《她如此美貌怎么可能是反派》 第1章 [穿越重生] 《她如此美貌怎么可能是反派》作者:蛇无相【完结+番外】 简介: [修道界第一大美人x腹黑偏执恋爱脑半仙] 裴萱萱穿书了。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穿到那只看了半本的《研婳志》里。 她成了书中天筑门的首席大弟子——修道界的第一美人,裴御萱。 思及此,于现世中患有强烈容貌焦虑的裴萱萱,决定好好守着这张漂亮脸蛋过活。 此时恰逢门派大招,不成想,她竟倒霉地遇到了原主今生的死敌。 “在下田渊柏,愿拜入贵门,修身养道。” 这个熟悉的名字使她猛地想起,原主的身份于书中是个无恶不作的蛇蝎大反派。 若她没有记错剧情,那么,裴御萱的最终结局便是被眼前这位叫做田渊柏的半仙给降服,且死相惨不忍睹。 她表面努力维持着淡然的表情,下意识瞥向面前的死敌,扯了扯嘴角,同时心底暗道。 “豁~凉了。” 自那之后,裴萱萱为保小命,只能在田渊柏面前虚与委蛇,她又是送法器,又是为他洗手作羹汤,甚至还在他修炼时舍弃自己的修为去助他修行,渡他成仙,对他无微不至地呵护着,照顾着。 而这也给田渊柏带来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暖,终沉沦于爱意中不可自拔。 当发觉田渊柏已被自己完全攻略,裴萱萱便知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可田渊柏近乎癫狂的围困使她感到窒息。 心觉自己仍是在劫难逃,她为保下脸蛋索性死遁。 却不知,那位曾仙气环绕的半仙,因她的逝去而崩溃,成了人人唾弃的堕仙。 红帷帐暖,终被擒住的裴萱萱望向自己被捆仙绳束缚着的手瑟瑟发抖。 “师姐……” 田渊柏俯身压前,喘着粗气,眼神凶恶,全然没了一副修道者该有的样子。 “若是您觉得玩弄一颗真心很是有趣,那我也不介意将您收入我的捉妖壶内,让您日日只能看着我,只能同我一个人说话。” “让我也玩弄玩弄你的真心。” 看着他的表情似是认真了,裴萱萱瞳孔地震,脑内不停频闪出她惨死的ending画面,同时内心再次响起一句话。 “豁,凉了!” 她是没成反派,但怎么田渊柏反倒被她养成个反派了? 内容标签:强强 穿越时空 异能 穿书 爽文 轻松 主角视角:裴萱萱,田渊柏;配角:乌泽,般若,计蒙,芙蕖,妄念 其它:穿书,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手拿反派身份,为保美貌斗智斗勇 立意:勇敢地追逐爱 第1章 《研婳志》 “师姐……师姐……您醒醒。”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了裴萱萱的耳内。 猛地一睁眼,她倏地坐起,一个陌生的记忆沿着血液涌至头顶,引得她的太阳穴开始狂跳,扯得头皮疼。 这是哪? 看着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古装的妙龄女子,环顾了一圈她现在身处的环境,裴萱萱收回目光,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那人身上,脸上惊讶的表情一波接着一波,紧接着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良久才缓过神来。 而对面的女子似是在等她开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裴萱萱思索许久,不料竟语出惊人。 “阎……阎王爷换女的来当了?” “不,不对,阎王爷怎么会亲自叫我起床。” “姑娘,您是牛头还是马面?” 她的这番话让面前的女孩犯了难,原本平静的眼神霎时泛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连带着嘴角微微抽了抽。 “师姐,您是不是睡糊涂了?今日是门派大招的日子,这可是需要您去代理主持的啊。” “您还是先赶紧起来吧,不然待会误了时辰,要是被掌门问责就麻烦了。” “哈?” “师姐?” 裴萱萱莫名其妙看了她几秒,却又突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懂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是恍然大悟。 “是不是我上辈子功德圆满,所以我以后要留在阎王殿打工了?!来来来,你跟我说道说道,我混到了啥职位?我上辈子活得这么苦,阎王爷高低也得给我安排个主管的位置,你说对吧?” “呸呸呸!”,女子可爱的肉脸露出一丝慌张的表情,圆眼也瞪得比刚才还大,惊慌中透着几分可爱。 “师姐!您别闹了!” “今天门派大招,是新入门的众弟子最值得开心的日子。若是表现得好,他们便会得到长老们的青睐,从而收为座下亲传弟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但此刻,您怎么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阎王的。”,面前的女子似是生气了,嘟起了嘴,一把就将裴萱萱拖起,随即拉到镜子前坐下。 “不!” “我不照镜子!你给我拿开!” 看到铜镜,裴萱萱下意识地生出种抗拒心理,不停挣扎着要站起,却被那女子死死按在椅子上。 “我替您梳妆,大招就要开始了。” “我丑!我不要照镜……” 然而,还没等裴萱萱说完,只看到镜中坐着一位绝色美人,整张脸美得让人心醉。 那是张,连多看一眼都会令人感到窒息的容貌。 第2章 “这谁啊?”,裴萱萱下意识脱口而出,却看到镜中的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唇型。 “不对,这……这是我?!” 她震惊得连音调都变得尖锐了起来,一双颤抖的玉手撑托起这张无暇又陌生的脸,使她忍不住反复欣赏了起来,眼中还夹着几分难以置信。 此时,镜中她迷蒙的神情为这张艳丽的脸平添了些许纯粹,再配上双狐狸眼,看起来颇像那小说中作者偏爱描写的黑莲花——明明是一张带着永远无法填满欲望的脸,表情却又无辜得忍不住让人生出怜爱来。 “师姐,您是不是故意逗唤莲玩呢?” 看到裴萱萱愣了神,站在她身后那位名为唤莲的女子从桌上拿起一枚由高级红木制成的梳子,又沾了些带着花香的发油,手指一挑,轻柔地松开了原本挽在她头发上的薄丝带,开始替她梳起了头。 裴萱萱柔软的青丝于唤莲掌中丝滑掠过,经过了发油的滋养,此时正泛着些许秀发的妙丽光泽,引起唤莲艳羡地一瞥。再一眼望入镜子映出的那张美人面,不由得暗暗感叹道:“师姐的头发真美。果然,美人从头到脚都是美的。” “唤莲……” 尽管被唤莲如此夸赞着,但裴萱萱仍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直到看着唤莲替她束起了高发冠,这才终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我到底是谁?” 难得今日的风特别喧嚣,令所有在场的人不至于被初秋的闷热惹得心烦气躁。而被风刮落的黄叶片片点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意浓了。 天筑门的掌门与众长老携同门内弟子站在地坛处,默默等待着门派首席的出现。风撩起他们几乎与地板齐平的衣摆,全场都十分安静,甚至只能听到衣裳被吹起而发出的“猎猎”声。 “萱萱呢?为何这么久还未到场?平日的她素来对自己要求甚高,怎会犯这等错误?” 掌门坐在执掌椅上,看了眼下面早已站得整齐的新门徒,侧着头向一旁站着的弟子询问,眉头紧皱。 只见那被询问的弟子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无奈弯下了腰,回了话:“回掌门,唤莲师妹已经去催了,师姐估计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而他话音刚落,却在抬起身的瞬间,用余光瞟到了此时正提着裙摆赶来的裴萱萱。她那因大幅的动作被带起的裙摆,在风中摇摆着,看似是匆忙的样子,却仍瞧不出一丝狼狈。 就好似,连今日的风都在偏爱她。 明明众人穿的都是同样的门派服饰,但偏就是她的身影,不必细看,只需远远望上一眼,便让人永生难忘。 直到她渐渐接近,那名弟子才不得不敛下了那被惊艳到的眼神。他识趣地欠了欠身,对着气喘吁吁的裴萱萱恭敬地低下了头来。 “师姐,掌门与众人等您许久了。”,望着她因疾跑而微微涨红的脸颊,他心下大动,涨红的脸暴露了他的心思,所以为掩饰情绪,他对着裴萱萱行了个礼,却连手都开始带了些许颤抖,连带着声音也随之抖了抖。 “掌门,师姐到了。” 企图掩盖这过于明显的爱慕,他转过身对着掌门说话,又行了个礼,随即连忙退了下去。 “师……请师尊责罚,萱萱来晚了。”,由于过于神经紧张,裴萱萱并未过多注意那名弟子。她径直走到掌门面前,尴尬的表情令她显得娇憨了几分,让人不忍责罚。 “昨日练功太过,导致过于疲乏,便睡得沉了些。” 熟练地对着掌门行了个礼,她背出了那打了许久的腹稿,然后乖乖站到了执掌椅的一侧。 “罢了,你也不是个常犯错的孩子,今日大典要做的礼数你只要不出错,为师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掌门看着她因为疾跑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禁唇角勾了勾,紧皱的眉头渐渐也松了下来,原本凌冽的神情露出了一抹慈爱。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上高悬的日轮,掐指算了算时辰,便对着着那位刚退至身后的弟子挥了挥手。 “门派大招开始!” 只听到方才那名退下的弟子在不远处用灵力传起了音,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齐齐跪下,以示收到。 可,裴萱萱这边却不好受了。 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鼻子,捂起了耳朵,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淦!怎么这音频调得这么大声,都要把她给震聋了。 其实她明白,这是她的魂魄刚穿过来,还没适应原主体内那股强大灵力所产生的副作用。尽管现下还未适应,但待她学会熟练运用灵力后,估计也就没事了。 震声的声浪仍不停在裴萱萱的耳内来回穿梭,她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裂了,这才试图照着原主记忆中控制灵力的方法缓了下来。 是的,没错,她穿书了。 从刚刚唤莲提及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开始,她就察觉到了。 ——“您是天筑门的首席大弟子,裴御萱啊!” 唤莲的这句话,直到现在还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盘旋着。 原来,她竟穿成了《研婳志》中的第一绝色大反派——裴御萱。 不行!她变得如此美貌,身份怎么能是个短命的反派! 就在她还在思索着如何将原主的身份洗得白白净净之时,思绪却被一个她此生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打断。 “田渊柏——首弟子来拜。” 第3章 “在下田渊柏,愿拜入贵门,修身养道。” 田渊柏,她对这个名字可熟得不行。 犹记当年在读《研婳志》之时,便就是在看到裴御萱被当时身为半仙的田渊柏处决后,才弃的书。 裴萱萱看向田渊柏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对,尽管她已经在努力收敛了,却还是被细心的他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她并非如同掌门那般微微点头示意,也没有露出寻常弟子望向首弟子的欣喜表情,而只是淡淡地、冷漠地看着他,表情严肃又充满着防备。 “呵。”, 田渊柏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冷笑,强掩下了心底的不快。接着,像是有意似的行至她面前,低声唤了唤。 “您贵为首席弟子,且入门早,我是该尊您一声师姐的。”, “首弟子田渊柏,见过裴师姐。” 他低下头颅,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可还是让裴萱萱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杀意。 她表面努力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却仍下意识向下扯了扯嘴角,同时心底暗道。 “哦豁,凉了。” 没有想到自己被审判的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裴萱萱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体验够这张绝美的脸蛋,竟就要被老天爷收回。于是,心底骂了几句不能说出口的话,表面却佯装出一副大方可人的模样,对着田渊柏僵硬地笑了笑。 “师弟多礼了,还望以后你我二人能愉快相处,互相勉励才是。” “愉快相处”四个字,是裴萱萱死死压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被咬碎了,但还是不得不装出副愉悦的样子。 呵,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你田渊柏跟姐玩什么聊斋。 内心恶狠狠吐槽了一句,她知道田渊柏此行来处决她的目的明确。 只怪自己当年没有读完那本书,所以也不知道他后来的结局如何,而对于现下已知的节点她又无力去更改。 这使得她不禁长叹了口气,令坐在一旁的掌门都满脸疑惑地侧目向她望去。 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哪里还管得那么多,此时她只想穿回去给那时候颜控的自己哐哐几个耳光,并命令她赶紧把书给读完,从而能做一个手握全文剧本的上帝,好快刀斩乱麻地进行反杀。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高高在上,面露凶色的裴萱萱,田渊柏也暗自握紧了拳头,身侧紧挂的收妖壶不停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巨大声响。 那是遇到大妖才会发出的声音。 刹那间,二人默契般目光相撞,电光火石仿佛在他们眼中毕现。 因田渊柏的灵力强大术法卓绝,所以他能作为首弟子在众人中拔得头筹,但这也相当于给裴萱萱的心脏扎了根无法拔除的刺。 既能作为首弟子拜入门中,那必定是拥有长老们偏爱的存在,便意味着——她是赶不得,也动不得。 裴萱萱疲惫地瘫在床上,甚至不记得方才是怎么能强撑着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再慢慢挪回房的了。但她仍无法忘记方才二人剑拔弩张的那一幕,只要她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田渊柏那张望向她满是杀意的脸。 不妥!她不能坐以待毙。 从床上弹起,裴萱萱咬紧下唇,心底开始有了盘算。 刚刚趁他没有防备之际,她曾用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探过。现在,田渊柏的境界还未升至半仙,可她明明记得,原书中的田渊柏是以半仙之力打败的裴御萱。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如今还没到那个节点?一切是不是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她的心中猛地升上了一计。 细细想来,或许这个办法,能保下自己的这条小命。 忽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在桌上的镜里映了出来。 以前从不喜欢照镜子的她此刻难得主动地端起铜镜,开始着迷般细细端详着她那倾城的容颜。 良久,她对着镜子挑衅似的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嘲弄的味道。 “田渊柏,咱俩走着瞧。” “师弟,你在吗?~”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甜甜的女声也随之而来。 拉开门,田渊柏看到了来者,脸瞬间沉了下去。 “师姐找我何事?” 嚯,这家伙学过变脸?看到老娘,脸色竟会变得如此之快! 裴萱萱心底尽管不停吐槽着,但脸上的笑容仍没有消减的意思。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掂了掂手里托着的三碟点心,不由分说就要迈入门。 “师姐有事的话,在门外说便好了。房内我还没有收拾好,怕太乱,冲撞了师姐。” 田渊柏背着手,冷冷地将房门挡了个严。他高了她半个头,宽肩窄腰,一头乌发被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使他看起来冷峻又疏离。而这一挡,同时也挡住了她望向房内的心思,明摆着是打算让她放弃进房的想法。 他的一系列动作,让她脸上的笑不由得一僵。 “以后你我都是同门了,何必在意如此多的礼数?乱不乱什么的,我怎会在意呢?” “让我进去坐坐,乖啊。” 说罢,裴萱萱抬起腿就要往门槛迈,而田渊柏却似是完全不给面子一般,抬起长腿就往一侧门框踩,整条腿直直横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欲要上前的腿拦了下来。 “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师姐是不是太自我了些,全然不顾旁人的心思,只顾着自己开心?” 第4章 听着他夹枪带棍的话,裴萱萱恼了,但又怕激怒他恶化两人的矛盾,导致日后更难相处,于是试图反思了几秒,发觉自己确是做得过火了些,便努力稳了稳情绪,继续皮笑肉不笑到。 “不进去就不进去,师弟大人有大量,就怪是师姐不知礼数了。”,与他拉进关系的计划失败了一半,她不经意间转了转因长期端着糕点而酸掉的手腕,心底咒骂了一句,但仍未影响到脸上挂着的笑。 “那要不,咱们到庭院吃?” 死守在房门的裴萱萱好似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令田渊柏看得烦躁又火大。 可现下刚入门,也不好对着身为首席的她发作,便也耐着性子跟着她来到了庭院。 因是新弟子入住的苑,所以在先前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此时的庭院内只有三三两两被风刚刚刮下的枯叶,那是一份难得的恬静,无意间安抚了田渊柏的情绪。 两人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下,穿堂风吹过,吹乱了裴萱萱鬓角的碎发,令她看起来少了些攻击性。 而她那眼角常挂着的笑意,也让她多了几分温婉,不禁夺走了田渊柏的几分注意力。 他眼睫微微一抖,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挠心口,痒痒的。随即,心下便不合时宜地漾开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燥热感。 “这是桃花糕,这是桂花糕,这是梅花糕。”,裴萱萱如数家珍一般将端着的糕点一一放在了石桌上,随即摆出一副眼睛亮亮的样子,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我不爱吃这些甜的……” “烦人又黏牙。” 田渊柏环着胸,语气冰冷,只瞟了一眼桌上的糕点,便又将视线挪向了别处,脸上满是轻蔑。 显然,裴萱萱要被他这句话里有话气得压不住火了,只得暗地里紧紧攥着拳发泄。缓了几秒,她又无奈拿起一块糕点,对着他递了过去,进行了再一次的试探。 “你试一试嘛,很好吃的。” “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亲手做的。” 说罢,她又用尽最后一丝耐心挤出了一个甜笑,盈盈望着他。 田渊柏,老娘这张绝世美脸配上这撒娇的语气,就还不信还拿不下你。 裴萱萱心底暗自为这段将要融化的冰山关系放礼花,却想不到对方竟是将头一扭不为所动,甚至起身就离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她在风中愣了愣。 她刚开口要挽留,本要离开的田渊柏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回身面对着她,表情却满是嘲讽与嫌弃。 “师姐有这心思来讨好我,不如多做些善事,多攒攒阴德。” “这样,日后下了地狱,至少还能与阎王爷多谈谈,争取入的轮回道不至于太过折磨。” 过分了过分了过分了! 裴萱萱觉得这人说话简直就是嘲讽buff拉满,尽管从小到大听惯了咒骂,却都没有今天这般难受过。 “你走吧!你就走吧!我只不过是想与你多熟络些,让你待在这有如在家中那般舒服,我做错了什么?” “看来,你打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那日后,我便不再来打扰你了。” 裴萱萱的媚眼咕噜一转,知道硬拉是拉不动这个男人的了。 那么,她只好使出plan b——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这哭不打紧,但就是引来了许许多多的同门前来观望。 不一会,田渊柏的苑门前便站了一堆同门对着他指指点点,基本都是在说他欺负了她。 “你……”,他在外修行时帮助过很多人,也见过许许多多种哭法,可就是没遇到过像她这般得理不饶人的。 明明就是她来叨扰的他,怎么现在全成他的错了? “别哭了。” 他微微蹙了蹙眉,上前笨拙地拉起衣袖抹去她的眼泪。 她的泪热热的,洇入他的衣袖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水痕,却无意暖了暖他冰冷的手背,使他微微一颤,手顿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到他态度有所缓和,裴萱萱打算乘胜追击,便越哭越大声。 看着她那美丽的脸蛋流下两抹亮晶晶的泪,镌有魅色的眼睛带着些许红,看起来清纯魅惑又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好不心疼。田渊柏直道是被她这虚假的皮囊魅了,暗嗤了一声,但食指却捻向她手中的糕点,将它送入了嘴中。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糕点竟不会过于甜腻,反倒是带着些许花香让他的唇齿都锁下了丝丝花味。 “好吃吗?”,发现他终是服了软,裴萱萱立马止住了哭泣,瞪着一双泛红的水灵灵狐狸眼,无辜地看着他。 “……嗯。”,田渊柏实在喜欢这糕点,甚至喜欢到他找不出一丝讨厌的借口,所以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日日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吃的糕点配着她好看的脸蛋,他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无奈妥协,但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嗯。” “啊?你说什么?” 裴萱萱故作没有听清,将头伸到了与他咫尺的距离,定定望着他。 “我……我说……”,田渊柏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忙撇过头去,不敢看她。 “我说好。” 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但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只得自己认了栽,同时心底默念到。 “终究还是输这妖物一筹。” 第5章 第2章 破开冰山 第二日裴萱萱起了个大早,美其名曰是去找新来的首弟子练剑,实则…… “师弟,你这剑法不对,你看,要这样。” 话音刚落,田渊柏坚实的臂膀便被一个柔软的手臂轻轻托起,仔细一看,发现裴萱萱竟从他的身后将他环了起来,仿若她从身后将他抱着一般。 “师姐,男女授受不亲。”,迅速从二人暧昧的姿势中脱离了出来,田渊柏下意识喘了口气,虽声不大,可还是被裴萱萱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 尽管语气仍是冷若冰霜,但却看到他的耳朵红的发烫,在日光的照射下像是个红透了的李子。 裴萱萱知道,死傲娇害羞了。 “练剑谈何男女授受不亲?难不成,你的剑尖对准一个人的时候,你还会考虑对方是男是女吗?” 说罢,她端出一个邪笑,双指轻捏起剑尖,一挑,将它卡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师姐!” 像是怕自己真的会伤了她,田渊柏忙将剑收回剑鞘,一脸担忧地看向她的心口。 然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倒是更盛了。瞬间,一股熟悉的无名火瞬间燃上了他的心头,语气也加重了不少。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逗我很好玩?” “知不知道若是方才我没有控制好力道,这柄剑就要捅入你的胸膛了!” 咦,生气了? 裴萱萱仍摸不透这家伙的脾性,先前那抹势在必得的笑也凝在了脸上。 呵,装什么白莲花,你不是最巴不得我死的吗? 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想到他的目的是要杀了自己,她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思,便拍了拍手上的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腕竟会被他紧紧攥上。 意外地转过头,裴萱萱不可置信的眼神撞上他带着些许愠怒的眸子,只觉得更烦了。 “你不是累了吗?那今日就练到这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去问问隔壁苑的同门。我累了,想回房歇歇。”,她瞬间没了好气,语气不禁冷了许多,全然没了先前那副讨好模样。 可她不知,冷峻的表情配上她那张美丽的脸,杀伤力竟变得更大了。 犹如开在雪山之巅上的纯白玉露花,清冷又衿贵,尽管明知靠近会被冻伤,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她奔来。 “抱歉,是我……”,田渊柏翳了翳唇,话还没说完,却见手被她甩开,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无妨,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多多静心修炼吧。” 裴萱萱觉得自己倍感不快的阈值要突破天灵了,趁着自己仍未发作之际赶紧开溜,从而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田渊柏站在原地,呆愣看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苑门。 离开弟子苑,回到了自己的苑落,裴萱萱的心情才有所缓和。 此时她坐在一方石凳上,手肘撑着石桌,手掌托着脸,静默无言地看着庭前的花落,脑内又闪出了方才的那一幕。 他明明是想要杀她的,却还偏要装出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令她越看越觉得虚伪又可笑。 想到拉近二人关系的日子遥遥无期,自己还要像个舔狗似的每天追着他的屁股跑,裴萱萱叹了口气,长指抚上额头,神色疲惫。 “我这每日如履薄冰般的活着,可真难。”,她又狂叹了几口气,仿若泄了气的皮球。 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便如同饮酒般一饮而尽,看起来洒脱中又带着几分忧郁。 她只觉自己的命运犹这杯中的茶梗一样,被泡在水中浮浮沉沉,此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到底是会永坠入底,还是会不停往上提。 有时她也会觉得,其实美貌并不能百分百解决一些问题。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盯着它发呆,却听到似是有人在苑门唤她。 循着声望去,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身着着弟子服,瞧着面生,许是这批新招的弟子。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害羞,那位少年的声音很小,若是不仔细去听,或是如她这般内功深厚,只怕是蚊子都比他叫得响亮。 “有事吗?” 裴萱萱对着他客气点着头,便顺着他的方向向他走去。 婀娜的身姿,高挑的身形,以及在长袍下那双若隐若现的长腿,再配上那张看起来略微疏离却不失美艳的脸,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修道界第一美人。 试问,有哪个年轻气盛的小伙看到了她会不心动的? 见到她向自己缓缓走来,莫离的心开始跳得越来越快,并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感觉都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 “师姐好,我叫莫离,是昨日天筑门新招的弟子。” 眼看裴萱萱离自己又近了些,他忙作揖,紧接着低下头不敢看她,怕自己脸红的样子被她看了去,显得太过唐突。 “喔~” 听到他这么说,裴萱萱嘴上答应着,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记不起这号人物了,许是昨日田渊柏的出现太过于扎眼,让她的仇恨值与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 “您不记得我了吗?” 尽管此时的他仍低着头,但裴萱萱仿佛看到了他失落的眼神。 “昨日,是您亲手为我授的腰牌,也是您亲手为我戴上的。” “我还好好戴着,昨晚连睡觉都没敢换下这身衣服。” 第6章 “……”,裴萱萱无言以对,完全对他的这番话毫无兴趣,她只想知道,他此行来找她的目的究竟为何。 见她一直默不作声,莫离突然抬起头,眼里似乎噙着泪,像是看着负心汉一般看着她。 哇,大哥,你不至于吧。 裴萱萱显然*是被吓到了,瞳孔微微一抖,着实不知该怎么回他这番话是好,稍加思索后,她清了清嗓。 “既是入了我天筑门,那必当是要将修行摆在第一位。我想,师弟的本意,也是来这学习本领,而不是来扯这些儿女情长的吧?” 她眨了眨眼,摆出了一副首席大弟子的做派,又捋了捋自己方才坐皱的衣摆,挺直了腰杆,终将话题拉回了正道。 “找我是为何事?” 被她这般训斥,莫离像是没了魂的提线木偶,双眼都没了先前的神色,木讷又拘谨地看了她一眼,又将头埋得更低了。 “师姐说得是,是莫离越界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声线也随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掌门邀您去他的苑内,说有事相商。” “多谢。”,裴萱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把这孩子给吓傻了,想着安慰一下他,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指尖捏了个法诀,消失在了莫离的面前。 莫离站在她消失的位置,双手握拳,表情愤懑,头却一直压低着,似是在努力压制着情绪。 “裴御萱,我会证明给你看,我配得上你!”,苑内回荡着他不甘的声音,却无人回应。 “师父找我要聊何事?” 裴萱萱坐在执掌椅上,左手磕着瓜子,右手拿了杯热的花茶,看起来好不自在。 “萱萱最近的课业可有懈怠?” 看到她仍一如既往爱抢着坐他的那把椅子,华竹也不恼,对着她宠溺地笑了笑,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师父,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一听到他问起课业,裴萱萱瞬间觉得嘴里的瓜子都不香了,一把放回了盘内,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老天爷!她现在连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思练什么功?! 更何况,现在能基本维持原来的灵力都有些艰难,就别说还更上一层楼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裴萱萱抿着唇望着地,想着将这件事先糊弄过去。 没成想,华竹竟又开口了。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亦是我们天筑门的首席弟子,是日后要接管我位子的存在,师傅可不允许你的课业有一丝的懈怠。” 语毕,华竹又暗示地看了她一眼,却发觉她压根不打算接话,眼睛仍死死盯着地板,一语不发。 “师父看你最近总心不在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能帮你吗?” 看不得自己心爱的徒弟受一点委屈,华竹自知是将她宠坏了。 她在门内素来无法无天,可她偏偏灵力强盛,又是自己座下的唯一亲传弟子,许多事情,她只要不做得太过离谱,他都是能偏袒便偏袒的。 听到华竹的这番话,裴萱萱终是将头抬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其实自从来到这,她便能明显感受到所有人给予她的偏爱,这是她在现世都从未体验过的。 细细想来,书中的裴御萱能如此有底气,一次次的离经叛道,一次次为自己的野心理所应当地害人,也是仗着华竹这座强大的靠山吧。 想到这,尽管明知裴御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裴萱萱却仍是忍不住羡慕起了她。 只可惜,她是裴萱萱,并非裴御萱。 她从来没有被人真心爱过,被人坚定地选择过,亦从来没有有底气地如裴御萱一般肆意活过。 甚至,她有时还会想,会不会现世里的那个她,明明都已经腐烂在了家里,却依旧是无人问津。 想到这,她不禁自嘲似的冷哼了一声。 华竹此时已是得道的仙人,所以当年才看上了天赋异禀的裴御萱,作为下一任的掌门备选人继承他的位子。 裴萱萱看着这个此时仍是青年模样的华竹,着实难以让相信他竟是位活了上千年的人。 其实转念一想,听华竹的话试着修炼也不是件错事。毕竟,绝美的脸蛋加上一身绝世武功,这手好牌打出去,不就是妥妥的王炸吗?! 而且,若是勤加练习,最后灵力修至顶峰,那这田渊柏还能奈她何?到时候,也不知到底是谁收拾谁了。 似突然找到了人生目标,她眼睛猛地一亮,向华竹抛去了一个仿佛遇到了救星的眼神。 “师父的话,萱萱一直谨记于心。” “最近几日是我懈怠了,日后我定勤勉修习课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语毕,她立刻起身,向华竹行了个礼,媚眼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颇有种下了军令状的感觉。 “为师知道,你是个乖徒儿。”,华竹露出了一个欣慰却并不符合这张脸年龄的慈爱笑容,伸手将她扶起,眼底镌满了笑意。 “那么,你下山替为师办件事。” “师父您说。”,听到能下山修行,裴萱萱精神便来了,原本萎靡的样子瞬间像打了鸡血般充满了活力。 “近日南方连年出现水灾,但我探了罗盘,那水灾出现得诡异。只怕,不是寻常的灾害,为师恐是有妖邪在作祟,你且替我前去探探究竟,顺道,也历练历练。” 第7章 水灾? 她怎么不记得书中有提过这个副本? 还没等她回应,华竹便继续到。 “也顺便将刚入门的那位首徒一同带上,我看他天资不错,灵力也与你旗鼓相当,做你的副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带着他下山处理此事,必能事半功倍。” 首徒?! 裴萱萱震惊了。 “师父说的可是……”,她嫌弃的表情跃于脸上,毫不遮掩,引得华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是,就是你想到的那位。” “田渊柏。” 第3章 她的茶杯 “这都三日了,也没见有什么邪祟出现啊。”,裴萱萱摇着手中的一把大蒲扇,坐在茶馆前嘟囔着。 “师姐是迫不及待想回门派了?” 田渊柏拿起茶壶先是替她面前的空杯续了茶,又为自己的杯子满上,紧接着轻呷了口,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她。 这小子啥意思?难不成是觉得她要回门派做什么坏事? 勾了勾嘴角,裴萱萱懒得与他拌嘴,便一把拿起面前的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师姐豪爽,连喝茶都与喝酒一般,这人间第一侠女的称号,怕是非你莫属了。” 看到她不愿搭理自己,田渊柏也并没有表露出生气的神情,反倒是觉得自己膈应到了她,心底暗爽了几分。 “呵,师弟还是太年轻了。” “多专注你该专注的事,别总把心思放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裴萱萱冷笑了一声,随即蹙起了好看的眉,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开了口。 “按这人界的算法,现在应近乎到冬至。可你没发现吗?这大街上的人们,竟都还是穿着薄薄的短打。你不觉得,这的天气很不对劲?” 被她这么一提,田渊柏内心直呼是自己疏忽了。 看着头上高悬的烈日,他快速轻眨了眼,长长的睫毛连续扑闪了几下,在他的眼下打出一抹忽明忽暗的光影,随之戒备地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田渊柏的注意力被成功从她的身上转离了去,也不再挖苦她,裴萱萱松了口气,拿起茶杯状似抿了口茶,实则是在看着他,一脸看戏的表情。 该说不说,其实这家伙如果不是自己的死敌,乍一看还挺帅的。 又往自己的杯中续了茶,裴萱萱并没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反倒是开始细细研究起他的脸来了。 “师姐为何这么看着我?” 然而心细如他,裴萱萱热烈的目光很快便被他抓住,一双狭长的瑞凤眼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师弟好看啊,我不多看几眼,以后若是被哪位同门抢了去,那我不就再也没机会看了。”,裴萱萱素来油嘴滑舌,但碍于她长得美,所以说出的话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反倒像是真心的夸赞。 “你不生气了?” 本以为田渊柏会如先前那般恼羞成怒,说她吊儿郎当,但今时却不同往日,他竟突然冒出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她接都接不上。 “哈?”,她挑了挑眉,直道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难懂,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 “上次……”,田渊柏抿了抿唇,眼睛眨得很快,一副心虚模样。 “练剑的事。” 哦,那件事啊~ 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对,他这语气……难不成,是在哄她? “早就忘了。”,裴萱萱开始玩起手中的蒲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是我不该这样,你放心,我已经与太定师弟说好了,以后你的剑术,让他来教,我就不插手了。” “省得你又嫌我吃你豆腐。”,她最后又在心底暗自补了句。 “你!……” 本以为会看到田渊柏释怀的表情,却不成想,他在听到这番话后竟拍桌而起,狠狠瞪了她一眼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下一脸问号的裴萱萱在风中凌乱。 什么嘛?怎么又生气了?这人的心思也太难猜了吧。 裴萱萱微张着嘴满脸无辜,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人海后瞪大了眼,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丢下自己离开了,便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为自己添了杯茶,摇着蒲扇望向人群。 “我先前并非是那个意思,也不是责怪师姐你,我只是……” 田渊柏突然站定在人群中,腰板挺得直直的,手因为紧张而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为好,于是只能抓向腰侧的剑柄,声音略微颤抖着。 “我还是希望能由你来教我剑术。” “毕竟你是首席弟子,懂的定是比别的同门要多。” “我……我不是特指一定要你来教我剑术的意思,我就是想学得多一些。” “我真的没有非你不可的意思。” 往来的人群不断对他行注目礼,像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怪胎,引得他尴尬地咳了几声。 又等了片刻,他的话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便急了。本想回头去与她理论,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有追上来,此时他的身后,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她的身影。 “?????” 原他一直都在自言自语…… 得,他白说了这么多。 田渊柏挤出一个苦笑,却又不得不压着怒火折返茶馆寻她。 “你回来啦~” 看到田渊柏又返回来找自己,裴萱萱暗呼赌对了,心情都不禁好了几分,对着站在远处闹别扭的田渊柏不停挥着手。 第8章 “还挺可爱。” 看到她不停左右挥着手,还对自己甜甜地笑着,阳光打在她一身白衣上,衬得她此时似在发着光,田渊柏心底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但又怨恨这个没底线的自己,便佯装着还生气的样子,企图让她哄哄。 “你何故不来寻……” 还没等他说完,裴萱萱立马抢过了话头。 “你有没有看出这拨人群不对劲的地方?” 田渊柏抿唇无奈点了点头,但又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 “你想说的不会是尽管人来人往,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实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长相的人吧?” “师弟属实聪慧。”,她会心一笑,知道是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以我捉妖多年的经验来看,估计是水妖在作怪。”,无视了她的吹捧,田渊柏皱起了眉,继续分析到。 “水妖最擅长将靠近水源的人拖入水中,从而吸食他们的魂魄以达到修炼的目的,最后再炼出伪装的皮,给人造成一种被吃掉的人从未消失的错觉。” “而近来水灾的成因,只怕是这妖邪吃了许多的人,导致妖力渐涨,这才能控制一波波的洪灾来袭,好令它能吞噬更多的人。” “冬季的水不易控制,易成冰,所以水妖一直将季节控制在不凉不热的初秋,好让它能更好地控制水的蔓延。” 咽了咽口水,田渊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要伸手去拿原本放在桌上的杯子,却扑了个空。 “呃,那个。” “我以为你真走了,就让老板收走了。”,裴萱萱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随即又狗腿子般将自己那杯新倒的茶举到他的唇边,示意让他喝。 “要不你喝我这杯,没事的。” 此时她望向他的角度是微微仰视的,这样显得她上挑的眼尾不再如此具有邪性,反倒平添了一丝娇柔,外加她为了看清他的表情,下意识睁大了眼,显得更是勾人。 田渊柏止不住看着她的脸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翻动,本是个微小的动作,但却被裴萱萱看得一清二楚。下一秒,她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又继续诱哄到。 “师弟是想让师姐喂吗?” 说罢,她还故作纯良地歪了歪头,唇边带着抹狎笑。 田渊柏不敢再看她的脸,但红透的耳根完全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思。 可本以为低下头会好些,却发现此时她端着的那杯茶的杯沿处竟沾了她红色的口脂。 “回……回去。” 面对这般场面,田渊柏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尽管此时人群攒动,但他仍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正疯狂地跳动着,仿若失去了控制。 “走,走。”,田渊柏头都不敢回,忙往人群冲去,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来来回回跑来跑去,田渊柏你不累的吗?” “真是个难琢磨的直男,阴晴不定。” 裴萱萱环起胸,叹了口气,从袖口摸出几锭碎银放在了桌上,却被老板止住。 “不用啦~小姑娘,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长得最美的人,今日这顿茶钱,我请了!还望你以后常来啊。” 老板为人老实,笑起来憨憨的,让人不忍拒绝,但裴萱萱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必了,老板。” “我裴萱萱行走江湖,已经不打算靠脸了。” “因为脸加上实力,才是我要打出的最终王牌。” 老板脸上的憨笑在听及她的这番话后更盛,忙搓了搓手,问道:“我家尚有个未娶亲的小儿,也不知姑娘你现在是否有了婚配。” 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顿了顿:“刚刚那位是你的……” “死敌。” 裴萱萱回得倒是很快,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凌冽的神情也成功吓退了老板,让他不敢再多问。 语毕,她双指夹起碎银深深看了一眼,又将它轻轻压回了桌上,使出的力道导致木质的桌面轻陷了一个小坑。 她不屑地挑了挑眉,对着老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在客栈休憩了一日,一大早,田渊柏便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湖泊旁。 “水妖藏在这?” 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泊,裴萱萱本想用眼睛一探究竟,不成想竟被站在她身侧的田渊柏反向扯了扯。 “当心别掉下去。” 说完,他又立马松了手,连看都没看她。 嗐!真是奇了怪,这呆子又发什么神经。 裴萱萱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腕,一边划着圈放松一边看着他,企图探出几分他的想法。 昨日田渊柏连一句话没有跟她说过,后来也不是没有试图去找过他,不料竟吃了三回闭门羹。 这邪门的家伙,看似正直,其实心眼比谁都多,猜都猜不透,让她忧心死了。 正想着如何缓和与他的关系,身旁的田渊柏却难得主动开了口。 “一会我下去,你在岸上观察,若是我能将它逼出湖泊,你便趁机降了它。” 然而在说出“降”这个字时,田渊柏显然是心虚地顿了顿。这时,他发现裴萱萱的表情开始有些不对,便下意识担忧地看向她。 “你不舒服?若是如此,让我降服便是,你在一旁帮我看着点就好。” 可他哪知道裴萱萱是那个手握了一半剧本的人,本以为她是身子不适,实则,裴萱萱也只是在怕他会顺道将她给降了罢了。 第9章 “不,不是不舒服,只是……”,裴萱萱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自保,踌躇之下,却看到田渊柏反手掏出了一个收妖壶。 人在极度紧张时会全身发麻,动弹不得,裴萱萱今日是领教到了。她双眼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那个能断她命的法器,若不是她一直死死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只怕她此时已经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今日她是不是要与那水妖一同陨了? 她生得如此美,且事业还没达到人生巅峰,她还不想这么早死啊! 这么想着越来越觉不甘,导致她一口气没顺过去,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田渊柏慌张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呼!还好没答应,不然估计就要被他收到壶里去了。 第4章 乌水潭乌泽 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裴萱萱只觉得浑身都泛着酸痛,就好像被人打了好几十拳似的。 好家伙,是不是田渊柏这腹黑男趁着她晕倒,狠狠将她揍了一顿? 不停揉搓着疼痛的手,裴萱萱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这个昏暗的场景,视线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嘶!” 身体传来一股寒冷刺骨的感觉,仅短短数秒便环绕了她的全身。裴萱萱打起了抖,赶紧慌忙站起给自己捏了个火诀,这才暖了些。但只觉身子变得越来越沉,才发现衣裙下摆竟沁了满满的水,使得一身的衣裙紧压着她的肩膀,再配上幽暗的环境,令她感到窒息又压抑。 “怎么这里全是水?” 慌张又困惑地向四周望去,带给她的却只有黑暗。 “田渊柏?” 她试图去呼唤这个最后见到的人,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来回撞击在岩壁上的声音。 裴萱萱意识到,她似乎被困入了一个山洞里。 就在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正掏空脑袋思索着要如何逃脱这里之际,她脚下的水竟在这时泛起涟漪,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靠近。 “谁?!” “哪个王八羔子?敢在你姑奶奶面前装神弄鬼?” 她承认自己是慌了,甚至连原本倒背如流的术法都在此刻被吓得忘了个精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落了下风,所以她背起一侧的手,表面上俨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主人,您好久没来找我了。” 寂静的洞穴在此时传来一个陌生又空洞的声音,沿着岩壁不停环绕,犹如被混响过的音色,却显得格外的空灵又毫无人气。 “您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那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而裴萱萱此时早已被吓软了腿,没过小腿的黑水顺着她的衣裳爬遍了她的全身使她浑身湿了个透,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是谁?” 尽管内心早已在叫嚣着“好汉饶命”,但死要面子活受罪,裴萱萱还是嘴硬不怕死地回问了它。 “我是乌泽,您不记得我了?” 对方的音调变得尖锐了些,明显是感到了惊讶。 “我是您最忠诚的奴仆,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那声音似乎满是不甘与难过,还带着些哽咽,听起来更诡异了。 乌泽?你哪位啊? 裴萱萱下意识无助地挠了挠头,使劲在脑内调转着那些原身留下的稀碎记忆。 “没关系,主人,您忘了我没关系的。”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似是在安抚她。 “只要我记得您,我就一直存在,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我在这等了您好久,您说过会带我出去的。” “今日,我终于等到您了,您没有食言。”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边话音刚落,裴萱萱只感觉手掌被人握了去,紧接着,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一个冰冷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带着几分虔诚。 看到对方对自己似乎造不成什么威胁,裴萱萱壮起了胆子,将另一只捏着火诀的手向对面伸去,企图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而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映入眼帘的,竟是张清瘦的脸,仔细一瞧,那人还颇有副清风道骨的味,并没有一丝妖物的感觉。 “呵。” 发现她正细细端详着他的脸,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笑,反手便将她的手掌翻过,使其掌心紧贴上了脸,同时不停来回摩擦着她的掌心,样子乖巧极了。 裴萱萱:麻了,第一次有帅哥对我这么主动。 可她也不是个沉迷男色的人,现在眼下最紧要的,是赶紧离开这。 免得田渊柏那家伙万一找不到她,只怕是会给她泼什么脏水,届时跑到华竹那告她一状,那对她的名声可就影响大了。 左右来回观望,裴萱萱甚至挥出几丝灵力企图找到出口的方位,却无功而返,于是只能又将头转向那人,问道:“乌泽,我问你,你知道如何离开这吗?” 被她这么一问,乌泽瞪起一双无辜的眼,看了她良久,这才点了点头。 “从我们脚下的水中找到出口,便可以回到地面。” “主人,您又要丢下我了吗?” “乌水潭幽暗可怖,您这次又要我在这等多久?” 说罢,他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对!先前您让我替您收集的人界魂魄,我已经收了许多,您现在需要吗?” 第10章 “我……我现在给您。” 还没等她开口,乌泽开始张嘴念叨着一串连裴萱萱都听不懂的咒语,随即,他竟忽地喷出一股血,像是被什么反噬了一般。 “可惜我能力不足,且心急了些,在收集这些东西时不慎被镇压在人界的符咒掣肘,受了伤。不过没关系,您想要的,我都替您拿到了。” 乌泽微微摊开手掌,只见他的掌中闪着抹奇异的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晃得眼疼。 这是…… 裴萱萱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掌中之物。 这不就是她与田渊柏一直在人界苦苦寻找的万恶之源吗? 难道,乌泽就是那个吃人的水妖? 她的目光向他一转,原本平和的情绪霎时又泛起了波澜。 “谁让你这么做的?!”,裴萱萱愤怒地看向他,眼底难压的怒火却把他吓得瑟缩了起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是主人您啊。” “您说您要在短时间内提升灵力,只能吃同类人的魂魄,所以让我去替您寻来。” “您还说,若是我办到了,届时便会带我离开这里,您会守着我护着我,永远都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乌泽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他此时正无助地颤抖着,双手环抱起了身子,眼尾也带上了一抹刺眼的红。 “胡闹!” 一掌将那些魂魄打散,裴萱萱看着面前这个看似天真的杀人狂魔,只觉得讽刺又寒心。 明明像是一个无辜的小妖,但怎么能做出这等龌龊又没有人性的事? 哦,也对,它本就是妖,不过就是批了个人类的皮囊,在人间做尽了些混账事罢了。 想到这,她又回想起田渊柏曾经看向她的那凶恶的眼神,不禁冷冷地笑了出来。 只怕是田渊柏也觉得她是这般人吧。 “裴御萱!你坏事做尽,现在还要我替你擦皮鼓!”,裴萱萱恶狠狠地咬着牙,余光却瞥到了那一直在不停打着抖的乌泽。 “你想跟我离开吗?”,尽管她此时仍冷着脸,但语气却放缓了许多。 “什么?”,乌泽本以为她不会再与他说话,诧异的眼神中,眼底还泛着泪光。 “我,我当然是想的。” 他委屈地开口,无助垂下手臂,却不知该将手往何处放,便只能攥起两侧的衣摆,低着头不敢看她。 “只要你将这些魂魄一一还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让他们重返阳间,我就带你走。” 她着实是看不得美男落泪,于是语气是缓了又缓,最后,似乎只剩下了气音。 “真的?”,乌泽讶异的神情跃然脸上,随之露出一个释怀的笑,猛地点起了头。 “我愿意,只要您带我走,要我死都愿意。” “自从您把我从镇妖符下救出,我就是您的人了。” “我只想待在您身边,只要不让我一个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乌泽瞬间化身成一只乖巧的狗狗,裴萱萱坚信,如果他长有尾巴,那么此刻一定是在不停地对着她摇着。 “好,那我现在带你出去,你去把这件事做好。” 裴萱萱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向他递了过去。 “这是只有我能听到的传音符,等你办妥了,传音给我,我来接你。” 她在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全然一副完全不会反悔的样子,乌泽深深看了她一眼,双手将符咒接了下来,又狠狠对着她朝下点了点头。 “我现在先将你化成一个物件,不然,待会出去要是遇到一个修道的臭直男,只怕是要将你直接收了。” 一提到田渊柏,裴萱萱皱了皱鼻子,随即将长袖一挥,只见原本站在她身前的乌泽幻化成了一只黑色的手镯,静静躺在了她的掌心处。 没有多想,她便按着乌泽的指引沿着潭底的出口离开了这里。 “裴御萱!” 带着一身水从湖泊中狼狈地爬到了岸上,方才被裴萱萱烘干了的衣裙又被打得湿了个透,而那个从未如此叫过她的田渊柏,也正往她的这个方向跑来。 “你如何了?” 田渊柏紧张地抓起她手臂的两侧,担忧地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此时布满了血丝。 “昨日你晕过去后突然天色大变,我还未来得及捉住你,你便被一股水流卷走。” “我找了你一天一夜,你去哪了?!” 哟,臭直男会担心人了? 裴萱萱对着他敷衍地笑了笑,完全没了跟他对戏演菩萨的心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回客栈。 “我把水妖给收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说什么?!” 田渊柏眼中的不可置信就要把她给刺穿了,面对他这么炽热的目光,裴萱萱哑口无言,自知这理由蹩脚又好笑,但她被水泡了那么久,脑子没坏就不错了,便寻思能糊弄就糊弄吧。 “你先回客栈收拾东西,等到回了门派我再跟你细说。” 她不耐烦地推搡着他,只求他赶紧离开,好让她能将乌泽放出来,却反而将田渊柏逼急了。 “你从湖泊中爬上来,还消失了一天一夜,你让我现在什么都不许问?” 他冷哼了一声,接着像是在看一个没良心的人一般瞪着她,眉头紧皱。 没良心就没良心吧,那也总好过我的身份被越描越黑吧。 第11章 裴萱萱内心暗自嘟囔了一句,忙对着他作了个揖,求爷爷求奶奶似的逼他离开,换来的,却是他的冷嘲。 “呵。” “裴御萱,你最好到时给我解释清楚。” 田渊柏终究是心软了,看着她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害怕她染了风寒,可他若是不走,她又不肯动弹,只得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甩下一个狠决的背影离开了。 “出来。” 见到他走远,裴萱萱忙抬起手对着手镯说话。 等到乌泽现身后,裴萱萱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要交代的刚刚也在路上交代过了,便对着他信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乌泽也心领神会般对着她笑了笑,便一溜烟消失在了原地。 “耶!” “得救了!” “离老娘洗白成功又近了一步!” 知道乌泽不会令她失望,裴萱萱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全然不顾一身的水,肆无忌惮地挥着衣袖,同时嘴里开始跑着些乱七八糟的话。 可她不知,不远处悄悄隐了身形的田渊柏,正躲在一棵树后,观完了全程。 他捏紧双拳,眼神凶恶,表情痛苦得仿佛是被人背叛了一般。 “裴御萱,你骗我!” 第5章 哪个才是她? 华竹此时正端坐在执掌椅之上向下睥睨跪着的二人,浑身散发出的仙家气息,令他看起来犹如神降。 “萱萱起来吧。” 他垂了垂眸,对着裴萱萱勾了勾唇,但并没有理会一同跪在她身边的田渊柏。 “可有受伤?” 华竹温柔的语气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无碍,就是被水泡了一天,耳朵进了水,暂时有点不好使。” 裴萱萱乖巧地笑了笑,同时瞥了瞥一旁仍安静跪着的田渊柏,对着华竹挑了挑眉,似是有疑问。 “你们两人不是一起去降的妖?那为何只有你的身上沾有妖的气味?这妖孽,是你独自收服的?” 惊讶地看向了华竹,裴萱萱原以为华竹的意思是只要将任务做好便行,却不曾想他竟会无故发难于田渊柏,一时间,执掌椅之下的二人不约而同蹙起了眉,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见裴萱萱不接话,华竹又将话锋一转,矛头直直指向了田渊柏。 “田渊柏,你身为首弟子,必当是要竭力护着首席不让她受伤,这也是我此番派你一起前去的缘由,你可知?” 华竹的态度逐渐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让裴萱萱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仿若一场轰烈的暴风雨将要来袭。 “师尊,莫怪师弟。” 一个阴影突然挡在了田渊柏的面前,引得他诧异地将头抬起,才发现竟是裴萱萱侧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可尽管如此,他仍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眼底露出的杀意也并未有消减的意思。 “田渊柏,你让本门首席护在你的身前,你还算不算作首弟子?” “先前问天长老对你很是器重,想着让你下山历练一番,若是做得好了,便将你收入门下。” “可你让我太失望了。” 华竹白色的眼睫不停打着颤,却也让裴萱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田渊柏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若是他因此而被逐出了师门,那她最是开心不过了。只可惜,门派收徒素来不会如此随意,即便是罚,也定是不会将他逐出门去的。 那么,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裴萱萱仔细权衡着利弊,尽管表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实际早就在头脑风暴,想着如何*可以快速地将田渊柏的好感刷起来。 “师尊,那妖物,是我主动要求要亲自去捉的。” “我身为天筑门堂堂首席,怎能让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去承担一切?萱萱做不到袖手旁观。” “田师弟与我配合得极好,自入了人界,他便一直竭力从旁协助,替我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且他一心向道,剑术卓然,是个顶好的胚子,所以还请师尊不要过于苛责他,也替萱萱去问天长老那多帮他说些好话吧。” 她的这番话,再次引得田渊柏诧异一瞥,如果说刚才看向她的是带着杀意的诧异,那么这次,只怕是早已化作了眉间的一抹绕指柔。 发现他原本暴戾的眼神有所舒缓,裴萱萱呼了口气,明白这好感是成功刷上了。 田渊柏,老娘拼死卖了个人情债给你,你接不对,不接也不对。 这份恩情,你就老老实实承着吧。 她内心暗爽,但明面又不能太过于张扬,便含蓄地对着田渊柏微微点了点头,可换来的却是他的无视。 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田渊柏动摇的心使得他逃避般侧目望向一旁大开的窗,窗外的梨花被风刮落了几瓣,纷纷落下的白色花瓣被暖阳一打,犹如前几日裴萱萱身着一身白衣的模样。 她浑身带着神光,似是踏月而来,一步步踩在了他的心上。 可那又如何,她终是个可怖的妖物。 想到这,田渊柏不禁捏起身侧的捉妖壶,咬起牙关,锁紧了眉头。 时光倒回一年前。 田渊柏这时仍是一个流浪在外的修道者,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只因无意从妖物手中救下一个小女孩,而被她的家人盛情邀请至家中才难得吃了顿饱饭。 第12章 抚摸着从未如此滚圆的肚子,田渊柏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只觉手中的剑都能多拿稳了几分。 “这处人气鼎盛,定是您修炼极佳的场所。” 正打算在路旁仔细收好方才那家人给的几块饼,却不料一个红发的男子从他身侧走过,嘴里碎碎叨叨与旁人念着什么,似是完全无视了田渊柏的存在,导致径直撞上了他的肩膀,使田渊柏疼得咬紧了下唇,手里的几块尚带着余温的热饼也掉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被那人猛踩了几脚,留下了几个黑黑的脚印。 “你撞掉了我的东西。” 田渊柏可不愿吃这哑巴亏,只见他长指扣上那人的肩膀,语气冰冷。 “哟,对不住,我可没注意看你是谁。” 那红发男子看他一身破衣破裤,脸上戏谑的表情难掩,以至于直接引爆了田渊柏内心深埋的那股怒火。 他自诩自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可对方这副轻视自己又不知悔改的嘴脸实在面目可憎,让他火大不已。 正要开口与红发男子理论,田渊柏甚至还抱着“大不了打一架”的态度,原本慵懒的凤眸霎时露出了点点火光,吓得那人连连后退了几步。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丽的声音从旁传来,随之,田渊柏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头也变得沉沉的。 只见一位长了张艳世绝色脸的女人向他盈盈走来,横在了两人中间,像是打算调和二人的情绪。 田渊柏看着她,全身滞在了原地,同时腹诽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 她端丽冠绝,明媚又妖娆,看起来并不似凡人。 “是我的仆从不懂事,还望道友见谅。” 香艳夺目的美人垂下眸,眼尾却一挑,使她魅色更佳,但语气听起来,并非善类。 “这些银子你收下吧,就当做是赔给你的。” 女人从一侧绣了曼陀的荷包中掏出几锭银,递了过去。 田渊柏仅瞟了一眼她掌中的银子,很快,视线又挪回了她的脸上,面露不屑。 “我家主人给你你就拿着,做出这种表情是为何意?” 红发男子看到田渊柏蔑视的眼神瞬间来了脾气,伸出手就揪上他的衣领,瞬间将他举了起来。 “咳咳咳……” 万万没想到那红发男子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田渊柏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也没有挣脱的力气,只能任凭那男人为所欲为,而自己只能无力地握上那人的手腕,做出最后的挣扎。 这时,田渊柏挂在身侧的捉妖壶开始发出巨大的声响,令他瞳孔一震,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两人的打斗终是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他们像是在看戏,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来得以慰藉他们乏味的人生。 人群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引得那美艳女人眼中的冷光一露,这才缓缓翳了翳那双红如桃花般的唇。 “阿若,别把事情闹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她似是看不下去了,忙上前阻止,嘴里还不停念着几句咒。红发男子听到咒后,怒目瞪着田渊柏,但也不得不将他放下。 “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那男人身形高大,与田渊柏不相上下,但二人仍实力悬殊,导致这红发男子看起来并不似个常人。 “是我们无礼了。”,那女人只对着田渊柏作了个揖,一身大红的衣袍被她的动作带起,显得华贵又衿贵,而她腰侧别着一块金镶玉的腰牌足以显出她身份的尊贵。 田渊柏冷冷笑了笑,转了转僵掉的脖子,仍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 一阵风刮过,不经意间,他无意瞟到那女人被吹动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萱”字,且在名字的上方,刻着三个大字—— 天筑门。 哦,原是江湖第一修道美人,裴御萱。 他很快排出了她的身份,但也不愿与这两个道不同的人过多纠缠,显然那二人也是相同的想法,于是正趁着田渊柏理着皱掉的衣裳之时,他们抢先一步离开,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先前打算围观吃瓜的群众,看到三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也四处散开了来,只留下田渊柏一人站在原地。 “裴御萱。” 他玩味地冷哼了一声,同时握紧了腰侧的捉妖壶,止住了它不停震声的声响。 “受万人敬仰的首席大弟子,竟是只古怪的妖啊……” 田渊柏眯起眼,将方才隐下的阴阳瞳又显现了出来。 只见他本为黑色的瞳变成了金色,好看的眸子中闪回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裴御萱的原型——一个长相普通,甚至说得上有些丑陋的女人。 “看来,还是只披了美丽人皮的怪物。”,他嗤笑自己的能力不足,否则,裴御萱现在早已乖乖待在他的捉妖壶中了。 为了不让这个大妖为祸人间,田渊柏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底忽地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师弟,还不起来谢过掌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游离的思绪,田渊柏猛地抬起头,发现华竹与裴萱萱一直都在看着他。 大风吹过,又刮落片片梨花,大开的窗扉被风携着白色的花瓣吹入掌门殿内,一阵梨花的浓郁香气似是夺走了他的神识,令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 “掌门刚才答应我不追究这件事啦~你没听到吗?同时,还答应替你在问天长老面前多美言几句。” 第13章 “你快起来谢过掌门,明日我就带你去见问天长老。” 裴萱萱望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原本微微上挑的眼尾此时还夹着抹红。 她哭过? 田渊柏为方才的分神感到些许愧疚,忙听话地站起身向华竹行了个礼,复又转向她,深深看了她一眼。 此时她身侧的腰牌显得异常地刺眼,看着那熟悉的腰牌,田渊柏的脑海内猛地浮现出那张淡漠的脸,只觉面前的人有如割裂般地陌生。 他内心无奈暗叹。 裴御萱,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第6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华灯初上。 今日之宴,是天筑门为庆祝新弟子入门足月所办的宴席。 入座吃饭前,根据门规,每位弟子都需亲手在心愿灯上写下自己的祈愿,然后将天灯放至空中,以此来祈祷门派的长盛。 裴萱萱左右晃了一圈,以“监督”为由,将各个弟子的“小心思”都给看了个遍。 轮到田渊柏时,她却看到这人只持着笔,久久未落下,便闪到他的身后打趣问道:“师弟有何宏伟心愿,竟迟迟不落笔?还是心愿太多,觉得这小小的一方纸写不完?” 惊觉她出现在了身后,毫无防备的田渊柏倏地一怔,手随之一抖,只听到“滴”的一声,一滴墨被甩到了纸上,晕成了个丑陋的墨团。 “你……” 田渊柏叹了口气,无奈又伸手去取新的纸片更换。 “我错了,错了~” 她伸了伸舌头,讨好似的接过他手中的新纸,拿起灯上的红绳替他重新系好。 “没想好要写什么?” 拉开田渊柏身侧的椅子,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心底想的是啥就写啥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裴萱萱暗自吐槽了一句,却还是被田渊柏听到了。 “我没什么需要祈求的心愿,也没什么好写的。” 他此时的表情很是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裴萱萱觉得最近几日他怪极了,但若是要她细说,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反正就是,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令她怪难受的。 “你最近怎么了?太定师弟说你近来连修习剑术都有些懈怠,是不是有心事?” 她搬出华竹那套说辞企图打动他,却不料竟换来他防备的眼神。 “裴御萱,你派人监视我?”??? 满脸问号望向他,裴萱萱此时眼底透着抹清澈的愚蠢感,使他原本正欲燃起的怒火又被扑灭了,转而又把心思放在了心愿纸上。 “写好了。”下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字,田渊柏定着看了几眼,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笔搁下。 妈呀!这字真丑,比我小学时候写的那鸡扒字还丑。 裴萱萱伸头看去,又抱着一脸怀疑看向他。 “您大笔挥豪,就写出这玩意???” 废墨!实在太废墨了! 她的脸止不住不停抽动,极力强忍着笑,但说出口的话仍让田渊柏听出了嘲弄的味道。 “天下太平,就这?” 好家伙,这与她当年在小学阶段时写在千纸鹤上的:“希望世界和平”,有啥区别? “你有意见?” 发现她憋笑憋得就要岔了气,田渊柏双臂环起胸,一脸忿忿地望着她。 “不敢不敢,赶紧……哈哈,赶紧放了吧。” 觉得自己这个笑憋得实在辛苦,裴萱萱二话不说就将那天灯拿起猛地塞入了田渊柏的怀中,命令他赶紧去放了。 因为要是再晚一步,她只怕是要憋得破功了。 田渊柏悻悻接过天灯,瞥了她一眼,像是丢了个白眼,便伸出双指,在指尖燃起一点火光,接而将天灯燃起。灼灼的烛光,映着他俊朗的脸,点点暖色铺上,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许是他也被这暖光哄好了心情,不禁勾唇笑了笑,伸掌便将灯缓缓托起,光亮照入他的眸中,眼内似是被描上了一层光,使得他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样多好,整天沉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裴萱萱努了努嘴,情不自禁也跟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时,她的脑内忽地闪出一个妙计,但也来不及思考这么做是否妥当,她当机立断,即刻站起来身,朝田渊柏走去。 “祈愿灯只有新入门的弟子能放,我自打入门放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机会放这灯了。”说完,她还故作扭捏地眨巴眨巴了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灯的映衬下显得很是好看。 “可我的心愿好多啊~” “师弟,你能不能分我一个?” 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田渊柏皱了皱眉,本想躲开,但不知怎的,明知是她,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直到她站定在自己的身侧,与他仅咫尺的距离,脑袋都要靠上他的肩膀了,他也还是下意识地不想避开。 本以为她站定后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却不成想,田渊柏竟见她将一双媚眼闭起,双手合紧,像是在对着灯祈愿。 “我许好啦~到师弟你啦。” 直到她睁开了眼,那琥珀色的瞳孔撞入他黑色的眼眸,田渊柏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愣愣看着她。 “我的愿望,已经写在灯上了。”田渊柏终得以回神,眼睛心虚般左右瞟了瞟,又故作严肃地抬起灯,作势要将紧握天灯的手松开。 第14章 “等等!”裴萱萱打断了他的动作,使得他一滞。 “既然是一起许的愿,那必然要一起放才对。” 说罢,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抚上他那满是细碎伤痕的手背,与他一同托起了天灯。 这个看似不经意,但实则经过多次设计的动作使毫无戒备的田渊柏慌了神,他猜不出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但一想到她的真实身份,他对她的厌恶感又直逼心门。 可相同的场景,又使他想起那日二人练剑之时她愤怒的表情,以及之后她说出的那句话:“是我不该这样,你放心,我已经与太定师弟说好了,以后你的剑术,让他来教,我就不插手了。” 她也确实没有骗他。 自那之后,她便很少再来他的苑内寻他。 确是他做错了。 不知为何,他害怕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因为他既不想开口向一个妖物认错,尽管他知道自己有时做得过了。 但,他也不想拒绝,让她感到难过。 矛盾的情感在他的心内来回拉扯,彼此分不出个胜负来,田渊柏索性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两人托着灯站在漫天的星空下,各怀心事,似是相互戴了层厚厚的面具,企图令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快放吧,蜡烛都要烧没了。” 见田渊柏久久不动,摆着一副沉思状,裴萱萱用手肘拱了拱他,打断了他胡乱飘散的思绪,眼神瞥了一眼手中的天灯,对他示意。 “好。” 田渊柏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仿若那日第一次相遇,他伪装成一只听话的小狗。 灯被二人缓缓松手放开,便乘着风向上空飘去,裴萱萱抬起头望向那被繁星点缀的黑夜,点点星光配着一盏盏代表每个人心愿的天灯,看起来很是温情。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温暖的画面了呢? 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她一个人,也曾在现世只身漂泊很久很久了。 裴萱萱这么想着,难得安静了下来。 “师姐许了什么愿?” 田渊柏主动挑起话题,语气竟带着一丝轻快。 “我才不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一直呆呆看着这美丽的天空。 此刻,她觉得要好好记下这一幕,这人生中不易得的温馨每一刻,她都要深深刻在脑海里,好让她在以后遇到痛苦不堪的困境时,再掏出来好好安抚自己。 “师姐,该开宴了。” 讶异于看到她如此沉稳的一面,而不似平时一般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只是静静地、默默地望着天空,田渊柏猜出她有了心事,但又不知该怎么安慰。 “好,那入座吧。”她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往华竹那处走去。 席间,两人全程一语不发,田渊柏也只能不停扒着碗中的饭。看着她似乎一直都没有动面前的菜,他又挑了些他自觉喜欢的菜放入了她的碗里,却遭来华竹的轻声呵责。 “萱萱不爱荠菜。” “她不喜鱼肉,有刺。” “河虾莫夹,她吃多了易胃寒。” 一顿饭下来,田渊柏的菜被拦下多次,尴尬地一次又一次将筷子伸回,他并没有为华竹故意的发难而感到难受,可当看到她只静静吃着白饭,心底却不是滋味。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如此在意她? 她吃什么,吃得饱不饱,又与他何干? 在心底一连三问,田渊柏咬了咬唇,便下定决心专心吃着碗里的饭,不再干涉她。 终于结束了这氛围古怪的一顿饭,田渊柏以“送首席回苑”为由,与裴萱萱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夜色披在二人的身上,令他们之间的气氛都冷了些许。 “师……”他刚要开口,却被裴萱萱打断。 “我到了,你回吧。” 从宴席的后半场到现在,裴萱萱终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使他原本郁郁的情绪得以好转,凤眸间也带上了抹欣喜的神色。 “明日我带你去见问天长老……”她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说到。 “顺便,带你去看看我的武器库~” “我给你挑把称心的武器。” 呵呵,小样儿,我还就不信了。 我这般对你掏心掏肺,还拿不下你小子? 不料裴萱萱暗自腹诽,心底的算盘打得飞快。 其实方才她沉静下来,只因她在思索明日该如何对付这难搞定的主,却不知,自己的这一行为竟会被对方脑补出成堆乱七八糟的事来。 “好。” 看到她开心的模样,田渊柏心底悬着的石头终能得以放下,难得爽快地答应了,对着她勾了勾唇,礼貌地行了礼,正要转身之际却又被她叫下。 “师弟,你不是想知道我刚刚许的什么愿吗?”裴萱萱背起手,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田渊柏看向她,也不知是在疑惑她为何突然决定告诉他,还是在疑惑她为何要现在才告诉他。 “田渊柏,你写你的愿望是‘天下太平’,那么我的愿望是——” 她故意拖长尾音,身体开始左右轻轻摇摆着,月光打向她的脸,滑嫩的肌肤被照得亮亮的,脸上短短的白色绒毛显得她此时有几分俏皮可爱。 “——你能岁岁平安。” 第15章 “你希望天下平安,可我希望你平安。” 见他愣在原地,裴萱萱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从宽袖中悄咪掏出一张被揉皱了的纸,田渊柏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刚才被他废掉的那张心愿纸。 “其实有时,缺憾也是种美。” “就好似天上的月亮,并不是每一天都是满月,它也有属于自己的阴晴圆缺。” “所以,你也不必为今日的这点小插曲而感到不安。” 轰! 田渊柏只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似是有一座山呈崩塌状迅速炸开,红晕爬上他的耳根,在清冷的月色下肆意地燃烧着他的脸。 好耶! 拿捏了~ 见到他如此反应,裴萱萱知道自己的计划大成,开心地笑了笑,便没有再理会田渊柏,丢下一句话径直回了苑。 “明日辰时,在你苑门口见。” 冰冷的月亮留不住她,她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拖出一道长痕。 田渊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本想安慰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被她给安慰了。 抬起头向高悬的月亮望去,他翳了翳唇,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 田渊柏这么想到。 第7章 被他抓到了把柄 田渊柏昨晚一夜无眠,便起了个大早,在苑里练起了剑。 “师弟可真勤快。” 裴萱萱推开他所住的苑门,镌刻着专属天筑门符文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惊跑了原本睡在门旁的一只橘色野猫。 “师姐。” 看到来人,田渊柏收回了剑,淡漠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今日竟熏了香? 阵阵甜腻的香味渐渐逼近,只见裴萱萱迈着轻快的步子背着手向他走来。 “走吧,说到做到。我带你去见见问天长老。” 美人俏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招牌微笑。 看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田渊柏这么想到。 冬日本应是寒冷的季节,但得益于天筑门师祖曾祝下的法阵,这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两人途经门派的大门前,裴萱萱才发觉下山的路早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她心想,若是此刻她出去踩上一脚,定是好玩的很。 “咳。” 看到她站在大门前发着呆,田渊柏攥起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嗓子,裴萱萱这才回过了神。 “哦,对不住啊师弟,我极少见雪,所以看到雪总会情不自禁看多几眼。” 说起这个,她单手托起一侧脸颊,像在追忆什么。 “我生于南方,那里终年都不会下雪。所以,冬天给我留下的记忆,就只有刺骨的寒风和永远晒不干的衣服。” 她低下头,垂眸看着外面一地的雪,雪被日光照射反射出一抹光,映在她长长的眼睫上,在她的眼下铺出一片阴影,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柔。 “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吃不饱,有时候饿了,就会跑去厨房偷吃东西。后来被父母抓到,他们就罚我祛了衣服,站在外面吹冷风,等他们觉得惩罚够了,才让我回家。” 说到这,她的表情带着抹哀伤,但又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不发,使得一张美艳的脸有些扭曲。 “他们为何如此对你?” 田渊柏不明白,这不过是小孩偷吃,教育一番便是,何至于像仇人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因为他们讨厌我。” 说到这,裴萱萱竟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跟你一样讨厌我。” “所以,我也讨厌冬天,讨厌寒冷。” “很讨厌。” 她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田渊柏,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往原定的路线走去。 “我……”田渊柏本想接话,但自知自己并非是撒谎的高手,望了一眼走远的裴萱萱,这才快步跟上。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讨厌她,甚至讨厌到巴不得立马将这为祸人间的妖物收服。 可此时,他的心中竟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 此时天筑门的天气仍犹如春日般温暖,棵棵花树开得正盛,与屏障外的世界格格不入。 裴萱萱行走在铺了石子的路上,觉得自己的处境与天筑门竟是如此的相似。 她轻笑了一声,暗自喟叹。 也许她穿到这,也是她的命吧。 “哟,来啦?” 问天看到两人站在身前向他行了个礼,忙和蔼地将其扶起,脸上漾起一个满意的笑。 “你就是新入门的弟子田渊柏吧?我听华竹那老头子说,你在入门试炼时便表现出色,在众弟子中拔得魁首,是个极佳的修道苗子呢。” 他捋了捋长至脖颈的白色胡子,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长老谬赞了。” 田渊柏谦虚地又作了个揖,旁光却总看向身侧的裴萱萱。 看我干吗?你又不是来拜我为师。 裴萱萱只觉好笑,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索性低下头玩起了腰上紧系的腰牌,当做没看到。 “我问天的座下至今还未收过一个徒弟,田渊柏,你可是这第一个,莫要让我失望。” 看着对面的二人来回的眼神交流,问天感觉出了些许不对,但他向来也不是个八卦的人,便打哈哈一般圆了场。 “还不快谢谢长老。” 裴萱萱终于开口说了话,手肘捅了捅他,语气夹着几分无奈。 第16章 被田渊柏瞪了一眼,裴萱萱回了他一个白眼,便上前亲昵地挽上问天的手臂,对着问天撒了个娇:“师弟刚入门,且涉世未深,还不太会说场面话,但他根基稳固,灵力也挺强的,一些细枝末节做得不够好之处,还请长老莫怪。” “放心,既然是你与华竹极力引荐,在入门大会上,我对他也有所印象,既是决定收了他,便不会辜负他。” 问天对着裴萱萱宠溺一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向前迈了一步,站定在田渊柏的面前。 “站好。”他再次捋了捋胡子,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师尊在上,请您受弟子一拜。” 不知是不是被裴萱萱吐槽了,田渊柏这次反应极快,还没等问天回过神,便见他“扑通”一声跪下,看起来虔诚不已。 “既然你跪都跪了,拜也拜了……”问天本意是还想多嘱咐他些什么,但看到田渊柏如此主动,便忍不住抚着胡子乐呵呵笑了出来。 “那我现在便授你灵印。” 只见问天再次收起了笑容,一改先前好说话的模样,举起双指,对着田渊柏的额头便是一点。 “呃……” 感到额间突然有些刺痛,还微微发起了热,田渊柏下意识咬了咬唇,余光不知所措地瞥向了一直站在问天身后的裴萱萱。 她此时的表情正如看戏一般盯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带着魅惑的双眼在刹那间与他相撞在了一起。 被他发现了自己是在看他,裴萱萱收起玩味的笑容,先是一愣,接着便对他点了点头,似是在安抚他。 “砰” 田渊柏觉得心忽然跳得很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授了印的缘故,他竟觉得连原本平静的情绪都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裴萱萱此时身上散发出的甜腻香味适时抚慰了他慌乱的心跳,不知怎的,田渊柏觉得只要闻到这个专属她的味,心便会安定下来。 “不错,根基确实很好,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问天收回手,田渊柏额前的疼痛感瞬间消失,同时也打断了他尚在游离的思绪。尴尬地对着问天点了点头,他只觉灵台瞬间清明了起来,额上似乎闪了抹金光,却并未将头抬起,反倒是顺从地低下了头,死死盯着问天的鞋尖,像在等待着什么。 哟,就知道在别人面前装乖狗狗,在她这,就是只喜怒无常的坏狗狗! 裴萱萱感到无语,忙环起双臂打算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讨好问天,却不成想,他竟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只乖乖跪着,连一根手指都不曾有动。 “授印已成,你且先回去。过几日,我会传音给你,让你来我这修炼。” 看他一副乖巧的模样,问天很是受用,忙将他扶起,满脸疼爱地替田渊柏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 “日后,你就是我问天的亲传弟子了,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哈哈哈哈哈。” 问天仰头大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却又突然止住了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回头看了裴萱萱一眼。??? 裴萱萱一脸懵,左脸抽了抽,瞬间猜到了问天的想法,心底直喊冤。 “不过,若是她出手,我可保不住你。” 她的表情诚然是猜到了他想说的话,问天又忍不住笑了笑,将头转回田渊柏面前。 这番话,令田渊柏哭笑不得。 “啊,那就不多叨扰了啊。我跟师弟还有事,你先忙吧。” 懒得与这老头东扯西扯,裴萱萱心道还有正事要办,便撇了撇嘴角,几步上前就抓起田渊柏的手腕将他拉走。 “萱萱,我这刚说完,你就当着我的面欺负起了我的徒儿?” 问天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随之变得越来越小。 裴萱萱巴不得把耳朵给堵起来,步子也越来越快。 臭老头!跟田渊柏果然一路子!整日就知道阴阳怪气她。 而被她一直生拉硬拽了一路的田渊柏,在两人行至林荫道上时,突然猛地甩开了裴萱萱的手。 “师姐,男女……”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裴萱萱如他所愿,没有再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努了努嘴,不耐烦地看着他。 “现在师也拜了,昨日我应允过你,要带你去我的武器库替你寻一把趁手的武器。” “走吧。”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她才发现田渊柏此时阴沉着一张脸,气氛诡异得有些可怕。 “干嘛?拜了天筑门的长老为师,还不够你高兴的?” 她没了好气,直道这家伙的脾性难以摸懂,脚尖开始来回在地上点着,企图想看看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干嘛。 “我想要师姐的一个解释。” 田渊柏回答得淡定自如,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那日你支我离开湖泊之后,从手腕上放出的妖物是什么?” 他的这番话,将原本满脸写着不耐烦的裴萱萱吓了一跳,甚至让她差点条件反射般怂包地对着他下跪求饶。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裴萱萱开始结巴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强装镇定地看向他,却发觉他眼底竟带着抹熟悉的杀意。 “我劝师姐最好好好回答。” 他忽地握起身侧的捉妖壶,神情严肃,不似在与她开玩笑。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17章 裴萱萱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竟被这家伙抓到了这致命的把柄。 那天她明明看到他是离开了的啊! 难怪这几日他对自己的态度都如此奇怪,原是他拿到了切切实实的证据,就掐着好日子来审判她呢! 完了完了完了。 她心底咯噔了下,背后洇出一身冷汗,一种不好的预感跃上心头。 第8章 因为我需要你 “为何主人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出现?” 乌泽坐在武器库正对着大门的箱子上,双腿悬空来回晃着,他一头黑发似墨,乖巧地披在肩上。 看着窗外的光线渐渐不再如先前明亮,他的表情有些低落,垂下头,如瀑的发丝从背后滑下,遮住了他那张苍白的脸。 甚至无聊到玩起了自己的衣角,乌泽在心里一直数着数,同时余光盯着紧闭的大门。 但数了好久好久,他还是未见裴萱萱的身影出现。 “田渊柏!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是个好人!” 裴萱萱像个在狼人杀游戏中拿了身份牌的人,而她此时憋红了脸,像是在极力撇清着狼人的身份。 “……” 显然是被她骗怕了,田渊柏一边死死握着身侧的捉妖壶,一边警惕看着她,就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还想使出什么把戏。谅她在天筑门也不敢如何,他便也没挣扎,一路被她强拖着来到了一个华丽的殿前。 “当当~你看,这就是我的武器库。” 裴萱萱自豪地转回头看向他,神情满是骄傲。 “御器阁。” “名字平平无奇。” 田渊柏冷哼了一声,仍不肯放过每一个吐槽她的机会*。 笑我品位差?你给我等着! 她瞪着田渊柏,眼尾翘起,带上了抹怒色,但现下为了坐实好人的身份,又不能发作。深吸了口气,裴萱萱努力稳住情绪,赔着笑道:“嗨呀,那我的品位自是比不上师弟你的。你看,你身侧的那捉妖壶,看起来便定是厉害又好用。” “啧。”说完,她又伸手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里面装了多少只你的‘丰功伟绩’啊?” “无可奉告。” 田渊柏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干错利落地截了她企图探听消息的小心思,两步绕过她的身旁,没等她亲自上前,便伸出手往武器库紧闭的大门推去。 由金镶玉制成的大门并未如他所愿打开,田渊柏气恼地又使劲推了推,这扇大门仍纹丝不动,便蹙起了眉,没好气地将头转回,却见裴萱萱此时假意整着一身暗红的衣裙,无视了他。 “没想到吧……” 裴萱萱勾起嘴角,眼睛微眯,笑得像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我的武器库可是需要通行证的~” 话音刚落,她装腔作势做了几个假动作,最后直到田渊柏瞪了她一眼,这才放弃了逗弄他的心思。 “我的腰牌,是开启这的钥匙。” 缓缓解下腰牌,她小心翼翼捧着那同为金镶玉制成的腰牌上前,只听到“咔”的一声,做工精致的腰牌恰好卡入门上的那处凹槽。 “这打开方式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得记好了。” 此时她早已褪下笑意,神色严肃,犹如田渊柏第一次与她相见之时。 回想起那段令他厌恶的记忆,田渊柏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紧,对她防备之心也越来越重。 他其实是怕的。 他害怕打开门的一瞬间,裴萱萱会从门内唤出无数妖邪将他拖入,再悄无声息地把他解决在了里面。 江湖传闻天筑门的首席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做事果决,有着雷霆手段。方才他如此不给她面子,在门内的中心处与她近乎撕破了脸,而现下被她抓到了反咬的机会,她又怎会甘愿放弃呢? 可若是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她的真实身份。毕竟她身居高位,想要将她从神坛上拉下,便只能铤而走险。 拿到能足以证明她是大妖的证据,并揭露她的身份,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想到这,他的一双凤眸倏地睁大,开始将全身的灵力灌注至天顶,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渐渐打开的大门。 他想,只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即便是身负重伤,他也要牢牢把握好此次推翻她的机会,好保下世间这难得的安宁。 门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裴萱萱嗦起了唇,满脸骄傲地看向田渊柏,像是个想要向他炫耀自己藏宝的巨龙,连眼神中都是满满的得意。 反观田渊柏,他此时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冷汗顺着他尖削的下颌滑至衣领,紧攥着捉妖壶的指尖也因慌乱而微微泛着白。 “哐” 玉制的门扉大开,外面的光往里打了进去,霎时,一片金光被反射了出来,亮得二人忍不住抬起手遮挡。 田渊柏先一步适应了这束光,因为在门打开的一瞬,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妖味,手中的捉妖壶也如他一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气味,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主人!” 看到门被打开,乌泽忙站起身,开心地往外奔去,正要接近二人之际,却听到剑刃挥舞的声音。 “嗡” 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刺痛了裴萱萱的耳朵,等到她回过神时,便看到田渊柏正左手举着剑,右手打开了捉妖壶的封口,嘴里正念叨着什么。 第18章 突然狂风大作,源头来自于那小小的壶口,它似是一个拥有强大吸力的无底洞,要将世间的万物都给吸入。 “住手!” 裴萱萱不傻,她知道田渊柏此举的意图,说时迟那时快,她从袖中掏出一枚朱砂画的符,向捉妖壶的壶口封去。 好在她的功力仍在田渊柏之上,不多时,风便被她止住。裴萱萱松了口气,看了眼早已被吓傻在原地的乌泽,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同时语气责备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人!” “主……主人的师弟我该叫什么?” 乌泽稍稍缓过了神,委屈巴巴地看向裴萱萱,眼底还噙着抹泪。 他着实觉得委屈! 本来今天欢欢喜喜地在这等着主人,却没想到,竟差点就要与她妖人永隔。 可他没有做错什么啊,就因为他久居乌水潭潭底,不会与人沟通,那人便要提剑杀了他? 他明明听了话她的话,乖乖又将辛苦收集的魂魄还了回去,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一个个守在那些人的身边,就怕出了差错,回来无法跟她交差。 想到这,乌泽更委屈了,豆大的泪珠吧嗒就往下掉,令站在他面前将要打起来的两人给吓了一跳。 “我要叫他主子?” “主弟?” “主公?” 乌泽不停挠着头,柔软的头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更可怜了。 “对了,若是叫主公的话,那是不是应该亲昵点,叫公公?!” 最后,他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称谓,左手圈成拳,拍在了右掌上。 “……” “……” 裴萱萱与田渊柏先是一惊,接着便是长达许久的沉默。 乌泽,你这词可不兴叫啊。 她无语地扶额,心想自己还是没把这孩子给教好。 “裴御萱!” 还没等她收回散发的思绪,便被田渊柏的一个怒吼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给我好好解释!” 他那被气得通红的眼,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除了怒火,她在他眼里看不到别的情绪。 叹了口气,裴萱萱站在原地叉起腰,疲惫地摇了摇头。 得,看来,她献殷勤的计划又泡汤了。 “所以,你这是抓了个妖物给我做法器?” 田渊柏无奈往腕上紧缠着的黑色手镯看去,身侧的捉妖壶狂响,惹得他烦躁地拼命甩了甩手,只听到化成了镯子模样的乌泽“嗷”了一声,才又将目光放回到裴萱萱的身上。 她这时正侧躺在阁内的贵妃躺椅上,右手撑着脑袋,优哉游哉地看着他。 “是啊,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打了个哈欠,裴萱萱又开始在心底盘算着这次该怎么骗。 “这水灾确是由他引起的……”提到这,她看到田渊柏的眸色渐沉,便清了清嗓子赶紧接到。 “但我被卷入湖泊的那段时间,在与他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是走了错的路。且当时在湖底,我已经将他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为了让他弥补当初犯下的错,我也命他亡羊补牢了。” “那些当时被他夺走魂魄的人,最后都一一还了阳,现在人界活得好好的。” 看到田渊柏仍持怀疑的态度,裴萱萱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不信你自己回去看!” 她眼神越来越坚定,令一直摇摆不定的田渊柏渐渐放下了戒备,而不再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那你为何要将它送我,你自己不需要?” 田渊柏面无表情,但却像是在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拍了拍睡乱的裙子,然后双脚一并,快速跳下了榻,站定在田渊柏的面前露出一个邀功般的笑。 “我身为门派首席,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同门的。” “师弟,你说对吧?” “话虽如此……” 他回以一个笑,却令她看得胆寒。 “但我讨厌妖物。” 说罢,他伸手狠狠在镯子上捏了捏,疼得乌泽叫了出来。 “你明知如此,却还是要执意恶心我?”田渊柏露出一个邪笑,眼底恨意蔓延。 “裴御萱,你的手段果然够阴损的。” 万万没有想到竟会越描越黑,她的本意明明是想要送他法器讨好他,却被他误解成这样,百口莫辩之下,一时间,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搪塞的话。 “因为她不想让你受伤。” 关键时刻,乌泽化成人形,从田渊柏的腕上脱了出来。 “主人不想让你受伤,所以才让我护着你,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心啊!” 乌泽眨着眼,天真的眼神不掺一丝杂质,令他的这番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那点心思。” 然而田渊柏并不是这么好哄骗的人,他自嘲般摇了摇头,继续说到。 “师姐可是这世上最巴不得我消失的那人,我说得对吗?” “不对!” 裴萱萱立马反驳,使得田渊柏眸中的恨意被诧异取代。 “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田渊柏。” “所以,我会永远保护你,爱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第9章 金木水火土 此话一出,田渊柏的双瞳微微抖了抖,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的人。 第19章 她说她需要我? 她说她要保护我? 田渊柏此时仍捏着捉妖壶不放手,但紧绷的神情不由得一松,心底暗道:“裴御萱,你最好别骗我。” 随即,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对这份感情的纠结,犹如释然般笑出了声。 他可真容易被打动,像一只无比渴望得到关爱的狗。 是的,他是这么形容自己的。 裴萱萱看到他戒备的情绪骤减,忙趁热打铁。 “以后你我二人,没有嫌隙。” “现在,我将我的手下乌泽给你,希望你好好待他。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如同一张白纸,所以以后他会成何样,就靠你这位画师来定夺了。” 乌泽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脸上仍挂着不舍,看向裴萱萱的眼神惨兮兮的。 “主人,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常常见你了?” “只要你想你就来我这找我,不必管他怎么想。”裴萱萱摸了摸乌泽的头,似在安抚他的情绪。他软软的发丝与乖巧的神情,令她感到些许心疼。 望着眼前两人演着主仆情深的戏码,田渊柏不耐烦环起胸,冷冷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不想跟一个妖物整日待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终于理解了主人的用心良苦,没想到,刚才的那番话我是白说了啊。”乌泽叉起腰,替裴萱萱感到不平。 “公公,我说你有时……” “不许叫我公公!”田渊柏愤怒将壶口上的黄符扯下,作势就要将乌泽收入壶内。 “不叫就不叫,你凶个屁!”乌泽捂着脑袋,一副烦透了他的表情。 这个田渊柏,拆散他和主人不说,现在还整日凶他。既然嫌弃他是个妖怪,那大家就别相处在一块了,省得相看两相厌。 乌泽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一旁,眼框红红的。 知道两人这么闹下去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裴萱萱抿了抿唇了,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师弟。”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田渊柏的肩膀,吓得他缩了缩。 “你刚拜入问天门下,暂时无法独当一面,可门内的事务繁杂,你既成了长老的弟子,以后要出门办的事定是会比别的普通弟子要来的多。尽管你根基稳灵力强,但江湖险恶,许多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帮手的。” 其实裴萱萱的话很有道理,听到这番话,田渊柏不禁想起自己尚未拜入天筑门之前的生活。 风餐露宿,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好几次饿晕在路上,还差点被那些趁虚而入的妖邪给杀害。 当时拜入天筑门,他不仅仅是为了降服裴御萱这个大妖,也更是为了给自己求个前程。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名满江湖,他只希望可以吃饱饭,睡好觉,好好修行,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如此便好。 田渊柏听着她的话陷入了沉思,裴萱萱知道自己洗脑成功,赶紧又添了把柴,加大了这捧火。 “乌泽,叫柏先。” “啊?柏先???”乌泽懵懵回到。 如果裴萱萱没有记错,在原书中,田渊柏升至半仙后,世人都称他为“柏仙”。既然如此,那称谓不就有了? “就是柏先生的省称。”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田渊柏,眼底是藏不住的狡黠。 “哦,柏先。” 乌泽蔫蔫站在田渊柏面前,对他行了个礼。 “起来。” “我不喜欢妖物拜我。” “我觉得是在折煞我。” “……” “……” 乌泽回头看向裴萱萱,扁着嘴,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裴萱萱也回以一个无语的表情,摇着头,示意让乌泽忍着。 但其实她知道,田渊柏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因为方才她装作不经意间往他的手看去之时,才发现他原本紧攥捉妖壶的手,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松开了来。 她明白,田渊柏妥协了。 “以后我不让你出现,你不得显出原形。” “不许跟我说太多话。” “不许在不必要时用妖术。” “在天筑门内,收好你臭熏熏的妖气。” “……”乌泽听着田渊柏跟念经一般搬出条条规定,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 “既然如此,那乌泽便托付给你了,日后你们多互相照应着点,我先回苑了。” 看到心中的大事完成了一件,裴萱萱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唇舌,只想赶紧回去细细做好接下来的计划。 “主人!”乌泽跑上前,扯着她的宽袖,眼底满是留恋。 “好、好、待、着。”裴萱萱瞪了瞪他,将他吓得缩起了脖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的衣袖。 “最近掌门托我多去关心别的新弟子,你们好好修炼,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 撩了撩耳上那对红石制成的透亮耳饰,裴萱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出武器库的那一刻,她从未感到如此畅快得意。 身后随着的两人在她身后慢吞吞一前一后走着,各怀心事,令她不得不想起昨晚与乌泽的对话。 “乌泽,我有个重任要交给你。” “主人请说。” 乌泽当晚正坐在她房内的木凳上,双手托着腮,眼神清澈。 “我需要……” 她顿了顿声,又怕隔墙有耳,慌忙跑去将原本大开的房门合上。 第20章 “我需要你,替我去监视一个人。” 门派分配给裴御萱的苑子很大,苑内植有各式各样的花树,所以有时清风刮起,迥异的花香味被搅在一起,闻起来别有一番新奇,为她的这片休憩之地染上抹特殊的色彩。 先前给田渊柏做的那些花糕,也都是从这采的原料。 裴萱萱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附近种满了花草。一旁是小桥流水,而水里养着十几条金色的锦鲤,她此时右手握着沾了墨汁的笔,在纸上偶尔写写画画,同时左手往一个青花瓷罐中掏出鱼料,时不时往水里丢几颗,逗弄着池里的鱼。 “乌泽已经找到了……” “接下来还有般若他们。” 她细细念叨着什么,樱唇不由自主咬上笔杆,思索了一会,又在纸上添了几笔。 昨夜临睡前,她在脑内努力复盘着原书中的情节。按书中所写,原大反派女配裴御萱手下有五个仆从,各自为金、木、水、火、土的属性。 因为裴御萱对于五行之力的掌控有所欠缺,所以在收服这几个手下时,也是下了死功的。 以现如今,她与乌泽的亲密程度节点来推算,五个仆从似乎都已收入麾下,只不过当时的裴御萱害怕被门内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所以又将它们散至各处,等届时时机成熟,再去将它们一一寻来。 瞎猫撞上死耗子,裴萱萱这才没穿来多久,便给她碰上了第一个帮手。自打那日她遇上乌泽,让她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在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之后,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正沉浸于自己即将获胜的喜悦之中,却不成想,一旁原本安静在池中游弋的鲤鱼忽地一个打挺,在池中来回疯狂扭动。裴萱萱被溅了一身的水,红金渐变的长裙被水打湿,正要生气将它揪起打算做个鲤鱼汤补补身子,只听到“噗”的一声,一团纸竟从鲤鱼那来回张合的嘴中吐了出来。 裴萱萱惊讶地从池中捞起纸团,谨慎地皱着眉打开。 “练剑,今日无异常。” 字体清瘦秀丽,裴萱萱一眼便认出了是乌泽的字。 “果然是个心细的乖孩子,我的小棉袄~” 脸上露出抹不符合她如今年龄的慈爱笑容,她觉得自己此时定是像极了那爱操心的老母亲。手托起了单侧脸,内心不免开始为乌泽担忧起来。 乌泽是个妖怪,心思单纯。而田渊柏是个修道的捉妖师,拥有着能得道成仙的天资,且在人间见惯了世间百态,难免心智要比乌泽成熟许多。 人与妖相处在一起,必会产生许多的摩擦,这定会使乌泽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 想到这,裴萱萱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开始思考自己一心将乌泽送去田渊柏身边监视,究竟是对还是错。 “师姐!” 一个声音让她回过了神,慌忙将手中的纸条焚烧,裴萱萱背过手站起,装腔作势摆回一副首席本该有的姿态。 “师姐,我去外面的林间摘了些冬果,很好吃的,你尝尝。” 门外的莫离经过她这时,看到她的苑门大开,料到她定是在苑内,于是开心地在门外唤着她。 “师弟不必总给我送这些的。” 裴萱萱懒得走动,便偷懒使了个术,闪到了他的面前,把他将要迈入苑门的脚给拦了下来。 咦,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她挠挠头,画面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啊对,她先前也是被田渊柏这么拦在门前的。 眉角止不住抽了抽,裴萱萱看似好意拦下,但其实并不想跟眼前的人有过多的沟通。 这名为莫离的人,每天都会送来千奇百怪的东西,今天送花,明天送果,大后天送些手工饰品。反正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只道跟这人完全不熟,裴萱萱碍于自己的人设是个隐藏的反派身份,自打她穿来这里之后,在门派说话做事向来都是做得滴水不漏。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无端热情的师弟到底是敌是友,只把他当做个疯狂的迷弟看待。眼下情势紧张,她也压根没空去顾及太多,索性直接拒了,省得有什么后顾之忧。 “以后,你不必再来了。若我没记错,上一次我就已经把话跟你挑明了吧?” “多多修炼,提升自己的境界,这才是你最该做的事。” “而不是日日来我这讨好我。” 说罢,裴萱萱抬手就要将苑门关上,不料被他的身子一挡,沉重的门差点就要夹上他的身体,吓得她手一抖。 “师姐……” 莫离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空出的手局促地拉着挂在另一侧手臂上的竹篮,看起来很是伤心。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无法让她感到共情,心中反倒生出股厌恶感。 “我仰慕师姐的风姿,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每日都有在好好修炼,也只是为了终有一日可以与师姐并肩站在一起,难不成这也是错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内却露出抹难得的坚韧感。 也许别的人听到他这番话,会感动得当场流泪,嗷嗷大叫。 但裴萱萱此时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生气。 他这番话啥意思?! 他是不是想抢我的位置??? 现在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田渊柏才不敢对她有太多的动作。但要是万一哪日她坠入泥潭,从神坛跌落谷底,那必定是田渊柏动手之日。 第21章 不,不可以! 她要保住这张完美的脸,保下这大好的前程。 “以后你若是再来骚扰我,我就禀明掌门,让他来决断!” 裴萱萱抬出自己的靠山以达到震慑的目的,又将莫离往门外用力一推,愤怒地将门关起,门带起的风将莫离吹得晃动了身子,就好像无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将一切令她感到烦心的事都隔绝在了门外,裴萱萱惊恐地靠上门,脑内预想着自己失败的无数种ending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看来,为了不落入下趁,她得加快修炼的进度了。 第10章 奇怪的簪 天筑门风景秀丽,是为修身养性的绝佳场所,可普通的常人想要翻过重叠的峰峦到达筑于群山巅峰的天筑门,还是颇有难度的。 相传天筑门的祖师爷为庇佑天筑,在世时设了“非本门弟子禁使用术法上山”的规矩,所以那些想要上天筑门拜师的能人异士,单是以双足登顶高峰,便被筛下好多。 得益于乌泽每日的准点汇报,裴萱萱终于能把一直扑在田渊柏身上的心思分了些出来。 天朗气清,她此时正懒懒躺在苑内的竹藤躺椅上看云卷云舒,一旁的唤莲替她打着扇。 “师姐,最近我替你梳的几个发型,你最喜欢哪个?” 唤莲笑嘻嘻用手指点了点裴萱萱的肩膀,像是姐妹间的闲聊。 “嗯……”裴萱萱掀起半闭的眼皮,眼睛咕噜转着。 “高发髻,还有将头发挽了一半在头顶,两侧有几条细辫装饰的那俩,我挺喜欢。” 说罢,她从身侧的石桌上捏起一块裹着糖的果仁,塞进了唤莲的嘴里。 “师姐手艺真棒,点心都做得好看又好吃!” 唤莲咀嚼着嘴里的果仁,蜜味蔓延在唇齿间似甜到了心口,连着扇扇子的幅度都跟着大了起来。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个敲门声。 “我去开门。” 见到唤莲难得主动,自己也不想起身,裴萱萱点了点头,顺势拿起一块点心往自己嘴里送,闭起了眼细细品尝着美味。 不一会的功夫,裴萱萱灵敏的听觉听到了苑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逼近,按脚步的抬放轻重听来,似是个男人。 “田渊柏?” “不对啊,他体重听起来也没这么轻。” “乌泽更说不通了,这家伙来看我从不走正门。” 努了努嘴,她仍闭着眼,细享这难得的静谧。 排除了两个最可能的人,裴萱萱着实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找她,藤椅被她摇得“嘎嘎”作响,掩盖了向她走来的两人急促的步子声。 “师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把她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莫离?!你……” 裴萱萱那将要骂出口的话,在看到莫离身旁的唤莲后又咽了下去,却也忍不住用指头来回点着他,脸上的表情丰富。 “师姐莫怪,是唤莲跟我说您需要簪子,这才制好,赶忙给您送来。” 莫离于昨日比起来,少了些讨好,多了几分疏离,更多像是在公事公办。 咽了咽嘴里被甜点分泌出的口水,裴萱萱皱着眉看向唤莲,想要一个解释,唤莲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呆呆站在那,过了好一会才读懂了她的表情。 “是这样的,莫离师弟曾同我说他的手工做得顶好,且擅长制些长簪与发饰。近来,我见师姐的发饰都不太合我心意,便想着,看看他能不能按我的绘图给师姐做几个好看的头饰。” 唤莲误以为是裴萱萱不喜欢外人入她的苑,又继续紧张解释,双手不停摆着,“仅此一次,若是师姐也喜欢,以后我自己去师弟那拿就好,师姐不喜欢旁人入苑,我便不让他入了。” 看着唤莲不知所措的样子,裴萱萱心软了。 她知道这姑娘每日为了替她打扮得光鲜亮丽费了许多心思,并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便也把嘴闭起,敛了敛脾气。 “是唤莲的绘图制成的?让我看看吧。” 毕竟仍是同门,尚且不至于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师弟看做仇敌。因不想为难面前的两人,留下一个“不好说话”的印象,裴萱萱扬了扬下巴,坐在了躺椅旁的石凳上,想看看这被唤莲不停夸赞的手工到底是有多好。 先前莫离送的那些东西,她连盒子都没打开看过,在昨晚她与莫离说清楚后,都让乌泽替她给悄无声息地还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些被退回的饰品,裴萱萱看着他难得平静无波的神情,倒觉得这事该翻篇了。 “这是唤莲师姐送来的绘图,我一晚上便制好了。”莫离恭恭敬敬低了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眼熟的盒子,将它放在了裴萱萱面前的石桌上。 “一共有三支款式,两位师姐可以看看,是否符合心意。” 这盒子…… 裴萱萱在看到那盒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笑,昨晚被退回的盒子,现下竟又被这人送了回来。 这是有意在暗讽她吧? 她自知自己的脑子不是那种榆木脑袋,往时别人稍稍提点几句,她便能融会贯通,将一切事情做到最好。 不管他到底所谓何意,反正她以女人的第六感看来,这莫离就是在故意恶心她。 纤长的手指扒开木盒,裴萱萱装作无事发生轻掐起一支发簪。 第22章 发簪做工精致,故意制成曲状的长簪尾端带着朵大大的梨花,花是真花,被人施了术法,如果不是特意去破坏,是能长开很久的。 “这是我当时为师姐画的图,因为掌门苑内种满了梨花树,我便想着,师姐既然是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那这梨花便能代表掌门。” “我希望掌门能一直与师姐同在,守护我们的天筑门。” 唤莲微微屈膝,在裴萱萱的面前摊开手中的画,望向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是在做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一般。 裴萱萱不想打断她的这种美好,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也挺喜欢,换来唤莲一个更甜美的笑。 “那我替师姐簪上。”唤莲双手合起,眼底带着抹期盼。 “戴吧戴吧。” 瞥了一眼仍微微低着头的莫离,裴萱萱觉得他今日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便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一朵绽放的梨花于她的发间盛放,因被施了术不停在发端开开合合,鲜活美丽,纯白清冷,衬得她这张美艳的脸更艳色了。 她今日恰好着了一身白,交领与裙尾处各自点缀着十几道黑色的暗纹,细细瞧去,那花簪与她的这身衣服极为合衬。 “真美!” 唤莲鼓了鼓掌,一副艳羡的表情,伸出手轻轻捏着裴萱萱的下巴来回欣赏着。 “我要是男的,我一定每日都不辞辛苦地换着法来找你。” “你若不喜欢我,我就默默守在一旁,悄悄看着你。” “……” “……” 一番话下来,让当场的两人都沉默了。唤莲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吐了吐舌,从怀中掏出另外两张图纸,开始研究了起来。 “既然东西已送到,那我先离开了。” 许是不想再待在这尴尬之地,莫离对着面前的二人行了个礼,还没等唤莲回过神给他回礼,便轻轻抛了抛袖子,离开了。 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逐渐远去,裴萱萱反倒松了口气,还多观望了一会,只怕他又转头回来。 “师姐,你喜欢另外两支吗?” 唤莲随着她的眼神望去定了一会,转而又把关注点放回了她的作品上。 “啊?” “喜欢喜欢。” 裴萱萱敷衍地捏了捏唤莲肉肉的脸,漾出一个疼爱的笑,只见对方快速眨了眨眼,心满意足地继续低下头研究着那两只簪。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伸出手在发间的那只簪上捏了捏,偷偷使了些术法往里探去,可她能探到的却只有将花朵保鲜的术法,并无其他出现。 许是自己多虑了,裴萱萱叹了口气,又玩味地拿起一块点心往唤莲嘴里塞,看到她像个小松鼠一般努力咀嚼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本以为今天会安然度过,裴萱萱又躺回了藤椅之上,用扇子遮着脸,享受着这份安宁。 却不成想,她的脑内突然闪出乌泽的声音,那是她最近才教会他的,用于紧急时刻与她通信的术法。 “主人,出事了!” 急匆匆从苑内赶来,裴萱萱掠过一脸焦急的乌泽,忙上前扶起此时躺在床上挣扎着要起身的田渊柏。 “怎么回事?” 她蹙起眉,精致的妆容下,显得她多了几分温柔。 “这家伙,练功太急躁,差点走火入魔。” 乌泽坐上床侧的凳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像看戏一般磕了起来。 “你急什么?!” “问天没有教你心法吗?” 拉着田渊柏的双臂一前一后来回扯着,看到他似是没有外伤,裴萱萱松了口气。 不对,没有外伤,那是不是会有内伤? 没给田渊柏回话的机会,她又赶忙运气,一掌就拍在了田渊柏的天顶,将他要说出口的话又给“拍”了回去。 “……”乌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感叹自己的主人明明是个大美人,运功姿势竟如此粗狂,同时,却又在田渊柏的脸上捕捉到了些什么。 好家伙,被拍了一掌怎么还脸红了? 乌泽对田渊柏投以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秒,又被一束冷光狠狠瞪了回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应该没什么,还好收手及时。” 裴萱萱将灵力收回,呼出了口气。 “那可是我立的功!” 不给田渊柏开口的机会,以示刚刚被瞪的报复,乌泽邀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神情骄傲得要命。 “刚刚若不是我及时阻止,这家伙只怕是要走偏了。”忽视田渊柏带着刀的眼神,乌泽若无其事地继续嗑着瓜子,一边磕还一边把壳往地上吐,故意气他。 “为什么这么急于求成。” 听完了乌泽的这番话,裴萱萱将头转回田渊柏面前,语气中的关心之情竟连自己都没察觉。 “想保护心中人,想保护天下人。”田渊柏翳了翳苍白的唇,嗓音低沉。 “你现在这个鬼样,连颗草都保护不了。” 只觉得他这话听着就来气,裴萱萱环起胸*,想听听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不自量力的话来。 “至少,护你是没问题。” 田渊柏对着她难得咧嘴笑了,表情不掺杂一丝试探与掩饰,就这么直白地、坦荡地对她笑着。 裴萱萱震惊地看着他,却在他的瞳中读到了一抹难得的温情。 第23章 田渊柏就是个大傻蛋! 第11章 有望成仙 翌日,天刚蒙蒙亮,裴萱萱就起了个大早,跑去了问天的苑里。 “这小家伙也太急功近利了些,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问天将捏在手里的长须揉了揉,无奈叹了口气。 “最近几日他在我这修炼得狠,被我说了几句,后来便跟我说想自己在苑里修行,我就允了。” “大致的心法我也教了,我跟他说过的,修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立马登顶的。” “这个臭小子!真不让我省心。” 问天被气得咳了咳,忙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 裴萱萱坐在一旁,傻傻捏着茶杯,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昨日说是为了护她才努力修炼,令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身为天筑门的第一首席弟子,哪里需要他这个仍未得道的毛头小子保护? 尽管她不是裴御萱,可裴御萱的记忆与根基都在,最近几日,为了不落后,她可都还常抽出时间在苑里练着功的。 轻呷了口杯中清甜的茶,裴萱萱便起身要走了。 “我今日前来叨扰,便是想跟长老说一声,打个招呼,让您日后多注意着些。昨日我探看过他的内力,这一次并未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情况,可我觉得以师弟的这性子,只怕您以后要多留个心眼了。” 听到她的这番话,问天像是要把胡子都给薅没了,脸上愁云密布,不停砸着嘴:“让萱萱费心了,毕竟是我的徒弟,还需要你来照顾。唉……” “没事,我既为首席,关爱同门师弟,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裴萱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紧接着对问天行了个礼。 “那萱萱就先回去了。” “诶,等等。” 问天看着即将转身的裴萱萱,一脸若有所思地将她叫下。 “要不,你带我这徒儿下山历练历练?” “顺道磨磨他的心性?” 此话一出,这可让裴萱萱傻眼了,心道:啥? 最近得益于乌泽的帮忙,她总算能偷得些喘息的机会,不用日日黏着他缠着他了,现在又要让她与那随时随地想要收服她的玩意共处一处? 她拒绝! 疯狂拒绝! “这……不合适吧。”她嘴角抽动,满脸的不情愿。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刚好,我近来就要交予他一个任务,可他现在受了伤,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但留个人在他身旁跟着他,给他做警醒的作用,关键时刻帮帮他,还是有必要的。” “萱萱也可以顺便增加些阅历,何乐而不为呢?” 问天无视了她的拒绝,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着头,似想强调这个决定的可取性。 “……”裴萱萱无语得要命,只想现在立马转身就跑路。 可碍于问天长老位份的面子,她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听着,站在原地如芒刺背般地感到难受。 “等你回来后,我送你灵果,就当是补偿你替我带徒了。” “如何?” 老头子抚着胡子,睁只眼闭只眼望着她,看起来似有十成十的把握。 “?!”听到灵果两字,裴萱萱眼睛都冒起了绿光。 这灵果可是个好东西啊。 传闻灵果树只开在仙界,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一棵树一生只结三次果,一次仅一颗。先前她记得,有谁同她说过:吃下一个灵果便能成半仙,两个灵果直接成仙,三个,立马飞升上神! 别说在修道界,就连在仙界,它也是个爆炸性的好东西啊! “这种活在传说中的好东西,长老是怎么得到的?” 裴萱萱瞪大了眼,完全没了方才端起的架子,冲到问天的身侧拉起他的手臂就是一阵猛摇。 就连师尊都没对她提过的东西,问天这连半仙都未升到的修道者,怎么会有?就算有,他自己不吃?给她吃? 许是“灵果”二字冲昏了她的头脑,裴萱萱现在已经放弃了逻辑思考,若不是要保持矜持,她能开心得从地上蹦到房顶。 要是这次她能成功吃下灵果,哪怕是只成了半仙,那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的脸蛋儿保住了~ 问天睨了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保证完成任务!” 像拜把子般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裴萱萱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激动得连礼都没行,转身就往田渊柏的苑里跑。 “哎!萱萱!我还没与你说主要任务是去做什么!” 问天在她的身后喊着,却拦不住她如风似的步伐。 “主人!这都几天了,附近几处接连大火,我灭都灭不及。” 乌泽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门外走来,门内的二人见到他终于回来,赶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搀着他坐在庭院的椅子上,裴萱萱伸出手替他捏了捏肩,田渊柏也难得懂事地替他倒了杯茶,两人期待的目光望向他,无形中令乌泽感到压力倍增。 看着乌泽狂饮了几口杯中的茶,猜到他是渴极了,裴萱萱又拿起一旁的茶壶替他添上,与田渊柏交换了个眼神,便开口道:“乌泽,外面形势如何了?” “一直在烧,山林,田地,房屋。” 他摆了摆手,像是要喘不过气一般大口呼着气。 第24章 “我灭了东边他就燃西边,灭了北边烧南边,像是要跟我作对一般,气死我了!”乌泽气鼓鼓鼓起脸,将手猛地往桌上一敲,却被反震疼得龇牙咧嘴。 “乌泽擅水,但这的火竟连他的妖水都灭不干净,是否有些蹊跷?” 田渊柏摸了摸下巴,神情严肃地看向裴萱萱。 她认同地点了点头,顺势伸手替乌泽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他的黑发素来被他护理得很好,丝滑又柔顺,有时连她都有些嫉妒,手感便犹如一块顶好的丝绸,可与先前不同的是,裴萱萱发现有几处触感欠佳,仔细看去,才发现乌泽的几丝发梢竟被火烧得打了卷,此时正散发出一股焦味。 完了,乌泽那么喜欢自己的头发,若是被他知道火将他的头发给烧了,那他定是要闹翻天了。若是一直吵嚷倒还好说,可要是闹着要罢工,她与田渊柏可就要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了。 田渊柏察觉出了她表情的异样,好奇地伸过头看,瞬间露出一个与她一致的表情,又与她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凝在了原地。 此时裴萱萱正对着他疯狂摇着头,满脸惊恐。 “你们怎么了?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乌泽终于缓下了情绪,好奇地抬起头往此时静默的二人看去,正要伸手替自己顺顺头发,却被裴萱萱一把拽开。 “只怕不是寻常的火。”她攥着乌泽一头浓密的头发,赶忙岔开话题,对田渊柏使了个眼色。 “嗯,确实。”田渊柏慌忙点头,似是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我确实你个头啊! 田渊柏,你是懂废话文学的! 裴萱萱无语地看向他,脸都要憋红了,同时不停对着田渊柏疯狂眨眼,引得他原本沉着的一张俊脸泛出了一丝笑容。 笑什么笑,赶紧说话! 裴萱萱瞪大了眼,眼珠子不停来回示意,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因为来回的摩擦而起火了。 田渊柏收敛了笑,但唇边仍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微低下头:“你在赶往这几处时,没有感受到附近有异常?” “能闻到些妖味,但不多。” “似是那东西在刻意隐藏。” 乌泽眯了眯眼,想起这事又要发火,忙被田渊柏按住。 “明日我们跟你一起去,你负责灭火,我们俩负责找那东西。” 快速想出了解决方案,田渊柏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拍了拍乌泽的肩膀:“辛苦了。” 此举把乌泽和裴萱萱给吓了一跳,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田渊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主人,这家伙刚刚是不是夸我了?” 乌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一双泛着蓝的瞳孔里满是藏不住的惊讶。 “可怕,太可怕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萱萱啧啧两声,将手背过身去,只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刚刚她竟然听到田渊柏夸了只妖,裴萱萱感觉天都要变了,瑟瑟抖了抖,忙伸出手对着乌泽的后背就是一拍。 “睡觉去。” “明儿还得干活呢。” 想到那香喷喷的灵果与自己仅隔着咫尺距离,她今晚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怎么突然把头发梳起来了?” 田渊柏抱着剑,与裴萱萱并肩跟在乌泽的身后。 “你傻啊,要是被他发现头发不对,这火谁还敢灭啊。” 反正她是怕火,就算是个修道者,但只要想到熊熊烈火能吞噬着一切,她就腿软,连术都使不出来了。 “你出门还带着男人用的发带?” 他偏过头,侧目看向她,语气夹带着几分质问的味道。 深知乌泽这脑子常年缺根筋的人,定是不会知道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田渊柏想都不用想,这根发带绝对是她送给乌泽的。 “不是我带出门的。”裴萱萱扑闪了眼,觉得他的语调很是奇怪。 “偷偷告诉你,那是我外袍的衣带~” 她嘿嘿笑了两声,眼看田渊柏的脸越变越红,便赶忙拔腿跑开了。 裴御萱! 你不知廉耻! 田渊柏瞪向她往乌泽跑去的身影,忙紧了紧怀中的剑,追了上去。 第12章 般若 等到裴萱萱与田渊柏赶到事发地,火已被乌泽先一步扑灭,可经历了一场大火,原本茂盛的树林此时只剩下衰败的黑,被烧得生脆的树干东倒西歪,只有一个树桩留在了原地,这是它们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乌泽晦气地拍了拍沾了灰的袖子,嘴里止不住嘟囔着:“又是无缘无故的山火。” 裴萱萱与田渊柏抬眼望了对方一眼,同时蹲下身子观察。双指抹了抹地上留下的碳灰复而搓开,一股难闻的焦味瞬间扑向鼻腔。 “咳咳咳。”她企图把那些灰弹开,长袖来回不停扇着,但还是不小心吸了些进去。 “没事吧。” 田渊柏起身对她伸出手,示意要将她拉起,却被她摆摆手,拒绝了这份好意。 山林辽阔,导致燃烧的面积也变得很大。裴萱萱忧心这的山火还残留有火星,若是此时复燃起来,那便不好收拾了。于是,她急忙站起,往乌泽的背上一推,示意让他往前走走。 “再去前面看看。” 而被婉拒了的田渊柏,此时正傻傻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自嘲,那只僵在原处的手,在他的一声冷哼下被收回。 第25章 看着逐渐离他远去的两个身影在路上互相打闹着,田渊柏的心间泛出点点酸楚。将收回的手握成了拳,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走的步子也慢下许多。 一阵风刮过,天似是暗了几分,田渊柏掀起眸子向上看了一眼,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师弟,快跟上啊!” 远处裴萱萱的声音传来,田渊柏并不想搭理,状似正漫无目地懒散逛着,怀中的剑却死死握在掌心。 “不对……” 还是无法安下心,田渊柏散出几丝灵力,万万没想到,竟探出了古怪。 “有妖。” 他沉吟了一声,垂在脸侧的两簇头发跟着他的动作飘动了起来,随之身侧的捉妖壶立马发出刺耳的声音,印证了他的这个猜想。 “裴御萱,小心!” 话音刚落,田渊柏的声音刚传入裴萱萱的耳朵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便犹如被装入了一个瓷器瓶,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震响。而那原本与她正打闹着的乌泽,也瞬间没了踪影。 见到情况不妙,她慌张地往四周又环顾了一圈,才发现连方才不远处的田渊柏也消失不见。 周围大雾四起,紧接着是浓重的黑烟环成一圈,将她牢牢包裹在了里面。裴萱萱被烟尘呛得不停咳嗽,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猛地往下掉,狼狈极了。 淦!她不会还没等到被田渊柏收拾,就先死在这了吧? 强忍着干到发疼的喉咙带来的痕痒,她先从袖中抛出几张画好的符咒,嘴里碎碎念着咒语,但烟雾仍未被止住,显然是无用。 脚下的土地开始龟裂,劈开一道缝,宽得足以能将她吞噬。 说时迟那时快,裴萱萱慌乱之中唤出自己的灵剑,只见远处迅速飞来一把被光包裹着的长剑,于她的面前直直落下,替她撞散了身侧的浓烟。 呼,还好还好,幸好在关键时刻,她想起自己还有一把佩剑。 望着那些散开的黑烟,脚下的裂缝也停止了动作,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仿佛劫后重生。 “你舍得来见我了?” 些许低沉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环绕在她的头顶上方,使得裴萱萱警戒地左右观望,但又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 “裴御萱,你让老子等了你好久。” 突然,一团不知名的火团向她的身前砸来,裴萱萱慌了神,下意识御起剑抵挡,可仍被这团火打得连连后退。 “你谁啊?” “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搞偷袭,讲不讲武德?你有本事出来跟我正面刚啊。” 她提着剑,来回在原地打转,企图抓到对方的破绽。 密林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茂盛,而她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对方施的幻境中,还是被悄无声息挪了位置。 “我若是敢出现,你敢面对我吗?”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可语气比先前缓和许多,不知怎的,裴萱萱竟从中读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感情来。 不对劲,这人不对劲。 几百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脑内盘旋,有仇敌的,有追求者的,有同门的……她试图一一将脑内的画面与这个声音对上号,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猜出对方到底是谁。 裴御萱啊裴御萱,你惹的情债可真够多的。 她暗暗唾了口,屏息凝神,做好了要跟对方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那道身影越逼越近,可浓雾包裹着她,令她压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紧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指微微泛白,她禁不住颤抖着将剑抬起,向那个身影指去。 不料,那人靠近后却只是轻嗤了一声,似是很失望,但向她走来的动作仍未有停下。 “我好想你,裴御萱。” 伴随着剑尖发出的“噗嗤”一声,她觉得自己的剑似是捅入了一个柔软的身体。霎时,血的腥臭味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让那股浓郁的味道猛冲天顶。 “你想杀我……”那人继续往她的面前走,剑也越捅越深,裴萱萱从未体会过如此真实触感——她现在,正在杀着人。 肉被撕裂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令她下意识心软松了手,好在剑还捅得不算深,一旦没了支撑点,便垂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声清脆的响声。 “那你就杀吧。” 阴沉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裴萱萱觉得自己要被这疯子逼到绝路了。她狠不下心杀了那人,可她知道自己也逃不掉。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能活下的可能,她也要坚持反抗,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既然她下不去狠手,便打算学着热血漫画里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试图说服对方放了她。 怀抱着这种愚蠢又单纯的想法,裴萱萱壮起胆,使了个光咒,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可她不知,她的这一动作,竟将那原本习惯了黑暗的人刺得双眼生疼,使他忍不住闭起了眼。 光之咒笼罩着这片密林,慢慢现出了他的脸。 “怎么?还要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动手?” “也对,你素来都是这么心狠手毒。” 男人痴笑着,紧闭着的狼眸也在此时倏地睁开,一双艳色的红瞳狠狠嵌入了她的眼。 等等! 红衣,红发,红瞳,还擅火? 那他岂不就是…… 裴萱萱瞪大了眼,突然毫无畏惧地开始盯着他看,就像是在欣赏一个奇异的艺术品。 第26章 一场大雨在她还未开口前便忽地来袭,许是被打断了思绪,那红发男人蹙起了一对上挑的眉,往天上看去。 只见他摊开手掌,为两人开了个屏障,将雨滴与他们隔绝了起来。 轻嗅了嗅空中雨水的味道,裴萱萱从中闻到了乌泽的气息,心底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既然乌泽的术法能在她这奏效,那他与田渊柏必定就在附近。想到这,她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但看到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他的心口还在不停流着血,裴萱萱直骂自己是个圣母,忍不住关心起他来。 “你没事吧?” 她一双镌着魅色的桃花眸望向他此时失去了血色的脸,表情挟着几分愧疚,显得无辜又关怀备至。 “没事。” 他挑了挑唇,露出一个玩味却又绝望的笑。 “反正血流光了,就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 还真是个硬骨头。 裴萱萱忍不住在心底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但明面却开始端起了架子。 “般若。” 她止不住叹了口气,随即换上一个温柔的表情,继续说到。 “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第13章 不洁的月亮 大雨如注,被裹挟在屏障内的裴萱萱却意外地淡定。 反观站在她对面的般若,他握着双拳,狠狠地瞪着她,可眼底却涌动着一抹化不开的爱意。 直到现在这一刻,裴萱萱才知道何为恃宠而骄。 她步步上前逼近,犹如刚刚般若一般强势,柔软的嫩掌拂过少年带着些许风霜的脸,使得他一愣。 一直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裴萱萱发誓一定要装得茶一点,这样才好将他哄骗过去。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般若是这五个仆从中最难搞的一个。他生性多疑,脾气暴躁,尽管与裴御萱一样生了副好皮囊,但这并不足以掩盖他诸多的缺点。 般若曾是裴御萱在古城内遇到的一只妖,当时她刚收齐金、木、水、土四妖,还缺一味火,便巧遇了当时游荡在人界,作恶多端的般若。 当时二人初遇,他正巧在四处纵火,就好像游戏人间的妖孽,企图在世人的脸上看到痛苦,从而满足自己扭曲的内心。而裴御萱也正是看上了他的这一点,知道他是个不怕死又足够疯的妖,若是日后能为她所用,那她的一统大计,定是能成。 于是,她做了个陷阱诱他前来,再扮成孤高纯洁的圣女降入人间拯救他。就好似人界的话本子里写的——她从天而降,身着一袭带着暗纹的白衣,犹如天边皎皎的月光,又如水中捞不到的月亮,高洁、衿贵、不可染指,却又让人疯狂地沦陷。 她诱他哄他,唆使般若助自己完成大业,在他深陷在爱中不可自拔时,立马将他一人再次丢回了闹哄哄的人间。 像是将他高高捧起,又狠狠摔下。 裴萱萱看着般若渐渐红起的眼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时,许是他实在过于伤情,原本展开的屏障也渐渐失了力。没了屏障的护佑,这场雨洇上他的红发,精心打理过的模样变成了现如今的狼狈不堪,她发现他其实将自己收拾得十分妥帖,完全不像是来找裴御萱算账的样子。 反倒更像是,想要讨好她。 要是论惨,般若的确是这五只妖中最惨的一个。 因为他爱上了裴御萱,爱上了一个蛇蝎心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如此,他是输得最彻彻底底的那一个。 一想到她收集五妖的目的其实与裴御萱大差不差,裴萱萱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愧疚感。裴御萱是一个可以为了目的杀亲灭族的人,可她不是,她既不心狠,手段也不够毒辣,在现世中,她还曾因懦弱被人践踏在地许多年。但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跟裴御萱一般长歪,尽管卑微到跌落尘泥,她也从未想过害谁。 想到这,她竟觉得般若与自己有些相似之处。 都是在艰难地求生,却不得世间的接纳,处处受尽冷眼。可般若会反击,会发怒,会报复,她却总像个缩头乌龟,从头到尾都只会缩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自怨自艾。 “走吧。”裴萱萱抬起手接了捧雨,对着般若露出一个同情的笑,接着伸出两指,往天上放了个微型的狼烟,试图告诉乌泽与田渊柏方位,让他们过来。 “裴御萱,你这次还会骗我吗?” 对面的人突然抓上她的手臂,他明明擅火,但此时的手冷得可怕。 “你会不会又丢下我?” 接二连三的疑问句,把裴萱萱给问懵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未来的路很长,她也不懂要怎么走。 眼下对付田渊柏已是让她感到分身乏术,再加上裴御萱先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她要替她一一挽回,努力洗白这个身份,这让她不堪其扰。近来,连唤莲在替她梳头时都惊呼她冒了几根白发。 许是乌泽收到了她传出的讯息,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了下来,但两人的身子还是被淋了个半透,她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水冲掉了些许,好在裴御萱的底子耐造,尽管被水打湿成这样,还是犹如芙蓉清水般清丽动人。 “不会。”她用宽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那你呢?般若。” “以后,你会丢下我吗?” 第14章 命运的价码 第27章 纯属试探性地问了问,裴萱萱本以为般若被骗怕了,会犹豫会纠结,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回答得如此迅速。 “我不会。” 这样斩钉截铁的回应,反让裴萱萱内疚更深了,明明也不是她的错,但她就是感到难过。 也许曾是她以前也像他这样真心付出过,结果却是换来别人将她的心丢在地上蹂躏了千百回。她怕了,怕惯了,便不再愿意付出真心了。 本想开口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说不出来,裴萱萱觉得此行她亏死了,这番折腾,不仅将她的伤口来回扒开了好几遍,还在上面撒了把盐,又疼又痒的。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其实手握半本剧本并没有什么屁用,该痛苦的事一份都不会少给她。曾以为老天开眼,赠了她一副倾世容貌,却想不到,价码竟是在暗中就标好了的。 樱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出声。裴萱萱觉得,既然她无意共情了对方的心情,千言万语在这些心事前都是无用的,她垂下头,无视了般若望向她眷恋的眼神,叹了口气。 “妖物,你竟敢私自捉走我门首席!拿命来!” 裴萱萱仍在神伤,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把般若挡在了身后,她忙将手往面前一挥,原本躺在地上的灵剑仿若瞬间有了灵魂,乖乖飞入她的手内。 两剑相撞,她拦下了田渊柏猛烈的一击。 “主人!” 乌泽紧随其后,表情慌张得像是要哭了出来。直到站定在了田渊柏的身后,他才看清了罪魁祸首的真面目,忙对着般若指指点点道:“原来是你!” 完全不清楚眼前状况的田渊柏疑惑地将头往后转去,好像是在问乌泽要个明白,可他越看越觉得被裴萱萱护在身后的那妖不爽,田渊柏也懒得听什么解释,提起剑又打算再次往那边刺去。 “师弟,你听我说啊。” 裴萱萱努力挡着剑,尽管她此时的修为还在田渊柏之上,可田渊柏剑术卓然,单是拼招式她是拼不过的,仅寥寥几招,她便落了个下风。 “解释?” “你将方才把你掳走的妖物护在身后,你还想解释什么?” 田渊柏仍不肯放弃,脚尖踢开裴萱萱的剑,又多次往般若刺去,甚至他巴不得能将她的嘴封起,让她别再开口说话。 “要解释也行,让我先把这个四处纵火的妖物给灭了,你我再坐下好好谈。” 眼看剑术是无法突破过去了,尽管田渊柏早已察觉到了裴萱萱的力不从心,可又怕失手伤了她,若要论施术,他又不是她的对手。 一时间犯了难,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挥剑的瞬间,田渊柏将身侧的捉妖壶打开了来。 壶口开始作用,强劲的吸力似是要将这天地都给吞了去。 “不!” “住手,田渊柏!” 般若刚刚被她刺了一剑,又流了很多的血,其实现在很是虚弱,若是平时他也许能躲过捉妖壶的击杀,可现如今,只怕在劫难逃。 思及此,裴萱萱一不做二不休,知道跟田渊柏说不通道理,忙往壶口扑去。 捉妖壶发出“唰唰”的声响,好似奏起了一道哀乐。 同一时间,裴萱萱听到了三个不同的声音在叫喊着她的名字。 第15章 竹林风晚 竹林被晚风吹得左右摇晃,夜色渐浓,现下恰逢冬季与春季交替的时节,人界的气温还是有些低,乌泽搓了搓双臂,将怀中的柴火紧了紧,快步往前面赶去。 “附近都是竹子,也不知到底好不好使,索性我遁去别的地方找了些柴,今晚先凑合一晚吧。” 他蹲下身子,身旁一左一右的身影一个站着,一个端坐着。 还有一个…… 正在不远处横躺着。 见到两人并没有回应,乌泽撇了撇嘴,卷起袖子,开始堆起了柴。 “喂。”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 那人此时正抱胸站着,倚靠在一棵竹子上闭目养神,被乌泽打断了休憩,显然感到有些气恼。 “我不想同你说话。”般若掀起眼皮,看到是乌泽在与他讲话,白了一眼,又将眸子闭了回去。 “你再不点火,主人就要被冻死了!” 乌泽也来了脾气,手指对着躺在不远处的裴萱萱点了点,音量明显升了好几个度。 “呵。” 般若冷冷嗤了一声,如宝石般美丽的红眸亮出,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又将视线放在了他与田渊柏的身上。这个动作却令乌泽感到十分不适,以他对般若的了解,一旦露出这不怀好意的眼神,那便是他要做坏事了。 哼,他还不懂他? 撩了撩垂在胸前的马尾,乌泽不屑地低下头,唇边堆起抹厌恶的哂笑。 当时裴御萱还未将它们五妖藏在各地,他与般若曾在人界被迫相处过一段时间。 这妖物做事素来杀伐果决,手段阴险。他其实知道,只因为自己是克制他属性的“水”,又十分讨得裴御萱的欢心,般若便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他的预感很灵,因为自那之后,二人果真如“水火不容”这词形容的,不论去到何处都是走到哪打到哪,但也得益于他对于般若的属性克制,尽管这家伙的灵力是他们五只妖中最为强盛的,却也只能与他打个五五开。 这一打倒不要紧,只是越来越引人耳目,甚至在当时的江湖上都鲜有名声,而这也阻碍到了裴御萱计划的展开。 第28章 如此想来,裴御萱将它们最后四散开来,许是也考虑到了这点。 乌泽本以为此次与她的相遇,自己可以独占裴御萱的宠爱。却不成想,这般若没过多久竟就找上了门来,且以裴御萱的种种行为来看,她能找到般若,还是挺开心的。 回忆起方才她将般若死死护在身后的画面,又想到自己被遗弃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顽劣的般若,乌泽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堆着面前的柴,连话都不想同他说了。 “你们堂堂一个天筑门的首弟子,一个乌水潭的大妖怪,连生火之术都不会?” 发现乌泽没有继续自讨没趣,般若反倒觉得有些无聊,他勾起邪笑,仿若炫耀般打了个响指,霎时,他的指尖燃出一团带着金边的火。 红眸望向正安静躺着的美人,般若心底涌出些心疼,心道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变得这般模样。其实,他比谁都担心她的安危。 “轰” 乌泽面前的柴堆突然被点燃,将他吓得连连往后躲,确认自己的眉毛和头发还健在后,他恼火地瞪向此时仍优哉游哉看着他的般若,要不是害怕裴御萱醒来责怪他,只怕是他立马就要跟般若打上几百个来回了。 “废物。” 般若挑衅似的对着乌泽做了个口型,但没有发声。可不得不说,这个激将法对于现在正于气头上的乌泽来说的确有用。 “老子杀了你!” 深蓝的水鞭应声而下,于般若咫尺的距离抽到了他脚边的草地,留下一道长长的鞭痕。 “废物就是废物,准头还是这么差。”般若轻蔑一笑,指尖再次燃起一团火,只轻轻一弹,在空中越变越大,迅速袭往乌泽的方向。 “当” 火狠狠砸在了剑上,发出震耳的响声,被挡下的火团散成点点星火,在落地之前便散在了风中。 看到自己的术被拦下,般若歪了歪头,红瞳锁上那张挡在乌泽身前清俊的脸,原本势在必得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算是我门下的,你打他,我不会坐视不理。” 田渊柏预料对方不会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将长剑收回了剑鞘,又反手施了个隔离术,将两人隔了起来。 “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现在她还躺在这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们能不能安静些?” 这番话显然最是有用,且田渊柏此时满脸写着:“你们再闹,爷就把你们全收了”的话语。一直喘着粗气的乌泽与沉着眸子的般若不情不愿地互看了一眼,仿佛短暂地握手言了和,就地便坐了下来,好像刚才的打斗只是场短暂的梦。 “柏先,主人怎么这么久还醒不过来?” 如今会搭理自己的也只有田渊柏了,乌泽委屈巴巴地眨巴着眼,只觉得自己眼里的小珍珠都要扑通扑通掉出来了。 “她强行用*全身灵力与我的捉妖壶对撞,遭到了反噬,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撞击罢了。醒是能醒,就是不知确切的时间。” 田渊柏掖了掖盖在裴萱萱身上的袍子,暗自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今早晨起时,他估算着上山会冷,便多带了件衣服,现在倒是真派上用场了。 “喔~” “主人没事就好。” 乌泽绕到他的身侧,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拍了拍衣服,于他的身旁坐下。 “啧” 无意间看到乌泽低下头,露出了那晃眼的绛红色发带,田渊柏越看越觉得烦躁,抬起手就把它给揪了下来。柔顺的发丝滑落在乌泽的肩上,让乌泽大惊失色,慌忙惊声尖叫了起来。 嗯,这妖物身上没了她的东西,顺眼了点。 一个小小妖怪,凭什么能用她的袍带做发饰? 这衣袍带子,应是给他才对。 嗯……有臭妖气,得拿回去用香多熏几天。 田渊柏暗暗腹诽,面上仍沉默不语,但眼底无意泄露出了他得逞的笑意。 “你干嘛!” 发现自己爱惜不已的发带就这么被人夺了去,乌泽的音调中带着股哭腔,令不远处装腔作势闭着眼,实则在暗中观察的般若都蹙起了眉。 “明日我再去街上给你买一条。” 懒得理会乌泽的撒泼,田渊柏顺势便将它塞入怀中,完全不给乌泽反对的机会。 “不行!”乌泽起身跺着脚,狂躁极了。 “那是主人送我的!你给我什么我都不换。” “谁跟你说要换了?” 田渊柏掀起眼,望着他冷冷笑了笑。 “我是明抢。” “如何?” 被他的这番理论气得不行,可碍于自己又被归入了他的门下,乌泽只能恨恨咬着唇,一脸不甘地往不远处跑,背过身去偷偷抹起了泪。 “嘶” 裴萱萱醒来时只感到一阵耳鸣,耳膜都要被吵闹的声音震穿了。 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师弟,我晕过去了?” 见到她要坐起,身前的人忙将她轻轻扶起,顺道还替她捋了捋躺乱的发。 “嗯。” 一抹欣喜从他的眼内划过,但很快,田渊柏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用全身灵力去为一只妖阻挡捉妖壶,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种大慈大悲济世苍生的女菩萨能做得出来了。” 她知道,这家伙又在阴阳怪气她。裴萱萱抽了抽嘴角,心底觉得他说的话确实挺对,这让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回,便用沉默回应了。 第29章 “不舒服?” 发现她醒来竟没有先前那般聒噪烦人,也没有立马回怼,田渊柏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紧张地用手摸上她的额,却使得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裴御萱,哪不舒服?” 这时,原本靠在竹上的般若将田渊柏施的隔离术轻松撕开,忙上前关切地望着她。 “哎呀,没事没事,真没事。” 她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 “主人!你终于醒了。”在一旁哭唧唧的乌泽闻讯赶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直直扑倒了裴萱萱的身上。 “你给我起来!” 领子被田渊柏提溜起,乌泽被他无情地丢到了一旁,他皱起眉看向此时沾了一堆眼泪和鼻涕的袍子,怒火直冲天顶。 “这是我的衣袍。” 田渊柏点了点裴萱萱身上盖着的袍子,却令她会错了意。 “哦哦,师弟,抱歉,我立马还你。” “我不是在跟你说。”田渊柏叹了口气,将她要拿走袍子的手挪开,又把袍子往她的身上拉了拉。 “昼夜温差大,你现在体质仍未恢复,小心着凉。” 此情此景,站在一侧的般若将原本要伸出的手收回,阴鸷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浮现,便犹如看着敌人一般看向田渊柏。 而乌泽此时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全然没有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只不停在田渊柏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摇着头。 阵阵凉风刮来,将地上燃着的柴火吹得来回摆动,跳动的火光在四人的脸上投下一道影,像是想要极力照出四人各自的心事。 第16章 狼狈为奸 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华竹便给裴萱萱放了个长假,命她在苑里好好修养,课业的问题可以暂放一旁。 此时窗外景色大好,她盘腿坐在窗边的卧榻上叹了口气,手臂搭上窗扉,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端坐在她身侧的田渊柏。 “师弟。” 偏了偏头,裴萱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企图说动他。 “我都躺了五日了,能不能让我出去放放风?” “不可。” 将手中卷起的书册合起,田渊柏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又将书打开,细细研读起来。 “你这种情况,起码得养上半个月。外面风大,若是染了风寒,只怕会落下什么病根。” 书页来回翻动的声音搅得裴萱萱心烦,她又将目光转向碧蓝的晴空,万里无云,今日明明最适合放纸鸢了。 “其实你不用每日都来我这的,我身体倍棒!你放心吧。” 裴萱萱托着腮,心思全放在了臆想中的纸鸢上,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一股脑倒了出来。 “回去?” “我还能回哪去?” 田渊柏将书拍上一侧的桌案,忍不住笑了,但笑中似是藏着刀。 “你一声不吭就把那两个难缠的妖怪丢我苑里,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万一哪日门里严查起来,发现我私藏着两只大妖,届时我就把你供出来。若是要被逐出师门,你我一起承担。” 细长的瑞凤眼带着抹邪色,上下打量着她,盯得裴萱萱心里直发毛。 好你个田渊柏,动不动就要跟我同归于尽是吧? 裴萱萱紧咬着下唇,气呼呼看着他,于他眼中却意外的可人。 “安心吧,逗你的。”专属男性的气息突然对着裴萱萱袭来,她看到田渊柏抬起手,为她理好了被风吹乱的额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供出师姐的。” 刚被捋好的头发,又被一阵拂过的清风吹乱,门外传来各苑弟子早起练剑的声音,剑与剑之间碰撞的声音声声入耳,可她的心口处像是被关上了门,心脏里面静得可怕。 不多时,她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心道。 定是风动,不是她心动。 田渊柏的苑内本安静得出奇,天上忽有几只棕毛黑尾的雀儿飞过,一把扫帚在地上左右划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扫地能不能小点声。” 般若环着胸,手里攥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往地上吐。 “?” 正在努力打扫着石板路,乌泽恼怒地抬起头,恶狠狠瞪着面前这位始作俑者。 “你但凡少吃点,别到处吐壳子,还需要我替你收拾手尾?” 越想越觉得不值当,乌泽一把丢开手里的笤帚,上前就要把般若手里的瓜子抢走。 “这都是主人给我偷偷买的存货,现在全被你一个人吃完了!” “这是她买的?” 红瞳闪出一丝诧异,随即又暗了下去,般若低下头,将掌中的瓜子来回揉搓了一会,又使劲捏了捏,像是要将它们捏碎。 “你干嘛!” 看到他的动作,乌泽猜到了他的想法,忙迅速伸出手把他掌中仅存的一些“存货”给抢了回来。 “怎么?你般若留不住的东西,也不愿给他人得到?” 就知道般若是个作恶多端的臭妖怪,乌泽自恃自己多少是了解他的。掂了掂手里的瓜子,感觉剩下不多了,他咬了咬嘴内的腮肉,决意过段时间再去找裴萱萱撒个娇,给他再囤点。 “对啊,我就是这种人。” 被迫留在田渊柏的苑里,本就使般若倍感不快,又看到裴御萱对乌泽如此上心,他觉得现在心底燥得很,只想拉个人陪他打一架。 第30章 “不服就打一架。”般若抬起掌,作势就要运起灵力朝乌泽劈去。 “打什么打?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 “你们俩但凡能和平相处一刻,我都不至于天天为你们这点子破事操心。” 一个酥软人心的清冷女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带着几分愠怒,令还未来得及落掌的般若定在原地。 “裴御萱?” 般若赶忙收回就要打向乌泽的手,原本张狂的神情也立马敛了回去,摆出一副“我很乖”的样子,让裴萱萱觉得既虚伪又好笑。 反观乌泽,他见到来者,开开心心地就扑了上去,同时攥着她的袖子不停晃着,蓝色的眼瞳散着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光,看起来像只可爱的黑色小狗,令裴萱萱都忍不住使劲狠狠薅了一把他的头。 “乌泽。” 站于裴萱萱身后的田渊柏看到面前的二人如此亲密,在暗地里情不自禁皱起了眉,与板起脸的般若对视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回了裴萱萱的身上。 “师姐有事要跟他说,你先随我去一旁修炼。” 尽管仍是不愿让她与那只大妖独处,但若非她刚才对着他又是装乖又是撒娇,他是不会允她迈出苑门的。 “求你了师弟,我真的有话要跟般若说。” “是一件十分十分重要的事。” “要不等我身体转好以后,我多给你做些点心~全做你爱吃的。” 美人的脸浮现在田渊柏的脑海里,对着他摆出一副满是媚态的撒娇样,令他五脏六腑都俱颤了起来,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那颗空悬在左胸膛的心。 苑中四处飘着花,大片大片落下,似雪又似雨,像为不常落雨的天筑门来了场及时雨。 裴萱萱转过头对着田渊柏露出一个充满谢意的笑,而回望般若的眼神瞬间又变作了淡然,启唇间,似还带着抹冷气:“般若,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走吧。” 她努力装出裴御萱曾经的姿态,对着般若高高在上地发号司令。 将头对着里苑的一个小庭院点了点,她与般若一前一后走着,柔软的鞋底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喀嚓”的响声。心底迂回了好久,她躺在床上休憩的这几日,其实一直都在盘算着日后该如何与般若相处。 先前裴御萱的态度她只能拿捏出个六七分,毕竟她不是裴御萱,不能百分百做出与她一般的姿态。但若是她没有演好,露出了什么破绽,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数,这亦是她无法去承担的。 许是之前乌泽傻愣愣没心眼的性子,给了她太多鼓励,反之遇到了像般若这等刺头,使得从未在这五妖身上感受到危机意识的裴萱萱,现在开始紧张起来了。 如果说乌泽在她的心中是隶属一级的boss,那么般若,便是十级的。 两人一直走着,没有任何一方开口说话。裴萱萱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于是,她也随之停下脚步,于庭院内的塘边站定回身。 果不其然,般若最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荷塘内的池水被日光照射,映出一道波光,打在了他红色的眼瞳上,令他的眼睛犀利中带着丝神光,看起来健气又不可直视。 “你此行四处寻我,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吧。” 只见般若抬起苍白的指尖,不一会,几十缕荒魂于他的掌心出现。 “为了你,我杀了这么多的人……”他举着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你却把我当做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 事情果然如裴萱萱预想的这般发展,在逐渐拼凑的零碎回忆中她探到了些裴御萱曾与般若的回忆。而这几日,她也在想着如何挽回事态,好不让它再恶化下去。 她知道,般若不会如乌泽那般听话,也不会如他那般的好脾气,此番话经一说出口,只怕是要大闹一场。 “你把这些荒魂……” 裴萱萱紧张地攥起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全都还回去。” “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确实同裴萱萱在脑海中设想的那样,愤怒、不可置信,甚至有着几分癫狂。 “我耗尽一半的修行,替你寻来这些修炼的极品人魂,结果现在你说让我还回去?” “裴御萱,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不想要地位了吗?你曾经想要一统天下的决心呢?你那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呢?” 被般若这么咄咄逼人地追问着,裴萱萱不停深呼吸着给自己打气,她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说服他,因为经他的嘴这么一说,站在裴御萱的角度来看,这笔买卖确确实实的不划算。 而裴御萱,从不是那个做亏本买卖的人。 “现在门里的人已经对我有所怀疑。”裴萱萱上前几步,表情真挚,企图让他相信自己的这番话。 “若是你们在人界做的这些事传到门内,再被其他同门发现这些杀人取魂的大妖怪全都躲在我师弟的苑内,届时我该如何自处?” “你管那个人做什么?” 本以为般若会因她的这番话而有所动容,却不成想,当他听到是与田渊柏有关,脸上挂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 “只要你能成功,还管得旁人的死活?”他捏了捏手指,轻蔑一哼,似乎是在嘲讽她的心软。 第31章 “我不是在乎旁人的死活。”裴萱萱顿了顿,觉得这句话说出口着实违背着自己的良心,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掌门对于我最近的表现很是不满,且对我的种种行为有所怀疑。其他的同门师兄弟,我尚且可以忽视不理,但我背靠着掌门这座大山,要是哪日他将我先前的所作所为知晓了个遍,那我该如何继续我的大计?” 心里估算着裴御萱定会说出这等没心没肺的话,裴萱萱为自己利索的嘴皮子点了个赞,翘首以盼地看着般若。 而以他现在凝住的表情来看,他似是被说动了。纠结、犹豫,于他的脸上毕现。 “好,那别的先不谈。” 般若抬了抬尖尖的下巴,语气像是在提醒她。 “你将我和乌泽那个废物都丢在田渊柏的苑里,你就不怕你最心爱的师弟终有一日会背叛你吗?” “噔” 裴萱萱的心被说得梗了一下,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 “你是不是忘了,先前我与你在人界选址吸魂之时,曾与他打过照面。” 将头转向塘内此时游得正欢的鲤鱼,般若露出一个狞笑,双指一翘,一条鱼被他用术法捞了上来。因离了水的包围,这条可怜的鲤鱼此时正拼了命地在草地上不停扑腾,留下一滩浅浅的水痕。 这个死命求生的模样,像极了裴萱萱。 “你说什么?!” 她忍住上前擒着他肩膀质问的冲动,手止不住地抖着,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那条快要窒息的鱼儿。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位亲爱的师弟,确实在入门前便与我们见过,还交谈过。” “他亲眼见过狼狈为奸的……” “我和你。” 什么? 裴御萱与田渊柏这两人,竟在她尚未穿书之前便是认识的? 可她明明记得,田渊柏是在裴御萱大计将成之时才出手的,如若不是她死乞白赖整日黏着他,按原书中的走法,两人并不会有一丁点的交集。 想到这渐渐脱离掌控的节点,裴萱萱只忽地觉得天旋地转,脚跟都要站不稳了。 第17章 忘却之后 高大的身影立于树旁的小桥流水边,那人一身白衣,编了道金纹的衣摆将将淌入水内,一头深黑的长发被银色的发冠高高束起,为做成华丽的样式,冠前还镶有颗夺目透亮的软玉。 他微低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 “柏先,他们怎么能聊这么久啊。” 乌泽坐于弟子苑的一方石凳上,回头看了眼一直伫立在不远处的田渊柏,但对方并未对他的这番话有所回应,发觉自己被无视了,乌泽面带不悦地撇了撇嘴,又往石桌上趴了去,嘴里还不停絮絮叨叨着:“刚才明明说好了是要带我修炼,现下又晾我在一旁,也不许我去看看主人聊得如何了,这家伙真难对付。” 将额前的一缕鬓发吹起,他甚至无聊得逗弄起了桌上的蚂蚁。 这时,站在桥边的田渊柏突然发话了。 “乌泽。” “干嘛。”抬起毛茸茸的脑袋,乌泽却并没有转头看他。 “我总觉得,我最近有些记不清事情。” 田渊柏蹙起眉,手托上下巴,紧接着深吸了口气,复而又长叹了出来。 “脑子摔到了?摔傻了?” 下意识这么回了一句,乌泽忽地紧张捂上嘴,本以为又要被田渊柏狠狠训斥一顿,但等了许久,责骂并没有如期到来。 “最近没有摔过。”田渊柏摇了摇头如实回答,就好像他也在考虑乌泽的话是否有说对。 “哎呀,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常事。” 流水发出“叮叮”的声响,很是好听,树杈上站着几只叫不出名字的亮蓝色鸟儿,它们轻轻一动,带动了几瓣落叶与落花,二者一同躺入水中,随着流水一路漂流,浮浮又沉沉。 “你说谁年纪大?” 乌泽不知在何时便站在了自己的身侧,本矮了他半个头的妖怪此时正努力踮起了脚尖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令田渊柏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是酸言酸语。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说我一凡人年纪大?”脸上霎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田渊柏将乌泽后面想要说的话都给堵了个遍。 “你!” 树上的鸟儿因为乌泽突然提高的声调被吓得四散飞开,又碰落了一堆落叶,甚至还有一片掉在了乌泽的头上,显得他此时很是滑稽。 “好心没好报。” 乌泽轻哼了一声,心底暗嗤田渊柏是个摸不透心思的怪人,便没有再与他交谈的打算,自己跑去一边玩儿去了。 看着乌泽远去的身影,田渊柏将目光挪向内院的拱门处,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也不知谈了些什么。” 他低声说着,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庭院的池塘深不见底,水看起来有些浑浊,飘着点点翠绿。许是因天筑门有护盾的缘故,门内素来少雨,塘里的水一直得不到更换轮替,导致成了一汪死水。 裴萱萱觉得,自己的心此刻便像极了这潭死水。 “那现在怎么做?” “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攥着拳,看起来仿若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裴御萱,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紧张?” 般若无端笑了起来,但裴萱萱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到底为何意。 第32章 “既然我选择出现在你的面前,那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的。”他撩了撩身上的红衣,将衣摆撇至一旁,缓缓向裴萱萱走来。 一双带着银色祥云纹样的深红长靴渐渐逼近,裴萱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又忽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凝了凝神,极力掩下了桃花眼内的慌乱之色,定定看向靠近的人。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被火灰呛过?” 本以为般若会靠得更近,不成想,两人于隔着五拳的距离之下,他便滞下了脚步。 没等裴萱萱回答,他眯起眼,薄唇轻启,继续道:“我在灰里加了点东西。” 红发在风中肆意飘着,犹如一团炽热的火焰,烧得人心发慌。裴萱萱看得出了神,他神色张扬,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被指定的人一旦吸入这火灰,便会失去点什么。” 说罢,他似是怕裴萱萱不理解,又伸出长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而裴萱萱也不是傻子,他的动作都如此明显了,她怎么可能还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让他没了那段记忆?!”她张嘴惊呼,甚至开始感叹起般若的心思缜密,以至于到了可怖的境界。 又往前挪了几步,般若的滚烫的呼吸直直喷到了她的脸上,他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似是满意她的聪敏,也像是开心能与她如此亲近。 “裴御萱,满意了吗?” “要不要夸夸我?” 般若挑了挑红色的眉,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眼下浮出两个鼓鼓的卧蚕,显得他少了些许顽劣,如焰的瞳孔里满是情意。 田渊柏忘了那段回忆? 那么是不是便意味着,她比先前又安全些了? 忽视了般若难得的撒娇,裴萱萱水汪的含情眸猛地一亮,就好似人都活了过来。只见她灵犀一指,将快要窒息的那条鲤鱼又抛回了水中。 呜呜呜,它(她)得救了! 在裴萱萱极力的推脱下,田渊柏还是坚持要送她回苑,一路上她脸上始终挂着抹浅浅的笑意,让他越看越不爽。 “师姐的心情,看来很好。” “比起今早,似乎开心多了。” 他的表情有些不屑,也不知那妖怪给她下了什么蛊,二人仅仅只聊了不过半个时辰,她便犹如雨过甘霖,满脸的甜蜜。 “啊?有吗?” 裴萱萱无辜地摸上自己的脸,怔怔看向他。 天,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赶紧收敛起越来越盛的笑意,裴萱萱清了清嗓子,但又不知如何切入话题。 “师弟最近的修炼长进了多少啊?问天那老家伙有没有把什么绝学教给你?” 笑盈盈望着他,她只想把话题往别处引,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 田渊柏轻轻摇了摇头,意是回了这个问题,紧接着又将手背过身后,说到:“近来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事,迷迷蒙蒙。那件事情就像是被覆上了一层纱,分明是真实存在的,但当我企图一探究竟之时,却又无法看清。” 说到这,他抬眼看向她,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那你还想杀我吗? 裴萱萱望向他的眼,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她的一个清丽身影。她十分想问出这句话,可每当这句话将到了唇边,又被死死咽了回去。 良久,她眨了眨眼,粉腮鼓了股,回到:“也许是天意呢,老天爷是不是也想让师弟忘掉些不开心的往事?” 不开心的往事? 田渊柏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那怎么老天爷没有让他忘记那一年的惨痛经历呢? 怎么没有让他忘记,他身为捉妖世家的大公子,最终却被一个无名大妖弄得家破人亡,举家上下,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在世间游荡的回忆呢? 回忆搅得他的心疼得厉害,仿佛几百双手死死抓着他的心脏左右拉扯。田渊柏被闪回的记忆惊出一身冷汗,一双含着仇恨的眸子倏地对上裴萱萱关切的眼神。 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田渊柏,裴萱萱吓得忙退了几步。 她不是没见过他四溅的杀气,可当下的这股气焰,并非是先前的那些可以比拟的。 一群黑色的乌鸦从两人头顶飞过,发出难听又刺耳的叫声,引得趴在瓦楞上的野猫警觉地站起,抬起头看向天空。 完了,他不会还是想杀了我吧? 裴萱萱瞬间心下一慌,笑容凝在了唇角,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直视他。 “时间不早了,我还是送师姐回去吧。” 终于将情绪稍稍缓和了下来,田渊柏的眼神却仍是比先前冰冷了很多,将身子往前探了几步,他侧过身子比了个“请”,示意裴萱萱赶紧跟上。 知道现在的他惹不起,裴萱萱立马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侧。 一路上,她都在暗暗感叹,这回苑的路怎么变得又臭又长。 “你的意思是,他就算忘记了那段记忆,也没忘记要收服我?” 裴萱萱烦躁地在自己的房内来回踱步,步子发出的“哒哒”声,让坐在木凳上的二人眼神也跟着她的身影转。 “他忘掉的,便都是他无法认定的事情。” “比如,他忘掉了与你我二人相遇的事情,那么,在他的脑海中,便是曾经潜意识地认为你我不是当时他所遇到的你我。” 第33章 “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般若在指尖点起一束零星小火,又将它灭掉,由此往复地玩着。 “也就是说,他在潜意识中认为,当时与他相遇的并非是我们俩,因为初见时我们的态度与现在相熟后的态度转变太大,所以他自认为那不是我们,才会忘掉那段记忆?” “而他意图收服我的记忆是深深刻在潜意识里的,不论施以何咒,都是无法让他忘却的。” “是这样的意思吗?” “什么?那家伙为何要收服你?!”乌泽听到裴萱萱的这番话,吓得忙从凳上弹了起来,抄起袖子就想冲去田渊柏的苑内把他给毒打一顿。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 裴萱萱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以掩饰这个谎言,实则,她比谁都紧张。 “你既不是妖物,又不是鬼怪,为何要收服你?” 然一切都逃不过眼尖的般若,他将身子往后仰了仰,满脸“你好好说道说道”的样子。 她要怎么解释? 总不可能跟他们说,她是因为看了半本剧本才知道的吧? 第18章 房顶心事 是夜,裴萱萱独自一人爬至铺满了琉璃瓦的房顶。 天筑门的星空着实美丽,不论看多少遍,她都看不腻,而这也是许多地方都难以见到的景色。人界的一些地方,要不就是天空太过灰暗,星月似被一层大雾遮起,灰蒙蒙的,连星星都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到。不然,就是所处的地方不如天筑门驻得高,人与上空的距离太远太远,没有那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凝神望了辽阔的天空许久,裴萱萱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忙揉了揉眼,导致视线出现了重影,扰得她心烦。 忽然,她听到苑门被推开的声音,坐在房檐的身子不禁晃了晃。屏住呼吸,她熟练地探出灵力试图看看来者何人,可还未等巡回的气息回到身上,屋下便出现了一个高挺的身影。 田渊柏?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满脸迷惑地看着他翻身跃上房顶,于她的身侧站定,裴萱萱掖了掖散在四处的裙摆,为他挪了个空位。 “夜晚更深露重,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别在房顶待太久。” 今夜的他难得没有沉着脸,利索地将身上的黑色长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直到看到她脸上终泛出些血色,才安心于她的身旁坐下。 哟? 这家伙转性了?竟会对她这么好? 被他衣袍上毛绒绒的衣领裹住了半张脸,裴萱萱索性把半张冰凉的脸埋入里面,一股专属田渊柏的气味将她裹起,不知为何,她觉得暖暖的又很有安全感。 “也不知道为自己多批件衣裳。” 田渊柏贴心地转身为她系起袍带,无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月光打于他的睫毛之上,覆起了他的一半眸子,叫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你怎么大晚上想着要过来找我?” “有事吗?” 她自诩自己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只因小时有许多男孩跟她表过白,她全信了,以为他们是真心的喜欢她,到了最后才明白,其实大家不过是想嘲讽她的丑陋,故意地逗弄她,将她当做一个解闷的玩具。 从那以后,她便发誓要做个“迟钝”的人。 “就想来看看您这位心地善良的‘大菩萨’恢复如何了。” 听到她话语间总带着股质问的味道,田渊柏无奈勾了勾唇。以她的意思来看,就好似自己有所图一般。 “般若和乌泽整日在我那吵架,吵得我耳朵疼,就想来你这避避难。” 少年模样的他将手臂垫于脑后,身子随之沿着瓦片躺了下去,眼底始终镌着丝淡淡的笑意。 看他这动作,怕是短时间内不打算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裴萱萱托起腮,侧目望向他此时享受的模样,临到嘴边的逐客令到了最后也没说得出口。 她脸上纠结的表情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毫无保留。田渊柏猜到了她的想法,但并不打算戳穿,既然她舍不得赶他走,那他便死皮赖脸地留。 “师姐随意找个话题与我聊聊?” “不然你真打算与我在这坐一晚?” 舔了舔干燥的唇,他掀起眸子看她,此时她微微侧着脸,一半露于光下,一半藏于黑暗,就仿若他心中臆想的那个她,一半黑,一半白。 美艳脸蛋的主人长叹了一口气,泛着粉的唇张开了些,洁白的贝齿上下轻咬了一下,才听到她开口。 “聊聊小时候的事呗?” “上次下雪时,我是不是跟你提过一些?” 带着浅笑的眸子顾盼生辉,可田渊柏能看出她眼底的一丝落寞,他知道,她不喜欢提及年少的时光。 “不开心就别说,省得你说了心情又不好了。” 田渊柏不想打断今晚二人难得的恬静美好,开始有些后悔方才牵起的话头。 可美人却摇了摇头,含水的多情眼望向远方,仿若在看着自己的少时岁月。 “我的母亲曾经是小镇里最美的女人,会与我父亲相识,只因为她那日恰好赶市集,于他面前经过。自那之后,父亲便对我母亲念念不忘,势必要与她结为夫妻……” 留白般地顿了顿,田渊柏期待的目光被她一一收下,裴萱萱揉了揉被风吹冻的耳朵,继续说到。 第34章 “后来母亲受不住父亲的穷追猛打,答应了。再后来,他们诞下一个爱的结晶。” “就是我啦。” 裴萱萱伸出指尖,故作调皮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他们不喜欢我。” “为何?” 惊讶地看向她,田渊柏不解为何会是这般走向,就连眉头都止不住轻蹙起。 因为丑陋。 这句话裴萱萱没脱口,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御萱,所以她连“丑”这个字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想来自己因为样貌的丑陋吃了多少苦,这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被同学排挤,被家人厌恶,被暗恋的男孩子咒骂,摆在她的身上,全不过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事。 尽管后来她已经将自己变成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怪物,鲜少出门,不常与人沟通,但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仍一*分不减。 她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月亮,像是要把它给看穿。田渊柏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觉得今晚的月光有些清冷,他明白她没有说出答案必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也不好再去追问。 “父母亲不喜欢你,所以才会逼你在冬天褪下衣物站于寒风里受冻。” “是这样吗?” 双方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田渊柏一如刚才那般安静躺着,但眼里却如繁星流转,煞是好看。 “可你长大了,门里有很多人喜欢你。” “你是天筑门的首席弟子,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是灵力强盛的修道者,还有属于自己的武器阁与御仆。” “你什么都有了。” 所以,如今的你还会暴露出妖的本性吗? 田渊柏心底暗自疑问着,下一刻,又觉得这个问题可笑得很。 妖怪哪有不会暴露本性的? 只要她是只妖,那终有一天,便会露出那尖锐的獠牙,四处撕咬着无辜的人。 就如同,那只灭了他家满门的无名大妖。 想到这,田渊柏厌恶地嗅了嗅身上的气味,仿若自己此时都沾了一身的妖味,怎么祛都祛不掉,引得他对自己都嫌弃了几分。 他的滑稽动作被她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为何无缘无故做出这种动作,只觉自己此时像极了在看一个小孩子,戒备的心也渐渐放下。 “田渊柏。” “嗯?”突然被叫了名字,他下意识回应。 “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到了一个不得已的时候。” 裴萱萱咽了咽口水,打算做最后一次的试探。 若是这次试探失败,那么她便决定继续沿着自己的计划走,反之,她就无条件地相信他。 他嫌恶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疑问,像在问她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于他追问的神情下开口,裴萱萱觉得自己仿若压下了全身的家当,孤注一掷。 “一个不得已的情况下,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会。”田渊柏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眼神坚定,满脸的不容置疑。 料到了他会如此回答,裴萱萱如释重负。她知道,先前的某些节点改变也许是因为自己穿入了书中,导致原书的剧情有所改变。 而田渊柏对于她的杀意,是从未改变过的。 不论是般若对他用了咒使他失去了一段记忆,还是她尽自己所能与田渊柏的关系有所缓和,这横插在两人之间无缘无故的厮杀,终是避无可避的。 其实自她穿来后,裴御萱做的那些破事她都一一拦了下来,若要说原书中的田渊柏是替天行道,收掉了残害生灵的裴御萱,那倒也罢了。可偏偏她现在的身份明明还干干净净,就算仍不算做彻底白净,但至少也没做过错事,他怎还如此讨厌她? 回忆起之前她的各种卑微讨好,尽管为自己感到不值,但她还是不打算放弃生的希望。就算是能在田渊柏手底活下的机会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她也必会抓住那丁点几率好好苟着。 尽人事,听天命,这是她一直推崇的道理。 “怎么?听到这个回答不开心了?”见她皱着张脸,低着头默默不说话,田渊柏往她的身旁又挪了挪,与她贴得更近了些。 谁听到这个狠决的回答会开心啊? 她白了一眼田渊柏,看着这家伙竟然还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瞬间感到无语万分。 “师姐也知道说的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田渊柏一副较真的模样,越看越让人觉得生气。 “我只希望,这个‘万不得已’永远别发生。”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忽地站起身,俯视着她。 光打在他的背后,他逆着光,裴萱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以语气来判断,他的这句话,确是他最真实的期盼。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袍子先放你这,改日我再来拿。” 为了与她对视,田渊柏又将衣摆撩起,蹲下了身,凝望着她的脸,颇有几分眷恋的意味。 “好好睡一觉。” 话音刚落,白色的身影一闪,高大的身影于琉璃瓦上落于地面,他那双牛皮制成的筒靴踩上青石板,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待到站稳后,他抬起头再次回望了望仍待在房顶的裴萱萱,便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了。 等等! 裴萱萱眯起眼,眼尖的她瞬间看到了田渊柏此时束发的那根发带,频频眨了眨眼,她莫名觉得这根发带很是熟悉。 第35章 这…… 这不是她那日送给乌泽的那根衣袍带吗?怎么变到他的头上了? 第19章 香软果脯 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最近几日的天气着实沉闷。 连着在被窝里打了几个喷嚏,裴萱萱感到身子有些酸疼,也不知是不是那晚坐在屋顶上受了风寒。 难不成还真被田渊柏那家伙诅咒到了? 掀开覆于身上的薄被,本想起床伸个懒腰洗漱洗漱,再去庭院里练练生疏的术法,可当她看到窗外那犹如被蒙上一层黑纱的天空,又将被子拉了回来,甚至将它盖至于顶。 没错,这不怪她赖床,分明就是老天爷也想给她睡个懒觉。 经由自己心里这么一解释,她瞬间又有了睡个回笼觉的勇气。拢了拢身侧的被子,裴萱萱将它们的边角统统塞入身下,向外看去,好似一条毛毛虫。 还未穿书前,往时遇到这种天气,那可是她睡觉的好时机。将窗户关起,留个缝隙,屋内开个祛湿器,听着窗外小雨沥沥,而自己则躺在一方小小的床上,那滋味,光是想想都觉得舒服。 然而天筑门几乎无雨,所以下雨这个选项是被否决了。 但那又如何,别的条件既然都达标,那便睡它个昏天黑地的! 裴萱萱闷在被子里发出“嘿嘿”的笑声,为自己即将美满的睡眠时间感到高兴。 “笃笃” 天不遂人愿,正当她要迷蒙地睡去,房门却被敲得响个不停,来者颇像上门讨债的债主。 本不想搭理,但那人却越敲越起劲,实在是没了办法,且门又是往里锁着的,她定是不能唱出“空城计”了。 无缘无故被打断了甜美的梦,裴萱萱正准备跟周公摸几轮麻,被迫倏地坐起,起身去开门。她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没好气地嘟囔:“哪个王八犊子?没点眼力见吗?没看到姐姐我在睡觉……” “……吗?” 打开门,华竹的脸映入眼帘,好在裴萱萱眼疾手快,立马又将门迅速关起,给华竹吃了个闭门羹,这才没让他看清自己这副偷闲躲静的模样。 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将术法用在了打扮上。 背靠着门偷偷掐了个“净身诀”,她看到自己全身上下瞬间犹如脱胎换骨般地整洁,衣裙与长靴被整齐穿在身上,头发也被高高绾起,甚至还贴心地替她戴上了一套首席专属的发冠配饰 果然!修道还是有用的。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华丽装扮,确认无误后,才敢将身子转回门,与华竹仅隔一门之距。 门外的华竹似是感应到了门内有灵力的流动,只怪自己方才没有瞧清楚她到底是如何了,现下也只能拍着她的门无奈道:“萱萱,为何开了门又突然关上?可是身子不舒服?” 听到他这么询问,裴萱萱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既是师尊如此问她,那便意味着方才的画面他定是没看到。 “师尊找我何事?” 屏息将门再次打开,裴萱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应对,体内的起床气却还未完全消下。 见到她没事,华竹叹了口气,似是放下了心,忙开口:“你多日不来我苑内拜竭,也不知你近来术法修习得如何了?” “正好,我带了些你爱的果脯来看你。你瞧瞧,想先吃哪样?” 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华竹将拎着的布袋拉开了口,向裴萱萱一一展示着里面的东西。袋内有桃脯、李子脯、杏脯,反正都是她喜爱的口味。 布袋被果脯塞得满满当当,看到这一幕,她的起床气瞬间消了大半,笑容真实了几分,眼馋地左瞧瞧右望望。 “谢谢师尊,我都很喜欢。” 一把捞过华竹手中的布袋,裴萱萱笑嘻嘻看着他,其实只想早点应付完他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华竹哪是那么好对付的主,见到她步子渐渐往后,略有要缩回房的趋势,他直接一把拉过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往庭院的中央扯去,力气大得仿佛十头牛都拉不回。 整个人恹恹地跟着他走,裴萱萱终是放弃了抵抗,一手攥着比命还重要的果脯袋子,一手被紧紧握着。 直至院内,华竹才松了手。理了理宽大的袖子,华竹神色严肃,就连衣上绣的那对红顶仙鹤都变得威严无比,器宇不凡,把裴萱萱吓得半天都不敢蹦出一个字。 “你可知道,你的师弟最近修道很是用心。问天方才来找我聊过,说他近来传授与田渊柏的术法,他都学会了大半,现在已是到了精练的地步。” “什么?” 正要将罪恶的手伸向那袋果脯里寻找一块好吃的,在听到华竹的这番话后,裴萱萱的手滞在原地,僵住了。 怎么如此重要的讯息,乌泽都不通知她一声?! 暗地里还在想着待会要如何去质问,华竹立即打断了她的思绪。 替她也整了整衣裳,面前仙风道骨的师尊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更像是在嘱咐着什么:“所以你也得对自己的修习多多精练。” “你既为日后天筑门的掌门之储,不论如何都需得比旁人更多上心这些事。” “知道啦,师尊。” 既然华竹明示得如此明显,裴萱萱自知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目送着华竹回了苑,她掂了掂怀中沉甸甸的果脯,忽然灵机一动。 门派内的新弟子均被划入一个区域,以方便管辖。两个弟子苑之间相隔不远,所以每当有其中一方练起了刀剑或是别的铁质兵器,临近的几个苑内弟子都能听见。 第36章 田渊柏此时挥舞着沉重的剑,不知是否是近来练得太过,使得他有些力不从心。 额上布满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积得多了,便于他的脸侧滑过,滴滴洇开在他浅墨色的衣裳里。 风中偶尔会有几声舞剑的“唰唰”声,他的大臂带动小臂,手腕使着力,时不时会在剑法的最后一式挽出一个剑花,既具美感,又不失凌冽。 “师弟好功夫!” 裴萱萱使劲鼓着掌,缓缓上前,不料肩上的布袋滑落,她又咧着嘴将它拉了回来,表情有几分可爱,不禁把田渊柏给逗乐了。 “师姐今日得闲来看我了?” 一边用束紧的腕口带擦去了额上的汗,田渊柏一边收回剑向她跑去。见他脸上仍带着几滴没擦净的“漏网之鱼”,裴萱萱下意识对着他笑了笑,便抬起缠了一圈金丝边的宽袖替他擦汗。 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田渊柏不晓得究竟是因为方才练剑太过,还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出现。 默默看着她替自己认真擦着汗,二人仅隔着咫尺的距离,令他不由得抿紧了唇,小心翼翼打量着她,眼底还有丝期盼之情。 他是在期盼什么呢? 其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师弟,辛苦啦。”裴萱萱收回手,表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拎起肩上的布袋打开给他看:“来吃点果脯提提神,可甜了~吃了后能补充好些体力。” 看到她如此热心肠,田渊柏也贴心地替她拎起布袋的另一侧,却不慎碰到了她温热的指尖。 “怦怦” 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得很快,甚至连带胸腔也发出了共鸣,传于耳内,令他的耳膜也跟着震起来。 “这个最好吃,是桃子晒成的,你尝尝。” 美人指尖轻轻捏起一块薄薄的桃脯,上前就要往田渊柏嘴里塞。他来不及拒绝,且潜意识里是允许她这么做的,便乖巧地张嘴吃下。 温润如玉的葱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浅浅来回刮过他的嘴唇,田渊柏只觉身子一颤,连头皮都发起了麻意。情不自禁闭起了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竟无意将她的柔指含入了嘴里。 “嘶~” 裴萱萱轻哼了一声,看向田渊柏的眼神闪过一抹诧异。她没料到这家伙会将她的指尖旁若无人地吮入唇里,本来只想撩拨撩拨逗弄一下他,现在却落了个无法收局的下场。 本还在纠结着怎么将手抽回,田渊柏却先一步松了嘴,舌头左右舔舐着带了丝水渍的唇。 “的确很甜。” 故作害羞的抿了抿唇,实则早就在心里乐开了花,田渊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观望着裴萱萱的态度。 若她此刻不拒绝,日后便可以再得寸进尺几分。但若她拒绝,那便到此为止。 可她此时只怔怔站在原地,没有表现出厌恶,亦未见到丝毫的欣喜。他与女人接触得少,压根拿捏不住其中的尺度,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呃……” 不能让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裴萱萱觉得总得有个人先开口。把刚刚被濡湿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擦干净,其实她有点厌恶这种过于亲昵的动作。 毕竟,田渊柏于她的眼中,一直堪比仇人的存在。 步履带起她身侧的腰牌,同配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响,引起了田渊柏的注意。 原本镌着欲望的凤眸瞬间染上抹愠色,上一刻他明明是渴望她的接近,可每当他看到那块昂贵的腰牌,却都仿佛在不停提醒着她的身份特殊,以及自己的使命。 “师弟既然这么喜欢吃果脯,不如我留一些下来?” 裴萱萱尽力表现出平和的模样,为的就是不被他察觉出自己对他的嫌恶。 万万没想到,田渊柏忽地闭起眼,敛起了先前的那副深情眼,再次睁开眼的瞬间,裴萱萱在里面读到了怨恨。 完了,她千辛万苦的伪装,是不是还是瞒不过他的眼? 心底正暗自为自己差劲的演技头疼之际,田渊柏直接对她下了逐客令。 “师姐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吧。我还有几个术法需要温习,你在一旁不方便。” 说罢,他把头对着苑门点了点,甚至连手都舍不得抬一下。 “不送。” 冷冷的两字,杀了裴萱萱一个措手不及。尴尬地站在原地,她侧目望向苑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离开。 到底这好感度刷上没有啊? 如果刷上了,那她就先溜了。 第20章 徐徐图之 费尽心思想要讨好他,没想到田渊柏这家伙又对她摆起了脸色。 裴萱萱抱着一大袋送不出的果脯,慢慢踱回了苑。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于心底默默哀嚎着,她拿起一块果脯就往嘴里送,使了大劲去咀嚼,就好像将这果脯当成了田渊柏。 “整日阴晴不定,你这破性子,我诅咒你以后没老婆。” 恶狠狠地将嘴里的果脯来回咬着,她的双颊鼓了鼓,忿忿地一块接着一块咬。 “谁又惹你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裴萱萱差点呛到。 不能被人发现一向衿贵高冷的首席此时在偷吃,她赶忙将卡在嘴里的东西咽下,端正了身子。 “你管我。” 她骂骂咧咧,对着声音的来源处转过身去。 一头红发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扎眼得厉害。她心道,若是在现世,她见到般若定是要戴一副墨镜才行。 第37章 “又去悄悄见那个姓田的野男人。” 他轻嗤了一声,白眼都要翻上了天,满脸的不快。 无视了他的牢骚,裴萱萱只顾着生田渊柏的气了,才想起方才在苑里没有见过这两只大妖,好奇问到:“乌泽呢?刚刚我去田渊柏的苑里,怎么压根没见你们俩的影?” “那家伙?”发现自己拈酸吃醋的话被一笔带过,般若不满的情绪更甚,撇了撇嘴,露出一个得意的狞笑:“被老子杀了。” “般若!你不许欺负他。” 回想起昨夜田渊柏聊起他们每日都在争吵,裴萱萱意识到自己近来对他们确实疏于管教。 毕竟是两只妖,若是要求他们能有点什么人性,怕也是件难事。可万事开头难,裴萱萱秉承着能教好一个是一个的准则,决意先解决掉他们之间的嫌隙。 既是打算循循善诱之,那便不能太操之过急。裴萱萱咂了咂嘴,突然想起她与般若二人此时正大喇喇站在门派的中心点,于是忙上前推搡起般若,将他往自己的苑里拉。 “别在这待太久,这里隶属弟子苑,来来往往的都是新弟子,要是被人发现我藏了两只大妖怪在门里,只怕长了十层皮都不够扒的。” “哦?那不正好,大家死一块去~” 虽嘴上这么说,可般若终是心软了,被她一路轻松地推着走,恰好与她有了接触,正在气焰上的他,也渐渐消了火。 不得不说,去往裴萱萱苑落的路,般若似乎比她本人还要熟,只见他三步两并,轻车熟路,左拐右拐,便将苑主本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时不时将头往后转,看着她提溜着裙子提着布袋“哒哒”往他的方向跑,般若的心情瞬间晴朗了许多。 她从前,似乎从未如此急促地向自己奔来过。 分明看起来傻傻的,却格外可爱。 般若垂下眼皮,像是找到了一个珍贵的宝藏,同时不停眨着眼,好似想要将这个难得的画面好好定格于脑中。 蹬着一双长腿,乌泽坐于裴萱萱苑落的石桌上。今日与般若吵了架心情不好,本还想借此机会来她这跟她撒撒娇,不成想,刚推门入内,却见苑内空无一人,给他生生扑了个空。 惨兮兮扁着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估算着她归来的时间。而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在角落静静等待,不吵也不闹,坚信自己总能等到想要见到的人。毕竟,他也不是没有漫长地等过一个人。 乌泽脑内预想着各种他与裴萱萱见面的画面,设想了几百种讨她欢心的台词,可当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迈入了苑门,如此亲密的一幕,将他打击得死死焊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刚进庭院,裴萱萱便看到乌泽一个人蜷缩在石桌上,惊讶和愤怒在他眼中来回转换,直到她向他走近,他的表情才有所变化。 “为什么你们两个在一块?” 蓝色的眼瞳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般若,乌泽像是被人夺走了最珍爱的宝贝,可怖的占有欲瞬间涌遍全身。他跃下石桌,双臂死死抱上裴萱萱的手,脸颊不停轻蹭着她的衣裳,犹如一只无人疼爱的小猫。 “我今天来找你,却不见你在苑里。主人,我不开心,你能不能哄哄我?” 像极了平日宫斗剧中的争宠角色,乌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无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裴萱萱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其实她明知道他是在演戏,可就是没办法拒绝。 忽地感觉脸颊一热,似乎有道杀人的光线朝她袭来,裴萱萱将头一转,对上了般若瞪圆了的眸子。 一边是般若愤怒至极的样子,一边是乌泽柔弱得不能自理的撒娇,她的太阳穴突突狂跳着。为了一碗水端平,裴萱萱绞尽脑汁想着解决的办法,焦急得脑髓都要烧干了。 “你们俩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清了清嗓子,左右为难地站在了两人的中间,裴萱萱只求两边都不得罪。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她预计最近几日华竹都会来她的苑里监督她修行,只想赶紧把这两个难缠的大佛先请回庙里。 “整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可以消停点吗?” 从般若的一侧绕了一圈,步子又顺着乌泽身侧掠过,她的体态轻盈,语气却加重了几分。 “我们就不能寻求一个共赢的方法?团结合一,共创辉煌!你俩整天内斗到底有什么意思?” 裴萱萱这番犹如传x公司给员工洗脑的台词,激昂奋进,就连自己都被鼓励得斗志满满,同时决意明早早起练功。可当她看到那两人拿着看怪人的眼神盯向她,她才明白,现世的这个套路于他们身上貌似行不通。 “你们就不能省省力气,为我的大业攒攒灵力?” 不得不搬出裴御萱的这套说辞,裴萱萱只能又背着良心说混账话。 “近来光是处理你们两个的事就让我感到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心思去布什么大计。我当初将你们两个找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分我的心的吗?”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大家一拍两散,你们回你们各自的归地,我自己走自己的大计。” 站在她身侧的两人于此番话之后,神色略微有了松动,许是真的怕她又将他们给丢了,不约而同地慌张起来。 “知道了,以后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般若抱着臂,眉头紧锁,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38章 相比起般若,乌泽可显得乖巧多了。他冒着星星眼,温顺地看向裴萱萱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挑衅我,但以后若他不再处处与我作对,我会乖乖的。” 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地位而努力,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不过既然两人都应允了她不会再主动惹事,裴萱萱点点头,决定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给他们一个新的开始。 毕竟,有些东西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必须得徐徐图之。 好不容易让两人统一了战线,还被迫赔上了一大袋果脯,裴萱萱终于将他们成功哄回了田渊柏的苑落。 抬眼看了眼高悬的明月,她心觉自己离身份的洗白又更近了一步。 预料到华竹最近几日会来巡查,裴萱萱老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提起手中的灵剑,剑尖于落下的万花中穿梭,凝神向上一跃,裴萱萱以花枝为借力的点,至半空中挽出一套流畅的剑法,片片花瓣被她的剑气劈开,整整齐齐落入一旁的流水,整套招式行云流水,找不出一丝的缺点。 “看来萱萱近来,确是并未有所懈怠。” 坐于不远处的华竹欣慰地点了点头,原本乌云密布的脸,瞬间如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敞亮。 “我怎会骗师尊呢?” 调皮地吐了吐舌,踮脚于枝丫上跃下,她稳稳落在了华竹的面前。将剑尖挽到身后,她伸出手替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看似畅快的一场剑舞,其实得益于她昨晚通宵达旦的猛练。 她什么都不好,但就是脑子特别好。别人平日里需要花费一个时辰才能学会的东西,她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学成。 所以从小到大,她不仅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模仿的本事也训练得炉火纯青。 昨夜怀着临时抱佛脚的态度,裴萱萱努力回忆着裴御萱的剑术招式,仅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便能在脑海中默背了出来。 但毕竟她记下的也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平常在门内摆给华竹看看尚能蒙混过关,可她担心便担心在万一哪日真遇了险,身为天筑门首席的她不可能使出一套花架子去保护自己。 “怎么了?累了?” 见她一直举着一个空杯子站在原地发呆,华竹起身给她让了位,压着她的肩膀命她坐了下来。 “按着这种速度精进,日后必能大成。”向下压着她肩膀的手又重重拍了拍,华竹眉宇间满是欣喜,英气的双眉往上一冽,仙光四现。 他越放心将这个担子交给他,裴萱萱越焦虑。她确有努力精进的打算,可身边的各种大事小事都将她扰得力不从心,根本分不出一丝的精力去修炼功法。 一想到田渊柏最近功力大涨,她心中的警铃大作,忙慌想着怎样才能拖慢他的进度,好让自己及时赶上。 “师尊。” 狗腿般地拿起一个新杯子,裴萱萱为华竹倒了杯茶。 “您有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派下山的任务交给我?” “萱萱想再下几次山,多历练几番。” 心中生出一计,她谄媚地笑嘻嘻看着华竹,眼神透露着祈求的味道。 华竹抿了抿杯中茶,并没有看穿她的心思,老实作答:“也不是没有。” “问天那老儿,说焘芸村近来有妖邪出现,但都是些小妖……” 还没等华竹说完,裴萱萱赶紧舔了舔唇,迫不及待地打断:“不如,您派我与师弟去吧。” “师弟?”华竹挑了挑眉,表情有些不悦。 “那个首弟子?” “是。” 说罢,裴萱萱懂事地对着华竹“扑通”一声跪下,嘴里还振振有词:“上次我与师弟下山,觉得他根基稳固,实在是个得力的帮手,所以此次我想再带上他,一来是愿能为天筑门在人界挣下些脸面,二来,也是企盼能给我们两人历练的机会,涨涨经验。” 裴萱萱自认为最会叨叨道理,偷偷掀起眼皮往上看去,她看到华竹一副沉思的模样,便决定趁热打铁。 “好,我允了。” 正要开口之际,华竹竟轻易地就答应了,她只道自己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此时没了能用的地方。 “就让田渊柏随你下山去吧。” “但需谨慎行事,不可大意。” 第21章 妄念与藏锋 焘芸村所处连年多雨的地方,这令许久未见过雨的裴萱萱开心了好几日,临了出发前,嘴里还在不停叨叨着。 “到了那,我要买好几把油纸伞,一天换一把,不带重样的~” 侧卧在贵妃榻上,她左腿搭在翘起的右腿上,看着唤莲替她收拾包袱,眸子一亮,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等我回来,给你也带一把。” 翻身下床,裴萱萱拍了拍唤莲的肩膀,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 “那就先谢谢师姐啦~” 一头乌发被高高挽起,唤莲仅用了一支透亮的玉簪束着,质朴又素丽。听到裴萱萱要给自己带礼物,肉肉的双颊浮上与裴萱萱相同的期待神情。 “可是门内素来少雨……”唤莲嘟了嘟嘴,食指点唇,犹豫了一会,“但是拿来置于房内当做摆设,也不是不行。” 见她弯了弯眼,又继续俯下身替自己收拾东西,同时肉脸向下微垂着,看起来更软,手感更好了。使坏地忍不住使劲薅了她一把,裴萱萱在她快要被薅到生气时,忙止住作恶多端的手,迅速逃离了“作案现场”。 第39章 灵剑曾被小心安置在御器阁,此番下山历练,为了追求稳妥,裴萱萱决定去阁内将它取出,以备不时之需。 被术式传送到了门口,她拿出腰牌将门打开,这次为了防止自己被里面金光闪闪的锋芒刺到,还谨慎地眯起了眼。 站于大开的门前,轻声念了个咒,只忽地听到阁内传来回应的声音。 “当” 那柄熟悉的长剑瞬闪于她的面前,剑鞘直直立于地面之上,黑红相间的剑柄与剑鞘,刻着复杂的花纹。剑尾的剑穗头为黑,尾为红,被制成渐变的色彩,看起来霸气又飒爽。 可不知怎的,这把剑总透露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她转念一想,觉得许是因为裴御萱做的坏事太多,连带着灵力都携着丝邪气,所以久而久之,剑灵也被她的心境给影响了。 心道自己还未仔细端详过这把裴御萱的贴身佩剑,她伸手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一道寒光映于她的脸上,使得她的双瞳也随之一亮。 “妄念?” 裴萱萱两指抚过剑柄与剑身连接处刻着的名字,读出了声音。 “是斩断一切‘妄念’的意思?” 拿着妄念随手挽了几个剑花,她觉得与它契合极了。上次将它唤来时,其实自己并未好好用过它,所以只知它就是把较为好使的长剑。可不试不知道,它真是趁手极了。 虽然内心一直怨恨裴御萱给她留了一堆烂摊子,但每当想起她同时也留下了这些极品武器与法宝给她,裴萱萱对裴御萱的怨恨又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而这一点点里,似乎脸的占比又更大些。 好好将剑收起,她背着手在阁内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这时,一把黑金色的剑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把也好看,怎么裴御萱不用啊?” 正要伸手上前把剑拿起,她却被四处扬起的一层薄灰呛到了喉咙。尽管裴御萱的御器阁偶有分门弟子来替她打扫,可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处是为首席的“藏宝阁”,大家不便常来,且入阁还需要裴御萱的腰牌,所以寻常弟子进入这的次数屈指可数。 揉了揉痕痒的鼻子,裴萱萱为看清这把剑的真面目,毫不在意地用宽袖将这把剑给擦得干干净净。黑金的剑体,金黄的纹饰,同为渐变的剑穗。这怎么看都觉得与她的那把“妄念”出自同个工匠之手。 好奇地拔出长剑,她看到尾部刻着“藏锋”二字,寥寥两字字体苍劲有力,刻出的笔锋锐利,犹如在告诉佩剑者这把剑的厉害之处。 “唰唰” 裴萱萱拿起剑柄试着挥了几下,但沉重的剑让原本适应了轻剑的她差点一个没拿稳掉了地,撇了撇嘴,她又拿起剑贴近观察,表情却凝住了。 “名为‘藏锋’,可怎么两侧如此之钝?”不甘心这把剑只是个美丽的废物,裴萱萱又拿着它走出门外。 此时地上躺着几根枯枝,她随意拎起一根,拿起剑劈了下去。长剑受到了回弹力,往回弹了弹,但也只将将把枯枝砍出了个小小的豁口。 其实她知道,剑的用法多为“刺”。于是,她忿忿摊开手掌,将一些灵力凝于掌心,向着头上的树就是一掌,片片绿叶被迫降落,好似下了场绿色的雪。 闭起眼伫立了一会,仿佛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睁眼提剑,对着纷纷落下的叶子刺去——一片、两片、三片,之后便卡住了。 仅能穿透三片,便是这把剑的极限了。 “不是吧。” 不可置信地将手里的剑来回*翻看,她尬笑了一声,认定了这就是把美丽废物。 “难怪裴御萱不用。”轻轻叹了口气,裴萱萱又抬手唤回专属自己的佩剑。轻盈丝滑的手感,使得她脸上欣慰的笑颜瞬间替代了方才的尴尬。 “还是自己的大宝贝香~” 嫌弃地将藏锋搁置在一旁,裴萱萱想不通既然这把剑如此无用,为何裴御萱还要将它妥帖藏在御器阁里。 围着它绕了几圈,裴萱萱试图拼凑脑内破碎的记忆碎片。 而原因她是没记起,反倒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计策。 “既然不好使,那为何不将它送给田渊柏?”裴萱萱猛然醒悟一般拍了拍自己聪明的小脑袋,自言自语到。 “反正它看起来华贵,也不似一把廉价的武器,送出手必像是份大礼。恰好它这刀锋又极钝,这样万一哪天我跟他闹掰了,这家伙要用剑捅我,那我岂不是能靠它捡回一条小命?” 感叹于自己机灵的小脑袋瓜,裴萱萱倚在树干旁抱臂“嘿嘿”笑着,以致于忽视了藏锋剑转瞬即逝的一阵轻微抖动。 “这是什么?” 田渊柏看着石桌上正正摆着的一把黑金色的剑,眉头紧锁。 明明送了他一把极品剑,怎么还不开心了? 裴萱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就算与他相处得再久,自己也还是摸不透他的想法。 “送你的新剑啊~” 谄媚般笑盈盈端起藏锋,裴萱萱微微弯下腰,客客气气地把剑送到了田渊柏的面前:“之前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先赠你法宝,再送你剑。”,听了她的这番话,田渊柏的眉头似乎更皱了,摆着一副难以说服的样子,让裴萱萱僵在原地鼓了鼓嘴。 “现在乌泽与般若算作是你的法宝,剑这不就来了嘛?” 抽出剑,她想要向他展示这把剑的美貌之处,不料被泼了盆冷水。 第40章 “我的剑还能使,不劳师姐费心了。” 说罢,他转身作势要走,步子正迈开之际,却被裴萱萱抬起手臂,拿着藏锋拦下。诧异的神色于他眼底掠过,田渊柏甚至下意识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动作,又在恢复了理智后硬生收了回去。 “你那柄剑都被使得坑坑洼洼的了。” 裴萱萱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额上突然冒出的冷汗,心觉疑惑。又见田渊柏不怎么待见藏锋,便乖乖将剑收回了剑鞘,又保持着递出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拦着他的去路。 “所以今日我送你一把新剑,以防明日我们下山会遇到什么强大的妖物。” 最强大的妖物不都在我身边吗? 田渊柏从鼻腔冷冷哼了一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可他知道裴萱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此番她赠剑的态度如此诚恳,若是他此时拒绝,想必她定会日日都缠着他收下,直到他妥协为止。 也罢,看着这把剑定是造价高昂,用的亦都是真材实料,而他的佩剑确实到了该换下的时候。想到这,田渊柏抬眸看了看那把剑,沉默了好一会才将它从裴萱萱的手中接过。 “有名字吗?”利落地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田渊柏以试剑为由,毫不遮掩地在裴萱萱面前挥着剑,似在故意挑衅她。 “上面写着的。”但裴萱萱并未看出他的心思,傻愣愣沉浸在他收下这份“大礼”的喜悦之中。 “藏锋。”田渊柏薄唇一开一合,一双瑞凤眸聚焦于剑上,缓慢地眨了眨,他的睫毛如蝶翼般扑了几下。被光投射出的身影在噌亮的剑上显现,就好像这把剑也认了主。 “名为‘藏锋’,你是在故意点我?” 他松开原本紧皱的眉,挑了挑,向裴萱萱渐渐逼近。 “点你啥?” 被田渊柏问得一头雾水,裴萱萱扁着嘴,只道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我只是希望明日你我下人界之时,你能别拖我的后腿。” “毕竟你的剑术卓越,可要是被一把坏掉的佩剑给耽误了事,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担得下的。” 理了理松掉的发簪,裴萱萱怕自己若是再说多些便会让他起了疑心,手将鬓发挽至耳后,目光坚定地对上他的眸子,以一副极其淡然的模样,终说服了田渊柏。 既目的已达成,裴萱萱正欲转身离开,又仿若想起了什么,回头同田渊柏交待:“焘芸村多雨,记得带上斗笠。”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 和他像是一时知己又像是一时仇人,裴萱萱没来由的神伤了一会,觉得与他那忽冷忽热的情感,诡异中带着丝温情。 不知怎的,她竟下意识关心起他来,这让她有点摸不清自己的心了。 究竟是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活呢? 裴萱萱现在自己都解释不清。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第22章 焘芸村 小雨淅淅沥沥,将焘芸村包在一个满是水雾的怀抱中。 许是因为多雨,街道上的摊贩每日出现的时间极短,雨下大后,有些人甚至连生意都不打算做了,忙匆匆收了摊赶回各自的家中。 远处四个身影站立于闹市的一个小亭内避雨,两两相望间,又齐刷刷抬眼看着天,祈求着雨能赶紧停下。 般若欲言又止,谨慎小心地伸出一个指头试探,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反应不如往时那般灵敏,指甲不慎被水滴沾上。把手左右疯狂甩了甩,他将手缩回,嗔道:“已经来了五日了……这雨就不曾有停下的意思。” 乌泽看着身侧三人紧裹着蓑衣斗笠的样子,特别是那个最是怕水的般若。此时红毛男人的一系列动作滑稽得害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蔑了般若一眼,四人中只有他一人未穿蓑衣,水雾粘上他的肩膀与软如丝绸的黑发,但他却并不感到恼火,反而得意得很。 “笑什么?” 环起双臂,宽大的斗笠将般若的上半张脸遮了个严实,既是看不到他的眼睛,自然也少了许多威慑力。 “你有能耐,就把这的雨停下。” “你!”乌泽胆子大了起来,鼓起眼对着般若指指点点。 “别吵了行吗?” 裴萱萱揉了揉被两人聒噪的声音吵疼的耳,她那双呆呆望向远处的含情眼,早已被几日的绵绵细雨磨去了光亮。 前几日尚在兴奋能来到一个水雾缭绕,自带神秘色彩的村庄游玩,毕竟现世中,江南烟雨小镇这种地方的宣传推广一旦出现,永远都是最令人心驰神往的。 可没想到仅仅几日时间,她便觉得这又湿沉,又冷闷。 觉得是上当受骗了,裴萱萱在叹了第十口气之后,她选择转身回客栈待着,因为她严重怀疑裴御萱的这副身子是不是患有传闻中的风湿症,以致于她刚来到焘芸村,便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周身酸疼得不行。 无力地捶了捶僵掉的背,她正欲迈开的步子被田渊柏拦下。 “师姐这就回了?” 浅棕色的眸子给她的情绪带来些回温,但尚不足以说服她留在这寒冷又潮湿的外头。 “不回能干嘛?”她眨了眨带着些血丝的眼,神情有些恍惚。 “我散出的灵力探了好几日,均未探出有异样,且若是它要出现,怕是也不会出现在雨天。” “师姐为何如此笃定?” 第41章 田渊柏似是故意与她作对,拖延她在外受苦的时间好让她更难受,裴萱萱恼火地眯起了眼,却又只能装出副不大计较的样子继续解释。 “这几日雨天,大街小巷内全无它的痕迹出现,那么只能说明,它也怕雨。” 打了个大哈欠,裴萱萱抹掉了溢出的眼泪,拍了拍田渊柏的肩膀,坚持要离开。 “若我说……” 快速将抱在胸前的藏锋用拇指顶开,拦于她的身前,绝色的脸瞬间被映上一抹亮白的剑光,晃得她难受,逼得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见到自己目的达成,田渊柏勾唇一笑,继续说到。 “我感受到那只妖出现了呢?” 因比她高了一些,田渊柏微微俯身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他看到她那对黏上了小小水珠的长睫抖了抖,抹了浅色口脂的嘟唇轻轻张开,似是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知怎的,他此刻竟发了疯地想对着她的蜜唇狠上咬一口,想品一品这张常逗弄他的小嘴究竟是何味道。 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怖的想法,田渊柏于回过神之后忙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些。 她是妖,是与那些作恶多端的妖物是同一类,他会对她有此等情绪,定是又被她披的这层皮蛊惑了。 深深看了她一眼,田渊柏的表情复杂,将头撇向一侧,没有再盯着她。 “师弟是如何探到的?” 而三人并不能从他转瞬即逝的情绪中读出些什么,裴萱萱的话一出口,六双眼齐齐向他望去,令方才作了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的田渊柏,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题说下去。 “我的捉妖壶。”他清了清浑掉的嗓,声音低沉。 “前晚睡前,它在不停响动,说明那只妖邪就在附近。” “那你怎么不早说?” 裴萱萱震惊得眉毛抖了三抖,心道田渊柏这家伙真耽误事。 或许是因为阴雨绵绵的天气惹人心烦,裴萱萱的语气也比平日里要重些,甚至差点有种演不下去的感觉:“若是你早些说明情况,我们估计这个点早已在门内养足精神了,何须得在此耗费心神。” “柏先。” 乌泽懂事地扯了扯裴萱萱的蓑衣衣摆,示意她先别急着否定,替田渊柏拉回了话头。而般若这时只定定看着,表情仿若是在等待一场好戏的降临。 “它太强了,我们需准备充足再应战。” 终能鼓足勇气再次将视线放于她的身上,田渊柏情不自禁地痴痴盯着她,企图通过这番解释能挽回点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也不知怎的,他总是做出这种将她推开,复又拉回的事,且总伴随着种想要同她一道坠入深渊的自毁性想法。 被杂乱的情感搅乱了思绪,田渊柏觉得自己此刻无法再做出任何正确的判断,为避免下山的任务失败,他选择回客栈缓缓。 “详细情况,我们明日再谈。” 说罢,他将三人丢在亭内,自己拢了拢身上的蓑衣便快步离开了。 雨还在持续下,犹如天漏了个大洞,水倒注入内,湿漉漉的环境反倒引人心燥。 “田渊柏他又犯病了?” 裴萱萱只道被气得笑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回望身后傻站的两妖。 但这两妖也是心机得不行,只见一个愣愣玩着手指,状似没听懂,另一个则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与他无关。 能不能把这俩装傻充愣的先揍一顿,给自己出出气? 她咬牙切齿地这么想着。 “来看一看,瞧一瞧咯,新制出的白玉簪子~还热乎着呢!” 终等到雨过天晴的一日,裴萱萱抻着两条长腿大摇大摆地在街道肆意游荡,颇有种于现世“扫货”的既视感。而身后紧随着一位神清骨秀与一位旷达不羁的人,三人的样貌惊世绝伦,引得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对着他们行注目礼。 回头看了看替她拿着大包小包物件的乌泽与般若,她心中暗喜,觉得自己总算体验到了小说中玛丽苏女主的待遇。 憋闷了这么多天,她的头顶都要生蘑菇了。蓑衣与斗笠均被一一丢在了客栈,此时三人轻装上阵,由街市的东头窜到了西头,买了一堆的东西。 把怀中多到快要掉出来的各种大件小件揽了揽,般若皱起了那双近乎要被物件遮住的眉,啐道:“何时能回去?” “再逛逛嘛。”蹦蹦跳跳又往一侧卖耳环的摊位跑去,她全然没将般若的诉求放在眼里。 从众多闪着细碎光亮的贝壳耳饰中挑了对由珍珠制成的耳饰,她用手捏着摆于耳旁,转身回问:“如何?好看吗?” 没等两人回答,似是自己又不满意了,她反手换了副粉贝制成的耳挂,再次问道:“这副呢?” “好看好看,主人喜欢的都好看。” 乌泽端着一堆“战利品”,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猛点着头,像只听话的小狗。 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敷衍我。 裴萱萱暗暗腹诽,摆出副无语的表情,作势就要偏头去问般若。 “别问我,我不懂这些。” 素来狂妄自大的般若这回倒是怂了,他曾自认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仅陪着她来了一次集市,他便发现自己有了怕的东西。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丧着张脸,给谁看?” 第42章 摆了摆手,裴萱萱难得心软了一回,打算放过他们。 “你们先帮我拿着这些东西回客栈吧……”舔了舔干掉的唇,她又回身继续在摊上挑选着耳饰,接着道:“我自己再逛会,不想回去太早看那张臭脸。” 听到这番话,原本局促站着的两人下一刻便变作了风一般,还没听她再嘱咐点什么,直接消失在了人群中。 “两个没良心的!” 裴萱萱茫然地看向人群,呸了一声,皱了皱鼻子,打算再往远处走走。 “师姐一个人逛?” 正要去看看别的摊贩卖的花簪,蹲下的瞬间,一个讨厌的声音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呵,我爱怎么逛就怎么逛,莫不成还需要师弟指导?” 迅速站起身,裴萱萱瞪圆了双目看向他,一脸的不悦。 田渊柏也不是傻子,他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抿了抿唇,从袖口掏出一枚金色的步摇。 “方才在街上看到的,觉得很衬师姐,便买下来了。” “我不要。”裴萱萱抱臂,把头侧向一旁,神情满是不屑,令田渊柏看着心堵得慌。 “就当作是那日的赔礼了。” 他主动拉起她的手,强行摊开她的手掌,美人柔软但因习武而带着薄茧的掌心被他的指尖触碰到,难以言喻的手感,让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喘了。 “师姐就别再计较那日的事了。” “可不可以?” 田渊柏故意垂下眼尾,本微微弯提的瑞凤眼瞬间变成了下垂眼,极具欺骗性。 故作严肃地瞥了他一眼,裴萱萱心底升腾出各种疑惑。 咦? 又开始装听话小狗了? 第23章 诡异的泥点 “不想要。” 迅速抽回手,裴萱萱嫌弃地往身上悄悄擦了擦,似是不想与田渊柏有太多接触。 不想再恶化两人的关系,田渊柏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但事已至此,他只求以后两人还能如先前一般——至少不会遇到便感觉尴尬。 “无妨。”低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将拿在手中的步摇又放回了衣内。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喜欢摊上饰品的间隙,腰侧的捉妖壶却不合时宜地发出强烈震动。 “它出现了!” 田渊柏下意识想伸手去抓裴萱萱的手腕,不料她竟先快一步闪走,留下他一人失了魂般站在原地不动。 耳边捉妖壶的震声越来越大,他看似仍未打算有所行动。 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垂头盖上眼,敛住了他几欲爆发的情绪。 可裴萱萱这头是天差地别的情势,为快速找到那妖邪,她先是散出灵力,又为了能快些赶到,她唤出妄念又隐了身形,轻身踩上剑刃,行至半空御剑而行,一路畅通无阻。 “华竹,你放心!今年的kpi,姐姐我必定刷满!不辜负你嘱托。” “加油!打工人裴萱萱,冲冲冲!” 脚底的剑灵似乎也有了神识听到了她的话,整柄剑晃了晃,差点要把她给甩下去,惹得她一惊。 “哥,你听点话,这事办成了,改日我带你去天筑附近的仙山住上一月,让你也吸点仙气,行吗?” 蹲下身子安抚似的摸了摸冰冷的剑柄,裴萱萱抿了抿唇,又往脚下灌注更多的灵力,御剑加速前行。 累了大半天,乌泽从没想过妖也会有疲惫的感觉。卸下抱了一路的大件小件,他使出术法为自己捏了两个水做的小人,给他捶腿捏脚。 “你这副懒样,等裴御萱回来看到,定是要骂你一顿。” 般若这几日总挂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现在情绪更盛。他拉出乌泽身侧的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同时顺手拿起摆于桌上的糕点,一口甘茶一口点心,原本不快的心情很快被安抚好了。 “想不到裴御萱竟也擅做糕点?”他心道。 不过于甜腻的点心很得般若的心,不多时,他便快要将盘子给扫光了。 但下一刻,他却不由得愣住了,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瞥了眼没工夫理会他的乌泽,此刻正享受着两只小人带给他的舒适,嘴里散着花香的糕点让般若的心中疑点多了起来,不禁厚着脸皮继续对乌泽抛话:“你没觉得,裴御萱与先前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乌泽百无聊赖掏了掏耳,转眼又将注意力移至今日裴萱萱给他新买的水墨色发带上,软指捻起带尾,搅着手指玩。 “我觉得倒是你……”止不住白了般若一眼,现在被裴萱萱偏爱得紧的他,有恃无恐用下巴尖隔空点了点般若。 “你比以前更讨厌,更顽劣了。” 轻嗤一声,乌泽无视了般若由红转白再转黑的脸,一个翻身,扑上不远处的卧榻之上眯起眼休憩,显然是不想再理会那人。 “……”般若发誓,这是他自打遇见乌泽以来最想杀他的一次。 拍了拍手里粘上的糕点碎屑,般若坏心眼把乌泽房里所剩不多点心全给吃了,令本就不富裕的乌泽雪上加霜,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痛快的报复。 心觉大仇得报,般若掀起绛红的长摆正欲回房,却看到乌泽房内的木质地板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泥点,仔细看去,像是什么动物的脚印。 “你现原形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身上的泥给搓干净?” 推了推背对着自己的乌泽,般若一脸嫌恶地皱着眉跟他讲话。 第43章 “谁一身泥了?你爷爷我干净得要命,天天拿花水泡澡的。”听到自己被旁人如此污蔑,乌泽气得“腾”地坐起,水蓝色的眼瞳沁满了火光。 “你自己看。” 居高临下地背起手,般若哂笑看着他,就想知道证据确凿的情形下,乌泽还要如何狡辩。 “不是我!” 蓝色的双瞳放大,乌泽委屈地看着满地脚印,只觉自己洁癖都要犯了,于榻卧上猛地站起,跳下了榻,一把推开了般若宽大的身躯,往门外奔去。 “掌柜的!怎么回事?我的房间里明明一堆的泥脚印,你巡房时也不帮打扫打扫。” 拍了拍手,悻悻回了房,乌泽一脸晦气地瞪着般若,本来心情就被这一地的泥点搅得烦躁,再加上这张讨厌的脸,他心情更差了。 “还赖在我房里干嘛?你没房间吗?滚回去!” 说罢,乌泽就要伸手把般若往房外推,而那本躺在卧榻上的两只水捏成的小人,在看到自己的主人生气后也赶忙冲来,跟着乌泽一同推着般若。只可惜,它们是在太小了,高度甚至不及般若的膝盖。被纠缠得心烦的般若,轻易将它们一脚踢开,两只小人瞬间散成了两滩水,不经意洒在了那些泥脚印上,“滋滋”冒起了烟。 “等等!” 本与乌泽打成一团的般若察觉出了不对劲,忙将身前的乌泽一推,立即蹲下身查看那可疑的泥点。 将两指并紧,般若对着泥点一抹,沾了些泥于指尖之上,对着还在状态之外的乌泽唤道:“泥里混了金闪闪的东西,你过来看。”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乌泽以为般若是故意诈他,又因方才他将自己的两只小人给杀了,以致于他怀恨在心,所以步子故意挪得极慢,却把般若给惹恼了。 “还不快过来,看看究竟是不是它。” 般若的眼睛霎时布上满满的红血丝,似乎十分恐惧。 “裴御萱恐有危险!” 妄念懂事地随着裴萱萱的灵力指引,带着她一路追寻目标,直到感受到灵力于身下的一处林间消失,便托着她缓缓落于地面。 脚尖刚点地,藕荷色的绣鞋便被软泥沾了一脚,裴萱萱翻了个白眼,只道自己今天霉得很。 为保下首席弟子的面子,她不得不浪费灵力使出“净术”清理,可几日昏昏沉沉的天气,让她的身体本就不适,突然用去大部分灵力,这让她现在有点吃不消。 但毕竟裴御萱的身体还是很耐扛的,将体内的气息努力调合了几周,裴萱萱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便继续赶路找寻。 “裴御萱,看来你终想起我了?” 没走几步,一个年迈的声音于林间环绕,令她止住了步伐。被吓得来回转头,耳上戴着的铃铛耳环发出清脆的声响,间接扰乱了她的思绪。 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源头,她攥着妄念的手不禁出了层薄汗,而妄念似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轻于她掌中抖了抖,犹如在安抚她。 “你们妖怪都这么喜欢躲在暗处偷袭人的吗?” 裴萱萱摆出一副御敌的姿势,谨慎地观察着地形,以求能找到一个合适反击的位置。 “妖?” 专属暮年的声音发出一个怪笑,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老人,即将步入黄泉的感觉。 “你的忘性比我这个老人还大啊。” 能从他的语气间听出他摇了摇头,又接到:“裴御萱,你怎能将我与那些妖邪相提并论。” “你是不是真将我忘了?” 许是打算不再与她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忽然没了声,却让裴萱萱更紧张了。 “要攻来了?”手中妄念仍被她紧紧握着,不多时,见那故作神秘的人还未出现,裴萱萱索性直接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想要转守为攻。毕竟,她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最强的防御,那便是攻击。 带着凌冽的剑气往前劈开了来,妄念不愧为裴御萱的贴身佩剑,它的招招进攻均猛烈不已,再配上她得天独厚的强大灵力加持,简直可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身前的树木通通被剑气炸开,阻碍视线的东西被她除了个干净,视线变得开阔,那么她的胜算便多了一筹。可尽管如此,自小因受过高等教育的裴萱萱内心却在不停地对这些树道着歉:“抱歉啊抱歉啊,我知道你们能长这么高大不容易,我发誓,等解决了这个烂摊子,我一定好好种树,种几百棵!几千棵!” 一想到那人认识裴御萱,裴萱萱只道自己又是个被迫来收拾烂摊子的打工人。 紧握的剑柄被她来回在掌心翻腾把玩,裴萱萱估算着自己的胜算,心觉只怕这次要打个硬仗。 果不其然,一道金光于她的正面袭来,令她感到意外的事,那人竟不搞偷袭,而是堂堂正正地与她过招。 “那我且看你这么多年来,功力是否有长进。” 又是一道光拍来,裴萱萱轻松抬起妄念一挡,被弹开的光飞向一侧,打到了那堆倒下的树木上,树木瞬间着了火,火势逐渐沿着排排倒下的树一路蔓延,仿若将两人围入了一个圈内。 “哟,舍得露面了?” 裴萱萱勾起唇,玩味般地看着对面站着的人。 那人身着亮黄交领,长身玉立站于她的面前,黑色的长发被金冠绾起,但特别的是,他的发尾带了丝显眼的黄,风掀起他的马尾飘于空中,与围困着二人的火焰倒是搭配得相得益彰。 第44章 男人带着大大的斗笠,斗笠围边处还有一层金黄的薄纱,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很惊讶他竟是如此的年轻,再回想起方才他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与他的身形对不上号。 爱穿亮色黄衣,黑发尾黄,还喜欢戴帷帽…… 裴萱萱一边摆着防御的姿势,一边使劲翻着脑内的那本裴御萱的《美男收集册》。 突然,脑海中一个熟悉的人影与面前男人的身影对上了号。 好家伙,还真让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周边的火也许是因为树木的加持越烧越大,而站在火圈里的两人却不紧不慢地对峙着,但一直僵持不下。段段记忆重回脑内,裴萱萱觉得脑子胀胀的,可里面的画面着实过于美好,尽管并非属于她,却也令她觉得弥足珍贵。 风吹过,加大了火势的蔓延,也吹动了男人的帷帽。金纱的挡布贴上了他的脸,一个清晰的下颌线被勾勒了出来,再次加深了裴萱萱回忆中的那张脸。 许久,她终是先开了口。 “你是计蒙吧?” 轻笑了一声,裴萱萱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发胀的头,音调不禁带上一丝颤抖与哭腔,似是她的情感也被那涌出的美好回忆影响到了。 “我裴御萱,应约来找你了。” 第24章 山神计蒙 一位神情冷漠,气质却意外出尘的女人坐于一方矮小的悬崖上,她的脚悬空空吊着,看似危险,但实则悬崖与地面的距离很短,所以就算是不慎掉下,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近来多雨,地上湿滑,为何你要坐于此处?” 一个男声于不远处传来,渐渐向她靠近。那人此时戴着斗笠,围边还围了一圈的金纱,将他的脸死死遮了起来。女人见声转身,帷幔恰逢被风吹开,使她不经意间看到了男人的脸。 “出来透透气罢。” 尽管她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脸确实惊艳到了她,可她见过的男人千千万,他这般长相的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过勉强算是个中上等。 “我能探出,你是个修道者。”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目的似乎并非是想要将她赶走。 天上原本喷洒着些毛绒细雨,但正当他这话刚出口,便停了下来。 裴御萱抬掌丈量着雨势,唇边挂起一个淡漠的笑。 “山神大人,也会管我这等凡人的死活?” “雨该下便下,不过是焘芸村该有的时节,不必为了我刻意停下。” 美人优雅地将身上被坐皱的衣裙抚平,即刻站起了身来,与那人面对着面,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你猜到了我的身份?” 那人的语气很是无奈,又带着一丝企图故作神秘却被无情拆穿的挫败感。只见他握起一侧的拳,指尖挠了挠手心,复而又摊开了手掌,将手放于斗笠之上。 “既然裴首席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没必要再掩饰。” 帷幕掀开,宽大的斗笠被男人指节分明的长指拿下,一张雍容闲雅的脸出现在裴御萱的眼前。 尽管方才明明是见到了他的几分长相,可当这张脸毫无遮挡地出现在面前时,裴御萱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深深吸引到了。 他不似那种单纯只靠着脸来博得她好感的人,反倒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书卷气息,君子如兰、如菊、如竹,清雅得当,浓淡皆宜。 “吾乃计蒙,是焘芸村的一个小小山神。” “想必裴首席也猜到了。” 计蒙彬彬有礼对着裴御萱行了个礼,不卑不亢,浑身散发的气息有如高耸的山峦,稳重、可靠。 “刚才我转身,你是看到了这个,才猜出了我的身份吧?” 裴御萱玉指拎起腰侧的腰牌,拧着挂绳晃了晃,颇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确实如此。”计蒙没有读出她笑中的意思,只傻愣愣也跟着她笑了。 “那你不好奇,我是如何猜到你身份的?”裴御萱对着他越走越近,一如往时勾。引人那般,眼底噙着水雾,桃花眼中的情味扑出,释放出的猛烈情愫,将人席卷得连渣子都不剩。 局促地低下头,计蒙只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且他与凡人的接触素来不多,此番出现,也不过是担心这女人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罢了。 明明从知晓她为天筑门首席弟子的那一刻,他便该快速抽身,可不知怎的,看到她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深深盯着自己,步子是不论如何都迈不开。犹如那淬着毒的藤蔓,你明知它是有毒的,可仍心甘情愿沦陷于它美貌的花蕊中,被它一点点吞噬,占。有。 计蒙一张素净的脸被她逗得晕上一抹红,裴御萱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接下了自己的话茬:“你可以控制这个区域的雨势,便代表你并非凡人。外加你朝我接近之时,我感受到了泥点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裴御萱的听觉非常人可比,许多人平日里听不到的声音,于她耳内,便犹如加大了声量,清晰极了。 “只有这里的山神从某个小山脊内忽然幻出人形,才会带着点点泥泞。这与凡人足上点下的泥巴,声响是不同的。” 张扬地噙了抹笑在唇角,裴御萱窥见他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与倾慕,不由得将身子又向前试探了一下。 “不知山神大人一直呆在此处,会不会感到烦闷?” “不如你且将分身留于此,命他替你掌管雨势。而你本尊……” 第45章 言罢,她与他对视了一眼,头往他侧面偏去,软唇俯上他的耳畔,呵出一口诱人的气,像极了撩人的狐狸精。 “就随我走吧。” 正当计蒙被她的这些把戏勾得头昏脑涨,裴御萱却将身先抽离,立马站远了许多。 “你且好好考虑,门里还有些事,过段时日,我再来找你要个答案。” “我等你。” 对着他眨了眨眼,裴御萱特意伪装出的爱意将他困住,使他动弹不得。 计蒙抬起*手本想再留她多说些什么,可又怕说错话惹她不悦,纠结一翻后,只能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离他远去。 “唰” 不多时,焘芸村突然大雨倾盆,仿若将一切都洗刷了个干净。 道道泥做的壁从地下窜出,犹如一堵堵密不透风的墙,将裴萱萱与计蒙围了起来。墙外火势越来越无法控制,侵蚀着泥土,散出一股难闻的焦土味。 她揉了揉鼻子,不敢大喘气,却见面前的计蒙越走越近。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计蒙俯身看向她的眼睛,而还未等裴萱萱看清他的意图,他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浑身一颤,猛地往后步步退去。 “回……回答什么问题。” 裴萱萱承认,自己原先还不知他的身份时,自己是怕他的,可现如今她早已想起了全部,便下意识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先前端着的姿态也放缓了许多。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计蒙好似被钉在了地上,瞳孔不停打着抖,接着是全身都开始跟着抖。 见不得帅哥狼狈的样子,裴萱萱好意上前,本是想询问他的状况,却又将他逼退了好远。 “你跟我说实话。”计蒙眼底似噙着抹泪,粼粼眼波流转,他警惕地望向裴萱萱,双臂抱至肩头,无助地打着颤,让人看着心疼。 “你不是裴御萱,对吗?” “嗡” 听了他的这番话,裴萱萱耳内突然闪过一丝耳鸣,夺去了她所有的专注力。 天地间,仿若只有计蒙的这句话来回不停萦绕在她的耳边,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消除。 他……他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 是她自己没有伪装好吗? 可乌泽与般若并没有察觉出异常啊。 心里想着无数种可能,裴萱萱知道,这家伙并没有那两个傻子好骗。重重复复于脑内盘算着该怎么骗他,没想到竟是计蒙先打破了僵局。 “不必想欺骗我的话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从远处传来,苍老的声线却并不如回忆中的那般好听。 就好像,这个声音其实并不是他的。 “到底是不是裴御萱,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衣料摩擦的声音朝她这边传来,裴萱萱知道他打算要向自己走来,便努力挺直了腰杆,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企图能威慑住他,稳住自己的地位。 “也罢,前尘以往,该还给她的我也都还清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的责,我也赎清了。” “你不是她也好,毕竟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计蒙哀伤地抚上自己的喉咙,神情有些恍惚。 裴萱萱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发觉计蒙此时正深陷痛苦中无法自拔,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又碍于自己这横在两人关系间的尴尬身份,终是止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师姐!你在里面吗?”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扰破了泥壁内的沉默,内里的两人难得默契般相互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又一同向声源地望去,只可惜能看到的,只有厚厚的墙体。 “你嚎什么,等我先把火给灭了啊!” “啧,火势这么大,可别把我主人给关里面煮成‘窑鸡’了。” 这是乌泽的声音,裴萱萱听得很清楚。 等等,他骂谁是鸡? 裴萱萱摩拳擦掌,打算等泥壁被打开后立马冲出去把乌泽的耳朵给拧掉。 “原来你先找到了他们。” 身后一直沉默的计蒙,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后,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计蒙……”裴萱萱低下头,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太过聪明,又是神的身份,想要让他能心甘情愿跟自己走,只怕比登天还难。 毕竟,她不是裴御萱,不是他心心念念,爱恨交织的那个人。 她不过是披上了裴御萱的美貌皮相,在替这女人收拾着烂摊子,同时也享受着她那份殊荣罢了。 外面的火势似乎真的有渐渐变小,而泥壁也将要被破开。 裴萱萱知道,若是此时再不为自己争取一番,只怕专属“土”属性的五妖之位就会空出一个,那么,她也不知自己日后的修炼是否会被此影响到。若有影响,那么届时,她必会输给田渊柏一筹。 难不成,她真的要认命,走上原剧本的道路? 指甲深深压入掌心,疼得她清醒了些,于泥壁倾塌的瞬间,裴萱萱转头,想把心中的词一股脑全说出来,却撞入了计蒙那双神色飞扬的眸子,让她忽然失了神。 “我跟你走。”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泥壁顷刻倒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飞沙走石间,烟尘缭绕,裴萱萱于蒙蒙灰中看到了计蒙对着自己翳了翳唇。 “我说,我跟你走。” “裴首席。” 第46章 第25章 与他成亲了 想象不到,计蒙竟会是最快同意与自己走的人。 可泥壁被破开在即,裴萱萱不能让田渊柏看出她的计划,便放弃了与计蒙叙旧的打算。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筹谋。 泥块经由火的烘烤已经变得很是干燥,脆弱不堪,只稍稍一受力,便轻易碎开了来。碎屑散于风中,好似飞扬的风沙,而裴萱萱早已想到这点,提前开好了防罩,将她与计蒙二人牢牢护了起来。 “裴御萱!” 风中还有没来得及散开的泥屑,田渊柏却不管不顾上前,强行运了灵力,闯入了裴萱萱施以的护罩中。 终能立于她的身前,发现她并未受伤,田渊柏暗自松了口气,但看着她错愕的表情以及身后站了位不知名的男人,他因担忧而拧紧的眉拧得更皱了。 裴萱萱抠了抠拇指,田渊柏知道这是她紧张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小动作,冷哼了一声,环起双臂,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将目光来回在这两人身上踱着,讥笑道:“他又是谁?” 他什么语气? 怎么总有种被捉……在床的感觉? 挠了挠头,她揪上他的袖口,示意他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没预估到的是,被她示弱一揪,田渊柏竟还换上了一副质问的表情,如同在等她的答复。 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争论,裴萱萱咽了咽口水,只觉嗓子干疼得很,便打算将话题一转,把田渊柏这莫名其妙的火散往别处。 “乌泽,我口好渴啊。能不能给我变些水出来?” 正欲与田渊柏擦身而过,同他身后的乌泽搭话,手臂便被一个强而有力的手掌抓住,使她动弹不得。 “我在外面担心你的安危,你却在里面与别人相谈甚欢。” “说清楚。”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不会又是你给我找来的御仆吧?” 又是一声冷哼,田渊柏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盯得裴萱萱心发慌。可事已至此,她不知该如何狡辩,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一侧的衣摆被裴萱萱捏得变了形,本欲上前接上裴萱萱话茬的乌泽也乖巧地闭上了嘴,静静缩在田渊柏身后抿着唇看着她,一脸“你多保重”的神情。 沉默了许久的三人,甚至没有任何一方的视线是与对方碰上的,令裴萱萱尴尬得流了一身的冷汗,外加先前本就被火炙烤得滚烫的环境,更是让她此刻体会到了冷热交加的酸爽滋味。 “我来解释吧。” 计蒙眼看事态要偏离到了一旁,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在裴萱萱的身后,于是侧身绕过了她,反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手往后背去,对着裴萱萱做了个手势,以示无碍。 犹如一位救苦救难的天神降临在她的世界,裴萱萱觉得自己星星眼都要冒出来了,满脸崇拜地看着这决意替她拦下“风雨”的神,于她眼中,计蒙的背影似是更伟岸了。 而这一切均被田渊柏一一看在了眼里,他微眯起眼,眼神凶恶,浑身透露着危险的味道,薄唇勾起个不明显的弧度,但并不难看出他是在故意嘲讽着对方,并非示好。 “吾乃……”计蒙恭敬对着田渊柏行了个礼,但神色淡漠,似乎心情不佳,只淡淡开口。 但下一刻,谁都料想不到,在计蒙礼毕抬起身的瞬间,一团大火直直朝他袭来,下手快准狠,好似并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机会。 “雕虫小技。” 只将大袖轻缓一扇,火焰在还未打上他的袖子便被灭下,甚至连点滴星火都不剩。 “你还是这么喜欢玩这些阴的手段是吗?”计蒙呵笑间掀起眼皮,对着外面一处空荡的地方说话。 众人纷纷将头一同望向那边,只见空中悬浮着的零星火焰慢慢变大,紧接着逐渐显出一个人形,再然后,变成了般若的模样。 “果然是你。”般若桀骜不驯的声音回荡在还未完全溃散的泥壁中,带着几分傲慢与轻浮,甚至还有愤恨。 “想不到,你还活着。” 五指向掌心弓起,火团在般若的掌中如同一朵赤色的花,美丽又危险。他似有不甘,趁着计蒙被他问懵的瞬间,又朝着他攻去。 四周的大风“呜呜”狂作,犹如在为这场战斗擂起的鼓声。 “打什么打!” 裴萱萱见到般若又要同人打起来,先前是乌泽,现在又是计蒙,极愤地一把将“受害者”拉回身后,引得面前的三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诧异表情。 “计蒙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你这是又要把人给弄走?” “回来?”田渊柏抢先般若一步发言,挑了挑眉,逐步向她逼近。 “师姐的意思是,还真被我说中了?” 不近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裴萱萱的双目被迫撞上他的眼眸,道道红色的痕迹显眼得让她一下便猜出了他此时的情绪。 “我的苑中,算上我,如今是要住上四个男人了?” “是吗?师姐?” 他仍不肯停下,步步靠近,胸膛就要贴上她的心口。裴萱萱不知道该怎么哄骗这头最机敏的“狼”,只能暂且放下面子,好言相哄。 “好师弟,你听我解释。” “我不会同你回去。” 一把将裴萱萱揽入自己的怀中,计蒙下颌贪恋地蹭了蹭她的发端,美人发间的香气使他昏了头,却也更坚定了他的心。 第47章 可这一个动作,也让面前三个男人的怒火烧得更盛。田渊柏极力端着内心的最后一丝慈悲,忍着没有一剑刺穿他的身体,左手的拳头早已被握得泛起了白,似是在做最后的忍耐。 “我只跟她走,并不想与你们有任何联系。”计蒙带着些红的唇一开一闭,语气冰冷,但又因他的声音如苍暮的老人,听起来总有种命令式的口吻。 田渊柏不知这人究竟是何身份,偷偷抚了抚身侧的捉妖壶,发现它对于计蒙的出现并没有做出丁点反应,便更对这人的身份感到怀疑。 “计蒙,你到底还要霸占裴御萱多久!” 般若忿忿开口,语气冲得仿若下一刻就要飞身上前将计蒙撕碎。 “永远。” 他再次留恋地蹭了蹭她的头发,不知是否是因提及了裴御萱,他的语气间意外地多了几丝温情。 “裴御萱已经同我成了亲了。” “你们竟不知晓?” 轰! 听到这番话,裴萱萱只觉五雷轰顶,甚至不知下一个动作该是推开他还是抱紧他。 裴御萱与他成亲了?! 不是,她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段啊!!! 望向四个男人之间就要相互斩杀的画面,裴萱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修罗场”,她的嘴张得好似能塞下一个鸭蛋。 事态仿若要离越来越离谱的地方发展了,她该怎么办? 剧本里压根没写啊! 谁能来救救她? 第26章 全都换走了 慌张地将头转向三人那侧,裴萱萱看着田渊柏愤怒到极致的脸,以及乌泽与般若想要冲上前将她抢走的姿势,心虚下,她忙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大哥们,本人是真不知道此事啊! 你们要为裴御萱打架就打吧,反正不关我裴萱萱的事啊。 紧裹于计蒙温暖的怀抱中,裴萱萱却觉得背后冷得打紧。 裴御萱一次次给她留下的烂摊子,她都照单全收了,可唯独这种修罗场,她是真的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 更何况,方才计蒙还放出了个重磅炸弹,且为足以摧毁一切的那种。 他竟与裴御萱这种情场渣女成亲了?!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裴萱萱不停深深吸气呼气,试图让心态平稳。毕竟这种事,处理好了便是皆大欢喜,她美美登上修道界的巅峰。可若,处理不好…… 死于谁的手下许还是件一等一的好事,只怕届时他们对她恨透了,连个全尸都不给她留。 思及此,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为何非要另辟蹊径,非得找什么御仆,现在倒好,田渊柏这边哄不好,另外三个还打了起来。 委屈地扁了扁嘴,想着到底要如何挽回这种局势,而当她转念一想,才察觉到,这三人似都是主动寻上门来的。 她是有想过要将他们聚起抵抗田渊柏,只因与他们相遇的每个节点,着实太过于巧合了些。 莫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微微使了些劲,裴萱萱终是挣开了怀抱,令计蒙一惊。知道不能强求,计蒙尴尬地咬了咬唇,还是选择放开了她。身后的三人见到此时的她脱离了桎梏,争抢着想要上前,却被她抬了抬手拦下。 心细如她,一旦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她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许是如此,才能铤而走险保下自己这条小命。 抬起头看向计蒙,心中浮现的好多问题,她都想要一一询问。 “我有话要问你,你能不能如实回答?”裴萱萱的眼底满是坦诚,容不得一丝欺骗。 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打乱了阵脚,计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迟疑了一会,接着又对着她点了点头。 “进我造的幻境里聊。” 势必要挽回这个越来越难掌控的事态,裴萱萱挥手破开一片幻境口,双唇紧抿偏身同计蒙说着。或是因为有些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落子,好下好整盘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明显的颤音。 “你们三个等着,别进来打扰我。” 这次,裴萱萱终不忘端出她那该一直端着的首席架子,她不再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做派,反倒令原地站着的三人紧绷的情绪渐缓。 “希望你出来后,可以解释清楚。”般若咬着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狠狠瞪着计蒙,火犹如点在他的眸里,毫不留情地朝计蒙砸去。 “师姐最好是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田渊柏强压怒火,却发觉压得他心口疼,怕自己的情绪被她看透,以后被她拿捏了命门,又赶紧补了一句。 “否则门内之徒,私自与人私定终身,这可是大忌,师姐是要受罚的。” 软唇于齿间来回搅,直到感觉有一丝疼痛,田渊柏才意识到自己竟将唇给咬破了,血沥沥洇出,为他的原本便俊朗的模样增添上一种嗜血的冷感。 “主人……”乌泽看了看两人,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其实知道,于她的心中,自己素来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若此时不说,要他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离开,他也是万般不愿的。他是懦弱的、不堪的、易碎的,却又是最渴望被爱的。 “走。” 不多费唇舌,裴萱萱拉起计蒙的手向面前的豁口纵身一跃。 裂缝将二人吸入,原本扭曲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只留下话不投机的三人大眼瞪着小眼。相互打量了一下,各自板着迥异的表情临时找了地方暂时休憩。 第48章 遁入裴萱萱亲手创造的幻境中,计蒙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你造出来的?” 挑了一侧的眉尾,计蒙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竟能掌握如此复杂的术法。 “是,山神大人小看我了。”最先松开紧握着的手,裴萱萱反手摊开掌,瞥了计蒙一眼,又把手向前抻了抻,示意道:“请吧。” 二人彼时站于一方清水之上,水清澈见底,之下还有许多条颜色各异的鱼类在里面肆意游着。随着裴萱萱手指向的方位望去,不远处植了一株巨大的桃花树,在它的荫蔽之下,一张长形木质茶台置于此,与它同色的大块木板牢牢将茶台托起,两者结合,仿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岛屿。 幻境内还被造出了春风,它状似不经意掠过,吹动树上朵朵桃花,而那些被吹离树杈的,便趁着风势倾斜落下,偶有几朵有幸被风点缀于茶台之上。 裴萱萱率先用脚尖点着水飞至茶台前,熟练坐下后,她挥了挥宽袖,一套齐全的茶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来,裴首席挺有雅兴。” 计蒙浅浅一笑,紧随其后,于裴萱萱的对面坐下。 “刚才于外,我不好当着那三个人的面同你说这些话,希望山神大人不要介意。” 装作一副明事理的样子,裴萱萱抬起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实则心里一直在责怪计蒙给自己整的这堆破事。 “无妨。”看到她竟主动先与自己道歉,计蒙也只是淡淡颔首,饮下了身前的那杯茶。 定定望着他将自己替他倒的茶饮下,裴萱萱心道他是默认了她先前不得已的做法,于是又继续将话题引向她最为好奇的地方。 “山神大人看人果然准……” 她扮着一副委屈的模样,企图能诈出些什么话来。 “我的确不是裴御萱。” 似乎想要将自己的这番话加深可信度,她又再次重重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这件大家都知道的事,裴首席不必重复。” 拎起面前紫砂制成的茶壶,计蒙又帮自己满上一杯,覆唇轻呷了一口,道:“果然好茶。” 他坐得板正,就连端起杯子的姿态都像是精心调整过的。裴萱萱听到他这话,下意识抽了抽嘴角,极力忍下内心深处那个暴脾气的人设,只能回以一个假笑。 骂谁绿茶呢? 裴萱萱巴不得立马起身,抓起他的衣领就把他给丢出幻境,只是奈何现在自己仍有许许多多问题要问,便犹如被他揪住了小辫子,是坐立难安,如芒刺背。 “那我再问你。” 俯身趴上茶台,裴萱萱定定看着他,媚眼如丝,就想着故意用裴御萱这张脸恶心恶心他,以作小小的回击。 “你真的跟她成亲了?” “假的。”计蒙想都没想,立马答了她最想听到的答案。 “我故意骗他们的。” 他笑得有些狡猾,像只得逞的狐狸,把裴萱萱气得头顶都要生烟了。 “为何山神大人要骗他们?” 竭力耐着性子继续问,裴萱萱觉得自己已经笑得很是勉强,再装下去,她要爆发了。 “当然是为了帮你。” 计蒙冷哼了一声,斜眼看了她一下,忙站起身,背对着她欣赏着那颗巨大的桃花树,而桃花树似是也受到了感召,缓缓落下几片淡粉的花瓣,如少女羞怯时的粉腮,轻柔贴上计蒙温暖的掌心。 “帮我?” 随着他的动作回头看向他,裴萱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表情使得她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你不是怕那个男人吗?” “莫不成,是我猜错了?” 如同捧着一份至宝一般将刚才落入掌心的花瓣小心收好,计蒙将头向后一转,直直对上了裴萱萱心虚的眼神。 “你又知道?” 她心里直道计蒙不能久处,明明两人才相见不久,但她所思所想,他竟都能猜出个一二,这不等同于将自己赤着展示在他的面前吗?那以后在他面前,她还谈何私人秘密? “你看往他的眼神,里面除了伪装出的讨好的笑……” 舌尖点了点牙侧,计蒙不知该不该说得如此直白,犹豫间,又见裴萱萱一副求知的神情渴望地看着他。 “还有恐慌与不安。” 他终是说了出来,却也给裴萱萱的心增大了不安的阈值。 她现在,更是不安了。 “我久居深山,不知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但,你既用着裴御萱的身子,也勉强算是我的半个主子。你惧怕他,不喜他,那……” 玩着腰上垂下的两条金色长带,计蒙甩了甩及腰的马尾,若是他此时的声线并非那么垂垂老矣,裴萱萱都要将他看作一个清隽的少年了。 “我也只是再为你多加一层靠山,让他知道你与我结缘,是背靠着天筑门与山神的。所以,你的这块硬骨,是他最难啃下的。” 惊讶于计蒙的步步筹谋,裴萱萱甘拜下风,只觉自己先前玩的那些于他面前都像是些雕虫小技。 “可他万一去我师尊那参我一本……”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裴萱萱心底落地的石头,霎时又抬起了好几丈。 “他不会。”计蒙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他舍不得。” “与我一般,舍不得。” 第49章 他喃喃着,眼睛忽呆呆看着裴萱萱,可细看便会发现,他似乎是在透过裴萱萱看向另一个人。 “计蒙。你可真是又爱她,又恨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裴萱萱发觉茶已经在二人的谈话间渐渐转凉,嫩白的葱指抚上杯壁,茶又被她用术法温了温。 “恨啊,怎么不恨。” 高大的身形又转回身背对她,寂寥地望着盛放的桃花,眼底空落落的。 “可是若无爱,又怎么会恨呢?”讥笑了自己一番,带了抹黄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吸引了裴萱萱的注意。 可不看不打紧,一看,裴萱萱发现了端倪。 “你的头发里,怎么会混了如此多的白发?” “是因为白发太多,你才将头发束起的?” 有点好奇为何连神都会长出凡人才有的白发,裴萱萱扑闪着微微上挑的眼,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被我用来换走了。”他呵了一声,本就苍老的声线使得听起来更年迈了。 “连同我的声音。” “全都为了她,换走了。” 第27章 三色宽镯 拿于手中的杯盏差点要掉下,裴萱萱回过神将杯子握紧,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惊叹。 “是我活该。” 计蒙看向已经呆掉的人,眨了眨眼,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掌心的花瓣早已被他揉成一小团,他有些神伤地望着那枯萎的花瓣,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我不该爱上她,也不该为了她丢弃本为山神该行的职责。”视线仍未离开掌心,只听到他轻声叹息了一声,索性大掌一挥,将花瓣挥入水中让其随着湖泊游荡。 “她不在了也好,我也不必再见她了。” 手臂抖了抖宽袖,发出布料间摩擦的声音,裴萱萱望向他的脸,用一种“真是可惜了”的表情看着他。 “裴首席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计蒙挑了挑眉,语气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那有什么恢复的办法吗?” 她朝他摆了摆手,让他坐回自己的对面,手掌撑上一侧脸颊,好奇地看着他。 “办法是有。”觉得她的这个问题有点不知所云,计蒙顿了顿,随即点头。 “就是牺牲比较大。” “你知道这个作甚?” 看着裴萱萱抬手为自己添满了茶,碍于礼貌,计蒙不得不用手点了点茶台,复而又看向她。 “你这样多难看啊。” “浪费了这张脸。” 裴萱萱嘴里含着半口茶尚未咽下,所以口齿有些不清,好不容易咽下,她本以为计蒙没有听清,正要复述,对方却打断了她的话。 “不必为我忧心,这样挺好。” 身侧水波流动,静静流转于二人身下的木板处,再抬起眸子看向他,裴萱萱觉得他的内心其实不似广阔的山川,倒是觉得似水般柔情,千回百转,可有时又如同波涛汹涌的浪潮,威力巨大且澎湃。 觉得她看他的眼神颇有几分细探之味,计蒙搁下原本放在唇边的杯盏,手悬停在桌面上时,盯着茶台分了稍许神,继而开口:“我之所以帮你,也不过是为了裴御萱的这张皮相罢。” 言罢,他轻咳了几声,在裴萱萱的注视下摊开了掌。 好奇宝宝一样睨了计蒙一眼,她想知道计蒙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便顺着他的姿势伸头看去。霎时,一道金光从他的掌中迸出,差点把裴萱萱给亮瞎。 “这是土属性的镯子,里头有我一半的灵力,我知道,这东西对你有用,你且拿走吧。” 把手往前伸了伸,他将一只金黑白三色相间的圆宽镯展示在她的面前。 裴萱萱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接过,顺势戴上自己左侧的手腕,不料尺寸将将好,使得她一愣。 “方才我握过你的手,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尺寸。”计蒙看着她有点讶异的神情,忙解释到。 “计蒙,你可真是太好了。” 裴萱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感谢他为好,按现代人的规矩,她此时应该早已扑上去,给他个大大的熊抱了,但如今她毕竟不在现代,手无足措地面对他人的帮助,她不晓得要如何表达谢意。 “无妨。” 将她的表情看了个透,计蒙淡淡笑了,脸颊右侧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裴首席请我于这么美丽的地方,还为我沏了香醇的茶,我已是满足。” 听到他这么说,裴萱萱懂事地又将刚泡好的茶往他杯里猛倒,引得他笑出了声。 “既然裴首席真心想要感谢我,那不如……” 计蒙故作神秘,刻意拖长了尾音,裴萱萱以为他是要她许诺什么难以办到的事,心底不免打起了紧。 “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裴萱萱。”她立马作答,就好像是在害怕计蒙后悔似的。 “竟只差了一个字。” 计蒙呵笑了声,长指微微弯起,挡住了唇边的一抹惊色。 “只怕是,命中注定。”见他大笑,裴萱萱只道自方才见到他以来,都没看到他笑得如此狂放过,便犹如彻底释怀了什么一般,肆意又外放。 笑了好一会,计蒙许是有些累了,脸上的笑意敛下,勾起唇抿了抿茶,像是想要对裴萱萱交待什么似的,一双眼紧紧扒着她不放。 “我不能离开焘芸村,这是天罚,所以这便意味着我无法同另外两个家伙一样随着你走,但,你可以通过这个镯子与我有所感应,若日后,你真的遇到危险,我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第50章 裴萱萱见他眼神坚定,不似在扯谎的样子,心下一动,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最终交汇在心口,胸膛刹那间变得暖暖的。 “谢谢你,计蒙。” 高举起面前的茶盏,裴萱萱示意要与他碰杯以示感谢,先前的一些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情愫,在他的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便荡然无存。 “砰” 青花瓷制成的杯盏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裴萱萱曾记得,计蒙的声音原本便如同这般好听。 二人相视一笑,远处看去,略有几分酒逢知己的意味。 桃花突然从树上簌簌飘下,不知是风,亦或是谁刻意之举。 像是一场雨,飘飘然撒下一大片,柔弱,却带着几分不庸俗的美感。 半空中突然被撕出一道裂缝,坐在地上的田渊柏首先察觉到了灵力的震感,立马将头抬起,只见裴萱萱艳丽的身影从裂缝中渐渐显形。他心一颤,双拳半握,像在等待着审判。 “主人!” 乌泽与般若是后面才发现裴萱萱从幻境回到了现实,忙拥上前,挡住了田渊柏的视线。 “那个老头呢?” 般若不爽地“啧”了一声,见她身后没有跟着那个他最讨厌的人,不免有些开心。 “什么老头老头的,计蒙可是山神,是神明。你怎么能这么叫他?” 裴萱萱轻轻拍了拍般若的肩膀,眉头蹙起,但也难掩她此刻欣喜的神色。 “看来,师姐的夫君没有一同回来啊。” 田渊柏咬牙切齿上前,一把就将拦在裴萱萱身前的两妖推开,表情十分不悦。 “我们可恭候你多时了,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 “不然,待到回门,我便向华竹掌门禀明一切,让他来好好处置师姐。” “我相信,天筑门定会判个公道。” 一连串说了一堆话,裴萱萱觉得被他吵得脑子疼,偷偷白了他一眼,连解释都不想了。 整日就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威胁她,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好被掌控? 可她就偏不如他的愿。 双眼咕噜一转,裴萱萱心底有了对策。 第28章 混过一天算一天 “师弟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裴萱萱眯起眼,好整以暇地看着田渊柏,表情里带着几分戏谑,企图窥探他那见不得人的心事。 “我只是怕师姐选*错了路罢了。”极力掩饰着那快要被察觉到的占有欲,田渊柏在原地整理了一会情绪,压低了声线,又往她面前凑了凑,意欲反将她一军。 “可我希望师姐能搞清楚状况,现下,不应是来质问我的时候吧?” 田渊柏左右看了一眼身旁的两只妖,气呼呼的样子使他得以毫不费力地就将这点火星扇成燎原之火,同时还不需要他出手。 双眉挑了挑,他觉得自己这“借刀杀人”的本事倒是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果不其然,乌泽是最先被扇动的那个。 “主人,你跟计蒙……” 比起般若,他似乎更容易轻信别人的话。 将挽着藏锋的长臂置于身后,五指转着剑,田渊柏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等着她的回答。她那对因感到无所适从而渐渐蹙起的眉,还有那双饱含碧波的美目,他是怎么都看不够。 以及,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洇着抹勾魂桃色的蜜唇。 再近些,他还想再近些好好观察她的脸。 动作先行于思想,田渊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再次往前挪了几寸,让她被逼得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面对迎面而来充满压迫性的身影和耳畔乌泽的责问,连同般若的那双直勾勾瞪着的红瞳,她感到有些慌张,眼睛开始四处乱飘,抓不到重点。 猛地咽了口口水,她于腹中又默背了一遍腹稿。毕竟坑蒙拐骗这种戏法,她使得多了,便越来越熟练了。 千回百转间,她无意瞥到田渊柏一直未落的目光仍死死盯着自己,以他往时缜密的心思来看,裴萱萱知道拖太久对于她来说只会显得是因心虚才不敢接下话茬。于是,终于敲定了心底的算盘,稳下了心神,她借势撩了撩被风吹到唇边的碎发,在抬眼的瞬间,却感受到一片阴影打在了额上,害她顿了顿,台词卡在了唇边。 仔细瞧去,那是田渊柏企图替她整理头发的手。 定定望着她无意露出的手镯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该将落空的手收回,直到感受到了她疑惑的目光,田渊柏淡淡开口,语气有几分不悦:“师姐的镯子不错。” “这个啊。” 眼睁睁看着裴萱萱将腕上镯子于他面前晃了晃,田渊柏的脸色更差了,只想要伸手将那枚宽镯一把扯下,最好是再被他“一个不小心”摔了,更好。 “这是方才计蒙给我的。” 小心抚摸着那枚别致的玉镯,不经意之间,裴萱萱在镯内探到一丝极强的灵力,它深埋在里,若不是故意去寻,怕是无法轻易感受到它的存在。 如此看来,计蒙果真没有骗她。 粗细得当的玉腕悬着一枚独特的镯,裴萱萱仅用食指点了点,它便悬臂荡了荡,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嫩了。 既是镯内存有计蒙强大的灵力,那么裴萱萱又怎会放弃这难得的“试验”机会呢? 正欲摩拳擦掌试一试这镯子的“土”系威力,裴萱萱双指都已沾上灵气,脚下的泥块开始抖动,便犹如之前与计蒙对打之时,脚底出现的那道可以将她吞噬的裂缝。 第51章 她现在,也在操纵着它。 裴萱萱心下大喜,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被田渊柏尽收眼底。与她反相反,田渊柏的脸倒是越来越黑,甚至都黑得仿佛能掐出墨汁来了。 “师姐久久不愿解释,是在刻意逃避什么?” 待他说完这番话,田渊柏看到她微低下头,似开始思考了起来,整个人连魂都没了。为了将她该留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回拢,田渊柏不禁弓起手指,于她额上来了个“栗子敲”,这才将她唤回了神。 可裴萱萱这边就不好受了,术法一经被人无故打断,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想起这三人还被她晾在一旁,只怪是这强大的力量太过于迷人,竟令她全然忘了先将这三人糊弄好。 “咳咳。”先是清了清嗓子,以免待会洗脑时出岔子,裴萱萱将流程在脑子里滚了一遍,这才立马端起了裴御萱往时善用的架子,同时将宽袖卷起,刻意地露出了那枚显眼的玉镯。 “其实,我与计蒙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夫妻。” 看着面前三个人凝重的表情,裴萱萱觉得紧张又好笑,因害怕自己待会瞎掰时会忍不住笑场,只能无奈掐起一侧的掌心,这才让她没那么想笑。 “我与他算是结了缘罢。” “就如同我与你们俩结了契一般,只不过因为计蒙是神,神与人结契,于他们神明的眼中,那便犹如凡间的结亲,但其实我与他,不过是单纯地结了缘……” 裴萱萱说到这顿了顿,紧接着望向田渊柏,因为接下来的话,她似是故意说给他一人听的:“我与他的关系估计就是信徒与神明间的联系,信徒依靠神明的帮助得以存活,而神明依靠信徒的信仰得以存活。严格意义上说来,我们俩,是相生相伴的关系。” 言罢,她还炫耀似的转了转手腕,玉镯顺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腕上滑动,大小刚好。 “主人的意思是,你并没有跟那家伙拜堂?” “主人以前同计蒙可走得近极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是计蒙那家伙的信徒?” “是不是,其实是因为主人变心了,爱上我了?不要他了,你才这么说的?” 乌泽原本带了几分愠色的脸瞬间软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着,一副撒娇的模样倏地就往裴萱萱身上倒,像个没了脊柱的软体动物。 正要喜滋滋作势溜入裴萱萱的怀中,不料乌泽忽然感到脖子一紧,强烈的窒息感使他不得不睁开眼向那个作恶的源头看去,只看到般若那张面带嘲讽的脸大喇喇展示在他的面前。下一刻,乌泽还没来得及骂出口,整个人便被般若一把丢到了一旁,摔了个脚朝天。 “般若!你!!!” 白了一眼坐在地上耍赖般指着他骂骂咧咧的乌泽,般若极具代表性的红瞳立马将聚焦点移向裴萱萱那张精致的脸,本想说出口的重话,却又在开口的瞬间柔了下去。 “你说是就是了?” “要不还是让那家伙出来解释解释,若是他与你说的一样,那我便信了。” 他将双臂习惯性环起,脸上质疑的神情彻底搅乱了裴萱萱原本平静如水的心。 “这次我同意他的看法。” 田渊柏越凑越近,脸都要贴上来了,裴萱萱无法掩饰的厌恶表情跃然于脸上,被他一一看在了眼里。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直击他的心头,可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表情,又怎能将他打击得完全无了求胜的心思?他着实不明白,也不理解。 不知怎的,他忽然没了探寻真相的想法,她究竟是不是与计蒙真的有什么特殊关系,他已经不敢奢望能了解了。如今,他只想让她敛下这令他感到极度不适的表情,然后一如往常那般,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含秋水,眼波潋滟,不费丝毫的力气,便能让他的心情随之好起来。 而不是让他看到现在这副如此嫌恶他的神情,就好像把他的心捏碎,再狠狠丢入谷底,使他疼痛难忍。 “计蒙已经离开了,作不了证。” 裴萱萱抱着“死无对证”的态度,对着两人摊了摊手,顺道拉起一侧还赖在地上撒娇的乌泽,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承认,这一定是她活了这二十多年来,演技最棒的一次。 “你们若是真的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索性直接搬出了往日里八点档肥皂剧里渣男的台词,她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选择直接摆烂了。毕竟说多错多,容易将原本发展好的事态反倒越描越黑,且若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那只怕会将她全盘的计划打乱。 况且,她也不能辜负了计蒙的这番美意。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否认与计蒙的关系,但也巧妙地避开了两人绝对的联系,只留下淡淡的暧昧感,让他们看不清,摸不明,下意识地让田渊柏在心底或多或少清楚她背后有这座靠山,从而不敢堂而皇之地杀她。 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地上的泥块已经被三人用术法挪开,此时他们身处的地方空旷得足以站下百人,烧成黑灰的树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将整个空气都污染得浑浊不堪。裴萱萱的声音在此时伴随着传回的回声反复掠过三人脚下的土地,萦绕在这片山谷内。 被她的这番说辞气得不轻,田渊柏紧紧握起拳,一侧的藏锋也被他握得发出一声摩擦皮质的“嘎吱”声响。他愤愤看着她,但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第52章 她这算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她与那个神是有特殊联系的,但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尽管亲密,但并非是夫妻?尽管特殊,但并未有过越界的行为? 轻轻呵笑,田渊柏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发出了声,忙将快要收不住的怒火狼狈收起,他翳了翳唇,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就算是开了口,似也没有资格再去追问什么。 她都表达得如此明显了,他也不是个傻子,怎会不懂她的意思? 只道这裴御萱是真的喜欢做这种令他厌恶不已的事情,不论是先前的隐瞒妖怪身份当上了天筑门首席也好,还是在门内总是逗弄引诱他也好,或是身旁总围绕着一群追随者也好,甚至于现在的这个——与山神有说不清的联系也罢。每一件能抬高她身份的事情,亦是想要达到的目的,她总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还能在解释的时候一一列得清楚,让人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是啊,她是谁?她是他永远遥不可及的人。 是时常让他恨不得杀了,除之而后快,但时常又让他心跳不已的矛盾体。 田渊柏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这段感情,趁着它还没有爆发出来,他得明白究竟他是以怎样想法的看待她的。 “干嘛?还不信啊?” 对着发呆的田渊柏挥了挥手,裴萱萱不知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相信了她的这番话,对她的身份又多了一份忌惮? 还是压根无所谓她背后的这些靠山,只想趁着她现如今羽翼未丰,赶紧趁机杀了她。 一想到第二种结果,裴萱萱不禁打了个冷战,不安的感觉爬满全身。许是心情波动得大了,甚至还牵动了乖乖被乌泽挂在腰间的妄念,它抖了抖,像是想要飞到裴萱萱的身侧安抚她。 “你先别闹了。”乌泽摸了摸妄念好看的剑鞘,独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主人现在可没空陪你玩。” “既然师姐说自己没有触犯天筑门的条例,我也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便算了。” 田渊柏不想再往下深究,毕竟,万一真的深挖到什么他不愿看到的,只怕会影响他的情绪,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裴御萱,你的这张嘴,最好是不擅长骗人。”般若听到田渊柏放弃了深究,随之嗤笑了一声,仍然交叠着双臂,神情中的怒气一丝不减。 突然起风了,风将四人的衣角卷乱,于风中胡乱拍打着,发出犹如蝴蝶振翅的声音。天上渐渐聚起的云也似乎被风吹得沉了下来,紧紧压上了这片辽阔的土地。 “又要下雨了。”田渊柏将手中的佩剑掂了掂,没有再看裴萱萱一眼,目光向上撇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田渊柏离去的身影,裴萱萱松了一口气,但心底仍在担忧这件事究竟有没有翻篇。不过既然田渊柏没有明说,也没有突然疯了似的要杀了她,那估计他是真的信了自己靠山强大,不敢再接近她了。 想到这,她的唇角不禁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却被般若抓了个正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还是不是先前的那个,但你若是为了护下计蒙哄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提起一侧嘴角,笑得狠戾,没有一丝允许讨价还价的余地,让裴萱萱看的头皮一麻,忙将他的头扭到一旁,趁着他没来得及回头的瞬间,立马灰溜溜跑了。 “裴御萱!” 裴萱萱因方才与计蒙过了几招,又唤出幻境,失去了太多灵力,以至于无法立马御剑飞走,于是只能捂着耳着急忙慌拔腿开溜,无视了身后般若无能狂怒的声音,以及乌泽的小声呼唤一路狂奔,直到再也听不到两人的声音才停下喘气。 管他田渊柏怎么想的! 反正能混过一天算一天。 她倚靠在一颗树旁,咧嘴笑着抚摸刚被“骗”到手的玉镯,嘴里发出了一声与她这张高冷脸蛋完全不符的“嘿嘿”笑声。 第29章 大雨将至 又是阴雨绵绵的一日,裴萱萱烦躁地坐在窗户后的梳妆台前梳着长发,窗外不大不小的雨滴从天而降,偶有几滴拍在镜子的背面,发出“滴答”的清脆声。梳子滑过黑发的同时也发出了声响,合着雨声反倒令她感到舒缓了些。 铜镜中映出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如瀑的黑发包裹着,将她本就白嫩的脸衬得更夺目了,只可惜,那双微挑的狐狸眼此时本应顾盼生辉,光彩照人,可她却无意看到了眼底挟着一抹不该出现的疲色,裴萱萱大惊失色,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先是被阴雨折磨了好几日,昨日又经历了与计蒙相逢,再是想起裴御萱先前与他的回忆,又是造出幻境与他共赏桃花洗脑,又是想计策对付田渊柏与另外两个难缠的家伙…… 想到自己把每件事都努力搂紧,拼尽了全力做到了滴水不漏,这使得她原本被惹恼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但看到自己的这张脸被摧残得长了一条细细的纹路,裴萱萱如临大敌,抚摸着这张珍贵的脸欲哭无泪,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怕是都哄不好她。 田渊柏!等老娘改变了原书的结局,我立马离你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在心底暗啐了一声,但该做的还是得做,毕竟现在她与田渊柏的关系仍是卡在尴尬的节点不上不下,而她的内心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催促着她去赶进度。 第53章 拳头被她握得嘎吱响,心底的斗志忽然又被燃了起来。 她发誓,在降伏完焘芸村附近的妖邪前,她势必要将田渊柏与她的好感刷到百分之五十。 如此盘算着,裴萱萱咬了咬唇,之前略带疲惫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起身去衣柜翻找从门内带下的衣服,挑了套明媚艳丽的,又为自己梳了个华丽丽的发型,特地簪起了先前唤莲为自己设计的那朵会动的花簪,便忙不迭就往田渊柏那冲去。 田渊柏所住的房间于她房间的正下方,将房门关好,裴萱萱软底的鞋子踩在木头搭建成的楼梯上,发出“嘎吱”的响声。 下了楼梯,又往左转去,此时裴萱萱仍未抵达田渊柏的房间,却意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让她好奇地快步走了上去。 “他去哪了?” 裴萱萱右脸抽了抽,看着田渊柏门前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位“门神”,为田渊柏突然的消失感到有些不快。 好家伙,她难得使劲好好打扮了一番,就想着能不能施个美人计将约他出门,顺道假意谈谈心。趁着下雨时节,二人只撑着一把伞,这样便能降低他的防备之心,顺势再询问他对自己的看法,若是得到了好的反馈,她再一鼓作气拍拍他的马屁,那么,何愁与他的关系无法快速拉近呢? 然仍天不遂人愿…… 她无奈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叹了口气,只觉它阴沉得犹如自己的脸。 “柏仙说捉妖壶有异动,具体的情况也没跟我们明说。今早我们来找他的时候,只发现他留下了这张纸条,上面只提了这个。” “我们俩还正想说去你的房内找你呢~” 乌泽将捏在手里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将他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看起来像个可爱的糯米团子。拍了拍沾上了糕点碎屑的手,乌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乖巧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喏”了一声,对着裴萱萱递了过去。 “捉妖壶异动,于客栈等我。” 裴萱萱一字一句念着纸条上的字,引得般若好奇地偏过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把头伸了回去。 “确是他的字迹,看来不是被什么大妖怪抓走了。” 他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束起的袖口,两条红色的布带随着他的动作飘扬着,在裴萱萱的眼中掠过一道红影。 “我检查过了。” 乌泽咀嚼着仍未吞下的糕点,含糊不清地说着。 “柏仙的蓑衣不见了,看来是真的出门捉妖去了。” 听到乌泽如此说到,裴萱萱神色一凌,心头又闪过了一个新的计策。将掌中的纸条紧紧一拢,长条形的纸条被她揉捏成了一团废纸,她再次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灰暗的天空预示着待会或许会有一场大雨,可这正合她的意。 时间不等人,裴萱萱没有时间跟面前的两人做过多的解释,拉过乌泽的手将纸团往他手里猛地一塞,决定立马转身回房去拿装备。 “主人,你去哪啊?” “般若还说待会去你房内打打牌来着。” 裴萱萱的身影越来越远,乌泽懵了似的与身旁的般若互换了个眼神,对方显然是猜到了裴萱萱的想法,只耸了耸肩,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只留下一句话:“她怕是要跟着去捉妖了,没什么大事,几只小邪祟罢了,她裴御萱还会惧怕不成?外面风大雨大,我惧水,便不跟着去了。” “哈?” 乌泽梳着高马尾的圆圆脑袋微微一偏,蓝色的瞳孔里仿佛满是不解。 “主人这到底是要监视他,还是要帮他啊?” 可惜四下无人应答,他扁着嘴对着栏外的雨滴伸出了手掌。原本计划好的相处时间被打乱,乌泽烦闷的心情倏地涌了上来,几滴冰冷的雨滴滴入他温热的掌心,稍稍缓解了心底的这份郁结。 将手臂叠搭在木质的栏杆上,乌泽弓着腰把头放在手臂上,一人静静观着雨落,背影有几分落寞。 豆大的雨点打在蓑衣上发出闷响,那种沉重又湿漉漉的声音,让本就不喜欢潮湿的裴萱萱没了耐性。 方才回房好不容易穿上了她最不喜的蓑衣,戴上许久未戴的斗笠,又闷又重的压迫让她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将妄念挂在腰间,剑柄卡在一个可以随时拔出的位置,以防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中指与食指贴向掌心,正努力寻找着田渊柏的方位。 奇怪了,她明明没有感受到附近有妖邪的存在啊,既然没有妖邪,那田渊柏怎会出现在附近? 可刚才临出门之前,她有问过掌柜,掌柜说田渊柏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难不成是掌柜的看错了? 持着怀疑的态度收回了手,裴萱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寻,但转念一想,现下能用以寻人的办法并没有比这更佳的了,所以也只能选择赌一把:先是散出几分灵力去探路,再跟着掌柜指出的方位,前去寻找田渊柏。 时间飞逝,她散出的灵力没有传回一丝回应,大滴雨点打在裴萱萱厚重的蓑衣上,好似要将它打穿,让本就倍感不适的她感到更难受了。正踌躇犯难之际,裴萱萱恰逢看到附近竟有一个木头搭建起的亭子,便连忙加快步伐对着它冲了过去。 亭子很小,顶端铺满了防水的草,雨水淅淅沥沥沿着顶端流下,为亭子做了个水制的雨帘。终能得以避雨,裴萱萱本想歇脚坐一下,却不成想,此处连张石凳都未曾见有,倒是在亭子外的不远处,有一个拿来喂马的槽,看起来,这处许是给往来的商贩歇脚用的。 第54章 那怎么办?要不就坐了? 裴萱萱左右踱着步,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坐在冰冷又潮湿的地上,尽管裙子早已被大雨淋了个透,但地上泥泞,一旦坐下,那便会沾上一身洗不去的泥。 唇角往右侧撇了撇,裴萱萱打算再坚持一下,顺道站在亭内观察着雨势。 许是老天爷是眷顾她的,不久后,她散出的其中一丝灵力如她所愿地悠悠回到了她的身边。 “如此难寻?竟只有一丝能探到?” “还如此模糊不清,范围也大,不使用地毯式搜索压根就找不到!” 把灵力收回掌心,裴萱萱下意识皱起了眉,亭外大雨不停,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目前看来,她先前对于今日天气的预测,是准的。 “外面的雨也好大……” 本以为可以顺利找到田渊柏,后再与他双剑合璧,合力击败那几只无足轻重的妖邪,从而得以增进两人的感情,在他面前刷尽好感。 裴萱萱欲哭无泪地扶着额,只道自己万万没想到,她完美的计划竟会死在了第一步。 早知半天都寻不到人,她还不如在客栈睡大觉呢。 使劲跺了跺脚,她白色的弯头鞋尖已经被一些雨滴打湿,鞋跟也粘上了好些黏黏的泥土,裴萱萱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反正都已经走到这步了,既然是找到了目标,就算是再模糊,那也得一鼓作气走到底。 这么想着,她拢了拢身上的蓑衣,再次冲向雨里。 雨点拍打上她艳丽的脸,配上她此刻倔强的表情,使得她看起来颇具几分英气。 “哐” 藏锋被一道黑影击落,发出清脆的震响,紧接着被狠狠甩向远处。田渊柏来不及抓上,手腕便被几道黑影死死缠上,然后连带着全身被黑影裹起,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看向那团不成人形的影子,唇边漾起一丝怪笑,像是在嘲讽它的残缺。 “小道士,你都要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呢?” 黑影看到他如此狂妄,原本猛烈的攻击瞬间缓下,只为看看田渊柏是否还留有什么后招,好加以应对。 “我笑你连人形都化不了,修为极差,却还这般张扬地四处害人。” 此时他的斗笠早已不知在何时被打落,雨水从他的头顶自上而下灌入,沿着他细长的脖颈沁入蓑衣内,冰冷的雨水湿了他的里衬,冻得他止不住颤抖着。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样只会助长这只妖邪的威风。 被水淋得微微眯起的一双瑞凤眼,眼睫上的水滴阻碍了田渊柏的部分视野,可他仍能清晰地看到远处躺着的两具尸体——那是他在赶到前,就已惨遭毒手的村民。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这只无形妖孽。 身侧的捉妖壶许是也感应到了他的不安,疯狂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但他并无机会去将它打开,只能干听着它吼叫,抿着唇快速想着对策。 他自知自己现如今的灵力仍不算强,所以在面对此等中等妖邪时,他总想着可以先将对手击败,这样才有十成十的把握将对方收入壶中。 之前他所收过的妖是如此,想要这样收服裴御萱也如是,再到现在的这只妖,他便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使他感到始料未及的是,他确是轻敌了。 此妖的术法乖张奇怪,施法毫无逻辑,使他根本猜不出它下一步的想法,晃神的瞬间,便被它逮到了漏洞,抓到了反击的机会。 黑影将田渊柏捆绑得近乎窒息,那道缠着他全身的影越收越紧,甚至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冒出了白光,犹如濒死之人临死前看到的天光,明明显示着绝望,但刺眼的光芒又仿若充满了希望。 可田渊柏不甘心如此窝囊地死去,哪怕拼尽全力,他只要能挣开一点,然后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去呼唤藏锋,就算最后会与这只妖邪同归于尽也好,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于邪祟之手了。 眉毛被大雨打湿,根根分明,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块,看起来像是要连在了一起。凝神使出全身剩下的最大的劲去挣脱,几番挣扎后,田渊柏终得以争取到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藏锋!” 只听到他大喊了一声,因呼吸困难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响彻整片树林,惊起了一处躲于树顶避雨的鸟群。 或许是因太过使劲,他于喊出的瞬间整个人便脱了力,昏昏沉沉地将将要倒下的瞬间,田渊柏以为自己的最后一丝挣扎也成了可笑的徒劳,却不成想,不过数秒的时间,他的耳畔忽地闪过“唰唰”两声,像是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 “捉妖不带上我?” 身子被一个柔软的臂膀接下,田渊柏惊讶地抬眸往上看去,熟悉的一张美艳动人的脸直直撞入了他的双瞳里。 看到他如此讶异的神情,裴萱萱得意地对着他挑了挑眉,然后轻手轻脚将他搀到一旁靠着树坐下。 仔细一望,裴萱萱才发现他的脸早已被大雨打湿,原本好看的两撮额发也被雨水淋得狼狈地贴在了脸上。替他整理额发之时,她无意对上了他惊讶又饱含着几分读不懂的眼神,裴萱萱努了努嘴,决定在他面前耍一次帅。 玉指拉上原本牢牢系在下巴的丝带,她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潇洒地往田渊柏头上一盖,顺道遮住了他并不想被她看到的狼狈模样。 “师弟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给我这个师姐收尾吧。” 第55章 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裴萱萱只顾对着他轻轻一笑,便起身立即转身,唤回了被她分成无数把,此刻仍在与那道黑影打斗的妄念。 “裴御萱……” 田渊柏轻声嗤了一声,用手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却并不影响他看向裴萱萱的视线。 她一头本梳得整齐的秀发被雨瞬间淋透,不停往下滴着水,花簪开开合合,被雨滴打上之后却难得地娇艳欲滴,反倒将裴萱萱衬托得越发鲜活美丽了。 这时的她,与他方才一般狼狈,可她却不紧不慢,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状况。 如此一对比,裴萱萱倒像是个英勇的战士,而他如那见不得人的逃兵,只会躲在暗处逃避。 莫名有一种自卑感涌上心头,田渊柏的心肝颤了颤,也不知究竟是雨水太冰刺激了他,还是他在自我否定间试图杀死自己的心。 只听到他用极小的声音自说自话,语气里满是委屈与不甘。 “也许,真正该被收服的妖怪是我才对吧。” 第30章 降服邪祟 服邪祟 原以为此等连她都不太好寻到的妖邪,也许不过是只好收拾的普通玩意,以她这等阶级的术者,对付这种邪祟,怕是都会被世人评价“杀鸡焉用宰牛刀”。 可当裴萱萱握着妄念的手抵挡得越来越着力时,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狂妄自大了。 “哟。” 难得那个邪祟开了口,话里话外都是一股不屑的味道。 “本以为今天能吞了这小子得天独厚的灵力,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黑影绕着裴萱萱转了几圈,像是染了色彩能看到形状的风,混着大雨,卷成了一个仿若能将人禁锢在里的圈套,把她牢牢圈在了里面。 “我向来只见过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英雄救美,但从未见过美救英雄的。”黑影啧啧几声,连裴萱萱都能听出它话里带着几分逗弄之味,让她直犯恶心。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那我就让你俩做个短命鸳鸯,一起去阎王爷那投胎吧。” 影子原本只是环绕在裴萱萱的身侧,当即,于它语毕的瞬间,围圈骤然收紧。好在多有防备,裴萱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用术法弹开它的攻击,接着开了灵台一清,霎时,她的双眸忽地闪出一道奇异的光亮,方便她看清眼前邪祟的本体。 手中的妄念跟着一动,裴萱萱露出一个必胜的笑,猛地转身,狠狠朝此时躲在她身后的黑影本体刺去。剑划过的瞬间,两侧的雨滴被她挥出的剑气崩开,向四周疯狂弹去,溅到了一旁的灌丛内,叶片留下颗颗饱满的水珠,在积满后又沿着绿叶的叶脉迅速下落滴入泥里,弹起的泥点掸到了她雪白的靴子上。 而她早已无心去在意这些小插曲,剑已经刺中妖邪,她当下最需要做的,便是趁着它虚弱之时,施咒将它收入自己画了朱砂的符咒中,再送回天筑门复命,作为范本在天筑门进行展示。 意识到自己的名声又会在这一次小小的战斗中刷高,裴萱萱不免暗喜,只道自己的反派身份是越洗越白了。且为避免落下话柄,近来但凡有损她名声的事均都被乌泽与般若及时处理,所以她坚信不久的将来,一旦提及反派角*色,那榜上必是不会有她的名。如此一来,逍遥自在的日子是指日可待了。 正沉溺于美梦之中,她的剑柄不由得有些偏移准心,黑影眼看抓到刹那的逃跑机会,忙慌将影爪攀上剑刃,冒着哪怕是被剑刃划得遍体鳞伤的风险,它也势必要将剑尖从身上拔出。 可仍保持着警觉的裴萱萱哪里会给它这样的机会,感受到剑柄有所颤动,她知道是妄念在提醒她回神,便又凝神施咒,一道法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被大袖遮住的左手。 毕竟是要靠着这只大妖提升名望的,若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她方才臆想出的一切不都要成为泡影了? 一道带着金光道咒的法阵快速盖在了那快要逃脱的黑影之上,对它而言,承下这伤害与濒死无异,因为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法阵上携带着的强大灵力,压制着它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还在侵蚀着它体内的邪气,将它的力量蚕食得一点不剩。 “不是说要送我去见阎王爷?” 裴萱萱见到黑影在阵法中忿恨地挣扎着想跑,美艳的脸蛋沾了一脸的雨水,却意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那笑中带着几分讥讽,更像是胜者狂欢前的庆祝。 “这法阵……原是天筑门的首席弟子。” “为了捉我这小小妖物,天筑门此番可真是大动干戈啊。” 黑影没有脸,但裴萱萱仍可以想到它此时狰狞的表情。 大雨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田渊柏看到裴萱萱似是在与那妖物谈判,心不由揪了起来。本想起身用捉妖壶去帮她,但自己体内的灵力早已透支得精光,只能无力地又坐了下来。 “现在过去,许是反倒会给她添麻烦。” 尽管雨水不休止地往他的眼下斜着倒灌,但也并不影响他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倩影,心底是止不住的紧张与担忧。 他不希望她有事,至少,这一刻,他是不希望的。 他还想看到她笑着对自己“动手动脚”,还想看到她拽着自己的手腕娇滴滴叫着他…… 总之,她绝不能有事!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或许是给了田渊柏莫大的力量,只见他缓缓扶着身后的树起身,使出全身力气去够身侧的捉妖壶,企图能打开它。 第56章 无奈身上被雨打透的蓑衣沉重得不行,让本就行动不便的他更是吃力。田渊柏死死咬着唇,心底不停为自己打着气,呼吸渐渐变喘,仿若一块大石紧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吸不上气。 “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黑影曾见识过捉妖壶的巨大威力,所以势必不会陷入这必输的局面。 正处于上风的裴萱萱在听到黑影这般语气后便猜到它留有后手,心下不禁一滞,不敢去印证自己的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大不了大家一起灰飞烟灭罢!” 话音刚落,只见黑雾四起,裴萱萱被烟尘呛得睁不开眼,忙用宽袖遮起口鼻,不让更多的飞尘飞入自己的鼻腔内,而右手持剑的手死死卡在原位不敢动弹,就怕那妖物借机挣脱开了来。 可漫天烟尘,尽管仗着大雨的加持,它翻飞不了多久,但仅仅只需一会,也足够他们两人好受的了。 “咳咳……”裴萱萱不停挥着袖子,一心只想赶紧确认田渊柏的踪迹。 若是将他的小命真的葬送在了此,她只怕自己的结局会从而遭到更改,如今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暂且还可防上一防。但届时万一田渊柏死了,那她可连新的对手会换成谁,以及该如何对付都一概不知了。 为保下这好不容易逐渐掌握住的局势,裴萱萱心底暗道自己倒霉,只因到了这个节点,她是既要护着他,又要防着他。 暗唾了一声,裴萱萱再次开启灵台,妄图能依靠灵台去找寻田渊柏的踪迹。 “师弟!” “你在哪?” 光是这么干找自是不够的,没了辙的裴萱萱,撩了撩早已粘在脸上的湿发,又分出了一些灵力去传音找寻他的踪迹,企图可以寻到他。 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一切,混着浑浊的浓烟,让她仿佛受到了双重的打击。奈何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如预期般传回,让她感到有些颓然。 正当裴萱萱心眼越提越紧之际,手中的妄念似有松动的意思,引得她慌忙望去。明显是失了方寸,裴萱萱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准则,决意不再留这难对付的邪祟,双眉一拧,手中持剑的力道一用力,紧接着,一个凄惨的叫声传到了她的耳边。 妖物于她的剑下,瞬间散成一抹黑色的浓烟,消散在了空中。 “师弟?!” 烟雾随着黑影的消逝渐渐散去,她也在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了田渊柏。只可惜,当她意欲上前之时,才看到田渊柏此时竟紧闭着双眼,似是没了知觉。 “田渊柏!” 察觉到他连腹部都没了起伏,裴萱萱的心凉了一半,也顾不得太多,直直就往他的身前一扑,霎时,一道藏于田渊柏身后的黑影伸出几条长长的利爪,猛地就朝她袭来。 “当” 好在裴萱萱反应灵敏,迅速唤来妄念挡下了攻击,黑影见到自己失了势,慌忙逃窜,黏连着的血液暴露了它的踪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裴萱萱早已没了去追赶的力气,她看着眼前的田渊柏满身鲜血,甚至还有一些血从他的胸腔里不停溢出,她脑内一片空白,浑身颤抖着看着被大雨淋透的他。 现下的他,苍白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静静倚靠在树下,像只乖巧的破布娃娃。 “田……田渊柏?” 犹如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蹲下身,裴萱萱将双指探至他的鼻腔下,竟探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许是老天庇佑,她开心得有点不知所措,忙撕开宽袖,学着以前她在小说中替人包扎的手法替他先止住胸口的血。 方才为了对付那只妖邪,其实她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但为了能救下田渊柏,她还是不得不使出止血咒。此咒一出,就算是此人濒临死亡,可但凡还剩下一滴血,都能给他救下。只可惜,该咒实在过于耗费灵力与心血,且需要施咒者祭出自己一半的血液去供给这个咒法,迫于无奈间,裴萱萱衡量了一番,眼看着田渊柏的脸越来越白,便咬着牙做出了选择。 咒术于她嘴中念出,当最后一个符法从她嘴中念出,裴萱萱只觉胸腔一热,一股血腥味猛地就从她胸口喷薄而出。 “噗” 她狼狈地扭头吐了一大口血,大雨倾盆,将她的血又渐渐稀释到看不见,像是做了场无用功。 “田渊柏,你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裴萱萱看着完全昏迷的田渊柏无奈摇了摇头,洇着些血的双唇此时让她看起来异常地妖冶。费了些劲去摸了摸他的伤口,感受到他胸前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了,她这才安下了心来。 长呼出一口气,裴萱萱觉得自己像只脱了水的鱼,无助地捂着心口大口喘气,她不知道那道黑影还会不会杀回来,就算没有,以她现在这副样子,连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将田渊柏安然送回客栈。 这是自打她来到这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她微阖眼,恍惚间,却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头戴帷帽,身着一身金衣降临在她的面前,术法阻挡了他身侧所有的雨水,他清清爽爽地立在那,望向裴萱萱的眼神温柔,好似一位不染尘埃的神。 不过这话倒也没错,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神。 “计蒙……” 裴萱萱犹如看到了救星,努力梗直脖子,将身旁的田渊柏小心抱入怀中护着,唇边携着一丝被水打晕的血痕,眼底泪花四溢,混着打在脸上的雨水显得她此时特别的狼狈。 第57章 “裴首席。” “我说过,你若有性命危险,我会来救你。” 第31章 养精蓄锐 窗外的大雨似是止住了,裴萱萱收回目光,背靠向床头,她敲了敲发闷的胸口,却不慎咯了些黑血出来,仔细瞧去,才发觉像是淤血。 “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本背对着她清洗手帕的般若转身看到这一幕,慌忙一掌打开她的手,立马担忧地坐上床侧,拿起刚洗好的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 他的眉头紧拧着,但手法意外地轻柔,许是怕弄疼了她,一边替她擦着脸还一边极力控制着手的力度,以致于都开始打起了颤来。 “我没事。” 裴萱萱努力摇了摇头,以示自己还能扛,忽然间,一口闷血好像又要喷涌而出,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能掐着掌心,死命将血给压了回去。 “干嘛一副痛苦的表情?” 然般若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慌忙起身扶着她,拍了拍她的背意图给她顺顺气。 这不顺还好,一顺,裴萱萱立马止不住地将原本憋下的血一股脑吐了出来,纯白的被褥瞬间被染成了血红一片,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裴御萱!” 般若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对她,现在的她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可看到她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体,甚至还为了救那个男人不惜使出那种以命换命的术法,般若觉得头都要被气炸了,一头红发瞬时炸了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这也是没办法。” 伸出手努力匀出了点力气去够了够般若的手腕,她示意让他冷静的同时命他坐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继续说道:“此番带田渊柏下山历练,那是我跟师尊主动提议的。若是田渊柏他因此交待在了这,我不得负责吗?你不妨仔细想想,天筑门无端失去了一个精英弟子,这是多大的损失?别的同门暂且不论,就只看我师尊和问天,他们岂会放过我?只怕到时,不是把我给关了禁闭就是剥了我首席的位置。” “得不偿失啊,般若!” 言罢,裴萱萱又苦口婆心一般地捏了捏他的手臂,眼神带着几分期盼他能理解的味道,不料对方竟是给她回了个白眼。 “你自己喜欢作死,我管不着你。” “但你有想过,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刚乖乖坐下不到几秒,般若在提及这个话题时,又立马站了起来,防备似的环起了手臂,高高在上看着她,仿若要求个明确的答案。 他的这句话,确实点醒了裴萱萱。 她抿了抿唇,心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不能白做,吐的血也不能白吐,若是此次能在田渊柏面前邀个功,许是可以直接拉近两人的距离,而这未来攻略的道路,定会越走越顺。 就是可惜了她身上这一半的血,也不知,要吃多少顿肉才能够补回来。 “大计未成,我不会轻易死的。”看着般若沉下的脸,裴萱萱回以一个笑,略有几分哄他的意味。 看到她难得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般若黑着的一张脸终闪出了抹亮色,神情也不如先前那么凌冽了。 般若微微躬下身,耳朵附上她的唇畔,颇有种洗耳恭听的感觉:“那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做?” “田渊柏那家伙,现在如何了?” 一提到计划,裴萱萱瞬间来了力气,嫌弃地掀开那被她吐了一床鲜红的被褥,她有些吃力地扶着床沿从床前站起,与般若面对面站着。 “还没醒,那个死老头在帮他医治。” 提及计蒙,般若总没有好脸色,他将头撇过一边,手却自觉地搀上了裴萱萱的手臂,将她扶到了椅子前坐下。 “但你知道的,计蒙那老头不能离开群山太久,久了,上头会降下神罚,他是要倒霉的。”努了努嘴,般若又贴心地为裴萱萱倒了杯温茶,想让她清一清嘴里的血腥味。 “原来如此……”接过般若递来的茶抿了抿,裴萱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睫毛在微光的照射下映于她的眼下,打下一片好看的光影。 她记得计蒙说过不能离开焘芸村的群山,也听说过会有神罚,但不细知,原是如此惩罚。 “那我得过去看看,若能接手,就让计蒙先回焘芸群山,我不想他因救我而害得自己身陷囹圄。” 说完,她连忙搁下手中的茶盏,紧接着倏地起身,拿起衣挂上挂着的外袍就往田渊柏的房间奔去,留下还没回过神的般若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你对这老头可真上心……” 般若嗤笑间摇了摇头,红色的头发随着他的摆动于空中左右晃动,煞是好看。他盯着那只喝了半盏的茶失了神,片刻之后,他才吁了口气,迈开腿顺着裴萱萱的足迹往田渊柏房内走。 “他是被邪祟直攻了心门,若是你发现得再晚些,只怕你的这位好师弟,就要被掏心了。” 计蒙伸手替平躺于床的田渊柏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也所幸我来得及时,否则,若是那邪祟再攻回来,怕是你也得死在那。” 苍老的声线带着几分无奈,裴萱萱垂着头不敢看他,仿若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经由计蒙的治疗,田渊柏现在的伤口已经大致愈合,只不过仍是发了热,此刻正浑身滚烫,整个人像是要烧了起来。 乌泽坐于床边,一边担忧看着裴萱萱满脸委屈的样子,一边拎干毛巾,轻手将它置于田渊柏的额上。 第58章 “主人,你不是说只是只小妖吗?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带着些鼻音的话语经一说出,还没等在场的几人反应,乌泽立马转身扑向裴萱萱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就往裴萱萱心口落。 “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去,你是不是嫌我废物?” “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乌泽泪眼汪汪抬起脸看她,双眉垂成一个“八”字,看起来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可怜极了。 “是我高估了我的实力,从而害了自己。” 裴萱萱摇摇头,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边跟他说着话,边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你跟般若都没错,不许怪自己。”点了点乌泽的鼻尖,裴萱萱笑了,又将手覆上他的颊,帮他抹去了满脸的泪水,却令面前的小可怜哭得更伤心了,嘤嘤匐于她的肩上抽泣,让本安然站于一侧的般若看得火大。 “并非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计蒙将拳头放于唇边,轻轻咳了咳。 “那邪祟吃了许多精气,如今已将自己的内丹修炼得十分强大,不过外表上看来,它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仍是一只小妖模样,这便得以欺瞒过一些修道者的眼。” “虽我现存于焘芸村主山,但别的群山遇到的事,我还是能略懂一二的。” 与裴萱萱对望了一眼,计蒙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是在为她打气。 “不过我相信裴首席,只要是你尽了全力去做的事,最终定能收获满满。” “好,我知道了。”计蒙的鼓励对于裴萱萱来说无异于给她塞了颗定心丸,她将双手握成拳,眼神也跟着变得坚韧了起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她裴萱萱,全都要! 既然田渊柏的好感暂时算作是刷上了,那么收下这只邪祟内丹的目标,她也要圆满达成! 这样一来,也可以早日回门,去同华竹与问天炫耀她此番下山的战功。 想到自己回门后会被师尊与各同门吹出一堆彩虹屁,裴萱萱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三人撇了撇眉,难得默契地一同望向她。 “你伤刚好,先休息几日,这段时间,我与乌泽去帮你探路。” 般若拎起乌泽的衣领,将他从裴萱萱的肩头拉下,语气中全是不满。 “我也散些鸟儿出去,有情况,我想办法通知你。” 见到般若竟也开始学会心疼人,计蒙下意识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但转瞬即逝。他走到裴萱萱身前,对她点了点头,继续说到:“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方才为了方便救你,不惜将原本该下的大雨给停下,也不知有没有被天上的众神发现。我需尽快归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计蒙有些眷恋地拍了她的手臂,抿出一个笑,从掌心变出一顶帷帽戴上,便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主人~” 乌泽惨兮兮的声音从裴萱萱身后传来,还没从计蒙的话中回神,裴萱萱愣了愣,回头看去,才发现乌泽此时像是被般若劫持了一样,两手往后背着,被迫囚于般若的臂膀中。 “那这几日就按般若这家伙说的办,主人你先在客栈养伤,我跟他出去探探风。”他知道自己装可怜定会激起裴萱萱的怜爱,于是趁着般若一个不注意,忙嘟起唇,眼睛亮亮地望向她,诱出了她心底的一丝母爱。 “般若,你别这样弄他了,乌泽细皮嫩肉的。” 抬手轻轻打了打般若,对方这才肯松手,但般若显然也不是好惹的,放手的瞬间,他一双红瞳恶狠狠瞪着两人,就好似想把他们二人给盯出个洞来。 “行了,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先去看看那家伙现如今究竟躲于何处。” “等我这几日养精蓄锐好了,立马出山收服它。” “小小妖邪,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裴萱萱望着自己的掌心发出“嘿嘿”的笑声,犹如那即将要降服孙行者的如来佛,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搞笑。 “主人是不是刚刚捉妖的时候被伤着脑了?” “不知,但也许是。” 两只妖皱着脸看着她,而裴萱萱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导致三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正躺着的那人,指尖微微动了一动。 第32章 “田总,请问裴工我今日的kpi算是达成了吗?” 待到田渊柏醒来,已是华灯初上。窗外本停了许久的大雨复而又落,将好不容易变得干爽的街道与房顶又再洗刷了一遍。 手被一团炽热的东西捂住,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是裴萱萱纤长的玉指覆上了他的手。而她此时正安静地伏于他的床畔,似本意是小憩,但许是真的累了,便在不经意间睡了过去,偶尔的几句呓语,直白地告诉了他——她睡得很沉。 洁白的里衬拢着她姣好的身体,难得的是,她还知道为自己在身外披件长袍,不会给自己留有伤风的机会。田渊柏双唇微张,笑意于脸上倏地绽开,心底直夸赞她终于心细了些。 额间的碎发扰得她在梦中直皱眉,本想伸手去为她捻开,但抬手的瞬间,心口却猛地传来钻心的疼,甚至让他整条手臂都被带动着痛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多时,他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扯疼得动弹不了。 痛感让田渊柏洇出一身冷汗,汗水打湿了他鬓间的发,纯棉的里衣也湿了个透。但看到裴萱萱如一只小猫般匐于他的身侧,他不忍打断这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于是只能强撑着,同时心底不停给自己暗示,好让他不要过多关注这份疼痛。 第59章 “是你救了我吗?” 薄唇贴上她的耳侧,他呵出的暖气吹开了她覆在耳廓的头发。缓了稍许,田渊柏终能活动手臂,尽管还是很疼,可面前沉睡的美人让他心甘情愿挨下了这份痛楚。 他清楚地知道,入梦的她是不会有所回应的,但他还是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痴痴看着她,指尖来回在她滑嫩的脸颊上轻点,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干笑。 “师姐救了我的命……” 田渊柏先前因疼痛而黯下的凤眸突然有了几分光彩,棕色的睫毛在烛火的照映中为他的眸子增添了几分迷离感。 “那我要怎么报答师姐呢?” 勾着唇把玩着她的头发,田渊柏的笑意越来越深,这句话,是发自他的内心问出的。 像在问她,也在问自己。 “唔……” 许是被他的动作撩醒了,身前的美人抖了抖,有将要醒来之意。不知怎的,田渊柏心底忽地涌出一抹“近乡情怯”的情感,使他下意识赶忙躺下,将眸子又闭了回去,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来。 夜色辽阔,窗外大雨拍打着窗扉,风将窗户吹得来回摆动,直接惊醒了本要逐渐醒来的裴萱萱。 看到自己的手仍旧覆在田渊柏的手上,她猜他还未醒,便小心翼翼将手于他的手上抽离,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某人却不悦地蹙起了眉。 起身伸了个懒腰,裴萱萱将窗户关起,把屋外风雨交加的场景死死隔绝在了外面。担忧关窗的声音过大吵醒了田渊柏,她赶忙至床前查看,发觉床上的人仍阖眼睡着,拍了拍胸口,她不免松了口气,又反手抚上他的额,似在探他的体温。 “看来他的热症是完全退了。” 裴萱萱喃喃着,一个欣喜的表情随之浮现在她的脸上,被此时悄悄开了条眼缝的田渊柏瞧了个清楚。 “只是为何还不醒?莫不是落下了后遗症?” “不会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醒来不认得我了吧?” 说罢,她忧愁地坐下,心里只求菩萨不要让她的这场心血白费。双掌托起脸颊,她开始定定看着他,发起了呆,甚至还产生了几分困意,眼皮又开始上下张张合合。 尽管她刚睡醒,可今日激烈又紧张的打斗、透支的灵力输出,外加还淋了一身的雨,方才的小憩也只缓了片刻。在她的认知里,只要不是能完全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饱觉,那她是怎样都不会感到满足的。 “电视剧?那是什么……”田渊柏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不想再深究她迷糊时说出的浑话。他本欲再装一会,但当看到她逐渐向下点着的头时,他知道,自己若现在再不“醒”来,只怕今日跟她都说不上话了。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果然起了效。 “咳!” 眼看裴萱萱立马从迷蒙的状态转醒,瞪大了眼看向他,他甚至莫名有些得意她这份备至的关怀。 “师弟醒了?!” 见到田渊柏总算苏醒,她的脸上瞬间挟上一丝甜笑,让田渊柏睁眼的第一时间,便被她的这抹笑勾得忘了词。 体贴地将田渊柏轻轻扶起,裴萱萱又将枕头置于他的身后让他靠着。 看她将自己如此妥帖地照顾着,田渊柏甚至都感受不到痛意了,只有一股不能言说的暖意划于心口,痒痒的,却又很温柔。 面前突然出现一杯温热的水,田渊柏装出一副刚醒的朦胧样迷迷蒙蒙接过,抿了抿干燥的唇,才开口:“是师姐救了我?” “是啊~” 本以为她会有所推诿,甚至或许还会像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一般支支吾吾不肯承认,但田渊柏终是了解她性子的,她的确不像是那种做了好事会不留名的人。 想到这,田渊柏忍不住端起杯子暗自偷笑她的可爱,杯沿挡住了他唇边的春色,却反倒令裴萱萱误以为他是不舒服了,慌忙上前关切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忧愁。 “是水太烫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表面忧虑,但裴萱萱的心其实燥得不行,心里狂骂着这位多事的祖宗。 他不醒还好,这一醒来,就是让她做这又做那,令她烦都要烦死了。 若不是为了刷原书的剧情线以及他的好感,她才懒得理他。 “无事。”努力敛下唇边的笑意,但田渊柏眼底的悦色仍止不住漫了出来,让裴萱萱感到十分不解。 “你……不疼吗?” 指了指他的胸口,裴萱萱咬紧了唇,甚至不敢回想今早她看到的那一幕,震惊于他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碗大的窟窿于他心口之上炸开,她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血液源源不断,不停从他的胸口涌出,像是奔腾不息的江流,止都止不住。 结果现在,这家伙跟个没事人似的,直接忽略了她的辛勤付出? 可若不是她拼了命地救他,只怕现在他早已被埋在那片树林里了! 环起手臂挑了挑眉,裴萱萱自傲地在心底反复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反而没怎么注意到田渊柏的表情变化。 “已经无碍了。”田渊柏柔声答着,心底有好多好多想要对她说的话,但临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窗外的雨声被窗户隔绝了一部分,但静谧的环境中,仍不难听出雨落下的滴答声。一滴两滴,本可以安神的雨声,此时却好像显得略有多余了。 第60章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费了我多大的功夫?” “还嬉皮笑脸的。” 她嘟着嘴,忍不住埋怨起了他,可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既然自己决意要刷好感,那便不能太过于斤斤计较,否则这样只会与他成了明算账的亲兄弟,万一造成了反效果,那就不好了。 手不由得掐上了大腿,裴萱萱警告自己说话要有分寸,介于今天她确实疲惫,脑子也不清醒,容易间接导致说错话。四处张望间,她假意估了估天色,便张口借机要离开。 “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 见到她提起裙摆,田渊柏神色立马一凌,尚能活动的那只手抓上她的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师姐怎么救我的?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功夫,不打算跟我说说吗?” “是计蒙在我昏迷之时,提及的那个‘以命换命’吗?” “你都听到了?”惊讶地甩开他的手,裴萱萱不敢太过用力怕牵扯到他的伤口,但这丁点力道,也足以让田渊柏的眸色沉了下去。 “我真的对师姐如此重要?” “重要到,你愿意以你的命,换我的命?” 略带红血丝的眼对上她的桃花眸,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若是此时眼神躲闪,那么必定会让她的回答失去几分可信度。 “是。” “我说过的,是你不相信我罢了。” “师弟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裴萱萱瞪大双眼回望着他,答复的声音铿锵有力振振有词,企图占据优势的最高点。 “真……真的?” 田渊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就像是打了败仗的兵卒,此刻正举着白旗高喊“投降”。可裴萱萱不知道的是,这场战役,实则是他心甘情愿输给她的。 “我都做出了行动,你还不信我?” 裴萱萱决意乘胜追击,因为今天的这把好感度,她是刷定了! “我信你。” 对方话音刚落,她只觉手腕一紧,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整个人便被长裙一绊,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正欲挣脱开来,却又担忧他身上的伤口,她只得忿忿在他怀中扭动,但于田渊柏的眼中,这个动作无异于像在跟他撒娇。 “师姐莫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复而又极快呼出。 “让我好好抱抱你。” 懂事的孩子终于抱到了不敢奢求的人,他心底激出一阵颤,心也跳得很快,仿若要把他的伤口给跳裂了。 他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爱她还是怨她的,毕竟二人的悬殊身份摆在这,甚至一个是妖,一个是人。之前的他也无法设想到,竟会有一只妖舍命救他,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妖物素来都是害人的邪祟之物,而普度众生这等事,是万万不可能会轮到一只妖去做的。 可今日,他见识到了,他见识到妖是如何克服自己的本性去救一个人,若是要说那不是爱,他是不会相信的。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坚信,在这世间,唯有爱,可以克服一切的本性规律,也可以克服一切的阻碍。 从前是他没被爱过,他不懂,不过经由这一次之后,裴萱萱让他懂了。 “师姐……” 田渊柏学着乌泽平日里同她撒娇的样子,将头窝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地吸吮着只属于她的气息,同时收紧手臂,阻断一切她逃脱的可能。 “我也爱你。” 这句话他几乎是哼哼出来的,他敢保证,裴萱萱绝对没有听到。 “哈?” 不禁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因为发热而被烧坏了脑子,今晚总做着些黏糊糊的事。裴萱萱无奈摇了摇头,只能自我洗脑地告诉自己他是个病患,要照顾好他,然后偷偷打着哈欠顺着他的性子,认栽般哄着他。 一边摸着他难得散下的长发安抚,裴萱萱一边暗暗叹气,心下不停抱怨腹诽着: “田总,请问裴工我今日的kpi算是达成了吗?” “可以放裴工我下班了吗?” 第33章 伪装成他 翌日清晨,焘芸村难得拥有了一个完美晨光。 今*日无大风,亦无大雨。 昨夜被雨浸泡的村落被早起的日出渐渐烘干,散发出一股温暖的味道。 裴萱萱趴于床边,日光将纸糊的窗面打穿,一束光映在了她的眼眶上,生生将她给唤醒了。鼻子动了动,随即眼睫微微展开,她被扰了睡意心生不快,恍惚间还不忘瞪了眼窗外的好春光。 “何时了?” 喃喃着正要直起身舒展舒展腰骨,此时却忽然听到自己的脊骨发出了一声很响的脆骨声,像是要断裂开了来。她的手僵在原地不敢再动,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体竟如此经不起折腾,赌气似的又来回扭了扭自己的腰,不料痛感更甚,让她差点大喊了出来。 “嘶!疼疼疼!”摸着自己快要折了的老腰急忙起身,她的脑子却像断了片一样,压根不记得自己为何一整晚都只沾了小半的床。 直到,她看到一脸餍足躺在床上沉睡的田渊柏,才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夜的田渊柏跟个连体娃娃似的,不论她怎么找借口说要离开,他就是一直抱着她不肯撒手。尽管她千哄万哄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这家伙油盐不进,身上跟粘了什么胶似的,黏得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第61章 介于他还是个伤患加病患,为了维护他脆弱的心灵以及加速攻略的进度,她也不得不全都顺着他来。而她实则也累极了,就这么哄着哄着,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睡了过去。 只不过,田渊柏这家伙倒是悠然自得地在床上躺了一夜,可她,却被无情地丢在床畔,就这么趴着将就了一夜。 掀起眸子朝田渊柏看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醒来的意思,裴萱萱心中闪过几丝不快,特别想趁着他尚沉浸在美梦中时,恶狠狠给他个几巴掌,让他涨涨记性。 但怂包如她,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对着田渊柏做了几个鬼脸,她摇头晃脑,满脸的不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耗在这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于是便蹑手蹑脚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小心翼翼将陈旧的木门关上,却不可避免地碰出了一声脆生的“嘎吱”声,裴萱萱站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隔着门缝忙去观察里面的情况。 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身子都不曾翻动一下,她才吐了口气,决意转身离开,回房再好好补个回笼觉。 可不料回身的瞬间,她的肩膀忽然摸上一双冰凉的手,差点就要将她吓得惊声尖叫了出来。 “主人!” 乌泽十分不满她见到自己那如同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忙嘟起嘴,表情有些委屈。 “怎么见到我是这副表情嘛。” “人家都辛苦一夜了,跟着这个死红毛在外面晃了一晚都没能休息,结果你今日见到我,还给我摆脸色。” 两指对着点了点,乌泽委屈巴巴低下头,却遭到了身旁般若的白眼。 “我们找到它了。”言简意赅,这是般若的优点。 忙于应付乌泽扑上前的蹭蹭,碍于田渊柏还在睡着,裴萱萱刻意压低了声线,不可置信地望向般若淡然的脸,并快速眨了眨眼,表情里夹着几分怀疑:“这么快?” “它躲入了焘芸附近的一个小邻村,那个村很小很小,若不去仔细探查,压根就发现不了那处地方,竟还会有人居住。”乌泽如碧空的眼跟着裴萱萱眨眼的频率同步,像是在故意模仿她的动作,逗着她玩。 “它许是认为你们也受了重伤,分身乏术,所以不会再去寻它的踪迹。”或许是找寻了一夜,般若也有些疲乏,百无聊赖地用手轻托起下巴,他的嘴咂砸着,眼下同款的乌青显眼不已,与一旁的乌泽是同款,瞬间刺痛了裴萱萱的心,让她心疼起了这俩家伙。 毕竟她也是休息了一夜,可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息,便赶来同她汇报情况。 裴萱萱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心底想到,若是在现世,她定会为他们颁发一个“最佳劳模奖”。 “昨日又是下了一日的大雨,趁着雨势,它定以为可以借着这场雨掩盖踪迹与气味,但它没料到的是,最后我们竟想出了找到它的法子。”说完,般若下巴对着倚靠在裴萱萱肩上的乌泽点了点,不屑地发出了声冷笑,继续说到:“是这家伙想到的,不成想,这个废物竟还真有两把刷子。” 听到般若不情不愿的夸奖,乌泽懒得理会他,立马得意地高高扬起脑袋,一脸“快夸奖我”的表情都要怼到裴萱萱的脸上了,还笑嘻嘻地喃喃道:“我聪明吧?” 突然意识到三人的音量许是过大了,裴萱萱警觉地再一次拉开了田渊柏的房门,又朝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人并没有被他们的这番谈话弄醒,她回头给乌泽与般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二人到门外的廊前再聊。 靠上廊前的栏杆上,裴萱萱轻轻抬起双掌,将乌泽柔嫩的脸颊捧在掌心揉了揉,她好奇发问:“怎么做到的啊?乌泽好厉害啊~” “这个啊~” 被裴萱萱如此“宠爱”地蹂躏,乌泽的心情反倒是变得更好了,忙像个急着展示自己最宝贝的玩具小孩子,变戏法般两指一弹,瞬间,好几只用水捏成的小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还对着裴萱萱热情地挥起手来。 乌泽笑盈盈点着每一只小人,因为觉得自己立了大功,骄傲得下巴都要撅上天了。 “这是我用水咒做的小人,它们不怕水,所以雨水自然也是不在话下。昨日我让它们闻了闻柏先身子粘上的妖气,没花多长时间,它们便立马找到那家伙的踪迹。” “真厉害。”裴萱萱蹲下身子,试图与这些小人平视,它们没有脸,所以她也只能依靠感觉来判断它们的模样,以及尝试凭借观察它们的动作来分辨它们的情绪。 “直到清晨,我们探到那邪祟仍躲在原处。” “今日,天大晴,要不我们就……” 般若松开环着的手臂,双拳忽然握起,那表情,严肃得犹如一位要带头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好。” 收回与几只小人玩乐的手,裴萱萱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皱得不行的内裙,将滑到肩下的披风又往上扯了扯,继续说道:“但你们只需跟在远处,保持能看到我的距离守着便好。” “我不需你们出手。” 裴萱萱把手掌摊开又握合,来回重复松弛了几下,她的脸上霎时显现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也不难猜出,她是计划要单打独斗,凭靠自己的能力将这妖邪收入囊中。 “你伤口初愈,不要莽撞。”般若显然猜到了她的想法,滚烫的手掌抱上她的拳,担忧地摇了摇头。 第62章 “但你们俩若是跟我跟得太紧,不觉得会打草惊蛇吗?” “好不容易抓到这机会,我不想让它从我手中溜走。” 用另一只手推开了般若,她仍保持着握拳的姿势,眼中却忽然浮现出一道狡黠的光。 这令般若不禁一滞,因为她此刻的神情,就仿若让他又再次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裴御萱。 “我有一计。” 裴萱萱樱唇一开一合,声线难得变得甜糯了些,却给人以一种诱人的毒蛇感。如同有种,待抓到对方疏忽的瞬间,狠咬上一口,不死不休的狠劲。 “我们边走边说。” 她的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原本嬉皮笑脸的乌泽看到后,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两妖对望了一眼,又默契地将目光放回了她的身上,恍若间,裴萱萱从他们的神色中窥到了些不知所措。 “这样做真的可以?” 三人在林间穿梭,偶尔飞至树上观望着目标处,密林的绿叶重重叠叠,遮挡了好些视线,裴萱萱只恨自己为何没长了双透视眼。 按乌泽与般若的描述,邻村不远,可毕竟今日无雨,没了雨势的遮掩,若是轻易使用术法遁至目标处,只怕踪迹会立马被对方察觉,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三人选择了最保险的做法——那便是先用术法遁入离邻村不远不近的地方,再用轻功步行过去。 衣物时不时划过林内的矮树杈,发出“哗啦”的撕扯声,但他们也没了去理会的心思。 林内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花朵都有,裴萱萱无奈吸了吸鼻子,差点打出一个喷嚏,花粉萦绕在鼻间,让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些花粉迷得过敏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裴萱萱有些气喘,尽管她的修为高,可仍是肉体凡胎,又是大伤初愈之时,所以与另外两只妖比起来,她更容易疲惫。 好在细心的乌泽发现了她的不对,连忙提议先找个地方缓缓。于是,三人找到一棵巨大的树木掩下了身影,席地而坐,选择休息片刻。 “主人喝点水润润嗓子,休息一下。邻村就在不远处,我们很快就到了。” 从掌心变出一个用水制成的杯子,里面还是盛着水的状态,乌泽贴心地将它递上,神情乖巧。 接过他的水道了声谢,裴萱萱正欲喝下,却被般若打断了动作。 “为何一定要穿成这样?” 红色的瞳孔上下扫视着她的这身装扮,表情随之越来越奇怪,就好似要绷不住笑了。 “干嘛?我这是为了要引它出来,你懂什么?” 裴萱萱环视了一圈自己的衣着打扮,觉得简直能称得上是完美至极,便不爽地对着般若挑了挑眉,像在嘲讽他的愚钝。 “不看这张脸,我还真以为是柏先呢。”乌泽把嘴唇左右抿着,若有所思地对着裴萱萱点了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 黑色的暗纹长衣最先映入眼帘,细腰被灰白的腰带束起,腕上戴着一对铁质的护腕,除此之外,原本一头柔顺丝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用一根与衣服布料相同的发带绑紧,风一刮过,发丝卷着发带随风飘扬,互相纠缠后又分离。 这是她现下的装扮,是为了伪装成田渊柏而特意打扮的。 美艳的脸蛋被刻意化成男相,敛去了本就不多的几分柔媚,多了几分英武,使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位意气风发的帅气少年郎。 衣上仍旧带着田渊柏的味道,仿佛还混了些天筑门独属的梨花香,不禁让裴萱萱开始有些怀念起了天筑门无忧无虑的日子。 “干完这票,赶紧回门。”她是这么想的。 因估算着那只邪祟早已锁定了田渊柏身上的气味,猜到它之后定会顺着这条线索来寻。裴萱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选择直接装成田渊柏的样子,主动诱它上前,如此一来,既是占据了主动点,也能杀它个措手不及。 “好了。” 饮尽了杯中的水,润了润嗓,裴萱萱为了模仿田渊柏的声线开始刻意压低嗓音说话。 “出发。” “收邪祟。” 第34章 无名村落 烈日当头,三人并没有料到接下来的天气竟是如此的折磨人。 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裴萱萱被热得伸手使劲扇起了风。而本就怕热的乌泽更是被折磨得不轻,无暇的皮肤此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为了不让裴萱萱担心,他死命咬着唇选择硬扛,脸色都白了好几分,透露着丝丝虚弱。 可毕竟是女人,总归是要比男人心细,裴萱萱立马察觉到了乌泽的不对,便将他搂入怀中哄了哄,像极了个护仔的老母亲。直到终于感受到乌泽缓了过来,对她轻声呢喃了几句,她才回头对般若交待:“你们要不先在这等,我自己进去。” “不。”乌泽赶忙制止住了她,担心地摇摇头。 “这离那处还是太远,我怕……我怕保护不到你。” 他的唇色越来越白,早就没了往时的红润,水灵灵的蓝色眼瞳好似被海蓝的水灌满,泛着水汽。本就一副文弱公子模样的乌泽,现在经这么一折腾,倒是显得他更孱弱了。 “你现在逞强,届时万一她还需要反过来顾及你的安危,那你岂不是给她找麻烦?”般若不情不愿地从裴萱萱手中接过乌泽,眉头紧锁,话语间,他抬起头给了裴萱萱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别担心。 “放心吧,方才我观察了四周一通。尽管这处离那边还有些距离,但前方不远处有好几棵树,树干巨大,枝叶茂盛,利于躲藏,你们且在那等我足矣。” 第63章 难得对般若有了种“灵魂伙伴”的感觉,裴萱萱惊觉有些讶异,也不知在何时,自己竟与般若的性子磨合得这般好了。 本想开口调侃般若几句,嘲他开始也会为大局考虑,可当她看到乌泽渐渐虚弱的呼吸,甚至还需要用术法为自己造出一个小小的水盾呼在鼻下,天上的日轮亦越挂越高,越照越热。她心下一紧,敛下了调笑的表情,换上的严肃神情,瞬间令她看起来神气威武了些。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她的心,但要她说清是因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伸出双臂对着乌泽与般若的肩膀拍了拍,裴萱萱没有再多说一句,将刻意画得上挑的眉一凌,便当即与他们分开,决意坚持之前的计划,兵分两路。 “一路小心。” 般若小声的提醒从背后传来,她举起手,纤细的五指前后点了点,另一只手握上腰侧佩着的妄念,马尾跟着她点头的动作晃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提了提脚尖,须臾之间,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两妖的面前。 小小邪祟,她还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让它翻了天不成? 裴萱萱一路用轻功往目标地赶去,唇边还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她坚信,此番的收获,定能让她的名望再往上升个好几度。到时候,她门派首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便不会再出现如今这般飘飘摇摇,将要坠地的状态了。 想到如此,她连忙加快了脚程,心底提着一口气,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根据乌泽与般若的提示,裴萱萱终于赶到此地。 收回布于脑内由灵力制成的地图,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忙皱起了眉。 因她无法相信,如此破烂的地方竟也能被称为是一个“村”。 破旧的一排矮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屋顶都被掀起没了踪影的、有墙体完全脱落,只剩下一个木制框架的、有塌了一半,片片瓦砾堆满了整间房的,而唯一能找到勉强能称之为完整的“房”的,那便是此时裴萱萱面向的这间了。 房门不知所踪,却也好在整个房子仍是完整的,相比起其他的,这处的墙体不过是剥落了许多,显得斑驳了些,但始终是能住人的。 裴萱萱握了握手中剑,警惕地看向房内,决意进去埋伏一会,顺带歇歇脚。发现里面没人,只有铺了一地的稻草与一张空桌椅在等待着她,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又朝里走了些,然后掀开衣摆缓缓坐下。 “一个人影未曾有,房子还全是烂的,这也能叫村子?” 她只觉奇怪,因为以乌泽与般若的描述看来,这的村子尽管小,但仍旧是有村民居住的,不至于像现今这样,犹如一个无人区才对啊。 想到这,她脑内忽然一闪,使她背后竖起了一身汗毛。 莫不是…… 想要提起剑冲出门外去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想,恰逢门外适时地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凄厉又可怜,令她凝住了脚步。 “放手!你若敢杀了我,我家中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屋外女人的这句话似乎是彻底激怒了对方,下一刻,裴萱萱只听到那女人的惨叫声更大了,然后是脖子被人掐上的呜咽,又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逐渐听不见。 熟悉的邪祟气息瞬间侵入她的鼻腔,裴萱萱只道自己总算逮到了那妖物的正形,便慌忙将妄念唤出,命它先冲出房去吸引邪祟的注意。 “嗤” 果然妄念不负她的期望,趁其不备,狠狠对着那邪祟就是一剑,而那撕裂的声音传入裴萱萱的耳内,黑色的血片刻间扑满剑刃,看起来却犹如一份至高的功勋。 “邪物,你终于被我逮到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听到自己占了上风,裴萱萱背着手从房内走出,却看到被妄念贯通的邪祟,仍旧张着一双黑色的影爪死死抓着那个女人不放。 说是女人,但其实仔细一看,她才看出那人仿若是位妙龄女子,圆圆的脸蛋因被紧掐着脖子而变成酱色的紫,微厚的双唇因窒息而稍稍张开,脸上有几点血,额发就着粘在脸上,令她看起来凄美不已。 “呵,敢当着我的面欺负女孩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如此可爱的女孩,不禁使裴萱萱想起了一直照顾着她的唤莲,想到这,她恼怒不已了,连带着想要收服妖邪的那份心坚定了信念,就连从怀中抽出朱砂符的手都带着渴望成功的颤抖。 “我一路随着你的味道寻你,想不到,你这小小道士竟是自己上门自寻死路。” 妖邪听到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再探了探她身上的那股气味,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引得它仰头大笑。 “昨日你与那个女人将我可打得真狼狈,只可惜你们也没落下什么好。我现已恢复至全盛,既然你乖乖送上了门,那也省得我四处寻你了。” 黑色的影子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它没有脸,所以更令此刻的它看起来更是瘆人。 而它那被妄念贯穿的身子,只见稍一使力,带着黑血的剑刃便立马从它的体内渐渐被逼出。但妄念也不是个傻子,它聪明地晃了晃身子,趁着被丢出的一刻迅速朝裴萱萱飞去,安稳地回到了她的手中。 恢复至全盛? 她一手抬着剑,一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剑柄,紧接着拇指与食指圈成一个圆,指尖往剑刃弹去,霎时,被黑血沾满的剑刃变得洁净如初,清清爽爽,甚至还冒着道凌冽的光。 第64章 村落无人,房屋破败,这妖邪又恢复如初…… “你将这的人都给吃了?” 裴萱萱瞪大双目,一双刻意被画得向上勾起的眼尾散出一抹不可置信与愤怒。 起先她让乌泽与般若如是在附近寻到它的踪迹后,也不许他们率先出手,一来是为了防止他们不慎暴露行踪让这妖物借机溜走,二来也是怕他们敌不过这狡猾的东西。毕竟就算它受了重伤,但也不急不缓,耐心蛰伏在不远处。能报以此等心态的妖物,必定是留了后招的。 只可惜,她预判了这么多,却还是漏算了这一步。 懊悔地看着身旁残破的屋子,裴萱萱不敢设想曾居住在此处的村民生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烈日当空,可她的眼睫却犹如挂上了一层霜,重得她迟迟无法抬起双目。 眼前的邪祟挑衅般举着那可怜的少女左右晃着,像在对着裴萱萱炫耀它那无耻的做法。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将手握成拳,双臂不停打着抖,只因愤怒到了极致。 掌中的妄念不安地发颤,裴萱萱瞬间似是与自己的佩剑有了心电感应,兀自将眸子一黯,趁着那黑影仍在大摇大摆之际一个飞身,妄念随着她的动作于烈日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晃到了那无脸黑影的面前。 黑影随之被光芒照射得失了几秒神,于它尚未来得及回神的瞬间,裴萱萱手起剑落,锐利的剑刃砍向那狠狠禁锢着少女脆弱脖颈的影爪,将它直接砍成两半,爪子与长臂被迫生生分离,引得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被高举的少女终得到了释放,于高高的半空落下,她仍有几分知觉存在,恍惚间,她本以为会被狼狈地摔在地上,却不料,正当她要与地面触上之时,却落入了一个温柔又坚实的臂膀中。 “姑娘,你还好吗?” 裴萱萱一双被化成瑞凤眼的桃花眼撞入少女迷蒙的视线中,帅气又英武的气势令尚未回过神的少女一滞,甚至还下意识挽上了裴萱萱细长的脖子。 半蹲着承托着少女娇小的身子,裴萱萱尽管是个修道者,但这样的姿势蹲久了,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赶忙将那位少女缓缓放下,她用灵力施了个阵法,亮金色的阵法周围散发着专属天筑门的术纹,看起来,似是一个保护罩。 “你在这待着,我先去收拾这东西,回来再同你细说。” “乖一些,别跑出阵来。” 怕自己装得不像,被那妖邪识破了身份,裴萱萱又压了压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年郎。 在此期间,少女只一直盯着裴萱萱的脸看,一语不发。可不巧的是,少女方才经历了漫长的缺氧时刻,导致现在视线模糊,压根就看不清面前少年的脸,这让她很是急躁,以致于有些不甘地蹙起了一对细眉,眯起了眼。 裴萱萱看着她坐于阵里,没有回应她的话,本以为她是听进去了。正欲离开之际,那少女竟突然从阵中伸出一只滑嫩的手,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角,使得她的步子一缓。 “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知道自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少女粗喘着,拼了命地想坚持到底。 至少,能知道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 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裴萱萱脑内迅速闪过好几个马甲名,例如:“cindy”、“tony”、“windy”,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在古代生活了,忙忍不住偏头偷着乐了下。 “田渊柏。” 难得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裴萱萱对着脸颊微红的少女爽朗一笑,接着拉开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又往阵里塞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裴萱萱黑色的长靴鞋尖一转,只给少女留下了高大的背影,便快速往即将来袭的黑影提剑杀去。 “田渊……柏?” 少女看着裴萱萱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立誓一定要将名字死死印入脑中。不多时,她开始觉得眼皮越变越沉,伴随着剑刃挥出的风声,少女陷入了沉睡。 第35章 灵力将尽 左等右等等不到裴萱萱发来的信号,乌泽与般若被迫藏匿于枝叶中看不清远处的状况,其中一人本想探出头去,却被另一人拦下。 “你疯了?刚刚主人不是说了等她发信号再出来吗?” 乌泽尖削的下巴落下一滴汗,“吧嗒”一声拍入树干上渗了进去。听到他这么说,原计划将手伸出去拨弄枝叶的般若动作止下,烦躁地吐了口气。 “那现在要如何?” “与其躲在此,倒不如出去帮她。” 般若显然十分着急,但当看到乌泽脸上的汗滴越来越多,便知晓他也不轻松。 “你如何了?” 他的情况似乎相比方才有所缓和,许是靠着荫蔽不至于让日光直射着他过久,所以此时的乌泽稍稍恢复了些精气神。 “好多了。”乌泽意外变得严肃了起来,语气也不似同裴萱萱撒娇时那般软糯,倒是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只要不被日轮一直直照,还是能打的。” 怕被般若认为自己会拖后腿,乌泽担忧的神情布满了整张脸,始终不敢正脸看向般若,就怕般若忽然耍个心眼将他撇下,自己跑去帮裴萱萱。 “能打又如何?不还是个废物。” 没料到这种关键时刻般若还是不忘嘲讽他,乌泽只恨自己没能力杀了他,否则,他定是趁着裴萱萱不在,将这嘴贱的玩意给灭口了。 第65章 忿忿斜着眼瞪了般若一眼,乌泽深吸一口气,清新的林木味道沁人心脾,让他的怒气降了几分,“反正现在还没动静,再等等,别兀自出去给主人添麻烦。” 言罢,乌泽不想再与这讨厌的红毛妖怪共处一个空间,便卷起长长的衣摆,轻身一跃,跳到了邻边的一个粗枝干上,倚着树干闭目养神,等待着裴萱萱的召唤。 而般若看到他嫌恶自己的眼神,也反白了他一眼,看到乌泽离他远了许多,内心欢喜得不行,只道这家伙总算走了,顺势掰断一根带叶的细枝,叼在了嘴边把玩。 两妖怀着各自的心事,静静等待着裴萱萱的指令,林间有几只鸟儿飞过,发出“叽喳”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环境,显得此地不再那么的死气沉沉。 “当当”两声,裴萱萱反应迅速地反手拿起剑挡过了黑影的袭击。 攻击来势汹汹,仿若对方用尽了全身力气朝她攻来,她挡得有些吃力,脚下一道道划乱的脚印也印证了这个事实。 黑影左右攻击着,嘴里还发出尖锐的“滋滋”笑声,这无异于给裴萱萱平添了许多心灵上的压力。 于怀中抽出几张画好的黄符,她用两指紧夹着然后搓开,三张符咒立于她的面前。嘴里轻声念着咒,她试图慢下节奏来,让自己去掌握这场战斗。 被画成犀利瑞凤眼的媚眼猛地一睁大,裴萱萱指尖的黄符随着她念咒的速度越烧越快,然后变成灰烬随着风朝上空飘走。 本以为会有什么强大的阵法出现,黑影停下了本要上前攻击的动作,只为了留下足够的精力去抵挡裴萱萱的攻击,不料,它等了许久,却也未见有任何异常出现。 “哈哈哈哈哈!”影子突然仰头一笑,笑声里满是嘲弄的味。它身形轻巧,拖着长长的黑尾在半空来回飘荡,似是故意在挑衅着裴萱萱,嘴里还不断咂砸着:“小道士,你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要收服我?” 而她不怒反笑,肆意的笑容印上她的这张化得健气的脸,颇有几分手到擒来的威逼感。 正当黑影的笑声刚未来得及落地,只见一张巨大的金色网从天而降,细细看去,网是由一句句细小的咒文编织而成,极具杀伤力。 来不及反应,黑影想不到面前这个被它看扁了的小小道士竟有如此的能力,得以操控如此巨大的咒网。毕竟,能操纵此等术法的施术者,必是一位拥有强大灵力的修道者,否则就单单是唤出咒网这一步,便都要耗空许多灵力稀少的修道者的灵力。 身轻如燕般往后一跳,裴萱萱背着一侧的手翻至网外,大网还未盖下,但网的四侧早已出现道道竖着的法阵,阻挡着网内几欲逃出的妖物。她得意地勾起嘴角,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巨大的消耗让她开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头也开始发疼,就好像体力被一点点抽干,让她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几欲回头寻找乌泽与般若的帮助,可惜直到现在她才察觉到,这狡猾的妖邪早已布下结界,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也就意味着,哪怕她此时喊得再大声,或是决意用灵力去寻求帮手,都是无用的。只有彻底收服了面前的邪祟,她才有出去的可能。 恨恨看着那此刻竟还优哉游哉在网里的妖邪,裴萱萱轻“啧”一声,打算趁着灵力耗光前,想办法将它打败。低头沉思之间,却令她注意到手腕上的三色宽镯竟发出奇异的光,体内忽然涌入一股陌生的力量,可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反倒是十分的舒畅。 “这是……” 把妄念暂先收回剑鞘,她将手捂上镯子,强大的灵力瞬间将她包围,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 “计蒙给我开挂了?!” 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她是又开心又心急,担忧于这股力量坚持不会太久,她赶紧对着面前的妖邪玉指一挥,只见一座座小小的山峰从它的脚底蹦出,一点点侵蚀着网内的空间,使它躲无可躲。 趁热打铁,裴萱萱唤出身侧的妄念,潇洒地一把接住飞出的剑柄,脚尖左右点着矮小的山峰,朝黑影捅去。 而那被咒网压制了精力的黑影早已没了使出术法的力气,只得狼狈逃窜,却怎么都无法逃脱这重叠的小山峦。慌乱之下,它被裴萱萱抓透了弱点,被迫与她正面交锋。 “嘶拉”一声,早已在咒网之下被吸空了精力的妖邪,甚至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便被裴萱萱一剑贯穿灵丹,早无活路可言。 而于她将剑抽离黑影体内的瞬间,几十道魂魄从它的体内飞出,立马吸引了裴萱萱的注意。 “这是村民们的魂魄?”抬起手轻轻捧过这些散魂,她樱唇轻启,不知怎的,一股愧疚感忽地涌上了心头。 用黄符先将魂魄收好,裴萱萱执剑立在早已瘫成一滩烂泥的黑影面前,剑尖指向它,像是在做最后的收尾一般,于怀中拿出最后一张黄符捻在掌中,把手举得高于头顶,紧接着用力一撇,朱砂涂满的黄纸贴上黑*色的影子,须臾间,便将它收入了符纸内。 黑影消失的一刹那,裴萱萱身处方位的天色渐渐变明,原本她放出的大网也因她的灵力将尽而被收回,因邪祟被收服,原本施下的结界也被破开了来。 回头望去,她发现那被她救下的少女仍安然躺在她布下的阵法内,不由得让她安心地笑了。 “保住了。”裴萱萱喃喃着,情绪激动得甚至让她忘了该摆出怎样的动作,“全保住了!”她欣喜地双指一勾,那将邪祟封印的符咒立马飘入她的手中,于她手中趁着满载胜利的风飘扬着。 第66章 “主人!!!” 乌泽与般若各自特殊的术法炸开在她的面前,一水一火,像是用了极快的速度朝她遁来。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发出命令!我们在那等了好久好久,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刚刚我感受到那邪祟的味道忽然出现,又猛地消失,我才察觉出了不对。” 圆圆的脑袋撞上她的心口,不停来回滚着撒娇,裴萱萱无奈地拍了拍乌泽的背,尴尬地笑着望向般若。 “别看我!” 般若似乎也气极了,红色的眼瞳就好像要喷出了火一样。 “说好了一起面对,你还是坚持要逞能一人收服。”他的语气阴阳怪气,还带着几分怒气,“是不是真的嫌自己命长?真是如此,你不如早讲,我也可以不用再去担心你。” 他冷哼了几下,表情臭得就好像见到了今生的仇敌。无意间余光瞥向远处,焰火一样的眼睛盯上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那是谁?”挑了挑与发色同色系的眉毛,般若没好气地开口。 “那是被我从妖邪手下救出的一个妹妹。” 揽了揽不肯撒手的乌泽,裴萱萱的语气间带着些疑惑。 “也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村落,看她的这身打扮,也不似村里的人。” 托起腮思考了一会,裴萱萱打算不再浪费脑细胞去细想,她现在累极了,只想赶紧回客栈洗漱一番,然后舒舒服服躺上她柔软的小床,好好睡一觉。 灵力的即将耗尽让她的身形有些不稳,若不是倚靠着计蒙的镯子,就算她仍有余力去收服那只妖邪,只怕也没了回去的力气。想到这,她决定休息好之后再好好去向计蒙致谢一番。 “先带她一起回去吧,等她醒了再做打算。” 尽管此时她不想求面前的两妖,毕竟他们还生着气,可她现在身如弱柳,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点灵力了。 “两位强大的妖怪大人~拜托了。” 直到她不要脸地赔着笑脸对上他们,两妖这才有了眼神交流,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同时摇了摇头,便使出灵力将裴萱萱与那位少女一同带回了客栈。 第36章 饿了吗? 坐在浴桶里咕噜咕噜玩着水,想到终于可以好好洗漱一番,裴萱萱忙用干燥的毛巾在身上狠搓,好不容易才把沾的一身妖气给搓掉。出了浴,她又将田渊柏的长衣手搓了好几轮,直到闻着只剩下一股沁心的花香,才敢拿至窗外晾晒。 当一切都被有条不紊地整理妥当后,她拖着带有热气却又疲惫的身子躺倒在床上,脸贴着床板,尽管一张美脸被硌得慌,但也没了翻身的力气。 此时她背朝上直愣愣躺在床上,远处看去,像极了一条脱水的咸鱼。 累死了! 于心底不断哀嚎着,裴萱萱的眼皮开始打起了颤,没多久,睫毛变得沉沉的,将她的视线压得模糊一片,于是她不得不使劲抬起眼帘,做出最后的挣扎,但只坚持了一小会,便放弃了挣扎,任由眼皮渐渐松下,还未等到双眼被彻底覆起,就睡了过去。 天色将晚,碧蓝无云的天渐渐被一缕金黄色替代。难得不夹带着雨水的微风,携着客栈门前的落叶轻轻在地上来回摩挲,“沙沙”的声音让人莫名感到安心。这样的时间段,最为适宜用来小睡一段。 但不料,日还未完全西沉,裴萱萱房外那木制的门扉便被敲击的动作震得“嘎吱”响,刺耳又难听,像是新手初学二胡那般,声音洪亮又剌耳。 “裴御萱!” 刚进入梦乡,当正要触及一个美妙新世界的一霎,裴萱萱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使她意外惊醒,醒来后,血丝在她的眼中蔓延得更多了,一双干涩的双目,瞪起后,比铜铃还大。 被迫扶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坐起,裴萱萱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带勾的桃花眸此时里面填满了怒火,只需一点,便犹如要把门外的人给炸个粉碎。 慢慢踱到门前,她努力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好不容易将这即将漫出的起床气压下。仅一门之隔,她对着门外的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缓和了情绪。 直到脸上艰难地堆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她才用双手不紧不慢地拉开了门。 “我已经躺下休息了。” “师弟……” 尽管现下的她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恶狠狠吐出的这番话,但脸上的笑意仍未减一分,使得她不禁觉得自己的抗压性还挺强,同那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田渊柏寒着脸,站在大开的门口背对着光,夕阳为他的身影打了层柔和的金光,令他的表情都看起来温柔了几分。 “你将那邪祟收了?” 见门终于打开,田渊柏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左手猛地一推,她没设防,以致于轻而易举便被推回了房内,甚至差点倒霉地被门槛绊了一跤。 龇牙咧嘴地摸着踢到了门槛的脚趾,裴萱萱疼得生理眼泪都要出来了,正想破口大骂站在自己身前环着胸的神经病,但感受到了周遭气氛似是降到了冰点,才意识到不对,忙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全然忘了刚才生气的点,却见此人竟眼尾带了霜,周身的气息阴沉得让裴萱萱想要立即拔腿就跑。 他行事素来滴水不漏,裴萱萱觉得这是跟她学的。谨慎地回身把门锁起,田渊柏又重新站至她的面前,但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打算。 第67章 “你为什么总爱做这种逞能的事情?” “趁着我受伤难以醒来,就背着我去独自犯险?” “我还在我的枕边发现了这个。” “也是师姐的杰作吧?” 话音刚落,一张素色的帕子在裴萱萱面前展开,一捧白色的粉末聚于帕中,立马把她原本要狡辩的话语又给堵了回去。 完了,人证物证俱在,她都不知还能从何编起。 “迷魂香。” “难怪我睡了如此之久。”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指尖颤抖着点了点那摊粉末,笑中夹着几丝悲凉。 “这么贵的东西,师姐也舍得花在我身上。看来,我对师姐可真重要啊。” 田渊柏眉头往下一压,眉尾便被带着往上挑。 其实裴萱萱十分害怕看到田渊柏严肃的表情,因为一旦看到他认真的脸,她就总会无端联想到日后被收服那个的场景。 尽管从未亲眼预见过她的最坏结局,可单是想象出那个画面,就令她汗毛狂起。 自打穿书至今,她做了这么多牺牲,布了这么多局,要是死在这件牛毛大小的事上,那怎么想都不划算。 于是,她眼咕噜一转,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哄哄他,毕竟在那之前,她可是为了体现出她的体贴,在他床畔陪了足足一晚,到了现在她的腰还酸着呢! 碍于这层情分,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对她“大义灭亲”的程度吧? 如此想来,她觉得自己与田渊柏的感情,多少还是能拿出来卖个惨的。 “你还说呢。” 试图恶人先告状,裴萱萱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框在眼里,尽量不让它们流出,使得她本就明亮的眸子又亮了些,还带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味。几缕因湿气而被打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两侧,让她更是看起来柔弱了许多。 “若非为了保你一命,我何至于需要换上你的长衣,再扮成你的模样以身涉险,只是为了去引那怪物出来?” 听到这,田渊柏双目倏地瞪大,严肃的神情开始有所缓和,逐渐被担忧与不可置信取代。 随着她纤细的长指看去,田渊柏在房内朝街区大开的窗户外看到竹竿上晾晒着自己的衣物,紧接着便眼瞳一抖,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犹如从高跌至底,又于底飞升到高处。难耐与心疼,挟着别的道不清说不明的复杂情绪在脑内炸开,甚至比寻常见到的烟火还要绚烂。 此时日落渐渐被上升的月光替换,客栈楼下渐渐燃起了灯盏。温吞的暖黄色透过纸糊的窗映入裴萱萱的眼里,她那明亮又满是雾气的眸子在暖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褪去了平日里华丽的打扮,她此刻一身素衣打扮,仅用一根木簪挽起一头柔顺的青丝,让她看起来柔美得不像话。 终得以回神,田渊柏却撞入那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含情眼,喉结忍不住滚了滚,一双凤眸眷恋地望着她,像是自觉败下了阵来,狼狈地敛下了一肚子的怒火,决意静下心来听她的解释。 “它记住了你的气味,本欲今日就来找你寻仇,我为了保你,只能选择扮成你的样子先它一步行动。” “师弟受了重伤,定是不能再被它碰到的。且我寻到它时,它早已恢复至全盛,还好是我先为打算,先下手为强。但若是师弟碰上,定是没有活路可言了。” 装作心疼地用衣袖抹了抹硬挤出的眼泪,裴萱萱的演技极佳,把面前原本态度强硬的田渊柏给骗得满目柔光。 佯装擦泪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对面的人却忽然一把拉过,将她的玉掌放在心口处缱绻地揉着。 “是我错怪师姐了。” 他低下头,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掀起眼皮,他由下往上看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就好像在祈求着裴萱萱的垂怜。 “可师姐以身涉险,我还是不开心。” 长睫覆下,田渊柏咬了咬唇,本就红润的薄唇被咬出一抹水色,被窗外的光线一打,配上他不停滚动的喉结,看起来竟有几分暧昧的味道。 “应……应该的。” 突然感到不对,裴萱萱赶忙将手抽回,嫌弃地在衣侧擦了擦,望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疑惑。 他这又是什么新的招数? 裴萱萱打从心底发问,但这个问题,恐怕亦只有田渊柏能回答。 “是我无用。” “师姐是为护我,实则我也无权责怪师姐。” 按在心口的手忽地抽离,让田渊柏感到有些不快,下一刻,他径直走到离裴萱萱咫尺间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下颌紧紧贴着她的额侧,尽管感受到了怀中人儿的僵硬,他也不愿放手,兀自地继续自说自话着。 “回了门,我定勤加练功,日后定能保护好师姐。” 言罢,他心满意足地收紧手臂,裴萱萱本就不算特别丰腴,突出的肩骨硌上了他的肩下,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师姐还是太瘦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情意。 “需得养胖一些才好抱。” “流……!” 下一个字还未说出口,裴萱萱立马止住了嘴,因为一想到自己刚把他给忽悠过去,她知道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但,身子还是下意识抗拒般将他狠狠推开。 毫无征兆的动作让田渊柏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抹厉色瞬间从他的眉宇间透了出来,吓得裴萱萱一紧张,差点咬到了舌头。 第68章 没有料到,对于田渊柏这号难以捉摸,且一心只想修道的修道者来说,她的美人计竟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好用了起来。 二人仍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但被推开的田渊柏黑起了脸,并开始有渐渐朝她逼来的趋势。 “师……师弟。” 双手推上他的胸膛,裴萱萱紧张地抿了抿唇,继续说到。 “饿了吗?要不,我去厨房做些点心给你?” 第37章 无名少女 田渊柏终究还是太年轻,以至于裴萱萱仅需几句话的功夫,便能把他给哄得团团转。 两人并肩站在客栈的厨房内,他将好的身子明明还有些咳喘,但为了表现殷勤,田渊柏不得不强忍着胸口的骨疼立于案板前揉着面,揉几下,便又只能偷偷停下,大呼几口气缓一会。 他的所有动作都被裴萱萱的余光收尽眼底,唇边带了抹大仇得报的笑,她装作无事发生,仍专注着手里糕点馅料的调配,心底开始盘算起回去的时间。 见她手中的活计一直没停,田渊柏担忧她仍未从战事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如今又让她为自己做点心,定会加重她的疲惫。思及此,他心下不禁开始反省自己的这个做法是否过于自私不懂事。 可他实在太想同她独处,想黏着她,想得到她所有的关注。可当无意间看到她乌青的眼下,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渐渐染上疲色,尽管心中万般不舍,却又不得不别扭地开口,想让她回房休息。 开口的瞬间,他的声音却被门推开的响声打断。 “我们也来帮忙~” 乌泽与般若大摇大摆地闯入,一个左右甩着手臂,脸上笑嘻嘻地,另一个背着手,神情不悦,满脸的不爽。 “今日你的灵力已然耗尽,为何不好好待在房内休息。”明明般若的话锋是对准了裴萱萱的,但那双如焰火似的红瞳却死死瞪着田渊柏。 “呃……这” 裴萱萱看着两人的对视,左右为难,手里的馅料被她下意识的动作捏得稀巴烂,沾了一手的桂花香,连着甲缝都黏上了些,令她感到有些难受。 总不能跟般若解释,自己是在努力刷田渊柏的好感度吧? 她暗暗叹了口气,求助的眼神,瞥向不知在何时早已贴至身侧的乌泽脸上。 “是我爱吃的口味吗?!” “呜呜呜,主人待我真好~” 可惜乌泽完全没看懂她眼神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因做了他喜爱的糕点而在向他施以眼神上的邀功,清俊又带着点肉的脸颊瞬间乍出一抹笑,傻呵呵搂上裴萱萱的腰际,像只大型的犬只在求着主人呼噜毛。 裴萱萱的唇角抽了抽,心知自己就不该把期望放在这个毫无心机的小傻蛋身上,便深吸了口气,同时在心底期盼二位仁兄能手下留情。 至少,别把这厨房给点了。 毕竟学过化学的她可知道,面粉遇火是会爆炸的! “那什么……” 将粘满双手的馅料往腰前紧系的围裙随意一抹,裴萱萱装作不经意地卡在电光火石的两人间,清瘦的身子堪堪挡住了二人的对峙的目光。 “给我说两句?” 说出这句话未免显得自己有些脓包,但这俩大爷都是现在的她惹不起的“大人物”,她裴萱萱素来能屈能伸,做个二皮脸若能换来短暂的太平,倒也是值得的。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需要休息几日,可能还要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晚些时候,我会给华竹捎封信,告知我们现在的情况,让他莫要担忧。而至于我们这边,不如趁着休憩的这几日养精蓄锐,就当为自己放个假,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眼见对峙的二人只盯着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把她刚刚的那番话放进心里,裴萱萱尴尬地咳了两声,手背下意识在脸上搓了搓,导致粘在手背上的面粉不慎也粘上了脸,却难得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力。 “大家缓和缓和前些时日紧绷的情绪,也是好的嘛。” 她发誓自己已经在极力端平这碗水了,刻意地瞥了一眼,她有些怂地朝那两人望了望,也不知他们是打算给了她这个面子还是怎的,于听到她的这番话之后,两人间方才燃起的气焰竟也没有先前那般猛烈了。 这可使得她犹如得救般,长叹出了一口气。 “既要回门,总得去与计蒙打声招呼,这几日承蒙他的关照,才让此番收服邪祟事半功倍,且我救下的那个姑娘还未转醒,待她醒来,我们还要护送她回家。细细盘了下,算下来,我们仍有一堆的正事要做,那现在就别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嘛。” 说罢,裴萱萱还用如嫩葱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示意。 “今日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就做个点心,作为我们凯旋的晚餐~协同合作,做好吃完后大家就好好休息,如何?” 裴萱萱锃亮的桃花眸子泛着水光,在左右摇摆的烛光下煞是好看。田渊柏与般若望着她不知是否是真情实感露出的笑,难得同时摆出了副同意暂时休战的表情,一个点了点头,一个哼了一声,却都默契般不再提及方才的事,而是埋着头制起了糕点。 “你看,大家和和气气一片,多好啊!” “欣欣向荣。” “啧啧”了两声,裴萱萱巴不得跳起来为这两个不再刁难她的大爷鼓掌,可碍于她仍想为自己留下几分薄面,便也只长臂揽过愣在原地的乌泽,得意却又偷摸地一笑,腻得乌泽都忍不住想要唤出水咒为她洗洗。 第69章 许是过于疲惫,只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裴萱萱便实在无力抵抗对于睡眠的渴望,要求先行回房休息。 而三人也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只叮嘱她拢好薄被,莫要着了凉。 呆立于床边,裴萱萱看着床上那被吐了一床血的被子早已被换掉,新被散发出一股清爽的皂角香气,更将她体内蛰伏了许久的睡虫给勾了出来。只觉身子一沉,还没来得及换下长靴,她便直直瘫在了床上陷入了沉睡。 印象中,她好似与周公摸了好多圈麻将,可惜手气不佳,连连输了周公好多钱,直到她在身上左摸右摸,都再也摸不出一个铜板,她才尴尬地对周公说自己不想打了。 “你是不想打了还是……” 周公笑着摸了摸长长的胡子,话还未说完,一个尖锐的女声瞬间替代了他的声音。 “田渊柏在哪?我要见他!” 伴随着一声声尖叫声,裴萱萱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起得最迅速的一次,连带着穿衣洗漱,没用多长时间,她便如同离了弓的箭,“嗖”地一下,提着长裙就往发声地赶去。 “找柏先干嘛?” 乌泽环着胸,一只手无奈地托着腮。他的身形虽算不上强壮,但好歹足够高,站在本就娇小的小姑娘面前,便犹如一座密不透风的墙。 “我就是要找他,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陌生女子高高在上瞥了他一眼,显然是压根没把乌泽放在眼里,尽管这女子只到他的胸口位置,但仍能让他感受到她轻蔑的神情,同时在隐形中莫名压了他一个头。 “让开。” 她要往左走,乌泽便往右,若要挪去右处,乌泽就随着拦到右侧。 总之,就是不放行。 乌泽的这番行为实实在在惹恼了她,她咬牙切齿,看着乌泽那一脸“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怒气早已堆积在眼底将要迸射出来。抬手间,一股强大的灵力于她的掌间跳动,仔细瞧去,犹如紧攥着一道黄绿色的雷电。 “你……” 她的掌间炸着“噼里啪啦”的雷声,吓得乌泽的脸色骤变,原本优哉游哉的神情,也瞬间调了个个。 “住手!” 所幸裴萱萱及时赶到,她施出的掌风轻灵,只打散了那女子手中的雷诀,并未伤到她。 “刚要打死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娇小的少女冷哼了一声,唇边漾出一个高傲的笑,望向裴萱萱上下打量的眼神中充斥着邪,黑色的瞳孔犹如一颗晶莹的葡萄,让人看着既觉得天真,却带着几分恶。 她鼻腔蹦出轻蔑的音调,让裴萱萱听着倍感不适,下一秒,她的眉头忍不住紧蹙,防备地挡在了乌泽的身前同那少女对峙。 小时她在读书时遭遇同级的学生欺凌之时,那人的语气与她如出一辙,这让裴萱萱回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他不肯说田渊柏在哪。” 少女双手往后一揽,仍旧保持着对裴萱萱打量的动作,但显然裴萱萱的模样与乌泽相比定不是个善茬,这让她的气焰稍减了些。 “你来说。” 她下巴微抬,如一个指挥人做事的主,但看到裴萱萱仍不肯搭理她,只保持着漠然瞪着她的姿势,少女露出一个讥笑,转身坐上了不远的椅子上,手指轻轻上下点着扶手,发出恼人的“嗒嗒”声,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倒好似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救了人的一方。 “我主人救了你一命,你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是为何意?” 乌泽也不愿惯着她,从裴萱萱的背后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那人就是一通指责,可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他也不好说出太过于刻薄的话,这等憋屈的一番“质问”,反而令人感觉他落了下风。 “除了田渊柏,我谁都不想搭理。” 少女百无聊赖地一只脚踩在凳上,抠着手指,似乎压根不想搭理两人。 正于裴萱萱与乌泽犯难之际,两人互通了一眼,脑内正各自盘算着怎么应对,身后却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吾乃田渊柏,姑娘找我何事?” 一身金纹黑衣,如同被柔和的夜色沁染了好几遍的乌发挽成了高马尾,玉冠高立,敛下了田渊柏一身的戾气,让他此刻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多少勉强能用“温润”二字形容了。 裴萱萱转头看着他痴痴回望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底麻了一阵,上齿咬住下唇,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是怎么了? 怎的今日看着她这死对头,竟意外地顺眼? 莫不是大家同生共死了一回,自己对他产生了怜悯的情绪? 她摇摇头,防止自己再出现这种可怕的念头,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的眼神,点了个头,索性直接选择避开了他热烈的目光。 “你就是田渊柏?” 少女听到他的声音,音调变得格外甜美,慌忙从凳上跳下,一脸欣喜地朝田渊柏贴去,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仿若都要粘上田渊柏的脸了。 “我……要你娶我。” “你立马与我一道回门,我且让师父为我俩主持婚宴。” 第38章 非悔 “你又发的哪门子癫?” 哪怕乌泽再怂,但听到这句话也终是站不住脚了,他从裴萱萱的身后迅速踱至田渊柏身前,就好似刚刚裴萱萱护着他那般挡着田渊柏。 “我主子也是你能觊觎的?” 第70章 说完这番话,乌泽悄悄对裴萱萱使了个眼色,一来是为了让裴萱萱警觉这不速之客,二来也想在田渊柏面前演演忠诚的戏码。 听到面前素未谋面的姑娘开口对自己便是这种荒唐之言,田渊柏仅只惊讶了一会,拂袖抬手轻轻拍了拍乌泽的肩膀,示意他别冲动。 “我同姑娘尚未见过,怎的就要让我娶你?” 田渊柏想来便觉得有点可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娇小的姑娘,期待她如何辩驳。 可当看到一旁裴萱萱的脸色渐渐沉下,他还是不由得慌了神,暗道不能再让这个误会加深下去,忙继续道:“许是姑娘认错了人,是不是在被那妖邪袭击之后,姑娘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胡话?” 舌尖点了点唇,他的鸦羽从覆下的状态渐渐抬起,露出了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眸,更显他的俊朗。 “无妨,常人受到惊吓会做出此等反应,亦是人之常情,我们都理解。姑娘只需告诉我们家住何处,将你送至安全之地,我们也就算完成了任务。” 他的这番话回得有来有回,彬彬有礼,让人压根找不到一丝破绽,裴萱萱相信,哪怕现在站在他身前的是个绝世泼皮,他也能装出一副文质彬彬口吻,循循善诱一般“教导”别人。 嘁,谁不知他田渊柏真面目是有多可怖? 裴萱萱冷笑了一下,同时警告自己别被他佯装出的美好给欺骗了。接着,继续冷眼旁观着这场好戏,心中只暗祈田渊柏能赶紧帮她摆脱她惹下的这个烂摊子。 后悔啊,她是真的后悔啊。 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想不通要假借田渊柏的名字逗人家小姑娘玩。这下倒好了,无端给自己加塞了个拖油瓶不说,且从当下情势看下来,这小姑娘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甩掉的。 思及此,裴萱萱觉得头疼得很,扶额的动作被田渊柏默默收进了眼底,使得他不由自主将左手置于身后,攥紧了拳。 田渊柏与裴萱萱从未同频,见她是抱臂冷笑,又是做出扶额困扰之态,他担忧她是因为误会了自己与那姑娘的关系,从而吃味生了气,这才阴着她那张好看的脸,满脸的阴霾。 “你若不愿同我成亲,我便不回。” “话先撂这了。”那少女小小的身子晃了晃,头左右摆着,全然一副“你们能拿我如何”的神情,让裴萱萱好不生气。 裴萱萱猜到了这小姑娘定不是什么善茬,这番拒绝得异常坚决的口吻,也在心底验证了一个事实:她,裴萱萱——救了个难缠的小祖宗。 “田渊柏,你知道我是谁吗?劝你别不识好歹。” 小姑娘掐着腰,水灵灵的大眼瞪着面对她的一群人,表情狰狞,略有种背水一战的味道。 “嗤” 一直站在门外从未搭话的般若难得发出一声嗤笑,引得本静默的房间回荡了几声他的声音,更显他的不屑。 “那你倒是说说……”般若欲言又止,一边慢悠悠吐着话,手也不停歇,修长的手指缠上腰间紧系的红色衣带,来回搅着的动作犹如一位对待绞刑犯而模拟出的动作,狠厉,下了死手似的用那根红色的衣带死死绞着自己的手指,直至指尖泛了白,这才停手,便如威胁她似的,抬眼继续看向她。 “你是谁?且报上名来。” 般若如火的眸子恶狠狠瞪着她,瞪得她心底直发憷。不知怎的,别的人她都不怕,唯独一看到这个双火红的眸子,她的腿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打起了抖。 “我……我乃当今国师的亲传弟子,法号非悔。” 搬出了自己的身份与靠山,少女掸了掸衣裳的微尘,像是终于找回了些许方才的狂妄之姿,轻轻撩起衣裙,一只脚踩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看起来神气得不行。 “都有法号了还出来欺负良家妇男?” 般若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眼神中满是戏谑的味道,一侧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神有意无意瞥向田渊柏,犹如在调侃着他,却不料被田渊柏淡薄地回瞪了一眼。 “佛法双修。”许是少女早就猜到般若会这么回她,面对这个问题时,她倒是回答得自如。 “不许吗?” 非悔背着手,围着四人绕了一圈,似乎是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四个人。 “渊柏救了我一命,按理来说,我是要回礼的。” 绕了一圈,非悔又站定在田渊柏的面前,爱意都要从她的眼中扑了出来,引得站在田渊柏身边的乌泽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可田渊柏偏如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视线仍一直缩在裴萱萱的身上,一刻都不曾动摇。 这也得益于他的身高,若是非悔长得与裴萱萱一般高,只怕自己现在也只能闭起眼才能自证清白了。 “姑娘,人都说做好事不图回报是好事。但你呢,你怎么做的?恩将仇报是吧?” 乌泽终是站不住脚了,觉得这姑娘荒谬得不行,直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被前日的大雨给灌了,十分之想将她整个人倒过来,把她脑子里的水给清一清。 “你说谁恩将仇报?!” 非悔说着抬起手就是要捏雷诀,被田渊柏灵敏的感知力察觉,狠狠一掌直接拍掉了她作势的手。 “姑娘,我们救你,护你回家,是为情分,而非是我们的本分。我不管今日你是当朝的天子亦或是天上的天帝,我们都只做该做的,而你,也请别太过分,适可而止些为好。” 第71章 田渊柏看起来确实生气了,与方才的随和气息不同,两凌眉凑起,目露凶色。语气明明只是听起来重了些,但莫名地让人感到可怖,不好接近。 “行了行了。” 不想再听他们扯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裴萱萱只想赶紧完成任务,再在焘芸村好好疯玩几日。算了算日子,回门后的不久,便是门内一年一度的剑术比试大会,若身为掌门的她不赶紧回去临时抱几天佛脚,只怕届时在比试大会上,她会把自己这段时日辛苦攒下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看你这满是活力的模样,我估计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当时我看你就没受什么伤。这样,你赶紧说个地,此番我们送你回去,便当做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裴萱萱冷着脸看着非悔,那一脸只想赶紧甩掉这个拖油瓶的表情被田渊柏察觉,他抿起唇朝她偷偷笑了笑,原本凌冽的神情霎时柔和了下来,却不慎被非悔捕捉了个遍,本满是爱意的神色,立马散了几分,一脸敌意地顺着他的目光朝裴萱萱看去。 这田渊柏,莫不是以为她是在替他解围? 挑起一侧眉毛,裴萱萱装作没有收到田渊柏疯狂发出的讯号,只一心冷淡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此刻正忿恨瞪着她的非悔,心不在焉地候着她的回答。 “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没受什么伤?” “你当时在场?” 非悔没有听懂裴萱萱故意赶人的语气,只在意那句话的内容,黑白分明的眼眸难得闪出一抹不知所措的光来,但转瞬即逝。 “可我明明记得,当时在场的,只有田渊柏。” 她咬着唇,眼睛忽地一亮,似是明白了什么,转而更为狂怒地瞪向裴萱萱,那眼神,便似是冒出了一把想要将裴萱萱给吞没的火。 “田渊柏,她怎么什么细节都知晓?你都告诉她了?” “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说着,非悔的手就要揪上裴萱萱的衣领,好在裴萱萱眼疾手快,一个脱身,往后腾了几步又绕了一圈,轻松躲过了她的进攻。 “反应与轻功都不错。” “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看到裴萱萱躲过了她的攻击,非悔不怒反笑,葡萄一般大的眼睛霎时眯了起来,像极了一只即将要狩猎的猫。 只不过这不眯眼不打紧,一眯着眼看向裴萱萱,非悔倒是看出了些不对劲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非悔倏地睁开眼,说着就要抓上裴萱萱的手腕,仿若那一日她想要极力抓住的那道朦胧的光,那道,她拼死也要撑着问出名字的光。 “没见过,不认识。” 裴萱萱看到这姑娘不抓到她誓不罢休,于是赶忙在腕上施了个咒,故意让她去够。 一道被术法弹开的声音在房内炸开,非悔好不容易抓到裴萱萱的手,却没设防,不慎被她的术法狠狠弹开,直接炸红了她的手掌。 “你!” 非悔换上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她的脸,才注意到裴萱萱姣好的脸蛋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功法于她之上。她如风,永远都抓不住她。 “非悔姑娘,烦请您赶紧说个地点,我们没工夫同你耗下去。” 田渊柏看到裴萱萱被非悔如此攻击,本想出手,却不成想,还未等到他出手,裴萱萱自己就已经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只反唇一笑,继而正了正嗓,忙逼着非悔说出地方。 眼看自己似乎也已经落不得什么好,非悔努了努嘴,打算使一下大小姐的性子,却又发现无人搭理,只得认命般嘟囔着说出了一个地名。 “什么?” 即便是站在她不远处,乌泽仍是没有听清这姑娘说的到底是哪,刚想凑上前听个清楚,却被田渊柏反手拉回,“烦请非悔姑娘说大声点。” “我说我要回国师坛!” “听清楚了吗?” 非悔显然也是怒了,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田渊柏对自己的极力讨好油盐不进,且在那个女人与另外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面前讨不到丝毫的优越感,烦躁的心让她也想赶紧远离这个伤心地,不想再待在此处浪费她的丝毫感情。 “国师坛?” 裴萱萱捏了捏下巴,与一直傻傻望着她的田渊柏互换了个眼神,继续道:“似乎也不算太远,脚程快的话,两日就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般若抱着臂走上前来,趾高气昂地看着非悔,说到:“既然非悔姑娘实乃佛法双修之人,那么轻功必然是不在话下,看来,我们只需一日便能将你送回了。” 非悔看着这几个高了自己一个头,甚至一个半头的人,均一脸厌烦地看着她,想到自己小时从未受过此等羞辱,她双掌揉了揉软软的耳朵,仍倔强地不愿做出一副失势的灰头土脸模样,转身就将这群人丢于身后,然后无赖般掀起被子,往床上就是这么一躺,同时闭起了眼。 “今日我乏了,明日出发。” 说完,她还挑衅般睁了一只眼瞧了瞧裴萱萱,却让裴萱萱警觉地察觉到许是她又要做什么坏事。 可她裴萱萱是什么人?天筑门第一首席弟子外加第一美人,背后的靠山都从这排到地底啦~又岂会惧这一个黄毛小丫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别想着耍什么小手段。” 洇了洇涂得鲜红的唇,裴萱萱冷哼了一声,将话丢在了非悔的房内,对着另外三人转了转头,紧接着径直离开了房间。 第72章 “明日过完,我不想再见到这个拖油瓶。” 还没把非悔的房门关上,也不知裴萱萱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将声音放大好几倍,引得躺在床上的非悔差点坐起来就要跟她干架。 “你才是拖油瓶,你全家都是!” 一计响亮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乌泽捂着脆弱的耳朵,赶忙拉着般若逃离了这专属女人的战场。 无视了非悔的回应,裴萱萱“砰”地将门关上,对着仍站在她一旁的田渊柏深深看了眼。 “放心,明日一定顺利。” 田渊柏许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淡笑间伸手搭上她的肩,顺势揉了揉,笑容难得的温柔可亲,极具迷惑性。 “呵。” 裴萱萱摇了摇头,忍不出发出声冷笑。 “但愿吧。” ——老天庇佑。 她在心底暗暗祈求着,明日能是个大晴天。 第39章 回去的路 终于能将非悔的事暂时搁下,裴萱萱不想将快乐的时光荒废在与般若和乌泽“修炼”牌技上,便打算自己一人在焘芸村逛一逛。脚程若是能快些,也恰好得以顺道去看一看计蒙,再感谢他几句。如若可以,她还想给他带些贡品,就当是为他刷一刷在天界的“好评”了。 正愁要给计蒙带些什么,她却驻足在一个桃摊前走不动道了。咽了咽口水,裴萱萱看到那长得粉粉嫩嫩,还带着些许绒毛的桃子,只觉自己嘴里的津液都快要止不住,喷薄而出了。 盘算着以前在电视剧里常看到给仙人的贡品里是允许有这个的,为了同时满足计蒙与自己,裴萱萱正欲上前询价,却被一只长臂拦下将要往前的步子。 “师姐喜欢吃桃子?” 不知这人在何时便站在了她的身旁,田渊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臂暧昧地缠上她的腰际,惹得裴萱萱耳朵一红,忙朝后跌了几步,挣离了他的怀抱。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红着耳拍开了他的手,裴萱萱为掩尴尬,理了理实则并未皱起的衣裙,瞪了他一眼。只可惜那泛红的耳廓出卖了她,愤怒的语气于田渊柏的耳中也仿若添了蜜,听起来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娇嗔,使得田渊柏的心尖酥麻了一阵。 “师姐怎么忽然对我如此抵触?” 见她不待见自己,田渊柏也不计较,朝卖桃的摊子走去,葱白的指尖捏起一颗桃,上下翻看了一下,觉得不太好,又继续低头在摊里挑着桃子。 这摊贩售的桃子相较于别的摊品色都较为上乘,所以在需要挑拣时并不费时。 不多时,田渊柏就挑了满满一筐的粉桃,短白的绒毛上,还沾着晨间的雨露,令它看起来清爽又可口,似乎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便会瞬间在嘴中四溢,唇齿留香。 “不必买这么多。” 裴萱萱望向那挂在他臂间的藤筐,上去就要分拣一些出来,却被田渊柏反手挡下。 “你不是要去看计蒙?” “你要吃的,外加上带给他的,分量差不多了。” 他掂了掂略重的筐子,唇边带了抹笑,但不知怎的,裴萱萱总觉他在提及“计蒙”二字时,笑得有些勉强。 虽然与田渊柏算得上是同生共死过一回,可裴萱萱仍不敢松懈太多。毕竟,这家伙万一哪日不念旧情,在哪个黑暗角落偷偷给她放个冷箭,她可受不住。 “怎么还愣着,再站在这久些,今日都要被你空耗了。” “与其如此,你倒还不如同那两个家伙在客栈里打牌。” 田渊柏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神情也不太好,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只得语气里带着些委屈,不敢再做出什么越界的动作,伸出手扯了扯她的宽袖。 “师弟对于我的动向,掌握得可真仔细。” 知道他在演戏,裴萱萱也尽量给足了他面子,没有立马打掉那作恶的手,只装作环起手臂,间接将袖子于他的指间抽了出来。 “你不想我跟着你?” “若你介意,我便回客栈等你。” 他的这一波推拉可谓是熟练得不行,直接将裴萱萱的话语权推至了高位,但字里行间又处处显出他的委屈,让人不好拒绝。 真有你的,田渊柏。 裴萱萱暗啐了一声,但明面也没拆穿,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拼命洗脑自己还要再多刷点他的好感,便没再多说什么,同他一起前往计蒙所在的山谷。 一路上,田渊柏像极了一个费尽心思要讨好主人的小狗,这又是替裴萱萱擦干净桃子,又是小心翼翼替她掰开,就好似她是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孩子。 但这行为于裴萱萱那显然讨不着什么好,只不过碍于与他紧绷的关系,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友善的态度,同时又在心底提防着他,就怕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这田渊柏,对她时好时坏,她都快要被这人给逼出精神分裂来了。 手中接过田渊柏递来的第二只桃,裴萱萱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行至过半。 不远处就是计蒙待的山头,距离看起来很近了。 而二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她猜到许是自己散发出的气场让田渊柏感到了不适,所以他也很听话的只跟着,乖巧地伴在她的身侧。 该说不说,其实裴萱萱还挺享受两人这种和平状态的。 努了努嘴,她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桃,桃香四溢,沁满了她的舌尖,好似自己的身上都沾了一身的桃子味。 第73章 “如此清甜之味出现在这处,倒是显得我这有些不堪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头顶环绕而来,由远及近。 正找着声音主人的身影,转回身一瞧,裴萱萱与田渊柏发觉计蒙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定于两人的身前,帷帽一如既往将他的脸挡了个严实,如一座不透风的墙。 “给你带了些贡品,此番多谢计蒙大侠相助。” 裴萱萱笑着接过田渊柏递过来的藤筐,也顺道抛了个眼神给他,似是在夸赞他的懂事,可也只仅仅一个眼神,便让田渊柏的心情一扫阴霾,郁郁的神情霎时转晴。 “我说过会帮你……” 计蒙也不与她客气,自然而然地便接过了她递来的一筐桃子,许是想要看清是否为内心猜测之物,原本覆于脸上的帷幔也被他轻轻撩起,露出了他那张温润的脸。 “远远便闻及你身上携有此味,果真是桃子。” 他用那只空出的手点了点筐里的东西,语气颇有几分调侃之味。 “许是这地带过于多雨,我足足逛了两圈,都没能在焘芸村看到什么好些的贡品。” 裴萱萱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很是无奈。 “所以,也只能向山神大人进贡这筐桃子了,只盼山神大人能笑纳。” 语毕,她还装腔作势给计蒙行了个大礼,以示自己的用心。 “那我不客气了。” 听到裴萱萱这么说,计蒙笑着收下,但实则他从未想过要让她来送那什么所谓的“贡品”。毕竟,他答应过她会一直帮助她,心底也从未想过要她回报什么。 这筐桃子意外地水灵,还散着股山谷的清新味,计蒙难得没有忍住,拿起了一个便开始品尝,同时观察着裴萱萱的状态,发现她身上似乎并未挂有伤,才放下心来开口到。 “没受伤吧?” “那日我感受到你的灵力有所波动,且波动得厉害,想到你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当时碍于我不便离山,便没有顺着你的气息寻过去。” 脆生的桃子被他咬下一块,汁液沾上了他的嘴角,让计蒙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放心吧,那妖物已经被我收了。” 听到计蒙与她唠到这,那她可就不困了。 在计蒙与田渊柏的注视下,她忙从衣襟内掏出一枚黄色的符纸,上面写满了咒文,而符纸的正中间,则有一记由黑墨绘画成的妖邪图案。 “那家伙在这呢,准备拿回门换个功勋。” 裴萱萱的神情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一想到回门会被各众师弟师妹视以“典范”,她这渐渐洗白了的小日子,可越过越好了。 看到她露出骄傲的神情,一直默默立于她身侧的田渊柏欣慰地望着她笑,眼底满是难掩的爱意,被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计蒙捕捉到了他零星的异样,不禁感到有些讶异。 毕竟,在计蒙的眼里,田渊柏从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只可惜,此番救了个拖油瓶。” 也怪自己当时玩心过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想到那还赖在客栈不肯离开的非悔,裴萱萱就一肚子气,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计蒙说了一遍。 经由自己对计蒙大吐的一番苦水,裴萱萱在停嘴的瞬间起了个坏心思,她眼咕噜一转,意外想到了一个对付田渊柏的好办法。 “计蒙,我们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今日前来,就是想同你道声谢。再过几日,我们便回门了,许是要有一段时间见不上面了,你且多保重,待得了空闲,我会再来看你的。” 裴萱萱包上计蒙提着藤筐的手,那双望向他的美丽双瞳如同镌了波春水,将计蒙盯得愣了好一会,才见他很有眼力见地点了点头,便用术法下了帷幔,对着身前的两人行了个礼。 “那我先行离开了。” “……桃子味很美,我很喜欢。” 他的笑意顺着话语淌了出来,哪怕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裴萱萱也不难感受到他喜悦的心情,连带握着他的手也随之紧了紧,复而又松开任他离去。 看着计蒙的身影渐渐随山烟消散,裴萱萱正欲转头同田渊柏交待些什么,恰好撞上他不屑做出掩饰的眼神。 “师姐还未同我解释,那非悔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无缘无故就说要与我成亲,可我与她素未谋面,怎可能会出这等荒唐之事?” “莫不是师姐那一日假扮成我,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田渊柏的身影渐渐逼近,裴萱萱不得不往后闪,身后便是悬崖,直到她被逼得退无可退了,才伸出手推着他温热的胸膛,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面前人。 “你别再靠过来了,我要掉下去了。” 脚后跟又朝后蹭了一步,踢落了身后崖边的石子,石子从高处坠至崖底,“骨碌骨碌”的声音宛若她过快的心跳。 可田渊柏也只是个喜欢表面扮得乖巧的人,哪是什么真的正人君子。见她露出窘迫的神态,田渊柏更想欺负她多些,想要将她楚楚可怜的一面给逼出来让自己见上一见。 “师姐不退不就不会掉下去了?你又不肯说,那我就一直贴靠着咯。” 他的唇角一勾,神情略有几分逼她就范的感觉。鼻腔呼出的气息打在裴萱萱的睫上,吹乱了她原本根根分明的长睫,她也随着抖了抖,许是被他吓得少了一魄,整个人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只知加重手上推阻他的力道。 第74章 “就……” 许是再也受不了这种磨人的“逼供”方式,裴萱萱的红唇上下抿了抿,支支吾吾说到。 “我当时救了个姑娘,就是那个非悔。她当时将晕之际问我姓甚名谁,我做好事,不想留名。” 说出这番话,裴萱萱连自己都不敢信这个理由,毕竟方才她还与计蒙炫耀自己捉邪祟的战绩来着,转头就说自己做好事不爱留名,这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心虚地又舔了舔唇,她想着既然都已经说出了口,那就没有回头箭这一说,便继续道。 “所以我就留了师弟的名,反正做好事,你和我,没必要分得太清。” “你说是吧,师弟?” 她故意演出一副毋庸置疑的表情,又学着田渊柏,捏着嗓子,用着股委屈不已的语气,以此来彰显她的可信度。 “是吗?” 田渊柏质疑地越贴越近,逼得裴萱萱的脸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千真万确。” 她拼命点头,露出一个假笑,换来的却是田渊柏严肃地回到。 “那若实际是因别的理由,日后又被我发现了师姐今日是在扯谎,这该如何是好?” “届时,师姐会任我宰割不成?” 难得看到田渊柏的脸上会出现邪笑,裴萱萱眉头蹙起,暗道不好。同时,方才在心下打好的算盘在心底是握得更紧了。 “好啊,任你宰割。” 裴萱萱冷哼了一声,突然视线撞入他的眸,势在必得地朝他眨了眨眼。 暗自在心中规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于是立马用术法将田渊柏一把推开,径直朝回去的方向走,没有再回头,丢下田渊柏一人在崖边一语不发望着她的背影。 良久,直到快要看不到她的身影,田渊柏这才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日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却如同一道平行线,不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对方。 第40章 绝佳计划 计蒙与焘芸村所处的距离不远,裴萱萱与田渊柏脚程也快,更何况一路上,裴萱萱压根就不想搭理那个一直厚脸皮黏在自己身旁的人,以至于回到客栈所花费的时间,相比于去之时更少了。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乌泽那被沾了一堆白色纸条的脸,见到门外的来者,他慌忙用力把手里的牌一甩,紧接着手往脸一扯,立马将脸上的纸条给都拽了下来。 但许是有几个粘的时间久了,不管乌泽怎么使劲,也只扯下了一部分,仍有一部分牢牢粘在脸上下不来,显得他有些傻里傻气的。 “主人,你们回来啦。” 乌泽本因连连输牌而郁郁的脸,在看到裴萱萱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明朗,他小步跑近,像是只甩着尾巴的小狗笑眯眯看着裴萱萱,好似下一秒,他就要朝裴萱萱扑上来似的。 “唔……” 往裴萱萱那凑近了一下,乌泽倏地皱起眉,好像闻到了什么令他感到好奇的味道。 “你们背着我出去吃什么好吃的了,怎么我闻到一股桃子味?” 在二人的面前绕了一圈,乌泽想知道他们俩瞒着自己到底去做了什么,引得原本坐在牌桌上专心打牌的另外两人也同时抬起眼朝他们这边看。 “回来这么早?” 非悔拍了拍因摸了牌而沾灰的手,转而提起一旁的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不出声不要紧,一出声,裴萱萱倒注意到了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我俩回来,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同时朝田渊柏望去,换回的,却也是田渊柏无奈的眼神。 这才半天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就跟这个拖油瓶关系这么铁了? 裴萱萱觉得自己养了两头白眼狼,心底直担忧这两个嘴巴不带把的东西会不会将她曾伪装成田渊柏的事情给暴露,亦或是,打牌一上头,嘣了什么不该嘣的。 “你回来刚好。” 般若捏了捏手里的牌,对着裴萱萱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坐过去。 “一起打一把。” “没空。”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裴萱萱的步子仍是往般若那处迈。 “你们嘴上最好给我带着个把,别把我什么事都给她抖出来,知道吗?” “除此之外,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帮我把她盯紧了。” 她附耳的这番话,听起来不像提醒,倒像是在威胁。 般若红色的瞳顺着她盯着自己的视线攀上她的脸,却好似在故意逗弄她一样,没回答,只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让裴萱萱猜想这家伙是不是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见到她满脸猜疑地看着自己,般若将唇也附上她的耳,呼出的气打着她的碎发飘啊飘。 “知道了,主子。” 难得见到般若用如此暧昧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裴萱萱下意识全身激起一身鸡皮,接着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比乌泽心细,我放心。” 裴萱萱的美目难能对着他展示出丝娇柔之味,使得般若愣了神,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嘁,真是打算靠着这张脸吃一辈子?” 般若有些气急败坏,将手中原本捏紧的牌朝桌上一丢,抱着臂睨着裴萱萱笑意盈盈的脸,嘴上虽不饶人,但眼底带着抹明晃晃的爱意,却刺得远处观望的田渊柏皱紧了眉,看着般若的眼神也渐渐带着股敌意。 第75章 眼看三人打牌打得如此尽兴,且这几日本就是裴萱萱安排用来休憩的日子,她不想管太多,否则倒显得自己像个周扒皮了,所以索性先回房先提前沐浴,换身舒适的衣服再下来吃晚饭。 终能好好暂时躺下休息,她被方才热烘烘的水冲洗得精神许多,此刻,也终于得了空翘着腿,躺在床上盘着下面的路要怎么走。 仔细算下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门内的剑术比试大赛,那么,她如果想要休整与修炼两手抓,计划是一定要做得周密些的。 想到这,她又开始焦虑起自己和田渊柏的关系来。 转个身子挠了挠头,裴萱萱都快要被烦死了。 这又要分神对付他,又要努力修炼,若不是这个家伙一直对自己多番阻挠,她只会比现在走得更顺畅。但细细一想,这段时日,这家伙似乎也没有给自己制造什么棘手的麻烦,反倒是在给她的洗白不断助力。 其实她也不清楚,田渊柏现在到底还想不想同她撕破这张脸了。若要说他早已放弃了想要收服她的心,但每当看到他那双如狼的眼,她怎么都读不出一丝的善意。 至少,在她本人看来,他是伪善的。 可每当她有了什么危险,这家伙的紧张表情,看起来也不像装出来的,这倒起了个混淆视听的作用,若是按常理来猜他的用意,她压根就猜不透。 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裴萱萱头脑风暴得脑子疼,不多时,她想起了今早脑内那个一闪而过的计划。 “噗” 想到这个极损的招数,她忍不住躺在床上笑了出来。 因为约好了第二日天未亮就出发,此刻裴萱萱早已与另外三人穿戴整齐,齐刷刷站在了“主人公”的门口等待。 “好了没啊?” 终是等得不耐烦了,裴萱萱上去就是一掌,将那扇脆弱的木门打得“咔咔”响,想必若她再用几分力,这门就直接被她给拍碎了。 “急什么,急什么。” 非悔一边将门打开,一边嘴里不停嘟囔,同时手也没有闲着,慌乱地系着腰带,却怎么都系不好。 “平日我这腰带都是侍……” 似乎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对,非悔立马止住了声音,用咳嗽缓解了这个尴尬。 “咳,平日里都是丫鬟帮我系的,手脚慢些也不能怪我。” 话音刚落,她的手触到一个温暖的指间,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裴萱萱伸出了手替她系带。 “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还学人出来闯荡江湖?” 裴萱萱一边嘲笑着,一边熟练将腰带系成一个好看的结,系完后,许是觉得系得好看,又轻轻对着那结拍了拍。 “谁说什么都不会的人就不能出来闯荡江湖了?” 非悔梗着脖子,可不论她怎么死命仰头,她最多也只能够到裴萱萱肩膀的位置,这可把她给气的不轻,连规矩都不管了,忙踩上门槛,这才将将能与她的下巴平视,好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你。” 她娇嫩的手指轻点上裴萱萱的心口位置,吓得站于她一侧的田渊柏紧张得就要上前阻止,以为非悔是要对裴萱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却被裴萱萱反手拦回。 “你叫什么名字?” 瞥了一眼田渊柏对自己露出一个不快的表情,非悔觉得委屈极了,于是急着证明自己并非有恶意,所以连带着对裴萱萱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裴御萱。” 裴萱萱斩钉截铁地回答,却不由得一愣。 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名字,此时竟被她叫得如此顺口,裴萱萱有时会思考,自己是否正在不知不觉间被同化了。 “裴御萱?!” “你是裴御萱?” 霎时,非悔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指着她的指间都打着抖,“天筑门首席大弟子?” “看来,我的名声在外传得略广。” 裴萱萱也不知这小姑娘是害怕还是激动,竟抖得如此厉害,一股优越感瞬间涌了出来。 其实,怕她也好,仰慕也罢。反正,估计她暂时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了。 想到非悔毕竟还是个黄毛丫头,裴萱萱还是不忍心让她两条腿直挺挺走回去,所以给客栈的店家多付了些钱,向他租了几匹马。 骑马的路上没什么人说话,乌泽许是昨晚与般若决战到了天亮,反正在天刚发出点点光亮的时候,裴萱萱从楼上下来,发现这两人一个横躺在客栈大厅的长凳上,一个则趴在桌上,两人一副累趴了的模样,脸上还贴着大量的纸条。 还好她提前知晓他们是在打牌,若是遇上一个不懂的,估计还以为这两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的呢。 “你再如此无精打采,待会从马背上摔下,摔个狗吃屎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般若牵着缰绳神采奕奕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转头与乌泽说话的瞬间,却看到乌泽被一惊,果真差点如般若所说,从马上摔了下来。 “你慢点。” 裴萱萱担忧地拉着缰绳,侧头看向乌泽,“要不我跟你同骑吧,待会要是真摔了就不好了。” “不可!” 同一时间,三个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位传来,裴萱萱左右转头,甚至都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向何处。 “活了这么久,连马都骑不好,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76章 般若努力掩下怒气,却不由得将手里的缰绳拉得更紧,右手都微微泛着白。 “师姐,乌泽我来看着,你专心骑马就是。”,田渊柏也难得与般若意见统一,说着,便赶到乌泽身旁,攥着他的缰绳替他牵着马,甚至不给裴萱萱拒绝的机会。 “对……对啊。” “你就别操心了。” 非悔看到裴萱萱方才即将要跳马的动作,吓得魂都要没了,一身冷汗洇湿了她的背。 她可不会骑马,现在多靠着裴萱萱与她同骑一匹,这才让她安心些,且田渊柏打一开始便与她将距离拉得很远,这时要是连裴萱萱都离开自己去照顾那家伙,她可要怎么办啊。 “你们三个……” 裴萱萱无语得要命,可当看到三个人对自己满眼放光的神情,她又只能放弃此刻正对着她嘟嘴的乌泽,摇了摇头。 “非悔,不如你去田渊柏那吧。” “我带着乌泽就好。” 这句话,引得田渊柏身躯一震,甚至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凭什么?!” 左右各捏着一根缰绳,田渊柏一愣,牵着的马差点从他手中溜走。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冰冷,吓得连平日里喜欢大呼小叫的非悔见了,都情不自禁往裴萱萱怀里缩。 “你与她最熟识,理应多照顾她些。” 裴萱萱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两手一摊,故作一副为大众考虑的姿态,让田渊柏看到后好不生气。 她现在只想用非悔牵绊住他,好让他别时刻盯着自己。 没错,这就是今早她想到的那个绝佳计划。 第41章 一人得道,全家飞升 国师坛距离焘芸村说远也不太远,但若是要说近,也算不上近。只不过,如让一些擅轻功的能人异士来赶这趟路,基本一天便能轻松走完。 可惜的是,裴萱萱实在过于菩萨心肠,选择用马的四条腿赶路,日程便被生生拖长了半日。 非悔终如愿与田渊柏同骑上一匹马,可他却不许她坐在他的怀中,甚至还界定着距离,让她整个人都坐到了马*屁股上,一路颠簸,让她都快要将早上吃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也不许她抱着,可这抄的近路弯弯折折,她又不会骑马,遇到拐角时,好几次她都要从马背上掉下,精心装饰的一头乌发也被弄的乱七八糟,狼狈不堪,所以经过好几处水潭时,她都没了下来整顿的心思。 “这么爱美,怎么不下来整整你的头发?” 裴萱萱牵着两匹马在池潭旁饮水,眼底满是嘲讽,但该说不说,她也的确成功恶心到了这两个被迫被绑在一块的人。 田渊柏显然是不想再给裴萱萱嘲笑的机会,脚尖轻轻点了点踏脚,利落地翻身就下了马,留下非悔一个人尴尬地不知所措抓着缰绳,动也不敢动,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可这也并不能唤起田渊柏一丝一毫的同情,他全当作没看到,头也不回地朝裴萱萱走去,甚至能从他的背影中读出抹迫不及待地要离开的感觉。 “田渊柏,你……你先让我下去啊。” 非悔的样子像是要哭了,方才还惨白的脸,瞬间换了个色,此时涨红着,像极了个熟透的番茄。 马儿也不是好惹的,见她坐在上面乱动,蹄也跟着不耐烦地在草地上乱拨,吓得非悔整个人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四个大字,死死刻上了她的脸。 听到身后的人叫他,田渊柏本想装作没听到,可当看到裴萱萱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他的火气便不打一出来,像是故意抓到了个合适的出气筒,巴不得狠狠蹂躏,将心底的怒火全给撒出来。 “送你回去的任务中,似乎并没有这一项。” 停下的步子的瞬间,田渊柏高束的马尾打到了脖颈,被修剪得干净利落的发尾彰显着他行事的果决。 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大帅哥,裴萱萱想不通这人的脾性为何总那般阴晴不定。 将手往后抻了抻,裴萱萱装作无事发生,并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话题,便左看看右望望,实则两只耳朵竖得老高,巴不得事无巨细都听个遍。 “我当初似乎也只答应将你平安送回,并没有答应你,若是因为你的调皮而摔断了手脚,我是否需要负责。” “少了手断了脚,那都是不可控制的,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我只要保住你的这条小命,就足够了。” 说完,田渊柏歪头,神情邪恶地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裴萱萱,就好似刚才的那番话其实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师姐,你说我说得对吗?” 没有给裴萱萱回答的机会,田渊柏故意从她身边经过,并用骨骼突出的肩膀猛地撞上裴萱萱,这一撞,多少带着过多的私人恩怨。 “田渊柏,你发什么疯?” 不知道这把火是怎么引到自己身上的,明明自己在隔岸观着火,她还吃起了瓜,就想看看田渊柏要怎么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芋。 好嘛,现在竟然就被他直接将矛头转到她的身上了。 “是师姐应下的要将她安全送回,我们只是听命你。别的,发生了什么后果,自然是师姐来担。” 田渊柏无视裴萱萱的眼神,蹲下捧起一捧水,朝自己的脸上一扑,粒粒水滴滑下,从他的额前,再到眉心,再到他那如刀锋般锋利的鼻梁。 第77章 “滴” 最终,水滴顺着他的鼻尖快速落下,滴到了嫩绿的草坪上。 带着一脸水光侧脸看向裴萱萱,田渊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似乎是被自己气到了,便觉得扳回了一局,表情相比起刚刚倒是温和了下来。 明明他此刻的模样帅气逼人,可裴萱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讨厌至极,若不是惧怕他腰间挂着的那个破葫芦,只怕田渊柏早已被她一脚踹进池潭里了。 那边非悔还在大喊大叫,田渊柏这边又是副“我就是故意气你”的态度,背着手就是不肯动,裴萱萱再次猜测自己是不是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底暗骂自己倒霉的同时,骂骂咧咧朝非悔走去,一把将她从马上抱下。 终于能用脚结结实实接触到了地面,非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调整好了原本紊乱的气息,她正欲上前也喝口水,却不料田渊柏直接朝头上发了个信号,通知在附近乱逛的般若和乌泽回来。 “上马,赶路。” 话音刚落,刚被放下马的非悔又被田渊柏生生提溜上了马。一种惊恐,但又不敢出声的表情从她脸上浮现,被裴萱萱看到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是吧,大哥,我刚下马……” 非悔实在遭不住了,只想求裴萱萱能收留她,毕竟,不知为何,她躺在她的怀里总有种莫名的舒适与安然,就好像,她是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故人。 可惜裴萱萱虽怜香惜玉,但不多,她对着非悔装出自己也很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送了她一个同情的笑,便翻身上了马。 通往国师坛的路不好走,但跟在三人身后的般若和乌泽倒是对这种骑行十分中意,许是给这两个大妖来了点与平日赶路不寻常的法子,这两个家伙只顾着在后面牵着马,缓慢骑着,就好像他们不是来送非悔回家的,而是来旅游的。 自打知晓裴萱萱的身份后,非悔对她颐气指使的态度收敛了很多,且猜到能与她同行的人,定也并非会是什么普通人等,所以这一路,她也不敢再想太多有的没的,更别说逼婚田渊柏了。只要能安安全全回到国师坛,那她便什么都不要了,小命还是最重要的。 “你方才说你放了信鸽出去让人来接应你?” 裴萱萱听到非悔提的这一嘴,警惕之心却又起来了。 “放心,我只是单纯让国师来接我。” “到时我会告诉他,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只会感谢你们,不会把你们怎样的。” 非悔嘟了嘟嘴,想到自己难得结交了一群闯荡江湖的大侠,但以后许是不会再有交集,又继续接到。 “你们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吗?” 说到这句,田渊柏差点没掌稳马,只因他手中的缰绳被自己下意识紧了紧,马来了个急刹,两人差点飞了出去。 “田渊柏,你放心!我不逼你了。” 非悔捂了捂胸口,被突如其来的颠簸吓得差点大叫了一声。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你?” 她话中有话,语毕,还不忘瞥了一眼裴萱萱,又朝后看了眼似乎是故意走在很后的两匹马,瞬间察觉到了这是专属他们三人的“谈判场”。 “裴御萱,我把他让给你了。” 非悔细细的眉毛轻轻一挑,看起来却好似在故作坚强,只不过,非悔的这番话倒让裴萱萱把眉头皱得紧巴巴的。 风突然变得很大,裴萱萱本想让非悔的话散尽风中,只当自己没听见。可惜,她无意对上了一双虎视眈眈的眼,那不容拒绝的神态,犹如那时初识田渊柏时他的神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裴萱萱承认,方才她差点也没掌住马,就如同刚才他们要飞出去一般,她也差点被马给甩了出去。 “让来让去的,你……你把我师弟当物件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田渊柏在露出这个表情时要谨言慎行,裴萱萱咽了咽口水,一边暗骂自己的贪生怕死,一边又在想着怎么能做出件既能恶心到田渊柏,但又不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事,好反将他一军。 “哦?” 田渊柏在远处看到一处狼烟,猜想那便是给非悔发出的迎接信号,心知路程不远了,便想乘胜追击一把。 “既然那我在师姐的心里不是物件,那究竟是什么?” 他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与刚刚一脸邪气歪头看着她的表情不同,此刻,就好像在期待着她的回答,若没回答好,或是答了不合他心意的答案,他的脸立马会变个色,让人看了就胆寒,便也只敢说出合他心意的话来。 这种胁迫式的追问,裴萱萱也不是没有领教过。 “自然是重要的人。” 裴萱萱假笑了一下,装作捋了捋发企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眼看田渊柏的双唇动了动,她本以为能听到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回答是否满意,却被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断。 “非悔!” “悔儿~我的悔儿!” 此时仍默默在三人身后吃瓜的般若与乌泽听到有异样,瞬间警觉了起来,不知来者是否为善,便各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攻位,蓄势待发着。 “师父。” 非悔小心翼翼从马屁股上侧了半个身子,朝那个渐渐逼近的身影招了招手。 裴萱萱察觉到似乎是对方来接人了,也不想再将时间拖太久,径直来到田渊柏身旁,侧目看了他一眼,迅速就将非悔拎下了马。 第78章 “师父,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是见到了熟悉的人,非悔这时也没了什么大小姐脾气,望向那位老者的圆眼扑闪扑闪,透露着天真无邪。 “多谢几位少侠相助!我家徒儿向来贪玩,喜欢到处乱跑,若非这次遇到几位恩人,只怕我家姑娘要遭罪了。” 来者一头白发,长长的胡须也是白色的,这让裴萱萱不禁想起问天了。 出来这么久,自己也只给华竹发了封信,但问天的小徒弟还跟着自己,也不知田渊柏与他有没有通信。就算没有,她也希望华竹能替她多转告一声,问天这个心爱的小徒弟啊,现在都敢明目张胆跟她对着干了。 看到师徒相见的场景,裴萱萱不免有些触景生情,她的确有些想自己的师尊了。毕竟从现世穿到这,一开始便唯一真心实意,处处维护着她的人,仔细想来,那就是华竹了。 裴萱萱想着这些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全然无视了田渊柏与另外两人的对话。 “少侠看起来英俊飒爽,是否有了婚配?” 非悔的师父捋了捋胡子,装作不经意见问到,惹得非悔突然笑得尴尬起来,轻轻扯了扯她师父的袖子摇了摇,想让他别问了。 “尚未。” 田渊柏懂礼数地对着那人施了个礼,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让本欲再说些什么的老者瞬间没了接话的欲望。 那老者见田渊柏颇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又见非悔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爱意,便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像是在逼问到。 “我乃当今国师,非悔是我坐下门徒,若是你们二人结为伴侣,那么少侠的身份也定会高升许多。届时,可就是一人得道,全家飞升了。” 说到这,老者还仰天笑了笑,就像是在笑田渊柏之前拒绝他的无知,以及猜想到了田渊柏待会立即露出的悔不当初的表情。 “国师,我家只剩下我一人了,若要飞升,我亦只会在凭靠自己的力量下,于天筑门飞升。” 没想到田渊柏仍是继续将话题丢到冰点,同时唇边还带着抹不屑的笑,让面前那自称国师的老者失尽脸面,令他好不生气。 “不知好歹,不知好歹啊。” 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就仿佛下一秒,这老头要冲上前将田渊柏胖揍一顿似的。 “师父,姻缘莫要强求。” 一片花瓣忽然飘落到非悔的面前,她掌心朝上接下,又轻轻将它吹远,让它往更远处飞去。 “有些人注定要随着风而活,我是绑不住的。” 第42章 “主动走过来,吻我。” 被非悔的这句话唤回了神,裴萱萱带着仍未完全回魂的眼神眯着眼看她,只因觉得她这口吻竟有几分像自己。 的确,她裴萱萱也从不喜欢强求感情。 在这世间,也许有些东西可以强求而来,可偏偏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天色渐晚,非悔想将几人留下过夜,却被田渊柏婉拒了下来。 本以为非悔被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会气急败坏,可她也只是对着身旁的国师点点头,示意让他先回,然后一把拉过裴萱萱的手,将她往一侧拉去。 “那你跟我来一下。” 田渊柏显然是不乐意了,让非悔与裴萱萱独处,他多有不放心,只因他觉得裴萱萱在面对姑娘时,容易心软,就怕非悔会仗着这个点,做出什么伤害裴萱萱的事来。 可他没有开口,仅仅只挪着身子默默跟在了两人身后,眼里带着几分戒备与敌意。 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甚至覆盖上了非悔小小的影子。非悔抬眼看了看渐暗的天,又看了眼越走越近的田渊柏,那带着些金光的夜色,完美地将田渊柏的身影勾勒了出来。 他确实如她的师父所形容的,英朗神武,飒气十足,仅单冲着这副皮囊,非悔亦觉得不枉费自己的真心一场。 “你让我跟她说几句话行吗?” “我已经放过你了,能不能换你放过我?” 见到自己心仪的人对自己如此防备,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既然这位良家公子无论如何都不肯被自己驯服,她也没有了与他纠缠的意思。 “我在不远处,有事你直接叫我。” 田渊柏没有直接回她的话,瞥了她一眼后,便越过她同她身旁的裴萱萱对视,非悔感到自己被无视了,气得就想揍他。 “一个小黄毛丫头。” “能惹出什么乱子?” 裴萱萱笑着捏上了小姑娘肉肉的脸,将田渊柏赶到远处。 许是没有防备地被身旁的人突然“袭击”,非悔没有做好准备,只感到脸一疼,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盯上裴萱萱,无辜的模样,看起来让人止不住心生爱怜。 啧,这个田渊柏,真是不识好歹。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时,她还是个落入妖邪手中的小可怜,再重新认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个娇蛮的小任性。 但仔细想来,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到自己的事,更何况,非悔还是自己当时费尽心力救下的人,所以在裴萱萱的眼中,非悔就像只为了引人注目而瞎胡闹的小猫。 与另外三个男人比起来,似乎她更是可亲可爱些。 “干嘛看着我傻笑?” 非悔侧了侧脑袋,也顾不上被裴萱萱掐得变了形的脸,便感到有些疑惑地凑上了前,想弄清她到底在笑什么。 第79章 忽然,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就好像,她真的在哪见过裴萱萱。 “裴御萱。” 毛茸茸的脑袋扭了扭,挣脱了裴萱萱的桎梏,开始认真上下打量起她来。 “我们不会真的在哪见过吧?” 听到非悔的这句话,裴萱萱是笑不出来了,笑容凝在脸上,这褪下不是,不褪下也不是。 “单独拉我出来是要说什么?” 同为女人,裴萱萱清楚女人的第六感素来都是很准的,为了不让非悔再继续顺着感觉摸索下去,她直接调转话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话题终于被引回了非悔原本设想的轨道,她揉了揉鼻子,用力吸了吸,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田渊柏是不是喜欢你?” “胡说八道什么?!” 毫不客气地上去就是一掌,裴萱萱正中红心,像个大姐姐似的一巴就打在非悔了的后脑勺上,尽管力道很轻,但还是把非悔给惹急了。 “你否认就否认,打我干嘛?” “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心虚个什么劲?” 可怜兮兮地捂着后脑勺,非悔瞪了她一眼,却被她捕捉到了裴萱萱开始飘忽不定的眼神,瞬间八卦的心又熊熊燃起。 “你也喜欢他吧?” 非悔贼兮兮用肩膀撞了撞裴萱萱的手臂,一脸吃瓜的表情望着她,就好像,不论裴萱萱承不承认,都已经在心底盖章定论了她的所思所想。 “田渊柏是我的师弟,我们只有师门情谊。” 往后挪开几步,裴萱萱与非悔拉开一个安全距离,直到确认非悔不会再和方才一样撞上来,才继续开口。 “而且,我讨厌他。” 远处的田渊柏耳朵一动,复而又松懈下来,上挑的凤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站在更远处的般若与乌泽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相互看了眼,好奇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讨厌我?”,长指抚上身旁原本正依靠着的石壁,指尖逐渐收紧,就好像是要将指头给扎入石内,淡红的指甲盖在此刻都泛起了白。 田渊柏呼吸开始有些不稳,大口大口地喘着,霎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处正一阵一阵地抽疼起来。 由于他站得很远,裴萱萱还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胡诌一通,但其实这也算不得胡诌。 田渊柏,这是一位注定要取她狗命的命定之人。若真的能远离,从此相忘于江湖,那么谁又会心甘情愿,将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带在身边呢? 可惜她能力有限,为了盯紧这颗炸弹,她也只好以身涉险,不得不将这颗炸弹时时刻刻绑在身边观察着他的一切动向。 一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命运,裴萱萱就想冷笑。 她如今这么努力地在找寻活下来的办法,甚至差点把小命都给搭上。可他田渊柏呢?仅仅就凭书里归纳总结出的一段话,就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甚至,书里并没有详细写下裴御萱当时是怎么被收服的,这也预示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自己连怎么死的都无从考证。 若是一开始她刚入局之时,田渊柏立马就取了她的命,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也许她还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甘。只可惜,现在她已经将自己逼到了下不来的高位之上。 她也承认,自己是虚荣的。 她爱慕裴御萱这倾世的容貌,爱慕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话语,爱慕别人对她恭恭敬敬的尊重。 而这些对于裴御萱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她这个曾存活在现世的裴萱萱,哪怕是空耗了许多年的光阴都从未体会过的。 被爱,被关注,被重视,这些情感需求,更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她要努力护住她能握住的一切,如此,她才能随心而活,而不至于再落得像现世那般孤立无援,在面对想要得到的一切时,满脸的茫然,手足无措。 “可你明明就……” 非悔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确实不好,怎么连人物关系都识不清,可她素来骄傲的便是这点,因为自己的心思敏感,所以在猜测身边人的情感变化时,总是有专属自己的一套拆解方式。 就好像前些时候,她抓到自己的侍女与侍卫有私通,但靠的不是抓现行,而是靠着两人所处时暴露出的暧昧眼神与氛围。 撩了撩额上的碎发,非悔还想跟裴萱萱多说些什么,但手臂却忽然被冲上前来的田渊柏一把抓住,紧接着身子一晃,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整个人直接被他甩到不远处。 “天色暗了,回吧。” 田渊柏的脸色很差,裴萱萱发誓,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表情这么的臭。 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阎罗王,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立马给你掏出个大黑脸,打得你措手不及。 内心直呼惹不起,裴萱萱敷衍地点了点头,正打算跟非悔道个别,此番回门,也不知何日能再下山。 可田渊柏压根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将她就拉离了国师坛,就连远处的乌泽与般若都没有想着叫上。 “下次下山,我若是得了闲,我来这找你。” 拼死回头跟非悔打了个招呼,还没能看到非悔对自己做出什么反应,裴萱萱便觉得手腕一疼,才看到自己的手被田渊柏狠狠扯过,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拉走,甚至越走越快,仿若脚下生风。 第80章 “你又发什么神经!” 裴萱萱着实是怒了,空出的另一只手一掌就打到田渊柏的手臂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看得出来,她是用了全身力的。 “催我就好好催,突然上来拉拉扯扯,你干嘛啊?” 她咧着嘴,整张脸都因手腕传来的疼感而皱了起来,只可惜,却仍旧分不到身前人丁点的怜惜。 “讨厌我是吧?”,田渊柏突然地松手,同时停下步伐回头看她。 裴萱萱这个可怜虫,因惯性的使然,压根就止不住已经迈出的步子,只见她一个猛撞,人直直跌进了田渊柏的怀里。 “既然这么讨厌我,那就让你再多讨厌点?” 猛地收紧手臂,裴萱萱被迫圈在他的怀里,无论她怎么使劲挣脱都无用。 见她没了挣扎的力气,为了防止她用术法回击,他忽地附上她的耳,喘出的气体直往她的耳内灌,刺激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同时又给她带来了一股痕痒感。这种痒不似普通的痒,就像是那种痒遍了全身,却又找不到痒的重点的那种痒,令她感到很是窒息与绝望。 正想着要怎么脱身,暂时先逃离这突然发疯的疯子身边,裴萱萱却看到田渊柏此时摆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仍不放手,就好像在警告她,不论她怎么努力,都逃不过他决意压下的这座五指山。 感受到衣料有摩擦的声响,裴萱萱刚回神,才看到田渊柏那本紧系在腰间的捉妖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他双眼通红,在暗下的夜色中发着如狼般诡异的光,裴萱萱的手忍不住开始发起抖,腿也跟着发软了起来,无措地站在原地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 要死了吗? 要无缘无故就被田渊柏给杀了吗? 在这个没有什么人迹的地方? 裴萱萱那一波接着一波的惊恐在眼中呼之欲出,被田渊柏细心地捕捉到后,却引来了他没有缘由的一声大笑。 “裴御萱,你怕了?” 倏地将抱紧她的手臂松开,裴萱萱却想终得救一般大口喘气,方才她还以为自己要被他勒死了,没成想,这疯子竟然又突然放过了她。 猜想自己跑是跑不掉了,裴萱萱戒备地抱着臂等着即将降临的裁决,同时从袖中抽出大量的符咒,决意要跟他决一死战。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裴萱萱是这么想的。 月光下,田渊柏左手捏着捉妖壶,右手背至身后,忽而一阵风吹来,卷起了他的衣摆,凛风猎猎,使他看起来好不神气。而他此刻走起路来又与往日不同,颠颠倒倒,看起来像个疯癫的道士。 “不想被收进去吧?” 那张满是水色的薄唇在渐渐升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诱人,就好似在蛊惑着谁。 “那你走过来……” 洁白的牙齿上下轻启,明明如此好看,但下一秒,却从中传出了句如同邪神般的低语。 “你主动走过来,吻我。” 第43章 汲灵之阵 疯子。 他真的就是个疯子。 被月光稀释的黑夜并不昏暗,即便四周没有灯光,但裴萱萱仍可以看清田渊柏脸上丰富的表情,但尽管看清了又如何,他就是这么明晃晃地威胁着自己,甚至连多余的伪装都不曾有。 哪怕天再亮,她也觉得自己的世界此刻昏暗无比。 可若不到将他逼急的时刻,裴萱萱也看不透田渊柏伪善的面具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能如此提早便能瞧见他的癫狂,还是该为自己接下来的遭遇默哀。 “没听到我说话?” 田渊柏是了解她的,只要遇到些棘手的事,裴萱萱总会呆愣在原地,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可脑中却与之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他明白,她那飞速运转的头脑,或许是他现下最大的敌人。 也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更要阻止。 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仅聚焦于自己的身上,这才终将她的思绪打断。田渊柏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在猜测她的想法。 就在这时,裴萱萱抓住机会,反手便将空出的另一只手手腕一转,原本藏于袖中的四张符咒立即粘上了田渊柏的四肢,使他凝在原地动弹不得。 处于上风的田渊柏,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就这么荒唐地被控制了起来,脸上瞬间换上了不甘,正怒不可遏地朝着裴萱萱瞪着眼。 裴萱萱本以为他会与自己一般怂包地求饶,但出乎意料的是,田渊柏表现得很是淡然。 “师姐,玩够了就放了我。” 田渊柏耷拉着头,有点认怂的意味,但不多。裴萱萱哪是那么好骗的,她望着田渊柏那张在月光下好看的半张脸,却不由得从鼻腔内冷哼了一声。 “若非刚才师弟死攥着我不肯放手,还要我做出荒唐的动作,我又何至于动用到我的符咒?”说罢,裴萱萱还晃了晃手中剩余的符纸,尽管看起来不多了,但仍能给她带来足够的心理安慰。 “亲吻难道不是奖励?” “我听了师姐的话,乖乖护送非悔回家,一路忍气吞声。难道临了就不配得到师姐的一个奖励?” 月光铺在二人身上,田渊柏因身着了一身黑衣,所以在月光下更是显得无所遁形,包括他那被裴萱萱认定为肮脏的思想,都生生被迫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月光下。 第81章 亲吻是奖励? 裴萱萱觉得这人信口开河的能力是越发使得炉火纯青,忍不住踢了脚一旁的小石子,想要吐槽一番都不知该从何抓起重点为好。 “好师姐,快把我放了吧。” 田渊柏见她不为所动,眸中仅存的一丝光亮也渐渐消贻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狩猎者上位前的癫狂。 “放你自然是可以,但你要是日后再说这种不知所云的话,我把你舌头都给割了。”裴萱萱双手向后一背,于他的面前慢悠悠来回走了走,同时还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偏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致使她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可见他将头越放越低,沉默不语,似是真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念在他初犯,且自己现在不能与他闹得太僵,以免影响了未知的剧情发展。裴萱萱叹了口气,直呼自己命苦,两指对准他的一瞬,正欲大手一挥,卸了那些符咒,却听到田渊柏忽地大叫了一声,听起来很是痛苦,紧接着脸色变得如纸般白,身形也开始左右摇摆。 若不是被符咒定着身子,他只怕是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摔去。 “田渊柏!” 赶紧卸了他身上的束缚,田渊柏却也因失了力就要往地上倒,好在裴萱萱反应灵敏,三步并两步便冲上前将他接入自己的怀中。 “怎么了?”裴萱萱抱上他的瞬间,被他冰冷的身体吓得不敢乱动,只敢默默抱着他,缓慢托着他坐到了地上,同时手还紧贴着他的手臂,不停上下摩擦着生热,只盼他能好些。 “蛇……” 他双唇一开一合,支吾着零碎的音调,好久好久,裴萱萱才拼出了这个词。 “被蛇咬了?”她瞳孔一滞,颤抖着去探他的伤口,血也因她的大幅动作而慢慢洇了出来,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得益于血的漫出,让她找到了伤口。 “你为什么不早说?!”看着田渊柏的右肩被蛇咬了两个大洞,她因慌张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撕下自己的衣尾替他捂着伤口,茫然地不知自己该先替他排毒还是先止血。 脑内频闪过一道光,裴萱萱猛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中曾有提到过,据说蛇自身的毒可以从中萃取到解毒之剂。也不知咬伤田渊柏的究竟是不是毒蛇,裴萱萱看着怀中的田渊柏气息渐渐弱去,开始手忙脚乱地四处找着那条罪魁祸首,却不知它早已在田渊柏倒下的瞬间迅速溜走,没了踪影。 左右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裴萱萱想寻求般若与乌泽的帮助,提手要施咒去唤二人,才发现自己的召唤术竟怎么都散不出去。 “别……白费功夫了。”田渊柏虚弱至极,但也还强撑着一口气拦下了裴萱萱不停尝试着施咒的手。 “方才我设了个阵法,隐匿了你我的身形与气息,甚至还隔绝了所有能对外发出的灵力。现下尽管我虚弱了下来,可只要我一息尚存,这个阵法就能一直存在。”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有几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呼出的气声比吐出的字声音还大,但尽管如此,附耳于他唇之上的裴萱萱只要努力去听,还是勉强能听懂的。 “且按你这说法,那那条蛇又是怎么能看到我们,再绕进你设的阵法来咬你的?” 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裴萱萱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甚至没了方才那般焦急又担心的神态,抱着几分继续看着他演戏的样子,从上而下盯着他,像是看穿了他精心施出的伎俩。 “师弟设的阵,连乌泽与般若都破不开,但一条小小的蛇,竟能就随意进出?”一时之间,裴萱萱觉得自己有太多无法想通的,而田渊柏也无*法说通的理由,可当她看到田渊柏额上密密麻麻的汗滴,外加他越显苍白的脸,她知道,在被蛇咬的这点上,他的确没有骗人。 裴萱萱脑内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愧疚,亦不是心疼,而是看着他那双死死望着自己的倔强眼神,她反应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活该。 夜风将不远处的林木吹得“沙沙”响,这里的光景其实很美,裴萱萱也很久没有在夜晚的时候于林中看过月亮。但此时她的怀中抱着个沉甸甸,同时又逐渐变得死气沉沉的人,她霎时间没了赏月的心情。 “我用术法替你将毒血抽出来。” 碍于不能对这个她烦透了的人见死不救,裴萱萱抱着万分不想耗费自己心神的语气毫不耐烦地对田渊柏说话,见怀中的人不答,她又低下头去,才发现田渊柏此时竟陷入了昏迷,不论她怎么使劲摇着他的身躯,田渊柏都不带动弹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事做,田渊柏,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裴萱萱巴不得趁着他昏迷之际暗“tui”他一口,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从她穿越至今,这家伙就在不停地给自己找麻烦、搞事情,她有时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究竟是谁拿的反派身份。 将他扶稳坐好,让他端坐在地打着坐,裴萱萱坐于他的身后,记忆中,裴御萱似乎从未替别人用内力排过毒什么的,可按照她往时从电视剧中学到的手艺,好像就是将双掌放置在被救人身后,然后再火速运功就行。 厉害的,貌似还能“滋滋”冒出烟来! 田渊柏又咳了一声,连着一口黑血也从中喷了出来,溅在了不远处的草上,看起来很是可怖。 逼迫着裴萱萱摆了摆手挥散了自己脑内的小剧场,她试图学着电视剧里万年不变的手法,双掌拍上田渊柏的背,却不成想…… 第82章 “咳咳咳!”他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我的术怎么好像被渐渐抽走了?” 施术到一半,裴萱萱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被抽空得厉害,但身前的田渊柏仍毫无变化,甚至随着时间的点滴过去,隔着衣料,她竟摸到他身子在慢慢变冷,四肢也僵硬起来。 她这一次,坚信自己的直觉,赶忙收下运功的手,然后再次将田渊柏揽至怀中,神情也紧张起来,全然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 “田渊柏,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防止我施术逃走,竟用阵法夺取我的灵力,妄图困住我!”裴萱萱嗤笑一声,觉得这人的行事作风真的是剑走偏锋,别人不说,至少与她相比,那可真是疯太多了。 她甚至也不敢相信,就这种不爱走正路子的人,竟然最后降伏了裴御萱这个大boss,博得了一众人民的爱戴。 但转念一想,也许也只有田渊柏这种偏爱不走寻常路的人,才能快速找到裴御萱的弱点,然后用更无赖的方式将她击败吧。 裴萱萱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了这位人来疯,以致需要让他来用这种耗费大量灵力的阵法来困住她,若不是他被蛇咬了这么一遭,虚弱得睁不开眼,也许自己现在还待在原地跟他耗着呢。 眼看自己的灵力也被田渊柏这个该死的烂人耗费得差不多了,明明自己是为了救他,却反倒受其害,裴萱萱的脑中不禁浮现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要不让他就在这死了算了。 她是这么想的。 但当自己看到田渊柏紧闭的双眼,一副“我为鱼肉”的模样,她的圣母心又开始泛滥,然后白眼一翻,又认命般让他坐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衣物撕裂的声音,划破这本就寂静的夜空,田渊柏的衣服被她费劲撕开,衣服裂开的大口露出两个明显的伤口,很显然了,就是被蛇咬下的。 田渊柏身体其实很好,能扛着这么久但还有着气,让裴萱萱感到有些失望。 她看着那俩窟窿眼发着黑,脸色也随之一黑,不停吸着气,像在给自己打着气。 “要不是你死在这我回去不好洗白,鬼才愿意救你。” 裴萱萱被自己的这个决定气得笑出了声,也不知到底是在笑自己的圣母心,还是自己拿田渊柏这人毫无办法,被他耍得团团转之际,玩脱了还得替他收拾这烂摊子。 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裴萱萱只当自己在亲块肥猪肉,柔嫩的双唇就着田渊柏肩上的伤口便吸了上去。 而一直在装昏迷的田渊柏也在这时诧异睁眼,强忍着回头去看裴萱萱的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 裴萱萱,尽管你万分不愿,可你还是吻了我。 他这么想着,又再次合上仍留有惊讶余韵的凤眸,换上了一个极致享受的表情,慢慢体会着肩上仅有的柔软的温暖。 第44章 是哪种关系 毒血被裴萱萱一股脑吐出,她一脸嫌恶的表情看向田渊柏,同时潇洒地抹去唇边残留的液体,就像是巴不得赶紧跟眼前的男人撇清关系。 “裴御萱。”他还是忍不住卸下伪装,双唇上下碰了碰,似乎这个名字于他的口中难以说出。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脏吗?” 伴随着一声冷笑传入裴萱萱的耳内,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用袖子猛地擦了擦脸,确保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她回之以一个冷笑,“师弟,我还是希望你能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田渊柏双唇咬紧,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同门一场与生死之交。” “你指的是哪种关系?” 他许是故意的,吞吞吐吐说出几这些个字,却欲言又止,语气暧昧。 “你的行为,让我感到不适。”见他都已经能够清晰地反驳着自己,裴萱萱怀疑这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就是田渊柏演的一场戏,外加他方才一番嘲讽般的语气,她更是感到不快,就仿若被人掐着命门,威胁着她说出什么违心的话来。 不耐地一推,她便将他的身子向外推了一把,没有留给他反捉的机会,就已经从他身旁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仍端坐在地上的他。 就这么盯着田渊柏的发顶,她竟觉得比直视他要让她感到舒适许多。 “你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知晓你我之间不是同门关系那便是生死之交,那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日后你我便如同以前那般保持距离,我做好师姐这个身份,而你,做好师弟。” 拍了拍方才抚了地的手掌,她反手打了个响指,外层本看不到的透明罩子霎时如碎掉的琉璃,炸开的瞬间,外界的景色融进了两人的世界,犹如被加了滤镜的美景被生生砸碎。 “你以为我真拿你的阵法毫无对策?” 裴萱萱瞥了眼他仍垂着的脑袋,活像个败军之将,没有搭理他,又继续道:“师弟,我有时确实贪玩爱享乐,也喜欢招猫逗狗,但希望你永远记住……” 她缓缓将脸朝田渊柏贴近,对方却在换上惊讶表情的瞬间闭紧了双眼,眼尾上翘的凤眼成了一条向上飞起的线,似是天然的眼线,衬得他好看极了。 “我永远不会甘心屈居人后,也永远不会认命。” “所以,若你想控制我做什么,我亦不会乖乖就范。” “我永远都是你的师姐,而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 第83章 呼出的气体喷洒在他不小心勾上脖颈的发尾上,飘飘几根,再加上他因紧张而微微抖动的睫毛,令原本看起来仍死气沉沉的他都生动了几分。 这句话看似是对田渊柏说的,但实则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不甘认命,且这种想法于她待在这个时代越久,便越深刻。 凭什么她天生就要成那个最大的反派,凭什么在拥有了力量的同时,她不能拥有活下来的权利。 凭什么这个男人一出现,就预示着她未来小命不保。 “我没有让你认命。”田渊柏倏地疑惑睁眼,长线渐渐开了缝,透出了一道光,接着光越来越大,睁大到连着裴萱萱的心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你拥有许多的修行者此生都追寻不到的力量与地位,你认什么命?”他明明是想与她谈情,可现在却被她硬拽着聊什么宿命论,田渊柏觉得荒谬极了,甚至还觉得自己方才闭起双眼的举动着实可笑。 他竟然荒唐地认为,她会主动吻他。 看来他被蛇毒荼毒得不清,以至于脑子都被毒出了幻想。 嗓内轻呵出一个自嘲的笑,田渊柏冷下了脸,觉得她既打碎了他精心布置好的一切,那此刻,也没有再强行留在这的必要了。 “那我与师姐,亦已无话可说了。”抚摸着那还留着她软唇余温的伤口起身,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拇指狠狠朝伤口上按去,痛感从肩部顺着身子爬上大脑,似刻意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毒血我都帮你抽出来了,伤口不算很深,回客栈后你且先简易包扎一下。” 见他终于打消了死缠着自己的念头,裴萱萱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但同时又有着几分终能松懈的小雀跃,连着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我不想在焘芸村多待了,不多时便是门内比试大赛,我还要回去练练功。” “明早天明就出发回门,回门后,你记得去药神殿处理伤口。” 田渊柏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只一直保持着一只手捂着伤口的动作,整个人像僵在了那。 裴萱萱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又忽然耍起了孩子脾气,反正也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既然方才话都已经说开了,那在她这边便也算翻篇了。 毕竟,她从来都只想着刷取他的好感,让他能念及师门的情谊以后别在背后阴她,而并非是想要,与这未来或许会要她命的“活阎王”谈什么恋爱,无端牵扯出难搞的儿女私情来。 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稍一出现什么偏差,行至踏错一步,只会让好不容易稳下的局面失控。 裴萱萱见他表现得还有些难受,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回到客栈,本想着散发一下自己善心,欲意上前搀扶,却见田渊柏将弯起的手臂一拐,似是不想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这样更好。 她在心底冷笑,脸上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没所谓的态度,只摊了摊手,刚想问他打算怎么回去,却听到乌泽的声音于远处传来。 “主人!” 快步冲向裴萱萱,乌泽一股脑撞入她的怀里,他猛地吸着鼻子,好像刚刚哭过。 “刚刚我和这家伙怎么都找不到你们,我都要被吓死了,还以为你们是被什么大妖给抓走了。” 他的鼻音囔囔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让裴萱萱也不忍心将他从怀里推开。 不远处,田渊柏神色淡漠地看着乌泽本高大的身躯故意缩得小小地挤在裴萱萱怀里,轻捂在肩膀的手又禁不住加大了力度,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伤口又渗出了一堆的血。 看到手上也被沾上了自己温热的血,田渊柏的神色凝重了许多。 “人都找到了,天色也不早了。” 般若熟练地将没有眼力见的乌泽从裴萱萱身上扯下,同时余光瞥向田渊柏,见到他的指缝见稍稍有渗出些血,素来敏锐的他猜到了些什么,思索了几秒,便脱口而出。 “回吧。” 终于有人提议回程,裴萱萱开心地不行,忙对般若使出一个“你懂我”的眼神,只可惜被他无情白了一眼。 “柏仙!” 被般若扯到一旁的乌泽正想跟他的这个伪主人告状,却无意看到田渊柏受了伤的肩口。 “你怎么还受伤了?” 乌泽见田渊柏开始有些踉跄,忙上前搀起,表情有些不解,见他自从见到二人前来,田渊柏都未曾开过口,便越发觉得奇怪,茫然地回过头看向此刻竟站在一处的裴萱萱与般若,正想开口询问,却被裴萱萱做了个“噤”的手势。 “般若在客栈放了个传送阵,我们不用骑着马回去。” 乌泽懂事地回头,却扁起了嘴,觉得他们都不愿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自己,而感到有些委屈。可一想到裴萱萱做事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乌泽也不想过于深究,搀扶着田渊柏的手紧了紧,将他扶稳后便展开了传送阵。 深红的阵法在二人面前亮起,乌泽再次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两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看到身侧的田渊柏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他也是一副不愿再多说的表情,乌泽没了办法,只得扶着田渊柏先一步入阵。 田渊柏与乌泽的身影渐渐被红色的阵法吞没,传送阵发出的风忽地大起,吹乱了裴萱萱将将及地的裙摆。 “裴御萱,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第84章 般若替她整理了乱掉的发尾,黑发长至她的腰际,令他无意见触碰到了她细软的腰,指间一颤,但也只一瞬,他立马掩下了藏于红瞳之下的那抹心动。 显然裴萱萱是察觉不到他的感情变化的,亲眼看着前方的两人完全没了身影,她这才放下警惕,双手环起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 “这王八蛋刚才企图将我囚起,逼我接受他的感情。” 裴御萱本就长得清冷美艳,再加上裴萱萱现在气急了,愤怒的双眸带着这张美艳的脸更是显得凌冽又好看。 “可你不也立马化解了?”般若学着她的样子翘起手,脸色却沉了下去。 “罢了。” 裴萱萱见般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懒得跟他倾诉太多,摆了摆手,心底此时早已被几日后的试炼填满。 “过几日,门里有试炼,我还要赶着回去搞事业,懒得多想。” 她抬起腿正欲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手腕却忽地被般若拉住,脚步一滞,差点把她给带倒。 “有话说话,非要扯我一下干嘛。” 甩开他手的瞬间,裴萱萱无意看到般若有些受伤的表情,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淡然的态度。 “我只是想告诉你,裴御萱,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 “???”裴萱萱被他这番话弄得莫名其妙,若是这个时代有弹幕这种玩意,估计此刻她的头顶早已出现三个问号了。 “只是告诫一声,没别的想法。” 般若难得笑了,不是那种满是嘲讽的笑,而是种她读不懂的笑,似是带着些哀伤。 “我会的。” 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但裴萱萱暂且先将这理解为是对她的劝慰,便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先往阵法走去。 “你真的听懂了吗?” 被留在原地的般若捻了捻自己方才摸上她发尾的手指,看着裴萱萱渐渐远去的背影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第45章 与我抢功? 经过一晚的休整,疲惫被一扫而空。 裴萱萱一人趴在窗边,看着快要亮起的天空发着呆。 她很早便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像个烙饼,等到好不容易睡下,又被起早鸟儿的啼叫声吵醒,于是索性不睡了。 “今日的晴朗,也是为了欢送我们的离开?” 用指间空点了几下渐渐泛黄的天空,她的脸上难得挂上一个惬意的笑。不知怎的,这种悠哉的日子竟让她感到十分留恋。 可现实却是,她不能停下。 伸了个懒腰,她用最快的时间洗漱穿戴顺带收拾包裹,等到弄好这一切后,才发现太阳已经挂上了天空。 同客栈老板退了房,只见那年过七十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你们走后,我这客栈又要空了。” 老者抚了抚长至脖颈的白色胡须,低头轻声叹着气,但知道这群年轻人定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他这方小小天地中的,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替他们准备最后一顿早饭。 往日里最喜赖床的乌泽竟是除了裴萱萱最早下楼的,他于楼上下来时,手中还替田渊柏提着他的包裹。 “主人今日真早!” 看到裴萱萱坐在凳子上,乌泽立马就粘了过来,甚至将原本紧握在手里的包裹随意往桌上一甩,整个人赖在了裴萱萱的身上。 而裴萱萱许是早就习惯了与他的这般相处方式,只轻手拍了拍他的头,给他倒了杯清口的茶,便忍不住揶揄,“早?你觉得我早,也只是因为你从来就没起这么早过。” “又说我。” 乌泽扁了扁嘴,却又不争气地接过裴萱萱递来的茶,一口吞下后,茶香味填满了他的口腔,使他感到神清气爽,心情也随之好了,便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甚至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好哄。 裴萱萱也忍不住笑了,疯狂呼噜着乌泽的头发,像在逗一只小狗。 “咳” 般若抱着臂,也不知他是在何时出现的,只见他站在楼梯上,冷冷看着楼下的两人,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装什么深沉,赶紧下来吃了早饭走了。” 裴萱萱“啧”了他一声,对着他招了招手,却不成想,般若竟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她又不傻,用脚趾都能猜到,那人是谁了。 努力敛下咧开的大嘴,裴萱萱霎时换了个严肃的表情,等着两人从楼上走下。 田渊柏此时仍阴着张脸,手也保持着捂着伤口的姿势,就好像巴不得让她一直记得他受了伤。 “伤口昨晚重新包扎了?” 她同样为田渊柏倒了杯茶,甚至还自认贴心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这才朝他递了过去。 本以为田渊柏会如往常一般记仇地不愿理她,但今日他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包好了。” 裴萱萱与坐在对面的般若对了个眼神,般若的红色眼瞳左右点了点,表示让她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于是她立马收起讶异的表情,随即又换了个温柔的语气继续关心到。 “师弟,过几日便是门内的比试。回门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相信,若是细心呵护那处伤口,那么到了试炼的那日,你的伤定是好了的。” 第85章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此番关心竟换来了田渊柏一个嘲讽的冷笑。 褪下了方才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就像只终于伪装不下去的狼,田渊柏本就不善的凤眼此刻紧盯着裴萱萱的脸,许久,才接下话茬。 “师姐有心了。” 他的薄唇抿了口温度适宜的清茶,语气却带着火药味,很是冲人。 下意识握紧的拳头又被自己用尽全力松开,裴萱萱懒得再跟他搭话。正巧,客栈老板这时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饭,适时缓解了这紧张的气氛。 “这早饭今日就当作为你们践行的,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老板在桌上放下好几个大肉包子,身后的店小二也立马端上四碗温度恰好的豆浆,直接勾出了裴萱萱体内的馋虫。 “那我们不客气啦。” 裴萱萱笑着看向老板,本就美艳的脸庞配上此刻真诚和善的笑,使她起来更是明艳动人,多了几分亲切感,不禁让站在原地的老板与小二都红了脸。 “你们吃好,我就不多招待了。” 催促着小二离开,老板又为四人留下了足够闲谈的时间。 只可惜,四人怕是要辜负他的这番心意了。 全场静默地解决了顿尴尬十足的早饭,裴萱萱巴不得赶紧离开,嘴里的肉包还在嘴里鼓囊囊着没有咽下,便急着就拿起身侧的包裹站起。 坐于她身侧的乌泽还在忙着细品那碗浓稠的豆浆,直到被般若在桌下踹了一脚,才发现转头的功夫,裴萱萱已经径直往门口走去了。 “主人,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养精蓄锐了一晚,四人的脚程也极快,没用多长时间,便回到了门派的大门前。 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门,门上高悬着两块大小不一用纯金制成的牌匾,大的那块自然写的是“天筑门”三字,而小的那一块,则刻着:“问道无愧,悠游吾心” 裴萱萱用手掌遮于眉上,正朝上细细研究着那两块门匾。 嗯,纯金造的,一定值好多钱。 她心底暗暗道。 “师姐!” “是师姐回来了!” 站在大门值岗的师弟在见到裴萱萱身影的一瞬立马朝身后大喊,不多时,门外便赶来了一群似是前来看热闹的同门,见到她后,齐刷刷朝她行礼。 这个场景,意外舒缓了她因赶程而感到略微烦躁的心,哪怕此番下山再苦再累,可在门内刷到了此等威望,她觉得也算是值了。 “师姐!” 第一个朝她扑来的,不用多想,那必是对裴萱萱日思夜想多日的唤莲。 她一个飞扑,差点让还没来得及做准备的裴萱萱摔了个屁股墩,险在她反应及时,立马使了些灵力,将自己的脚钉在了地上,这才堪堪接住了唤莲。 乌泽与般若早已在行至山下之时隐匿好了身形,此刻正显着透明的影子,一个捂着嘴偷笑,一个冷冷看着她,一副似在期待她出糗的模样。 没良心的两个家伙。 裴萱萱抱着唤莲,嘴角抽着,不经意间瞪了他们好几眼。 “师弟,你怎么还负伤了?此番下山,路上竟是这等凶险吗?” 眼看裴萱萱身上似是找不到什么好玩的点,大伙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默默站在裴萱萱身后的田渊柏身上。 可同门的过度关注,许是给田渊柏带来了不适,裴萱萱能感受到他强忍着不耐,在与同门们一一打着招呼,还适时点点头,以示自己的亲切。 社恐犯了是吧? 她在内心吐槽着田渊柏,掂了掂怀里的唤莲后,便将她放了下去,然后朝面前的一堆同门问到,“我师尊现在何处?此次下山,我捉了只大妖,现在要去给他老人家禀明一下当时的情况。” 裴萱萱的这番话一出,一群同门如炸开了锅,没有一个人不在惊叹她的厉害之处。甚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请求裴萱萱能否给他们看一眼这只大妖的长相。 “各位放心。” 抬起双手上下摆了摆,裴萱萱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当年读书时在台下看到的校领导,接着清了清嗓,继续说到,“这只大妖,届时定是会展示出来给各位同门看的,只不过现在还不知这妖物是否易控,我与师尊分析它还需要些时日,所以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总有一日,大家是可以看到它的模样的。” 话音刚落,裴萱萱便听到一个掌声响起,紧接着是两个……三个,再然后是很多很多的掌声,都要将她的声音给吞没了。 “只要有师姐在,我们就永远都不用害怕妖物的存在!” “对!只要有师姐在,定是能将我门发扬光大。” “裴师姐不愧为我门之首,我们都心服口服的!” 在一堆彩虹屁里欢快地仰泳,裴萱萱感觉快要迷失自我了,提醒自己赶紧回魂之后,又不得不露出一个职业假笑附和大家。 忽地,她感到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寒意,猛然回头,才发现是田渊柏在死死盯着她的背。 真像个背后灵一样可怕。 她的唇做出这句吐槽的嘴型,本以为田渊柏没看到,不成想,他竟好奇地偏了偏头,就好似在解析她刚刚的那个唇语究竟为何。 “我是在说……” 裴萱萱见他眼神迷蒙,多少猜到了他没有看出她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便像挑衅似的剜了他一眼,随即立马赔上一个贱兮兮又得意的笑,炫耀着自己从同门这得到的倾慕与赞赏。 第86章 “师弟,你也辛苦了。”她故意学着田渊柏的样子,也偏着头,与他反了方向,神情中带着几分傲慢。 “我先回师尊那回复……”欲言又止间,她上下扫视了眼田渊柏此刻有些狼狈的模样,快速眨了眨那双含水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有意无意挑着田渊柏努力压制下的痕痒之念。 可下一秒,她的这句话让田渊柏突然感到很是恼火。 “师弟,你伤口还未痊愈,就让我代劳一同回复,你便不用跟着我一起过去了,先回房……” 田渊柏发誓,他恨极了她这喜欢大喘气的说话方式。 “先回房,好好养伤吧。” 裴萱萱知道,哪怕这田渊柏再疯,他现在羽翼未丰,也定是不敢在这么多同门面前与她起什么冲突的。因为她知道,这是不自量力,亦是田渊柏必会输的局,所以他不会做,只会强忍着。 看到他因愠怒而涨红的脸,裴萱萱装作没看到,轻轻用指间点了点他未受伤的那一侧肩膀,示意让他在众多同门面前,别说不该说的话。 果真如裴萱萱所料,田渊柏确实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她看到那人本阴沉的脸霎时涌出一个邪笑,紧接着,她忽然感到领口一紧,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田渊柏揪着衣领,强行拉到了他的身旁。 他的脸贴上她的脸,姿势极其暧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而原本嘈杂的地方,在下一刻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就仿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裴萱萱本想使劲挣开桎梏,可碍于在场的同门太多,她需要维持好那个亲切的大师姐形象,所以便放弃了与田渊柏撕破脸的冲动,强忍着怒火,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质问:“你疯了?!” “师姐是要夺走我的功劳吗?” 田渊柏无视了她的怒火,反倒回以一个冷哼,鼻息喷上她的耳际,让她本就被气得通红的耳廓更红了。 “是啊。”听到田渊柏的这番话,裴萱萱懂了,他是觉得自己抢着去找师尊答复,是想要抢走他的功。 “那又怎样,师弟人微言轻,师尊也只信我。” 裴萱萱故意说话激他,谅他也不敢在当下对她如何,便使了浑身解数发泄。今日事今日毕,今天所受的气,她如果在当下不发泄出来,只怕会让她难受一整日。哪怕以后他要伺机报复,那便也是以后才需考虑的事。 现在,她只想赢。 “我不会怎样。”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让裴萱萱误以为他是要运功与她大打一场,甚至还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料,他竟只单纯伸出那没有捂过伤的手,轻轻替她捋起耳边被他吹乱的鬓发。 脸颊贴于她的,薄唇轻启,裴萱萱听到他在出声前浅浅叹了口气,继而便听到他言道。 “师姐抢走我的功劳,而我抢走师姐。” “这很公平。” 说完这话忽然,田渊柏如一个疯子般猛地将裴萱萱推开,接着仰天大笑,将原本把二人层层围起的同门吓得让了个道,他便顺着这道离去,留下了站在原地凌乱的裴萱萱。 疯子! 田渊柏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 原来他还是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执念! 裴萱萱气得将双拳握紧,一直瞪着那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 第46章 别来无恙 “所以,就是这妖物伤了你们?” 华竹掌中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站在法阵内。 方才被放出的妖物在此刻又被他施术收了回去,只剩下缕缕黑烟仍弥漫在房内久久不散。 “是。” 裴萱萱恭敬地对着他行了个礼,却是一副忧愁的模样,视线亦从未从瓶上挪开。 “这邪物很是奇怪,明明我初探查之时,它显出的妖力十分微弱,可当我与它交手后,这小小的家伙竟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差点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找到身旁不远的大宽椅坐下,背靠上去,长叹了口气,对上华竹看向她有些担心的眼神,她咧开嘴朝华竹笑了笑。 “师尊不必担忧,我受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虽之前伤得较重,但我身强体壮,恢复得也快。” 其实,她最不敢提及的便是那“以命换命”之咒。若是不小心被华竹知晓自己使用了禁术去用命救人,只怕是要被华竹罚好几个月的禁闭。 言罢,为了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也害怕华竹不信自己伤已痊愈,裴萱萱立马下椅正对着他的面,打了套滑稽的军体拳。 “您看,真的没事。”她在华竹一脸迷惑的表情下收了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证自己确实无恙。 华竹看到她故意耍宝似的乱挥拳,猜到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做,便也随着她笑了。 窗外的柳树恰逢被一阵风吹得扬起,无心引起了裴萱萱的注意*。 不知不觉,竟到了小柳抽条的季节。 裴萱萱在内心掐着指,想算算自己到这的时日究竟有多长了。 正巧,华竹那张温润得如同嫩色柳条儿的脸适逢与窗外的景色相呼应,而他那头好看的白发,犹如飘飘的雪白柳絮,亦如雪般纯洁优雅,令她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要做什么,只呆呆欣赏着师尊好看的脸,不知不觉,便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华竹被她莫名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侧了侧头看她,眼神有些迷茫,便如一根细细的嫩条不小心抽到了她的身上,除了给她带来一些奇妙的痕痒,更多的,是令她止不住赞叹柳条的鲜嫩。 第87章 “是为师考虑不周,没有亲自下山去探查再让你们前去历练……” “让萱萱受伤了。” 尽管看到裴萱萱已无大碍,可华竹还是对自己责备不已。毕竟裴萱萱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至宝,是他捧在手心都害怕化掉的美丽冰雕,是他手把手费尽心思栽培出来的最佳继承人。 同等状况下,他宁可自己出事,都不愿看到裴萱萱出事。 可身为未来的掌门人,必定是要有实力的,如若不去多加历练摔打,又怎会成材? 正是抱着如此矛盾的态度,华竹打一开始便在内心来回拉扯着,以至于时常将自己折磨得不轻。 他看着裴萱萱此刻仍挂着一个天真的笑,心下却觉得如同被千根针刺过一般疼。 他是爱她的,却又不得不将她这只幼鹰一次次丢下山崖,让她自己学会飞行。 “师父?” 发现华竹一直盯着自己陷入了沉思状,裴萱萱有些奇怪地对着他挥了挥手,这才把华竹唤回了神。 “我真的没事了,你不许怪自己。”起身靠近,裴萱萱双手熟练地攀上他的手臂,脸颊也跟着贴了上去,然后像只小猫一般蹭了蹭。她犹记得,在那混浊不清的记忆中,裴御萱素来都是这么跟华竹撒娇的。 “为师知道了。” 溺爱地揉了揉她打理得当的发顶,却不慎弄歪了她的发簪,华竹瞬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心中不禁泛起朵朵涟漪,对她的怜爱亦多了几分。甚至,还忍不住捏了捏她一直抓着他手臂的细长手指,直到她笑呵呵松开了挽着他的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华竹承认自己对她有私情。 尽管,从一开始他便不断在内心提醒自己要将她视以徒弟来看待,可他的这个心爱的徒弟如此聪慧,美丽,优秀,但凡是与她有所接触过,谁又能忍住那被激起的倾慕之情?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 看不到她会焦虑,每日没有她的拜访会伤心,她若是受了伤他甚至会感到痛彻心扉。 那种爱而不得之感,便犹如钻心刺骨的疼般反复折磨着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华竹也知道,她一直都将自己单纯地看做一个长辈,尊敬他,爱戴他,毫无男女私情的想法。所以,当他察觉到了她的野心,发现了她邪恶一面,他亦无法说服自己去阻止,反倒愿选择与她一起坠落。 他甚至还想过,若是她做的事哪日招来天雷,他也心甘情愿将她挡于身下。 他是她的共犯。只可惜,她从未懂得。 “那你且与我说说,这妖物的攻击方式与寻常妖物有何不同?” 不得不将话题拉回,华竹明白自己不能再沉浸在这段虚妄的单恋中,而那举着瓷瓶的手,却还是不可控地在微微打着抖,间接暴露了他的心迹。 “嗯……”裴萱萱微微仰起头,眼睛忽地睁大了些,看起来似是在努力回想,令她眼神多了几分纯澈,“它会散出很多很多团黑雾,攻击时总喜欢用黑雾缠上它选中的猎物,还擅使那些黑雾阻扰对手的视线,从而达到它偷袭的目的。” 华竹对于她的描述自然是不会有所怀疑,但细细想来,这看起来最是低阶的妖物竟会有如此智慧,也不免会抱起一丝猜疑,“可我看这邪物的慧根从未灵开,那又怎会有如此智慧,知晓如此多对付人的办法?” “是的,徒儿也很是在意这一点。”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华竹的这番话使她对这个难搞的邪祟更是感到好奇了。 回想起当时与这邪祟血战的场景,裴萱萱的手心都沁出了些汗。若非当时得到了计蒙的相助,只怕她与田渊柏早已命丧在那,回不来了。 那么,若她当时真的死了,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现实世界吗? 思绪被扯得越来越远,直到她被华竹摇了摇手臂,才让自己又“穿”了回来。 “总发呆。”华竹顺势弓起手指给她的额头来了个栗子敲,语气却还是那般温柔如水,甚至连眉目中都多带了一丝暧昧的情意。 “是太累了?”虽不想如此过快放她回去,还想再多看她几眼。可当看到她略带疲惫的神情,华竹还是不得不选择让她离去。 “不如萱萱先回吧,反正邪祟已降伏,想要弄清它的起源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这种问题并非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 话音刚落,华竹许是又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道:“过几日便是门内剑术比试的日子,你可准备妥当?” 直到被华竹重新提起此事,裴萱萱才猛然想起今日的紧赶慢赶究竟是为何,而她本欲坐下先吃点自己爱吃的水果再回房,那双正要朝果盘伸去的罪恶之手,在听到华竹的一番话之后,又立马收了回来。 准备妥当? 她这么赶着回来,不就是为了可以临时多抱几日佛脚吗? 既然是临时抱佛脚,哪可能会有什么准备? 她忽地坐得挺拔,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着,神情却是极其的慌张。她甚至不难感受到,她此刻的神经在突突地跳,就好像是在害怕华竹待会说要考验她,命她出去先跟他打上一场似的。 “看你这严肃的表情,看来是准备得不错。” 华竹欣慰地露出一个笑,满意地抬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一掌,却把裴萱萱拍得压力山大。 第88章 看来,这次比试若她不夺下个第一名,都没脸来看华竹了。 双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线,裴萱萱故意表现得很是淡然,却在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腿肚子一软,差点就当即跪了下去,把华竹给吓了一跳。 一定要赢啊! 裴萱萱! 她心虚地看着华竹蹲下替她拍去裙摆沾上的尘灰,温柔的白发暖了她的心头,同时让她也在心底暗暗立下誓,为了自己,亦是为了不让疼爱自己的师父失望。 这一次的比试,她非赢不可。 “有什么打算?” 般若躺在裴萱萱院内的躺椅上,翘着腿悠哉地看着裴萱萱练剑。 唤莲提前去远处的厨房为裴萱萱准备晚饭,所以并不在此,导致般若更为放肆,甚至还时不时拿起脚边的石子朝裴萱萱弹去,美其名曰是为“助她修行”。 第n次用剑尖挑开般若的恶作剧,裴萱萱气鼓鼓瞪向那个悠闲的红毛大妖,语气里满是怨气,“能有什么打算?努力练呗。” 说完,她不忘捏了捏手中的妄念,语气柔和了几分:“念念,你说是吧?” “铃铃” 不知是不是妄念与她待了有些时日,从而汲取到了裴萱萱身上的些许灵气,有时,当裴萱萱与这把剑搭话时,它竟会对她有所回应,就如同现在这样,发出一个清脆的剑响,似铃铛的声音。 “乖孩子。”抚了抚剑柄,裴萱萱将一直缠在腰侧的剑鞘套回,亲昵地将妄念抱在怀里紧了紧,但这动作,于般若那处看来,倒显得她脑子不太正常。 “啧” 般若随口吐了嘴里的葡萄皮,发出一个嫌恶的声音。 “你懂什么?” 裴萱萱缓缓朝他走去,皱着鼻子看他,同时端起桌上倒好的一杯甜茶,一饮而尽。甘甜的茶冲淡了她的怒火,让她瞬间平静了许多。 “这是女孩子之间表达爱意的语气。” “臭男人懂什么?” 说完,裴萱萱还继续抱着怀中的妄念对着般若冷哼了一声,气得那本乐悠悠躺在椅子上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臭男人?” “裴御萱,你最好讲清楚,你嘴里的这个臭男人形容的是乌泽那个废物,而不是我。” “好心好意来陪你修炼,还被你骂了一通。裴御萱,你可真没良心。” 般若忽地从椅上跳下,站起之时,红色的瞳孔因愤怒而显得像是燃烧了起来,也正因他站起比裴萱萱高不了太多,亦只能从眼神上对她施压了。 “我建议你最好去医馆看看脑子。”她品着嘴中返回的余香,对着般若咂了咂嘴。 “是不是因你体温一直比常人要高出许多,以至于脑子连带着被烧坏了。” 裴萱萱仍没过够嘴瘾,看着般若被气得渐渐涨红的脸,得意得要命。 正欲给他的这把怒火添点柴,两人的争吵却被一个男声打断。 “师姐,听说你回来了。” “一路上,你没有受伤吧?” 听到这个声音,裴萱萱立马警惕地对着般若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却被那报复心极强的人差点一口咬了手指。 好不容易应付好了般若,裴萱萱循着声音朝大门走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再走近几步细细一瞧,才发现来者竟是莫离。 他还敢来这? 裴萱萱舌尖点了点上颚,满是疑惑地对着莫离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莫离那张略带稚嫩的脸上满是算计,令素来敏感的裴萱萱感到十分地不安。 只见他将黑发高高挽起梳成一个马尾,以一根白色发带作于装饰。刚好一阵微风卷过,将他的发带吹得“簌簌”作响,配以他看似得当的抱拳行礼,外加他左手执着一把折扇,竟让裴萱萱对他产生出了种翩翩公子的错觉。 “师姐。”莫离恭敬又顺从地低下头,眼神却不停向上瞟着,毫不避讳地盯着裴萱萱的脸看。 “别来无恙。” 第47章 棋局 捋了捋自己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裴萱萱假借整理头发的功夫,想要对莫离进行一番试探,毕竟许久未见,也不知他又怀了什么怪心思。 葱指抽出因练功而歪掉的簪子,裴萱萱趁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簪子尖锐的头猛地一甩,乍一看,还以为她是要刺了上去。 莫离被她的这番动作吓得一抖,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几分惧怕。 看来,于莫离的心中,她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思及此,谅他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后,裴萱萱淡定了下来。理了理簪上的绒花,顺道调整了会心情,她又将簪花端正地戴了回去。 “师弟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快,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她明摆着是在赶客,“过几日便是门内比试,师弟不在自己的苑内好好修行,来我这闲逛什么?” 只要是裴萱萱真心讨厌的人,那么她总有办法将那人揶揄得抬不起头,但偏偏这个莫离,就好像跟那难缠的田渊柏似的,像个聪明的傻子。一些该听懂的话,偏偏就是怎么说都不懂,也不知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 “我担心师姐。”看似有礼的莫离再次对她行了个礼,这才缓慢抬起身,与其平视。 “师姐从山下历练归来的消息,在门内都传开了,也是有几位弟子,不知是不是传错了消息,只说师姐是负伤而归……”许是为了让他的话语更具有真实性,莫离还不忘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第89章 “出于担心,我便想要上门来看看师姐。” 他眨巴着眼,展露出一副关心则乱的姿态,就好像,若裴萱萱此刻不接下他的这份好意,那便是她不懂礼数了。 双唇张了又闭,裴萱萱欲言又止。 思来想去,着实找不到下逐客令的理由,灵机一动,她决定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承认自己的确负了伤,便想借着养伤的理由将他给赶出去。 可偏偏莫离好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故意卡在她将开口的瞬间,立马将她的话堵了回去,“所以我索性代表所有同门,前来探望师姐,若有什么能帮上师姐的,莫离在所不辞。” 好家伙。 裴萱萱内心直呼牛x。 现在整个门派的同门都被他搬出来作为他的靠山,如果她再一贯坚持对莫离下以逐客令,那便真的是她的不对了。 毕竟要是惹得这家伙怀恨在心,万一去别的同门那添点油加点醋,并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含沙射影她,那她这好不容易树立出的“亲和可人”形象,不就全然坍塌了? 被莫离缠得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内在人格不停地疯狂抓耳挠腮着,表面却还是装得很是淡定,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萱萱还是忍不住烦躁地咬起唇内侧的软肉。 与莫离面对面站在门口,两人仿若对峙一般。她是既不让他进,也没表现出要赶他走的意思。 就在裴萱萱以为自己要投降认输之际,甚至她都已经被莫离坚决的眼神逼得微微侧了侧身,正欲迎他入门,安静的外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师姐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裴萱萱循声朝大门外看去,只见田渊柏此时正站在距离莫离不远处的角落,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不对,什么救命稻草? 呸! 就算是救命稻草,那也是根带毒的。 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裴萱萱的视线先是在莫离身上聚了个焦,紧接着又飘忽到了田渊柏的身上。 二选一,这是她这辈子最讨厌做的选择题。 现在出现的这个情况,就好像是强行让她在荒漠中选择一杯掺了剧毒的水,还是一杯混了水的剧毒。 反正不管怎么选,都是剧毒。 “正要回去休息呢。”她暗暗夸赞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合格的演技派,这丝滑的演技,在现代不拿个百花影后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她对着田渊柏露出一个虚假的甜笑,要多僵硬便有多僵硬,但还是无意扰乱了莫离的心。 莫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记忆,他忽地想起一个人名,随之脸上的表情便冷了下去,还夹带着几分将发未发的愠怒。 “这不,莫离师弟代表同门们来看我,我出来迎接一下。” 使劲对着田渊柏眨眼,裴萱萱将希望寄予在田渊柏的身上,只盼他能与自己闪出一个短暂的默契。以至于为讨好田渊柏,她满是假意的笑也跟着僵在了脸上,嘴角下不去,也扬不起。 “可医馆的老师傅说,师姐的伤很重,需要多多休息。” 田渊柏许是真的读懂了她想要传递给他的讯息,抱着臂朝她走来,经过莫离身旁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莫离吃痛地皱了皱眉,愤恨地瞥了他一眼。 电光石火间,两个男人就好像打了一场短暂的架。 “莫师弟还是回吧。”饱含笑意却也不乏气势的凤眸,由裴萱萱的脸上转至莫离之时,便瞬间转为了威胁。田渊柏高了莫离半个头,单单从气势上,便狠压了他一截。 当莫离还在对他的这番直白的逐客令愣神之时,田渊柏一个侧闪,立马将裴萱萱挡在了身后,宽大的身躯将瘦高的裴萱萱挡得严严实实,顺带也挡下了莫离不依不饶望着裴萱萱的炽热眼神。 那一对看着裴萱萱依依不舍的眼神,让田渊柏仅只看到一眼,便恼火得想要将这双眼给剜下。 夕阳挂在半空将落未落,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的。莫离因站于檐下,金色的暖光照不到他,只为他留存下一个黑黑的影子。 相反的,站在毫无遮挡物之下的田渊柏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本就看起来丰神俊朗,极具清风道骨之味的他,在这一刻被映衬得更似位避世的神。 表面看似无忧无喜,无爱无恨。 但只有裴萱萱知晓,在田渊柏的内里,却爬满了爱恨嗔痴。 他黑色的睫毛被染成金色,本就不算太黑的头发也被夕阳镀了层彩。高高梳起的马尾,绾紧时用的便是那根他从乌泽那抢来的绛红色衣带,与莫离的白色发带一对比,一红一白相撞在一块,宛若一盘不知输赢的棋局。 “原来您就是大家口中常提的田师兄。” “方才一时间没有认出您,真是失礼了。” 很快,莫离的脸又摆上他那自认讨喜的笑。得体的行为举止,略带几分奉承的语气,全都是他所擅长的。 “无名小卒,不值得一提,也不劳烦你记得了。”不知田渊柏是故意说的还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无名小卒,裴萱萱只看到他的确表现得不是特别在意,细细想来,现下他最为在意的,或许与她一样,那就是把莫离给赶回去。 “师兄是讨厌我吗?”莫离直起腰杆,语气变得有些强硬。 第90章 “确实不喜。” 田渊柏肯定地点了点头,引得裴萱萱惊讶地猛抬起头看着他的后脑勺,眼里满是佩服。 真酷,要不是她为了维持形象,她估计说话也会这么直。 难得看到田渊柏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觉得田渊柏今天与以往相比有些奇怪,但具体要说是哪奇怪,她斟酌了一会,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是师姐的苑,师兄好像没资格下逐客令吧?” 许是吃定了裴萱萱碍于身份不好将他赶走,莫离找到了突破口便乘胜追击,试图用身份来压制田渊柏。 被莫离如此质问,田渊柏倒不急也不恼,有些不符他往日爱在裴萱萱面前发疯的形象,语气略带嘲讽,甚至还将那番质问又给莫离丢了回去,“此番下山,是我与师姐一同的。那么你告诉我,她的身体状况,究竟谁才更清楚?” 言罢,他又偏了偏身子,伸出长臂一揽便把裴萱萱给揽到了自己的身旁,甚至还把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显得两人很是亲昵。 “?!!!” “?!!!” 他的这个动作,把裴萱萱和莫离都给吓了一跳。被他桎得难受,裴萱萱本想用肩膀使劲力挣开他的手,不料竟反被他的手指掐住了手臂,动弹不得,望向他的脸时,甚至还能看到田渊柏此时带着几分胁迫的眼神乜了她一眼。 “师姐与我最是亲密,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挚友,所以自然是有理由替她下这逐客令的。” “师姐,我说得对吗?” 田渊柏的脸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喷洒上裴萱萱的脸颊,也不知究竟是被夕阳的余晖射得发热,还是被田渊柏的这个动作惹的,她现在只想赶紧跑路,回房喝碗冰镇的东西去去火。 见她只红着脸,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莫离本以为清冷的师姐会一掌将田渊柏推开,只可惜,他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她有所反应,最后等来的,竟是那张美艳的脸浮起一抹红来。 “师姐与师兄此番下山的历练,我亦有所耳闻……” 莫离下意识握起了拳,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有多凶狠,完全没了方才那番谦谦君子的做派,眼里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愤怒与妒忌。 “看来,你们果真如传闻那般亲密无间。” 亲密无间四个字,莫离是咬着牙关说的,仅保留下最后的一丝理智,他还在期待裴萱萱能对田渊柏的动作有所拒绝,哪怕,只是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也好,那样,他也还可以骗骗自己。 可惜,他等不到了,留在这越久,莫离便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多余的傻子。 他了了,这盘棋,哪怕他再怎么不甘心,终究还是输了。 莫离将紧紧攥起的拳谨慎收回袖中,但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狼狈。阴暗的心如同那个拳头,尽管被藏了起来,但只会让癫狂更肆意地生长,所生出的黑暗面,只增不减。 “既然师姐还需多休息,那我也不便再多叨扰。” 莫离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不曾有。 “师姐,师兄。”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抉择,终以抱拳弯腰行了个礼,给自己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点体面。 “那我们,剑术比试那日见。” 忽然,莫离的脸上涌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将裴萱萱吓得一抖,连带着田渊柏也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地偏头看她。 回望田渊柏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摇摇头回应了他,裴萱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竟会在看到莫离笑容的那一瞬间产生。 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并且,还是在剑术比试的当天。 第48章 安于现状 看着莫离逐渐远去的身影,裴萱萱松了口气,整个人瞬间都松懈了下来。斜着眼看了一眼田渊柏,这家伙竟仍像个没事人似的揽着她,终是忍不住,裴萱萱将肩头用力一顶,把他的手狠狠弹开了来。 “嘶” 田渊柏皱起眉龇着牙,就好似裴萱萱把他弄得疼极了。 “装什么。”她冷哼了一声,咂了咂嘴,连当场拆穿他的力气都懒得浪费。也不知他今日前来目的究竟为何,但既然她面临的麻烦已经解决,便只想急着回苑缓缓。 不料一只宽厚的手掌拦住了她的去路,裴萱萱下意识臭起脸,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撞入眼帘的,便是田渊柏那略带气恼的脸。 “师姐就这么过河拆桥?” 他的表情有些受伤,但更多的,似是在生闷气。 “今日多谢师弟了。”为了故意搞他心态,裴萱萱双手捻起两侧的裙摆,同时一侧腿微弓下,对他“行了个礼”,嘴上虽一直感谢着他,脚步却并不打算停下。 “少来这套。”田渊柏发出一个轻蔑的嗤笑,转身跟上她的步伐,就像是那些低龄的男生逗弄自己喜欢的女生时才会耍出的手段,他背过身子倒着走,伴于裴萱萱的身侧,一脸深情地追随着她。 “裴御萱……” 见裴萱萱不为所动,甚至还将步伐迈得更大,步子都走出了虚影。田渊柏止住了步子扁了扁嘴,语气委屈得并不像是出自他口。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这句话从她的背后传来,反反复复回荡在耳内,逼得她不得不将步子放缓。 第91章 而许是发现了她渐渐迟缓的动作,田渊柏深吸了口气,知道办法奏了效,不等她转头,便再次追了上来,继续着方才的动作,粘在她的身侧,背着走。 “这件事不是说好翻篇了?”裴萱萱抽动着嘴角,看着慢慢朝她逼近的高大身影,她阖眼试图静心几秒,才发现睁眼的功夫,那人竟又死死缠了上来,惹得她差点急火攻心,撅过去。 亏她还自以为是地觉得,田渊柏会被她那番略带警告的话语骂得就此作罢,想不到,一番观察下来,她才发现这家伙竟颇有越挫越勇的劲。 看到了裴萱萱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田渊柏索性腆着脸,与她缩短了脸与脸之间的距离,笑嘻嘻地盯着她,“是师姐翻篇,与我有何干?” 惊讶瞪向他的瞬间,裴萱萱恰好撞上他故意带上一抹无辜状的眼神,让她看得目瞪口呆,反驳的话都被一一堵死在了嘴里。 田渊柏这货,不会是想学乌泽那样撒娇吧? 使劲咽了咽口水,裴萱萱感受到嗓内的喉结滚了滚,或许是内心一直不敢相信这种画面会出现在田渊柏的身上,所以她又不可置信地多看了他几眼。 “不论看我几次,我都还是这个答案。” 凤眸霎时漫出了一股算计味,裴萱萱觉得自己这是刚逃过一劫,却又迎上了一劫。 仔细瞧去,田渊柏这如狼的眼神,似乎也比莫离好不到哪去。 这下,就连她也不清楚,究竟要把谁留下,才是为这盘棋局的最优解。 般若左等右等等不到裴萱萱回来,门外一直传来微弱的声音,他本欲用灵气去探听,却又害怕被门外的人抓到什么蛛丝马迹,便也只能就此作罢。 苑内的摇椅被他摇得“嘎吱”作响,他脸上不耐的神色早已达到顶峰,就似那燃点最高的燃物,只需少少的火星触到,便会引发一场无法想象的大火。 双手扣在两边的摇椅把手上,般若摆出一副随时跳起出门抓人的姿态,在心底数着数,企图想出一个合理出现在裴萱萱身旁的借口。 而就在他将要起身的一刻,从门外传来一个软底长靴踩着落花发出的“沙沙”声,让般若立马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裴萱萱那张美艳,此刻却带着几分冰冷的脸,以及…… “田渊柏?” 般若没好气地歪了歪头,本要起身前去迎接裴萱萱的他,在见到田渊柏的一瞬又将身子瘫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 两人在此刻难得默契地异口同声起来,让裴萱萱感到很是头疼。揉了揉乱跳的太阳穴,她在想怎么缓和这素来不对付的两人的关系。 “般若今日来陪我练功的。” 到底是觉得自己亲自收服的五妖,会比田渊柏要来得靠谱,裴萱萱挡在般若的身前,有点无奈地抿了抿唇,对着田渊柏解释。 “那师姐怎么不叫我陪?” “区区一只妖,会懂天筑门的比试要比的究竟是什么?” 田渊柏看到裴萱萱的天平不自觉朝般若那边倾斜,本不想多说什么的他,却在这时阴阳怪气起来。 “这几日,我来陪你便是,这些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他见裴萱萱不为所动,仍横挡在两人中间,企图分隔开他们满是火药味的眼神。田渊柏站在原地捏了捏手指,又幽幽开口:“唤莲在厨房准备吃的?” “啊?”被田渊柏这跳跃的话题打断了原本的思路,裴萱萱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去帮忙。”丢下这句话,田渊柏的步子迈得很快,没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苑内。裴萱萱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以他略微轻快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总觉得自己有叹不完的气,裴萱萱知道,身为一个绝世美女,不能每天都皱着个眉叹着气,可奈何她命苦,老天爷老喜欢给她送些难收拾的烂摊子。 “又缠上来了?” 不知不觉,般若已经站在她的身侧,抱着手臂与她并肩而立。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田渊柏方才那般毫不客气的话,竟然没有让向来暴脾气的般若发火。 “你怎么看?”裴萱萱疲惫地眯着眼,脸色差极了。 “甩了。” 般若不快地朝着田渊柏离去的方向暗啐了口,又与裴萱萱拉近了些距离,附于她的耳边继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裴萱萱白了他一眼,回了个苦笑。 谁不知道这么做能快速解决掉这段关系啊? 可是他是田渊柏,是书中最后断绝她性命的一颗定时炸弹。若是她不将他安置在一个她随时都能看到的角落,万一哪日这玩意爆发了,被波及到且受伤最重的,也只会是她。 在现世活了二十来年,虽事事不顺,但也正因得益于此,该有的心眼与脑子,她还是有的。 面对未知的未来,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又长叹了口气,裴萱萱不自觉地摸上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同时心底在暗自许愿她的脸最好不要布上皱纹为好。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为了这张脸,她付出的可太多了。身为一个反派,她有时甚至还在想,要是当初自己乖乖跟着书里的写法走,就算最后的结局是被田渊柏降伏,但至少,她是前半生不必活得那么的憋屈。 至少,她是自由的。 然而至今为止,她甚至从未体会过这张脸给她带来的有效收益,甚至因为这张脸给她带来的“灾难”,导致有几次她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了。 第92章 “般若。” 裴萱萱微微低下头,额侧的两处鬓发被清风吹得飘扬,适时挡住了她低落的表情。 “你说,美丽的脸真的能换来一切吗?”她的声音难得沉了下去,若非般若是站在她的身边,否则,一时之间还真有点难以分辨出来。 “*在这种修仙的世间……”也许他是在衡量自己该不该说出这番话,毕竟,他不喜欢看到裴萱萱难过的表情。 “实力更为重要吧。” 他火红的眸子翳了翳,犹如一团烧得正烈的焰火,在光亮的天空衬托之下,仍不减分毫锐气。 “实力更重要吗?” 她当初穿来的时候,确实也是有这等想法。 想要守住这份珍贵的美貌的同时,她还想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想做这世间永不被他人的力量撼动的第一人。 可不知怎么了,她觉得自己有时竟会冒出安于现状的念头。说她是得过且过也好,怎样也罢,虽没有挖空心思去刻意维持那脆弱的皮相,但在遇到危机之时,她第一反应还是想要护住这张来之不易的脸,反倒是术法,却一直没有精进,原地踏步。 明明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强留了下来,是不是就会遭到反噬? 裴萱萱抬头看了看渐渐落下的夕阳,竟生出一股自己也是人近黄昏的错觉。 “你的美与生俱来,还怕别人抢了去?” 难得看到平日大大咧咧的她莫名有了股哀愁,般若有些好奇地撇过头,本以为会看到被忧愁灌满的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不成想,现在忧思爬上那张美艳的脸,竟让她看起来更耐人寻味了。 “……”连忙将眼神中透出的惊艳之色收敛起来,般若紧张得心都在乱跳,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不知怎的,此刻,他好想像从前那样,轻轻把头置于她的膝盖,与她静静坐在草原上,看着日出日落,而她会温柔地揉着他红色的头发,神情从不会如现在这般落寞。 “与生俱来?”裴萱萱冷哼一声,但不是在嘲讽般若,而是在嘲笑自己。 到底是不是与生俱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苦果,也只能自己含着泪生吞下去。 “师姐!” 一个清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般若本想再跟裴萱萱说些什么,可话刚到嘴边,便发现已经来不及说出口,随着那个声音的逼近,他只能无奈隐了身形。 “唤莲。”裴萱萱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迎着唤莲的声音上前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点。 “多亏师兄替我打了下手,否则今晚开饭的时间就要迟了。” 唤莲抱着一个装满了白米饭的木桶,抬起了一侧手臂去够额上浸出的汗,密密麻麻的汗粒瞬间打湿了她的袖口,洇出一块湿濡。 “辛苦你啦。”裴萱萱赶忙上前接过木桶,又替她轻轻锤了锤背,笑意却怎么都达不到眼底。 “难道师姐不应该也替我锤锤?” 不远处,田渊柏双手正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装着四碟菜,而原本挂着一脸调笑表情的他,却在看到裴萱萱阴沉的脸的那一刻,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迅速将手里的菜盘放上石桌,回身的瞬间,他故意用肩膀顶了顶裴萱萱,许是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装作不懂,一脸无辜地望了他一眼,导致田渊柏也只好作罢。 熟练地将饭舀至面前的三个碗内,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忙对着唤莲开口到,“小莲,麻烦你去帮我多拿几个碗,我匀点菜出来。” “匀给谁啊?”唤莲好奇偏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像极了一只小猫。 “养了两只小野狗,怕他们饿着了。” 裴萱萱的话音刚落,只见隐了身的乌泽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泪眼汪汪地,站在远处不进也不退。 “啊?”唤莲惊讶地开口,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裴萱萱提及的东西。 “不在这。” 对着唤莲吐了吐舌头,裴萱萱对着远处的乌泽笑了笑,忽地,自己的宽袖也在这时被一阵风吹得左右摆动,仔细一瞧,才发现透明的般若仍站在她的身侧,正满脸不爽地打着她的衣袖。 “在我心里。” 无视了田渊柏想要掀桌的动作,裴萱萱看了眼围绕在自己身侧的所有人——暖洋洋的金色落日,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到齐的重要伙伴。看到这个场景,她的忧思瞬间被抚平,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许久未露的大笑。 同时,她也在心底一遍遍说着重复的话: “其实有时安于现状,倒也不赖。” 第49章 生辰礼物 “砰” 一碗面被用力掷在桌上,也不知田渊柏是从哪掏出来的,导致裴萱萱毫无防备,差点被滚烫的汤水扑到了手。 “田渊柏,你发什么神经!” 裴萱萱后怕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在她反应够快手缩得及时,不然,估计她的右手就要废了。 鼓着眼睛瞪向坐在她对面的始作俑者,她知道,这是田渊柏平日里表达抗议的动作。 “这是我精心给师姐煮的长寿面。”被大声质问后,田渊柏反而表现得很平静,回紧了缠在手腕上松了的系带,他的双唇又颤了一下,但当看到裴萱萱有些气恼的样子,便将话语又咽了回去。 “我作证!” 唤莲忽然积极地站起身来,举着手,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第93章 “刚刚师兄在厨房,为了给师姐煮这碗面,在配菜的时候还差点把手都给切到了。”说完,唤莲又坐回了原位,睁着大眼,似是在期待着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田渊柏这人有病吧? 难道只因为他差点切到手,所以就想连带着她的手一起“陪葬”? 越发觉得这人的性子难以摸透,裴萱萱忍无可忍,本来方才已经自洽好的情绪,可当看到田渊柏那明明犯了错,却还是故作淡漠的脸,她平复下的心又开始起了波动。 正欲拍桌发作,裴萱萱的手都已经攀上了桌沿,不成想,田渊柏竟语出惊人。 “师姐,今日是你的生辰。” “祝你生辰快乐。” 他略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打出一片阴影,将他带有攻击性的凤眸暂时掩盖了些许,难能抠出几丝温柔来。 生辰? 这番话一出,裴萱萱正要发作的狂怒霎时被迫停了下来,带着些愠怒,满脸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忘了?” 田渊柏看她面带疑色,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但并非是笑她的意思,而是奇怪她竟忘了自己的生辰。 可他,却牢牢记着。 甚至,还打算给她送个大礼。 将好看的脸蛋转向田渊柏,裴萱萱借机打量了他一会,他此刻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倒是引起了她的几分探索欲。 只不过,若是真的了解她,那便会知道,她素来讨厌过什么生辰。 毫不夸张地来讲,这也可以算作是她最厌憎的一日。 她从小便得不到父母的关爱,亦不是带着爱降生的,所以生辰这种东西,于她而言不过如同一个冰冷的寒窟,令她感到胆寒又生厌。 见她没有表现出特别开心的反应,脸变得比之前还臭,以对她的了解,田渊柏很快便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 “师姐是不过生辰,还是不喜欢过生辰?” 心下“咯噔”响了一声,她的心事就好像忽地被人剥出,晾晒到了朗朗乾坤之下。同时,她也在心底感叹田渊柏竟如此懂她。 桌旁除了田渊柏,当下还有六双眼在盯着她看,唤莲、乌泽、般若,均怀着不同的眼神等着她的反应,可目的难得地统一,那就是——他们也好奇。 以这几人转变的神色看来,若她今日没有道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不喜欢。” 裴萱萱翘起腿,为自己倒了杯茶企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不对啊。”唤莲将手掌盖上她的杯口,拦下了她这不自然的动作。 “师姐以前不是最喜欢过生辰了吗?” “我还记得,往时您的生辰一到,掌门便会特意为您设一个小宴,您可是每一年都眼巴巴等着这日的。” 糟了!莫不是暴露了? 裴萱萱被唤莲的这番追问惊得慌了神,握着的杯子也跟着手在发着颤,水波在杯中荡漾,一圈环着一圈朝杯壁撞去。 见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呆呆望着杯中的茶,唤莲以为是裴萱萱忙于修炼,从而忘了,舔了舔唇,唤莲又继续开口道:“但后来,是问天长老提议说,不能因为师姐是首席弟子就从而偏袒。若是要过这生辰,那便择一吉日,让所有同门都在这天过一起过罢。” “再再后来,时间便是定在了创立门派的那一日。” “所以,今日才算是师姐正日的生辰日,师姐不会真忘了吧?” 随着唤莲的话越来越密,裴萱萱的手也跟着越来越抖。她发誓,她有在努力跟着唤莲的思路走,可不论她怎么使劲回忆,在裴御萱留下的仅存不多的记忆里,确确实实是没有这一段的。 “师姐?” 发现裴萱萱被自己叨得脸色沉了下去,唤莲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亦或是话太多,让裴萱萱感到不开心了。她不安地看了田渊柏一眼,想对他求救,换来的却是田渊柏那张持续冰冷的脸。 她好不容易盼到裴萱萱回来,回来之时,裴萱萱还给她带回了好吃的。况且,今日还是裴萱萱的生日,但她却因为自己的嘴笨,导致裴萱萱不开心了。 紧张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唤莲一边自责,眼眶一边止不住红了起来,同时还在心底直骂自己是个蠢蛋。 “师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将头垂得很低,右手紧捏着筷子,唤莲嘴里还含着些饭,开口的时候声音闷闷的,话也说不清,看起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表情里满是懊悔。 乌泽与般若隐身在侧,也不好说话,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又将目光抛回到裴萱萱的身上,但他们俩的这眼神,裴萱萱着实是读不懂。 难道连这两货也察觉出她的不对了? 咬着唇上薄薄的死皮,裴萱萱的心中闪过一丝焦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深吸了口气,在心底直呼自己命苦。 “你又何错之有?” 终究是心软了,裴萱萱伸出手揉了揉唤莲微微泛黄的头发,无意碰到了她发端精致的珠钗,回忆带着她又回到与唤莲初遇那时。 当时她站在她的身后,为她细心绾着发,给当时刚穿来不久的裴萱萱莫大的安慰。再后来,某日唤莲为了哄她开心,还为她画了好几枚簪子。 她知道唤莲不坏,而裴萱萱的本意也不是责怪她。 “谁说我不爱过生辰?莫不是师弟想故意挑事?” 第94章 故意将矛头转向田渊柏,裴萱萱一把将唤莲搂进怀里呼噜毛,旁边的乌泽见了,对着她郁郁地嘟起了嘴,但因隐了身形,他不好发作,那本想趁机撒娇博得宠爱的小心思,也不得不在下一秒放弃。 放过了自己一直咬紧的无辜的唇,裴萱萱松嘴的刹那感受到唇上有一丝冰凉的感觉,收齿的瞬间,她舔到了一股血腥味。看来,她方才紧张得把自己的嘴唇都给啃出血来了。 松开唤莲,裴萱萱强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用双手捧起那碗田渊柏“特制”的长寿面,心底却忍不住直犯恶心,语气却逼不得已装得轻快,“真香,那我试试师弟的手艺?” 她真的无法跟与生辰有关联的东西和解,不论是现世的生日蛋糕,还是这个时代的长寿面。 但凡是有关于生辰的东西,她都讨厌至极,甚至产生出了离奇的作呕感。 可现在,她是npc【裴御萱】,亦不得不装出裴御萱的模样示人。 这层似是带有慢性毒药的面具,正以缓慢的速度蚕食着她的一切。 或许,在未来的某日,她发现自己永远都摘不下这面具了。 从未有过跟此刻相同的感受,就好像是与这世界产生了一种割裂感,仿若自己的灵魂被排斥出了体内,而那个真正的“裴御萱”,又再一次抢占到了这副身体的掌控权。 在这场沉默中,她与裴御萱博弈,与她争斗,又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渐渐失去了自我。 “好吃吗?” 田渊柏看到她神情麻木地用筷尖挑起几根面,又僵硬地将它们送入嘴中,看起来,像是在逼她吃下什么毒药似的,令他感到十分不解。 “没下毒。”见她如此挣扎,田渊柏无奈加上了这一句话,引得一旁本郁郁的唤莲失声一笑,瞬间化解了些许这尴尬的氛围。 其实挺好吃的。 裴萱萱在浅尝了几口之后,又大口大口吃起来,现在她暂且跨过了心理的那层障碍,只将这碗面当作一份稀松平常的面食,那便变得好吃了起来。 只不过…… 在田渊柏的注视下,她一脸嫌恶地将碗里那两个用胡萝卜雕刻出的“生辰”二字夹出,紧接着又摆出了一副安心的样子,品尝起了浓醇的汤水。 “师姐。”田渊柏的语气带有几分郁闷。 “这‘生辰’二字,可是我精心雕刻的。”说完,他很是不服,于是忙拿起筷子又把“生辰”二字夹了回去,不料却遭到裴萱萱强烈的抗议。 只见裴萱萱一个眼疾手快,将手中的筷子一转,快速夺回了那两块萝卜,又趁着田渊柏开口的时机,对着他的嘴一塞,萝卜瞬间有了去处。 “唔!” 田渊柏被她行为气得不轻,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明显她是有所谋划过的。而他本欲将嘴里的胡萝卜吐出,但一想到是她亲手喂的,且当时为了雕刻这两字,他差点将自己的手都给划伤了,便只能忍着气咽了下去。 “师弟。”裴萱萱极力忍着笑,朱唇紧抿,双颊微红,手附上他的肩膀,像个长辈似的拍了拍,心情倒是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 “我这是将生辰的福气分给你一份,你可别不开心哦。” 好不容易将堵在喉头的胡萝卜吞下,田渊柏面色不悦地舔了舔牙侧,萝卜的清香以及裴萱萱适时的笑轻而易举便收买了他。 深深盯着她的脸沉默了几秒,田渊柏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笃定的表情,继而唇角微微勾起,将手指移至腰畔,却想不到竟将裴萱萱吓得差点使出遁地术逃开。 “你干嘛?!”见他似有要将手往捉妖壶那放的趋势,裴萱萱在心底直呼他逗不起,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忍不住想拔腿就跑。 “师姐今日生辰,可我素来都是穷游四方,身上没有留下什么好东西,所以便将这个……” 紧张的神情迅速替代了她方才得意的笑,田渊柏觉得她的脸变得很快,明明刚刚还对着他笑意盈盈的脸,现在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恐惧。 无奈地吸了吸鼻子,田渊柏快速将佩在腰间的捉妖壶取下,举在了她的面前。 可若他不高举起,倒还没什么,直到他长臂一抬,裴萱萱差点被这忽然逼近的捉妖壶吓得晕了过去。 “……送给……” 田渊柏的话还没说完,便眼见她避开自己好几米远,空出的手尴尬地捏了捏衣尾,他偏过头,表情有些哀伤。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亦不过是一个贫穷的捉妖人,且刚入门不久,财力与实力自然皆是在她之下的。 所以她觉得自己送不出什么好东西,他也认为情有可原。 但这捉妖壶,已是他最为珍贵,同时是他现如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真心她不要,炽热的爱意她也不要。 既是如此,那他便送她带有实质性意义的东西。 先不说别的,要是他的这份礼物能在未来的降妖之路上帮到她,哪怕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忙,那也是极好的。 “送给你。” 好不容易追上了此刻正缩在树干后躲藏的裴萱萱,一个不多做掩饰的笑于他的脸上显现,田渊柏再次将手中的捉妖壶递了出去。 无人知晓的是,他握着壶的手正冒着满满的虚汗,汗不小心印上了葫芦样式的捉妖壶,留下一个汗渍,让他感到略微尴尬。 第95章 将糊掉的嗓音清了清,他仍坚持着这个递出的动作,心慌得打抖,只怕她不肯接受这份礼。 “这捉妖壶,是我赠给师姐的生辰礼物。” “祝师姐,万事顺遂,平安康健。” 第50章 改变命运的一子 “给我的?”裴萱萱望着田渊柏手中那让她日思夜想的法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终于体会到何为“瞳孔地震”。 从树干一侧慢慢将身子转回,她一半的身子还没在树干里不敢出来,脸上的惊讶之色久久不散。 见她伸出左手满脸的犹豫,对着他手中紧握的壶想接又不敢接,田渊柏挑了挑眉,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坏主意。 “诶?” 近在眼前的捉妖壶忽然与裴萱萱拉开了距离,正以匀速移走,她本就沉浸在不可置信中仍未挣脱出来,等到她察觉并做出反应,却看到田渊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被握在他掌心的捉妖壶也随着他的离开而离她逐渐远去。 “你不是说送我吗?”担忧田渊柏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会反悔,裴萱萱立即捉住机会朝他扑了上去。 为夺下这能决定她命运的东西,她可算是拼了老命了,双手对着田渊柏就是一顿乱挥,将田渊柏逼得连连往后躲。 意想不到上一秒还在支支吾吾,半天做不出决定的裴萱萱竟会在下一秒朝他扑过来,田渊柏本欲装腔作势先收回捉妖壶,想要逗逗她,可当见到她张开双臂奔向自己的模样,着实可爱至极。 他狠不下心拒绝这难得的“投怀送抱”,也压根不想狠下心。 田渊柏本就生得高大,臂展更是比普通人长上很多,眼看裴萱萱就要直撞上他的身子,为保下她美丽的小脸,在直叹她麻烦之余,却仍不忘张开双臂试图去接她。 充满安全感的臂膀在裴萱萱即将狠狠撞入他怀中的一刻将她稳稳接住,只因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仅轻轻提了提手,宽大的肩膀微微一使劲,田渊柏便将瘦高的她钳住。 看起来,他并没有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手臂快速收紧,使得她整个人被温柔地卷进他的怀中。 “砰砰” 他的心跳得很快,敲击着裴萱萱的耳膜。 “抓到了。”田渊柏柔声呵气,像只故意勾引人的精怪,引诱着不知者上钩。 温热的气体铺洒在裴萱萱耳廓,仿若带了颜色,将她的耳朵染得通红,然后出现了接连的反应,红一贯漫上她的脸颊,再到她的脖颈。 “你先放开我!” 夹带着一抹娇羞的红,裴萱萱原就美艳的脸被衬得很是纯美,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裴萱萱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跌入了他饱含深情的黑色瞳孔。 她似是被这片黑色的漩涡困住了,明明田渊柏此时已经听话乖乖松开了桎梏的手,但她还是愣在原地不曾动弹。 有点好奇地歪了歪头,田渊柏有点好笑地看着她红红的脸,忍不住便抬起双指捏住了她一侧的颊肉。 “嘶”裴萱萱吃痛一喊,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慌乱间,她下意识往前推了一把,却导致他向后倒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没有倒下。 “师姐力气这么大?” “你就是这么感谢我送的这份大礼的?” 凤眸眯起,田渊柏好似在计算她下一步的动作,没等她回答,又欺身朝她压制去。 本来就高了她半个头,裴萱萱被逼得再次抬头看他,可这一次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鼻尖。 田渊柏的鼻子也生得十分好看,略带下勾的鼻尖,直挺的鼻梁,都是构成这张俊朗脸蛋的重要部位。 在内心鼓足了劲,裴萱萱自恃是了解他性子的,也猜到若是自己在当下就认了怂,那便会被他抓尽了把柄,将她端在掌心来回反复地折腾。 就好像是那被如来控在掌心的孙猴子,哪怕是翻了七七四十九次筋斗云,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师弟难不成要出尔反尔?”既然认怂无用,她决意硬气些。 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好笑,田渊柏也不知她是哪来的勇气,这捉妖壶虽为他自愿赠予,但她摆出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像是在质问着他什么。 他勾唇反笑,无奈间,才将刚刚反手藏于身后的捉妖壶又递了出来,“明明是师姐不想要,怎么还责怪是我不想给了?” 裴萱萱自认没有看错,田渊柏在说出这番话之后,眸中闪着抹光,犹如充满了期待。 此等画面,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梦的。 田渊柏竟会将这最重要的,且事关她小命的宝物如此轻而易举地转送给了她,所以不怪她会犹豫、会踌躇,毕竟她一直谨慎行事,要是不多设防,只怕会着了他的道。 趁他还没有来得及同方才那样立马反悔,裴萱萱本清澈的眼神瞬间如一个看到猎物的野兽,眼底满是捕猎的贪妄,田渊柏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滞,却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她是过于看重这法宝,而过于变得谨小慎微了。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以后不会又找我要回去吧?” 她将双掌虚空环上捉妖壶,将它圈禁在自己的掌中,眼中遮不住的精明眸光让田渊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他嗤笑了一声,有点不爽她的不信任。 你是啊。 裴萱萱在心里暗自吐槽,但明面上却扬起一个笑,接着趁他还在盯着自己观察的一霎,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只法宝捞走,收入了囊中。 第96章 “即是决定送你,我便真不会跟你要回来。” 田渊柏见她像只生怕被人夺走过冬食物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他的捉妖壶,不禁又低声嘀咕:“一个破壶,竟看得比我还重要。” “你说什么?” 尽管他说了一万遍不会将法宝收回,可裴萱萱还是对他抱着几分猜疑。 她将捉妖壶紧抱着,贴上胸膛,同时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极具不信任之感。 “我说的是——师姐记得想好,我的生辰你要送什么。” 田渊柏抱臂而立,歪着头看她,眼中浑是调笑之味。 “知道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裴萱萱呼出一口气,掂了掂尚被她宝贝地拥在怀里的捉妖壶,说着便往唤莲他们那处走。 见她作势要离开,田渊柏赶忙跟上,心中暗叹她的无情。 “过河拆桥。”田渊柏不怕死地又偷袭了一遍她的脸,从她迅速又涨红的耳廓之下,他觉得自己又挽回了一些颜面。 再次被他偷袭成功,裴萱萱全身抖了抖,深吸了一口气,她转头对他吐了吐舌头,“姐姐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如今夕阳早已被渐渐上升的白月所替代,银色淌了一地,洒下斑驳的树影,她与田渊柏那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朝前方移动。 不远处,唤莲还坐在原地等待着他们二人,而她也懂事地将烛火燃起,微弱的火光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将她肉肉的小脸照得忽明忽暗。 乌泽与般若透明的身影坐在唤莲的对侧,一个用手撑着头看她,一个将双手置于膝盖等着她。 裴萱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将这难得安逸的画面刻入了脑中。 “怎么不走了?” 见她突然停在了原地,田渊柏拉了拉她的衣角,许是因为刚才与她的玩闹,略微弄乱了她的几缕头发。 此时她的鬓角有丝丝长发随风而起,在月光照射出的白光下,尽管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那被月色镀满了的全身,使她看起来不似凡女,而是位仙人。 忽地将本轻轻拉着她衣袖的手攥紧,裴萱萱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衣袖被人拉起,把脸转向田渊柏之时,她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丝不安。 “裴御萱。” 难得田渊柏直呼了她的名讳,每当这时,她总觉得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你会离开我吗?” “会不会在某一日,你会飞上天去?抛下我?” 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发问弄得眉头蹙起,裴萱萱怀疑田渊柏的脑子不是搭错了线,否则怎么老说些她无法理解的话。 “我要是神仙,我就立马飞天,离开你。”出于玩笑话,裴萱萱其实并没有在意自己回的是什么,可田渊柏却认真了起来。 “我不许!” 他原紧抓着她衣袖的手,顿时抚上她的双肩,逼着她转身正视自己。 “你不许不要我。” 月光下,她看到这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人眼中竟然泛出点点星光,不由得一怔,开始反思自己是说了什么特别混账的话才令他如此。 “我又不是真的神仙,我只会轻功,不会飞。”拍开了他的手,但又顾及于他现在忽然敏感的情绪,裴萱萱实则并不敢太用力,她的掌心柔软,与其说是在拍打他让他松手,倒不如说是在安抚他。 “裴御萱。”田渊柏看着她完全暴露在月光下的脸,心下一动,眉眼中只剩情深。 他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但这一次声音很轻,就好似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呢喃。 “嗯?” “我以后,定会加倍努力,争取弄来整个修道界最厉害的法宝给你。” 说完,他感到喉头一哽,但还是极力坚持说了下去:“所以,你要一直在,别离开。” 听完他的这番话,裴萱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仰头看到那清冷的月光,又转头看到田渊柏那被月光照得越发光亮的脸,就犹如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般敞亮。 如今她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这个能控制她命运的东西,现如今已被她控制在手。 那么,她还需要畏惧什么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只因为她的命运轨迹在这一刻已经完全脱离了《研婳志》。 但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未来的每一日都是崭新的一日,便如同一幅画被她换成了一张纯白的纸,上面最终写着的是字亦或是画,都由她来定。 这一次,真正的结局,由她自己来亲自书写。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裴萱萱忽然大喊了一声,甚至连坐在石桌处的三人,都被她的这个大嗓门吓了一跳。 “所以,更要珍惜每一个新的明天。” 不知自己能许诺田渊柏什么,毕竟她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了。 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这改变命运的一子,她没有想到竟然是由田渊柏这命定的死对头,亲自替她下好的。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对他说一声谢谢。 她抬头看向那个从未挪开的炽热视线,却不再打算逃避,眼神坚定。 “我不会离开你的。” “棋落无悔,田渊柏,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让我赌赢了这一局。” 第51章 立威之机 这几日,裴萱萱除了将自己关在苑内勤加修炼,空闲的时间,那便是全用来研究那得来不易的捉妖壶了。 第97章 “师姐,你已经看这破壶三天了。” 唤莲从房门外走来,左手挂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身侧的两处宽袖被一根长绳捆起,模样像是刚从厨房回来。 收起了裴萱萱为她从焘芸村带回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的是她钟爱的木兰,唤莲小心翼翼整理了一下微卷起的伞边,见裴萱萱没有搭话,便于放置好伞后嘟着嘴在她身旁坐下。 “你理一理我嘛~” 像是用了些小心思,唤莲灵机一动,将食盒打开,菜香味瞬间铺满整间房,随即,她预想的声音也如约而来。 “咕噜咕噜” 捂着嘴“噗嗤”笑了,唤莲在裴萱萱无奈的眼神下乖巧地拿出碗筷,规整地摆在她的面前,甚至还调皮地对着裴萱萱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这小姑娘,不懂法宝要比这饭菜……” 裴萱萱揉了揉唤莲手感极佳的脑袋瓜子,手拿起筷子,对着面前的菜夹了几口,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那只壶上,“这玩意玄乎得很,我必须要研究清楚怎么用,这样以后紧要关头才不会出岔子。” “可这捉妖壶,不是田师兄的吗?”唤莲满脸好奇地伸出食指戳了戳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葫芦,略有几分不解之意,“师姐想知晓些什么,直接去问师兄不就好了?” 唤莲单纯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差点就把裴萱萱给说服了。 “小孩子,还真就不懂。”裴萱萱摇了摇头,使劲将夹在唇边的青菜嗦入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继续说到,“我与你田师兄,其实并不熟络,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总提他。” 不知怎的,最近几日,她总是频繁地在梦中梦到这死对头。 一会是梦到他一脸深情地抓着她的手带她畅游各地,骑马观花好不自由。 一会又是梦到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的身影,然后一双如软糖般的唇死死朝她压下,弄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直到醒来时,才发现是被枕头给压头上了。 鬼才知道她是不是犯了什么病了,在梦中与田渊柏相处,她好似并没有如同在现实这般嫌恶。 回忆起自己在梦中的脸,笑容灿烂,反倒是开心得不行! 原本虚护着捉妖壶的手在眼前左右挥了挥,裴萱萱企图将这些毫无意义的梦打散,泄了口气,她看起有点不快。 “反正以后你别总提他就是了。”一提到田渊柏,裴萱萱就觉得心烦气躁的,有时想得久了,还会觉得心口堵得慌。 她用手拍了拍脸,企图提醒自己赶紧回到现实世界,却连吃饭的欲望都不由得变低了。 “师姐,若你不喜欢听,以后我不提就是了。”唤莲委屈巴巴地捏着筷子,正欲下手夹菜,听及裴萱萱的这番话,她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失落了起来,“但你不能不吃饭啊,接下来还有门内试炼,你可要保重身体,身体是最重要的。” 言罢,唤莲使劲朝裴萱萱的碗里猛夹了好几种菜,她的手艺极好,素来都是被裴萱萱乐于称赞的。 只不过今日裴萱萱的胃口似乎确实不太好,以至于让唤莲以为,是自己的厨艺退步了。 “好,我吃,你也多吃些。”不想让自己不受控的情绪波及到谁,裴萱萱强装起一副胃口上来的模样,生扒了几口唤莲夹来的菜,又为唤莲夹了些新的到她碗里。 就这么来回互相贴心地给对方喂饭,导致整场午饭下来,两人都饱得不行,一前一后跑到苑内消食。 “师姐准备妥当了吗?昨日掌门是不是还送信问你情况来着?” 昨日裴萱萱的苑内收到一封有鎏金做成的信封,接信的是唤莲,但毕竟是在门内待久了,暂且不说是谁会用如此华贵的东西制成一封信,只需看那信封上洋洋洒洒写下的几个豪迈又不失风骨的字,门内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是华竹掌门的字。 “是啊,师父可一直都在默默监工的呢。” 裴萱萱坐在摇椅上,椅子“嘎吱”作响,吵醒了本在低杈上休憩的鸟儿,鸟儿翻飞离开,翅膀扑腾的声音却为裴萱萱带来一丝活力。 视线追随着那只鸟儿,直到将它送离,裴萱萱才抬起手,开始端详起自己的手来。 只因裴御萱擅剑,所以她也不得不学着她去努力修习剑法。往时她的指间与掌心偶有薄茧,那是每位剑术者的一块“敲门砖”,倒也见怪不怪。 只不过,现在她的手被她在修炼的过程中损耗过度,一道道触目惊心,不深不浅的大小伤痕在不知不觉间,遍布了她的手。而她那原本如葱的白指,将密密麻麻的红痕与红色伤口,衬托得更为明显了。 但最近几日,她确实不敢,也不该懈怠。 别人练三个时辰,她就练六个时辰。除开吃饭睡觉的时间,她几乎从未停下过修炼,以至于她有时都会觉得自己若是再练得久些,她的脚掌是不是都要在苑内生根了。 好在她脑子向来机敏,学习能力极强,所以每当她感受自己的功力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强时,她根本无心去顾及她的手还美不美。 她现在只在乎,自己到底足不足够强,能否战胜明日前来“打擂”的同门。 “师姐?” 一个小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裴萱萱反应过来,对着唤莲尴尬一笑。 “师姐最近总喜欢发呆,除了练功就是发呆,都不陪我多说说话。”唤莲委屈地撇了撇嘴,声音带着些哭腔。 第98章 “小赖哭包。” 终归是疼爱她这个小师妹的,裴萱萱溺爱地叹了口气,将手掌抚上唤莲肉肉的脸,语气轻快中又夹杂着爱怜:“我不是不陪你,而是我真的有太多事要做了。身为首席弟子,我不能在大会上丢师父的脸……” “更不能因此失去这个地位。” 前半段话,说实在的,于裴萱萱的心中不太重要,但后半段,确为她心中的大实话。 其实华竹对于她近来的表现很满意,也从未表现出怀疑她的样子,所以裴萱萱觉得,在华竹面前的人设,她算是彻底摸透,也彻底立住了。 需要费心的事情很多,她不想将心思浪费在任何一处,所以,在华竹这放置的“裴御萱”身份,她是最为放心的一个。 手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温度圈起,唤莲将裴萱萱本盖在她脸上的手拢起,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很多。 “我知道自己不该任性的……”唤莲扁了扁嘴,继续到,“可我在苑里实在太无聊了。” “我不能下山,灵力也很弱,什么都学不好,只擅长做饭和做做饰品,但我是天筑门的弟子,会这些,好似也无用。” “我就是太寂寞了,想让师姐陪陪我,其实我也知道师姐很忙,但就是……” 说到这,唤莲声音哽了一下,便再也没说话,只静静看着裴萱萱。 “要不这样!”不喜欢看到唤莲丧气的模样,裴萱萱在心底下了个重要的决定。 她伸手拍了拍唤莲的肩膀,眨了眨单边眼睛,说到:“下一次若是师尊命我下山办事,我带上你。” “真的?!”唤莲激动地将裴萱萱的手从脸上抓下,紧接着用力握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疼得裴萱萱龇牙咧嘴地将手抽离。 “抱歉师姐,我实在太开心了。” 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泪,好似蚌壳里妥帖藏着的小珍珠,唤莲许是喜极而泣,两行热泪忽然就淌了下来,打湿了她脸上短短的绒毛,留下了两道明显的泪痕。 “小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把唤莲搂进怀里使劲揉搓,她觉得唤莲就像自己在这个异世界的一个亲妹妹,对她的亲切感比别人要深的多,她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想要依着她,宠着她。 两人相拥在树下,此时此刻,裴萱萱觉得自己的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亦渐渐抚平了她这几日的忧虑与慌张。 天朗气清。 裴萱萱眯着眼抬眼看了看天气,心觉明日的天气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去。 明天,是她在门内立威的好时机。 她是这么想的。 第52章 他修的定是妖道! 不知是焦虑还是顾及的事太多,裴萱萱彻夜未眠。 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开的窗边,晨啼的鸟儿比预想中要叫得早,她看着渐渐攀升起的日光,心底五味杂陈。 分明今日是能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的时刻,可不知怎么了,她偏总怀揣着一股不安感,就因这仅一丝的不安,扰得她怎么都睡不着。 “笃笃” 木质的窗框被指节敲击出一个清脆的声响,将正欲趴在小桌上休憩片刻的裴萱萱吓得抬起了头。 “哟,师姐起这么早?” 田渊柏晃了晃手里的小小食盒,表明了来意。盒中堆放的盘子被他的这一动作搅得乱撞,传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无意让裴萱萱回忆起小时在家中,时常在清晨时分听到的奶瓶声。 “师弟也起这么早?”揉了揉眼睛,裴萱萱想将眼底略密的红血丝揉去,却还是不慎被田渊柏察觉出了端倪。 手臂被一个有力的力量扯过,裴萱萱的半个身子差点就被带出窗外,尽管外面也是平地,可若是真摔了出去,那必定也是疼的。 “你昨晚没睡?”看着她眼珠中那不论如何都无法掩下的红血丝以及眼下的乌青,田渊柏本轻快的嗓音瞬间变得低沉,脸色也变得极差。 “我听闻,近来几日你每天练功练得极为勤快……”田渊柏乜了裴萱萱一眼,语气尽管还是那般讨人嫌,但不知怎的,他的话才说了一半,许是妥协了,便听到他哀怨地叹了口气,将食盒置于裴萱萱的面前,再将它小心打开。 “你施咒将苑门封起,谁都进不来。”他的语气充满怨气,活脱脱像极了个小怨男。 “乌泽都在我那闹好几天了。” 言罢,裴萱萱见放好的碗内多了一个点心,张了张嘴,本想跟他解释些什么,但田渊柏却把下巴对着碗扬了扬,示意让她赶紧先吃早饭。 “我不是都提前跟你们打了招呼的吗?我练功的这几日,不想被人打扰。” 捏成花型的糕点被裴萱萱一口吃下,让她说话有些含糊。田渊柏皱了皱眉,也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将身探朝她去,呼出的气体霎时毫无征兆地抚上裴萱萱的脸,又将她的鼻息盖住,忽然,环绕在她四周的,似全是专属他的气味。 “听不清,你含着吃的,说话‘咕咕咕’的。” 显然田渊柏没注意到这点,他附耳前来,难得从他脸上浮出一抹无辜之色。 “听不清就算了。” 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实则是为了遮掩尴尬,裴萱萱使劲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就好像将它当成了田渊柏,在疯狂蹂躏着他。 见她鼓着嘴,表情也气鼓鼓的,田渊柏难得来了兴致。下一秒,便看到他弓开了腿让自己矮下与她平视,再将身子弯起,双臂撑上裴萱萱房间的窗扉,眼神就好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第99章 “师弟如此了解我的动向……”似乎发现他变得安静了些,裴萱萱又夹起一个咸口的点品塞入嘴中。 “莫不是这几日,师弟光是来探听我的消息,以至于让自己懈怠了?” 裴萱萱挑了挑眉毛,瞬间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同时在“魁首胜算册”里,又添上了必胜的一笔。 “师姐是巴不得我没准备吧?”她话音刚落,田渊柏显然不想落了下风,赶忙反驳,“这样,你就又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这小子很懂她嘛。 裴萱萱感到有些不爽,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竟然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写在了脸上,还被人读了出来。 “别胡说啊。” “公平竞争。” 咽下最后一口,她又拿起一旁田渊柏早已为她试好温度的清茶,轻抿一口之后,便坏心眼地对着他下了逐客令。 “我要换衣服了,师弟先回去准备吧。” “喂!”听到这句话,田渊柏明显是急了,一掌拍上窗框,震得整个窗架子都在“嗡嗡”作响。 “师姐,我起了个大早给你送早点,现在你吃饱喝足了,便开始赶人了?” 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丝委屈和不甘,裴萱萱偏过头偷偷笑了笑,接着又转过头,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质问到:“我似乎没让师弟来送早饭吧?” 她还想说什么逗逗他,却听到苑门外开始缓缓传来各苑开门的声音,于是对着田渊柏扁了扁嘴,表现得很是无奈。 “裴御萱……”田渊柏被气得舔了舔干涸的唇,愤怒之下,他又将唇上的一小块死皮咬开,却导致洇出了血来。 “过河拆桥,这招你可使得真厉害。” 田渊柏笑里藏着刀,就在裴萱萱认为他就要提步离开时,却看到田渊柏的目光忽地变得狡黠。 “罢了,师姐先换衣服,我们比试台上见。” 语毕,裴萱萱还以为他的坏水早已被她拎光,不料田渊柏竟在下一秒将手直直朝她身前够,令她吓得下意识一躲,发觉田渊柏的目标不是她,才心有余悸地朝他望去。 “那么,我且祝师姐旗开得胜。” 他端起沾了浅色口脂的白瓷茶杯对着裴萱萱晃了晃,便按着唇印把嘴覆了上去,将杯中茶如同饮酒一般,仰起头一饮而尽。 直到现在,裴萱萱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干了什么离谱的事。 她的瞳孔睁得比树上的李子还大,喊出的声响,足以撼动整个苑子,甚至还将隔壁房本欲赖床的唤莲给吼得立马坐了起来。 “田渊柏!!!” “你使的是我方才用过的杯子!!!” 比试台上,被分配好的各个同门一一站队排好,其中不乏许多年轻稚嫩的面孔。 裴萱萱陪着华竹站在最高处,正对着比试台的她于朝下望去的瞬间,心底闪过一丝心软。 有些同门,甚至才刚刚及笄或是为弱冠的年岁,想到他们之中,会选出一个最优者与她打擂,她感觉自己怎么都下不去这狠手。 “传闻萱萱这几日,将自己锁在苑里勤勉修习?” 华竹高出她一些,微微侧头时还带着些许俯视,让她感到压力更大了。然而,他却又偏偏安抚到:“不必紧张,不过是门内一次小小试炼,仅测试你们之中是否有人有所懈怠,你无需给自己徒增太多烦忧。” 宽厚的手掌往她的肩上搭了搭,裴萱萱却觉华竹的手若有千斤重。 要知道,她现在可不是裴御萱,而华竹也说了,此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炼。但要是就连这一次小小试炼她都当场翻了车,那她裴萱萱以后还要不要在江湖、在门派里大摇大摆地混了? “是,萱萱没有烦忧的。”僵硬地笑着低下了头,她却无意在众多同门中一眼抓住了田渊柏那双锋利的眸子,发现他此时也在看着自己,裴萱萱打了个冷颤,像是只极力挣脱咬了钩子的鱼,立马将视线又挪开了去。 他的身姿本就万中挑一,身形颀长,剑眉星目,外加门内标准的发型是束之高马尾,便将他整个人拉得更长了。 如此鹤立鸡群的模样,能在人群中一眼望到他,倒也正常。 裴萱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比试即将开始,今日的风与她穿越来的那日一样大,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只不过多搭了个华丽的试炼台,她当下的心境,却是完全与当时大不相同了。 彼时她还是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想在这个世代存活的穿越者,但现在,她早已可以淡定地装出一副熟稔的模样,站于高处,等待着最优者与她争夺魁首。 “华竹老儿。” 本站在二人身后的问天忽然从椅上站起,表情略带担忧之色。 “怎么?” 华竹许是猜到了问天的想法,先他一步开口,“怕你心爱的徒儿被其他同门欺负?” “他天资极佳,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不就浪费了这个好胚子了?”问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似是这个要求有些难以启齿。 “要不你跟我打个包票?”忽然朝华竹挤了上去,问天笑得有几分谄媚,被华竹嫌弃地推开了去。 “仅比试,不伤人。” “旨在点到为止。”见华竹不搭理,问天又不要脸地粘了上去,像个鼻涕虫般惹人嫌。 “你答应我吧臭老竹!” “行了,闭嘴。”华竹被他扰得差点就要施咒把问天的嘴给堵上。 第100章 而裴萱萱此时正抱着手臂在一旁像极了个看戏的,就差手里没抓上把瓜子了。 “我们门内的比试素来都是点到为止,门内的规矩也向来都是不与同门过斗,徒儿们也都安分守己着,怎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你就莫要过于紧张了,你那宝贝若是真如此不舍,索性将他带回你的苑里,好好守着,别让他出来试炼了。” 听到这,裴萱萱忍不住“噗嗤”一笑,引得华竹与问天纷纷朝她望来。 “你看,萱萱定也是认同我的这番话的。” 可华竹非但没有怪她,反倒还为她解围,裴萱萱感动得差点就要抱上他的手臂撒娇,却又碍于台下还有众多师兄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问天长老~”为表示很赞同华竹的这番言论,裴萱萱忙点着头,同时鸡贼地慢慢向问天身旁挪去。 “你是不知,你这心爱的徒儿在山下历练之时有多威猛。” “单手单挑十只大妖呢~” 说罢,裴萱萱还故意朝台下那一直追随她身影的炽热目光,投去一个半带挑衅的眼神,又接着看向问天继续说到,“既是如此,同门的一场小小比试,对于师弟来说,一定不算什么的。” “对吧?师弟。”明摆着她是故意欺负田渊柏站在台下,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裴萱萱在说完这番话后,看到田渊柏对着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当下她便觉得今早的大仇得报,笑容是越发地灿烂了些。 但于田渊柏的眼中,裴萱萱的笑却好似是在为他做鼓励。有些心虚地红着脸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田渊柏左右看了看,发觉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相触甚久的视线,便变得大胆起来,回以裴萱萱一个少见的开朗的笑。 他笑得咧开了嘴,皓白的齿将他红润的唇映得很是绵软,裴萱萱的注意力被死死抓住,猛地回想起今早他那使劲压在她唇印上的嘴,她下意识望着田渊柏咽了咽口水。 淦! 田渊柏,书中那修妖道的人,其实不是裴御萱,而是你才对吧? 第53章 使的是暗器 天上烈日高挂,尽管天筑门倚靠着祖师爷留下的防护罩保护着,站在比试台上的一众门徒仍被热得汗流浃背。 裴萱萱觉得有些奇怪,眯起眼抬头看向那抹日轮,心觉它今日散出的热度确实比往日要来得猛烈。 “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开始了。”朝华竹身侧靠去,她用手掌撑起一片阴翳,微微踮起脚尖同华竹说起了耳语。 华竹只偏头去听,并未开口,在点了点头以示认同后,对着站在斜前方一直默默等待着讯号的弟子挥了挥袖。 许是终等到了掌门发出的讯号,那名弟子慌忙鞠躬回应,语气中夹杂着丝迫不及待。 “门内比试开始。” 全体弟子的脑内忽地蹦出这句话,那是由主持比试的弟子用灵力发出的指示。只不过有些灵力稍低微的弟子,会被这洪亮的一声给震慑到,身子止不住打着抖。 这一画面,瞬间将裴萱萱唤回她刚穿来的那一日。 回想那天,她也是被这受了灵力加持的声音吓得耳膜一震。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坦然应对这小小插曲。 看着台下大半的弟子从开始之初就变得丧气的脸,裴萱萱觉得自己的胜率在逐渐被拔高,原本在心中的顾虑亦少了很多。 比试的弟子以抽签的形式被分成了四个组,用红黄蓝绿作为标识,每人的发带便是所在阵营的颜色,以此来区分队伍。 正捏着拳,看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几个精英弟子开始按着划分的阵营开始比试,裴萱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回头望去,发现华竹朝着两人身后的太师椅指了指,示意让她一同过去。 不料,刚入座,坐在她身侧的问天又立马靠了过来,“萱萱,你说我这徒弟会不会拔得此次的魁首?” 没有直接回答问天的话,裴萱萱下意识“嘁”了一声,但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才想到这回应是否过于自傲了些,正欲给自己找补些谦虚,不成想华竹竟夺过了话茬。 “就算你那徒儿赢了这台下的众弟子,但至始至终,还是要与萱萱比试的。” “能否过得了萱萱这一关,还得看你徒儿的本事了。” 说完,华竹立马将视线投回台下的比试台,连正眼都不愿多瞧问天一眼。 “你们这师徒俩啊……”问天见华竹如此傲气,便伸出手指对着各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人指指点点,胡须被他呼出的怒气吹得四处乱窜,令他看起来又气又好笑。 “莫离前来比试,还请师兄多指教。” 台下一个洪亮的男声引得裴萱萱望去,使她还没来得及多揶揄问天几句,便被抢走了注意力,而本置于唇边的瓜子也在此刻滞在了她的唇齿之间。 远处看去,莫离戴着黄色的发带,在日照下显得更是晃眼,把她的眼睛剌得生疼。 他会赢吗? 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打量着莫离的状态,裴萱萱又将注意力转向他的对手位置。 与他对打的是绿色阵营的一位精英弟子,名为岳嵘。 岳嵘长相英武,若要用一个确切的刻板形象来形容他,裴萱萱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从前在电视剧中看过的武将形象。 这人与她的苑相隔其实不算远,但也仅见过寥寥数面。 第101章 传闻他是门内其他长老于山下捡来的一个孤儿,但长大后成了剑痴,日日只知练剑,所以门内的弟子与他相见的次数也是极少的,这也怪不得裴萱萱对于此人不熟。 正看着两人对峙的画面起劲,她强忍好几次想要将脚放上椅坐踩着的冲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挺着腰杆坐在原位磕着瓜子。 本以为二人打了招呼会立马开战,岂料莫离紧握着剑的手忽地一松,佩剑“铛”地一声落地,将一直保持警觉的岳嵘给吓了一跳,也让裴萱萱换上了一个迷惑的表情。 “抱歉,师兄。” 莫离对着岳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随即便弯腰去拾剑,蹲下的一刻,却看到他本该望向剑柄的眸子转至台上,于锁定了裴萱萱之后,露出一个温柔却又略显诡异的笑容。 “嘶” 感觉自己像被射了一发冷箭,裴萱萱瞬间把背靠上椅背,仿若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就好似,他的眼中带着股奇异的光,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意识。 紧张地咬紧唇,稍微给她唤回了一些理智,裴萱萱鼓起勇气再朝莫离看去,却怎么都读不出方才的那种恐惧之感了。 而莫离见她的视线终舍得分给自己几分,立即摆出一脸无辜状,对着裴萱萱做了个唇语:“师姐好。” “呵” 裴萱萱嘴中挤出一个冷笑,继续着手中掰扯瓜子的动作,表情和善礼貌,却也仅对他垂了垂眸,甚至连头都不愿点一点。 这个动作显然让莫离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她看到莫离将目光狼狈地收回,拿剑的力度与方才相比,明显变得绵软无力了些。 但很快,许是他迅速调节了心态,莫离于站定在岳嵘面前后立马恢复了作战的气势,似乎并没有被方才的一幕影响到心情。 台下的人既入了状态,裴萱萱正想端坐着观看二人的比武,却不料在下一秒,岳嵘不知怎的,嘴角竟洇出血来,粗壮的手指不停颤抖着指向莫离,而后便见他全身开始抽搐起来,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再是一口鲜血喷出,艳红的血滴不慎染上莫离还未架起的剑,岳嵘一个趔趄,身子呈诡异的姿势直愣愣倒在了台上。 “怎么回事!” 裴萱萱捧在掌心的瓜子洒了一地,坐在台上的三人同一时间站起,许是都没有料到会有此等突发状况,便都傻在了原地。 “莫离,胜!” 站在两人不远处一个审判输赢的弟子,突然朝着莫离举起了手中的黄色旗子,三人见他没有传音请示,便认为许是没有什么大碍,又一一坐了下去。 但他们不知的是,台下此刻仍在不停抽搐的岳嵘食指依旧死死指着莫离,眼中满是不甘,因过于激动,他的眼内爬满血丝,足以将黑色的瞳吞噬,令他看起来狰狞得很。 “师兄,你输了。”莫离的眸色与刚才相比暗下不少。 作势挽了个剑花,莫离将沾着血滴且尚未来得及出剑的佩剑收回剑鞘,他冷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淡漠得如同面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岳嵘被前来救治的两个弟子抬走,临了仍不愿放下那像是在指控莫离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莫离瞪了他一眼后,他的喉头忽然再次涌出腥甜,将他的气管死死堵上,别说是开口说话了,现下只怕是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岳嵘真的没事吗?” 裴萱萱依旧不放心地左右回头看了眼华竹与问天,甚至差点想下台前去探一探情况,回头的一刻,她才发现此时华竹与问天二人早已将注意力放在别的队伍之上,就仿佛,刚才二人的比试,只是场孩童间的小打小闹。 问天见她语气略显捉急,目光于她身上仅停留了片刻,便捋了捋胡子,把视线放在了远处一个身影之上,“审判的弟子都是众多长老挑出的精英中的精英,灵力仅比你低些。这种小小比试,全然不会影响他们的身份与地位,所以亦不会让他们去偏袒谁,你就放心吧。” “这……”她的眼下忍不住抽了抽,满脸担忧地看着岳嵘被术法慢慢抬离比试台,台上的鲜血仍在,似乎在告诉她刚刚并非是一个意外。 “那莫离怎还未出手,对手就倒下了?” 裴萱萱咽了咽口水,怀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还是鼓起勇气朝两个早已将关注点偏离的人继续追问:“两位不觉得奇怪吗?” “莫离的师父擅用暗器。”回她的人是华竹。 “萱萱许是忘了,莫离所拜的长老,便是天筑最擅使暗器的那位。”华竹表现得淡然,似是并没有在苛责她的忘性大。 “确实不记得了。”暗自松了口气,她庆幸自己的这番问询没有引起华竹的怀疑,但好奇心的驱使又催促着她继续问下去。 “既是如此,我怎么不记得这位长老的名讳与长相了?”尽量问得模棱两可些,裴萱萱不知这样问会不会引起华竹的怀疑,但既然这个豁口已经打开,若要她立马收起,那便等于放弃了多得一个情报的机会,这可不划算。 “旭戈长老闭关许久了。” “瞧你这记性。”华竹下意识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光洁的额头被他击出个红印,使华竹忍不住心中一颤,悻悻瞥了裴萱萱一眼,发觉她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才将带着微颤的手收起,藏回了袖下。 “所以就连那日收徒之日,都是他的亲传弟子替他收的。看来,那日我给你的封名册你并没有看过。” 第102章 华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那本册子上,可清楚记载着所有新入门弟子的名字,以及记载了他们拜入了谁的门下。” 看着此时低头抿着唇,像个做了错事的裴萱萱,华竹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严肃的表情有了松动,同时深邃的眼瞳浮上一抹爱怜,促使他情难自禁般抚了抚她的发顶。 “比试结束之后,你回了苑记得补上。空了你便来我苑内背诵,我一一抽查。” “是。”裴萱萱低着头紧紧闭了闭眼,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她缓缓抬起头,话锋随之一转,又把话题扯回了莫离身上。 “那师父方才的意思是——莫离比试时使用的是暗器?” “可我们今日比试的不是剑术吗?” “这不明晃晃地耍赖吗?” “建议取消莫离比试的资格!” 裴萱萱一股脑将想法倒了出来,却看到华竹正一脸惊讶地瞪着自己。 怎么? 她又又又说错什么了? 第54章 传音之玉 台下剑刃之间相互的碰撞与摩擦,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烈日当头,照得台下比试的弟子眉头紧蹙,却又不敢懈怠,均默默承受着这附加的灼热的试炼。 不过裴萱萱早已没了专心致志看比试的心情,一门心思只想打探这莫离究竟是何身份。 “旭戈长老的这一脉,于门内本就是为特殊的存在。”华竹见她仍不依不饶地追着问,无奈叹了口气。 而裴萱萱也是个懂事的主,忙提壶将华竹面前的空杯子斟满,又捧着脸期待地朝他看去。 抿了口茶,华竹余光看到裴萱萱望向他的眼闪烁着星光,想必她是来了兴致,碍于不好扫了她的兴,他把本撇于身后的一搓长长的银白发,搅于胸前理了理,一手继续持着杯对着裴萱萱虚空点了点,接道。 “想入旭戈长老的门下,那必定是要有通达的慧根的。”他的声音沉沉,很有说服力。 只可惜裴萱萱没有应答,导致他顿了顿,发现她的神情此时满是疑惑,似是疑点很多。笑着将杯中的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华竹才继续到。 “这慧根,是众弟子初入门前,由旭戈长老坐下的亲传弟子,将带毒的银针一一扎入求学弟子的体内验得。而凡是能承受住这一阴一阳之毒之人,便可拜入他的门下。” “一阴一阳,字面解释或许你不懂,但若用身体之感来形容,那便是一冷一热,半冷半热,忽冷忽热。” “冷和热?两种极端?”裴萱萱喃喃到。 华竹低头浅笑,以示对她聪敏的赞赏,“只有能承住极寒极热的弟子,才有机会承下日后的暗器制作。毕竟,旭戈长老不仅擅制暗器,还擅毒。” 见杯已空,茶壶又一直被裴萱萱提溜在手里,华竹两根长指轻轻点上她的手背,却使得她回神一颤。 “原是如此。”裴萱萱忙诺诺为华竹添茶,表情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就说嘛,当初刚入门,众弟子对她的这层身份还是惶恐大于一切。 偏生这家伙,竟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胆敢直追入她的苑同她表明心迹。 新入门的弟子,她左找右找,饶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几个跟他这般胆肥的。 果然,原是因他背后倚靠着一位强大且*神秘的师尊,莫离才天不怕地不怕。 用食指指背搓了搓鼻子下方,脑内无端萌生出自己与莫离相似的几个点,又忽觉不对劲,她忙把头甩了甩,企图把自己与他分隔开来。 不对,她裴萱萱怎么可能会是莫离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忍不住咬了咬拇指指尖,经由此番打探,她本对莫离放下的戒备又在此刻如巨浪般掀起。 一片本回归平静的海浪,再次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卷过,搅浊了本碧蓝的海,还为此携来了场避无可避的风浪。 心被扰得有点乱,在得知莫离也不是个善茬后,裴萱萱决意与此人保持适当距离,尽量不同他闹得太僵,但也不必走得太近。 情报展露出的,也只是片面的说法。裴萱萱认为,莫离这人深不可测,若真要了解清楚,摸透他的脾性,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现在她只求这人不要像书中的田渊柏那样,杀她个措手不及。 朝台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萱萱本欲意是想再多多探查莫离几分,想不到,许是因比试的结束,此刻的比试台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在找我?” “?!”脑内忽然传来一个男声,把裴萱萱给吓得够呛。刚被倒入嗓眼的清茶,差点给她呛得岔了气。 “师姐慢点喝……” 脑子里又传来方才那男声,她细细辨别了一会,立马便猜到了来者。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在她的心间浮现,尽管对方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关怀,可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就好像,有人在她的身上安了个监控似的。 “你怎么能传音到我灵台内的???” 裴萱萱通过传音大声质问着田渊柏,语气毫不留情,甚至还带着怒气。 她相信,如果这个时代有表情包,那么她现在用的,定是她化作卡通小人的模样,正狠揪着对方衣领前后摇晃。 “师姐拿了我的宝物,没几日又翻脸不认人了?” 第103章 田渊柏站在远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如仙人的飘带,随风飘摇。 天筑门的门服本就因考虑到弟子习武的方便,所以采用了薄纱的质地制成。此刻,田渊柏褪下了他钟爱的那一身黑衣,换上了门内的门服,薄如蝉翼的金纹白衣,竟显得他仙气飘飘起来。 他此刻立于台下,还未到他上场,可那高挺的身姿,以及他那握着藏锋穹劲有力的手,却引得一侧的同门师妹纷纷侧目凝望。 好几个与他同队的师妹红着脸,故意站在他的身侧紧挨着他。 但田渊柏似乎并不领情,尽管烈日仍是刺得让人难以睁眼,田渊柏依旧不断左右偏着身子与她们隔开距离,眼睛不停朝裴萱萱这处瞟来。 “还看?”裴萱萱朝他挑了挑眉,但不知怎的,气竟消去了大半,甚至还为他感到挂心,有点担忧今日的烈日会否影响他的发挥。 “想多看师姐几眼,不然没有动力。” 他难得露出个开朗的笑,许是裴萱萱此番并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的打招呼发难,长长的眼睫慢慢垂下又猛地抬起,阴翳只于他的眼下存留了几秒便消散。 “师姐不祝我夺得魁首?” “我想和师姐,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笑意越来越盛,连带着他发顶的那抹红都跟着闪耀了起来。 此次比试,田渊柏抽到的是红队。 艳红将他的皮肤衬得白皙透亮,高挺的鼻梁却又将他的英气完完全全展示了出来,所以并不会让他看起来过于孱弱,反倒是多添了几分精致又不易接近的俊美。 也不知道是因为裴萱萱喜欢红,而田渊柏是为了故意膈应她,还是怎的。 自从他于乌泽手中夺过她赠予乌泽的那根红色衣带时,他便时时用它绾发。 以至于,他现在还用这个带有特别纹样的衣带,企图滥竽充数,充当比试的发带使。 裴萱萱抱臂撇了撇嘴,对于他这明目张胆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 “你当大家是傻子?看不出你的发带上印有暗纹?”她抽了抽嘴角,隔空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发顶,不料被对方回以一个轻佻的挑眉。 “是又如何?”田渊柏故意学着她的样子也撇了撇嘴,语气却是狂得很。 “若我是最后的胜者,谁又敢言明?言明又如何?” “我田渊柏又不是靠着这根师姐的衣带赢的比试。” “衣带”二字,他故意咬得很清楚,裴萱萱被他气得皱起了鼻子,只留下句“那祝你成功”,便利索地锁了灵台,任谁都无法再传音给她。 田渊柏讶异地望了她一眼,眼底却忽然漫上抹被抛弃的哀伤感。可碍于自己仍在队列中不好发作,只能握紧了一侧的拳,暗暗发誓自己势必要拿下今日的胜局,好与裴萱萱并肩而立于台上。 他要光明正大地,在所有同门的注视下,与她面对面遥望,凭谁都无法插手。 被迫与她的对视分开,田渊柏于转头的瞬间,立马换上了那个与他本性最为适配的邪笑,同时望着面前黑压压的对手,沉入了他势在必得的全胜世界里。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藏锋都被他握出了汗,却也未能将他从幻想中唤醒。 “问天长老,你这徒弟可真了不得。” 裴萱萱不动声色地从背后摸出了田渊柏的那只捉妖壶,葱指顺着壶口一路探至底部,似是在找些什么。 找寻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她在壶底竟摸到了块冰凉的东西,才发觉这壶底竟是嵌了块玉。 而这枚玉手感极佳,用料是为上乘,使她感到有些诡异。 分出些许灵气探入,她两眼骨碌随之转了转,灵力绕着圆形的环玉兜了一圈,她才偷偷一笑,并暗自夸赞自己的机敏。 只因她未花费太多的时间,便找到了田渊柏与她传音的那个媒介。 “我亲选的徒儿,能差劲到哪去?” 问天也不与她谦虚,开心接下裴萱萱的这番阿谀奉承,甚至还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眼睛却仍一直盯着他那心爱的徒儿,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确实了不得。 表面上是赠她宝物,背地里却是在她身上安监控摄像头呢! 趁着问天没有回头看她,裴萱萱露出一个讥笑,又快速朝下看向那枚玉,心底直呼田渊柏的心思深沉。 本还想着能不能趁着田渊柏的注意力不在她这时,能偷摸将壶底的传音玉抠下,但当她再次摸上之时,才发现这玉似是与壶连为一体的,就好像二者缺一不可,并非是田渊柏故意放上去恶心她的。 裴萱萱咂了咂嘴,将灵台的传音再次打开,正欲对着田渊柏炮轰质问几句,未曾想下一秒,他竟被唤上了台。 “红方田渊柏,比试,蓝方薛礼。” 听到这,她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就想看看这素来狂妄自大的田渊柏能耍出个什么名堂来。 嘁! 当初降伏妖孽,靠的还是她呢。 坐于台上的她摩拳擦掌,表情跃跃欲试,乍一看下去,就好像此时比试台上站的是她。 “唉!我这徒儿,伤究竟养好没啊。” 问天撅着嘴嘟囔,让刚抓了把瓜子要下嘴的裴萱萱心一梗,手软了一下,差点又在地上洒了把瓜子。 对啊,之前他伤这么重,蛇毒虽被她清了大概,但体内定是还有些余毒,藏在身内的某个探不到的角落。 第104章 也不知,他回来后到底有没有听她的话,去药王那上药。 担忧的神色浮上裴萱萱的脸,不慎被一直不曾转头看她的问天看了遍。 “看来,你对我的爱徒也很上心嘛。” 手臂被问天的手肘戳了戳,她被问天这句戳破了心思的话弄得有些燥,但不得不承认,她方才确实是对田渊柏的伤势怀有担心的。 但她那不值钱的担心,于田渊柏来说又有何用? 伤是他活该伤的,不听她的话乖乖去上药也是他自找的。 为他吸毒疗伤,做到这一步,她自觉已是仁至义尽。 思及此,裴萱萱立马调转了心态,翘起二郎腿,将瓜子安然送入唇内,翘首以待着台下两人的表现。 第55章 胜负未定 众人头上的日轮红得像个滚烫的铁球,当升至正中时,便高悬在了那,岿然不动,让人忍不住想将它一箭射下。 裴萱萱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太阳,毕竟从前她窝在家里可以开空调消暑,再不济,也能开个风扇。 可自打她穿书来了这古代,先不说有没有风扇了,只怕当下能给她立马找来把稍大些的扇子,都有点困难。 “师尊,你热不热啊?”朝一旁瞥了眼,发现华竹竟在用内力替她剥着瓜子,心头难免涌上一股感动,忙拿出许久未用的帕子替华竹扇着风。 然而帕子哪能扇出多大的风,没两下,裴萱萱就觉得自己手有些酸了。本欲换只手继续,她顺势转了头对着华竹正眼瞧去,才发觉扇出的那股微风连华竹颊侧的几根白毛都吹不起,瞬间把她的积极性给打击了个透。 “不必了。”见裴萱萱一脸挫败地敲了敲手臂,华竹挽唇笑得温柔。 将手中白瓷小碗朝她推了推,碗内满是他剥好的瓜子仁,又紧着安慰到:“本尊有清凉咒护体,是感受不到热度的。” “……”悻悻接过他递来东西,裴萱萱将那只白色瓷碗捧于掌心,在心底埋怨华竹怎么不早点告诉她这神技。 正打算开口问他怎么使出这咒法,不料手却下意识捏出了个诀,再然后,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在体内游了一遭,紧接着浑身一凉,那种舒适的畅然之感,甚至比她在现世里开了空调还舒服。 清心咒不仅清凉,还为她除去了燥热带来的粘腻感,使得浑身清爽,就连她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笨丫头。”一旁的问天或是觊觎她碗内的瓜子仁许久了,趁她还在感慨这咒法的神奇之时,他灵巧一掏。收回掌之时,手中多了满满一捧瓜子仁。 “你练功练得,就连这种小小术法都忘了?”嘴里使劲嚼着抢来的战利品,问天还不忘揶揄了她一番,气得裴萱萱差点要把碗给扣到了他的头上。 “问天长老!”她愤愤开口,连鼻息都带着粗喘。 “这是师尊给我剥的!” 望着碗里仅剩的几颗瓜子仁,裴萱萱忍不住捏紧了拳,“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言罢,她有点恼怒地将瓷碗用力往桌上一丢,对着台下与台上的两人来回指着。 问天见状也不恼,本着再给裴萱萱的怒火添把柴的打算,便隔着她与华竹互换了个眼神,继续紧盯着台下田渊柏的动向。 “师尊!你看长老!”裴萱萱见自己被无视,却又不能拿问天怎么样,只得找华竹说理去。 “萱萱……”华竹怀着劝阻之意望向她,脸上的笑容却不减,“为师再给你剥便是,小事,别同长老怄气。” 正于裴萱萱要向华竹怒斥问天的种种恶行之时,台下的交锋忽然变得激烈了起来,终让她想起了还在台下比试的田渊柏。 “铛” 剑锋与剑刃之间的相互碰撞,恍若撞出了火花,彻底燃起了比试台上两人的战火。 田渊柏手中紧紧握着藏锋,那柄被尘封已久的剑,在对上对手新制的利剑下,对打起来似是有些吃力。 果然,他还是带上了藏锋。 看到他闲置于台下的门派白剑,再看了眼他此刻手里微钝的藏锋,裴萱萱指尖忍不住点了点正搭着的扶手,木质的太师椅,被她敲出了“努努”声,像是她忽然发闷的心口。 昨日的记忆不受控地从脑内猛然蹿出,如瞬间倾塌的山洪,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收不住—— “师姐,届时比试,你会用哪把剑?” “你管我呢?”上下打量了一眼田渊柏,裴萱萱发现他的手中悬提着藏锋,衣襟被汗得湿了个透,而额上还浮着数不清的小汗珠。 她迟钝地猜到,他许是刚习完剑便赶来找她了。 “我会用师姐送的藏锋。” 裴萱萱的回答不难猜到,田渊柏亦并未为此感到意外,反倒是有些开心地对着她摇了摇尚且没入鞘的藏锋。 被他的这一动作引得仔细看去,她惊讶地发现藏锋那本被岁月侵蚀了的卷边,好似在他的精心呵护下已经变得噌亮且锋利。 再由他手一转,藏锋甚至还凭借光的折射,散出了道白亮的光芒,使它看起来犹如一把新剑。 “你祝我吧。”阳光下,田渊柏笑得灿烂,但语气却又带着丝祈求的味道。 “我助你?” 看到田渊柏如此爱护她赠予的这柄剑,裴萱萱原本很是感动,但当听到他的这番言论后,她发觉自己那所谓的感动就像颗被人丢弃在街角的烂白菜。 第105章 又臭又廉价。 比试在即,她其实并不想伤他的心,令他分神。 但左思右想,她还是想要表明自己严重抵制“熟人走后门”的这份决心。 与他隔开的距离又被她收近,她与田渊柏面对面站着,却望着他的脸蹙起了眉。 “田渊柏,你搞清楚,这是场公平的比试,而不是靠关系夺得的什么野鸡奖项。” 明显是有些恼火了,她甚至对田渊柏怀抱着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气来。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以为他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便又继而上前几步,伸出食指使劲戳上他的胸口,犹如戳破了他的一场美梦,道:“靠自己,别指望靠我。” 剑和剑撞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以至于有几声还伴随着尖锐的刺挠声,折磨着在场人的耳朵。 裴萱萱回过神,发觉台下上一刻明明还信誓旦旦要夺下魁首的田渊柏,此时正艰难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 与他对打的蓝方薛礼,她并不了解,只在少些弟子嘴中听过,薛礼这人似乎常年被门内委派下山。 摸了摸微尖的下巴,裴萱萱细细分析其中的厉害之处,便想到或许双方在博弈的方面上,薛礼的经验似乎是会比田渊柏要来得丰富。 尽管,在修行这块区域内,经验与实力并不能画上等号,但单凭经验丰富这一点,也绝对能呵退百分之九十的对手。 不知自己的紧张由何而来,眼看华竹又替自己剥好了满满一碗的瓜子仁,她却无心再吃。 在她的记忆里,田渊柏在书中的灵力强度仅次于裴御萱,可怎么到了她这,田渊柏竟然会菜鸡成这样? 不可置信地微张了张嘴,她的唇微启,贝齿露了一小半在外,深吸一口气后,又将贝齿锁回了唇内。这个动作,多少替她缓解了些许紧张感。 “长老,你这徒弟怎么弱成这样了?” 裴萱萱担忧田渊柏是否是因顾及伤口而不敢大肆进攻,同时也觉得能有兴趣与她探讨的人只剩问天了,于是忙伸手扯了扯他的宽袖,力气大得差点将毫无防备的问天一把给拽下椅来。 “怎么?你这是还要对我嘲讽一番?”问天无奈把袖子拉回,心情稍微有些不悦,但内心对于田渊柏的忧虑显然是胜过了这份烦躁,视线又赶忙回到了台下。 “他见你最近几日修习如此努力,便同我说要朝你看齐,所以这几日,他也是与你这般,把自己锁在苑里修炼。” 问天或许从裴萱萱的眼神中多少猜到了几分她的心理,但并没有明着拆穿,而是只浅浅提了一嘴:“若真的顾及伤口,那他早就停手不练了。除非,我这傻徒儿不想留这条命了。” 被问天的这番话吓得眼瞳都跟着颤了颤,裴萱萱不敢相信地顺着问天的目光往下看。 田渊柏这几日,动不动就来烦她,而她将自己的苑门封印,其实也是因为自己被他烦怕了,这才出此下策。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还背着她偷偷努力? 原来,田渊柏还是个卷王?! 裴萱萱又气又想笑,双手插上腰,止不住摇起了头。 但这同时,也让她察觉到他祈求“开后门”的这件事,许是自己错怪他了。 要是他真的奢望她开个后门,那么他定是不会这么拼命修习的。 在这一点上,裴萱萱自恃自己是了解他的。 他这人,素来把时间看得很重,所以从来不会将时间耗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日照越发猛烈,哪怕裴萱萱这时并没有特意用灵力去凑近了观战,却也能感受到台下二人正被烈日灼得难耐。 即使相隔如此之远,她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下二人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于太阳穴划至下颚,再到下巴,如同没有颜色的血液滴落在铺着红毯的比试台上,留下痕迹以证两人曾发生过激烈的斗争。 红蓝两方对峙的时间,相较于其他队伍来说算是最久的了。眼下田渊柏既不主动攻击,也不松懈防守,薛礼明显被他拖烦了,瞬间便打算改变了攻击策略,由轻快的横扫改为猛烈地下劈。 可要知道,门内新制的薄剑是最不适宜如此用的。轻者,剑刃会被击出卷刃;重者,则会把剑劈成两半,间接导致比试直接结束。 毕竟,此次比试的目的是弟子间剑术的较量。除开莫离这种拥有特殊待遇的“特殊人群”,所有在场的弟子定都必须使剑击败对方。 剑若没了,那便算作当场认输。 但薛礼明显已经摒弃内心的所有顾虑,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狠,动作大开大合,甚至将田渊柏渐渐逼至比试台的边缘。 眉心滑下一滴汗,从田渊柏高挺的鼻梁快速划到鼻尖,滴在了他此刻为了防御而抵在唇下的藏锋上,在剑上晕开一朵透明的花。 “田渊柏,你究竟要躲到何时?” 对方再一次进攻,薛礼挽发的蓝色飘带于他一次次攻击之后有了松动,发带由此散开,将他写满攻击性的脸遮上了些,使他看起来没有过于狰狞。 “我这不算出手?”佯装轻松地拦下对方击来的剑后,田渊柏唇角一勾,像是早就规划好了路线。 只见他朝着左边空出的位置踮脚一跳,成功躲过了薛礼狂怒的直袭,再手腕一转,藏锋在他掌中犹如有了灵魂,给予了对方的剑刃一个拍击。 第106章 薛礼被手中的剑反震了一下,手一麻,差点将手中剑掉落在地。 “劝你别太自满……” 田渊柏的话传入薛礼耳内,尽管听起来是为劝阻,但语气中却满是嘲讽之味。 趁着对方愣在原地的功夫,田渊柏害怕自己也会与他一样,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忙空出手将头顶的晃眼发带又紧了紧,接而朝薛礼深深望去。 “你我的胜负,还未定呢。” 第56章 藏锋之刃 薛礼对于田渊柏的盛名早有耳闻,先前与田渊柏的短暂交锋,使他误以为此人只是个占了“长老首徒”头衔的草包。 可当他站在烈日下,忍受着右臂传来的酥麻疼感,薛礼才猛然醒悟,之前的种种,亦不过是田渊柏在使计,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局,诱他入笼罢了。 “长老之徒,果真不能小觑。”许是被方才田渊柏回击的一震伤到了筋骨,薛礼持剑的半个身子麻得难以控制,甚至还打着抖。 为不被对手看出狼狈之色,薛礼索性抬起另一侧手臂捂上右臂,却显得欲盖弥彰。 “过奖了。” 田渊柏笑得有些张扬,撩开了被风卷至唇边的碎发,又可能是觉着这时他还不能太过于放肆,便收敛了些。 将那丝张狂藏入眼底,田渊柏朝台上端坐的一个倩影望去,狂妄早已被深情笼罩,浸出一丝暧昧来。 “师姐看到了吗?” “我方才那帅气的一击。” 发觉裴萱萱解了传音的禁制,他慌忙高兴地同她传音汇报,生怕她错过片刻的画面。 “看到了。”裴萱萱于台上望着他,勾唇浅笑,为她的美增色不少。 “我看到师弟被薛礼打得连连败退,甚至差点被挤到了比试台下。” 由他的招式来拆看,其实不难看出,田渊柏前期的确一直在隐藏实力,但任凭她怎么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明明可以快速击败的对手,田渊柏竟选择了一个最迂回的打法攻下。 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她倏地觉得心头一紧,猜及此人莫不是偏生就爱玩这种猫抓老鼠,钟爱慢慢折磨猎物的把戏? “嘶!” 一想到这,裴萱萱双手搓着手臂,不禁感到有些胆寒。 “师姐只看过程不看结果?”听到她的这番话,台下的田渊柏立马收起了笑,面色有些不悦,但也没有明着表现出来。 “我可是仅使出一剑,便将薛礼的右臂震得无法抬起,怎么师姐就爱挑不好的来说?” 田渊柏的语气有些强势,似是真的怕裴萱萱不将他刚才表现出的威风,当做一回事。 将田渊柏努力为自己的辩解的话当作耳旁风,裴萱萱看他有如此多的余力去同她争论,想必之前对他伤口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再次感觉自己泛滥的圣母心被人骗走,裴萱萱把拇指与中指相合,面无表情地将身侧的茶盏捻起。茗茶后,她对着台下的田渊柏歪了歪头,没有传音给他,以示自己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师姐可真是比谁都无情。”田渊柏冷笑着喃喃到,同时直直看向她的脸。 此时他离她很远,在不特地使用术法的情况下,只能看到她略微模糊的轮廓。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可自拔地分出些许灵力前去探看,得到的,却是裴萱萱那张无暇绝美的脸蛋上,摸不出分毫情意的表情。 他本以为她会心疼他的。 至少,看到他被围困,看到他这么努力地在台下扮演一只孱弱的困兽,她多少也会施舍一点爱怜给他。 死死握起拳,指甲陷入掌心,让他寻回了一丝清醒。田渊柏动人的眸子忽地附上层雾,却也适时让他失去了对裴萱萱身影追寻的焦点,得以让他不再往难过的深渊坠去。 若非是比试方不能在比试途中随意下场,田渊柏保证,在看到她那副悠哉的模样之时,他便早已冲上台,同时抓上她的手,质问她为何不肯给他关怀之情,哪怕只有零星数点。 叹了口气,紧接着微垂下头,这个动作显得田渊柏有些丧气。 “薛礼。”他的声音轻飘如鹅毛,仿佛刚才那站于台上的狂妄之人不是他。 再次抬起头时,田渊柏目露凶光,像极了一个被内心的野兽驯服的怪物。 “你还没缓和过来?” 言罢,田渊柏甚至不给对手反应过来的机会,手握着藏锋对着薛礼就是狠狠一剑。剑尖被他磨得锋利至极,以至于田渊柏没费多大的力气,藏锋便贯穿了薛礼的肩膀。 “唔!” 由于没有来得及挡下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薛礼只得忍痛接下了这一剑。 等到薛礼欲提剑反攻,却不料他的右手抖得厉害,手心渐渐变得绵软无力,怎么都使不上劲。 “你还是留了后招的。”猜准了对方无力再回击,田渊柏将本紧握剑柄的手松开,藏锋就被这么结结实实地锁在了薛礼的肩上,同时也锁住了薛礼的动作。 “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会使剑的其实是左手?” 一边玩着垂至肩颈的红色发带,田渊柏一边绕到薛礼的身侧。 看着对方仍一副死不肯认输的表情,手中竟然还剩有力气握着剑,田渊柏不免感到有些诧异,但也转瞬即逝,立马换上了副看透了对方的神情。 眼看计策被对手戳破,败局已定的结果,更是为薛礼的恼羞成怒添了把火。 第107章 肩膀早已被田渊柏的剑锁死,压根动弹不得,而右侧的手臂筋骨也被之前的一击震伤,现在还打着颤。薛礼咬着唇,眼底全是不甘,却仍旧问出了口。 “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料到薛礼定是会追问,田渊柏露出一个坦然的笑,“你知道我为何方才一直任由你进攻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手指缠绕着发带,黑发被稍稍扯得有些松散,显得田渊柏此时看起来带有几分懒散。 “你的攻势来势汹汹,或许遇到别个初入茅庐的弟子,他们看不出端倪,便只会在心底夸赞你的剑术卓越。可我却在其中看到了你出剑的慌乱,以及那混乱不堪,无法寻迹的步法。” “你会如此攻击,定是想要快速结束这局比试,便毫无章法地猛击对手。若是遇见个出剑温吞的,你定能立马成为这局的胜者。” 说到这,田渊柏觉得自己被烈日烘得有些口渴。 下意识装作不经意往台上瞥去,他发觉裴萱萱有点好奇地朝他这处看,但手中仍持着杯茶盏,表情一如既往地悠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把视线抽回,眼底还深藏几分没骨气的留恋,同时心底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是努力压下了怒火,才继续对薛礼说到。 “你擅长左手使剑,但偏要装作擅使右手的样子企图蒙蔽对手。刚才就在你出剑之时,我捕捉到了你左手与右手发力的姿势,竟是一模一样的。尽管你有所掩饰,将左臂的动作幅度尽可能缩小,却也不难让人猜出其中的猫腻。” “且听闻你鲜少在门内修习,一直都是靠山下的历练涨的法力。” “所以我便不难猜出,你定是位钟爱留后招的主。否则久居于山下,不受天筑门的庇护,被妖邪摸透了门道的你,是难以存活下去的。” 在入门前,田渊柏也是个四处漂泊的游者。四海为家,天地为被,只因自打小时便遭遇了全家灭门的惨案。 为给家族求得一个真相,他也一直在人间游荡,犹如行尸走肉。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世间混于街头巷尾的道者,若不为自己留个后手,可是会被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吞噬得连尸骨都不剩。 伸手轻而易举地便卸下了薛礼右手的剑,田渊柏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下使出灵力为其恢复筋骨。 “薛礼师兄,你的剑术了得,我内心实则对你很是钦佩。” “但我不会轻易让你赢,因为我也想赢,想走到最高处。” 语毕,田渊柏顺势抬头又看向台上的那抹倩影,心中泛出无限的酸楚。 他很想,也仅仅是只想。 想与她下一盘棋逢对手的棋局,能与她光明正大地交锋对决,能凭借实力,通过重重考验,披荆斩棘,光明正大地站于她的身侧,和她一起接受同门的仰视。 就如同,现在的他,在仰视她一般。 “我确实从一开始就不该轻视你。” 听完田渊柏的这番长篇大论,薛礼本郁郁的心情忽地变得通透了起来,那只被田渊柏治好的右臂,也终于得力抬起,在田渊柏的肩上拍了拍。 “轻敌是为大忌,这是我第一次迈入天筑门之时,我的师父便告诫我的。可惜的是,我没有听。” “但话分两头,我仍讶异于田师弟竟有此等厉害的洞察力,与强劲的实力。这场比试,我薛礼输的是心服口服。” 薛礼潇洒地把置于田渊柏肩上的手抽回,接着朝仍刺在他左臂的藏锋快速一抽,满是鲜红血痕的藏锋被完整拔出,递回了田渊柏的手里。 田渊柏见对方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自己也不好再板着张脸。打一开始,他便想好了如何收尾,现下,只需要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就行,“师兄待会可去药王殿拿上一副金疮药,您同里面抓药的弟子报上我的名字,让他们记在我的账上便是。” “伤了师兄,我深感愧疚,还望师兄不要……” 话还没说完,田渊柏正欲对着薛礼行下的礼也被止住。 薛礼将他叠在一起的手托起,没让他弓下腰来完成礼节,只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使出“止血咒”,只见他左肩那原本被藏锋的剑刃破开的伤口,此时已止住了血,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 “比试本就该抱着定会受伤的*心态来比,不留余地,最为合适。师弟不必同我道歉。” “先谢过师弟的金疮药了。” 许是伤口的血被止住,薛礼的左手也渐渐恢复了原态,本想再同田渊柏多说几句,但看到他此刻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且二人待于比试台上的时间实在过久,便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判定弟子也行了个礼,挑起衣摆从容地下了台。 薛礼离去的影子越扯越远,察觉到台上此时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田渊柏看向判定的弟子,只见那人对他比了个手势,然后于他的面前高高举起一侧红色的旗子。 “红方,田渊柏,胜!” 此话一出,台下在场的好几个师妹开心地跳了起来,满脸崇拜地望着田渊柏。 只可惜,田渊柏只给她们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师姐,我赢了。” 他并没有陷入胜利的狂欢中,反倒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在他心底反复折磨着他。 “你不祝贺我吗?” 这是他最后的祈求,甚至将原本脑内设想的一切都摒弃,只求裴萱萱能送来一句简单的祝福。 第108章 不知在何时,他在她的面前竟已变得如此卑微。 感情,还真的是种能撼动一切的神奇之物。 第57章 坏女人人设不能倒 耳道内的声音忽然像是被信号屏蔽器干扰过,裴萱萱此刻除了田渊柏用灵力传来的声音,别的一概被下意识忽略。 热浪卷着暗香飘来,使她忍不住伴随着花香出了神。 台下附近植有大片的花朵,种类繁多且杂。目的本是为不让此处显得过于严肃,但却无意为这场赛事携来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令在场所有人稍缓下了紧张的情绪。 “我的柳剑……” 离高坐于台上的裴萱萱仅有几尺的距离下,唤莲扁着嘴,摆出一副想哭的模样。 她头上绾着条绿色的发带,长长的头发包成一个圆圆的团子,可爱极了。今日是裴萱萱难得为她梳的一次头发,倒是很符合她的特点,很衬她。 只可惜,唤莲现在压根无心关注自己的外表,仅想着快点结束这场丢人的比试。 有点颓败地瞥了眼手边拿着的柳条,那是被她用气炼制成的灵剑。 如今是她技不如人,导致剑失了灵力被对手打回原形,变回了条软得似是要断开的嫩柳,于是立马心生出放弃的决定。 “多谢师兄指教,是我剑术不佳,唤莲认输。” 对方收了剑,对她回了个礼,便速速下了台,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她却又不肯走了,如一只受了伤的小猫,脸上写着股倔劲。 红红的眼眶似是强忍着泪,担忧于裴萱萱会对她感到失望,她抬头小心翼翼往裴萱萱那处看,发觉她并没有朝她这里瞧,才放下心紧接着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底是不服输的。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算是当今首席的苑里人。 首席的灵力与实力皆为门内上乘,可偏偏就她,成日只会给裴萱萱梳梳头做做饭,就连剑术都差劲得没眼看。 立于原地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直到判定的弟子用传音催促她离场,唤莲才反应过来。 她狼狈地一手捏着柳条,另一只手提溜着对于她来说过长的门服衣摆下了台,离开的途中,她还不忘用刘海遮起了自己的眼,并不想被人看出她的情绪。 而裴萱萱这边,仍在内心纠结着该如何回应田渊柏。 过于激动定是不行,可过于冷漠,那他必会生气。 眼下她刚拿走人家如命般的传家法宝,若是翻脸不认人,那显得她也太渣了吧! 拇指与食指捏着下巴,裴萱萱发觉自己好似又对田渊柏生出些愧疚与怜悯来。 明明自己上一刻还在愤怒被他欺骗,下一刻,竟又泛滥出了滚滚如江河的无用圣母心。 也不知在这个时代有没有乐山大佛,如果有,裴萱萱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跑去那,让佛祖给她让个位。 以后,给她坐那。 台下的田渊柏依旧不死心地盯着她看,就好似哪怕将她盯出个洞,亦不肯罢休。 “裴萱萱,你别忘了,你拿的是个坏女人身份!” “所以,稍微恶人一点,只要不害人,应该……也没问题吧?”她作势掩面,一边小声嘟囔着,不料竟被坐在一旁的华竹给听到了。 “萱萱,你在这小声嘀咕什么?” 投以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华竹还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恰好被开心得站起身的问天打断了话题。 “华竹!我的好徒儿赢了!” “你看到了没啊?” 许是害怕华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问天索性走到华竹的面前,用身子挡住了他所有的视野。 “知晓了,知晓了。”难得看到华竹瞪人,他敷衍的语气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厌烦。 用手将问**旁边一拨,华竹觉得自己是视野霎时又变得开阔了起来,无奈又敷衍了几句:“你亲手带出来的徒儿,若再不厉害些,不就败了你的好名声?” 不知怎的,裴萱萱听到这番话,心下一跳,总觉得华竹的话好似在点她。 “诶,不对……” 问天顺着华竹的视线向此时满脸心虚的裴萱萱看去,同时嘴里还发出一声“嘶”。 “怎么我这徒弟好像全程都在看你啊?” “你给他下迷药了?” 他白色的眉被龇牙咧嘴的表情弄得一高一低,在裴萱萱的眼里,看起来颇有几分认真。 “长老莫要胡说八道!”裴萱萱被他的话吓得慌忙从太师椅上站起,将问天对着她和田渊柏点来点去的手指猛地扯回,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 发现田渊柏站于台下,直勾勾盯着他们,问天自觉这“灵犀一指”的动作已是足够明显了。 要是换作别个普通弟子,经由他这么一指,定是会羞愧地把视线调走。但田渊柏这倔驴,依旧不依不饶,死死盯着他们。 问天玩味般用手把胡子一捋,眼睛瞬间睁大,一个似有若无的答案浮上了心间。 “我看啊,他现在似乎更依赖你些。” “不如让他做你徒弟罢。”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酸味,可把裴萱萱给酸得要掉了牙。 “我可不敢跟您抢这种极品。”她回以一个冷笑,忙忙摆手,恨不得别让这黏人的死对头粘上自己太多。 许是见多了人情世故,问天眯了眯眼,觉得他们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胡子尾端被他掐成一个尖尖,他半信半疑用手肘捅了捅裴萱萱的肩头,问到:“你们俩,没什么吧?” 第109章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封住你的嘴。” 不料回答的竟是华竹。 裴萱萱与问天诧异地转头看去,发现华竹正怒目圆瞪望着两人。 她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气恼过,这是第一次。 在裴萱萱的心里,华竹一直都是块温润如玉的宝玉,待人温和友善,极少发火。 “你发那么大火干吗?”问天紧张上前,用手为华竹顺了顺气,却被一掌拍开。 “你开此等玩笑,这让日后门内的弟子如何自处?”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问天认错认得迅速,或许是怕华竹真的拿他问罪,慌忙频频弯腰鞠着躬,嘴里还不停叨叨着。 “这不是两人优秀,我便想着说若是能成为一对,那于门内,也是段佳话啊。” 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见华竹不为所动,问天又将目标转到裴萱萱的身上,“萱萱,帮我说说话。” 看到这小老头确实是有认错的心,裴萱萱本来也觉得无所谓。 本就将此当成长辈间无聊的拉郎配玩笑话,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师尊竟当真了。 “师尊。”上前扯了扯华竹的袖子,裴萱萱感受到华竹被气得连袖子都在随着身子发抖,不禁懵了几秒,又继续到。 “玩笑话玩笑话~以后问天长老若再乱说,您再封他的嘴也不迟。” “仅此一次,原谅了他?” 这时,裴萱萱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回头发现是问天在瞪她,忙冲他不停眨眼,示意让他乖乖配合。 “啊对对对!萱萱说得对!” 问天迫于无奈,只能顺应着她的话讲,却在华竹看不到的角落,使了点劲揪了一下她垂至腰际的发尾,差点害她喊了出来。 眼见问天认错态度诚恳,且裴萱萱一脸不愿追究的样子,华竹也不好再继续发难,但脸色还是黑得很。 “罢了。”瞥了问天一眼后,华竹将双臂朝后使力一甩,“欻”的一声,宽袖被他抖得平整,却把问天给吓了跳。 “我们喝茶,台下的比试,还有得看呢。”忙为华竹沏上茶,问天给裴萱萱使了个眼色,她立马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为问天让了座。 “师尊,那你们先聊,我下去转转。” 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问天,那家伙也是毫不客气,一屁股就霸占了她居中的位置,就好像,这位置本就应该是他的。 “下去作甚?” 本被捋顺了毛,华竹忽然又像只被刺激得应了激动物,刚坐下的身子,此时又立马“弹射”了起来。 “下去做个——‘身为门派首席的慰问’。” 裴萱萱打了个哈哈,猜想自己要是再坐在这,怕是要被牵连出更多奇奇怪怪的事来了。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她决定为问天出本书,名为——《问天自传》 然后别名又为:《大造谣》 未等华竹应允,她对着华竹与问天行了个礼,为怕被阻,她是朝台下小跑着去的。 其实在方才她便想着下台找田渊柏,反正他刚刚赢了一局,要等到下一局的比试,估计要等上许久。 趁着空档,她想当面跟他说些话。 于她从台上走下的每一刻,田渊柏的眼神都不曾离开过。 他负手立于等待下场比试的人群中,静默地看着她的身影,眼神有些落寞。 直到,他看到她携着光向他走来,阳光为她打上层光晕,刺眼得难以直视,却又勾人十足。 而他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凤眸突然染上丝生机,似是让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忽然,他觉得自己也没这么讨厌今日的日轮了。 “恭喜师弟,拿下第一轮的胜局。” 她第一时间下台便是来找他,周围看到此景的弟子纷纷对她投来被惊艳到的眼神。 片刻之后,众人被她那张撩人的脸蛋所“蛊惑”,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那张独一无二的脸之上,从而忽视了她与田渊柏之间暧昧的气息。 “今日终能近距离看到首席了。”一个戴着黄色发带的女弟子,开心地敲了敲身旁同色发带弟子的手臂,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是啊是啊,师姐不常出现,这一出现,竟是离我们如此近,她可真美!”另一位弟子附和到。两人看着裴萱萱的脸发起了呆,以至于全然忘了自己还身处于比试场。 “可否借一步说话?” 身边的弟子将她围起,尽管“贴心”地为两人留了些距离,可这种像是被当成动物般的观望使她有些不适,于是忙拉起田渊柏的手,将他带离了人群。 似是还在同她怄气,田渊柏尽管没有狠狠甩开她的手,但脸色还是很臭,甚至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师弟,我是亲自下来祝贺你的。” 这句话,让身后的田渊柏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如一只不小心扑上岸快要窒息的鱼,终于找到了活命的水源。 “恭喜师弟,夺得首胜。” 她的笑容灿烂夺目,瞬间,田渊柏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被她衬托得失了色,眼中只能存下她一人。 第58章 白色帕子 闷热的季节,灼灼烈日对着比试的方阵直射,痛快地散播着自身的光芒,但却引得众弟子怨声载道。 经由方才一战,田渊柏与其他同门一样,此时已是浑身大汗。 手仍被裴萱萱握紧,但他感受到自己腕间快要藏不住的汗即将脱离手腕,害怕脏了她的手,便慌张地把手迅速抽回。 第110章 以防万一,他顺势还把手背过了身去,不让她看到,继而狼狈地拿手腕在背后不停擦着,企图擦去那些汗水。 “呃……” 突然空掉的掌心被迫留在原处,为掩饰尴尬,裴萱萱只能前后摆了摆手臂。 于她眼里,田渊柏的小孩子的脾气似乎是又上来了。 尽管心底还是无法接受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但看在那捉妖壶的份上…… 她咬咬牙——忍了! “师弟怎么出了满头的汗,也不知擦一擦?待会比试时迷了眼睛可怎么办?” 只求能让自己这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问候显得逼真些,她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了方才那块为华竹扇风的帕子,说着就要上前替他擦汗。 在此之前,为掩人耳目,她还谨慎地在周遭放了个阵法,意图是为屏蔽周围弟子的视野。若非离他们二人极近,否则在场的人均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的。 “擦擦汗。”她笑意盈盈把柔软的白色帕子贴上他的额,布料吸去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这种明明会感到畅快的事,却反令田渊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田渊柏猛地低下头,支支吾吾捏着手指,本欲意不再隐藏快要喷薄的情感,但又惧吓到她,最后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我自己来。” 可他不知道,其实他通红的耳朵早已将他给出卖得彻底。 手里的帕子突然易了主,裴萱萱觉得他这么做也为她省了事,索性拍了拍手掌,换上一个身为师姐“体恤关怀”的表情,满脸慈爱地看着他擦拭额头。 “等到待会日轮落下,就不会这么热了。”田渊柏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大大咧咧拿着帕子擦汗,只因不想给她留下一个粗鄙之人的印象。 许是想得太多过于紧张,舒软的手帕被田渊柏紧紧攥在手里。第一次感受到女人贴身帕子的这种绵软,无意弄得他的耳朵更红了。 两人站在原地,一时间竟都沉默了下来。 裴萱萱着急忙慌想找个话题找补找补,正想要开口问田渊柏想不想跟她学清凉咒,而后又想起比试的规定—— “上场后只许用剑术,亦或是胜负已定,否则是不能使用术法的。若有违者,那么此人将会被立刻逐出师门。” 话题被横腰截断,裴萱萱呆呆看着田渊柏,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跟他说什么。 转念一想,唤莲那边的绿色队伍似乎也已经结束了第一轮的筛选,此番她从台上下来,本就是为了了解这两人情况的。 既然田渊柏这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田渊柏本人也安然无恙没有负伤。没了话题的由头,裴萱萱便想过去看看她的“小软妹”究竟如何了。 想要开口与田渊柏暂别,不料手臂却忽地被田渊柏抓起,吓得她差点往前倒。 “你又发什么神……” 话还没说完,视野忽然变成一片白茫,没了视觉的观感,致使田渊柏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略显嘹亮。 “你帕子上绣的是什么?!” 从田渊柏的话里不难判断出,她的视线是被方才的那块帕子挡住了。 碍于不能与他硬碰硬,她像哄个少爷似的赔着笑,心底直骂自己低微。将气撒在了那方帕子上,她用力一扯,那股狠劲,差点把她脸上的妆容都给带下一大片。 恢复了光明,她第一时间便察觉到,田渊柏的脸色早已由红变黑,且相比起刚刚她站于台上朝下看到的脸色,现在的似是更黑些。 裴萱萱在心里嗤笑他,讽刺若是在他眉心间画个月亮,估计都能拉他去滥竽充数演个“包大人”了。 脸上嘲他的笑意藏不住,她于掌中摊开了那张手帕,而原本灿烂的笑容,也在此刻瞬间僵在了脸上,眼瞳里散发出惊恐的气息。 “怎么帕角有个‘蒙’字啊?” “不不不,我真不知道,这不是我绣的!” “田渊柏,你听我说……” 前一秒还在嘲笑他人,下一秒,裴萱萱没有料到自己竟才是那个小丑。 显然田渊柏不想再理她,但对于她主动的扑来也没有避开,反倒是主动迎了上去,趁她刹不住脚时,让她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不是我的东西,田渊柏。”裴萱萱哭丧着脸,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字,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要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 难不成还能告诉田渊柏,她是假的裴御萱? 她其实是一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五好青年裴萱萱? “明明就是从你那掏出的帕子,还说不是你的东西?” “上面有个‘蒙’字,莫不是你从计蒙那偷来的?”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竟还会偷他人的贴身之物!” 田渊柏越说越气,但还是没有将怀里一直举着帕子,满脸欲哭无泪的裴萱萱推开,同时心底有些泄气,只怪他自己就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裴萱萱这头是真的感到冤枉啊! 可惜的是,她现在的处境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的衣服,素来都是唤莲每晚睡前为她配好的,唤莲给她准备什么,她第二日就穿什么,就连发簪和别的配饰,所有的一切,只要有唤莲在,那便无需她来操心。 万万没想到,今日竟是被她自己的懒惰给反坑了一把。 第111章 不用细究都知道,这帕子定是裴御萱之前与计蒙定情时绣的,也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居然成了一个害得她裴萱萱百口难辩的玩意。 害!你个裴御萱,做个反派还玩起“蕙质兰心”这套了? 一想到自己又要为她收拾烂摊子,裴萱萱开始在内心大骂,显得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却误让田渊柏认为她是在暗中咒骂他,令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让人看到后,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不是从计蒙那偷来的……” 如今裴萱萱已经不知该怎么去解释,只想着能说清楚些,便尽量说清楚。 “意思是,这帕子是你的。但,也是你,亲自绣上了计蒙的名字?”田渊柏面色有所缓和,但被她倚着的胸膛,动作还是略显僵硬,明摆着他还是没被哄好。 裴萱萱无语得开始自责起来,只怪自己刚刚掏出来为华竹扇风时为何不看清些,现在在田渊柏面前出了个那么大的洋相,她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日后天筑门会传出一个花边奇闻——天筑门首席弟子看似威武霸气,私底下却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恋爱脑之人。 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看就要事态发展要被越描越黑,裴萱萱忽然直起腰杆,索性摆烂了。 “不说话?” 身前负着的重量突然消失,田渊柏见她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自己,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抿了抿唇,田渊柏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趁她仍无奈地站于原地不动时,他一个眼疾手快,将裴萱萱本攥于掌心的帕子抢了过来。 动作之快,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这帕子,送我了。” “方才你于台上,对我不理不睬。这个物什,权当是你给我的赔礼。”他的声音有点闷,尾调还带着些许委屈。 “但是……”田渊柏的凤眸忽然在她眼前一扬,裴萱萱知道,这家伙估计是又想到什么损招了。 只见田渊柏朝她侧身一闪,把手中白色的方帕往空中一抛,藏锋出鞘的瞬间,裴萱萱便看到帕子上的那个“蒙”字被剑尖刺穿,然后再被剑刃一剜,完整的帕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洞。 而那个被挑出的字,从半空缓缓飘下,再被田渊柏提剑随手砍了几剑,便碎得如粉末般随风飘散而去了。 “……” 裴萱萱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家伙是在跟她秀剑术,还是在警告她以后别再乱玩女红。 总之,当她看到田渊柏对着那破了个大洞的帕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之后。 她读懂了,他是知足了。 “字被销了,以后,这张是师姐独赠我的帕子。” “只属于我的。” 田渊柏一直沉着的脸终于有了喜色,裴萱萱在心底直呼这人简直不要太好哄。 甚至她还没想好对策出手呢,这家伙,竟然就自顾自把自己给哄好了。 “啊!对对对。”担忧若是此次再不附和他,只怕他又要闹。裴萱萱对着他猛地点头,看起来十分赞同他的做法,却无意给了他莫大的鼓励,让他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师姐,我会努力的。” 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柔的怀抱,裴萱萱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跌入在里了。 “我会拼尽全力,站在你的身侧。” 田渊柏的笑意直通眼底,还没等裴萱萱推开他,他便乖乖松开了手,着实让她感到很是震惊。 一瞬间转性了? 裴萱萱被他的行为吓到,心底也不知对他是褒还是贬,反正是认命了。 她是真的永远都猜不透他。 “我把它放在左胸口,等于你一直在陪着我。” “好吗?师姐?” 他眼睛笑得弯成一条弧线,使他此刻看起来天真无邪,不了解他的人,许是真的会被他骗过。 “咳。”刻意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裴萱萱别过头,慌忙将阵法收起,让他没有了再同她“亲近”的机会。 “唤莲也刚刚比试完,她胆小,灵力也不强,我担心她会受伤。” 说完,裴萱萱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忙又继续补充到。 “一个小女孩,实力不强便容易被别的争强好胜之人欺负,我去看看她的情况如何。” “你待会的比试,我祝你再创辉煌。” 还以为说完这番话之后,田渊柏会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不许她走。但意想不到,田渊柏竟从容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唤莲这孩子,照顾你时确实是做到了面面俱到,你是该去看看她的。” “师姐放心,有你的帕子在,我定必胜。” 言罢,田渊柏的手保持着捂心口的姿势,头也不回地朝原本的比试台走去,步伐轻快,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 老天爷啊! 裴萱萱被他的这番操作弄得极度无语,内心不禁大喊,差点就要忍不住双膝跪下,仰望苍天了。 以她看来,以后天筑门的花边奇闻,要不还是把恋爱脑的主角换成田渊柏吧。 第59章 丁沥长老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裴萱萱艰难地从中找到了唤莲。 唤莲身形矮小,且混于人堆,若不特意去寻,很难发现她所处之位。 被绿色丝带缠绕的双髻,使唤莲多了几分灵动,但不远处的少女微垂着头,嘴里还止不住叹着气,看起来心情似是差极了。 第112章 “怎么了?” 担忧上前,裴萱萱揽上她的肩膀,却把她吓得一抖,尽管发现来者是裴萱萱后,唤莲努力压低了惊叹声,可还是引得周围的弟子对二人行来注目礼。 “师姐,你吓我一跳!”唤莲拍拍胸口,呼气起伏明显比刚才要大。 “比试如何?” 捋开唤莲被口脂粘住的碎发,裴萱萱像来探望女儿的家长般,一脸温柔地盯着她的大眼睛,为了照顾她的身高,还微低下身,与她平视。 “输了……” 被问及此,唤莲将头垂得更低了,手不住地搅着与发带同色的腰带,眼底闪出了点点星彩。 “哎哟,别哭别哭,宝贝。”裴萱萱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还不停用手安抚着她,拍着她的背。 不成想,怀里的“娇滴滴”竟抽泣得更厉害,小小的身子依偎在裴萱萱的怀中,圆圆的泪珠子淌进裴萱萱的衣里,如珍珠落玉盘,显得她更柔弱了。 “我是师姐苑里的,但除了厨艺和摆不上台面的小手艺,什么都垫底。” “我……我这次是不是给师姐丢脸了?” 她也顾不得太多了,深深埋进裴萱萱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不知怎么的,当下唯一能令她安下心来的,竟会是裴萱萱的怀抱。 “丢什么脸。”裴萱萱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只能动作僵硬地抚着她柔软的黑发。 毕竟,在现世里,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从小因长相原因,她一直被迫独来独往。若要说与人和谐相处这块,她觉得游走江湖的田渊柏,或许都要比她擅长得多。 将唤莲的小脸抬起,才看到她的眼泪流了满脸,还不停吸着鼻子,泛红的鼻尖与眼尾,使她更添一抹爱怜。 “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帕子被田渊柏夺了去,裴萱萱只能伸出宽袖替她拭去眼泪。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要坚信这一点。” 为她把脸上仍带有余热的泪珠擦净,裴萱萱满意地用双掌捧起唤莲的脸,对着她开怀一笑。 “师姐……” 忽然,唤莲看向裴萱萱的眼睛变得亮亮的,不知是否因为被泪水浊清过,她看起来似是比刚才心情要好些了。 “我日后定会勤加修炼,那样即便是输了,也输得问心无愧。”弯起嘴角,总觉自己从裴萱萱那处得了无穷的力量,心底霎时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唤莲觉得自己不惧了。 “对嘛,这才像是从我苑里走出来的。”双指捏了捏少女软软的鼻肉,裴萱萱还想多嘱咐几句,两人的灵台便传来第二轮比试的消息。 “第一轮胜负已出,第二轮比试开始,烦请各位入了二轮的弟子于比试台下聚集。” “我没能入第二轮。”唤莲咬了咬下唇,有点小心翼翼掏出那柄被对手打回原形的柳条,眼睛内却带着丝祈望。 “安心,结束后我替你修。”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裴萱萱见她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 有点不舍地戳了戳自己为她梳的双髻,碍于第二轮比试即将开始,裴萱萱不得不回到台上。 头朝唤莲转去,她只留下句“先去休憩地等我”,便头也不回地赶回了台上。 “去哪了,这么久?” 看到美人由远及近快步赶回,台上的问天明知故问,语气带着些挑衅的味道,让裴萱萱完全不能心安理得地坐下。 “去替你探望你的宝贝徒儿了呗。” “咳咳!”坐于一旁的华竹还未来得及发话,取而代之的却是他的一阵咳嗽声。 “师尊,没事吧?” 上前替华竹拍了拍背,裴萱萱心底不免感觉有些惊讶。 像华竹这样成了仙的仙人,竟也会跟他们这群还未能成仙的人一样,连喝水都能被呛到? “无妨”华竹摆摆手,神不知鬼不觉间,悄悄偏开了裴萱萱抚于他背上的手,心中不禁流出一丝酸楚。 “我徒儿怎样了?” “没受伤吧?” 一提到他那爱徒,问天连华竹这老朋友都无心搭理,抓着裴萱萱的袖子就是一通问。 “嘶” 被袖子勒紧的手腕一疼,害裴萱萱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费了好大劲才将宽袖从问天的“魔掌”中扯离。 “好着呢,只有他爆锤别人的份,谁敢惹你的心肝宝贝啊。”略微不爽地转着腕,她扁了扁嘴回到。 “不愧是我看上的极品苗子!”问天双掌一拍,响声大得甚至引来了几位于台下待命弟子的注视。 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过于引人注目,问天满怀歉意地咧咧嘴,才小声又继续往裴萱萱那处侧来半身,“刚刚我于台上看他,前期确实表现吃力,可后期,他先是迅速抓到了对手的弱点,再乘胜追击。这一招,定是从我往日对他的谆谆教诲中悟出的。” 说完,问天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还不停点着头。 裴萱萱极力忍住白眼的冲动,附和着笑了笑。又道:“既然长老这么担心你的心肝宝贝,怎么不亲自下台看看?” “胡诌!” 问天忙打断她的话,手掌还做出一个“切”的手势。 “你身为首席弟子,也是弟子身份,下去关心熟悉的同门无可厚非。但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个长老,一个掌门,你说下去后独独关心那几人,岂不是会被传出非议?” 第113章 “谁敢乱说啊?”裴萱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着实无法相信问天竟是会在意些闲言碎语的人。 话开了闸,问天与华竹隔着裴萱萱相望了一眼,眉头默契般皱起,让裴萱萱很快便看出二人有心事。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问,华竹便先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从前,我们门内有一位叫‘丁沥’的长老。”将因久扶于桌上被揉皱*的宽袖捋平,华竹或是忆起了什么旧事,眼神中带着一丝怀恋。 “他一心求道,是个正直善良之人,而我亦还是位刚登上掌门之位的仙人。” “我们二人相互扶持,心中仅存着一丝执念,那便是势必要将天筑门发扬光大。” 正听着起劲,裴萱萱刚入戏,却听见华竹深深叹了口气,仿若有些无法接下之意。 “然后这位‘丁长老’,便背叛了你的师尊。”问天冷哼一声,从桌上拿起一抓瓜子,嗑了起来。 “他的‘一心求道,想将天筑门发扬光大’,全是为了骗取你师父的信任所撒出来的谎。”把嘴里的瓜子壳朝放壳的碗里吐了吐,问天瞥了眼华竹,见他没有做出阻止的动作,便继续到。 “他其实是想将自己的一个徒儿提拔为门内的首席弟子,好让他为此后夺下掌门位做足准备。于是,他于门内的比试做了手脚,在还未宣布新一轮比试前,他偷偷为徒弟输尽自己全身灵力,企图让其称霸全场。” 问天咂咂嘴,似是意犹未尽,“恰逢当时我还只是另一位长老身边的护法,被我于场下看穿了他们二人的诡计,当场就将此诡计拆穿。而他们也因及被剥去一身灵力,毁了灵丹,打成了个废人,放逐至蛮荒。” 被迫又回忆起那段时光,华竹与问天感到些许哀伤,毕竟于他们而言,这提及的“丁沥”长老,也曾是位优秀的同门。 “所以于那之后,不论是大还是小的比试,长老位以上的人,都不被允许下场。” “尽管没有明确将此写入门规,但也是门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华竹有些感伤地拿起青釉色的茶杯,羽睫轻颤,似在刻意隐藏这份哀情。 “门内的比试许久才举办一次,萱萱自打升为我门门内首席,也是第一次参与。”见到裴萱萱有点懵圈的样子,华竹误以为她是因方才的不知情而感到愧疚,殊不知,她此刻心底所想的是另一件事。 现在,她只想立刻抱头鼠窜,当作完全不知此事。 若她没有穿越,那么按照《研婳志》中的剧情来走,他日裴御萱必会在未来某刻修得妖道大成,然后夺下华竹的掌门之位,将天筑门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紧接着在门内立威,而对她报以反对的弟子则被一一斩杀,继而掀起门内一场腥风血雨。 以作为女人的第六感猜想:这会不会就是天筑门冥冥之中注定的轮回命运? 忍不住浑身发起抖,她觉得方才二人所讲的陈年旧事,就像是个真实又迫近的恐怖故事。 不敢再往下细想,她努力稳好阵脚,待到平稳了气息后,才对一直企图安抚她情绪的华竹露出个僵住的笑。 “怎么萱萱额上冒了冷汗?” 华竹见她状态有些不对,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转过她的手腕就要为她把脉,“是否身体不适?若是不适,你可先行回苑,这里我来解决便是。” “不用了师尊。”慌张地收回手,欲盖弥彰般将袖子捂紧手腕,她着实害怕华竹识出她此刻的心虚。 “那时你还不知在哪玩泥巴呢,不知者无罪,没人怪你不守礼节。”见她忽然变得紧张兮兮,问天还以为自己吓到了那从前一板一眼恪守门规的她,也倾身过来安慰着。 “不……不怪我就好。” 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裴萱萱只能顺着两人给的台阶下。 台下比试的号角也同时吹起,分散了台上两位的注意力,好让裴萱萱有了喘息的机会。 难不成,她千般努力,还是无法将故事扳到最好的结局?保不下自己? 眉头依旧散不去忧愁,她的心也早不在台下了。 现在,她只怕自己这么多的努力最后会付诸东流,亦压根无法洗白裴御萱的反派身份。 尽管自己努力朝着正道走,但冥冥之中,她渐渐察觉自己仍被分岔出的命运之路,指引向地狱的深渊。 打了个冷颤,她双手握紧太师椅两侧的龙头,手心冒着汗。 “师姐?” 第二轮比试开始,田渊柏开心往裴萱萱那处看去,想祈求她给自己些叮嘱,但意想不到的是,他看到的却是她在太师椅之上,露出的奇怪表情。 本欲使用传音问询她情况,却发现她早已将灵台关去。田渊柏心猛然朝下坠落,一股心慌与恐惧侵蚀着他的所有感官。 甚至已经不求她全场都能将眼神分到他的身上,眼下的田渊柏,只求她能给他报个“无恙”。 “怎么了?” 唇语对着台上此刻已经失了神的裴萱萱问到。 第60章 审判之局 现在她哪还有理会田渊柏的心思,一股燥意惹得她一侧的头“突突”疼,令她忍不住用指腹按压着太阳穴。 为不暴露出不安,裴萱萱也只能继续强撑着坐于台上。 第二轮的比试,决出胜负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快。 本以为通过第一轮的筛选,比试会将门内的精英摘出,精英与精英间的对决,那定会是多场持久的对抗赛。 第114章 不成想,许是因为各方队经验不足,在第一场时便耗费了太多心神与精力,以至于现在不论是精英抑或是普通弟子,均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裴萱萱没了四处张望的心情,脑袋“嗡嗡”作响,只期盼这场比试能早些结束。 而唯一值得她报以期待的,便是田渊柏所处的红色方队—— “红方,田渊柏,胜!” 台下高大的身姿被烈日拉出长影,眼看田渊柏利落收了剑,快速朝着已瘫倒在台的对手行了个礼,接着,便熟练抬头看向她。 田渊柏一脸骄傲地笑着,日光将他的脸打出一片阴影,却把他的笑容衬托得灿烂又明媚。 “我赢了。” 不用特意去猜,都能猜出他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 尽管裴萱萱此时焦躁地不行,但当她看到田渊柏如此努力地去拼斗,自己倒是被他的这股韧劲所打动,回了他一个笑。 与此同时,听觉灵敏的她也在台下的另一侧,听到了一个她最不愿听的名字。 “黄方,莫离,胜!” 将原本凝在田渊柏身上的视线快速转移,她不可置信地往莫离的方队瞧去。那人却像是读到了她的心思,正当目光转移至他身上时,他也灵巧将身子一偏,往她那处看去。 四目相对间,如同摩擦出了难以言喻的一抹电光火石,在裴萱萱心中炸开。 莫离用剑柄帅气挑开倾于胸前的黄色发带,带了浅粉的唇轻启,裴萱萱紧盯着他的唇,本以为他想要说什么,没想到,他竟只是温柔地朝她淡淡一笑。 这人的笑意总不达眼底,这时她才终明白自己为何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便对他没有好感。 似是打算细究莫离是怎么赢下的这局,反正都已经被他发现自己在看他了,裴萱萱索性直勾勾朝他那处望,但视线已不再聚集在莫离一人身上。 台下人见此握紧了拳头,脸上毫无掩饰地表示出愤懑,死死追着她的目光。 “这场比试,莫离竟用了真功夫。” “没使暗器?” 忽然觉得事情有意思了起来,许是被这事转移了注意力,裴萱萱觉得自己的头也没那么疼了,就像是发现了值得她去研究的新大陆,使她又不得不正襟危坐了起来。 “嗯。”一旁的华竹附和点点头,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莫离无法料到掌门的视线也会跟过来,慌乱立显现于脸上,但他毕竟是擅长伪装之人,还未等华竹察觉出他神情的不对,便立马换了副嘴脸,对着华竹过行礼之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莫离也是个好孩子,旭戈很是疼他的。” “听闻,旭戈长老哪怕是在闭关,也担忧着这孩子的近况,还特意派了亲传的首徒陪他修炼。看来,也是个好苗子。” 华竹的这番话,裴萱萱总觉得有点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这番言论,怎么跟问天夸田渊柏似的? 且不说有十成十的像,但起码也有九成。 怎么? 现在的天筑门,满地都是极品苗子,都在觊觎她这摇摇欲坠的首席弟子之位呗? 许是感受到了身旁的哀怨之气逐渐蔓延,华竹察觉到不对,于转头看到裴萱萱幽怨眼神的瞬间,反应极快地补充道:“但还是没有萱萱的慧根通达。” 切~这还差不多。 就算心里自知华竹是为了安慰她才补充的说辞,但仅凭这句真假参半的话语,也能让她没那么焦虑了。 直到眼见莫离也下了场,裴萱萱朝太师椅的靠背一摊,难得放松了下来。太师椅很高,如果她将身子全裹入椅面,她的腿都能挂起晃荡。 在意的两个阵营都已经结束比试,另外两方最终究竟是谁输谁赢,她其实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所以,越是不在意的事,在其眼中流逝的时间越快。 不久后,蓝队与绿队也筛出了进入最终角逐的弟子。 只要再比试两场,那便是她上台的时机了。 裴萱萱望眼欲穿,将手覆在额前瞧了眼天色。镶了金边的金轮,早已没有之前的那般灼热得可恶,一阵风吹来,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微清凉,似是为台下的四人做了个赛前的鼓舞。 “接下来,由抽签决定你们各自的对手!” 站于台下负责最终决赛的两位审判弟子,一左一右笔直站立,手中均持着一个竹筒,里面是代表四队的颜色竹签。 灵台忽然闷闷地传来一声响,如敲响了他心间的鼓,田渊柏皱起眉,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裴萱萱在台上敲了那块传声玉。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真不愧是她。 田渊柏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尴尬地向她望去。其实他本想等到赛后再与她说明传音玉的作用,不曾想,聪慧如她,竟这么快便发现了。 台上佳人难得笑得咧了嘴,样子似乎完全出自真心之意,他的心狂跳,如一只在岸上死命挣扎的鱼快要窒息,但又眷恋那股不同于水底的气息,从而不愿再回到那黑暗的水底。 朝田渊柏悄悄竖了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大拇指,裴萱萱又再次端坐起,颇有几分假正经之味,引得田渊柏无奈摇了摇头,可他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一直久久不散。 “等我。”对着她眨了眨眼,田渊柏回身从审判的弟子手中随手抽出一根签,发现抽到了绿色。 第115章 “红方对绿方” “黄方对蓝方” “各方于比试台上站好,准备妥当后,抬手示意。” 两位审判的弟子一板一眼说明着规则,手里的签筒也被替换成了代表各队颜色的旗子,随风而起,只看最终究竟是哪一侧的旗子被高高扬起。 绿方弟子见对手是问天门下首徒,心中难免产生慌乱。 一路斩五关过六将,他自恃自己运气是好的,却万万没想到,在进入终局前,自己会遇到田渊柏这等硬茬。 “有礼了。” 田渊柏手持藏锋,剑出鞘的瞬间,空气被锋利的剑刃挥出“欻”的一声,单凭这一挥,便把对方的士气给斩下了一半。 见对手如此凌冽,绿方弟子瞬间被打乱了阵脚,握着剑柄的手有些退缩地往身后靠。 远处在休憩处等待的弟子们屏着呼吸观战,都在小声为着自己阵营的弟子鼓气。 莫离与田渊柏相隔的位置不远,所以并不妨碍裴萱萱左右观瞻这紧张又刺激的比试,二人背对背面对着各自的对手,表情严肃,像是在各为其阵营做最后的拼搏。 而从比试台之上看去,一红一绿的发带相撞,看起来很是抢眼。哪怕裴萱萱想多分出些心神去观察隔壁的莫离,也依旧会在不经意间视线渐渐朝田渊柏那处偏离。 到了这时,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这抹颜色吸引,还是被台下比试的人所吸引。 对打的四人均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都在等着对手的主动。 休憩处各方弟子也渐渐被这僵持不下的战局惹得抓心挠肺,只恨不得赶紧让他们开打。 “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绿方弟子心觉自己的体力似乎不适宜再耗下去,趁着田渊柏还处在防御阶段,估算着他无力回击之时,便立马提剑刺去。 “铛” 可惜这奋力的一击很快便被快速挥动的藏锋挡下。 而田渊柏则趁着绿方弟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机会,顺势朝其攻下,其快速的连刺,使得对方连连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后,只剩下了脚尖粘于比试台之上。 完全无法估算田渊柏还有多少精力,绿方弟子频频喘气,粗喘让他紧绷着心弦,时刻提防着田渊柏下一次的进攻。 为扭转颓势,只见绿方弟子忽然一个下蹲,接连伸出一侧的腿往田渊柏脚下滑去,手中的利剑挥得重了影,企图以此达到迷惑对手的目的。 没有料到对方竟还能想到办法突围,田渊柏在挡下攻击后,不得不对对手另眼相看,同时心底暗叹此人不愧是经由层层筛选出来的精英弟子。 终能为自己夺回立足的位置,绿方弟子本悬着的心落了些许,但方才的奋力反击,已是耗去他八成的力气。连连过关本就导致他疲惫不堪,再遇上田渊柏此等出招不定的对手,他已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是。 略沉的藏锋在田渊柏的手中显得轻巧灵快,所以也很容易将对手迷惑,使其误以为他拿的只是柄普通的花剑。 可当田渊柏狠狠击来之时,挡下者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拦下攻击,待到对手反应过来,田渊柏握的实则是柄重剑,而决意立马改变攻击策略时,却为时已晚。 双剑再次碰到一起,但绿方的弟子显然已经无法承受重击,两柄利刃交互在一块,形成一个叉,剑与剑之间相互摩擦,噌出刺耳的挠音。 田渊柏一鼓作气,眼看对方的身子被自己逼得往后不停滑动,他知道等到了时机,正当绿方弟子仍在使出全身的劲与他互抵时,田渊柏倏地往后缩了几步,对方没有来得及反应,身子就要朝前倒,但仍不愿服输,最后一刻依旧死攥着手中的剑对着田渊柏刺去。 “哐” 绿方弟子的力气已然用尽,他的剑脱力一扭,被藏锋重重一刺后挑飞,还没等全场的人察觉过来,却见绿方弟子的剑早飞至台下,落了个凄惨的败状。 他有点不甘地望着台下的佩剑,在原地不敢相信地顿了一会,紧接着眼眸紧闭似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双唇颤抖着说出:“我认输。” “红方,田渊柏,胜!” 审判的弟子很快做出回应,点了点头,然后将左手的红色旗子高高举起。 全场哗然,红色阵营传来高声的呼喊声,其中,也不乏在此次比试中看上田渊柏的女弟子。 “你看!我徒儿胜了!” 问天激动地站起身,兴奋地对着台下挥动着手臂。 但稳坐于正位的裴萱萱却不以为意,反而脸色随之沉了下去。 因为,就在刚刚的同一时间,黄色阵营的莫离,也拿下了胜利。 这也意味着,真正的对决,才将要拉开帷幕。 第61章 千根银针 天色突然暗下,张狂的烈日被乌云遮起,但许是烈日不服于乌云的管教,尽管被严严实实遮蔽,亦仍能找出星星点点的缝隙,从中透射出丝丝光亮来。 “现是红方与黄方的最终比试,胜者可与本门门派首席弟子切磋武艺,同时能获得门内所赠的‘提灵丹’一枚。” 审判的弟子说话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裴萱萱在台上有些坐不住了,也随着问天的脚步站起身来观望。 “听说,这莫离还挺厉害的。”问天摸了摸下巴,表情若有所思,可未见他曾表现出有丝毫的紧张,让裴萱萱略微不快。 第116章 “你心爱的宝贝徒儿,马上要与那擅毒和暗器的精英对决了,怎么你这老头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担心吗?” “再紧张有何用?”问天挑起长至嘴角的白眉,乜了她一眼。 “能进入最终的对决,我对他已很是满意。哪怕,今日他输了这局,我也高兴!” 舔了舔干燥的唇,问天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应,转头看到裴萱萱蹙着柳叶眉,才回想起她刚才语气急促,又带着些愠怒,忙暗道不对,几欲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她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让问天茫然不已。 究竟她是希望田渊柏赢呢? 抑是输呢? 无视掉问天一通探究的眼神,随着比试的即将开始,裴萱萱越发感到紧张。 情不自禁朝身侧胡乱抓了一把,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她抓到的不是妄念,而是田渊柏赠予她的那只捉妖壶。 而那因担忧变得略微冰凉的指头,当触碰到那没有温度的葫芦的一霎,壶底那枚温润的传声玉竟犹如通了人的情感,有了温度,仿若成了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活物,让她倍感吃惊。 就好像,她此时在触碰着田渊柏。 原地踱了两步,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拿起壶底的玉给田渊柏传了音:“莫离擅使暗器与毒,虽然毒在赛则里是被禁止的,可他定还留有暗器这一手,你切莫大意。” 此番话一出口,裴萱萱缓过了神来,直骂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田渊柏明明是她命定的死对头,要是今日他输了这场比试,不正好能挫挫他的锐气吗? 况且他都将唯一能牵制她的法宝赠予了她,现在的她,手持捉妖壶,身佩妄念,从旁还随着两只大妖。 其实田渊柏于她眼中,早就是个无需再惧怕和担忧的人。 那自己为何还要理会他? 心底的两个人格就好像在打着架,连她本人都劝不住。 这股莫名其妙如坐过山车般的情感,使她坐立难安,抬眼往田渊柏那处瞟,她发觉自己竟生出一股晦涩难言的感觉来。 她是不希望田渊柏出事的,至少,在直面自己的内心时,她的心是这么如实告诉她的。 “我知道,之前有弟子与我提过的。”他鼻息带出零星的轻哼,因站于审判弟子附近,田渊柏有些紧张,便下意识将传音的声线压低许多。 低沉的男音没有征兆般突然淌进耳内,无异于在裴萱萱当下混乱的心上猛凿出了个大洞,令她一个没稳住慌了神,耳鸣声如绵长的电波音久久不散,好一阵才停下。 “师姐且在台上,好好看我表现。” 在台上看到他转头对自己微笑,哪怕现下的光源并不如之前的明亮,裴萱萱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清那张俊朗、棱角分明的脸,以至于那颗破了洞的心晃动更厉害了。 也许只是,相处久了产生的一种不舍吧。 裴萱萱是这么自我分析的。 毕竟在书中与裴御萱相互厮杀的田半仙,现在成了一个对她压根无法构成威胁的人,傻傻为她付出一切。 甚至,还将传家的宝物赠予了她,只为求她欢心。 且不论是谁面对同等的情况,会否对此软下心来。 反正,她是狠不下心眼睁睁看着田渊柏出事的。 就在这此刻,裴萱萱觉得田渊柏仿若跳脱出了《研婳志》这本小说的桎梏,长成了另一个有血有肉,独一无二的人。 再经由这么多日的接触,她早已不想再把他单纯看作一个普通的纸片人。 把碧空遮盖的乌云越聚越密,整片天空往下沉来,显得越发压抑。 之前还能见到些太阳透出的光亮,现在却只剩灰暗了。 田渊柏在台下静静等待着比试的开始,立于原地凝望了一会昏暗的天空。 为自己鼓足了劲,虽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无风掠过的碧波,但也难掩心底的紧张,导致捏着藏锋的手渗出了层薄汗,洇湿了包着刀柄的红布。 其实他刚刚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安。 是在为他担忧吗? 来不及给田渊柏多想,负责审判的两位弟子做好了最后的准备,继而立马催促着二人上台。 “两位可以上去了。” 为确保最终比试的公平性,此次由两位弟子负责决断胜负。 他们二人对立而站,其间相隔着比试台,手中各持着一红一黄两面旗子,代表着田渊柏和莫离。 “师兄好。” “想来我说得没错,你与我确为比试台上再见。” 莫离假情假意地端着剑鞘朝田渊柏行了个礼,却被田渊柏白了眼忽视了过去。 “师兄不会还在同我置气吧?” “我一直与师姐相熟,师姐回了门,那我定是要去看她的,您不该如此介怀。”笑容僵在了脸上,莫离显然是被田渊柏的忽视惹恼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像是巴不得赶紧把田渊柏给惹毛跳脚,好让他能抓住他的失误,进而拿下胜利。 田渊柏依旧闷闷不说话,状似在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剑,实则时刻提防着莫离的突然袭击。 “你怎么屁话这么多?” 他知道,对待这种喜欢装得彬彬有礼的伪君子,对他无礼,便能更快地击溃心房,从而使其本性暴露。 “师兄脾气真臭。”莫离掩唇反笑,温柔得体,眼神却是藏不住的讥讽。 第117章 “怪不得师姐讨厌你。” 这句话正中田渊柏的红心,激得他差点就要提剑将对方的肩膀捅出个窟窿。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还没等台下的审判弟子宣布比试开始,各自掌中执的剑便要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砍去。 “呵,她讨厌我?” 强忍着发作的怒火,田渊柏将手中的藏锋越抓越紧,就好像是把刀柄当作了对手的脖颈,不到对方认输的一刻,誓不放手。 莫离眯起眼,想等待他的下一句。岂料,台下的两位审判弟子,会在此时同时道:“最终比试开始,望两位同门仅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莫离得意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正欲拔剑的瞬间,手却忽感一麻,刚抽出一半的剑竟又被打了回去。 “萱萱怎么会舍得讨厌我呢?” 田渊柏换上与莫离一样得意的笑,凤眸闪过抹暗色,偏了偏身子,他将藏锋端正,握着剑的手从身侧缓缓移到自己的胸前。 平放的剑锋一转,本斜对着莫离的剑尖跟着剑身如振翅的蝴蝶,灵动美丽,翅膀扇动的一霎,利剑开刃,直指着莫离的鼻尖,犹如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她讨厌的,从始至终只有你罢了。” 终将心中的话一股脑泼出,田渊柏觉得自己嘴上的大仇得报,便松了口气,心情转好许多,连带着本沉如墨的眼眸也多提了丝亮色。 “师兄,过于自大不是好事。” 莫离也不肯认输,方才被田渊柏先下狠手,此时手腕还在阵痛,可为了赢下这局,他不得不卯足了劲奋力一搏,只为能夺下与台上佳人并肩的机会。 冷笑着望向田渊柏,莫离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甩了甩麻掉的手腕,他迅速拔剑,决意不再留情。 “唰”的一声,莫离挥剑把指着自己鼻尖的剑打开,但他早已料到会被田渊柏沉重的剑刃反震,可为争一口气,他还是坚持要忍痛挑开,仅为磨磨田渊柏的锐气。 旭戈长老门下的弟子在比试之时,使的本就是把轻剑,所以在对上田渊柏的重剑时难免会感吃力,但这也是遵循门规来的。 毕竟他们与别的弟子不同,只因可以使暗器,门内为彰显公平,便立下规定——趁手的武器只能选最轻,同时也是最没有杀伤力的轻剑。 那一剑,莫离回击得轻飘飘,田渊柏忍不住嗤笑,甚至还不忘嘲讽:“其实你可以使暗器的,你两样一起上,我都能应付自如。” 这番话,彻底将莫离激怒,他撕去了往日翩翩公子的伪装,目眦欲裂发狠般瞪着田渊柏,脸被气得涨红,完全无法从他身上再找到一丝文雅的气息。 “你别逼我,田渊柏。” 温柔的嗓音忽然变得嘶哑,莫离掂了掂掌中的轻剑,说着就朝田渊柏刺去。 而他的剑法毫无逻辑可言,破绽百出,田渊柏从容应对,甚至都觉得自己没废什么力气。 “我苦练这么久的剑术,岂是你可以轻易击败的?”田渊柏挑起一侧嘴角,甚至开始质疑莫离如此差劲的剑法,究竟是怎么能从一众精英弟子中脱颖而出的。 “是吗?” 因方才毫无章法的乱挥了一通,莫离现在喘着粗气,他眼尾爬上股诡异的绛红色,如涂上了妖艳色的眼影。 “那这招呢?” 突然,千根细针从莫离的宽袖中掷出,如纷纷扬扬洒下的花瓣,迷乱了人的眼。 刚放下警惕的田渊柏尽管第一时间挥剑旋环,但密密麻麻的银针如细雨般打向他,根本无法完全顾及到每一根。 银针飞得洋洋洒洒,被击落了一地,田渊柏不可置信地看着铺了红毯的比试台,无法相信满地的银针竟都是仅凭他一人挡下的。 “你还有什么招……” 田渊柏还没说完,未料后脊肌肉猛地一紧,直挺的脊柱竟瞬间弯了下去,他疼得直不起腰,伸出左手往后背摸去,摸到的竟是一大滩血。 “嘶!” 仍无法避免被其中一根银针击中,田渊柏不敢相信那根银针竟会绕过他的身侧,便如同那根针被人注入了灵力,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向他最脆弱的的脊柱直击而来。 用仅存的一丝力气用剑撑着身体单膝跪下,田渊柏疼得双唇紧抿,额上渗满了汗,头高高抬起,一双本带着春色的双瞳睁得过大,瞳中的黑色渐渐越漫越多。 只见他头猛地一颤,紧接着一沉,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田渊柏无力再抵抗,只能任凭这种濒死的感觉侵蚀全身,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 台上,裴萱萱观完了全程,于田渊柏倒下的瞬间,被吓得全身的血逆流。她直冲下台,带着珠坠亮片的艳丽裙摆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在风中飘扬,为阴沉的天色携来唯一一抹色彩。 在众多弟子诧异的眼神中,裴萱萱无所顾忌地一股脑朝田渊柏奔去。 全场静默,只有她的声音久久回荡于场上。 “田渊柏!!!” 第62章 胜者切磋 两位负责裁决的弟子上前观察,看到田渊柏已无反击的力气,便互换了个眼神,紧接着一同举起手中的黄旗。 “黄方,莫离,胜!” 待宣布完胜负,裴萱萱急不可耐冲上台,于田渊柏身旁蹲下。 将上前欲拦起她的两位弟子一把推开,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鲜红的血染上她绣工精致的白色长靴,温热又湿漉的血黏糊糊的。 第118章 她强忍着恶心,还是将田渊柏扶起放平在地,好让他舒服点。 尝试用灵力探查他的伤,仅在他的背后探出一个小小的伤口。但让她越发觉得诡异的是,明明是那么小的伤,血却如瀑布般涌出,将那个伤口越撑越大,恶性循环。 若伤口只有一点,血是不应会流得如此猛烈的。 这不禁让她回忆起那日二人在焘芸村收服那只邪祟的场景,那日他也是浑身的血,一如现在。 眼睑突然抽疼起来,裴萱萱猜到其中必有蹊跷,可当下之急是赶紧救治田渊柏,她也顾不上太多细节了。 几欲呼出“以命换命”救他,可想到众弟子皆在场,裴萱萱便也只能咬牙作罢。且这个禁术,但凡是用过一次的施咒者,那种无法言喻的痛楚,都使人不想再用第二遍。 吸了口凉气,她鼓起勇气用不慎沾上血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田渊柏的脸,企图唤醒他,胆怯让她体内的血仿若凝在了一块,相比起田渊柏,她的手指冰冷又僵硬,就好像躺在地上的反该是她。 “师弟?” 试探性唤了田渊柏一声,可他仍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最易被带动的睫毛都不曾有抖动的迹象。 “田渊柏!”她带血的手指钳着田渊柏的肩膀使劲摇着,一边摇一边想哭,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将掉未掉,这是她强留的最后一丝倔强。 别死。 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恰好这时,裴萱萱抽了抽鼻子,却闻到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正往四处飘散,握着田渊柏肩膀的手突然收紧。 熟悉的药香味让她猜到,是药王谷的人来了。 细细想来,许是华竹唤的。 身旁有人蹲下化出一片阴影,裴萱萱下意识挥了挥手,差点打断了面前施咒的弟子,那人小声惊呼了一声,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护人心切,太过精神紧绷,于是起身向其行了个礼,以示歉意。 直到此刻,药王谷的几位才看清伤者身侧的女子身上的腰牌,发现是其门内的首席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满是惊异,而后忙低下头对着她回礼。 “首席莫慌。” “田师兄只是被一根极细的银针扎入了脊柱,待将针取出后,师兄便无恙了。” 其中一个领头的弟子终借着此次机会看清了裴萱萱的脸,却见他脸一红,把头埋入胸内,不敢明晃晃直视她那张绝艳十足的脸。 传闻天筑门门内首席绝色无双,今日一见,他便明白,传闻原说的是真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首席,但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药王谷的弟子素来都是避世的擅医半仙,在门内的谷中建有一座“药王殿”,弟子们均在里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只有当需要治疗些难以处理的伤者时,他们才会出谷现世。 听到谷内弟子说田渊柏还有救,裴萱萱松了口气,但依旧觉得疑点重重:“一根针,就能让他如此?” “这个,还得等我们探清才知。” 那人一直对她抱拳低着头,让裴萱萱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也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便用没有沾血的手肘抬了抬他的前臂:“大家都是同门,不必拘礼。” 说到这,那人懵懵抬起脸,经由裴萱萱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竟行了这么久的礼,收起掌之时,他顺道挠了挠脸,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该把眼神往哪放才好。 “南星师兄!” 坐在田渊柏身侧的两名弟子对他呼唤,那人许是终于找到了借口逃离这尴尬之地,朝着裴萱萱再次草草行了礼后,便拔腿就往那处跑去。 南星? 竟是个药名。 药王谷的人起名字都这么有意思的吗? 被困在紧张的气氛里有点久了,裴萱萱难得露出一个笑,但突然反应过来方才那两位弟子叫南星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她的眉头不禁又皱起。 “萱萱!” 台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裴萱萱朝下看去,发现是华竹与问天。 他们此番下来,已是违背了那不成文的规定,所以她还是想先把二位先劝上去。 三步并作两步,裴萱萱上前握住两位的手,同时努力稳住情绪,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些:“这里有我在,你们先上去吧。” “掌门,长老。” 站于台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罪魁祸首,也忽然上前搭话。 “我与师兄的比试,只是单纯的点到为止。习武修道之人,受点小伤在所难免,两位不必太过烦忧。” 听及这番话,裴萱萱强忍着扇他的冲动,咬了咬唇,转头回到:“我从未见过什么小伤,是会一直流血不止的。不如你先看看,这流了满地的血占了人体内多少的份量?你的师兄是否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这就是师弟对于小伤的定义吗?” 一顿炮轰之下,莫离被她怼得没了狡辩的词,抿唇冷笑了一声之后,他没有再回话。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方才的话中末端带着颤音,她先前还不知自己因何生气,但现在她知道了。 她气莫离对他人生命的漠视,气他不择手段地赢下比试,气他直到现在这一刻,还装得大度有礼。昂着首,挺着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张干干净净的脸,黄白相间丝毫未见褶皱的衣服,与那躺在血泊中的田渊柏一对比,狠狠刺痛着裴萱萱的眼。 第119章 呼出两口久闷在心间的浊气,裴萱萱先上台与南星交待了几句,南星红着脸应下后,便招呼身旁的两位同门扶起田渊柏,将他带离了此处。 “师尊。”裴萱萱对着还未回至台上的华竹开口。 “按规定,门内首席是不是最终要与胜者来一场比试?” “这还需再与为师确认?你不早就为此准备多时了?”华竹宠溺地替她捋顺了躁起的头发,语气肯定,亦是认同,更是一种对她的鼓励。 “那您与长老先上台宣布对决,萱萱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萱萱……”站在华竹身旁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口的机会,问天正要被华竹推回台上,又还是忍不住折返,沉重地拉起她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药王谷的弟子同我说可以治好。”她心领神会地对着问天用力点点头,差点连发簪都要被甩到了地上,这才把问天给哄回了台上。 她目送着二人回了高台,耳畔随之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 “师姐巴不得立马同我对决了?” 莫离怀中抱着那轻飘飘的剑,左晃右晃地踱至她的身侧,语气轻佻。 “按门规做事罢了。” 叹了口气,裴萱萱换上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故意恶心他,态度却十分之强硬。 “只希望,师弟手里剩余的针能比你的心眼少一些。我累了,想速战速决。” 听完这话,莫离的脸立马黑了好几分,下颚处绷起,就好像在死死咬着牙关。 而站在不远处一直吃瓜的两个审判弟子,也很有眼力见地拥了上来,将两人隔开。 许是掐准了时间,华竹与问天于高台上宣布了比试最终的胜者,紧接着,裴萱萱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打向她这处,回望过去,她发现是华竹在看着她。 “据门内规定,比试的胜者要与本门首席弟子切磋。”华竹施咒传音的手势顿了顿,视线却一直未从裴萱萱身上挪开。 “现由我门内首席裴御萱应战,是为与其黄方的胜方弟子莫离,做最终比试。” “首席,请。” 两个审判弟子见掌门已发话,便伸手示意,让裴萱萱前往另一块干净的比试台之上。 莫离紧随其后,眼上如覆了层雾,让人无法通过其眼神猜出他的想法。 而那些原先被吓得躲在休憩区的弟子,也被应允能来到比试台附近观看最终的比试。 在门内,能看到首席出手的机会屈指可数,所以人人都想来一览首席的华光,从而全然都忽视了此次夺魁的莫离。 “师姐好厉害。”莫离甩了甩黄色的发带,向下环顾了一圈,嘴角勾起个奇怪的弧度。 “这么多弟子,怕是全为了看你而来的。” 他嫉妒,他狂躁,只因他好不容易赢下的这局,但心爱的人却如块甜腻的点心被如此多人觊觎,势必要同他一起品尝。 他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与人分享半分。 “你也知道是为了来看我的?” “但你费尽心机的赢,不就是为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时刻吗?”裴萱萱双手轻抬,在原地缓慢转了一圈,台下被她容貌倾倒的弟子们欢呼,像是在为这场大家都不知真相的迷局,添把烧出真相的火。 “我是为了你。”莫离睫毛抖了抖,直言不讳。 “两位同门请做好准备,我们要宣赛了。” 审判弟子小心翼翼上前,裴萱萱点了点头,于转身的瞬间便抽出了妄念。 “开。”没等审判弟子张口,身为首席的裴萱萱用职权碾压其,狂傲地直接拔剑。毕竟抓到这种能泄愤的时机,那能动用自己多少权利让自己开心,就用多少。 既然上把对局不公,那她也不公了。 显然对方还没有准备好,莫离握着未出鞘的剑呆傻站在原地,还在等着审判弟子的宣读,不成想,裴萱萱冰冷的剑刃竟就朝他直直杀来,剑法之快,丝毫未见有手软之意。 妄念可比田渊柏的藏锋要强太多,尽管也是一把重剑,可当拿起时,剑好似有了自己的情感,不忍心让其主有过多的负担,从而选择自行撑起一部分的重量。 剑刃刺去的瞬间,面上闪出金光,快速的剑法本就让人难以招架,再加上刺眼的光,若不用灵力去挡,压根就无法直视剑袭来的角度,从而做出判断抵挡。 “哎呀!厉害啊!” 高台上,问天看着裴萱萱精湛的剑法高兴得鼓起掌,心中惊叹裴萱萱的剑术竟又攀上了一个高峰,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她的这份“仗义”赞叹。 “毕竟是我徒儿。” 华竹淡然一笑,实则心中早已翻过好几次猛浪,脸上的欣喜之色难掩。 “我不会伤你的。”莫离拿着轻剑极力抵挡,但裴萱萱招招致命,他的体力已快到尽头。 “少说这种屁话。”剑尖从未离开过对面的人,裴萱萱双眼胀疼,被他的这番花言巧语弄得想吐,翻手对其又是一刺。 莫离被逼得连连后退,体力不支,朝后倒去。 她持着剑,一点点往他身前走,剑尖也跟着朝他逼去,吓出他一身冷汗。 “你服不服。” 剑仅与莫离有咫尺距离,裴萱萱顾念旭戈这座靠山,努力忍下刺穿莫离头颅的冲动,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是胜者胜利前的狂欢,亦是赢家的欢腾。 第120章 “不服。” 莫离瘫倒在地,却咬着牙回辩。 “我说,我不服!”他大喊,但似乎并非说的是二人间的比试。 “裴御萱,你凭什么如此偏袒他……”难得听到素来彬彬有礼的莫离喊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其间还有几声狼狈的抽噎,但台下很吵,只有与他距离极近的裴萱萱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不服!!!”像是气急了,莫离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伴随着近乎疯狂的嘶吼。 “我才是这次比试的胜者……” “……又比他差在了哪?!” 第63章 事有蹊跷 松柏被晨露压得朝下撇,松尖则托着颗颗分明的露珠,一滴承着一滴,顺延至最下端,然后再也承载不住水的重量,汇聚成了一颗巨大的水珠,最终滑入了平地嫩草的怀抱。 柏树旁泉水叮咚,环绕着一座修缮秀美的凉亭,供人乘阴。 几只仙鹤在其顶端站立,看起来像在沐浴晨光,而还有几只不停绕着顶端飞翔,来来回回盘旋的期间,嘴里还不时发出几声鹤鸣。 田渊柏是被仙鹤的声音吵醒的。 眼睛仿佛被糊了层东西,他睁开眼,发觉除了不远处的窗外透出的微弱亮光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田师兄醒了?” 陌生的男声替代了清脆又吵耳的鹤鸣,田渊柏下意识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伸出手去够枕下的藏锋,但怎么都摸不到,让他吓出了身冷汗。 “师兄现在不宜碰剑,您的剑,我们都帮您收好了。” “待您伤好后,自可前去药王殿里取。” 药王殿? 被那人提及此地,田渊柏便察觉鼻息间隐约能闻到清新的药香。 先前他只是来过这取药,并未同这的弟子打过深入的交道,但当他一听到此人是药王谷的人,便放下了防御的姿态,心头快速浮上好些个问题。 他依旧难以看清东西,不过那人距离他不远,此等间距,还是稍稍能勾勒出个大概的人影的。 对着那身影点了点头,田渊柏本想谢过,但心中的疑问要先比感谢快出一步:“我是被你们救的?” “那我输了吗?” “裴御萱呢?” 问题被田渊柏一股脑地抛出,那名弟子挠挠头,也不知该先回他哪个。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我只是被南星师兄吩咐过来照顾您的。田师兄,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且昨日热症刚退下,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热症?”田渊柏感到有些迷茫,刚清醒过来,判断力也没有平日里那么准,只能努力分析着对方话里的重点。 “对啊,您脊柱的那处伤口很难处理,甚至后来发了炎,导致您起了热。南星师兄为了救您,一晚上都没合眼,还是守到您的热症退了下去,才回去休息的。” 弟子肯定地点了点头,真诚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 “哦,对了。”那弟子好似忽然又想起什么,拍了拍手掌。 “刚刚首席传讯来说,待会要来看您。要不,方才的那些问题,您还是问她吧。” 裴御萱要来?! 听到这三个字,田渊柏开心得差点就要挺腰坐起,若非为了伤口,不便于大动,他甚至都想跑出门去迎她。 他输了这明明唾手可得的赛局。 但,她也没有看不起他。 她还是愿意来看他这输家的。 田渊柏失神笑了笑,无意牵动起背后的伤口,瞬间笑意转为痛苦的表情,疼得他额上渗出一大片汗。 “您别动了,师兄说您这伤口伤得极深,银针穿透了整根脊柱,要是我们当时晚一步去到那,估计您都要没命了。”弟子心疼地拿过帕子替他拭汗,却让田渊柏想起了什么,忙扯着他的手问。 “我原本放于身上的帕子呢?去哪了?” 弟子被他的这动作吓得不轻,毕竟自小就在谷中生活,自在悠得惯了,师兄师姐亦都是仙风道骨的半仙,不会有一人是急脾气的。 偏巧遇到山下的同门,各个都是暴脾气,可把这小弟子给吓坏了,腿肚子都在打着颤。 同一时间,二人所处之处紧闭的门被打开,田渊柏眼睛看不清,但耳朵很是好使。 “哐”的一声门响传入两人耳内,过于清晰的声音让田渊柏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出于下意识的自卫,他慌张地四处摸索着,就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抡过去。 “师弟这是打算找什么东西砸我?” 门是被裴萱萱一脚踹开的,因为手里端着一堆吃食,站于门外压根腾不出手敲门,且门内又是相熟的人,她也懒得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索性直接把门粗鲁地踢开。 别说,还踢得她挺爽。 “裴御萱!”终于听到了那日思夜想的声音,田渊柏惊呼一声,而后又遮遮掩掩,把整个身子朝里转去,企图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哟,还害羞? 裴萱萱轻轻哼了哼,觉得田渊柏此时像极了个害羞的小媳妇,惹得她只想赶紧逗上一逗。 余光瞥见那瑟瑟发抖的小弟子,裴萱萱将手中的盘子放于桌上后,从中挑了个卖相极佳的,朝他递了过去。 “小师弟辛苦,不如你先回吧,这里留我一人足够。” 她笑得温柔动人,却不料竟把那坐在矮凳上的小师弟逗得腿一软,差点就从凳上摔落。 第121章 双手诺诺接过裴萱萱递来的点心,那是一个粉色的桃花糕,看起来很是可口。稚嫩的脸蛋漫出一丝红晕,将掌中仍有余温的糕点握紧在掌中,小弟子不敢抬头看她,便胡乱地朝她行了个礼,冲着大开的门灰溜溜跑了。 “药王谷的小孩子,都这般怕生的么?” 无奈摇着头转身去把门关紧,她随手端起一碟盛满糖梨糕的花碟,拉起方才被小弟子撞倒的矮凳,于田渊柏床边坐下。 “师弟?”一手端着糕点,一手戳了戳此时闷在被子里不肯冒头的田渊柏,裴萱萱强忍笑意,继续到。 “哟~难得我得了空闲做了些好吃的,既然师弟不领情,那我就端回去给乌泽吃了。” “你敢!” 被子“噗”地被掀开,许是这处客房太久没人居住,尽管有谷中的弟子打扫,但陈旧的霉味也是一点都不少。 “咳咳咳” 裴萱萱第一时间将手中的点心护在身后,有点好笑地看着田渊柏闹着别扭,是逗了还想再逗。 “还疼吗?” 她拱了拱身子,弯腰想去看田渊柏的伤势,不料被他轻轻打开了手。 “小伤,无碍。” 田渊柏用被子盖着半张脸,声音闷闷的,尾调却又带着些委屈,显得有点可爱。 “还小伤呢?”裴萱萱惊讶到。 回想起前日那一地的血,她今日能再与田渊柏在此处斗嘴,都觉得仿若是神迹降临。 “我输了……” 他没有同她拌嘴的心思,一心都扑在了那日的失败之上,整个人蔫蔫的,样子颓败极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裴萱萱误以为他是伤口疼得不想说话,不成想,竟是被这等小事烦扰。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且吃点东西,待养好身子后,再战便是。” “可先前,我还与你夸下海口……”田渊柏自知现在不宜大动,大病初愈,情绪也不能有过于激烈的起伏。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且钻了牛角尖似的自认为是因自己的自傲,从而导致了一切的失败。 “你的师傅都没说什么,我还能怪你不成?这不,他刚刚还找我夸你呢。” “他说他这徒儿啊,刚入门不久,便一举拿下第二,这是多少同门都难以企及的能力啊。” 裴萱萱越说越起劲,直到看到田渊柏眼中泛出星星光点,才知道他这是被哄好了。 “别扭扭捏捏的,养好身子,未来路还长着呢。”刻意避开他的伤处,裴萱萱轻手点了点被角,然后捏起一块点心朝他喂去。 “尝尝,我好久没做糖梨糕了,也不知手艺有没有退步。” “赶紧好起来,刚刚唤莲和乌泽还跟我念叨你,问我你何时才能回去呢。” 温柔的话语,死死攥住了田渊柏将要朝深渊坠落的心。 感到眼眶有点温热,仿佛有什么要流了出来,田渊柏吸吸鼻子,却反倒将浓郁的药味给吸了一肚,令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个药罐子,本被哄好的情绪,又顿了下去。 “不知我这伤,要喝多久的药。” “方才那位弟子同我说,我的脊柱被一根银针穿透……” “南星都给你治好了,还想这么多做甚。”裴萱萱保持着姿势,似是他今日若不吃下这块糕点,她誓不罢休。 白得晶莹剔透的糕点在眼前晃悠,田渊柏尽管此时还是看不清东西,但糕点都快要被裴萱萱举到他的鼻尖了,他也不得不张口,乖乖一口咬下。 甜味适宜的糕点化在口中,散出一股很浓的梨味。许是裴萱萱顾及他身上的伤势,其情况不宜多费神咀嚼,便把糕点做得软糯清甜,入口即化。 “那日的比试,很多细节还有待细究。” 拍了拍沾上糖粉的手,裴萱萱又替田渊柏掖好被子,继而站起身,背过手看向窗外。 窗边此时站了几只红顶白鹤,歪头愣愣看着她,就好像在好奇她这张美丽而又陌生的面孔。 从端来的盘子上拿过一块被白布包起的东西,裴萱萱将其打开,里面是十几条小鱼干。仙鹤闻到后,眼巴巴看向她,同时用喙对着她频频点,似乎在催促着她。 看来,南星为她准备的这份与仙鹤的见面礼,果然能准确无误地收买“鹤心”。 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她用手捻起鱼尾朝窗边丢去。 这的仙鹤通灵,又许是谷中的弟子时常给它们喂食,所以接食的动作很是熟练。而它们“嘎嘎”狂炫鱼干的模样,多了几分烟火气,看起来可爱极了。 “师姐也觉得内有蹊跷?”田渊柏听到仙鹤的啼叫,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明白裴萱萱是在与它们玩耍,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帕中的十几条鱼干被很快分完,听到田渊柏如此回到,想及他也是感到有所不对。 手中使了劲,可怜的白布被裴萱萱紧握在手心,揉得皱巴巴的,让她的手也沾上了股咸鱼味,等到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非得来这喂什么仙鹤。 “你说,这银针又是怎会拐着弯来刺你的呢?” 将白布朝桌上厌恶地一甩,裴萱萱又从碟中拿出其他的点心喂去,就好似在故意引导田渊柏的思绪随她走。 “莫不是……”田渊柏正欲回话,嘴里却又被塞上一块糕点,这次的糕点有点干,一时卡在他的嗓间,让他没来得及说完话。 第122章 “注了灵力。”裴萱萱收回手补充到。 坐回于凳,她潇洒地将衣摆往侧边一甩,像极了以前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审案的官老爷。 好不容易将糕点咽下,田渊柏又不好意思让她替他倒水,只能讪讪回到。 “这我早就想到了。” “当时,我有十成的把握挡下他的所有银针,可偏就那一根,能无视章法地绕过我的身侧,再准确无误地穿透我的脊柱,若非是注入了灵力,普通的‘千针一指’,基本不可能做到如此。” 说完,田渊柏忍不住咳了咳,企图呛出嗓内残余的糕点,但陷入沉思的裴萱萱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用手撑在床沿,思考着田渊柏的回答。 “还有……师姐。” “嗯?”裴萱萱猛地抬头,以为田渊柏对于此事还有什么要补充。 “你刚刚给我喂的那块糕点……” 田渊柏欲言又止,虽然觉得说出口后,会让裴萱萱误认为自己不识好歹,驳了她的一番好意,但细细想来,他仍是觉得不吐不快。 “糕点沾了你的手……有股子……” “……咸鱼味。” 第64章 红珠之气 不好过于打扰大病初愈的他,趁田渊柏渐渐进入梦乡,裴萱萱在为其掖好被角后离开,同时决意去谷中转转。 热季的晚风最是宜人,她从田渊柏的房中出来时,看到天色已晚,很是醉人,有点不忍太快离开。 远处的天空染上抹姜黄色,又被柔云晕开些许,恰似烟雾缭绕的天庭,好似只要她一伸手,便能扶摇而上,直升成神。 悬着一双长腿坐于峰崖边,她望着成群结队的仙鹤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她面前飞了一遍又一遍。 裴萱萱在想,此等世外桃源,若能一直在此住下,定是件美事。 紫色的宽袖忽然感觉被人扯了扯,被无端打碎了美好的幻境,她有点恼怒地低头看去,才发现竟是乌泽的小水人悄悄爬上了药王谷,寻她而来。 被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她又反应迅速地立马将嘴捂紧。 因为若不慎扰了悠哉的仙鹤,只怕谷中的弟子会寻着被惊吓到的仙鹤找来。届时,就连她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股妖气的来源了。 慌忙用术法隐了水人身上的妖气,裴萱萱小心翼翼将它揣入怀中。 “主人~” 乌泽通过控制水人,与裴萱萱有了连接。 “田渊柏没事,就是还要再在这住上几日。我待会就回,别催了。”裴萱萱左看右探,像个望风的小喽啰,动作滑稽得很,生怕被人发现她在与谁对话。 “哦……” 小水人同步了乌泽的动作,用小小的手挠了挠圆鼓鼓的头,略带委屈地接着说到:“是计蒙给你传了信来,我见上面写了个‘急’字,便想着,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同你交待,所以才偷偷来找你的。” 听到乌泽这么说,裴萱萱瞬间没了望风的心思,赶忙找了棵树干较粗的松柏,将她本就瘦高的身形藏匿了进去。 “给我看看。” 刚吩咐完,乌泽听话地把信通过水人递给了她:“信被我藏进身体里了,你直接从它的身子里拿就是。” 话音刚落,水人的身内突然冒出一卷小小的,圆柱模样的东西,然后渐渐往外抻,于落入裴萱萱掌心后,越变越大,变成了一个被卷起的,正常大小的信。 更为神奇的是,或是乌泽对信下了保护咒,所以纸信并没有被水人的身子打湿,但上面的妖味却更浓了。 “你先看罢,我在这待久了会被你的同门察觉到的。” “主人早点回来哦~”乌泽乖巧懂事地通过水人,在裴萱萱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冰冰凉凉的吻,没等她回应,小人就屁颠屁颠化成了一滩普通的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成为了草地的养分。 无奈地笑了笑,裴萱萱觉得乌泽调皮又可爱,自己是真的打心底的喜欢。 仔细拆开信封,一眼见到的便是薄薄两页纸,刻意做得泛黄带着金箔颗粒的信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清隽的字体,一看就出自计蒙之手。 “见信如晤。” 啧,开头真是文绉绉的。 她暗暗吐槽了一句。 “前日我感觉你体内的灵力变化极大,不知你正经历着什么。特此来信,只为问候一声平安……” 信越读越长,甚至到了后面,几乎全是问安的话。 裴萱萱看得有些困倦,不知不觉竟出了神,混沌间,在计蒙的一番问候之下,记忆不由自主地溯回到了前日—— “天筑门门派首席胜!” 两名审判弟子高举起带着天筑门纹样的旗子,旗间绣了个大大的“萱”字。 那是帆为了裴御萱而特制的面旗,代表着无上的荣耀与尊贵,给足了派头。 裴萱萱面无表情地收剑,高昂着头,威严十足,默默在心底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猎猎的风吹起她满是华贵配饰的裙摆,尽管沾染了血,但意外地让她更显美艳与强势。 莫离常喜将她比作天边娇羞又高洁的月,殊不知,于他此刻抬眸看向她的瞬间,他竟觉得她耀眼得如同天上的金轮。 天上的金轮已被乌云吞噬,而她,却似恰好替代了那束金光。 亦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明明散发着温暖,可一旦他接触,又会被其灼伤。 第123章 不禁低下头痴痴笑了,直到这一秒,莫离终愿承认自己什么都不如她。 就算努力进取,玩阴谋斗阳谋,不论怎样,自己都斗不过她,亦得不到她的半点注视与关怀。 心理防线似山峦摧崩渐渐塌裂,就好像心中某颗名为“希翼”的种子被一剑劈开,导致带刺的藤蔓乱生,缠上心脏将其反复绞杀,使他饱受折磨。 忽然在台上喷出一口黑血,他捂上发疼的胸口,那是被裴萱萱的剑柄击中后留下的内伤。 台下的弟子呼声不断,皆为崇拜者的呐喊。 裴萱萱努力维持着作为一个首席,以及一位最终胜者该有的姿态而立,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而她一旁的脚下,却匍匐着一个黑暗的不明物。 她皱起眉,最后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却被对方当作唯一的光亮死死握紧,眼神仿佛是在祈求最后的怜悯。 “莫离师弟。”裴萱萱涂了艳色饱满的唇,上下开合,却吐出了莫离最不愿听到的话。 “你输了。” “你也不配与我并肩而立。” 说完这句,她反手从审判的弟子手中夺下属于自己的旗帜,紧接着翻身一跃,踏上鼓舞士气的红鼓,踮脚一点,轻灵又柔软的身躯仅仅只用须臾的时间,便站立在了高台之上,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然后,她在华竹与问天欣慰的眼神之下,将旗紧紧扎入那用以计时的焚香炉内,香已燃尽,如今只剩下金色的香灰等待其主的插入。 从台下往上看去,带着“萱”字的旗子就仿似被高挂在了半空,一时间,风头无两。 弟子们相继看了眼,无人在意比试台上仍躺着的莫离,便朝着高台上站着的三人跪拜下去,同时口中大喊: “愿首席引领我门发扬光大,为天筑未来的蓬勃,创出无限荣光。” 直到此刻,站在主位的裴萱萱终于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美色与权利并行,她也终是知足了。 被唤莲挽着一起从谷中离开,裴萱萱对着她是从上往下都打量了个遍。 “师姐。”唤莲尴尬地揉了揉圆圆的脸蛋,却揉不掉颊上的红霞。 “我真是来找你的。” “那你怀里藏着的是什么?”她用食指点了点唤莲鼓起的衣服,语气满是怀疑。 “伤药……” 知道自己无法在裴萱萱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唤莲扁起嘴,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个被牛皮纸包得妥帖的药包。 不用低头,那几味药苦涩的气息便侵占了两人的嗅觉。 裴萱萱扇了扇鼻子,接着又忽而瞪大双眼,抓着唤莲的手臂带着本人在面前转了一圈。 “你受伤了?!” 怪只怪她被田渊柏这家伙迷了眼,竟使她忘了她的小唤莲。一想到自己的小糯包子背着自己偷偷治伤,裴萱萱心底的愧疚感直线而上。 “不是我,不是我。”唤莲忙摆手,又怕解释不够,还带动了头一起摇,傻傻的样子,让裴萱萱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你来药王谷抓那么多药干嘛?” 挑了挑眉,裴萱萱忽然来了八卦的心,反正令她最挂心的比试*已经结束,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可以为所欲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比如——先在苑里躺上半个月。 狂吃狂饮一个月。 和乌泽偷溜下山玩两个月。 “不会是给哪个情郎的吧?” 她话刚说完,眼见唤莲的脸却越烧越红,看起来都能拿去烫鸡蛋了。 继而,唤莲软绵绵对着裴萱萱撒娇一推,又扭扭捏捏地将药放回了怀中,“师姐胡说,哪是什么情郎。” “那就是准情郎。”裴萱萱难得笑得如此开怀,把唤莲都给看呆了,原本害羞的心,也被她的笑逐渐感染,不得不认了下来。 “其实就是个师兄。” “仅此而已。” 唤莲肉肉的脸颊笑起来会将肉堆在一块,裴萱萱难忍地上前掐了掐她的脸,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把唤莲往怀中搂紧,二人开开心心乘上仙鹤回了苑。 但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于药包的最边处,实则写着一个“莫”。 忙了一天,裴萱萱安逸地躺在澡桶里泡澡,苑外的蝉鸣声节奏得当,难得的静谧感将她的疲惫一扫而空。 待会,她决意先看几页裴御萱留下的心法口诀,便赶紧躺床上做回条咸鱼。 “努努” 刷了红漆的木门在敲击时会发出闷闷的声音,裴萱萱刚穿好衣服,又大概了一下时间,疑惑着此时在外的人会是谁。 “谁……哇!” 刚把门打开,一团火便直冲她的脸而来,差点给她烫出了个大妈们最喜爱的卷毛造型。 “你能不能悠着点!”裴萱萱慌张地用手迅速为脸蛋降温,上下摸了好一通,直到确保自己的小脸无恙,才将门愤怒一甩,发出了声震响。 “山下有奇怪的气息。” 火幻化回人形,般若抱着臂,坐到了圆凳上。 “我当何事呢。” 裴萱萱气得牙痒痒,只想上去把般若给揍一顿,压根无法理解这家伙,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是妖怪,可以不用睡觉。 可她肉体凡胎。 她需要啊! 这种屁大的小事,明日再提又有何不可? 第124章 “也许你会感兴趣。” 般若见她恨恨瞪着自己,反唇一笑,接着从手中拿出一颗深红色的珠子,塞入了裴萱萱的手里。 “妖气很重。” “定是只为祸人间的东西。”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把裴萱萱吓得双手绷起。 望了眼被塞进手里的珠子,她又把视线转向般若,不料他只是眨了眨眼,示意让她自己看。 红色的珠子被灵力抓碎,深红的雾从中飘散出来,如同终于重获自由的鸟儿,死命往上攀升,直至散在半空。 “这么浓的妖气?!” 裴萱萱瞳孔变得出奇的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若我没猜错,或许我们又该下山了。”般若玩着手腕上的系带,像在故意嘲弄她。 啊!!! 裴萱萱在心中怒吼,同时出现了几百个小人在使劲锤着地板,那不甘的心声差点冲破了禁锢,从她嘴里炸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咸鱼度假时光。 又泡汤了。 第65章 她的战利品 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如楼宇般高的房。房子像是一个华丽的塔楼,每一层的檐边都装饰着三个青铜铃,由做成盘龙的檐角叼在嘴中。 房顶直逼青云,那是专属华竹掌门的苑。 裴萱萱特意取了鞋,脚上只穿了由束袋制成的白袜在碎石上踩来踩去,她回想起小时候在公园里学着那些老大爷的模样,于石板子路上左踩右踩,这种又疼又痒的滋味,让她感觉恍若隔世。 直到闻到梨花香,石子路上也渐渐有了花瓣的踪迹,她便知离目的地不远了。 轻轻推开有点沉重的乌木门,门上用金漆绘着天筑门的法阵,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 蹑手蹑脚地提溜着靴子走入门内,裴萱萱发觉华竹此时正用手抵着头,于正榻之上闭目养神。 误以为他是睡了过去,本想顽皮地拿起他的一束白发挠挠他的鼻子,却不料被华竹反手一抓,抓了个现行。 “师尊装睡。”从华竹手中挣脱,手中的鞋也不慎被一同甩到了地上,发出闷响。 裴萱萱皱了皱鼻子,弯下腰拾起靴子,尾调随着动作高高扬起:“耍赖!” “耍赖?为师的头发是给你这么玩的?” 华竹望向她靴子掉落的位置,哑然失笑,起身之后,看到她白色的袜子变得黑黑的,便知她刚刚定是又在路上玩石子了。 无可奈何,华竹眸子垂下又支起,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接着忽而眼神坚定地朝自己的身后瞟了两眼,引着她去了屏风后。 这不去不知,如若不是华竹亲自带她前来,她都想不到这榻的背后竟被施了个障眼法。 驱使灵力,华竹往空荡的地方灵犀一点,一个石制的大门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裴萱萱目瞪口呆,以至于还没想起要问他些什么,便被华竹一把拉着入了里。 密室的路又长又窄,岔路多得数不过来。他们一前一后行至其中,裴萱萱快要被绕晕了,要不是跟在华竹的身后,只怕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才得以找到出路。 听见身后的脚步放缓,华竹回头看去,却看到裴萱萱一脸茫然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记住今日走的路,这片是为你留的领地。” 说完,华竹把头扭了回去,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没有再顾及裴萱萱是否有跟上。 一路上,裴萱萱是靠着疾步换小跑,才终能勉强跟上华竹的步伐。 来到入口,她没有犹豫一秒,死死紧跟在华竹的身后,就怕待会被他落下。 密室昏暗但宽阔,周围掌着灯,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正要开口控诉华竹的冷漠,她却被一个深蓝阵法的亮光所吸引,盯着看了好一会,她着实猜不出那是何物,微眯起眼上前瞧去,碰巧脚下蓝光忽地一闪而出,吓得她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这阵法竟大得几乎占据了整间密室。 将原本浅踩在脚下的长靴拉回小腿,她再度好奇上前,想细细探究里面封印的究竟是何妖物。 不惜动用如此大的阵法,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华竹公布正确答案的一刻,竟会是…… “此为萱萱的战利品。”站在阵前,蓝色的光将华竹的白发染成碧蓝,显得他更仙气了。 “不记得了?” “焘芸村的那只。” 用食指指节敲了敲裴萱萱的额,华竹想不到她竟会健忘成这般。 “是它啊。”揉了揉红了一块的额头,她背起手对着那巨大的阵法环了一圈,而当初那被它压着打的场景又同时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为何,她现在特别想一掌把这家伙给打散了,好解她心头之恨。 反正她在门内的声望刷得也不错,这玩意,似乎也失去了稳固她地位的作用。 “悠着点,它对我们还有用。” 见她恨恨看着那邪物,华竹明白她定是忆起了焘芸村的经历,但当初她下山时,既与她说的是历练,那就得一步一脚印夯实基础,若不受点伤挨点罪,不成个皮实的修道之人,可接不起他这掌门之位。 “师尊说的作用是……”裴萱萱感到十分疑惑。 这邪祟,要说厉害倒也算不上。如不是起初它借助焘芸村独特的天气外加自己独特的身体特式,要想在天筑门眼皮子底下作恶,想必在前期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125章 “这邪祟……”华竹抬手冲着那团黑雾禁锢的阵法点了点,透明不可见的屏障随着他的手指漾出圈圈波纹,好似点在水面。 而感受到灵力的黑雾瞬间腾起,不要命般往屏障猛撞,企图冲破桎梏,再见天日。 见其仍旧如此有力,华竹冷哼一声,似在嘲笑那黑雾的不自量力,便反手又为阵法多加了好几成禁锢,然后看向裴萱萱,继续道:“为师从它的身上探出了一抹不可估量的邪气。” “就好似,这是由好几位拥有强大灵力的术士所制作出来的邪物,而非是它天生如此。” 裴萱萱咽了咽口水,双目瞪大,正努力细细研磨着华竹的一字一句。 “师尊的意思是……” “是有人故意制出的妖邪,企图同我们天筑门对抗?” 这可就事大了! 脑海中浮出一句话,带着她的心狂跳,紧张地握起拳。 如果按华竹现在所说,那不就是敌在暗,他们在明? 且仅单凭一只长得像团黑雾的低级小怪,都能将她这天筑门的首席逼得去摇人才能收服,那其背后的操控者,岂不是更难对付? “你的想法,我也有考虑过。”华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示意她松下一直紧绷的颈肩。 “问天长老也很是赞同,毕竟,他们做得过于明显。” “焘芸村是距离天筑门最近的一处村落,那里物资匮乏,天气也素来阴晴不定,若不是在那世世代代居住的村民坚持不愿搬村,焘芸村早就是座荒村了。” “近几年,亦没有生人愿意前去定居,毕竟太过苦寒。如此一想,若是想要攻占地盘,焘芸村是最不优的选择,可他们偏偏就择了那。” “只能说,他们极大可能确实是冲着天筑门来的。” 华竹找到角落的一方矮凳坐下,对着裴萱萱招招手,让她跟来。直到她堪堪挤入这小小的地方,裴萱萱才意识到这处是物尽其用般,放了一套专门拿来喝茶休憩的桌椅。 品了口华竹刚倒好的茶,芳香清甜,裴萱萱惊讶于这茶竟还是热的。 “即是如此,不如我再下焘芸探查一番?”差点被烫伤舌头,她为顾及身份,也只好偷偷吐出几口凉气,安抚安抚自己的舌尖,导致她说话有点大舌头。 “上次下山,是为历练。而此次,弟子目的明确,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她的话让华竹沉默了一会,端着杯子双眼发散,似乎是在考虑她说的可行性。 “也好。” 许久,华竹才用指骨敲了敲青木色的台面,微颤的白眼睫却带有几分顾虑之色。 “刚巧,近来我收到人间皇宫传来的邀请帖,说是半月后,宫内设坛祭天,祈盼能求场甘霖雨露,所以望我派几名弟子下山一趟,从旁协助。” “可……” 裴萱萱眯着眼随着他的目光,看进他的眼底,却被他心虚躲开。 看来她没猜错,华竹果然有顾虑。 “师尊若是担忧我的平安,大可给我多拨几个人手。” “皇宫与焘芸村隔得不远不近,要说及赶路的问题,对于我们这等修行弟子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言罢,裴萱萱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青木台上画出了张大概的地图,还细心地一一标出了位置点。 “不如我们先下山,去看看焘芸村有何疑点,待处理好之后,我们再赶去皇宫。” “一来一回,要是从现在的时间估算下去,差不多了。” 清又灵的眸子尾部带着抹连她自己都不知情的媚,眼眸往上抬时,媚态更显,让华竹几经滞了呼吸,只呆呆看着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出神。 “师尊?” 思及华竹或许还是无法被自己的计划说服,裴萱萱脑内又浮出第二个方案,正欲开口提出,华竹却打断了她。 “既然你已是能独当一面的首席,有些事,我自然是能放手便放手的。” 他叹了口气,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此番下山,都依你的,你想带谁同行,与我打声招呼便是。” “但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 说完,华竹缓和了一下即将又要离别的不舍,摊开手掌,一道亮光闪于他的掌心。 突然,一卷金黄色的卷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是皇宫送来的圣旨,你可当作信物通行。去到皇宫,你自报家门就是,知晓你们是天筑门的弟子,那边是不敢为难你们的。” “萱萱……”华竹欲言又止,转身看了眼蓝色阵法内,那团仍不知疲倦猛撞屏障的黑雾,又回头看向她,面色沉重。 “任务是次要,但你,是天筑门未来的掌门人,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师尊~以后一有空,我定给你写信,保准你收到的信,会多到让你不想再看到我的字迹。” 裴萱萱勾了勾唇,头伏上华竹宽厚的肩膀,一种安心感瞬间抚平了她略带焦躁的心。 其实她此番下山不为别的,天筑门弟子下山祝坛这等小事,都是她身为天筑门首席应做的,可暂且不计。 但,她最想下山去探查的,是般若那日递给她的那枚满是疑点的红色珠子。 此番祝坛,给了她一个合理下山的机会,冥冥之中,她心中也浮上种不详的预感。 似乎那颗珠子散出的可怖妖气,与那团黑雾的操纵者,以及焘芸村,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第126章 第66章 又见计蒙 天还未亮,昏暗得需得掌起灯,裴萱萱的苑内便开始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尽管太阳还未升起,但还是闷热得不行,不可控的热辣温度,就好像连天筑门老祖设下的护罩都没起太大用处。 “这个要带上,对!还有那个~” 裴萱萱像条脱了水的咸鱼,瘫软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唤莲足足收拾了半个时辰。 期间,她有想再过睡个回笼觉,可唤莲雷厉风行的收拾速度,以及那似有若无,偶尔还会发出声响的动作,让她压根无法专注入眠。 她开始有点后悔,当初答应带唤莲一起下山了。 黑着如熊猫般的眼圈,裴萱萱看着唤莲忙前忙后,本想起身去帮,又被唤莲按下。 “师姐,收拾东西这种事,唤莲最在行了,你再多躺会,好了叫你。” 第n次被唤莲推回床,裴萱萱索性放弃了挣扎,换了个动作。她一双长腿夹起薄被,翻了个身,揉了揉逐渐又模糊的眼,打算浅施小咒屏蔽起声音,再多睡会。 “咚咚咚” 正欲抬手捏咒的瞬间,门外的人却似是算准了时机,赶在这时前来。 “谁啊?” “哦,原是田师兄。”唤莲开门后见了来者是谁,故意叫得大声了些,意为提醒裴萱萱。 “大哥!”被人打断了施法,裴萱萱平摊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崩溃于这几人充沛的精力。 “我不是说太阳起了我再起吗?一个两个起那么早,天都还没亮,你们来我房间扮鬼玩呢?” 言罢,她又扭头满脸怒气地瞪了一眼距离床榻不远处的茶台。 只见乌泽与般若不知在何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难得一致地翘腿看着她,仿佛在催促着。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裴萱萱被扰得掀被而起,起床气把她的怒火燃得猛烈,已是顾不上什么颜面。 她先是行至桌边,一掌拍响台面,以示自己的愤怒,于震慑两妖后,又推开一脸不知所云,企图上前劝解她的唤莲,怒目圆瞪地直愣愣朝田渊柏走去。 此时他正背对着她,环着胸依靠在门框上欣赏着苑落的风景,等待着她梳妆打扮。谁料裴萱萱毫不留情地直接对着他就是使劲一脚,活生生将还在摆造型的田渊柏踹出二里地。 “我!还!没!睡!够!呢!” 她勃然大怒,直接将隔壁所有苑落的弟子都给惊醒,而恰逢这时,远处传来声清澈的鸡啼,其极具覆盖力的声音,完全遮住了裴萱萱的嚎叫,为她挽回了些许脸面。 “师姐……”唤莲小心翼翼上前,扯了扯裴萱萱的衣袖,平息了她的怒火。 “鸡蹄了,日升了,刚好您这个点,确实该起了。” fxxk! 裴萱萱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啼叫的鸡依旧不停展示着自己洪亮的嗓音,在裴萱萱耳边无死角环绕播放。 就好像,在故意嘲讽她什么。 不知怎的,她今日,特别想吃鸡。 焘芸村与第一次来时一样,而予以他们的重逢礼,又是一场大雨。 裴萱萱与唤莲瑟缩在小小的亭子内,般若早就没了身影,估计是因怕水,不知躲到哪去了。 距离之前他们所待的客栈还有一些距离,乌泽与田渊柏先行一步去找寻,裴萱萱与唤莲同撑一把伞紧随其后,可未料雨越下越大,甚至连前方两人的身影都看不清之时,她们才决意先在亭子里避一避,等雨小些了再走。 “师姐,刚刚与田师兄一起的那位男子,真的是位很厉害的水仙吗?” 唤莲撇了撇沾上脸的雨水,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里全是单纯的信任。 “这……”裴萱萱顿了顿,冷汗直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我怎么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唤莲见她欲言又止,只能继续试探般问:“好像跟往时我见到的仙人,气息不太一样啊。” “诶,唤莲!” 裴萱萱忽地侧身,双掌抱上唤莲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乌泽他只是比较厉害,灵力强盛,咳……对,还有那个般若。所以,他们与你往日里见到的仙人气息不同,也是正常的。” 说完,裴萱萱还对她展露出一副真诚之态,好让其赶紧结束这个难以继续下去的话题。 “哦哦。”唤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次将弹上脸颊的水滴抹去,又伸出衣袖,贴心地为裴萱萱细心拭去她脸上的水滴,乖巧又温柔的动作,让裴萱萱感到很是愧疚。 “既然都是师姐的朋友,那也都是唤莲的朋友。”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却让裴萱萱心底的愧疚更深了。 淋头直下的瓢泼大雨似有渐渐小下的趋势,为掩饰这种尴尬,裴萱萱伸出手去够雨点,继而摇了摇唤莲的手臂,颇有几分讨好之味。 “雨小了,我们可以走了。” 毕竟两人是修行之人,行走的速度自是比常人要快。 就在田渊柏与乌泽刚与熟悉的店家打好招呼开好房间,两位女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哎哟,客官,您也来啦~” 店家很快便认出了裴萱萱,上前同她热烈地打招呼。 本讶异于店家极佳的记忆力,可转念一想,原主裴御萱这张美艳绝双,独冠绝尘的脸,又怎么会淹没在茫茫人海中呢? 第127章 裴萱萱冲店家礼貌性笑了笑,在其热情的招呼之下,又回到了原先住的那间房内。而唤莲则是被安排在她的隔壁,仅一墙之隔,两个女子互相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正忙于收拾包袱,却听到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停驻在她的门外。 此时裴萱萱的房门正大开着,人坐于床上,一转头,便轻易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是何人。 “师弟收拾东西的速度挺快。” 见到是田渊柏,裴萱萱复而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要不要我帮帮师姐?” 田渊柏也不同她客气,没等她邀请,步子直直就往里迈,顺势坐在了离床边不远的红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她收拾包袱。 “你我之间,似乎还没有不客气到这种程度。”裴萱萱露出一个讪笑,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去看他。 余光瞥见他不停拍打着地板的白色靴子,她感受到田渊柏似是有点无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还未休养好就自告奋勇要跟来,就不怕落下病根吗?” 将手中的衣物抱起,裴萱萱起身朝床头的一个衣柜走去,打开衣柜,一股专属梅雨天气的气味从里散出,熏得她蹙起了眉。 “伤早就在谷中养好了。”田渊柏赶忙上前,用手为她扇开柜中飘出的气味,眼神中带着几分邀功的味道。 “师姐需要我,我就跟来。” 许是觉得这句话说得太满,容易尴尬,田渊柏轻咳了一声,又接到。 “你我同门一场,相互协助都是必须的。我相信,若我需要帮手,师姐也会出手的……” “对吗?” 星星点点落入他的眸中,其中还带有几分期盼。裴萱萱愣了愣,手中的衣物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卡在两人之间,使二人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才不会。” 她掩饰般哼了声,终于找到机会将衣服放下,手却被田渊柏瞧紧机会握起,吓得她一颤。 在庞大的衣柜遮蔽之下,田渊柏鼓起勇气,眼神却有几分局促,好似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她说,但到了嘴边,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你会的。” 嘣了半天就嘣出这三字,衣柜遮盖了光源,使他的眸色很暗,可偏就如此,倒是使那浑是凌冽的凤眸,多了丝深邃。 “就像之前,你为了我在比试台上大杀四方一样。” “谁说我在上面砍人是为了你?!” 裴萱萱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心突然无序地大跳,完全捉不住变化的规律,让她感到慌乱。 “师姐不是为了帮我复仇?”本不报何希望,田渊柏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但又在看到她支支吾吾的一瞬,立马恢复了生机,就连眼神都仿若如沐春色,闪着绮丽的光。 “师姐不擅长说谎。”他笑了,安心地将紧握在掌中的手贴上脸颊,眼瞳泛出水光,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怪可爱的。 裴萱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亦完全打消了反驳他的念头。 她想,既他选择陪着自己,那有些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她也打算由着他去了。 不得不说,店家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晚饭过后,裴萱萱不顾形象地拍了拍滚圆的肚皮,戴于腕上的坚硬镯子不慎打上她的肚子,吃痛的一刻,也让她想起了计蒙。 来焘芸村前,她用三色镯给计蒙发了信,告知他此行再度下山的目的。可左等右等,直到现在,都未见计蒙有所回应。 大雨不知是在何时停的,地上深浅不一的水坑映示着方才确实有场雨来过。裴萱萱扛了张长凳,坐在门外看着外面放晴后微暗的柔云,同时一只手扣着镯子,开始为明日做盘算。 “等他?” 忽然一股温热的感觉袭来,裴萱萱不用回头都知道站在身后的是谁。 “不回应你,估计是死了。”般若见她不搭理自己,便弓了弓腿,朝她身侧蹲了下去,手中还不忘玩着火,一燃一灭,幼稚得很。 “小孩子玩火会尿床。”裴萱萱乜了他一眼,没好气到。 “谁是小孩子?!” 果不其然,般若暴跳而起,差点想一通大火把这都给烧了。 “爷是活了上千年的大……” 正要震声自爆,他却忽地想起此刻不远处还坐着不知真相的唤莲,于是正要骂出口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 “可真的很奇怪,按理说,计蒙会秒回的啊。” 全然无视了此时暴跳如雷叽里呱啦乱叫的般若,裴萱萱皱着眉,有点不理解地盯着手上的宽镯,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计蒙不会……” 她欲言又止,看了看眉头撅得一高一低的般若,又看了看镯子。 “守护焘芸村本就困难,计蒙他……” 话音刚落,正低头不安捏着镯子把玩的裴萱萱,余光却瞟到一枚熟悉的衣角。 惊讶地抬起头,她看到了那带着帷帽的男人,长身玉立,一如当初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计蒙!” 她开心得就要站起朝他扑去,但被他守礼一指,又被推着坐了回去。 计蒙忽视了般若如火般烧起的怒意,撩开半边帷帽,半张清俊又自带神秘的脸印入裴萱萱的眼内。 “听闻你有要事前来,我又怎能不出现?” 第128章 第67章 一颗毒液 第二日,雨又如约而至般劈头淋下,直接浇灭了裴萱萱的所有热情。 她撑着下巴从房内朝窗外看,估算到这场雨似是从昨晚便开始下的。 往楼下走去,正百无聊赖地等着雨停,她合计着先下楼吃个早餐再做打算,却在客栈的正中方桌上,捕捉到了个熟悉的背影。 还以为自己睡懵了,裴萱萱忍不住快速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发现此人非她的臆想。 “计蒙?!你出山的时间怎么变长了?” 扶着木质的扶手疾步而下,裴萱萱有点不敢相信,此时的计蒙,竟淡定地坐在客栈内,仔细品着茶,一切在他那都仿若降了速,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确实如此。” 视线随着裴萱萱的移动而动,计蒙毕恭毕敬地对她半鞠了个躬,于看着她坐落在自己身侧后,又继续旁若无人地拿起手旁的大白馒头,细细品尝起来。 起猛了! 她看到山神吃馒头了! 极具冲击感的画面让裴萱萱感到不可置信,就连刚才的疑问都瞬间被抛到脑后。此时,她正专注地看着计蒙吃着这些代表着人间烟火的东西。 被她盯得难受,计蒙抿了抿唇,白色的馒头屑粘了一些在唇上,令他多了几分“人味”。 “裴首席若想吃,大可再找店家要一份。” 难得看到计蒙对自己露出嫌弃的神情,裴萱萱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解闷的玩具,意犹未尽地含笑看着他。 “对了。” 忽然想起自己此番赶来的目的,计蒙中断与她打趣的话题,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上次你同我说,你当时灵力大动,是因为在进行门内的比试?” “是啊。” 裴萱萱没想太多,拿起另一个多出的馒头就是蛮力一咬,不料差点被卡住。待艰难咽下后,她又继续到:“我不是全都同你说了一轮了吗?” “但如果仅仅只是你的灵力波动过大,我不会如此紧张……” 计蒙深吸一口气,为裴萱萱倒了碗香浓的豆子汁,轻推至她的面前,“我是感觉到,当时在你身边围着的,还有另一种诡异的气息。” “嘭” 手中的大白馒头应声落地,她愣在那,忘了动作。 “什么?” “我是说……” 见她确实不知晓此事,计蒙沉默了一会,心中暗暗庆幸她并没有因而受伤,才接道:“当时你的身边,或许有妖。” “一只强大的妖。” 凭借计蒙的“后门”关系,雨势总算有消减的趋势。 直到雨停,裴萱萱才将众人聚集在离客栈不远处的马厩旁。 “怎么非要站在这么臭的地方?” 般若眉头紧锁,抱着臂站在远离马厩的地方,可为了与另外几人交流,他又不得不将声量放大,引得稀稀拉拉的村民路过时都会对他们行以注目礼。 “你过来点。”裴萱萱像做贼似的将般若又扯回原地,然后看了一眼众人,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此番下山,我们需探查先前那团黑雾的真实身份,以及查出它背后的操纵者,但皇宫的祝坛不多时便至,焘芸村,我们亦不可久留。” 见大伙神色各异,她也猜出了大家的想法,舔了舔干燥的唇,她继续说到。 “不如今日,各位先隐去气息,一同前往之前降伏黑雾的那处。人多力量大,大家分头行动,找起来也快些。” “主人,我跟你!” 话音刚落,乌泽立马跳出来死死抱着裴萱萱的手臂不放,一副谁逼他放手就咬谁的模样,看得众人直皱眉。 “好,乌泽跟我。” 时间紧迫,她没有心思再去照顾谁的情绪,眼神对着剩下的人一扫,示意让另外几人自行决定。 “那我跟师兄吧。” 唤莲喏喏看着好几个眼生的人,本想学着乌泽的赖皮模样扒上裴萱萱,可想到自己既然是下山做帮手的,便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仔细纠结了一番,她还是打算选一个认识的人跟随。 “好,唤莲跟田渊柏。”裴萱萱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田渊柏点了点头,却换来了他略微不快的臭脸。 “不是!”般若掰着手指左点右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最终被落下的那个,气得差点就要抬手把身侧的马厩给点了。 “裴御萱,你要我跟计蒙这个混蛋一起行动?你疯……” 然而还没有给般若说完话的机会,裴萱萱直接丢下一张黄符,让他立马噤了声。 一旁的计蒙倒是无所谓,安然地将手叠在身前,耐心等待着裴萱萱的发号施令。 “那现在分配好了,各位,辛苦。” 言罢,裴萱萱利落从掌心唤出一道金光,金光上镌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再然后,一道无色的屏障从众人身旁包起,将他们紧紧裹住。 脚下霎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承载着他们。刺眼的光猛地从金色的阵法中迸*射出来,瞬间隐匿了所有人的身形,护佑着众人消失在了原地。 裴萱萱觉得自己真是个修道的天才。 自打上次与那只妖邪一战后,为求保险,她曾在打扫战场时,于原先躲避的那间木屋内留下过一个传送阵。 金色的阵法被她用稻草严严实实盖起,又消去了它的灵力,确保其不会被路过的村民或其他妖邪发现。 第129章 如此万无一失且留了一手的做法,她没想到真会在今日派上大用。 也许裴萱萱是为施咒者,所以到达的时间最快。 乌泽与她二人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至透明,慢慢踱步在曾经那片激烈的“战场”上。 “主人当初与那只邪物搏斗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两人用灵力沟通,尽管此法会一直消耗灵力,但为不打草惊蛇,也只能如此。 “没有。我当时,还真以为这家伙仅是只道行修得高些的妖邪。” 尽管嘴巴不能发声,但裴萱萱的唇还是止不住上下开合了几下,谨慎地勘查着地面上残留的蛛丝马迹。 同一时间,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散在各个角落,确保各位都平安到达,她提起的心也微微落了点地。 “这处早已荒废许久了。” “此片原为焘芸村的邻村,据说待在这的村民都是擅长农耕的人,但多雨的地带,根本无法种植庄稼,所以到了后来,这的村民连存活都是问题。直到某日,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连绵不断的雨季,自发搬村,便早在几年前搬离了,最终只留下零星几户。” “而自打上次这里出现了邪祟,还攻击了他们,只怕剩下的几位重新复活过来的村民,也早就被吓跑了。” 传来的是计蒙的声音,低沉有力,其中不乏一股无奈之感,让裴萱萱也跟着叹了口气。 “之前我有寻着你的气息来这看过,没有探出什么。” 他的身旁跟着般若,但向来一旦看到计蒙便会爆炸的般若,此时竟也安静了下来,专心听着计蒙说话。 清晰地听到计蒙深吸了一口气,裴萱萱认为他还有未说完的话,不料,田渊柏的声音忽然传来,如震声的惊雷,像是不把所有人的耳膜震穿,他誓不罢休。 “裴御萱!” “这里有一丝毒液的残留。” 田渊柏话音未落,裴萱萱立马施咒闪到他的身侧,只见到他的脚边有抹黑色的痕迹,如黄豆大小,若不仔细看,以常人的眼力,压根就看不到。 “这么丁点东西,你是怎么察觉的?” 裴萱萱一边惊讶地拿出枚由白玉制成的小瓶,一边长指隔空轻点,那颗毒液便听话地飞入了瓶内。 “唤莲发现的。”田渊柏指了指唤莲,其他人也在这时赶来,一起望向了她。 “我也不知。” 唤莲无辜地拼命摆着手,可怜兮兮的表情似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发现的。 “方才我就是与师兄在这绕了绕,我的灵力便开始有些混乱,再一使力探寻,就感受到了那处方位有点不对,仔细找去,草堆内,正躺着那颗毒液。”她慌张地贴上裴萱萱的身侧,身子有些打抖,不知所措的眼神显得她柔弱得不行。 “我不是质问你的意思。” 裴萱萱高她一个头,担忧自己严肃的语气吓到了初出茅庐的她,便微微蹲下身来摸了摸唤莲的头发,企图安抚她一会,稍稍缓和了二人间紧张的气氛。 “师姐,我也不知自己的灵力是怎么了。” “刚下山,我就感到不对,体内的气息不如在天筑门时平稳,反倒乱的很。可我是第一次陪师姐下山历练,我怕自己直说会扫了师姐和诸位的兴,我……” 唤莲哭丧着脸,肉肉的脸蛋埋进了裴萱萱手臂处,语气委屈极了,令所有人都不忍再追究此事。 将唤莲抱入怀中,裴萱萱朝田渊柏使了个眼色,而他也一副了然的表情,学着她刚刚施咒的样子,召唤出传送的阵法。 众人穿梭在阵法中,而唤莲许是疲倦了,竟直接站着睡倒在了裴萱萱身旁。 担心她会摔倒,裴萱萱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本就身材娇小的唤莲,身子瘦弱,对于常年修行的裴萱萱来说,完成这个动作,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成想,田渊柏竟冲着她的灵气寻来,定在她身旁,酸溜溜道:“师姐真是好兴致,唤莲师妹,也真是好福气。” “田渊柏,你不会吃醋了吧?” 裴萱萱哑然失笑,胸腔传来共鸣,让她感到一阵心动。 “我听不懂师姐在说什么。”明显是气急败坏了,田渊柏把拳头捏得“咔嚓”响,嘴却比铁还硬。 正欲继续调侃他几句,耳旁忽地穿来一个撕裂时空的声音,裴萱萱转头一看,才看到计蒙也跟了上来。 “裴首席。” 计蒙欲言又止,看了看裴萱萱怀中的唤莲,又看了看她。 “你怀中的这个女人……” “可能有问题。” 第68章 擅木的能力 回到客栈,计蒙站在唤莲房内的窗前,凝望着放晴的天空。 过了好一会,他才向着半空把手高举过头顶,那布设在空中的无形帷帽被唤回原形,于现形后,渐渐从铺满整片碧空的形状变回常态,飘入计蒙的手中,被他戴回了头上。 他此时负手而立背对着裴萱萱,帷帽恰好遮起了他的脸,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将昏睡过去的唤莲妥帖安置在床,裴萱萱直起身,长袖一甩,将房门闭起的同时,还顺道在门上加了个咒。 当下房内除开裴萱萱与睡去的唤莲,只有计蒙和田渊柏两人。他们一人仍保持站立在窗前的动作,而另一人,则翘起腿撑着头,谨慎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唤莲。 “计蒙,你刚刚与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130章 许是害怕泄露什么消息,裴萱萱在上楼前便吩咐乌泽与般若守在楼下,防止他人上来打扰。 听到是裴萱萱最先挑开的话题,计蒙撩起一侧帷帽,同时身子朝她转去,姿势终于有了变化。 炯炯有神的双瞳直勾勾望向她,表情有几分不忍,可碍于她追问的眼神,仍是不得不开了口。 “你的这位小师妹……” 顿了顿,计蒙将帷帽完全撩开,他的神情平静,却带着丝神明的韵彩。 神秘而不可高攀,不容凡人妄加揣测。 “她或许是只妖。” 计蒙的唇一开一合,明明是发出了声音,但在进入裴萱萱的耳内时,却犹如被消了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而她耳膜嗡鸣,听力如同失了效力,全然无法听进他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被计蒙的这番话吓得不停往后倒,她差点不慎踢到身后的床,田渊柏此时也一脸愠怒站起,戒备般将裴萱萱顺势揽入怀内,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而那双瞪着唤莲的凤眸,神色凌冽。 “不可能……” 她伏在田渊柏怀中,嘴中不停来回念着这三个字。 事到如今,她压根无法相信与自己日夜相伴的唤莲,竟会是只捉摸不透的妖。 乌泽也好,般若也罢,毕竟是裴御萱亲手教养过的妖,且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里,毫无疑问,他们都不可能背叛她。 可唤莲这个小师妹,尽管从她刚穿书来时便认识,却也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她是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当然,裴萱萱也猜不出她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目的,这使她徒然生出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心不由得绞痛起来。 见裴萱萱一副痛心的模样,田渊柏牙关绷紧,求证似的瞥向计蒙,“绝无可能,若唤莲是妖,那我的捉妖壶怎会不响?” 听及田渊柏的提醒,裴萱萱这才想起他的捉妖壶早已给了她。 努力撑起一丝希望,她抬掌唤出捉妖壶,又捧着它慢慢朝唤莲走去。 唤莲小小的脸蛋被捉妖壶发出的微光照亮,将她毫无血色的脸衬得更白了。就在这时,迫不及待求证的三人本以为能从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不料,捉妖壶竟一如往常,在唤莲的面前,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计蒙!” 裴萱萱诧异回头,企图寻求解释,同时看到计蒙露出一个质疑的表情。 他缓缓逼近,似是要亲自前来验证。 “我的估算应当不会有错。”双指贴上唤莲光洁的额头,计蒙的双眼闭起。 突然,只见他的眉心出现一道白金色的竖纹,竖纹有光散出,光映射在唤莲的脸上,意外将她惨白的脸照得光彩照人,如回光返照的病人,看起来有点慎得慌。 三人又等了许久,直到那道光变得微弱,依旧未见其有反常的变化。 “着实奇异。”许久未见异常,计蒙不得不将法术收起,坐于床沿摇着头。 “明明我在她的身上有察觉出不对,但不知怎么,竟会连我的‘天棱’都无法照出缘由。” 眼看裴萱萱与计蒙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田渊柏清了清嗓,于扶稳裴萱萱后,在自己的掌心划出道长长的血口。 “田渊柏!你这是在做什么?”裴萱萱被吓得捧起他鲜血直流的宽掌,竟感到心间有股暗涌在流动,冲击得她胸口发闷。 连她自己都不知该从何解释,反正近来一旦看到田渊柏受伤,她总会无端发慌,且顿时手足无措,仿若那个素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人,早已不再是她。 “师姐莫慌,我是在增强捉妖壶的灵力。” 田渊柏空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肩膀安慰,唇角带着抹得意的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瞬间被他的这抹笑晃得有些心虚,裴萱萱慌张地绕出了他的桎梏,溜到一旁与他隔开距离,她一板一眼地端起捉妖壶,表面故作期待结果,实则不停在心底舒缓着自己刚刚过激的情绪。 顾及到计蒙此时也在场,田渊柏不好再进一步逗弄她,朝着她勾了勾唇,便打算作罢。 在两人的注视下,田渊柏快速将带血的手掌贴近捉妖壶,血抹上壶面,闪出一抹绿色的光,使得此壶犹如变成了块,由通透的翡翠制成的工艺品。 裴萱萱惊讶于捉妖壶竟还有这般实力,对其的恐惧心理瞬间占了上风,原本端着壶的手也开始打起了颤。 果然,她还是无法克服命定之物的威慑。 “你怕什么?”田渊柏见她神色有点紧张,偏了偏头,仿若在故意挑衅她似的。 眼珠子来回转动,裴萱萱侧目望了眼计蒙,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瞬间来了跟田渊柏叫板的劲,高抬起了头颅,故作淡定,“我怕?” “也许是我多心了。” 田渊柏笑得意味深长,但也没有跟她过多纠缠。 在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之时,捉妖壶的绿光好像又更现一层碧绿,甚至还开始在裴萱萱的掌中发热,熨得她的手掌泛起了红。 “唤莲擅木?”田渊柏挑了挑眉,问到。 “是。”回想了几秒才做出回答,裴萱萱又忽然想起,那日应允唤莲替她修整的那柄柳条剑,还没来得及修好给她。 “难怪捉妖壶发出这么翠的绿。” 田渊柏笑得有几分邪气,更像是种即将看到最终答案公布的癫狂。对于收妖这活,他自认比谁都擅长。 第131章 若是唤莲接下来有表现出加害裴萱萱的动作,他便立马有借口收了她,刚好,也可以顺势喂一喂他的捉妖壶,替裴萱萱涨涨此壶的力量。 可惜,最终他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尽管捉妖壶的光越来越亮,但一直未见发出震响,而仅仅有光是不足以证明什么的,这让田渊柏感到有些挫败。 “未见震响,但这光……”裴萱萱无心嘲笑田渊柏,看着壶映出的绿光,她心头一紧,虽知没有发出震响是好事,但这光亮得诡异,还是无法让她完全安下心来。 “这光只能说明她的灵力强大,并不能指明她就是妖。” 计蒙起身给裴萱萱挪了位,拍拍她的肩侧让她坐下。 裴萱萱坐回床沿,瞥眼瞧见唤莲竟出了一身冷汗,汗洇湿了她的头发,如一个落了水的小美人,显得她十分楚楚可怜。 用宽袖为唤莲擦净脸蛋,裴萱萱同时也为计蒙的这番话感到诧异。 “她的灵力很强?没说反吧?” “的确很强。”田渊柏趁机抢过话茬,顺便白了计蒙一眼,似是在恼怒计蒙夺了他方才的话语权。 “相比起外面守着的那两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渊柏的此番话引起了三人的沉默,直到计时的水滴滴了好几十滴,水声渐渐穿透了裴萱萱的心门,才让她继续了这个话题。 “可她比试那日的表现,不太好。” “不如,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可最让裴萱萱感到意外的是,计蒙竟没有回群山的打算。 在客栈的小院内看到计蒙与乌泽坐在里面叙旧,本想上前询问他最近是不是修了什么厉害的术法,但一想到今早拿到的那枚毒液还未来得及仔细研究,裴萱萱也只能先行上楼。 刚把房门关上,门就被人敲响。从桌前往门外看去,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了那人的身影,以至于她都没动脑,便猜出了来者。 “进来吧。” 她从怀中掏出那只白玉瓶,放在了桌上,用食指轻轻点着玩。 “我就猜到师姐这么早回房,定是为了这个。”田渊柏难得懂事地将门关好,转身朝裴萱萱的方位走来,坐在了她的身侧。 “那师弟有什么见解?” 用手撑起脸,她注视着瓶内那颗不起眼的小黑点,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能搞掂它的好办法。 话音未落,本在她指间把玩的玉瓶瞬间消失在了视线里,害她空点了几下,有些尴尬。 正要开口问田渊柏想干嘛,却看到他竟将瓶口打开,伸头去嗅了嗅瓶内的气味。 “这东西有毒的!疯了吧你!” 裴萱萱被他这鲁莽的动作吓得立马起身,抬掌反手抢过玉瓶,将瓶口一盖,玉瓶又被她盖了回去。而她早已没了去检查瓶子的心思,担忧地抬起田渊柏的脸左看右看,直看到他没有表现出反常,才松了口气坐回原位。 “味道果然一样。” 田渊柏望向她的眼神湿漉,但并没有为她难得的关怀而感到高兴,相反的,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堪比房外那幽暗的夜幕。 “什么味道?”裴萱萱有点生他的气,不耐地摇了摇瓶身,黄豆大小的毒液在瓶中滚来滚去。 “跟那日比试时,莫离身上的气息……” 为求严谨,田渊柏又闭起眼回味了一番,继而才肯定地继续道。 “与他身上那股刻意掩盖掉的毒味,气息一模一样。” 第69章 神秘之人的袭击 “哐” 裴萱萱惊恐站起,胯骨直直撞上了面前的桌子,疼得她挤出了几滴眼泪。 田渊柏紧张地也跟着站起,一时间却不知手该往哪放,上去替她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最后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小心点。” 她总这么冒失,有时田渊柏都有些不放心她一人独处,总觉得她会做出些令他感到瞠目结舌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 一天的时间,裴萱萱接收的信息堪比近半年的量。 总觉得脑子里的cpu要炸了,她一个头两个大,焦虑的事接踵而至,让她忍不住摸了摸头顶那岌岌可危的头发。 “我当初跟莫离贴身拼剑,你说是真还是假?”田渊柏其实不太想提起此人,要不是他认为这是个关键的点,他甚至不屑于说出这名字。 裴萱萱知道,莫离这人心思缜密,擅伪装,总爱扮演一副毕恭毕敬的正人君子模样,她恶心透了他。 可她亦想不到,邪祟黑雾竟会与他有所关联。 “就算果真如此,我们也没有证据去证明啊。” 仿佛只泄了气的皮球,裴萱萱思来想去,也不知能从何处抓到莫离作恶的证据,正处于苦恼之际,田渊柏看向她的眼神却变得坚定了起来。 “此等奇毒,按我当年所背古籍中记载,是需要寄主才会发挥毒性。若我以身试毒,届时你我回门,那么药王谷中的弟子,定能从我体内查出此毒究竟是不是旭戈门下所制的毒,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胡闹!” 甚至没有等田渊柏把话说完,裴萱萱果断打断了他的话,差点愤怒到掀桌而起。 她浑身发抖,只气田渊柏为何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把自己当蛊了?田渊柏,你伤刚好,甚至还未痊愈,你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第132章 “当时银针穿透的是你的脊柱!若非你命大,那会你早就死在台上了!” “每次都是如此,面对什么事都不要命似的往前冲,你有顾及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素来都是这么自私的吗?” 一股脑把心里埋藏的话吐出,裴萱萱感觉好受点了,但还是气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瓜式做派,压根没了搭理他的心思。 暂时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让她生气的脸,裴萱萱索性前去开门,然后把他扯出门外,“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嘭”的一声,陈旧的门被她用力一关,发出沉闷的响声。 田渊柏被丢出门外,透过纸糊的门扉,裴萱萱依旧能看清他被锁在门外后委屈巴巴的动作。 只见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对着门欲言又止,可门内的人对此毫无反应。最终,田渊柏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用指尖戳了戳白色的纸膜,企图告诉她,他回房去了。 苦笑着摇晃手中的玉瓶,裴萱萱同时也下定决心,势必要想尽办法,将莫离的作恶的证据找出来。 晨起后,裴萱萱起来又洗了个热水澡。 昨夜她做了一个无限轮回的噩梦,醒来时,浑身都是汗,她向来讨厌那种粘腻的感觉,所以又不得不在天刚蒙蒙亮时,麻烦店家替她准备热水清洗,也刚好能顺道醒醒她那混沌的脑袋。 做好一切准备,她听到隔壁屋传来声音,转念一想,她猜到是唤莲醒了。 怀抱着复杂的心情,她缓缓踱步至唤莲的门前,直到做好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才轻轻敲响了身前的房门。 “唤莲,你醒了吗?” 意料之外,门内无人回应。 以为唤莲是还没完全清醒,裴萱萱深吸口气,又再次敲了敲门。 “醒了就下楼吃早餐吧,待会我们还要出去一趟。” “唤莲?” 门内还是没有传来预想的声音,裴萱萱皱眉,感到十分奇怪,纠结了许久,她报以歉意自顾自地将门推开。 “嘎吱” 一眼望到头的房间,此时只有木门发出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而唤莲,也没了踪影。 误以为唤莲是下楼找其他人去了,为自己方才的小心翼翼感到无措,裴萱萱又将其房门关回,想要下楼寻找。 “唤莲呢?” 摸着扶手朝下走,她一眼便看到在楼下坐得整齐的几人,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早饭,但均未动过,似乎都在等她。 “主人不是在她隔壁吗?更应知道她去哪了啊。” 看到裴萱萱终于下了楼,早已饿得不行的乌泽用筷子插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送,不料却被般若嫌恶地拍了一掌,差点被噎到。 “她不在房内,方才我去找过了。” 见状,裴萱萱加快脚步,行至众人面前后,又左右环视了一眼,果然未见唤莲的踪影。 “我们早就在这了,但也没有见过她。” 田渊柏见到她后,显然是有点心虚的,褪去了一股子傲气,此时说话温温柔柔,就好像在卖力讨好着她。 “唤莲不见了。” 说出这句话时,裴萱萱语气平缓,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下的她,心是有多么的慌张。 散出的灵力一拨接着一拨,有裴萱萱的,有乌泽、般若、计蒙,还有田渊柏的。几种灵力合力四处寻找,就连犄角旮旯都找遍了,却还是寻不到唤莲的足迹。 前往皇宫祝坛在即,现在唤莲又消失了,裴萱萱焦躁得抓心挠肺,但身为首席弟子,她又只能在表面努力维持着淡定。 “有吗?” 田渊柏与她一起来到林中找寻,而剩下三人则还在焘芸村驻守,一来是以防唤莲回了客栈找不到他们,二来,也是为了能让他们三人多在村内搜寻仔细些。唤莲生性胆小,裴萱萱认为她应该不会走太远。 “你说,会不会是昨日我们说的那些话,被她听到了?” 与田渊柏并肩而行,她情不自禁将手中的妄念握紧,心中生出些愧疚来。 “唤莲是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只能依靠我。可现在她凭空消失了,我找不到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这是她生平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无力感,是自打她成年以来便没有再体会过的。 她努力逃出那令她感到窒息的原生家庭,逃离歧视她面容的社会,躲避着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她拼命在扭曲的世界里求生,以前是为那条不值一提的烂命,现在是为了这张人人倾慕的脸,不论何时,她似乎都在用尽全力去努力,只为不再被迫忍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今日,这种失控的疼痛,又朝她扑了上来。 唤莲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即便是在书中,只是一个作者设定的名字,亦是当初作为读者一闪而过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想起的小人物。可当换到她现今存在的这个时代,却是压在她裴萱萱身上沉重的责任,若有丁点闪失,便能叫她追悔一生。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的想让我们找到,她定会想尽办法让我们看到她的,放心。”田渊柏不敢再主动靠她太近,毕竟顾及她还在气头上,若是不慎惹毛了她,后果他不敢设想。 “不如,再探探那边。” 裴萱萱手持妄念,用剑柄朝不远处的密林点了点,语气绵软没了劲,且一旦想到散出的灵力去了大半,却无功而返,让她感到很是气馁。 第133章 正当二人靠近目的地,忽然,一股诡异的风朝两人吹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裴萱萱早已有了灵巧的反应,快速将妄念拔出,她摆出了个招架的姿势静观其变。 “师姐。” 刻意压低的男声从密林中传来,被风搅弄得起起伏伏,混杂着“呜呜”的风声,阴森又可怖。 裴萱萱回头向田渊柏看去,看到的却是他一脸无辜地摇摇头,表示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短短几日不见,师姐便认不出我的声音了?” 风越刮越大,吹落一地的黄叶,洋洋洒洒掉在两人脚边,但更像是一种威胁。 树影摇动,满地皆是虚妄的影子,黑压压一片,让人无法辨别出地上的究竟是人影还是树影。 落叶被环成圆的风卷起,旋转直上,就好像要冲天飞去。 而后,风又猛地在二人面前炸开,紧接着一股浓烟漫出,田渊柏眼疾手快,及时召唤出一个护盾,这才得以挡下朝他们袭来的片片带刃的黄叶。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待烟雾散去,尽头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摇着折扇,犹如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长至腰际的发带随风飘扬。 他的身侧站着个人,身形娇小,同他一并隐在烟雾中。 直到那人停止摇动手中的扇,烟雾才被驱散开来。此时,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裴萱萱的眼帘,使她禁不住疾首蹙额。 “莫师弟。” “你来做什么?” 见到前方是为何人,裴萱萱讽笑一声,手中拔出的剑非但没有收回,反而高举至胸前,一副准备着随时开打的样子。 “我想师姐了,便随你下山,追随你的脚步。” 莫离又开始摇起手里画满山河图的扇子,眼中却满是暴戾,“顺道,在暗中护着我的师姐,以防被他人拐跑了。” “护着?” 田渊柏听到莫离的这番说辞,忍不住仰天大笑。 “师弟说出这番话,我是万万想不到的,你有什么资格?” “师姐压根就不在意你,可你,怎么总像条弃犬,眼巴巴追着我们跑?” “不如你多叫两声,让师兄我听听好不好听。好听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在师姐面前替你求求情,至少,让她在揍你的时候,不下死手。” 将裴萱萱紧紧护在身后,田渊柏高出她半个头,宽阔的肩膀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经由上次一战,他似是成长了许多,只可惜他伤还未痊愈,如果真要打起来,裴萱萱是不会允许他先动手的。 “若我没记错,上次成为败军之将的,是师兄你吧?”莫离绷紧下颚,恨恨捏着手中的扇子,嘴仍是不饶人。 “但我怎么觉得,我是赢了的。”田渊柏挑了挑眉,又想起站在他身后依靠着他的裴萱萱,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让他说出的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就在田渊柏刚说完这话,成百片的叶子齐刷刷朝两人袭来,拼命砸在护罩上,毫不留情面。 “师姐,我奉劝你,还是过来与我一起追随主人吧。” 包裹着莫离身旁人的烟雾也被其散出的叶子吹开,裴萱萱定睛一看,却看到那神秘人竟是唤莲。 娇小的唤莲在浓雾散去后于他们的面前一点点长高,原本肉肉的脸颊也逐渐长成一张成熟的模样,直到定型的一刻,裴萱萱再也无法从那人身上找到任何唤莲的影子。 “你……你是……” 裴萱萱舌头犹如打了结,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唤莲?!” 第70章 芙蕖 面前清丽的人儿眼神透露着不善,裴萱萱与田渊柏两人均被唤莲的此番变化震慑得愣在原地。 “师姐,你最好是听话些。若你听话,我相信,主人定不会再伤害你的。” 见裴萱萱渐渐松懈,对她放下了防备,唤莲朝前迈出几步,循循善诱之,就好像在等待机会攻其心门,朝最脆弱的地方来上一击。 “唤莲……”裴萱萱不可置信摇着头,望着缓缓逼近的陌生的脸,眼中夹着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剑。 “你不该骗我的。” 声音被树梢剐蹭的响声盖去大半,许是引得对面的人想再上前听清些,可她裴萱萱向来都是眼疾手快的主,更何况,在书中还给了她心狠手辣的设定,即是如此,她不想浪费了这个人设。 “嗤”的一声,妄念锋利的剑尖穿破护盾,毫不留情地扎入唤莲的心口,甚至为求稳妥,还旋转了好几下,直至对方接连喷出好几口墨绿色的血,她才肯收手。 “师姐竟是如此狠心之人!” 远处隔岸观火的莫离终是站不住脚了,他向着裴萱萱与田渊柏将手中折扇狂挥,一波灰色的毒粉从其袖中撒出,而田渊柏早就提防着他,指间早已待命的术式也同时释出,暗金的纹路冲破烟粉的迷惑,径直击打在莫离与唤莲的身上,来了一记一石二鸟。 “噗” 莫离咽下喉头溢出的腥臭的血,趁乱揽起重伤将要昏迷的唤莲逃回远处,离二人稍远。右手则是死死持着折扇不放手,因为他明白,若是此次认输了,那便是真的输了,再无翻身的可能。 见其竟还有自保的能力,裴萱萱本想着此番能将为祸的二人一一击败,再把他们送回天筑门等待华竹的发落。没成想,莫离竟可堪堪吃下田渊柏的这番猛击,而不倒。 第134章 与田渊柏对视了几秒,他有点虚弱地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坚持。只可惜,他惨白的唇色,完全失了血色的脸,早已暴露了他当下的状况。 许是田渊柏刚刚痊愈的身体又用了大的术式,身子骨有点扛不住,现在只能强忍着站立。 可看着那两个已经被打残血的人,裴萱萱不甘心于放虎归山,只想乘胜追击。 她将唇咬紧,心在左右来回摇摆着。 悄悄在莫离与唤莲身后布下的天罗地网,均由丝丝金线缠绕而成的法阵等待着猎物的行动,这是田渊柏最后拼尽全力设下的网。而,他的这番动作,也一直在朝裴萱萱明示着自己的想法——势必要将其二人拿下,不要再让他们祸乱苍生,哪怕与其同归于尽。 可裴萱萱那只毫不犹豫刺向唤莲的手,却在领悟他的意思后发起了抖。她记得,按原书中的记载,田渊柏是一位心系天下,且普爱众生的半仙,*也是位为了天下的百姓,可以随时牺牲自己的人。 那时他与裴御萱的一战,亦是抱了玉石俱焚之心的。 裴萱萱承认,当初自己在看书时亦曾被他的这番道义所感动,但可惜便可惜在,起初她只是个局外人、一个书外人。而现如今,她掉入了这盘棋局里,成了其中的一枚棋子,搅弄风云间,这才读懂了原书中人的无奈和抱负。 他确实该成仙的,就算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难缠的死对头,但仅凭他的这份赤诚,她也是愿意承认的。 “裴御萱。” 难得田渊柏会如此叫她,裴萱萱却心下一凛,猜到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你给我闭嘴!”不想听到他又说那些酸不溜的话,裴萱萱索性闭起眼将他噤了声,走出护盾后,还了田渊柏一个转身,却不是为了同他说话,仅只为加固他身前的这个盾。 “师姐!” 田渊柏强忍着旧伤因施咒过快而撕裂的疼痛,将损耗灵力过大而导致麻痹的双手努力抬起,他只想再摸摸她的脸,却被她轻轻扭头躲开,未遂。 他不知对手还留有什么后招,比起莫离,裴萱萱的一招一式都是门内众师兄弟心知肚明的,她能登上首席之座,其强便强在灵力霸烈充沛,且能广泛灵活使用门内所有招式。 但莫离擅毒,招式神秘阴险,门内除了旭戈坐下的弟子知晓一招一式,其余的弟子,却并不能确切地知道他们的招,甚至,连泛泛了解都做不到。 这也是田渊柏一直在担心的理由。 背后传来田渊柏的不停呼唤的声音,裴萱萱一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竟会在这一刻猜出了他不舍的想法,就仿若短暂的心意相通,令她都被激出了身鸡皮疙瘩。 腰侧紧挂的捉妖壶微微摇晃,她感觉腰间一麻,继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她明白,这是田渊柏在对她做出最后的挽留与挣扎,他在求她,让他一起出来面对。 “你该成仙的。” “有些书中既定的规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扭转。” “所以你也不能这么轻易交待在这里。” 这番话,裴萱萱看似是在说给田渊柏听的,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这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最后,她才瞥了他的一眼,接连右手一抛,将妄念朝天空掷去。 瞬间,妄念在她的灵力驱使之下化作数不清的剑刃,如纷纷扬扬的柳絮,乱中有序地往莫离与唤莲那处刺去。 或许这就是当初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女主开大吧? 想不到她自己竟在此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裴萱萱那双如秋水般的瞳轻眯起,双指操控着剑群,将对面的两人团团围起。 剑刃直直指着两人,却没下手,但密而多的剑却将他们无形地禁锢了起来,就好像只要他们敢动一动,便会被锋利的妄念伤及。 没有杀他们,是因为她还想从他们的嘴里套出些话。 唤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离为什么要做出危害人间的事。这些,她都想要弄清楚。 杀了他们固然容易,只要她现在灵指一点,数万柄分身的妄念便会将他们扎成刺猬。 但死亡比真相可容易太多,她不想让他们太容易,至少,在杀死他们之前,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到底给唤莲吃了什么?竟会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裴萱萱朝前走了几步,其中一柄剑便乖巧地滑落在她的脚底,把她稳稳托起,于半空中漂浮着,为她多添了几分威严。 “她本就是这模样,是师姐贵人多忘事,早就把她给忘了。” 莫离强忍着巨疼,在不做出大幅动作的情况下吐出一口血,血撒在地上,竟烧黑了碧绿的草地。 他的血带毒? 裴萱萱惊讶地看着那处被烧得只剩下黑泥的泥地,心底一怔,对其的提防又多了些。 “怎么?师姐见我这般样子,倒是怕了?”莫离捕捉到了裴萱萱眼中快速闪过的慌乱,决意抓着这处痛点狠下死手。 “我就是只毒虫,师姐,碰过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他忽地发出一声疯狂的笑,嘶哑的嗓子却像被撕扯得尖锐,像一把划在玻璃上的钝刀。 “那你的田师弟,可怎么办啊?” 说完,莫离的笑声更为狂放,颇有种今日要与他们生死同命之感。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田渊柏用仅存的一丝力气脚踢上牢固的护罩,双目爬上血丝,眼皮拉扯着他的眼珠,若非如此,只怕是他的眼珠子都要被瞪出来了。 第135章 “你自己的身子,你还不了解吗?” 莫离越说越大声,声音在林内环绕了一圈,最终又刺向了裴萱萱的耳里。 “田渊柏。你体内的骨头全都黑了,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异样。” “铛” 裴萱萱的脚尖在刃边擦过,脚一滑,差点一个没站稳摔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她强忍着发动万剑的冲动,空出的左手颤抖着抬起,泛白的指尖直指莫离的脸,似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怒火从她的胸腔迸出,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快要到达了失控的边缘。 但尽管如此,莫离仍淡然地仅只扫了她一眼,接着紧了紧怀中的唤莲,唇边挂着抹似有若无得意的笑。 趁着裴萱萱心神被扰乱的空档,莫离揽着早已昏迷过去的唤莲倚靠着树坐下,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般继续道:“你说,你的好师弟怎么到了这就开始不回答了?还一直沉默着啊?” “田渊柏?!” 裴萱萱被莫离的话一激,眼底噙满了欲落未落的泪滴,眼眶通红,把她美艳绝伦的脸衬托出了几分娇美。可明明是如此摄人心魄的脸,田渊柏却不敢再多看,而是躲避起了她的眼神,将头颓败地偏向一侧。 “你看着我!” “……回答!” 裴萱萱碍于还在操控着剑,一时不好下去扇他,气得牙痒痒,但又对此束手无策,只得倾着身子站在剑上逼问他。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莫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于地面前,她的泪珠也顺势如雨而下,从双瞳流出,又于她饱满的颊上滑下,存于尖翘的下巴,最后承载不住了重量,随着她因情绪过激而轻晃的头垂直落下,悄无声息地滴在草上消失不见。 那边是忽然骤雨而落的暴雨天,但莫离这边,两人相依偎着,蜷缩在树下。他轻抚唤莲的头,如同在哄着一个孩子,但她紧闭着双眼,无法感知到他任何的情绪。 “我这一通好说歹说,既然都不能让你接受我的心意……” 莫离深吸一口气,抓到了此时裴萱萱侧着身,无暇顾及他的破绽。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从袖中召唤出千根银针,朝浮于半空的仍不知情的裴萱萱攻去,而一滴痛恨的鳄鱼眼泪,从他的眼中淌出,有难过不舍,也有无情的决绝,“那便随着你的师弟,一同下地狱吧!” 耳畔倏地有迅风刮来,“唰唰”声犹如要划破这片天际。 裴萱萱惊恐转身,心中直懊悔自己的大意,但想要挡下这全力的一击早已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若漫天花雨,洋洋洒洒落下的针就要将她扎成个“针人”,她最后回头安心看了田渊柏一眼,却看到他额上青筋暴起,双手也不停击打在护罩上,被反震的手掌发红,但他好似感受不到痛了,不知疲倦地拼尽浑身的劲拍打着护罩,发出“砰砰”的响声。 情急之下,她召唤万剑回头抵挡,心中只想着能拦下多少便是多少,可银针是如此细小又难控的东西,相比起她的剑,银针更能快速找到空隙朝她袭来。 所以中针是必然的,她早就看开了。 眼看万剑不停为她抵挡着密密麻麻侵袭的银针,其中一根特制的极小针,被忽视了去,朝着她刺来。 明知避无可避,方才唤出万剑之时,她的灵力已是吃紧,以至于现在压根没有力气,去挡下那根常人无法察觉到的细针。 本以为此针就要穿透她的颅顶,而她在书中历的此“劫”也在这场意外中结束,不料,却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呼唤她的声音,再后来,便是感觉被一团温柔的水裹起,整个人像是婴孩般,躺在母亲慈爱的怀抱里。 “主人!” 乌泽与其他两人及时赶到,他唤出水咒将裴萱萱死死裹起,银针遇了水,便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针尖一软,向她攻来的针全都被挡掉,只留下万剑护佑在裴萱萱的身侧。 见裴萱萱脱离了危机,计蒙双眉蹙紧,众人从未听过其如此愤怒地质问着他人。 “来者何人!” 看到裴萱萱脱了险,般若于松了口气后,也守在了失力倒地的田渊柏面前,他顺着计蒙的呵责望向对面,本欲朝前进攻,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直到他看清了对面的长相后,红色的双瞳却猛然失控地收紧。 “芙蕖!” “你……” 般若指尖点着对面早已昏睡过去的女子,双唇打颤,喘息急促,神情如见到了多年的老友。 “芙蕖?” 裴萱萱在乌泽的搀扶下下了剑,对着对面惊讶抬头。 般若嘴中的芙蕖…… 不就是她一直在等待时机找寻的,裴御萱原座下的木属性大妖吗?! 第71章 被沁染上暗色的花朵 想不到第一眼认出芙蕖的竟会是般若,乌泽将裴萱萱安置稳妥后,目光开始朝对方上下打量起来,眼神里浑是猜疑。 他悄悄猫回般若身旁,与其打着耳语,“芙蕖我们多年未见,那人许是幻化成芙蕖的模样,企图蒙骗主人也未必。” “但她身上的气息,不可能是任何人能随意幻化出来的。”强大如计蒙,将四人护在身后,一人独自挡在前方,同时替般若回了话。他只想看看,对面穷途末路的两人还能使出什么诡计。 见来了好一拨帮手,莫离显得有些慌了,他将手中唯一的希望紧扣在怀,却也难掩紧张,“我早就说过,是师姐忘了,而非芙蕖变了。” 第136章 提到此事,莫离却难得多出了几分底气,板起身子,一副要同他们讲理的模样。 “明明是师姐不要她了,我将她收于麾下,等同于是救她一命。怎被你们说得,就好像是我抢了师姐的东西。” “芙蕖不是东西!”裴萱萱震声斥责,拳头打在软绵的泥地上,“哒”的一声,湿润的青草被锤出一个凹槽来。 她想起来了! 难怪方才看到那张脸时,她会觉得陌生又熟悉。 芙蕖本就是她麾下的其中一只大妖,当年裴御萱,仅除开了计蒙与那只金属性的大妖,便将其另外三妖封印在各地。与其说是封印,其实倒不如说是吃好喝好供养着,以等待好的时机再将它们放出,一统人间。 在封印芙蕖时,她是为最后一只被封印的妖。那时不知因何受伤的裴御萱灵力渐空,以致封印的最后的一道符咒力量薄弱,但裴御萱念在封印之地人烟稀少,便没有再管太多。 而后来,裴御萱也因顾及身边的眼线众多,不好再去人间探看三妖的封印。 多年过去,没想到,裴御萱某日会被裴萱萱所替代,而最后与芙蕖相遇的,竟是裴萱萱这个假主人。 那么,芙蕖又是如何能以自己的力量冲破裴御萱亲自设下的封印,从而幻化成唤莲的模样,混入天筑门来到她身边的呢? 其中的弯弯绕绕,裴萱萱也不得而知了。 但,当她的视线触及莫离的一霎,脑内一道灵光闪现。 她或许是猜到缘由了。 裴萱萱以肘撑地站起,有些趔趄,可能是因用了太多灵力,手掌发麻,又不得不捂着也发麻的头,导致她气色看起来略微不佳。 站在一旁的乌泽本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摇头推开。 不过,她除了感觉眩晕外,并没有别的不适。 至少,在这种十分需要动脑子的时刻,她没有轻易掉链子。 “莫离,那时是你冲破了我设下的封印,然后用术法隐去了芙蕖的原貌,将她送来我身边的吧?” “只不过,我真是好奇。那时你也不过是个刚刚入门的新弟子,可唤莲显然比你先一步入门,且起码待了有些时日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双瞳随着天上云朵的遮蔽忽明忽暗,如审案的判官,“你又是怎么知晓,我封印芙蕖的位置……” “……难不成,你在入门前,便跟踪我?” 这番话一出,引得在场的其余几人瞬间来了劲,一一卯足了狠,意图上前与莫离决斗,似乎是只等裴萱萱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冲上前用术法狂虐对方。 裴萱萱感到很是暖心,他们竟然并没有因为莫离的话而发难于她,也没有过分怪罪当时裴御萱封印他们的做法,反倒是与她同仇敌忾,一起面对敌人。 原来,她是有这么多人护着的。 想到这,心中有流入股温存之感,可与她对峙的莫离显然是不想让她好过,她看着他的手指渐渐使力,指头没入了芙蕖的肩头,心间霎时跳出丝心疼来。 回忆起自己与唤莲的点点滴滴,其实按时间算来,乌泽反倒不是第一个与她重逢的妖。 犹记那日她刚穿书,附在了裴御萱的身上,便被唤莲拉起梳头打扮。 不知不觉间,唤莲与她的相处,早就如姐妹般亲近,但她也是最想象不到,灵力极弱的唤莲,竟会是自己麾下木属性最强的妖。 转念一想,裴萱萱突然被自己的记忆强行抓回莫离前来赠她簪子那日。 现在仔细忆来,原是那时他们便露出了破绽。 不论芙蕖究竟为何要为莫离办事,裴萱萱气只气在莫离竟控制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在暗中行龌龊之事。 她定是要将芙蕖抢回来的! 确认了这唯一的目标后,裴萱萱双掌一抬,忽而天色大变,就连天上的云朵都漂浮极快。那本渐渐静下的树,也在她的掌风操纵之下,前后摆动,绿叶不受控地跌落满地。 “不回话,就认为我能放过你是吗?” 双眼变成金色,裴萱萱身子被浑身灵力激起,发丝缠乱,周围的几人被她强大的灵力逼得步步后退。 这一次,她没有凭借妄念的力量便可以独自飘起,身边有金光环绕,嘴里则不停念着从未念过的咒。 此招是华竹在下山前教给她的,据华竹说,这是他最后能教给她的一招。 该招霸烈难挡,却也是最适合她的灵力修习的术式。但没有用过的招式,其实她深知不可随意唤出,但她就是气不过,人活不过争口气,现在莫离明摆着跟她抢人,她怎能忍? 金色的掌风随着她的挥动朝莫离砸去,地上的青草被强而有力的灵力划出道道深痕,单是看着,便不难感受其威猛之力。 莫离紧抱着芙蕖左右躲避,得益于他灵活的身躯,裴萱萱每次的落掌,恰好都仅落在了他的脚边。 但这也被他抓到了弱点,接着,莫离便抱着赌一把的想法,在裴萱萱再次落掌时,将芙蕖挡于自己身前。 果然,裴萱萱见到无辜的芙蕖就要吃下她这刚猛的一掌,慌乱间将掌风快速收回,却把她给反伤得不轻,鲜血从口中不受控地狂喷,染红了一地的翠绿。 “主人!” “裴御萱!” “裴首席!” “师姐!” 四个声音在身后同时响起,裴萱萱却已无暇再回头。 第137章 看着对面露出愉悦一笑,裴萱萱脸色沉了下去,趁对方还在沾沾自喜的瞬间,金色的掌风从莫离的后方打去,直击中了他的后背。 这是她留存下的最猛的一掌,也是灵力最盛的一掌。 她单膝跪下,顽强撑着不倒,周围环着的掌风却令其他几人无法上前搀扶。 而对方竟也与她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只不过,他的手中还多搀着一人,自顾不暇还要死握着那根救命稻草,那么,他定是毫无胜算的。 莫离本以为这就是裴萱萱的极限了,趁着自己还留有一丝余力逃脱,他拼尽最后丁点力气,把芙蕖抬起,不料芙蕖竟顺着他的动作动了动手臂,使他眼睛一亮。 “不要逼我杀你。” “把她还我!” 如今芙蕖还在他人手中,裴萱萱不甘心,她一心只想将芙蕖要回,别的,她均不愿多想。 “师姐……” 莫离嘴中含着大量的血不敢吐出,只怕他若是示了弱,对面的人会再予以痛击。 “是她自己不愿同你回去。” “她亲自跟我说的。” 他似是死不愿松嘴,狠狠咬着裴萱萱的痛点一个劲的折磨,“不如,你自己过来听上一听?” 裴萱萱被他激得忍无可忍,两手的金色光芒越发耀眼,紧接着双掌同时拍出,一道金光冲着莫离攻去。 莫离的目的达到了。 再次将芙蕖挡在他的身前,而本该晕厥过去的芙蕖,此时双目瞪起,熠熠的双瞳散发着可怖的绿光。裴萱萱想要再次收掌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束打向二人。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滚滚烟尘中,忽然带来股木头的香气,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晃了神。 “芙蕖?” 试探性叫了声,裴萱萱瘫软在地,早已脱了力,环绕的金光不再,而其他几人终找到机会,纷纷上前将她扶起。 计蒙捏指,一道风卷过面前,吹散了浓烟,而几人本以为会看到两具尸体,可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异地不约而同沉默了。 绿色的藤蔓交缠在一块,包裹成团状,紧密得若不去细看,甚至看不出这是由藤蔓编织而成的东西。 藤蔓外盛开着一朵巨大的花,微微卷起的桃红花边暗示着花朵原本的色彩,黑灰色由外瓣从花芯渡去,将花染了层完整的暗色。 放眼望去,整朵花呈着颓败之势开在他们面前。那花堪比一颗树干那么大,远远瞧着,竟仿若是颗仙人掌,绽开出了朵美丽的花。 由留下的痕迹不难猜出,是这朵花为他们挡下了致命的一击,而这两人,又趁乱给逃了。 裴萱萱在另外几人的搀扶下,努力静下乱跳的心。推开他们的支撑,她打算朝花走去,妄图找寻可能留存下来的踪迹,却觉得腿疼得厉害。 再然后,钻心的痛意从脚掌蔓延至颅顶,她感觉全身上下都开始泛起疼,那种灵魂被猛地抽走的滋味,把她的所有感官击打得失去了该有的灵敏。 “砰”的一声,裴萱萱应声倒地。 眼帘是最后才挂下的,她的脸有一半没入了泥里,狼狈极了。直到呆呆看到好几个身影急匆匆朝她奔来,无助的心同时又感到了些许慰藉。 下一秒,她便什么知觉都没了。 第72章 沦陷噩梦 风雨欲来,客栈内,本大开的窗扉被吹得左右乱打。 那拍击得过大的声响,将躺在床上的女人惊扰得翻来覆去。 美人的眉头轻蹙,汗布上她白洁的额。似乎是因沦陷在了梦中,迟迟不见脱身,她有些急促地吞吐着气,如被一只大掌握住了命门,胸腔起伏得厉害。 梦中,田渊柏身着一袭黑袍,红色的暗纹从衣尾处开始,渐渐朝上越绣越密,颇有几分华贵之气。 墙上的蜡烛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的,却也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脸,为他平添种神秘的肃穆之感。 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裴萱萱的面前,而她的手早已被两条宽又粗的链子捆起,任凭她怎么努力,似都是徒劳一场。 “田渊柏,你能不能情绪稳定点?” “你将我捆起来作甚?” 裴萱萱喊得响亮,在心底给自己卯足了和他对峙的劲头,但依旧拗不过那两条无情的铁链。 “别再挣扎了。”田渊柏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只可惜不似往常与她调笑的样子,反倒面色略带讽意。 他缓缓蹲下身来,修长的两指捏上她苍白的脸蛋,但未见其有心疼之色,反而好像解气得很。 “这条是翻天链,从字面意思来听,你都不难理解吧?” “翻了天都解不开,就别挣扎了。” “省得伤了师姐隽秀的手,味道可就不香甜了。” 言罢,他稍俯下身,对着裴萱萱被链子捆红的手腕落下一吻,眸色随之变暗下去。 双目随着他的动作慌忙闭起,就仿若看到了令裴萱萱十分嫌恶的画面,使得她拼命蜷缩起身子,却避无可避。 “现在知道怕了?”凤眸闪过丝哀情,可转瞬即逝。 田渊柏的身影印入她的瞳孔,看到他直起了身子,令她误以为他是要放过自己了,却不料,脖颈忽一热,才明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被轻易放过,而是被更狠戾地对待。 呼吸的权利可笑地握在了他人的手心,裴萱萱的眼里满是奢望他放过的恳求。 第138章 “那师姐欺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该是师姐赎罪的时候了。” 半披着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摩擦在丝滑的衣料上,发出抓耳的声响。 田渊柏猛地俯身上前,愤恨地将她的耳垂含入嘴中。 随后,她大红的衣裙上满坠着的铃铛发出了被丢弃的脆响,如火般的布料掷地有声,落地的瞬间像是在疯狂燃烧着铺满稻草的昏暗密室,滚烫的灼热气息,仿佛要将整间密室都给吞噬。 这个黑夜太长,太长了。 “不!” “你给我住手!!!” 裴萱萱从床上直愣愣坐起,浑身的冷汗不仅湿了里衣,还濡湿了身下的床褥。她此刻拼命大口喘着气,同时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脖子,就怕自己一口气没吸上来,嘎了过去。 “做噩梦了?” 牢牢攥着她手腕的田渊柏被这声大叫吵醒,身子一颤,却将握着手腕的手掌收得更紧了。 他本就趴于床边睡了一夜,僵掉的身子骨忽地大动,差点都要断了,再经由裴萱萱这么闹了一嗓,脑中的血液差点直冲上顶。 松了松身子骨,田渊柏才起身正坐上她的床畔。他贴心地为她顺起背,动作轻缓温柔,完全与梦中的那个田渊柏截然不同。 但裴萱萱许是还没回过魂来,见到田渊柏的脸正大剌剌对着自己,立马被吓得发起了抖,一个劲地朝床的角落缩。 “做什么梦了?师姐竟连我都怕?” 看到裴萱萱如此有力地跟他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想来她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碍于她还是个过度疲劳的“伤”患,田渊柏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些。亦可能是他的忧虑大过了疑心,便只当她是被梦魇住了,不再与她计较太多。 叹了口气,他望向被她踢落在地的被子,于弯下腰将其拾起后,又反手盖回了她的双腿,便起身去替她将药端来。 “师姐同我闹归闹,但要先把这剂药喝了。” “据说,这对你的灵力恢复有大用。” 然而,在裴萱萱的眼中,这端于面前的药却犹如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旦喝下,就会让她神志不清,以致于做出些什么离谱的事情来。 好比…… 刚才梦中的那事。 “师姐?”田渊柏一手端着微烫的药,一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是发着呆,只好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欲图把她摇醒。 “哇啊啊啊啊啊!” “你别过来!” 裴萱萱再次被吓得抱头鼠窜,直到她想要使劲推开他,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恐惧所支配,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很想躲,哪怕是个又黑暗又肮脏的地洞,她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钻入。但当她环顾了四周,才明白自己早已被围困在床的角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她。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又要如梦中的情景朝她压下,裴萱萱的瞳孔中漫出恐惧,却无意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田渊柏顿住,不敢再往前倾去。 “怎么了?怎么了?” “主人,你没事吧?” 恰逢乌泽在门外守着,大门被其猛地撞开,导致本就残破不堪的木门,发出可怜兮兮的“嚎叫”。 其实床前的两人并没什么,但从乌泽的角度看去,田渊柏的脑袋微侧,刚好附上了裴萱萱的脸,如此看去,他们就好像在…… “田渊柏!” “你干嘛!” 乌泽第一次如此愤怒地喊出他的名字,怒气冲冲上前,他一把将田渊柏拉开,不料打翻了田渊柏手中的汤药,洒了满床。 顿时,三个人愣在了原处。 “……” 沉默了好一会,裴萱萱才被淋了满袖的药剂拉回了魂。 将梦境与现实割裂开来,她看到被子与衣服上全是微烫的药,在棉布充分地吸收之后,还不时散发出股难闻的土锈味,令她几欲想呕。 若是她方才喝下去便算了,但现在洒了一床,那股子味渗入她的衣服与被子,便像是加了增强剂,闻起来更浓郁,更臭了。 “你们两个……” “都给我出去!” “你们不知道‘伤’患需要休息吗?” 记不得这是由她起床后的第几次怒吼了,嗓子有些喑哑,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刚刚要打起来的两人赶出去。 合上门的瞬间,世界和六根都清净了。 一切的纷纷扰扰,暂时性皆与她无关。 在客栈休养了几日,裴萱萱终于能出房门了。 得益于裴御萱先天底子极佳,且所受的也不是什么内伤,不过是当时她的这副身子灵力使用过度,需要恢复恢复。 否则,她也不想在这久待。 前去皇宫祝坛的日子在即,若是再多耗费些日子,导致到达的时间晚了几日,许是会触了龙怒。 只因这次出了岔子,把她的全盘计划打乱,裴萱萱感到有些心乱如麻。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裴萱萱手里握着华竹给她的信物,看着难得放晴的碧空,神色略带忧愁。 一旁高挂于柱子上的风铃在这时懂事地发出婉转的铃音,为她抚去了一些烦恼。 把风铃吹起的风是无缘无故起的,她却是如同跟谁有了心有灵犀似的,将身子稍微朝下低去时,她看到计蒙正端着杯茶盏抬头往她这处瞧。 第139章 二人会心一笑间,风也适时停了。 隔壁的房间她又命店家打扫了一轮,可笑如她,竟还怀抱着芙蕖会主动回来的幻想。 视线被放置在门旁的伞所吸引,裴萱萱动身前去拿起,便想起这是当时她第一次来到焘芸村,为唤莲买回的礼物。 此番下山,她本心怀愉悦,一心想着带她的这个妹妹吃喝玩乐,畅游人间。 不成想,最后竟落得这般收场。 莫离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前些时候她已经让田渊柏传信回门,可现在她自身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暂时还无法做到与华竹通信,也不知此事,有没有传到华竹的耳内。 不提这名字还好,一提,又让她忆起了那日的噩梦。 但凡想起梦中田渊柏阴鸷的脸,她就感到不寒而栗,甚至真实得仿若这样的他就近在眼前。 裴萱萱搓了搓双臂,从嘴中哈出一团暖气暖了暖手心,又抬头确认了眼天气。 今天的确是个大晴天,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后背发冷。 “师姐,该收拾衣物了,明日我们就出发。”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她倒吸一口凉气,在做了n次心理建设后,终于攒足了回头的勇气。 “师姐现在还不舒服?” 见裴萱萱连转身都有点困难,田渊柏本笑眯眯的脸瞬时调转为担忧,滚烫的掌心熨上她柔嫩的脸颊,引得她一颤。 熟悉的感觉又朝她胡乱侵袭,梦中的人与现实的他,影子在此刻重叠,带满了欲望的凤眸紧紧吸着她的所有注意力,好似有股魔力,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尽可能保持清醒,裴萱萱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深知自己明明是害怕他的,但却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当面对他体贴的关怀时,她总是忍不住想依赖。 鲜少能从她的眸中捕捉到丝柔情,田渊柏眸子倏地亮起,立马献殷勤似的接道:“若师姐不舒服,我来替师姐收拾便可。” “明日出发。” “明日出发……” 裴萱萱重复着田渊柏的话,心中慌了一会,闪过丝不安。但为不表露出来,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明日,确是要去皇宫,不可再拖了。” 第73章 皇城之下的非悔 为掩人耳目,也防止过于张扬,裴萱萱一等人在焘芸村内租下了辆马车,其中宽敞的位置,足以容纳下他们几人。 甚至,租赁马车的掌柜还贴心地为他们多设了张适于休憩的方桌,用以放些吃食和茶水。 预付了钱款,裴萱萱收好银袋,却在转身的一刻不慎撞上了计蒙。 “小心。” 计蒙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借*力托了托她的手肘,让她不至于摔倒。 没成想跟在她身后的竟会是计蒙,裴萱萱小小惊讶了一下,复而又顺着他的眼神朝马车里看去。 其余几人,原早就上车抢好了位置,唯独计蒙迟迟不动,裴萱萱大概猜到了他的打算。 腮边挤出一个似有若无的酒窝,她对着计蒙恭敬地鞠了一躬,反倒让他有些无措,“我记得的,计蒙不能离开焘芸村。这几日,多有叨扰,我先在这谢过你了。” “裴首席何须同我说这个‘谢’字?” 清俊的脸庞,有别于其他人。计蒙天生长了对浓眉,其眉峰如高耸的群山迭起,神相尽现。难得便难得在,配比上他薄眼皮下的长目,并没有给他带来疏离之感,反而让人感觉亲切万分。 裴萱萱终于开始有点理解,裴御萱究竟为何如此偏爱计蒙了。 “哦,对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裴萱萱握拳在掌心拍了一下,便从挂在车旁的袋中取出一把伞,朝计蒙递去。 “这原本是我赠予芙蕖的伞,我舍不得丢弃。可皇宫那头并不似焘芸村般多雨,我左右想了想,一路带去许是用处不大。不如,这伞就先暂存在你这,待到我们从皇宫回来之时,你再还我。” “不过你若是要用,也是可以的。”她望向他的眼睛,加深了笑意,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好看。 对面的人双唇翳了翳,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裴萱萱这才发现自己似是说错了什么。 计蒙是山神,哪需用到这个玩意? “咳。是我思虑不周,忘记你是布雨的山神,闹了个笑话。” 她尴尬地搓了搓垂至胸前的发尾,脚尖来回蹂躏着地面,对方却爽朗地笑出了声,接过她手中的伞,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伞我先替你保管着,你一定……” 思忖了一会儿,计蒙还是决定说出口:“一定要平安。” “必要时,千万记得用它。” 语毕,他还怕裴萱萱不理解他的意思,抬手举起伞,用伞尖点了点她腕上的三色镯子。 “能不逞强,就别逞强。”提到这,许是他又回忆起前几日裴萱萱逞能的一刻,眉头忽而紧锁,表情即刻严肃了下来。 马儿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声音有些惨烈。 两人的对话被其打断,被声音吸引后,一同回头望去,却找不到究竟是何原因,只看到在马屁股下方的地板上,落了一个小石子。 不用猜都知道,这定是车里的某位在催促她。 计蒙还想再多叮嘱几句,又怕自己的话会给她平添烦扰,便适时闭嘴了。 第140章 欠了欠身,他冲裴萱萱扇扇掌,示意她赶紧上车出发。 可素来十分富有眼力见的裴萱萱哪会读不懂他的意思,她伸手拍了拍计蒙的手臂,轻轻皱起了鼻子,“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便翻身上马车。 车上此时早已为她留出了看似最佳的位置,几人许是真的了解她的,特意为其预留了窗侧的空位。 自觉被大家照顾得很好,裴萱萱感动得有点鼻子发酸。 稳坐在用布挡起的窗边,她依依不舍地撩开帘子,最后对着仍立于车旁的计蒙挥挥手,本想再多和他聊几句,然而天不遂人愿…… “般若,你滚开!我要跟主人坐一块。” 乌泽在车里闹腾得不行,与般若在车内扭打成一团,时不时还会撞到到无辜的她。 一旁,被裴萱萱隔离了战场的田渊柏频频叹气,用手指堵起耳朵未遂后,只能被迫接受现实,拿起面前的一块糕点苦涩地咽下。 向身旁紧挨的田渊柏求救失败,裴萱萱扶额坐于和平与炮火间,像极了一根分割线,可不论如何,到头来倒霉的,定都是她。 这拦也拦不过,挡也挡不住,甚至时不时还会被撕扯在一块的两人撞得肩膀发疼。 “乌泽、般若……” 她长舒一口气,翻着白眼接过田渊柏幸灾乐祸递来的茶水:“有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气。” 忽地“噗”一声,有茶水倾倒出来的声响。 裴萱萱还没来得及吐槽完,般若在与乌泽扭打的过程中没有坐稳,被乌泽控水“暗算”着了道,便一个趔趄,在躲避时径直撞上裴萱萱的手,弄洒了她手中还未来得及送到嘴边的茶水。 杯子倒扣在她蓝紫色的衣裙上,洇起绿色的泡沫。茶渍晕了一大片,如团丑陋的枯花开在裙子的正中央。 车内几人看到此幕,一时间,沉默散播在空气中,没有人再敢说话、动弹,却把车外本听着他们吵闹的计蒙给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跳上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此刻,撕缠在一块的两人才有所收敛,立马端正坐直,瞬间变作友好交流的两位,高谈阔论起了今日的天气。 裴萱萱捏紧拳头,强忍着一人一拳的冲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出的灵力。她深吸了一口气,骗过了身旁的田渊柏,使他误以为她气消了。 岂料,她决意不再顾及他人死活,响亮的嗓门,在放大了好几倍后,于另外三人耳中炸开。 “乌泽!” “般若!” “你们两个给老子滚下车去!” 震耳欲聋的骂声,将计蒙欲上前掀开车帘的手逼退,无人看到的角落,计蒙慌乱的神情足以展示出他现在有多害怕。 还没等计蒙从慌乱中脱离,只听到“咚咚”两声,两个身影团成球状从车内飞了出来,其速度之快,再次把计蒙吓了一跳。 还好碍于身份,他不能跟着去。 计蒙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眼睁睁看着那两团“东西”狼狈爬起,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你们两个家伙,等到了皇宫,亲自把我这条裙子给洗干净咯!” “听到没有!” “啊是是是。”两人意外地异口同声,愤恨地互相瞪了一眼,正要再次爬回车内,却被裴萱萱又是一脚,把他们给拦在了车外。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打架,那就在车外打个够吧。你们俩,都给我老老实实坐车板上,谁都不许进来!” 在她严厉的呵责之下,两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也不情不愿地猫上了车板。 恰逢这时,车夫回到了原位,却见有两人可怜兮兮地坐于车板上,一左一右,完全没给他留个位置。 车夫不解地挠了挠脸,无法理解这两人为何放着舒适的马车不坐,偏要同他抢车板。 经由一番思想斗争后,车夫只好从其中一人身前挤过,不料被般若红色的双瞳瞪了眼,令他紧张得汗流浃背,脸禁不住抽了抽,甚至不敢多看二人几眼,便快速拉起缰绳,策马前行。 车开始动了,裴萱萱玉指轻抬起帘子,将头伸出窗外,只见计蒙的身影越来越远。 最后,变成一颗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长街。 她不擅长离别,心像是被迫嵌入了颗柠檬,顿时酸酸的。 “舍不得就别去皇宫了,留下来?” 田渊柏阴阳怪气地乜了她一眼,手上为她清理衣裙的手却没停。 用裴萱萱送的手帕,他为其细细擦去裙面浮于表的茶渍。看到她依依不舍地对着计蒙望了又望,全然将坐在她身旁的自己当作了透明人,田渊柏气不打一处来。 似乎将她的裙子当成了本人,绢布盖上的一刻,田渊柏便开始使劲揉搓,直到裙面变成皱巴一团,才甘心松手。 “师弟……”裴萱萱被气得嘴角一歪,低头看向自己早已被三人折腾得不成样的裙子,瞬间,提刀砍人的心都起了。 “你不想帮我擦可以不擦,倒没必要拿最无辜的裙子撒气。” 趁着裙子还残留有一线生机,裴萱萱赶忙将它从田渊柏的魔掌中夺回。 这可是她让门内最擅制衣的弟子为她做的,蓝紫色的裙摆嵌入根根富有光泽的孔雀毛,甚至都不需她的身子大动,只需按常时走动,裙摆泛出的靓丽便足矣为她赚够了眼球。 本想着穿条好看的裙子进宫,为门派长长脸,结果倒是被这三个整日就知捣乱的家伙给搅得翻天地覆。 第141章 此番下山,她定是来历劫的! 马车突然停下,躺在田渊柏肩上睡去的裴萱萱却毫无知觉,不忍心打扰睡得香甜的她,田渊柏抿了抿唇,过了好些时候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师……” 还没等他说完,马车外传来的尖锐女声反而先一步将裴萱萱唤醒。 “田渊柏!” “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她被吓得一抖,整个人立马精神了,察觉到自己仍睡在田渊柏的肩头,裴萱萱挺起腰杆伸了个懒腰,满脸迷茫地望向田渊柏,同时又暗叹外面的声音怎听起来如此熟悉。 但他只摆出个无奈的表情,对她耸了耸肩。 裴萱萱疑惑起身,弓着腰下了马车。 下了车,她将双手合起藏入袖中,抬起头淡然扫视了一圈四周,才惊觉他们竟是已经到了皇城脚下。 意想不到的是,焘芸村的村民人才济济,车夫的赶马技术竟如此之好,未花费过多的时间,便将他们送到了。 临行前,她将信物交给了车夫,所以他们的车才得以顺利入城,而金碧辉煌的皇城就在不远处,看起来很近了。 只不过,这些在现下的裴萱萱眼中,其实都不算什么,如今最难解决的,是叉着腰站在她面前的这位…… “非悔?!” 不敢相信会在这处遇到非悔,裴萱萱眉毛皱成一高一低状,甚至还让她产生出睡懵了的错觉。 画面与npc不对,使她差点又想回到马车再睡上一回。 “你闪开。”非悔保持着叉腰的姿势,用胳膊将她拱开,然后又立马换了个脸色,缓步走到马车前,理了理衣服与头发,细声细气地对里说起了话。 “田渊柏,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不下马车?” 非悔盯着那一直未动的车帘,心底有些慌张,既期盼其掀开,又担忧其掀开。 被“提溜”到一旁的裴萱萱抱臂而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强忍了好久,才忍住了吹口哨的动作。 好一部<a href=https:///tuijian/nvzhuinan/ target=_blank >女追男的绝世好戏! 裴萱萱开始有点后悔,方才下车前为何没有抓把瓜子。 她就说嘛,怎么田渊柏这家伙忸忸怩怩不肯先行下车,原是遇到了缠郎的烈女,被吓得不敢动弹呢。 想不到自己竟无意找到了田渊柏的弱点,为报她的裙子一仇,裴萱萱眼咕噜转了圈,损招立马浮上了脑中。 “非悔。” “师弟这是因见到了你,而感到害羞呢~” “你说对吧?师弟!” 最后二字,她还故意咬得特别清晰,下一秒,她清楚地听到车内传来声异响。 好像,是桌子被拳头砸穿的声音。 第74章 云泥之别 非悔此番格外地客气,似乎很是熟悉宫里的待客之道。 她在前方坐着轿撵,为其引路,恰好为裴萱萱争取了回马车与田渊柏独处的时间。 乌泽与般若还不清楚宫里的状况,顾及到宫内有修道的国师坐镇,怕暴露两只大妖的身份,只好让他们先躲在城郊外,她则先一步和田渊柏入宫,之后再另做打算。 上车后,她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现阶段磕的瓜子,开心地朝前抓起一把,像个媒婆似的,一边幸灾乐祸瞧着田渊柏阴沉的脸,一边当作读不懂他表情般不断揶揄起他。 “一个小美女对你如此主动,你竟没兴趣?” “师姐,我劝你适可而止,莫要逼我用术法把你的嘴给封了。” 许是为了静心,田渊柏此刻闭着眼,正于车上打坐,可惜被裴萱萱这一扰,全然没了兴致。 睁眼冲裴萱萱一斜,只见他眼底浑是怒火与滔天的怨气,可又舍不得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所以也只能自己怄起了气,气鼓鼓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让人更想欺负了。 瓜子磕在嘴里久了有些渴,裴萱萱嘟着嘴,装出无辜的样子端起了桌上的茶,却被方桌上的一个大洞吸引了注意。 好家伙,沙包大的拳头,竟硬生生砸穿了这张桌子? 她顺着桌面由上至下看了遍,暗暗估量着到底要赔偿掌柜多少钱。 见她的心思压根不在自己的身上,田渊柏更气了,凤眸被愤怒掌控,让他的眼尾染上抹红。 “师姐在面对我的事时,总是那么心不在焉,可真没良心。” 欺身附上,田渊柏一把夺走裴萱萱手中的瓜子和茶,唇压在她的耳畔,将她围困在自己的怀中。 “你干嘛?!” 不敢大喊出声,毕竟外面还有车夫在,但裴萱萱又不甘心被桎梏在小小的一方角落里。 只因那种窒息的感觉,总会让她回忆起那场噩梦。 “对我没兴趣?”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借用她刚刚的话堵她。见她紧张地一直盯着挡门的帘子,田渊柏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回整她的办法。 “师姐今日真美!” 忽然提高了声量,田渊柏将裴萱萱伸上前要捂他嘴的手捉住,死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令我都心动不已。”这句话,他喊的更大声。 外面的车夫许是听到了,马车开始不受控地一顿一顿,速度变缓前行。裴萱萱挤在车尾被颠簸得难受,却碍于双手被擒住,只好扮得柔柔弱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望向田渊柏,充满了欺骗性。 但田渊柏看到她这副尊容反倒更开心了,唇边漾起笑,快速驱散了方才全是愁云的面容,表情变得暧昧起来。 第142章 “师姐这副表情,好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兽。” 说完,他的鼻腔吐出股因轻笑而肆虐的气,喷洒在裴萱萱耳边的鬓发上,犹耳鬓厮磨。 她的发丝挠着他的鼻尖,令他的鼻子变得和心同步了感受,痕痒难耐。 “走开!”见来软的不行,裴萱萱决意上硬的。 故意下垂的眼尾直转向上勾起,她恶狠狠瞪着他,只要他不愿松手,她便不松眼。 奈何时间久了,直到眼睛都变得干涩模糊起来,却都未起到丁点的作用。 一侧眉尾挑起,田渊柏舔了舔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在思考她下一步还要做什么。偏头近距离贴近观察她,望着其绵软的红唇,他真的不想再压抑这份感情,只想轰轰烈烈地就这么吻下去。 哪怕挨打也罢,就算是在下一刻被她一剑刺穿心脏,他也觉得这笔买卖值当。 “我让你滚开啊!” “听见没有。” 不论怎么推搡,田渊柏依旧岿然不动死死压制着她,无奈间,本不想动用灵力伤害同门间的感情,她却也不得不在暗中捏起诀,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一指下去,打穿这个臭男人的天灵盖。 “最后一次警告你啊,三……” 她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不停用小臂推开抵着她的田渊柏,嘴里开始数起数来,“二……” “真不怕死啊你!” 裴萱萱被逼急了,左手握成拳,找准了机会,“咚”地一声,对着田渊柏的心门就是一拳。 “唔……” 他忽地惊讶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凤眸微眯,再然后,先是无力地轻声咳了两声,双眼便速速紧闭起,仿若昏了过去。 “装,你可真会装。” “田渊柏,要是在另一个世界,我高低得给你颁个影帝奖。” 一把推开田渊柏落在她肩上的身子,裴萱萱本以为会很费劲,不成想,竟轻易便将他推开了。 或许是太用力,甚至他的头还往旁边的马车板子上一撞,发出了声巨响。 直到此时,裴萱萱才意识到不对劲,整个人傻在原地,还未回过魂来。 “田渊柏?” “田渊柏?!” “你真昏过去了?” “你豆腐做的啊?” 手忙脚乱把他又抱入怀中,裴萱萱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便松了口气。 她细想,定是他不经逗,这家伙伤刚愈没多久,估计是一时被她激得气血上涌,才晕了过去。 用手为自己顺了顺气,裴萱萱发誓,方才确实是被他的动作给吓到了。 想到自己刚刚求爷爷求奶奶都不被放过,她轻哼了一声,惩罚般狠狠在他清瘦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才勉强觉得两人扯平了。 但毕竟田渊柏是个大高个,一直躺在她怀里久了着实是重得慌,眼看皇宫还未到,裴萱萱打算先将他扶躺在马车的长形软座上。 把他扶稳躺好,裴萱萱拍了拍手,心底却打起了腹稿,想着待会要怎么跟非悔解释。 百无聊赖地将手伸向方桌上的糕点,裴萱萱瞥了眼那此时睡得一脸安详的人,视线最终却落在他左腕那道引人注目的黑纹之上。 “这是……” 怀着好奇,她把仅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伸手去够田渊柏的手。 黑色的纹路仿佛大树岔开的无数枝条,密密麻麻布在田渊柏的手腕,裴萱萱呼吸一滞,又赶忙将他系在袖口的束带解开,带子滑落的瞬间,她看到大片的黑色不规则纹路一路往上,随着她撩起的袖子,她才发现这纹路竟蔓延到了田渊柏的心口! 她被吓得手一松,田渊柏的手瞬间没了支撑,狠狠落下,打在了长椅的边缘,发出闷响。 裴萱萱心疼地又慌忙抬起他的手,眼眶突然变得通红,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熟睡的脸,喃喃到。 “难不成……” “莫离说的是真的?” 房间内,祛了外衣的田渊柏平躺在奢华的床上,眼睛依旧紧闭着,似毫无知觉般昏睡。 裴萱萱环着臂,与非悔站在院子里。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好像下一秒,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要落在了裴萱萱的脸上。 “他到底怎么了?” “先前不还好好的吗?” 非悔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而裴萱萱则面带严肃地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她沉默不语,面对非悔的质问,自觉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说了她也不懂,说了她也救不了田渊柏。 被裴萱萱的沉默烧干了最后一丝理智,非悔上前,使了浑身的劲抓住裴萱萱的肩头,但换来的,也只是裴萱萱隐忍地紧咬着下唇,仍不吐出一句话。 “他救了我一命,我本是要感谢他的。” 望进裴萱萱的眼底,她却忽然想起田渊柏曾看向她爱慕的眼神,许是放弃了挣扎,非悔悲痛地捶顿起自己的胸口,同时忿忿盯着裴萱萱,只觉她这张美艳的脸,越看越讨厌,越看越觉得恶心。 “公主……” 站在不远处,一直不敢搭话的一个小宫女,见状便鼓起勇气上前,搀扶起摇摇欲坠的非悔,眼底满是心疼,“裴姑娘是前来祝坛的天筑门首席弟子,您莫要与她起了争执,从而毁了此次的祝坛啊。” “公主?” 裴萱萱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非悔一眼,心中瞬间了然了。 第143章 非悔今日身着华服,明明裙子的主色是淡粉,却为其点缀了多余的金饰,不仅腰上一圈环绕着粗重的金带,就连条条从金带上用以装饰的垂坠链条,均是用以真金打造。 遑论为彰显她的矜贵,还给她多披了一层比甲,上面挽着的数不清的金饰,只怕是足够民间几十年的口粮。 其实裴萱萱早就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一直不敢印证心中的猜想,她与非悔不过萍水相逢一场,亦没有深究其身世的必要。 只不过如今,答案就明晃晃摆在了裴萱萱的面前,证了她的设想。而惊讶的神情,自然也不会浮现在她的脸上了。 “原是齐国的小公主,下凡体验民间疾苦啊。” “难怪我说,那日来接你的人不对劲。由此想来,那位便是国师吧?” 此行前来,裴萱萱是有做足功课的。 毕竟是代表天筑门,她不敢过于懈怠,于是便在下山途中的夹缝间,抠出了些许时间,草草了解了一番齐国的概况。 齐国国王半生勤政爱民,只不过,心是狠得紧,好几位皇子均被他的制衡之术离间得失了心。 群臣皆以为他们的陛下是个勤政爱民,但对子嗣极为严厉之人,可偏偏在齐国的小公主——齐桑徊,诞生的那一年,老皇帝竟高兴得大赦天下。从此,那位小公主也被认为是最得圣上偏爱之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于及笄之时,拜入了国师门下,一同修习道法。 又再次对着非悔打量了遍,裴萱萱终是明白她那怼天怼地的底气从何而来。 自嘲发出一声冷笑,裴萱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妒忌还是羡慕,抑或是,两者皆有? 被满怀爱意,怀抱着期盼降生的孩子,与她这背负了二十多年嫌恶的孩子。裴萱萱不得不承认,当二人云泥之别的经历在迷雾中被吹开的一瞬,就好像,她赤果着站在非悔的面前,被迫承认自己的不堪与丑陋。 这是她第一次,在尽管拥有了裴御萱完美的身子之后,却依旧自卑的一次。 第75章 他的转变 清晨的风凉爽且温柔,最适宜用来提神醒脑。 裴萱萱在田渊柏的房门前守了一夜,期间,他反反复复发起热,稍稍退热后,又很快烧起,让她的情绪也随之起起伏伏。 伺候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因均知,那躺在里面的男子,或许会是他们未来的驸马爷,所以照顾起来,倒是比裴萱萱还要显得尽心尽力。 既然他有了人照顾,裴萱萱不知该去哪,不过与其回到房内胡思乱想,她倒宁可坐在田渊柏的门前守着,至少,能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动向,也让她好受些。 “主子,怎么柏先又染上风寒了?” 地上有只小小的水人,陪她蹲了有些时候了,尽管它没有脸,却也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乌泽那张略带委屈的脸。 “我也不知道田渊柏到底怎么了。” 将头埋入手臂,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意外感到脑子清灵许多,不过,这种方法也只有短暂的功效。 裴萱萱还是有些疲惫,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蔫蔫的,头上的发簪乱了套了,她也无意去理会。 “要不要我们隐了身去看看他?”般若许是抢过了乌泽操控的小人,与裴萱萱对起了话。 “还是先别冒这个险吧。” 伸手将小人承托在掌心,她戳了戳水汪汪的小头,软软的手感就好像在戳一个注满了水的透明气球。 眼看太阳渐渐升起,初秋的天亮的不快,让她觉得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待久了,有些沉闷。 起身松了松筋骨,不料脖子早就僵住,一动便生疼,她强忍着眼泪,正想给两人叮嘱几句,让他们安心在城郊的客栈乖乖等她,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裴首席。” 一个宫人打扮的男子对着裴萱萱行了个礼,随即道:“田公子醒了,在唤您过去。” “醒了!”趁着宫人没注意,她慌忙把小水人藏入角落,直到眼看它瞬间化作一摊不起眼的水,消失在原地,裴萱萱才放心地提起裙子就往房内跑。 进到房内,伺候的几位宫人都已离开,本布置奢华的房间却满溢股中药味,呛得她连连咳嗽。 田渊柏此时乖乖平躺在不远处的床上,只掀起了一半眸子,看起来十分虚弱。 “师弟……” 她一路小跑着过去,趴上了床沿,用手掌贴近他的脸,发觉不烫后,才舒了口气。 “近来你怎么频频发热症?你的身体……” 有点自责自己跟他打闹时没有分寸,导致让他又病了。裴萱萱本欲开口同他道歉,双唇却被他食指一点,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怪你的。”他笑笑,却很是勉强。 “你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不做二不休,裴萱萱索性直接起身坐上床侧,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心跳恢复了往日的平缓。 但汹涌的回忆忽而来袭,让她忆起了昨日见到的那道黑纹,手止不住一颤,差点被田渊柏看出了端倪。 “我的热退了,没事了。” 还以为他会借机揩油,裴萱萱甚至都做好了“以身殉道”,为他痊愈做出牺牲色相的准备。 例如——给他个抱抱什么的。 岂料,田渊柏竟满脸尴尬地挪开了她的手,还与她拉开距离,神情也变得逐渐冷漠,让裴萱萱摸不着头脑。 第144章 莫非是昨夜烧了太久,脑子烧坏了? 思及此,她不放心地强硬握起他的手腕,注了一丝灵力进去探寻。 但当灵力返回时,给出的结果竟是意外地好,甚至他现如今的身体,恢复得比前阵子还要好。 “咳咳。” 田渊柏嘴上虽然咳嗽不止,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他将手抽离得很快,让裴萱萱感到措手不及,甚至,还从他脸上读出几分戒备。 “师姐……” 他欲言又止,可细心的裴萱萱不难从其眼神中看到鄙夷之色,那模样,像极了与他初次相见时的场景。 就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掏出捉妖壶,把她收入其中。 那眼神让她感到莫名的心虚,于是下意识唤醒了存置于灵台的捉妖壶,惊觉此壶还在她手上,便松了口气。 “师姐,我要休息了。” “方才让宫人叫你入内,也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无事了。” 田渊柏的笑容很是牵强地挂在脸上,犹如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酝酿出这个笑。 裴萱萱紧张地捏起裙边,亦回以一个假笑。 “既然师弟无事,那我便放心了。” “宫里开坛在即,我还未来得及进宫面圣,时间紧迫,我就先回了。这几日,你先在这好好休息吧。” 起身捋了捋皱起的裙摆,裴萱萱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尽力不让他猜到自己已是察觉出了异样。 但她不知的是,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都显得僵硬不已,完全暴露了她的心里状态。 “师姐慢走。” 田渊柏躺在床上目送着她的身影,唇边却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无边又可怖的回忆占据了他的所有理智,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自打昨日昏迷,他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他竟然回想起了段丢失的记忆。 那是在大街之上,与裴御萱初次相遇的场景。 跟在她身旁的男人,长了头火红的头发,语气粗鄙,令人生厌。 熟悉的声音与相貌在脑海中和现实重叠,田渊柏终于记起,原他早就见过般若。 而他也想起了当初,究竟是因何坚持认为裴御萱是妖物的。 破碎的记忆碎片被渐渐拼起,一点点还原出最初的模样。 突然,裴御萱那张被他阴阳眼识破的真实面孔,又再一次深深刻入他的脑中。 “裴御萱!” 有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他,情不自禁叫出了那擅伪的妖怪之名,引得正欲开门要离开的裴萱萱下意识回头看他。 眼瞳骤然色变,他一双本该含情的凤眸此时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你的眼睛……”裴萱萱惊讶不已,却也谨慎地不敢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美艳绝伦的脸,如同剥漆的墙面缓缓坍塌,而记忆中那张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脸蛋浮出水面,被绘制在了这面堪堪坍塌的白墙之上。 田渊柏嗤笑一声,只觉自己被她骗得厉害。 原来是她!用了最下作的手段封锁了他的记忆,使他丢了那段被他识破身份的记忆,如此一来,他亦会同时丢去一段对她嫌恶的感受。 难怪他会慢慢爱上她,若非是这段记忆没被封印,只怕他会恨她恨得紧。 夺走他人面皮,占为己有者,又怎会良善到哪去? 遑论他的家族均被妖物所害,他又怎么能被渐渐洗脑,甚至为了讨好她,连传家之物都赠予了她,还为了她融入了一群妖之中,得过且过地活着? 想到这,他暗暗握紧拳头,懊悔在心间快速蔓延。 牙关被他咬得嘎吱作响,恨意让他仿佛变了个人,现在只想尽快就地处决了裴御萱这个祸患。 “师弟?” 裴萱萱又反复唤了他一声,直到他回过神,双目变回了常态,她悬在心口的石头才妥帖落下。 “师姐,没事了,你走吧。” 掖起被子,田渊柏于翻了个身后,将其盖至头顶,唯一的一丝光亮都被他遮起,他的世界忽然变得黑暗又颓败。 见他似乎对自己很是抗拒,裴萱萱无措舔了舔唇,尴尬地将鬓发挽到耳后。她知晓现在说多只会错多,便快速离开了他的房间,顺带将门关起。 倚靠在门外,她仰头望着蔚蓝的天叹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田渊柏对待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素来善于观察的她,竟也压根捕捉不到任何*关键信息来复盘。 而现在唯一的猜想,便是田渊柏或许是在同她置气她下手没个分寸,导致他的伤反反复复好不起来,让他在她的面前逞不了英雄。 通过刚刚的细节来分析,这个理由也许最为准确。 鸟儿的啼叫声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已经彻底亮了,她搅了搅手指,心觉自己现下的处境有点孤立无援。 首要任务还是要先前去入宫面圣,裴萱萱在心里掂量了二者的重量,无奈抬起脚,却忽觉脚步沉得很。 在离开前,她转头往门再次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如同田渊柏的心,让她不知如何应付。 但事已至此,她亦只能当作田渊柏又开始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等到她将手头最紧要的任务做完,再想办法哄他便是。 这么想着,她背起手踱步朝院外走去,脚步声略大,显得她心事重重的。 “父皇,这位便是天筑门的首席弟子裴御萱。” 第145章 非悔在大殿上朝皇椅之上的人跪下,裴萱萱也不是傻子,学着她的动作也一齐跪下。 “天筑门弟子,裴御萱,见过陛下。” “此番前来,只为祝坛,愿吾国繁荣昌盛,陛下身体康健,万万岁。” 她的声音洪亮坚定,在朝堂的根根龙柱间环绕,回荡在整个朝堂之上。 言罢,她又从怀中掏出昨日车夫还给她的信物,递给了一旁上前的公公。 “此为家师转予我的宫中信物,如今物归原主,亦恳请陛下验明我的身份。” 齐王视线跟随着信物直到眼前,他挽了挽龙袍,伸手去拿起置于小案上的信物,几番看查后,点了点头,额前满坠的珠链随着动作前后摇摆代表满意之意,犹如给了裴萱萱一颗定心丸。 “裴首席一路舟车劳顿,难免会有所疲惫,但开坛在即,还需你多多费心。” “待开坛顺利,本王定会好好嘉奖你们一番。” 皇帝摸了摸下巴的长须,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非悔身上。 “徊儿近来,便会替代本王,教你一些宫内的事宜,若实在有不懂的,还可前去询问国师。” “我知道了,父皇。”此时的非悔褪去了一脸稚气,打扮也是英气得很,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味道,与之前裴萱萱遇到的那个喜欢大呼小叫的小女孩,看起来截然不同。 没有给裴萱萱回答的机会,齐王仅扫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二人,便打发似的挥了挥手,将她们唤走了。 “你们先退下吧。” “是。” 裴萱萱与非悔两人异口同声,于行了个礼之后,起身齐齐往后挪了好几步,才转身离殿。 一路上,她与非悔谁都没有开口,直到沉默地走完了朝堂门前长长的台阶,裴萱萱的衣角被身边的人揪了一下,二人才打开了话匣。 “他没事吧?” 非悔的语气有点冷漠,但其间不乏含有想知道答案的急躁感。 “醒了,痊愈了。” “伺候的宫人没和你说?”裴萱萱疑惑反问到。 “没来得及听他们说什么,着急做准备,陪你进宫。” 说完,非悔许是听到了最想要的答案,便撇开前侧的衣摆快速离去。 “非悔。” 裴萱萱在她的身后叫了她一声,却引来她蹙眉回头。 “裴首席……” 似乎有些不耐烦,非悔咽了咽口水,许久才继续道:“非悔是我师父为我起的道号,而我真正的名字,叫齐桑徊。” “日后在宫内,你还是尊我声公主吧。” 迫不及待要离开,非悔利落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大小姐脾气,一个大少爷脾气。” 裴萱萱望着非悔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对其嗤之以鼻,忿忿得连五官都皱到了一块。 “你和田渊柏,你俩可真是天生顶配!绝配!天仙配!” “烦死了!” 第76章 冲破的回忆禁咒 进宫面圣的时间不长,趁还早,裴萱萱马不停蹄向管事的宫人借了匹马出宫。 手拿令牌,又得了皇帝的允诺,她可持着这东西四处作威作福。 缰绳紧攥在掌心,刚被侍卫搀着上了马,马儿许是感受到了她强大的灵力,开始不安地前后划拉着蹄子,马屁股也随着动作上下摇摆。 本就训练一身腱子肉的宝马,身子骨可硬着,撞上裴萱萱万年不骑乘一次马匹的娇嫩,疼得她差点冒出泪来,但顾及自己此番下山是代表着门派脸面而来,只能咬着唇死命扛下。 “裴萱萱,我让你偷偷在后院施咒,不过几秒的时间,立马就蹿到城外了。偏做头死倔驴,非要在这群兵蛋子面前耍帅,好了吧!回去屁股怕不是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下牙倾出些许,嘴里碎碎骂起了自己。 隐忍咬着牙,使得她的表情有些愠怒,可一旁扶她上马的侍卫却觉得她这副泼辣模样更显美艳。初秋的时节,天气明明不热,他的脸却因盯着她看了会,便变得跟俩大红萝卜一样红。 “裴……首席。” 顶着个大红脸直愣愣看着人家确实不好,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大姑娘,侍卫慌忙低下头,对着脸扇了扇风,紧张地握起了佩在腰间的剑柄,支支吾吾的。 “这匹乃是宫内数一数二的好马,是由大皇子从小精心驯养,而后送至军内的,请您务必照顾好它。届时待您想回宫了,只需冲它打个响指,它便知回来的方向。” 裴萱萱顺着那人的声音低头看去,本想着碍于礼貌,她最好还是把目光偏向那人,不料,于她低头的一刻,那人竟差点把头都给嵌进了胸口里。 她直呼那人得亏长了个短下巴,若要是他的下巴再尖些,恐怕胸腔都要被戳穿了。 “你不必对我如此毕恭毕敬,我不过一介修道者,你将我当做普通老百姓对待便是。” 左看右看,愣是怎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裴萱萱扁扁嘴索性放弃了,使劲拉了把缰绳,她身下机敏的马儿随即抬蹄一叫,便要朝宫门外奔去。 “多谢。” 抛下这两字,裴萱萱头也不回地乘着马儿快速往外去,留下侍卫一个落寞的背影。 “裴首席……” 侍卫嘴里一边喃喃,眼神一直追随着裴萱萱的身影直到其消失在茫茫人海。 而他本应在裴萱萱离开后便立马关起的宫门,也是在手下的提醒后,才恋恋不舍地命其关起。 第146章 不愧是为大皇子豢养的宝马,说是能日行万里,的确并非是那侍卫自吹自擂。 城郊的小客栈距离皇城约莫几百里,虽然也不过是裴萱萱捏个小诀就能到的地,但秉承着“入乡随俗”,她还是强忍着被健硕的马屁股颠了一路的疼痛,来到了乌泽与般若落脚的那家客栈。 早在出发前,裴萱萱便给他们传了讯,两个家伙也算听话,在她还未到达门口之时,便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了乖巧站在门前候着的两人。 “吁。”小臂朝后使力,缰绳被快速拉至后方,马儿应声停下,但当它站定时,或许是感受到了面前站着的两只大妖法力亦如裴萱萱那般强大,便将它吓得踩起了小碎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主人,你还不如找个角落,悄悄捏诀过来呢。” “何苦受这般罪?” 乌泽赶忙上前牵上马嚼,眼睁睁看着裴萱萱扶着自己酸痛的腰和屁股下了马,努力强忍着笑,于安抚了马儿一会后,才抿着唇将它拉去了马棚处。 “如何?” 般若一脸担忧地挨上前,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叹了口气,神色有几分不安,一改他往日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像是变了个人。 “你突然这么严肃做甚?”前后左右抡了抡僵掉的手,裴萱萱好奇地望着他,可般若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心中忽而警铃大作。 美女的直觉告诉她,似有不好的事发生。 而且,是已经发生了。 “田渊柏怎样了?”般若最后才落座,望了裴萱萱一眼后,又抠了抠指甲,许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三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内,介于裴萱萱这个抠门鬼,刚踏入齐国的边境便开始给大家洗脑“关于盘缠紧缺”的重大问题,闹得乌泽与般若二人只敢开了间仅够一人休憩的房。 狭小的房间,显得三人的声音更大,更清晰了。 见裴萱萱面露难色,乌泽却如同朵解语花似的捏了捏她无意握紧的拳,亮晶晶的眼,扑闪出如清水般纯澈的光,“主人放心,我在门的周边均设有屏障,外人是听不到我们交谈的。” “裴御萱。”般若瞪了一眼此时还在使劲装可爱的乌泽,严肃到。 “田渊柏是不是不对劲?” “哈?”裴萱萱本曲手撑着的身子猛地朝后一仰,差点就从凳子上掉了下去,“怎……怎么说?” 她的神色变得同般若般犀利,恍若间,两人许是接上了频,互相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引得乌泽不理解地挠挠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乌泽扁了扁嘴,一脸“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的表情,其间委屈巴巴地,还搅着自己的发尾闷闷朝他们“哼”了一声。 “乌泽。” 般若神情越发正经,让素来最爱与他拌嘴的乌泽都被吓得不敢回嘴。 “田渊柏,他想起来了……” “我当初给他设下的‘回忆禁咒’,不知为何,于昨夜突然被他冲开了来。” 在看到了乌泽一系列的瞳孔地震外加抓狂之后,般若又小心翼翼望了眼裴萱萱,却意外发现她竟平静地很,但或许是陷入了沉思,一双美目犹如丢了几分魂,看起来有些木然。 “裴御萱?”般若弓起关节敲了敲圆桌,似是在问她解决的办法。 “我感受到了的。” 她抱起臂,神情戒备的样子,如同今早她见到的田渊柏。 “但可能是我愚钝,今早他初醒,便把我唤了进去。起初我当他是病刚有所好转,脑子不灵光,不成想,竟是这家伙冲破了你的咒式,想起了那段回忆。” 裴萱萱低下头,手指忍不住搅着垂下的两条腰带,长而卷翘的鸦羽盖住了她失魂的双眸,心底五味杂陈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每在面对田渊柏的突发状况时,总会往最好的那方面想。 不愿相信他会死,不愿接受他受伤,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敌人的陷阱。 但其实,他与她这在书中便被设定好的对立身份,她裴萱萱是最应期盼他过得不好才是。 在她的心中,曾经最好的终局,便是田渊柏这人能平庸且碌碌无为地度过此生,而她则开开心心守着这张绝世的脸与通天的本领,快意地过一生。 若是可以,最后的最后,于她魂归故里时,她的经历会被后人记载入史册,让她也能成为流入世间洪流的一片海。 就算是做不了海,哪怕,她仅仅是一汪每日只会“叮当”乱叫的清泉。那也要比现在她每日提心吊胆等死的结局,要来得圆满。 双手毫无意识地便抱着头撑在了桌上,裴萱萱抿着唇没说话,一时间,另外两个亦沉默不语,让气氛冷到了极点。 看她被烦恼所扰,般若舌尖顶了顶闭起的薄唇,小声开口,就仿佛是害怕扰了她。 “裴御萱,我们不如,先发制人?” 说罢,般若在确保裴萱萱听清了他的话之后,迅速做出个平掌划过喉咙的动作。 “不可!” 裴萱萱与乌泽同一时间拍桌而起,将般若吓得一颤,差点也朝后倒去。 “柏先人其实挺好的。”乌泽扁着的嘴仍未放下,嘟嘟囔囔着,眼眶晕上抹微不可察的红。 “般若。”裴萱萱抓上般若的腕,眉头皱成了个“川”,语气有几分沉重。 第147章 “别冲动,我们出击的动作暂缓。现在这种情况,不如我们趁他还未察觉,先演一出尚未知情的戏码,静观他下一步的动作,而后再做打算。” “如何?” 尾调带着抹祈求,般若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她,但下一秒,又无可奈何地推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却是在轻笑一声后,妥协了。 “裴御萱。”只不过,他般若可从来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人,他眼神冰冷,犹如在控诉着裴萱萱什么。 “你变了。” “你变得心软了。” “若是从前的你,只会毫不犹豫地让我们杀了他,以免让他影响了你的全盘计划。” 被般若的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裴萱萱如在与其博弈,既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身份的破绽,又不能让其看出她的慌张与手握败局的无能为力。 “莫要急于一时与他决裂,既然他喜欢装,那我们也一起装下去。这脸皮,倒不如让他自己撕裂,其间,我们方能有充足的时间找到破局的关键。” “但……”听及这番话,般若觉得不无道理,点点头正欲回答,却被裴萱萱打断。 “再说,你以为问天的亲传弟子这么好杀的?” 说完这句,裴萱萱再次沉默了许久。 她摸了摸从灵台下意识唤出的捉妖壶,壶面发出青绿的光亮,绿光沁进她的双瞳,将她的瞳色染成了碧色,如一只欲将前往狩猎的夜行野兽,让她的心也随着闪动的光变得忽明忽暗。 “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美好而轻快的时光永远短暂,而漫长的只会是痛苦的绵延,裴萱萱打小就体会过。 但只要能让她活下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第77章 月将满人难眠 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裴萱萱拖着满是疲惫的身躯,坐于院内喝着闷酒。 临近中秋时节,天上的月亮此时特别的圆,一如曾经田渊柏望向她的那对明亮的眸子。 低下头嗤笑了一声,裴萱萱又端起手里仅剩半壶的酒,就着月光一饮而尽。 半醉半醒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恍若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正以缓慢的速度朝她这处走来,却又觉得不甚真切。 抬手往前左右扇了扇,她急切地想要将那抹幻影扇去,可说来奇怪,那影子反倒被她越扇越近,直至站立在了她的面前,她才惊觉,身影并非幻想。 田渊柏微微弯下身,夺下了她手中早已空掉的酒壶晃了晃,咧嘴苦笑,“几日后,你便要前往宫内祝坛。但我没想到,师姐居然还有心思喝了个酩酊大醉?” “看来,师姐对于掌门委予的重任信心满满啊,甚至不需得稍作准备,便能自信又从容地认为可以完美将此事解决。” “只不过,这件事关乎天筑门颜面,师姐却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是压根不打算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也不知该夸你心大好,还是该贬你粗枝大叶惯了。” 他轻声叹息,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而裴萱萱并不想直面他,恹恹扫了眼于他手中那被夺走的空酒壶,把身子偏了偏,向另一处倒去,整个人背对着他趴在了院内的石桌上。 宫中的梨花飘落在桌面,经她的衣袖一压,令她的身子无意染上一抹梨花香。 近乎满月的月光拢在她身上,一头乌发顺着月色,泛出绮丽的光泽,很是好看。而迟钝如田渊柏,这时他才觉察到,裴萱萱竟于进宫后便换了身行头。 宫女为她梳了个高高的大髻,髻间交错搭配着繁重的金发饰,将她衬得瑰姿艳逸,带金纹的紫上襦包裹着她如雪的肌肤,配以姜黄色的齐胸裙,她仅仅就这么往桌上一倒,都能让人从其背影中,品出她几分温婉婀娜的气质,倒比往日那时时刻刻凌冽的模样勾人许多。 田渊柏咽咽口水,眼睫随着心跳快速抖动,突然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直到他平复下了心情,才对着裴萱萱的背影做了个揖。 “今早是我脑瓜子不清醒,对师姐的态度强硬了些。” “实则,我是来同师姐致歉的。” 田渊柏见她仍不肯正眼瞧他,无奈耸了耸肩,倒也不似从前那般绞尽脑汁地强求。 他撑起一丝笑,轻抬指尖敲击着桌面,梨花垫在他的指下,发出“滋滋”的破碎声。 汁液染进他的甲内,让两人身上都携了股相同的味道。裴萱萱感到有些嫌恶,又朝着另一侧继续挪远了些,直到确认他不能第一时间触碰到她,才停下。 “师姐这是不打算原谅我了?”眉峰挑起,田渊柏试探性往她那边移了移,但思及她或许还会坚持远离他,便停下了继续朝前“攻略”的心思。 那头持续沉默,气氛如同冰遇到了火,一处烧得炽热,一处冷得寒心。 直到他再三确认了一番,裴萱萱确实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只好垂下了头,眼尾稍沉,起身作势要离开,“那我就不打扰师姐休息了。不过,天将入秋,天气渐凉,夜晚风也大,师姐还是早些回房,莫要挨了冻。” 直到田渊柏说完这句,于他站起的瞬间,裴萱萱听到了他手中似是拎着什么东西,仔细分辨,仿佛是披风。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那被她自己强行按压在手臂里的唇,才淡淡张开。 “师弟今早对我好是冷漠。” 第148章 “我还以为,师弟是要与我决裂了。” 她倏地转头望了田渊柏一眼,捕捉到了他惊讶的眼神,紧随赶忙起身,却不料竟把田渊柏给吓了一跳,导致他手里原本紧握的暗红色披风险些掉地。 “本来,是打算给师姐的……”尴尬地勾起唇勉强笑了笑,田渊柏试探性将披风往她那处递。还以为她不会接受,但手掌承托的重量却在下一秒消失,见她接受了这番好意,田渊柏脸上的笑也没有起先那么尴尬了。 “我以为,师姐不会要了。” 尽管他低着头,像是一只做错了事认错的狗狗,但裴萱萱素来擅长识人辨色。她眸色逐渐变沉,死死盯着他看,不敢错过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 果不其然,很快,她便从他刻意低头掩饰凶意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狡黠。 看来,他们的确回不去了。 裴萱萱讽刺地笑出了声,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暗红色的披风披上她的肩头,还残留着田渊柏的一丝体温,让她犹如吃下了颗又酸又涩的金贵果子,既舍不得吐去,又着实难以咽下。 田渊柏忍不住抬起头看她,想瞧瞧她为何无故发笑,未料这下意识的举动没有来得及经过渲染,他眼中的恨意与怒意,毫不掩饰地直接撞入裴萱萱的眼底。 她被激得往后退了几步,但自知自己不能败下阵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虚与委蛇地继续同他做戏。 “算了~”裴萱萱故作轻松地在自己鼻尖前挥了挥手,扮出一副娇羞的样子皱了皱鼻子,大度得甚至骗过了她自己。 “我不是真同你置气的。” “身为师姐,我有义务照顾好你,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亲切地主动上前握紧田渊柏的手,只感到他全身紧绷,双手忍不住颤抖,许是快要按耐不住对她下狠手的心了。 “师姐不必介怀,我已然痊愈。”心理防线即将崩塌,田渊柏趁着还剩一丝挣脱的力气,便快速将手从裴萱萱掌中脱离,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还带着几分怒气。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故发火,明明只要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跟以前一样,暗中潜伏,再趁着夜黑风高的某个夜晚,痛快利索地将她杀掉便好了。 但他就是难受,心窒得狠,就像陷入巨大泥潭无法挣脱的渺小生物,一边绝望地喘息,一边又满怀期望地求生。 可能猜想到再久留,他的杀意将会抑制不住地井喷,田渊柏长舒一口气,恰逢梨花香却趁机漫进他的鼻腔,稍稍缓解了他的几分无名火,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既然前来打探情况的目的已是达到,田渊柏不想再与她演戏,便僵硬地朝裴萱萱行了个门派礼,语气浑是疏离。 “既然师姐已经原谅了我的唐突,且明早我也要单独入宫面圣,那我便不打扰师姐问酒赏月了。不过祝坛在即,尽管师姐信心满满,但也勿要过于自信。毕竟,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亦并非是你我可以轻易解决的,师姐还是早做准备,早些休息吧。” 大串的长句脱口而出,裴萱萱料到他定是不耐烦了,其实她也是。 并没有将他的话往心里放,她懒得演了,便随意向他摆了摆手,然后快速转身回了房,甚至连一个悠长的背影都没给他留。 这一夜,月儿将满,过亮的光线打进窗内,在床前洒下一片银。 两人却难得默契般难以入眠,在各自的房内翻来覆去,如同摊烙饼般,就跟约好了似的。 一大清早,天刚亮,彻夜未眠的裴萱萱便神情淡漠地坐在院子里,看着片片**色的梨花飘落。 一片,两片…… 数起来竟意外地催眠。 早知昨晚她就在等田渊柏离开后,坐在院子里数花瓣了! 其实昨晚在田渊柏来之前,非悔有让宫人传来信,约她今日一同前去看看设坛的地方。 可当裴萱萱穿戴整齐,好整以暇端坐在凳子上时,她才想起非悔约的仅仅只是“今日”,而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被迫“禁锢”在这个院子里不能随意走动,裴萱萱觉得无聊极了,忽而回想起自己下山时,似乎有带上几本用以消遣的话本子,便起身又回房翻找。 许是昨夜整晚都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万万没想到,她竟在翻找的途中坐在床上睡了过去。 沉沉的眼皮捂着她的双目,温热适宜,使她瞬间跌入了无边的黑暗。 直到一声敲门的声音响起,她惊坐起,倏地发现自己刚刚是睡着了。 “裴首席?” 门外传来的是宫人的声音,她慌忙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被睡皱的衣裙,又理了理散乱的发,才大步前去开门相迎。 “何事……” 还未将话说完,却见宫人对裴萱萱行了个礼,接着身子快速朝旁边一斜,非悔那张高傲的脸蛋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还挺早的嘛。”睨了她一眼,裴萱萱伸了个懒腰,但看到非悔忽然气得有些发青的脸,便抬头一看,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然高悬于顶。 不想计较自己究竟偷懒了多久,裴萱萱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快步从非悔身边擦过,丢下句“走吧”,便头也不回地冲院门走去,直接将非悔正欲揶揄她的话堵回了嘴里。 祭坛设在齐国的太庙前,正对着所有前朝皇帝的灵位。 第149章 或许是因正在准备着祭坛,向来不对外打开的太庙大门此时竟大开着,由外向里望去,密密麻麻的灵位摆放整齐,一一供奉在太庙内,庙中点烛燃香,庄严而肃穆。 按着现代人的观念,裴萱萱于经过门前时象征性地朝里微微鞠了三个躬,但其实以她现如今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跪拜的。 可她不过是以现代人的思想看待,凡是经过此等地方,终归还是要拜上一拜才能心安。 “祭坛会设立在此处。”非悔转头看向裴萱萱,与她解释着一切她不曾了解的规矩与设施。 彼时宫内的人来来往往,有摆坛布桌的,有摆设祭天贡品的,人人有序又匆忙地准备着这场盛大的祭天仪式,却也并未漏掉该有的礼仪。 裴萱萱背着手,随着非悔一路走一路看,经过他们身旁的宫人,均会对她们二人行跪拜礼,似是衬托着这场仪式的庄重。 “到时,你站在这,像护法一样就可以了。祝坛祝坛,实则不过也就是带着你们门派的祝福,前来辅助我国国师顺利完成祭天,你不必太过紧张。” 难得非悔没有给她使绊子,反倒对她安慰了一番,裴萱萱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继续跟着她,亦步亦趋。 环绕了一圈,裴萱萱弄懂了大概的流程,想了想,似乎也并没有华竹与她说的那么难,不过就是陪着国师走个过场罢了,并不需要她多做什么。甚至,还可以在台上像个木头人一样发呆摸鱼,或许都不会有人敢苛责她,只会将她视为一位高深莫测的道者。 毕竟她这门派首席的名头响亮,不用白不用了。 如此计划着,裴萱萱欢快地在心底打着算盘,却没有注意一旁的非悔一直在叫她。 “裴御萱。” 非悔叉着腰蹙起眉,刻意被画得英气的挑眉配上她的表情,更显她的不好惹。 “刚刚有人来报,说是父王紧急唤你入宫。” “你究竟听到没有?!” 第78章 惊鸿一面 匆匆忙忙赶到宫殿,一路上,裴萱萱觉得自己的脚底都被快步摩擦出火了,两侧的裙摆因未能顾及,生生被磨出了几丝线尾,发髻也因跑动变得乱七八糟的。 “等等。” 她正要随着宫人慌忙入殿,却被紧紧跟随在身后的非悔叫住。 “你这没个正形的模样,被父皇看到就糟了。” “没点身为首席的自觉。” 非悔嫌弃地伸手为她整理了一番,从旁的侍女见了,也上前帮忙,好在裴萱萱在跑动时还端着几分架子,仪容很快便被整理好的衣服束缚,让她相比起方才端庄了许多。 “谢了。” 裴萱萱拍拍非悔的肩膀,无意却从大殿的门缝内听到由里传来的声音。 她的听觉相较于他人较为灵敏,耳朵悄无声息地动了动,此刻于里的田渊柏似乎在与皇帝讨论她。 即是如此,那她更得快些进去了,她可想听听,田渊柏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站在门外等候的宫人见到裴萱萱整理妥帖,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才察觉到自己一直欣赏着裴萱萱模样的心思被看了个透,忙尴尬地垂下头,招呼着另一位宫人将殿门打开来。 “陛下,我这师姐……” “天筑门首席弟子,裴御萱求见。” 门被打开,只见田渊柏跪在殿前,恭恭敬敬曲着手抱拳,正欲开口的话被前来传话的宫人打断,却也不急不恼,只静静保持着一个姿势等待着裴萱萱的到来。 “事先已提前传唤了一遍,不必特意再传。” 站于齐王身旁伺候的公公,对着门前候着的宫人扫了扫手里的拂子,白白的长毛朝前一撇,却将那俩宫人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哐哐”往里使劲磕着头,把裴萱萱给连带吓了一跳。 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她抽了抽嘴角,勉强维持平稳的心态,嗓间轻咳了一声,便在非悔的目送下,作着揖缓缓踏入殿内。 宫殿的大门随着她的迈入,很快便被关起,犹如一个精美又巨大的牢笼,让人瘆得慌。 第一次来这里时,身旁都站着文武百官,偌大的宫殿站满了人,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现如今殿内只有高坐在龙椅上的齐王以及一位公公,而殿前,亦只剩下她和田渊柏。 空旷的大殿,只要说话的声音大些便能引来回声,无形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令裴萱萱感到有些窒息,便只想着赶紧敷衍过去,好让她早些离开。 “天筑门弟子裴御萱,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努力将头压低,她不停深呼吸着,由此来缓解那种窒息感。 不过坐上的人倒格外显得善解人意,温柔得体地轻轻笑了声,只听到冠冕上的珠链发出窸窣的响音,传入了裴萱萱的耳内。紧接着,皇椅上的人便发了话:“裴首席不必太过拘礼,你同你的师弟此番特地为我齐国下山祝坛,我已深感欣慰,那些繁文缛节,毋须太过苛求。” “你们俩都先起来吧。” “谢皇上。” 二人异口同声,于之后又同时起身,期间却并没有分出半分的眼神给对方,一处是平静淡然,一处则是严肃认真,两人如同各自怄着气,但表现得并不明显,且似亦不打算发泄出来。 “赐座吧。” 齐王朝身旁的公公摆了摆手,在他的指挥之下,两张带有木香的太师椅被放置在了他们身后,也直到此时,他们的视线才有了瞬间的相交。 第150章 互相瞥了对方一眼,裴萱萱难得从田渊柏的脸上看到严肃得甚至有些离谱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奇,便禁不住多睨了他几眼,却被他甩来个不耐烦的白眼,使她冷哼一笑。随即,裴萱萱衣摆一抛,飒飒地一屁股就往椅子上坐下,懒得再搭理他。 “裴首席,方才你尚且与公主察看祭坛之时,你的师弟便于殿内,同我说了你的许多好话。” 齐王捋了捋长*须,赞叹之意溢于言表,却让裴萱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身子一僵,背都忍不住直挺起来。 “哦,是吗?师弟。” 裴萱萱咬着后槽牙,眯着眼往田渊柏那处瞧,眼底全是质问。 “皇上既是如此言说了,那必然是真的。莫不是,师姐连圣上的话都信不过?” 田渊柏抬起放在椅旁尚温的茶盏,薄唇贴上杯壁轻抿,茶香于嘴中四处飘散,而他刻意演出的一副“翩翩公子饮茶状”,倒是演得出神入化,若非裴萱萱与他相识许久,只怕都要被他给骗了。 怎的? 现在跟她演的又是哪出戏?她怎么都要看不懂了? 裴萱萱的眉角抽了几下,也学着他扮出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小指翘起去拿起茶盏,置于唇下轻抿,嘴中还咂道:“好茶!圣上赏赐的这盏茶,确是好茶!” 言罢,她挑衅般乜了田渊柏一眼,未料对方似是对她的攻击开启了无视状态,就连一个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依旧端着茶盏品茗,看起来如皎皎明月的清风君子,平日里暴躁的性子均被敛得干净,于裴萱萱眼中,这人跟得了精神分裂似的。 “你们喜欢便好。” 覆盖齐王眉眼的珠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因为看不到齐王的眼神,她便无法从中猜出他的想法,让裴萱萱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毕竟她是个现代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电视中,曾提过的伴君如伴虎这个“名言警句”,她还是记得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裴萱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上次裴首席与公主进殿,当时文武百官均在场,我还未来得及细细多看。今日一见,不成想,这天筑门的首席,果真如传闻所言,容姿殊丽,冠绝群芳啊。” 听到这,裴萱萱与田渊柏端着茶盏的手都禁不住一抖,所幸二人将茶喝了大半,不至于将茶倾倒在身上,可温茶还是洒了些许在袖口,也着实让两人感到坐立难安。 但齐王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自说自话着:“可惜啊,裴首席是修道者,勉强也算是半个出家人,若是当初本王赶在你拜入天筑门前便将你纳入了后宫,不知该有多好。” 其赤果的目光虽被珠链挡了个遍,但裴萱萱仍能从中感受到,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对她上下打量的恶心目光,令她胆寒又想吐。 现代那些个骂人最脏的词汇都在她脑内过了个遍,如果是在现代,这种人早就被她指着鼻子输出好几回了。 “皇上知晓我为修道者,那这番‘入后宫’的论述,便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既入了天筑门,还被家师寄予厚望,我的使命以及心愿,便只有引领天筑门走向昌盛。别的,我从不会多想。” 裴萱萱慌忙起身低头行礼,在齐王看不到的角落,她的嘴却在无声地疯狂咒骂,其速度以及丰富的词汇堪比平日里她和田渊柏的骂战。 “当” 只因她与田渊柏距离较近,于她说完这番话以后,便听见田渊柏握着茶盏的指甲刮过杯壁,发出一声弹响,声音虽极小,可于她而言,十分之清晰。 “裴首席的这张脸啊……” 齐王再次捋过长须,似是在不死心地紧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个洞来。 “如此不善加利用,可真就是浪费了。”他忽地张狂笑起,仿若一个想要强取掠夺的豪绅,只不过,贵为齐王的他身份更为强大不可撼动,便也更能彰显反被掠夺之人的无能为力与渺小。 “若你进了宫,源源不断的财富等着你,什么夜明珠,抑或是奇珍异宝?只要你所想,本王都可以为你拿来。” “绝世的美色,怎可心甘情愿不用其来置换最高的荣耀呢?做个道士有何好的?裴首席细皮嫩肉,却饱受风餐露宿。倒不如入了本王的后宫,每日皆有仆人伺候。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地生活,不必费尽心思地降妖除魔,只需乖乖待在本王这华丽的宫殿内,日复一日过着尊贵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许是齐王被她的这番言论弄得有些不悦,虽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他一侧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裴萱萱眸色沉落,羽睫轻挑,便心知这皇帝的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 “我确实卑微。” 眼角余光瞥到田渊柏握着茶盏的手在颤抖,于他将杯盏狠掷的瞬间,她猜到他是想起身替她说话,只不过,她却先行一步,拦在了田渊柏的身前,挺直了腰板说话。 “而且,我确实也如同陛下所言,时常风餐露宿,还偶尔遭受强大的妖物所袭,惹得一身伤病。” “但陛下有没有想过,并非天下的所有女子都只想着存活于后宫之中,心甘情愿地做一只只知张嘴求食的金丝雀?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亦有每个人的无奈。我身卑位低,不予以过多质评,但我裴御萱的道路,是从一开始便订好的。” 咽了咽口水,裴萱萱微微转头看向田渊柏,却见他此刻正紧紧握着太师椅两侧的扶手,满脸惊讶地瞪着她。 第151章 “我打小天赋异禀,灵力充沛,性子也暴,从来都不是位甘于久困在闺中,绣花弹琴的女子。我裴御萱,乃天筑门掌门钦定的首席弟子,自小勤学苦练,一步一步修炼至今,而非张美艳的脸蛋便可以一笔勾销掉我这些年的努力的。” 或是过于激动,裴萱萱感到胸口有些闷胀。 其实她有时确实佩服裴御萱,明明有着天底下最无可挑剔的皮相,足以倾世的脸,自然是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若是当年她选择入宫,只怕现在早就是在后宫一手遮天的某位贵妃,而非现在处处提防,时刻需戒备他人眼线的首席弟子。 但她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她与裴御萱都清楚的明白。 皇家最为无情,一时的宠爱,不过是介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可色弛而爱衰,此乃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与其做一只被囚于深宫中,日日争宠求爱的金丝雀,倒不如做一只不被束缚,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的鹰。 她有野心有抱负,刻苦修炼不退缩。同为女人,裴萱萱不得不钦佩活在这吃人的时代中依旧能保持本心的裴御萱,尽管她是反派,她不会有好的下场。但至少她挣扎过,求存过,而不是得过且过为求安稳做个寄人篱下、供人观瞻的玩·物。 男人的野心且可称为枭雄,女人的抱负与手段便被称为毒妇。 可最后的是非功过,自我与本我的一种辩证,仔细想来,又怎么能依靠世人的好赖话评断呢? 田渊柏被她的这番话惹得忍不住站起,与她并肩而立。眼中似有股烈火在燃烧,又如雁儿无心地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柔软了他的目光,激起一记惊鸿。 第79章 同为女子 殿上只剩裴萱萱的声音萦绕于梁,她静默站在原地,等待着齐王对她这番话的审判。 她自觉没有说错,且素来都是凭良心说话,并没什么好感到心虚的。只因她清楚,各大门派依靠朝廷的拨款资助振兴门派,而各大门派也时常会分派弟子下山帮助朝廷。 其两者互惠互利,暗为相互牵制,天平没有倾向任何一方,大家亦按照此维系了多年的关系。 天筑门同皇宫的往来素来视为平等,并没有一方是身处低微的位置,所以,她不怕。 “哈哈哈!” 坐在高位的齐王突然仰起头大笑,打得龙椅之下的两人一个措手不及,于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后,却听齐王紧接到。 “裴首席果然如传言中所描述的,性子刚烈又直爽,起先,本王听到原是不信的。” “本王见惯了那些美貌过人的女子,她们向来都是仗着自己优越的相貌,来换取自己想要的地位与财富。但你,却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全凭一身硬气闯荡江湖的女子。” “可奇,着实可奇。” 齐王倍感惊讶地摇着头,珠帘左右摇摆,让裴萱萱终逮着机会看清了他的眼睛。 深邃的黑瞳放在一张方正的脸上,长须盖了他大半张脸,平日被珠帘遮起的眼睛使其整体少了几分威严,但当帘子无意掀起的一瞬,她立马感受到了专属皇家的压迫感。 虽然她觉得现在说出心中所想有些煞风景,也许,还会惹得齐王不开心,但经由她的一番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意开口。 不论是为她自己也好,还是为天下的女子也罢,不管皇帝最后有没有听进她的话,至少,她做了这个领头的人,亦为她们争取了更多的人生选择。 成与不成,亦都不枉费她来书中走这一遭。 “皇上。” 裴萱萱先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握起了拳,神色有几分谨慎。而一旁的田渊柏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认真地回应,便紧张地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对着她皱起了眉,示意让她别再乱说话。 岂料,刚被田渊柏拽入掌中的丝滑料子,竟在下一秒脱离了他的掌控,如同有了自己的神识,随着裴萱萱的动作飘扬在空中。 “天下的貌美女子,真的都是发自内心想要用以美貌来换取地位的吗?” “如天下的才人或为官者中,能不以歧视女子为首要任务,同时,可以给予天下的女子一个考取功名的机会……” 说到这,裴萱萱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疼惜,舔了舔干燥的唇,才继续道。 “那么这世间,还会有那么多为了生存而不惜出卖色相的女子吗?” “你!”齐王讶异地拍椅起身,手指不停点着站在殿下的裴萱萱,本欲反驳,却又找不出任何能得以反驳的理由。 “你这是在责怪本王治国无方?” 他的指关节开始随着身子的颤抖而颤抖,身旁的公公见状,赶忙上前搀扶,继而怒瞪着裴萱萱,犹如下一秒便想要唤来侍卫将她押入地牢。 “陛下……” 裴萱萱忍不住掩面叹息,眉目含着几分柔情,无意将身侧的田渊柏也打动了。他本想抢过她的话头,祈求齐王的谅解,却无意被她的这番认真劲打败,便只好小心翼翼观察着两人之间易燃起的“战火”,随时做好“灭火”的准备。 “陛下尚且能对小公主如此宠爱,让其能在擅长的领域散发自己的天赋,但为何,就不愿多看看那些有才能的女子呢?” “齐国的疆域如此辽阔,那必定也会有不低于男子能力的女子。她们不该被埋没在黄土内,而是应该如同藏宝,使其发出自己独特的光亮。” 第152章 声情并茂地一番游说后,裴萱萱知晓自己并非是在对齐王演戏,只因回忆如人生结束前跑出的走马灯,一幕幕闪回在她的脑海内,让她不得不触景生了情。 走到这一步,其实裴萱萱并没有感到是裴御萱的美貌在一路支撑着她,相反的,她反觉得是多亏了裴御萱天生的好体魄以及其霸烈的灵力在护着她。 美貌固然重要,但或许不过是块用处非重中之重的敲门砖,回想起从现世来到这的一段段记忆,明明过了这么久,但唯一能令她感到兴奋的,竟会是那日将莫离击败,她高高站在台上,接受着门中所有弟子跪拜的场景。 直到这此刻,她才了然,原之前在现世的自己,最不该自怨自艾的便是那张无伤大雅的普通面孔。 得不到家庭的爱又如何,她可以努力拼学业向上爬。 得不到异性和同性的爱又如何,世界之大,爱是由善变的人心控制的,能遇到的概率太小太小了。 而她唯一能紧握在手中的,就是自己的实力。有了能力,又何惧他人的审视? 裴萱萱深吸一口气,于顿悟之后快速把眼闭起复而睁开,正欲紧接话题,未料,背后的殿门被打开了来,从中传来了非悔的声音。 “说得好。” 她在裴萱萱身后鼓着掌,掌声越来越近,直至到了裴萱萱的身侧才停下。 “桑桑。” 齐王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出现,也缓和了情绪,长叹了口气,在公公的搀扶下又坐了回去。 “父王,女儿赞同裴首席的话。” “同时,恳请父王原谅桑桑方才在外的偷听之举。” 非悔懂事地“咚”就朝地上毫不犹豫地一跪,让裴萱萱下意识吃疼咬了咬唇,抚上自己的膝盖骨,只觉这声响听起来便是钻心的疼。 “罢了罢了。”齐王摆摆手,尽管珠帘再次挡下了他的眼睛,可仅凭语气便不难听出其中的宠溺之情。 “父王,裴首席的这番话,不无道理。” 见齐王不追究了,非悔快速起身,难得对裴萱萱投向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将头转向殿上,坚定地说着。 “世上定有与我这般的女子,她们不擅女红,亦不愿被世俗缠身,只想精进自身。而这对于我们齐国来说,同时也是一个能招揽贤才的好时机啊。” 她顺着裴萱萱的话题继续顺延,将最关键的点摆在了台面上。 裴萱萱很惊讶非悔会为自己说话,不过惊讶归惊讶,她这小脑袋瓜子稍微那么转了转,便猜想到,非悔也许帮的并非是她,而是看在了某人的面子上…… 将本放在非悔身上的视线抛向田渊柏,那家伙此时故作深沉,正背着手定定瞧着她,岂料她一转身,竟直直撞入他的眼内,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得一愣,又迅速分隔开来。 死田渊柏,他不是都想起来了吗?怎么还这么深情的看着她? 裴萱萱咬着唇,碍于现在仍在殿上不好试探,便将这个疑问钉在了心底,只打算回去后“新仇旧恨”一起算。 “桑桑啊……”齐王摸了摸头,语气有些沉重,又艰难地继续:“这些规矩,并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轻易更改的。岁月长河间,太多不成文的规定摆在国法前,而非……” “父王。” 非悔见状,又是“咚”地一跪,那俩膝盖跟不要钱似的,单是听着就让裴萱萱牙软。 “尽管非一朝一夕能更改,但可以慢慢来。” “桑桑相信父王是位明君,究竟是何为正确之路,父王也必定能比我们看得更清更远。” 一时间,殿内无人言语,只偶尔传出几声急促的呼吸声,不多时又消失,归回于静默。 “好。”似是做出了个重要的决定,齐王深喘几声,毕竟是个临近中年的男子,身子骨是相较别人要沉些。 他缓慢站起,朝身旁的公公临时下了个旨:“先传下去,让他们在宫外设间小学堂,供女子们读书识字使。但若要进去,需得先考过乡试,排名靠前者,便可进入学堂,之后学绩优异者,可酌情入宫殿试。” 非悔与裴萱萱听及此,相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往殿上跪拜,脸上的喜悦怎么都压不住。 而田渊柏并没有想到齐王竟会被其说服,不可置信地傻傻看着裴萱萱匐在地上的背影,心如同被榔头打了一棒,直“嗡嗡”作响,让他整个脑门都不灵光起来。 “裴御萱,你可真是……” 他情不自禁小声喃喃,紧接着露出个许久未露的笑,凤眸化作一滩温柔的湖水,经由羽睫一撩动,春水点点荡漾,更显情浓。 但他想不到的是,何等情深的眼神,在经历了这场大风大浪后,竟还是只赠予了裴萱萱一人,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两个女人快步走在前,只剩田渊柏紧随其后。 裴萱萱与非悔肩并肩走在离开皇宫的石板路上,不远处那刷了红漆的宫门外,便是前来迎接她们的马车。知晓入了车便不能再聊太多方才的话题,裴萱萱将步子迈得极小,唇边是一直压不下的笑意。 “今日多谢你了。” “不必谢我。”非悔没好气瞥了她一眼,但尽管如此,却还是随着裴萱萱也放缓了脚步。 “裴贵妃,你既然要谢,就该谢我们都是女子,亦想要为同是女子的她们争得一席之位。” “田渊柏,我先走了。”压根没打算再搭理裴萱萱,甚至还不惜揶揄了她一句,非悔径直转身,跟田渊柏打了个招呼。但要说她在意田渊柏,又于田渊柏正要回礼的瞬间转回了头,便头也不回地朝马车走去,速速上了马车就离开了。 第153章 “师姐,我们也回去吧,今日的祭坛……” 田渊柏下意识想握起裴萱萱的手带她回去,岂料,裴萱萱忽地怒火猛燃,站在距离宫门外不远的地方,跳起脚指着非悔的马车大喊大叫。 “齐桑徊你什么意思?!你刚刚叫我什么?!” 第80章 裂痕 自打从皇宫回来后,裴萱萱就一直把自己闷在院子里没出来过。 另一个院中,田渊柏坐于凳上,为乌泽与般若加持了好几层天筑门的封印,才堪堪将这两只大妖的冲天妖气给死死封好,再将他们打发回了各自的房内。 毕竟带着记忆的怒火,田渊不太想搭理这两人。 祝坛日子尚未到来,他一时在院里也没什么事做,便想着要不要出门散散心,顺道,还能装作“不经意”走到裴萱萱那看看她究竟在捣鼓什么。 没了他的监视,莫不是,她又在研究什么邪门歪道? 思及此,田渊柏不爽地冷哼一声,心中一边盘算着路线,一边气鼓鼓地要前去院门,将门打开。 未料,门刚敞开,一道最为熟悉的倩影便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让毫无防备的他傻在了原地。 阵阵浓郁的桂花香适时飘来,不禁让他的鼻子了软下去,眸子也忍不住低垂,不敢明晃晃地直视眼前人。 “师弟这是要出门?” “去哪啊?” 此番话引得田渊柏不得不抬头回话,定睛一瞧,却见裴萱萱身后跟着位随行的宫女,那人神情冷漠,抱臂睨着他不说话,单看样子,倒不像是来伺候人的,反而是来监视谁的。 哟,有人不声不响地替他将这事给办了? 田渊柏轻笑,却将手掌立于脸前做了个揖,将他的表情挡了个遍。 “师姐来我这做甚?”尽管嘴上不依不饶,但他依旧是欠了欠身,为裴萱萱让了路,让她有足够的空隙进来。 眼看刚将裴萱萱放入,却见那紧挨着裴萱萱的宫女也要一同挤进来,田渊柏眸色沉沉,装作无意间抬脚一拦,将人牢牢挡在了门外。 “你就不必了,师姐在我这儿,没你什么事。” “是。”那宫女虽答应得爽快,但表情满是不悦,轻轻瞥了眼裴萱萱朝里走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似略感可惜。 碍于田渊柏这高大的身影阻在身前,那宫女也不好越了界,毕竟他们勉强也算是宫中的贵客,权衡了一番之后,她装作有眼力见地匆匆行了个礼,缓慢地挪着步子离去,同时还一步三回头,只怕是心有不甘。 这副作态,就连田渊柏这偶感愚钝的人都能看得清楚,便故意将自己的凤眸一凛,其威慑的能力确是很强,没多久,那宫女见了他的悍样,脸色一青,速速提起裙一溜烟小跑而去,消失在了长廊中,连头都不带回的。 终于将碍事的外人赶离,田渊柏舒了口气,同时把院门闭紧,甚至不忘闩了门,才用仅能由二人听到的音量转身问她,“你招惹谁了?” “惹谁?”裴萱萱见田渊柏没好气地质问,止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道他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气呼呼地将手中端着的桂花糕朝石桌一甩,她语气不太友善。 “还能有谁?不就是惹了你那娇滴滴的小公主,以至于闹得她加派了个‘人手’来每日监管我。” “最近两日,我这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都怪你。” 她也懒得同他打哑谜,索性直接把非悔这两日的所作所为都给田渊柏说了个遍。 明明心底情不自禁地在为裴萱萱默默抱不平,惋惜着二人这两日损失的相处时光,但话经一说出口,就完全变了味,“非悔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理由。” 也直到这时,田渊柏才明白,为何近两日她都没来找他。 可他期待她来找他干嘛? 他巴不得她悄摸着计划的诡计早日做好,再败露,好让他抓到把柄,将她绳之以法才对。 对,他是最期盼她赶紧死的。 看到裴萱萱的脸从白转黑,他便知她定是又怒了。 “非悔能有什么原因?” “能有什么狗屁的原因?” 裴萱萱强忍着拿起桌上的桂花糕扔向他的冲动,怒目圆瞪瞧着他,本来她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现在更是想抬起掌,唤出手刀砍人了。 “许是非悔察觉到了什么?你的不对?” 说到这,田渊柏似是有意在点她。舔舔干燥的唇,他淡然地伸手去够那壶跟着糕点一起端来的桂花茶,正欲沏上一杯润润嗓。不料,刚拿起一个空杯,便被裴萱萱起掌拍飞。 冷嘲热讽了她一番,还妄想吃她拿来的东西? 裴萱萱忿忿又得意地朝田渊柏扬了一眼,同时飞快往后撤了几步,提防着田渊柏冲起反击。 “裴御萱,你!” 杯壁极薄的杯子摔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屋内的乌泽与般若听了,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约而同慌慌张张地从房里冲出。 瞬间,四个人,八双眼,各自看向对方,每两两切换一个角色,眼神均是变幻莫测,不由得将本就尴尬的气氛给凝住了。 “主人……”乌泽故意装作没读懂气氛,选择第一时间打破了沉寂,佯装开心地扬起一个假笑,笑眯眯上前挽住了裴萱萱的手臂,不停摇晃着撒娇。 “你来了啊。” 第154章 “我好想你哦。” 言罢,他将头乖巧地伏上裴萱萱的肩膀,可裴萱萱与田渊柏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就不是能如此轻易化解的了。 般若欲言又止地扶着额,拼命给乌泽打眼色,让他远离“纷争”,却被不想理睬他的乌泽扁嘴婉拒,只得无奈长呼出一口泄不尽的火气来。 “师姐是为何意?” 冷冷瞪了乌泽一眼,田渊柏露出个浑是嘲讽的笑,让裴萱萱更想揍他了。 “既然是拿来了糕点和茶水,为何又不给我吃喝了?”田渊柏挑挑眉,尽管明面上是在与裴萱萱心平气和地对话,实则冷色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乌泽紧抱着裴萱萱手臂的手。 不过,在他带有愠怒的眼神之下,两人确有缓缓分开的趋势,田渊柏下意识轻“哼”了声,接着挑衅般从桌上捻起一块黄澄澄的桂花糕,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稍稍安抚了他的怒气,但也是杯水车薪。 他的愤怒,又岂是一块小小的糕点就能平息的? “乌泽,你怎么老喜欢缠着师姐?” “松手。” 只听到话音刚落,忽然,乌泽感到自己抱着裴萱萱手臂的手疼了起来,低头一看,才惊觉田渊柏竟是用覆了内力的桂花糕砸他。 “柏先!” “你怎么突然打我?” 乌泽委屈巴巴间松了紧抱着裴萱萱的手臂,水嫩的手背抬起,擦着他逐渐泛红的眼尾,就好像是被疼哭了。 “乌泽!” 裴萱萱方才有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旁传来声闷响,可并没有多想,经过乌泽这么一提醒,她却见地上此时正躺着一块黄色的糕点。 很明显,这就是方才田渊柏捏起的那块桂花糕。 “田渊柏,你有话就直说,无缘无故打人干嘛?” “你还浪费粮食!你知道宫里的御膳房有多难混进去吗?我好说歹说,塞了一堆的银两,才让那些宫人放我进去稍待片刻。” “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心意?” 裴萱萱也是被气到了,刚刚田渊柏不仅不在非悔的事上安慰她,阴阳怪气就罢了,她其实也懒得跟他计较。此番端来桂花糕,不过是想试探两人的关系,同时看看能不能有缓和的机会。 现如今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打人?”田渊柏挑了挑眉,似是比对面的二人更气。 长指冲着仍抽泣的乌泽,和一直默不作声的般若来回指了个遍,“它们是人吗?” “他们是妖!”田渊柏继续接到,身子却微微打起了颤,似乎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亦如钻心蚀骨的毒药。 “妖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无缘无故,你又对他们两个发的哪门子大少爷脾气?” 裴萱萱气不过,一把揽过乌泽,强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抚,而乌泽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强硬,抽抽嗒嗒的声音止住了几秒,复而又继续。 “你说妖怎么了?” “对啊,怎么了?!妖是该终日与修道者厮混在一块的东西吗?” 田渊柏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猛地冲上前强行把乌泽从裴萱萱身旁使劲一拉,乌泽被大力甩开,导致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到满是陶瓷碎渣的地板上。 众人均被他的这个疯狂举动吓到,裴萱萱并没有心思顾及到此刻已经冲到面前的田渊柏,只一心想要去看看乌泽怎样了。而分了心的她,被其抓到了疏忽的点,擒住了双肩,动弹不得。 “乌泽!”她担忧地看着踉踉跄跄,低头捏着手指,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乌泽,几欲想跑过去探他的情况,顺道安抚他,却又被田渊柏凶狠地扯回。 “你担心他这只妖,怎么不能多分点眼神担心担心我?” 不料,田渊柏竟也红了双眼,一副瞧着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裴萱萱是又惊又乱,心也被他红红的眼眶搅软了大半,颓败地微微将头低了下去,俨然一副与他“休战”的样子。 她由此趁机与般若对了个眼神,向来聪慧的般若立马懂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不再抱着副坐山观虎斗的心态,而是一把将乌泽扯住,拖回了房内。 瞬间,少了两个人的存在,气氛也没有僵持得如刚才那般厉害了,田渊柏看到乌泽的身影消失在裴萱萱的视线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又眼巴巴继续深深望向她。 “你说,怎么不担心我?” “我受伤了,怎么不担心我?” “哈?”裴萱萱被这位难缠的大少弄得是满头的雾水,可介于他似乎还在非正常的状态,若是此时顶撞了他,只怕会是更难收场,所以,她也只能强压着火反过来哄他。 “我没有不担心你啊。” “你在车上发病,又被送去救治后,我就在门外守了你一夜,之后待你醒了,我不还进去探望你了么?” 小心翼翼把田渊柏扶上了石凳,她紧接着坐下,费了好大的劲,她才说服自己平静下来,导致此时脸上的平和有些僵硬,笑得十分之假。 她手肘撑着台面,也撑起了双颊,一脸好奇地想知道田渊柏到底又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但那日之后,你为何没有再来关心我?” 田渊柏尽管乖乖坐着,但表情十分不快,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弹起暴怒,如一只按照心情来走的炸药桶。 大哥你没事吧…… 裴萱萱嘴角抽了抽,不论她怎么使劲压都压不下。 第155章 不是他自己说让她别来的吗? 老天爷,谁能来救救这精神无常的男人啊! 她表面赔着无奈的笑,心底的吐槽声不断。 第81章 咸鱼要翻身 “可在那日之后,你与我相见,亦没有关心过我半分。” 田渊柏幽幽喃着,语气很是委屈,让对面的她忽而感到手足无措。 一时是他自己要求她别再来,一时又是责怪她不关心他,这男人的心,着实难懂得很。 裴萱萱忍不住伸手挠着后脑勺,只觉头发都要被挠秃了一块,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那你日后,还会关心我?” “跟关心他们一样?” 突然抓上她的手,田渊柏装作失魂地使着劲,把裴萱萱攥疼得龇起了牙,却又不好打断他。 看到她似有心软之意,宁愿忍着疼痛也要安慰他,田渊柏自认目的达到,便迅速松了手,改为柔情地揉搓着她白皙的手背。 “师姐现在不马上回应也没关系。” 他扮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颇有些许诱惑之味。裴萱萱自认鲜少有见过这样低声下气的他,一直与他置气的捣乱心思也被迫落了大半,不上不下的,不知该怎么应答。 沉默间,她却渐渐看到田渊柏眼底透出抹胜券在握的神色,使她的心再次降回冰点。 原来还是在同她做戏。 裴萱萱内心暗叹,但不知名的难过漫上心尖。 方才的怒火是他最真实的反*应,裴萱萱了解他,也清楚他现如今跳脱的态度,不过是害怕被她察觉异样的伪装。 明明明确了他的目的,她应该释怀才对,与他相互算计也好,相互敌对也罢。 可她就是难过,难过到快要窒息。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 她想跟他和平相处,她想改变结局,她想阻止这场近乎同归的厮杀,她想与他举案…… 不对……! 裴萱萱猛地甩起头,仿似想将刚刚那荒谬的想法掷出脑内。 “师姐?” 久久未得到对面的回应,还见她做出如此奇怪的动作,田渊柏扑闪扑闪了眼,敛下企图窥探她的心思。刻意垂下的眼尾让他看似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其实他早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磨利了长爪,正蓄势待发着朝着裴萱萱脆弱的脖颈来上致命一击。 “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了。”她摇摇头,终于回神,不得不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 细细想来,这虚幻的世界如此大,却没有人真心待她。 乌泽、般若的爱是基于裴御萱的权威之上的,计蒙的爱是基于与裴御萱朝夕相处之上的,师尊的爱是基于裴御萱优秀之上的。 而田渊柏,也不过是因为被封印了一小段记忆,才迷迷糊糊对她有了好感。 这种好感压根经不起细究,究竟是由恨生出的情意?抑或是别的?她也不愿再推敲了。 每个人爱的不过都是裴御萱,并非是她裴萱萱的灵魂。 她这借了个躯壳的外乡人,在这格格不入的奇幻世界中,倒成了最异类的那个。 她逃脱不开裴御萱的身份,也可悲地得不到任何一丝专属她的真心。 忽然,裴萱萱心底涌出一丝心酸,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看来,她之前与齐王说的那番话确是能一一对应上的。 世间的情爱是易耗品,而非一个能永恒的信物。 “是因为为我做了点心,累了?” 田渊柏心下一紧警惕回头,误以为裴萱萱是看到了他人才有此反应,于是眼神倏地望向消失的乌泽与般若的方位,只担心那两妖会从中作梗,进而搅乱他的计划。 可那两间房房门紧闭,此时静得很,若非是他亲自安排那两只妖入住,他甚至都会误以为那处无人居住。 自觉多心了,田渊柏定了定神,这才舒了口气,继续谨慎地打量着裴萱萱。 “是有些乏了。” 裴萱萱生硬地推开他不知不觉紧握的手,尽管已经用尽全力去装得自如,但她知道,不论她怎么佯装,此刻提防万分的田渊柏也能速速察觉出来。 所以,她不如就着台阶就这么下了,也省得再浪费时间演戏。 “隔日便是祝坛时日,我还有些事未了,要是届时坏了祭坛,我倒是不知该以何脸面去面对师尊了。” “师弟,那我就先回了。” 她极力扯出一丝僵硬的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阴郁,趁着田渊柏还在试图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些什么时,她已经抽身离开。 树影遮起了她一半离开时的影子,她的身子略微失控地摇晃,像在想着心事。而另一端的田渊柏依旧默默坐在石凳上,并没有提出送她,直到她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缓过来。 桌上的桂花糕已经凉了,相比起方才她端来之时的软糯,现已变得梆硬。田渊柏淡漠地伸出指尖朝其敲了敲,被修剪得短圆的指甲扎入糕中,最上的糕点被他抠出了个口,像极了他心底那块难以言喻的缺憾。 “走了也好……” 端起那块被自己“折磨”得稀烂的桂花糕,田渊柏非但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嫌弃,反倒覆唇咬了口。方才一直想要品尝它的鲜甜,却不断被阻拦,如今没了人阻拦,可明明清甜的桂花糕,他竟品出了丝苦味。 “真苦。” 第156章 他举着糕点平视,唇边涌上一抹化不开的苦笑。 其实裴萱萱被“监视”的两日并没有由此荒废,那时她思及反正被困于院內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她没其他事可做,但又不爽于那个监视自己的丫鬟,于是她打着“准备祝坛”的幌子,将那丫鬟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一顿。 这两日,裴萱萱一会让她去准备这,一会派她去准备那,但凡丫鬟问起缘由,她均以祝坛为由搪塞,甚至不惜表达出她本人没有分毫私心的忠诚态度,只为让那丫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所以,导致那被折腾坏了的丫鬟,不得不跑去齐桑徊的面前狠狠“参了她一本”。 “公主!您让奴婢去监视的那修道者,可着实难缠。” 丫鬟本精明的双瞳早已被折磨得没了神采,跪在地上紧攥着帕子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裴萱萱这几日的“罪行”。 “行了行了,动不动就跑来我这哭,没点大用。” 齐桑徊此刻正高坐在金镶木的高椅上,右手撑在椅臂抵着头,左手拿起身旁的一碟剥好的柑橘,金黄的橘瓣塞入她的嘴中,使得她的嘴中霎时充满了橘香,稍稍缓解了些许脚下那丫鬟哭哭啼啼的吵闹所带来的厌烦。 哭得她耳朵都疼了。 揉了揉耳,齐桑徊白了她一眼,自己方才那般说她,她竟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想必如今日得不到想要的,是不会歇停了。 眼看祭坛不日举行,齐桑徊咂咂嘴,无奈冲着那还在小声抽泣的丫鬟摆了摆手。 “真是个废物,屁事打听不出来,反倒整日上我这哭爹喊娘的。” “罢了,从今日开始,你就不必过去了,待会我会派人去通知裴御萱的。” 捻了捻因拿了柑橘而粘腻的手指,从旁的侍女却很是懂事,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替齐桑徊小心翼翼擦拭着。 “主子,即是也查不出什么,倒不如就算了。” 那侍女又骨碌转了眼珠,忽然想起底下还跪着个外人,于是对还呆愣在原地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尽管算不上特别机敏,但也终究是非齐桑徊宫里的人,多少还算有些眼力见,只见她慌忙对着齐桑徊磕了三个响头,便犹如被特赦般迅速离开了。 见房内没了他人,侍女变得更大胆了些,忙附耳于齐桑徊。 “主子,既然您喜欢田道长,不如,我们就设个计……” 侍女极力压低着嗓音,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偌大的房内显得微渺。 不时,听完侍女的一番话,齐桑徊本半眯着的眼登时大睁,讶异地瞧向身侧露出诡异笑容的侍女。 裴萱萱在房内清点着需要用及的物件,刚清点完毕,拍了拍手掌,她长睫微抖,似是有了什么灵巧点子,正欲又给那监视她的丫鬟使绊,未料,刚隔着门唤了丫鬟几声,引来的却是两位陌生女子的脚步声。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于轻敲房门后入内,而后告知了裴萱萱那丫鬟离开的缘由。 “身体不适?” 努力强压着自己因这蹩脚的借口而笑出的声音,裴萱萱抱着臂,将对面从脚尖及上快速扫了一遍,大概猜出了对方是齐桑徊宫内的侍女,霎时,了然于心,亦不打算戳破。 “好,我知道了。” 匆匆打发了那两位看起来不善的侍女,裴萱萱伸了个懒腰,将摆在床上的几件物什朝旁一推,一骨碌就瘫倒在了床上,任谁都拉不起来。 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 她在心底呐喊。 近两日晚晚想着怎么应付那个丫鬟,可如今丫鬟走了,还剩那个小公主,外加担忧着即将临近的祝坛,且不止外忧,还有內患。 现在自己与田渊柏的关系已经僵硬至极,本快要亲近的两人,又把距离拉得比长江还长。 侧脸被裴萱萱压在叠好的被褥上,压得都变了形,她却早已无心在意容貌,只心焦于这好几样费神的事。 但在心中拢了拢,这堆麻烦事最大的源头还是得从这场祭坛算起。 若是速速解决了这档子事,她便可立马回到天筑门,继续过着她期望已久的闲云野鹤的生活。更遑论,离了这,便已经相当于解决了祝坛一事,而既是回了天筑,齐桑徊那家伙定是也管不到她了。届时,难搞的也只剩下田渊柏一人。 裴萱萱点着手指数了又数,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思索。 其实,她于门中的身份比田渊柏高出很多,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那神经病,甚至刻意地阻拦他前来,并从中作梗,他也是很难再见到她的。 由此一想,裴萱萱瞬间又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斗志也随之复燃。 把一双长腿朝上猛蹬,她挺起腰杆端直坐于床边大口喘着气,原本迷茫的双眸又忽而镌满了光辉,衬得那张本就美艳的脸蛋更是出彩夺人。 “田渊柏,我们走着瞧。” 她握起一侧拳头,哼哼着轻声说到,唇边毫不掩饰地漾起抹邪恶的笑意。 “等姐姐我回了门,有了闲心,再另作打算怎么对付你!” 第82章 惊雷乍现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被翻到了祝坛这日。 昨日为了养精蓄锐,裴萱萱早早就歇下了。 若没记错,当时日头还未下山,只犹记傍晚时分确有人敲过她的房门,可她有恋床的怪癖,一换了环境便睡得很轻,而被人扰了清梦,她心情哪会好到哪去?所以她索性也没心思理会门外的人是谁,便将被褥盖上脑袋,翻了个身,再次睡了过去。 第157章 彼时田渊柏直直站在门外,左手托着几叠好菜,右手还挂着个餐笼,用以盛装蒸好的梅菜肉饼。 他知晓裴萱萱喜静,所以才将门外本值守的侍卫给打发走了,甚至连个丫鬟都没留。 见门内没有动静,可田渊柏亦压根腾不出手敲门,无奈之下,也只能抛去谦谦做派,学着裴萱萱用脚尖敲门。 裴御萱啊裴御萱,看你整日教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田渊柏一边用脚敲着门,一边在心底痛斥她对自己的潜移默化,未料在情绪不稳之下,脚下意识用多了几分力气,倒更显为踹门之意了。 还以为会吓到她,田渊柏反应过来后立马收了力,却依旧不见里面的人前来开门,便把身子朝细细的门缝探去,企图从缝里传音进去。 方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用收妖壶唤她,奈何他这师姐有时实在过于鸡贼,许是猜到了他会如此,早早就将灵台给锁起,凭谁都叫不到她。 “师姐?” 迫于无奈,田渊柏又微微抬脚踢了踢奢华的门板,岂料还是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的气焰就要烧到了嗓子眼,很快就要从喉头爆发了出来。 怒意本欲发作,这时,他却借着零星内力,听到了由里传来的被褥与发丝摩擦的细微声响。 田渊柏托着菜肴的手不慎颤抖起来,几滴增色的汁液泼出,沾到了他的手腕,他却毫无察觉,只屏息凝神,仔细辨别着门内裴萱萱渐渐传来的平缓呼吸声。 安安静静的她,此刻被他的内力裹了遍,每个动作发出的声音都丝毫不漏地传入田渊柏的耳内,就仿若她此时是躺在了他的身侧,甚至真实到,田渊柏竟能由此联想出她绵柔的呼吸拍打在耳廓的感觉。 一时间,田渊柏愣在原地,呆呆端着几叠菜与餐笼不知所措,神色慌张。 他舍不得离开,但内心又在催促自己赶紧离开。否则,就好像要出什么大事。 指尖因紧张而变得泛白,田渊柏抿着唇计划下一步的动作,僵直的身躯,让他看起有点傻气。 拼命轮转着呼吸,通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屏息凝神间,没想到,裴萱萱的气息却越发的浓郁,好像是睡沉了。 他不得不走了。 速速将手中能放下的都一股脑丢在院内远处的石桌上,田渊柏如只误入人类领地而仓皇逃窜的小动物,离开时加速的步伐,导致他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 身旁的风景在飞速变换,他此刻早已失了方向感,只知逃离这处便好。 只要逃离了这,他就不会再被自己的心控制了。 今日的裴萱萱以一袭红金华袍示人,身上环佩叮当,衬得她贵气逼人,一时风头无两,甚至气势狠狠压过了齐桑徊。 裴萱萱望向远处站在坛下准备祭香的齐桑徊,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脸止不住抽了抽,心道自己的这身打扮是否太过火。毕竟,风头力压了齐国最受宠的小公主,若是臣民真要细究起来,这可是个大罪过。 但转念一想,衣服与配饰都是齐桑徊为她准备的,她只是个来客,又怎能做主自己的衣物?届时要怪罪下来,把锅甩到齐桑徊头上便是。 裴萱萱这人,素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这小公主做了初一,派人来监视她,那她也不介意做个十五的甩锅人。 鼻息哼哼出几丝怒气,她还在为齐桑徊于她身边安插“奸细”这件事不快,眉目间霎时多出几分愠怒,令打扮得艳丽的她添了分英气。 其实她需要操心的事并不算多,许多紧要的事,大多都是交给了那位娇滴滴的小公主打点。 可直到现在,裴萱萱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原是这小公主要给她戴个高帽,再不动声色地让她在齐国的臣民面前露出她的傲气,企图让臣民们都默认她裴萱萱是个喜欢出风头之人。 明明是无形的刀,却刀刀致命。 好你个齐桑徊! 裴萱萱在心底怒骂,表面却依旧不得不挂着笑,愤怒激得她的身子有些发抖,带响了头上的流苏发饰。 但祭坛即将开始,哪怕她想改变什么,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她拢起宽袖,将双手藏入袖中,为压下情绪,左手死死捏着右手,直到痛意刺激得她分了神,不再想及此事,才满意地露出淡然一笑。 紧挨陪伴在她一侧的田渊柏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装作不经意间扯了扯她宽大的袖摆,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师姐,接下来只要祝坛不出差错,旁的,你不必太过费神去顾虑,放宽心便是。” 田渊柏比她高出半个头,他今日一身的行头亦是出自齐桑徊的手笔。黑金相间的套服,由发带至脚底的长靴,配色统一,既低调又能足以彰显他以贵客出席的特殊身份。 微挑的眼尾,长长的凤眸,他深深望着她,仿若整个场合,只有裴萱萱能入得了他的眼。也就是裴萱萱的定力足够,要换做别个特别钟爱大帅哥的女子,只怕早就沦陷在他情深的瞳中无法自拔了。 裴萱萱咽了咽口水,对于齐桑徊的针对,当她在近距离面对田渊柏后,竟颇有了几分理解。 被涂得嫣红的唇无意识地抿起又松开,她水汪汪的眸子回看他,本以为他会怀有几分讥讽看着她,就好像在期待她出糗一刻。 不料,她竟得到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欣慰之色。 第158章 是自己眼花? 不确定,再看看。 她再次无所畏惧地盯着田渊柏出了神,却终究在他眼底撬不出分毫嘲讽来。 “师姐是觉得,我在期待你出洋相?” 田渊柏瞬间读懂了她的心思,忍不住伸出手为其捋了捋被发冠勾出的几丝散发,眼底始终噙着笑。 “难道不是吗?” 而裴萱萱也有话直说,刻意压低的声音比往日她故作娇嗔的音色要来得更为诱人。 若说往日的她是株清冷的雪莲,那么此刻,她便成了朵带刺的花,娇美艳丽又夺目,只可惜,她看似期盼君的采摘,不过也是在等待猎手上门,待对方出手的一刻,狠狠用身上的锐刺击穿猎人的掌心,请君入瓮罢了。 而为掠夺者留下不可愈合伤痕的花朵,终究是要比无害的雪莲要来得印象深刻的。 不过田渊柏也深知裴萱萱并非是什么无害的高洁之花,这不过是她身为一个妖女的伪装。 妖女嘛,最擅长的不正是这个吗? 想到这,田渊柏冷哼了声,又回瞟了她一眼,没有接茬应答,同时唇边的笑容渐渐消退,让裴萱萱摸不着头脑。 这刚刚还同她笑嘻嘻的,怎么现在突然又开始玩起深沉来了? 她调整了会站姿,也无心再去深究原因,眼看不多时她便要上坛,诸多事宜,她只得先抛到脑后,现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眼前这件,她是不会让自己轻易出错的。 期间,齐王仍在祭坛的最高处宣读着祭祀的词,齐桑徊也刚将香火祭好,由于她是最小的孩子,所以也是最后一个上台祭祀。 香灰炉内插满了各皇子上的香,以至于齐桑徊只能插着缝,类似见缝插针般将其插入,只可惜,尽管她已是万分小心,但还是不慎碰到了那些插得过的长香,长长的香灰落上她的手背,将她白皙的手烫出了个水泡。 “嘶” 这时齐桑徊已经下了祭坛站回到原位,但疼痛依旧不减,甚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可齐国的祭坛,她怎能显露自己出了这等岔子? 齐桑徊咬咬唇,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轻抚上伤口,同时在心底重复安抚着自己,努力且刻意地试图不去感受这份疼痛。 不知怎的,刚要开坛便出了这等事,齐桑徊内心忽而闪出抹不安,可一想到不远处的裴萱萱和田渊柏也在此,她高悬的心又稍稍放下些许。 尽管她着实不喜欢裴御萱这女人,但她亦不得不承认裴御萱的实力。 兴许,她父皇此番请那二人下山的决定,是正确的。 担忧的心刚要落地,远处突然闪出两道黑影,环绕着祭坛发出“唰唰”两声,尽管声音微小,寻常人难以察觉,但齐桑徊毕竟也算半个修道者,声响一出现,立马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瞪大双眸,下意识朝裴萱萱那处望去,只瞧见二人似是通了心意,此刻,裴萱萱也朝她这处看来。 两人换了个眼神,一致同意先按兵不动,佯装无事般将祭坛的仪式继续下去。 只不过,到了裴萱萱这边,她早已将藏在袖中的手捏了个诀,身边的田渊柏也与她同时觉察出不对,随时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因为被齐桑徊奉为贵客,所以他被允许佩戴武器入坛,藏锋的剑柄被他握在掌心,田渊柏如鹰的眸子扫视着周围,提防着敌人的来袭。 “师姐……” 感受到田渊柏似是在自己的身侧倒吸了口冷气,裴萱萱不由得心一紧,极力维持着镇静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似是强敌。” 田渊柏眸子不敢再乱动,死死盯着四周,此时天色忽而大变,分明此日的祭坛择了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如今却天降暗色,似有场暴雨疾风的征兆。 “不妙啊。” 裴萱萱的黑瞳随着天色极快的变幻泛出点点星光,继而又担忧地看了齐桑徊一眼,娇小的女孩此时粉唇咬紧,头颅高傲地昂起,仿佛含了几滴泪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但同为女子,裴萱萱不难猜出齐桑徊此时害怕至极的心理,本想越过这时早已被这诡异的天气扰得哄闹的人群去安慰她,不成想,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便朝裴萱萱的面前劈下,吓得她差点触发手中的术式伤及了身旁的人。 “裴御萱!” 田渊柏紧张地立马冲上前护着,反被裴萱萱抬手一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恙,随即也昂起头看向阴晴不定的天空。 “师弟,恐怕是有几位不受欢迎的贵客要来了。” 第83章 纯白的世界 天色骤变,原本端坐在祭坛上的齐王也变了神色,慌慌张张间起身,他嘴边一直不停叫唤着“国师,国师”,却无人应答。 “陛下。” 从旁的太监也不由担忧起来,手中的拂尘从左甩到右,又从右甩到左,愣是找不着舒适的位置,差点紧张地要跳起脚来。 “国师呢?国师何在?” 齐王絮絮叨叨,胡子随着他激动的话语颤抖着,言语间,零星的唾沫星子沾上,显得他威严都跌下大半。 然尽管他不停叫唤,甚至还派下人手前去寻找国师的踪迹,但均是空手而归。 “师父……你去哪了?” 齐桑徊欲跑上祭坛安抚慌乱的齐王,但顾及自己的身份又不适合再上坛,只得在原地施咒,试图去唤国师。 奈何她修炼不精,以致于散出的灵力都弱得很,压根禁不住这阵怪风的侵扰,不多时,飘飘摇摇的灵力便被风掐碎在了半空。 第159章 “唤不到国师吗?” 正在齐桑徊绝望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头瞧去,便看到裴萱萱顶着那一头沉重的发饰寻了过来,仔细听,还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声,意外让齐桑徊有了种宽慰的安全感。 但令齐桑徊感到惊讶的是,田渊柏明明就在裴萱萱的身后,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会是裴萱萱,而非田渊柏。 现在的重点不在此,齐桑徊没有多想,只顺着裴萱萱的话垂下头,略带挫败地点点头,鼻子一红,差点丢脸地哭了出来。 “没事的,护坛是我的职责,哪怕当下寻不到国师,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应对。” “别哭。” 裴萱萱看着这娇滴滴的小公主红了眼眶,尽管心底对她还是存有芥蒂,可想到这姑娘不过及冠之年,却要承担如此多的事情,同为女人,难免会生出些同理心来。 “那该怎么办?”齐桑徊难得拉起裴萱萱的手,焦急地回问,柔软的触感碰上她的掌心,却引得她一愣。 这熟悉的感觉…… 齐桑徊忍不住眯起了眼,心道这触感恍若在哪碰过,但绝不是在皇宫内。她厌恶裴萱萱厌恶极了,先前亦从未可能会与她有过什么直接的接触。 焘、芸。 脑内突然蹦炸出如同绽放在黑夜中的璀璨烟火,而齐桑徊的脑内不停盘旋着这两个字。 “裴御萱,在焘芸村时,你……” 正欲将堵在胸口的问题抛出,齐桑徊紧紧握着裴萱萱的手不舍松开,忽然间,她却觉得身子一轻,待她回过神来时,只看到自己竟身处风中,整个人都要被这场狂风卷走。 “齐桑徊,快握紧我的手!” 裴萱萱哪里能猜到对方竟会想起如此劲爆的事情,只知这齐国的小公主上一秒还好好在她身边,哪知下一刻,竟被这不可预估的大风给卷离了地面,下意识便紧紧抓着她的手,就怕丢了公主待会被问责起来。 被吓得慌神的她也顾不得太多,为了抓回齐桑徊,防止被一同卷走,甚至整个人都差点要跪爬在了地上。 “诀!” “田渊柏,快捏诀!” 裴萱萱被刮得越发癫狂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双手死死握着完全腾空的齐桑徊无法施术,如今之计,也只能依靠一旁还勉强能看到的田渊柏了。 田渊柏为了防止裴萱萱被齐桑徊带着一起卷走,此时左手紧搂着她的腰,前胸贴着她的背脊,右手将插入地面的藏锋拼力握死,也是着实无法再空出手来施术,无奈之下,只对着裴萱萱轻咳一声以示没辙,拽着两个人,他连回话的力气都没了。 风肆虐着整个祭坛,沙尘扬起,能见度变得太低太低,明明三人间的距离已经极近了,但也只能勉强勾勒出个人影,更遑论原来站在附近的臣民们,早已不知去向。 “对了!” “壶……”裴萱萱双瞳瞪大,仿佛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计,立马便卯足了劲将头朝后转,尽量让田渊柏能在风中听清她的话。 “我唤壶出来,你试试能不能把这狂风收了。” 话音刚落,通体翠绿的捉妖壶渐渐浮现在裴萱萱的腰际,田渊柏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过多犹豫,揽着她细腰的手掌努力够上壶嘴,用仅剩的力气念着咒,同时将壶口对准肆虐的狂风。 然而就在这时,田渊柏的心头却倏地猛生一计。 若是他此刻狠下心来,将壶口对准裴萱萱,那岂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她收服? 他那双干净的眸子被风刮出了条条血丝,显得他现下越发狰狞,可惜无人看到,他难得喷薄而出的野心。 田渊柏红着眼,内心似乎是在做着极力的挣扎。 他望着裴萱萱不断消失又出现的长发,一会远,一会近地扫上他的脸,如同在撩拨他的心弦,但不得要领,只胡乱来一通。反正,不论怎样,只要是裴萱萱的东西,他田渊柏定都会照单全收。 捕捉不到的头发犹如一直捉摸不透的她,几缕青丝缠上他的耳朵,挂在上面不走了,顺势卡在他的鼻下,诱人的发香让他忘了本来的目的。 果真是只女妖,总能让他如此沉沦又痛苦。 田渊柏苦笑着将手腕一扭,一副认输的颓败模样,而他手中那本对着裴萱萱的捉妖壶,继又被他转向三人面前的狂风。 他嘴里念着的咒语猛地变快,似是下了狠心。 捉妖壶在田渊柏的感召下开始发挥力量,随着咒语渐渐收紧壶嘴,好似个拥有巨大吸力的黑洞,正发着劲力将对面的东西抽入体内。 “确有妖气。” 田渊柏的话语印证了裴萱萱的猜想,她听到身后传来笃定的声音,坚定地点了点头,在捉妖壶的帮助下,狂风实有消减的趋势,可还是狂烈得站不稳脚。 裴萱萱一咬牙,嘴里也念起了咒语,只见她额上青筋冒起,模样很是狼狈,好在风沙恰好挡住了她的脸,否则她如此有偶像包袱的一个人,怕是要泄力了。 齐桑徊看到裴萱萱仍旧不肯放弃,尘沙中,唯见那双温柔的手死死攥着她,誓不罢休,她心头一暖,差点感动得要哭,可想到再如此下去只怕会连累裴萱萱,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即抿了抿唇,似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就在她闭起眼,决意用力推开裴萱萱让其放手之时,突然,齐桑徊听到耳旁传来声比风声更大的弹鸣声响,仿若是利剑划破长空,在半空与无形的风纠缠,踏风而来,势如破竹。 第160章 细细瞧去,这才发觉是裴萱萱的佩剑妄念劈风震山,朝她冲来,下一秒,她感受到自己本被绞紧的柳腰瞬时被妖风松开,齐桑徊惊诧不已,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整个人快速地开始往下坠。 “齐桑徊!” 耳畔依旧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而她以为自己会被狠狠摔落在地,生死不定,岂料那边的呼唤声还未落地,齐桑徊便觉腰畔箍上股狠劲,把她整个人都给捞了起来。 睁开眼,齐桑徊发觉萦绕在身旁的风沙早已去了大半,而自己此刻正躺在裴萱萱的怀中被她牢牢护着,只不过,这感觉,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齐桑徊下意识眯了眯眼,瞳孔突然放大,那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人影,那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竟在此刻完美覆盖在了裴萱萱的脸上,甚至就连当时的场景都近乎相同。 “裴御萱……” 她顾不得太多,猛地揪起裴萱萱的衣领,而裴萱萱也不设防地朝下一倒,头上的流苏头饰碰撞着由红玛瑙制成的步摇,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她头皮发麻。 “你干嘛啊!?” 裴萱萱着实不理解齐桑徊此番的举动,明明自己拼尽力气好不容易救下了她这条小命,怎么她现在还恶狠狠瞪着她,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原谅的事来了? 只不过,待看清后,裴萱萱才发觉齐桑徊这是在逞强呢。 那红得离谱的眼尾,不停在吸气的鼻子,怎么看,都觉着这小公主是被吓得要哭了。 “先想办法离开这,再去发你的大小姐脾气吧。” 裴萱萱咂咂嘴,有些不耐烦地将她安全放在地面,只道这小公主的公主病又犯了,内心一顿焦躁间,她倏地起身,顺道拍了拍被沾了满身尘沙的衣服。 “师姐!没事吧?” 刚刚被风刮远了几步,田渊柏待看清二人的方位后便立马上前询问,他满脸担忧地看着裴萱萱,双手微微抖动,似是快要忍不住上前捧起她的脸了。 “没事。”裴萱萱安慰地拍拍田渊柏的肩膀,同时回问,“师弟也没事吧?” “无恙。” 见她难得软了语气,田渊柏似很是受用,忙强扯出一个温吞的笑,痴痴回望着她,目光又谨慎地落至被甩在地上的齐桑徊,翳了翳唇,虽没发出声,但看向裴萱萱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她没事,就是可能吓傻了,外加受了点皮外伤,现在正跟我发公主脾气呢。” 裴萱萱知道田渊柏想问什么,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遍,然后又朝不远处勾勾手指,妄念立马闪现回到了她的手中。 “多亏你啦。” 她疼爱地摸了摸妄念的剑柄,又*将其收回剑鞘,妥帖收好,这才开始勘察周围的环境。 癫狂的妖风已然伏法,裴萱萱摸了摸腰间的捉妖壶,壶没了反应,猜想许是此妖过于强大,壶需得一个反应的时间。 可三人不知为何,巡视了几圈竟都找不到国中的任何一位臣民,甚至连先前高高摆放在上的祭坛,竟也消失不见。 三人被封闭在一个纯白的空间内,裴萱萱觉察出异样,便散出些许灵力,待其回来时,却发现此处竟是一个无尽之处,外面的人进不来,而他们也出不去,哪怕是一直朝固定的方位走,亦等同于在原地踏步。 “怎会如此。” “你们有解决的法子吗?” 齐桑徊也整理好了散乱的情绪,决定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她撑着地站起,与其他二人并肩而立,研究着这纯白又让人感到迷茫的地方。 “此处好似一个无尽的循环,不论我们怎么挣扎逃离,似乎都是在做无用功,此举无非就是想要耗尽我们的力气,届时待到我们没了反抗的能力,那幕后的操纵者才会出现。” 裴萱萱屏息凝神,努力让自己稳下心绪。 可敌在暗,她们在明,刚刚于逃离那股诡异的风之时,三人已经消耗太多力气,就算现在想跟对方静静在原地空耗,怕都耗不了太久。 只不过,对方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沉不住气。 这番话刚说完,三人的头顶便传来一个声音,可惜音色飘渺空灵,一时间难以让裴萱萱捕捉到源头。 “裴御萱,看来,你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难以对付。” “是我低看你了。” 第84章 齐国国师 胁迫的声音虚浮无力,像个将死之人才会发出的动静。 裴萱萱将齐桑徊护在身后,与田渊柏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同时抓起手中的剑柄,摆出防御的姿态。 不曾想,远处忽而漫出片状的浓雾,层层叠叠,裴萱萱正要唤咒吹散浓雾,企图探看那是个什么玩意,但随着那空灵之声的消失,她发觉雾竟也缓慢散去,空留下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从身形上看去,似是个男人。 “跟你祖奶奶玩捉迷藏的游戏?” 裴萱萱故作轻松地挽了个剑花,她明白自己此时不能落了下风,否则身后的齐桑徊怕是又要被吓哭了,平心静气,她吐出口浊气,朝黑影的方向走去,同时回头乜了田渊柏一眼,而对方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着头替上她的位置,护着齐桑徊。 “哈哈哈。”黑影狂放大笑几声,开口的瞬间,声音却尖锐得可怕。 “祖奶奶?” “裴御萱,你可真够大言不惭的。” 第161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裴萱萱正欲多迈出几步,与对面的人互骂一通再动手,恰好以此发泄心中积攒已久的怒火,未成想,她的脚尖还没来得及抬起,身后的齐桑徊竟叫出了声,仿佛感到十分震惊。 “师父?!” 齐桑徊的嘴张得能塞下个大鹅蛋,也引得一前一后的二人怔愣了几秒,才齐刷刷看向她。 “你是……师父?” 纯白的空间阻断了外界的声音,此刻,这里静得很,齐桑徊甚至可以十分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颤声,那种无力到要让她窒息的痛苦,让她嘴唇也随着心脏的崩跳而发抖。 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会是自己一直敬重的恩师,毕竟刚刚的烈风差点要了她的命,而自己的师父素来是个对她疼爱有加的人。 小时,她清楚父亲身为一国之君,每日耽于政务,自是有他的难处,尽管和她极少见面,但也算是把她这幺女捧做了颗掌上明珠。 不如说打她记事起,当朝的国师,也就是她的师父,便一直将她带在身侧,教她礼法,授她术式,对她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连朝中素来与其最不对付的大臣,在对其照拂公主这件事上,那都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齐桑徊也是自那时起,她坚信,哪怕她与她的师父没有血缘,哪怕师父被逼至绝境,也定是不忍对她下以死手的。 所以在面对如今的现状时,齐桑徊崩溃得要疯了。 哪怕,她深知身为一国的公主,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情绪,以防被敌人摸到破绽。可她还是无法接受与她朝夕相处,奉她为最金贵之人的算计,无法接受最亲近之人的背叛。 “小公主啊。”黑影清了清嗓子,低沉的中年男人的音色极具辨识度,带着丝嘲讽,仿若在嘲笑齐桑徊的天真。 看样子,他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因为裴萱萱看到此人逐渐朝他们逼近,脸也寸寸暴露在他们的面前,毫无遮挡之意。 “选你做我的徒弟,带你长大,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实属非我本意。” 人影随距离的拉近正显露出最真实的面目,但三人早已知晓他的身份,倒也无关紧要了。 国师略带沟壑的脸越来越近,裴萱萱没时间回头去安慰崩溃的齐桑徊,慌忙间抬起手中的妄念,剑尖指向国师,意为对方若敢再近,她也不会再客气。 “裴御萱?”玩味地对着裴萱萱打量了好一番,国师才正视她的脸,眼神顿了顿,从中带有惊艳之色,随之表情忽而变得丰富,却让裴萱萱感到格外的恶心,不由得将手中的妄念又握紧了几分。 “你的师父将你养得不错,确是个美人。” “你不记得我不打紧,毕竟,于你入门时,我便离开天筑了。不过没能亲眼见证你的成长,还真可惜了。” 意味深长地继续盯着裴萱萱仔细打量,他一边看,还一边眯着眼,如同在欣赏着枚精美的摆件。 裴萱萱回以冷眼,忽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立马果断回头,止住了田渊柏欲要上前砍他的冲动,继而淡漠应答:“你这番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也许是裴萱萱终于对他的话语有了实质性地回应,又或许,他终归是忌惮站于裴萱萱身后几欲上前予以他重击的田渊柏,国师没有再继续往前迈步,而是滞住了脚步,端正了站姿,就好像在期待裴萱萱能认出他来。 “哦,对了。” 难得听到国师会发出笑声,裴萱萱却觉得在这安静的地方显得万分诡异,越听越瘆得慌,让人禁不住冒了阵冷汗。她的心突突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忘记告诉你们我真正的名字了。” 国师背起手,在原地左右踱步,而另外一个无法忽视的声音,导致裴萱萱略感不安地朝身后瞧去。 此时,齐桑徊开始不断大口喘着粗气,裴萱萱咬紧下唇,她明白,齐桑徊此刻定是崩溃到近乎失控了,才会下意识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非悔啊。”正因如此,这又使国师来了逗弄她的性质,薄唇吐出其道号。 将放在裴萱萱身上的视线挪开,国师的目光瞥向一直缩在裴萱萱身后的齐桑徊身上。 “你只知道师父姓什么对吧?”露出个带有恐吓味道的笑,裴萱萱背脊发凉,只觉对方阴恻恻的。她谨慎地护着齐桑徊往后撤了几步,恍惚间,冰凉的手却被身后的田渊柏紧紧包起,温暖又宽大的手掌,此时正捏着她的手轻柔地摩挲着,似在安抚她。 “师父……非悔只记得师父姓丁。” 齐桑徊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身旁两人的动作,她稍稍移位,往斜侧乖巧地挪了挪,探出了半个身子,继而如丢了魂般双眼无神地死盯着对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儿。 “丁?”裴萱萱在田渊柏的安抚下心情确有舒缓,可刚平稳的情绪,又在齐桑徊的这句话之下再次被调动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猛地炸出个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同门……又姓丁…… “不错。”国师仰头狂笑,就好像折磨齐桑徊的精神力是一件值得他可乐之事,将她当做一个玩具般逗弄。 “鄙人姓丁,单名拎个沥字。” “正是你们二位那被逐出师门的师伯。” 颇有言尽于此之意,绕了这么一大圈,丁沥也有些口渴了,他清了清略微发干的嗓,阴鸷的眼神似想用其将面前的两个同门击溃。 第162章 “你们齐国的那个什么国师,其实早就被我杀了。” 也许是觉得从裴萱萱和田渊柏身上捞不着什么刺激的点了,丁沥又将矛头转向齐桑徊,直到看到她瞳孔蹦出股失控的惧怕感,红在她的眼眶环了一圈,使她看起来更像只弱小可欺的小兔子了。 这才满足抬起手,丁沥心一凌,手指捏着下巴的皮肉狠戾朝上一掀,而后对面三人便听到声清脆的撕拉响,伴随着张如蝉翼般轻薄的面皮出现在他的掌中,用于易容的脸皮于他的脸上剥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裴萱萱没有见过丁沥,至少,从裴御萱残缺的记忆哪怕是东拼西凑,也都是拼不出这张脸的。 此人终于在各种意义的撕破脸皮后开始步步紧逼,所以三人得以近观其模样。 丁沥身形高大神武,两道黑眉如钟馗的硬茬直飞入鬓,双目如铜铃,微凸着,瞳孔黑漆漆,如望不到底的深渊。裴萱萱暗自叹了口气,只可惜其道貌岸然又掩不住邪恶的模样,纵然抱着臂,俨然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之姿。 又曾是天筑门修至半神的修道者,若丁沥当年潜心修炼,不走歪门邪道,估计也会是一个降妖除魔的好神仙。 可惜就可惜在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丁沥终究是选择染了身俗尘,为权为利背叛天筑门,修禁术,杀凡人,炼妖蛊,最终落得个被天筑请来的雷劫废去其一身仙术,赶出师门,放逐蛮荒的下场。 裴萱萱读出了丁沥眼中的不甘,所以亦不难看出此人眼中的九分残暴之色,确不好惹。 而仅存的一分良善,只因使裴萱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华竹。 再仔细一瞧,丁沥与华竹眉眼之间,竟还真有几分神似。 但也仅限于此了,丁沥此人煞气太重,眉目间总带着股黑云,与自己那仙风道骨的师尊相比,是云泥之别。 不! 内心禁不住比对了一番,裴萱萱在节骨眼上选择就此打住。 这个丁沥,压根就比不上她的师傅半分。 此人暗杀齐国国师,心术不正,妄图利用其职能之便在齐国掀起场风浪。而华竹派她下山,是为协助齐国而来,为苍生祈福,为无辜的世人寻佑。 二者相较,格局尽现。 倏地,裴萱萱又忆起当年丁沥被逐出师门的真相,更是对其下作的手段嗤之以鼻。 许是首席的位置坐久了,她的心头莫名涌上抹少见的正义感,只想着为天筑门出口气。暂且不论丁沥曾是同门师伯什么的,哪怕他就是谁谁谁的亲戚,她今日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只想好好教训此人一番,再将他带回门中处置。 从头来想,丁沥是何以能脱离蛮荒?而又如何恢复了术法的?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待将他抓到后一一盘查。 说她是为天筑门也好,为华竹也好,为齐国、齐桑徊也罢,不知怎的,她就是想把这人狠狠揍一顿! 本来今天若祝坛顺利的话,明日她就可以返程回门,届时门内天高海阔,无人敢插手她的生活,她裴萱萱自由了。 怎奈,半路杀出丁沥这块拦路石,坏了她的好事不说,如今还挑衅到了她的头上,经由算通了这笔账,裴萱萱更为恼火了。 “御萱。” “不知华竹近来可好?” 丁沥将手背于身后,在直面三人的对峙下,他竟还能如此放松,不免让一直静默观察的田渊柏有了猜疑。 “小心……”田渊柏通过捉妖壶向被愤怒迷了眼的裴萱萱传来警示。 “他手中,可能捏着暗器。” 第85章 又遇飞针 听及田渊柏的这番话,丁沥本一直望向裴萱萱的眼闪出了丝不可思议,而又瞬间消散,来得快,去得也快。 “哦,这游手好闲的问天带出的弟子,实力竟也不容小觑。” 丁沥反手收回几欲射出的银针,手腕一弯,将针又藏了回去。他极力端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底却打起鼓来。 能看出他招式的人不多,况且双方还未过过招,可还没等他出手,对面的人竟就将他的盘算猜了个透。看来,今日不好对付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裴萱萱一人。 见丁沥的脸色沉了下去,语气也有了些许急促,田渊柏勾唇反笑,他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 “我的师尊游不游手好闲与你何干?你只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叛徒,轮得到你对他评头论足?” 田渊柏这番维护问天的话,令裴萱萱倒是感到讶异。平时还以为这俩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师徒关系,一个负责散养,一个负责被散养,没成想,现今田渊柏这腹黑蛋子,竟也会护起问天这家伙来了。 “喔。”丁沥忍不住为田渊柏的这番言论鼓起掌来,随即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拢了拢袖子,“连问天都有了忠心的徒儿了,着实感到羡慕。” 丁沥的这句话让人听起来好不生气,别说田渊柏了,就连裴萱萱都想冲上去抽他两耳刮子。 “莫不是你自己是个善于背叛师门的人,才会把所有人都看成如你一般的渣滓。”裴萱萱自然地把袖口握死,挡住了计蒙赠予她的那枚镯子。她想好了,万一待会打起来,她若与田渊柏敌不过,便试着用手镯去唤救兵。 想到自己还有退路,裴萱萱更为胆大,又上前了几步,眼前的丁沥狰狞的面目于她眼中更为清晰了。 怪恶心的。 第163章 裴萱萱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这使她不由得想起一个她憎恶至极,却至今仍找不到法子治他的人——莫离。 还别说,二人其贪婪的眼神倒真有点神似。 于这头正联想着莫离与丁沥可能的关系,田渊柏却对裴萱萱投以一个不解的目光。 他无法相信,她这只凶残可怖的妖物,尽管披着美丽又具有欺骗性的人皮,竟也会说出这番独具人性的话语。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妖从来都不屑与人为伍,它们害人杀人吃人,更遑论与人共情了。 五根手指不由自主绷紧,田渊柏承认自己迟疑了。 本来的计划是待到他与裴萱萱一同击败丁沥后,他便趁着裴萱萱虚弱且毫无抵抗力之时趁机将其斩杀,反正现在知情的人都被困在此处,外面的人进不来也看不见,齐桑徊又正处离神阶段。待至回门后,他只管随口扯个谎,道是他那认真负责却又倒霉的师姐恰好遇上了门内的仇人,双方对上后两败俱伤,而她最后也因来不及救治而身亡。 一切的一切,田渊柏都打好了算盘,可始料未及的却是裴萱萱方才的那番不痛不痒的回答,犹如在他内心那处平静的湖面无心掷了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波澜。 他该杀了她吗? 还是该留下她? 似有两个小人在脑海里缠斗,但当田渊柏一想到自己当初被妖物害死的全家,他又无法软下心来。 踌躇之际,在裴萱萱的眼底,田渊柏好像伫立在原地久久未动,如发呆一般。 好你个田渊柏,准备大战了你给我发呆了,喜欢装死抢功是吧? 裴萱萱内心止不住地对着田渊柏翻着白眼,心中对他的吐槽不断。 但如果自己与他一起出手,只怕也会妨碍到彼此,毕竟,他们两人也从没练过什么合击的剑法,届时他们要是剑法对冲,怕是丁沥没杀死,她和田渊柏就要被对方的剑气伤了七八成。 “师弟?”试探性伸出手在田渊柏的面前挥了挥,指缝无意勾起她自己的几缕乌发,轻轻在田渊柏的面颊上掠过。 她很明显地看到田渊柏的眼神忽而迸射出一道诡异的光,而后又霎时消失不见,裴萱萱禁不住抿了抿嘴,茫然的模样代表她着实读不懂此人这一秒变幻几百次的表情。 可于她不知道的地方,一颗奇异的种子正中田渊柏的心口,并正以荒谬的速度快速爬藤,层层叠叠,将田渊柏的心缠了一层又一层,令他酥痒难耐,又满足不已。 田渊柏唇瓣轻启,正想开口说话,未料裴萱萱竟将方才一直在他面前乱晃的手握上他因烦忧而变得冰冷的手,偏头微笑,似在鼓励他。 “没事哦,师弟不必担心……” 看他凝住的表情渐有冰封融化的意思,裴萱萱加深了笑意,继续到。 “不论如何,我都会拼死保护师弟的。” 紧接着裴萱萱转身,把田渊柏和齐桑徊再次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独自面对丁沥。 其实说出这番话,只不过是想让田渊柏别强出风头。她既然身为首席,那风头留她一人出就足够了,怕就怕在,她这缠人的师弟动不动就喜欢乱插手,万一到时不小心打错人,将攻击打到了她的身上,那可就丢大人了。 “你就在我身后,好好盯着齐桑徊吧。” 她没敢回头,就怕田渊柏看到她一脸嫌弃,企图防止他抢走风头的严肃表情。 但在田渊柏的眼中,她的背影坚毅又温柔,那头被呵护得极佳的根根发丝随风而绕,偶有几根缠绕上她身侧的妄念,尽显仙姿风骨,着实美得让他出了神。 偏今日她又身着祭祀的华服,于田渊柏的眼中,裴萱萱便犹如天降的神女,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诱发出他体内极力压制的爱意。 不论他忘却这份爱意多少次,也不谈那些其实无关他身世的身份阻碍,抛开这些都不说,仅仅单凭她是只妖物,难道就能抹灭掉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吗? 田渊柏捂着自己略感酸涩的心口,眼神变得格外坚毅,犹如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会盯着齐桑徊,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忽而深吸一口气,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将裴萱萱反手一拉,猛地拽入怀中,在她的发顶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而后满足地笑了,唇畔还留下了她的发香,是梨花的味道。 “撑不住立马告诉我,我随时准备着出手。”自知裴萱萱是经过考量才如此安排,田渊柏也不强求,因为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迎战,只需裴萱萱的一个号令,他可以立马为她冲锋陷阵。 这腹黑蛋子又开始发癫了? 裴萱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的这通操作闹昏了头,满头雾水下只记得点点头,然后便从他的怀中挣出,妄念也在此刻感知到了她的杀意,自觉从剑鞘里飞出,稳稳落于她的掌心。 “二位同门的感情甚好啊。” 丁沥讽笑着鼓掌,眼底却似乎藏着万枚银针,只需一个眼神,便要将面前的两人给刺穿。 “丁沥,其实我觉得你废话挺多的。” 裴萱萱倒是无所谓,反正被帅哥亲一亲她也不亏本,很显然,她并没有被方才的小插曲扰乱心神,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必要战胜丁沥的心。 只因她觉得田渊柏现在定是又给她下了什么套,就等着她往下跳呢。所以,她不能被丁沥打败,若是落败,不仅会坠入田渊柏的圈套,更还有她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会功亏一篑。 第164章 不行,她不能止步于此,这不是她裴萱萱要走的路。 手里的妄念被攥得太紧,它好似感到有些不舒服,微微抖了抖,有意在提醒裴萱萱的注目,她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不知在何时竟出了满手汗,许是她还是有所顾及的,她实在太怕田渊柏会在此刻从她背后突然给她一剑,所以身前身后,她都不得不仔细提防着。 “天筑的首席弟子可被养得越发娇纵无礼了。”丁沥有些不屑地瞪大双眼,意有要教训裴萱萱一番的模样,“你的师尊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言罢,丁沥没有再与其周旋,忽而万枚银针从他身后齐发,虽细小但威力巨大,因为裴萱萱能听到一阵嗡耳的鸣响,犹如几万只黄蜂同时振翅,冲她毫无章法地袭来。 呵,熟悉的套路。 裴萱萱嘴角向上一翘,淡定地从掌中变出枚符咒往身后丢去,护住了后面的两人,然后身形轻灵地一一避过细小的飞针,紧接着盾法大开,将自己的全身包裹,金色的光芒绕了圈周身,银针在此刻如找不着缝的苍蝇对着盾猛烈攻击,却也如同在做无用功。 “内力确实了得。”丁沥看到她应对自如,内心竟升腾出丝佩服,待反应过来后,又唤出自己的一柄墨绿佩剑,企图去打破裴萱萱的金色法盾。 眼看自己的盾要被丁沥的剑劈开,裴萱萱再次将身子一闪,躲至银针稀少之地,掷出新的符,将它们通通拦下,从容道:“其实也不是我厉害。” “是师承你的弟子先露了底牌罢了。”提及此,裴萱萱想起当初田渊柏对战莫离时的场景,大片鲜红的血突然浮现在她的脑内,她咬紧下唇,发誓自己绝不会这么狼狈。 “哦,原来天筑门已有弟子习得了我此招。” 丁沥也不甘落下风,银针舞毕,他立马翻身将剑尖对着裴萱萱刺去,此时,裴萱萱手中的妄念仿若有了自己的思想,没等裴萱萱有所行动,便带着她迎战,两剑相撞间,碰出丝丝火光,似早已脱离了主人的操控,变为两柄有神识的剑在对峙。 “这柄邪恶之物,华竹竟还允许你留着?哈哈!我看华竹这家伙,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人罢。”丁沥望着雕刻精细的妄念从面前划过,惊讶之余,眼下便不慎被其霸烈的剑气伤到,留下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他唾了口唾沫,将脸上洇出的血抹去,瞬时翻身朝后一跳,与裴萱萱拉开了些距离。 “邪恶之物?”裴萱萱挑挑眉,全然听不懂丁沥又在扯什么,要打就打,磨磨唧唧不是她的作风,正欲继续上前攻打之际,又听到丁沥绷着嗓音接着回到。 “用几万人的性命堆出的邪恶宝剑,自诩正义一方的天筑门竟也会使用得自如,莫不是,你也是什么邪恶之物?” 站在不远处的田渊柏听及丁沥这话,不由得身躯一僵,满脸求解地朝裴萱萱望去,心底莫名生出丝不安来。 他不敢再听,也不愿再听,因为他总觉得,接下来丁沥的话,会让他的心再次崩溃。 “裴御萱,你手中的这柄剑,当初可是用几万无辜人的清澈之魂炼制而成的,而那个铸剑的鬼匠,也在为你铸完剑后不知所踪,这可全是你一人的手笔。莫不是,这天筑首席弟子的荣光过盛,掩盖了一切,均使你忘光了自己用过的下作手段?” “况且这剑带着的邪灵之气如此浓郁,虽然经由岁月的打磨已经变得柔和,但我不信,当初你将刚铸好的剑带回天筑门之时,华竹会不知晓。” “裴御萱,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丁沥忽然狂放大笑,仿似找到了可击溃裴萱萱的点,正以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深深瞪着她。 “田渊柏,你的师姐,可是和我一样可恶的人。” “我们,就别分彼此了。” 嗡 裴萱萱的脑子突然变得一钝,就好像是被人狠戾击中了脑部,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在原地。 裴御萱…… 你又给老娘挖坑了!!! 看着田渊柏对她渐渐防备的眼神,裴萱萱内心忍不住嚎叫了一声,但不多时,又归于平静。 第86章 烟中的青藤 不可慌乱! 切记不可慌乱! 裴萱萱努力稳下情绪,可还是忍不住犯起怵来。 对啊,裴御萱在原书中是如此可恶的一个大反派,她不择手段,阴狠狡诈,那么她用的东西又能“干净”到哪去? 虽然般若与另外几只大妖在她的指引下渐渐回归“正道”,可每当回想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让裴萱萱出了身冷汗。 怨她怨她,只怪她没有做好调查就随便用了裴御萱留下的东西,其实丁沥没说错,许是天筑门的首席光环过盛,让她整个人都飘了。 尽管脑内不停风暴寻求破局之法,但现实中,裴萱萱伫立不动的姿态让她暴露无疑,一副认栽的倒霉模样让田渊柏看到后更为恼怒,也正因此,他认定她这慌神的举动是对丁沥的指证予以了默认。 原来,她还是摆脱不掉身为妖物的劣根性,只要稍稍能找到些许好处,便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去利用。 那他呢?她对他也全是利用? 那些护佑,那些关怀,都是假的? 田渊柏看着面前被银针打得破败的金色法盾,不由从心中生出丝同情,这满是疮痍的盾与他的心无异,千疮百孔,令他感到痛苦难言,而他攥着齐桑徊衣领的手无意收紧,差点把小公主给勒出个好歹来。 第165章 “丁沥,我看你不仅喜欢背叛师门,还喜欢诬蔑同门啊。” 事已至此,裴萱萱这边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反正妄念她用也用了,锅是背定了,但她可不要白背,毕竟她有双灵巧的嘴,能把黑的颠倒成白的。 “这柄剑,当初可是你赠予师尊的。” “你不会忘了吧?” 机智如她,在丁沥尚未察觉之际先为自己下了个保护咒,以防止对方破防后突如其来的攻击。接着,她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妄念的剑柄,“起初你说你下山试炼,无意在人间寻得了柄好剑。回门后,你不论我师尊如何拒绝,都坚持要将它赠予给所谓的有缘人,而我师尊就是过于信你,才着了你这邪物的道。” 你不仁我不义! 丁沥,这次可别怪我拿你当跳板子,是你自己要送上门来的。 裴萱萱腹黑的脑洞肆意生长着,将抱着对方被自己泼了身脏水的同情心收起,嗔怒了几秒自己的圣母心,随后双指并起,朝丁沥使劲一指,那怒极的神情,将几欲反击的丁沥唬得愣了神。 “就因你的所作所为,害我师尊当年差点入魔,你还不知罪?” “师尊当初于我下山之际便暗暗遣我去过一次他的偏殿,为的就是共计如何收拾你,想不到今日你独自送上门,倒也省了我四处寻你。丁沥,当年你害得我师尊可惨,莫不是现在还要继续加害他的徒儿不成?” 越说越起劲,裴萱萱把自己毕生所看过的小说桥段都给融了一遍,这才想到这盆脏水怎么搅弄才痛快,可她虽表面义正言辞为恩师主持公道,一脸正派模样,但实则心底早已是惴惴不安,就怕丁沥又找出什么拿捏她的把柄。 “哈哈哈!”丁沥怒极反笑,觉得这裴御萱的嘴皮子甚是厉害,扯谎的功力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但方才他也观察到对方暴露的心思昭昭,反正,目的不难猜测,无非就是一心要将这诡剑的来处甩到他的头上罢了。 怎么?事到如今,她还要端着名门正派的那点子虚假,再高高再上的批判他? 丁沥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只觉此番场景似曾相识。多年前,他似乎也是如此,被同门师兄架上高台,然后捆死于台柱之上,受尽那群自诩“正派”之人的谩骂,然后,再将他挫骨扬灰,扬在蛮荒的一处角落,尸骨无存。那曾经威武霸气,震慑一方的丁沥长老,最终落了个人人唾弃的下场。 他的脑内忽而闪过一个背影,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人,此后二人再无联系。而如若当初没有那人拼死保下他的荒魂,只怕他丁沥早就消失在这世间。 本想开口问问裴御萱那人如今怎样了,却又怕提起后引得对面的人猜疑,只好作罢。 忆起那段回忆,丁沥难得面色平缓,眸中带有几分哀伤。 见到丁沥微垂下眼皮的样子,裴萱萱感到好奇,尽管戒备不减,但依旧忍不住多探头几分,企图猜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有关于裴御萱的把柄。 眼看两人对峙的气焰有所减少,田渊柏这才终于找到机会,朝身旁的齐桑徊放了个盾,便几步冲上前拉住裴萱萱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侧带。 没料到田渊柏会对自己有所动作,裴萱萱一个趔趄差点栽他怀里,表情倒是换*上了副无辜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裴御萱,你跟我说实话,这柄剑,到底什么来头?”田渊柏的双目瞪大,愤怒灌满了他的心头,尽管刚刚裴萱萱的解释已经清楚明了,但不知怎的,就算心底不停在叫嚣着相信她,却又下意识将她揽入身边,止不住仔仔细细盘问起她。 “师弟怎么老不信我?” 努力又将眼睛撑圆了些,裴萱萱扮作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湿漉漉的软唇变得亮晶晶的,田渊柏被吸引了注意,只觉喉头收紧,脸迅速涨红,连看都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没……没说不信你。”田渊柏结结巴巴应答着,赶紧又将她推开了些距离,而自己则是紧张地盯着鞋尖看,只可惜,嫣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所有小心思。 可裴萱萱这边倒是无心再谈风月了,她只想赶紧结束这随时会发生巨变的种种,完成华竹交给她的任务,然后安心回门歇着去。 “你俩当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桑徊突然大喊一声,好在裴萱萱与田渊柏是多年练家子,练就了灵敏的反应力,齐桑徊这头话音未落,那头的两人便立马纷纷举剑自保,顺带将身后的齐桑徊拎了起来。 滚滚浓烟漫出,三人抬眼望去,刚才丁沥站的方位早已被其牢牢覆盖,但别说人影了,怕是其中藏了个什么庞然大物都瞧不清,可想而知这烟雾散布得有多广。 裴萱萱速从袖中掏出枚风符,以剑尖挑去企图吹散这片浓烟,岂料下一秒,大片藤蔓从浓烟中飞出,轻易便撕碎了裴萱萱的那枚仍未作用的符咒,同时将三人逼得大退数步。 纯白的空间内没有边际,也不知是被逼退了多远,直到看不见那片浓烟,而藤蔓也没有再进一步,他们才得以停下。 熟悉的藤蔓再次出现,终究还是让裴萱萱晃了神,但很快,她又立马进入状态,抬手利落地便将眼前拦路的藤蔓削了一地。 “唤莲。” 眉头轻蹙,朱唇吐出一个名字,田渊柏侧目向她望去,投以一个诧异的眼神,瞬间便知晓了她的意思。 第166章 “出来吧。”她知道无需再向身旁二人解释太多,目光死死仅盯着藤蔓炸出的方向,语气中带有几分威胁。 “唤莲,你知道你帮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裴萱萱感到痛彻心扉,直到此刻,其实她还是无法接受唤莲的背叛。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还对她如此之好,这对于先前从未感受过温暖的裴萱萱来说,尽管无异于饮鸩止渴,她也想留下这份温暖。 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将唤莲劝回自己的身边。 双拳被牢牢握起,裴萱萱双睫轻颤,似挂有些许水雾,而对面不知是陷入了沉默还是早已无人,对于她的质问,均未有所回应。 田渊柏见不得裴萱萱如此失落的模样,叹了口气,正欲朝前几步向前探看,不成想,刚要迈出的步子还没有个准,一根细藤速速缠了上来,企图攀上田渊柏的脚踝,阻止他前进。 “唤莲,我知道你还在对面!” “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丢下你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裴萱萱索性跟她摊了牌,意图化解这场误会的风波。她不想因此让唤莲成为一个门内追杀的怪物,尽管她知道,唤莲是只大妖,可裴萱萱依旧想保下她,毕竟,于情于理,唤莲都是她最为疼爱的师妹。 “师姐还是如此喜爱打感情牌啊。” 折扇“簌簌”推开的声音传入裴萱萱耳内,她耳廓动了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厌恶至极的脸。 “唤莲都说了几百次了,她不想跟你回去,你怎么还不死心?” “若是师姐能把那份执着劲儿花在我的身上,你我又何须闹到这般田地。” 烟雾散开,不远处渐渐勾勒出三个人影,裴萱萱眯眼望去,被气得嗤笑了一声,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对面站着的,是她这辈子最最最恶心的人。 “莫离,怎么哪你都能掺一脚?” “我有点烦你了。” 僵硬的笑容挂在裴萱萱的脸上,可只有田渊柏清楚,一般她露出此等笑容,那必定是气到极端了,也许下一秒,他这师姐,就要大开杀戒了。 “师姐的话让我好是伤心啊。”莫离用扇子掩面,只露出对狡黠的眼,却难掩其眼中的野心,让人看得浑身不适。 “芙蕖,将他们打败,然后把我的师姐绑过来给我。” 他轻摇扇柄,一副势在必得地盯着裴萱萱,而站在他身旁高了他一个头的丁沥此时抱着臂默不作声,犹如在等待着一出好戏。 “原来你跟那个叛徒真是一伙的啊。”裴萱萱不爽地咂了咂嘴,紧接到,“那正好,我把你们俩全端了,刚好回门给我换份更大的功。此等上赶着送上门的‘一石二鸟’,我倒乐在其中,满意得很。” 裴萱萱刚说完,田渊柏便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同时点了点头,示意她已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好帮手,好帮手啊。 这次她倒愿夸他了,虽实际并未开口,但还是满意地回以他一个笑,转而松了松因为一直提着剑而僵掉的手,裴萱萱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冽起来。 “二位同门被我捉回门后会被如何处置,我可是很期盼看到的呢。” 第87章 两人的关联 看到裴御萱这女人胆敢如此狂妄,丁沥眉头皱起,同时心底开始有所担忧自己会败下阵来,毕竟方才吃下她几番攻击,多少还是摸清了对方大概的实力。粗砺的手指轻捻起衣襟,他不安地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莫离:“那女人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 “师姐的实力?”莫离“欻”地拢起掌中的折扇,面色如常,音色却低沉了下去,“若是以我这等蝼蚁的角度来看,师姐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反正随手打死我们三个,绰绰有余。”又附上一句,莫离合上了唇,以扇端敲了敲唤莲的背,意欲让她先上。 “那你还敢跟她打?” 丁沥这时才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观察身侧之人,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莫离来,不怒自威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是猜疑。 若非先前他收到张无名传书说,今日会有位姓“莫”的同门前来搭救,丁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面前这等小身板之人能堪此大用。 尽管他可以清晰地瞧见这名叫“莫离”的男子手中拿着他制的针,尽管他可以笃定莫离也会他的招式,尽管他也清楚,莫离定是那人派下山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可莫离这人看起来文弱不已,长着副风一吹就倒的书生模样,真能为他做什么? 吹了吹胡须,丁沥轻蔑一笑,笑声无意传入莫离的耳内,让莫离感到十分不快。握着扇柄的手猛然收紧,莫离突然瞪圆双目,愠怒至极的模样仿似眼瞳都要被他给瞪出来了。 “如若不是我师傅可怜你,命我下山救你,丁沥,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师傅当初为救你落下永生治不好的病根,害得他每逢半年就要闭关一次,如此困境,他咬牙足足反复熬了无数年!怎的?现在你还要对他派来助你的徒儿施以讽意?呵,早知当初我就不该听师傅的话,你这般不识好歹之人,就该继续呆在蛮荒那等可怖之地,好好挫挫你的锐气。或者,让你乖乖继续龟缩在齐国这般小的地界老实躲好,披着国师的皮谨小慎微地过完下半辈子。” 莫离的这番话对丁沥打击不小,本轻蔑地打量着莫离的眼神也在此时变得飘忽不定。很久了,确是已经很久没有再与那人有所联系,丁沥甚至都快要忘记那人的声音了,可名字与模样依旧使他永生难忘。 第167章 毕竟,那可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师弟。 “旭戈这些年还好吗?”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丁沥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得知旭戈近况的人。而其实,他也不曾遗忘两人在门内相约过的大计——屠遍门内所有不愿听命他们的人,掌管天筑门,统治三界。 这是那年肆意癫狂的二人,共同的愿望。 “那边那两人咬耳朵时间挺久的了,难不成心生了新的诡计?”田渊柏视线死死紧盯对面,却并未看到那边的三人有下一步的动作。 多方猜疑总是没错的,田渊柏感到不对后,便也学着对面窃窃私语的莫离与丁沥,微低下头与裴萱萱讨论起来。 裴萱萱耸耸肩,视线也一刻都未离开过对面,嘴却开始回起了田渊柏:“我本想偷使传音符过去探探来着,未曾想刚要上个隐身咒给这符,便立马被识破了。” 说完,她带有几分愠怒地踩了一脚脚下欲意攀爬上腿的藤蔓,令她不禁生起了个一把火烧光它的念头。 “我只是想不通,莫离怎会跟丁沥有关联。”田渊柏快速替她清去了脚下恼人的藤蔓,又半跪为她的裙摆拂去了枯黄的叶子,直到裙摆恢复得干净如初才起身继续:“说来惭愧,自打入门后我只知一心修行,但天筑门的许多旧事我都不甚了解,也不知师姐晓不晓得这两人的关系,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突破之法?” 田渊柏的这番话让裴萱萱灵光乍现,她回忆起先前在华竹偏殿里放置的那些古籍,里面包含有许许多多天筑的历史以及曾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当初怀抱着吃瓜心态的她,不眠不休泡在那看了多日,就当是在看现代的那些娱乐圈花边新闻了,如果不是害怕华竹骂她不正经,她差点就要去抓一麻袋瓜子进去慢慢研读了。 “被你这么一提……”努力分析着二人可以找到的相连处,裴萱萱的眼内忽而迸出丝不可置信的光。 她猛地转身抓住田渊柏的肩膀,犹如想起了什么,同时嘴里不停喃喃道:“师尊……师尊会不会有危险?” …… 被迫关在客栈里时间久了,两只大妖便开始蠢蠢欲动,无奈裴萱萱临走前对他俩下了死命令,只要她没有发出信号,他们就只能按兵不动,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她回来。 乌泽倒是无所谓,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就习惯了等待。铜镜中,他正悠哉悠哉地理着自己长长的黑发,他要弄得好看点,每天都弄得再好看点,这样,等到主人来接他的那天,就会更爱他多一些。 想到这,乌泽憋不住笑,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早已跃然脸上,压根逃不过远处抱着臂翻起白眼看他的般若。 “今日是最重要的祭坛之日,她竟然还不让我们陪着去,也不知此行我到底是跟来作甚的。” 般若感到有些烦躁,但倒不如说,只要是少一日见到裴萱萱,他就会莫名地不爽。 一直百无聊赖地搓着手里的绿叶,直到被他揉得破烂不堪,绿色的汁液黏了他一手,湿漉的感觉让本就厌水的般若烦得直接召了团火,将自己的手掌烧了个透。 “喂,你见不到主人也不至于自残吧?”乌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仿似在嘲笑他的无能,继而又把目光放回铜镜里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反正她让我们等着就等着呗,她总不可能又跟以前一样,丢下……”乌泽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一团大红色的火焰向他杀来,论其狠戾的程度,不亚于对方与他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般若,你**有病啊?!”但凡乌泽反应再迟钝点,他的一头乌发就要被烧成了灰,被吓得立马弹射起身的瞬间,乌泽嘴里骂骂咧咧的同时又颤巍巍开了个水遁,然后将自己宝贵的漂亮头发护在胸前,迅步远离了对面正站着的神经病。 看到乌泽落荒而逃的样子滑稽又可笑,般若觉得出气的目的达到,从而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攻击,但红色的瞳孔仍旧像是攒了团火,熊熊燃烧着,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善,“你再乱说话,我就不单单是放个火球烧你这么简单了。” “呵” 乌泽轻笑,觉得对面的人哪怕装得再强,也不过是个跟他一样,害怕被再度抛弃的可怜虫罢了,于是也放弃了跟他计较的心思,瞄了他一眼,小声提醒到:“你可别忘了,要是被客栈老板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会给主人招来多大的麻烦。” “到时万一主人又嫌我们碍事了,又把我们给丢了,那就是你自找的。” “你有种再说一遍?”般若觉着现在的自己清闲得很,倒是不介意跟乌泽打上一架。他承认自己被乌泽的这番话戳到了痛处,哪怕嘴硬地不愿承认,但他眸内本熠熠生辉的光芒确是暗下了几分。 好话不说第二遍,乌泽没有搭他的话,而是无视他径直往门外走,反正与其整日盯着这张堪比马粪般臭的脸,倒不如出门欣赏欣赏院内美丽的风景。 “她让我们等着你就老实等着,屁话这么多,你真的烦死了。” 乌泽甩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怄了一肚子气的般若无处撒火,愤怒之下,他一拳击穿了刚刚映出乌泽那张可恶的脸的铜镜。 “喂!” 院外突然传来乌泽的声音,很显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可仍在气头上的般若哪想理会,便误以为是乌泽那家伙对他碎了他宝贝镜子的抗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一脚踹翻了镜前的矮凳,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感到舒畅些。 第168章 “喂!我叫你呢!” “死红毛,快过来!” 眼见自己唤了好几声都不见门内有人走出,乌泽急得要命,只道这死火怪好话不喜听,赖皮话倒是爱逐一听个遍。 “好像是主人传信来了。” 直到搬出“裴御萱”的名头,般若这才有所动作,乌泽甚至看不清这家伙是何时冲出来的,反正只感受到一团吓人的火光乍现,然后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开始燃烧,乌泽才瞧清楚了般若的身影。 “你快看。” 碍于是裴萱萱的指令,乌泽也不敢怠慢,放下了逗弄般若的心思,立马摊开手掌,一张枯黄的树叶出现在他的掌心。 般若垂眸看去,冷哼了声,觉得乌泽这家伙估计是为了报复他从而耍的诈,正欲抬手一捧火烧了他的头发,却见枯叶上渐渐有红色的字体浮现。 两妖四目相对,又耐心等了一会,直到叶上的字变得清晰可见,才不约而同地将其念了出来。 “祭坛事变,速速赶来。” 乌泽大叫一声,手掌拍向顺滑秀发覆盖着的脑袋,发出声滑稽的“咚”响,正欲回身与般若探讨该怎么做,却发现般若竟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只留下一道火花燃烧后留下的黑灰。 “糟了,出事了!” 字显过后,枯叶便在乌泽手中碎裂成末,如两人担忧的心,乘风飘向远远的高空。 第88章 磷火 唤莲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收回术法,翠绿的一缕妖气从外面朝她飘了过来。左右顾盼了几眼,她趁着莫离与丁沥还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时,立马把绿烟接下,于她触碰到的瞬间,妖气即刻湮灭。 看来她散出的信号另外两只妖是收到了,否则,她的妖气也不会回来。 舒了口气,她谨慎地又装出一副对莫离言听计从的乖巧样子,静静候在一侧,双掌贴于腹部,微垂着头,摆着个等待其发号施令的姿势。 “临行前,我伺机给华竹下了毒,你且放心,此番有师傅替我打掩护,华竹只会乖乖饮下毒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不会暴露我们身份的。” “只待天筑管事的掌门死后,师傅便会与你我里应外合,届时再逼着门内那群人归顺于我们,这转败为胜的机会,可不就牢牢握于手中了?” 莫离与丁沥的对话被唤莲听得一清二楚,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里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明明裴萱萱离她那么近,却怎么都找不到通知她的时机。 眼睛止不住往裴萱萱那处瞟,唤莲估算了会距离,才发觉两人离得略远,便清楚单想要靠眼神传递讯息,是不可能的了。 成体的唤莲与仍未冲破本体的唤莲长相大有不同,又或者说,是唤莲和芙蕖的区别。 芙蕖一双碧绿的眼瞳似有万千林木锁在内,幽深如墨,虽诱人,但也让人难以琢磨,充满了距离感。而唤莲只是副普通的少女模样,要是不刻意去分析二人的长相,压根无法猜到她们的关联。 可此时,芙蕖眉头紧锁,仿若有许许多多说不完的忧愁,为她本就清冷的长相更添了丝神秘感。 “主人……” “我该怎么帮你。” 她双唇上下抖了抖,若不去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她实在自言自语。莫离见她待在原地久了,难得生出丝对于美人的怜悯,手掌正要附上她的肩膀安慰,不料被她躲了过去。 “莫师兄,我们不打了吗?” 芙蕖将头垂得更低,而眼睛却是微瞪着朝上看的,以莫离的角度来说,这么看她总能品出些狡诈阴险之味。对他人眼神敏感的莫离内心忽而感到有些不爽,可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于是伸出的手只好僵硬地悬在半空,放下了没面子,拍上又害怕芙蕖对他有所嫌恶。 一个对于他那么有利的帮手,他可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莫离冷哼了一声,敛下了心中的那份猜疑,终究是把手给收了回去。 “打啊。” “你去把师姐给我抢回来。” …… 般若协同乌泽一路狂赶,因为临近皇城,碍于城内有国师一脉的术士在场,虽对于这两只大妖来说,不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人物,但事关裴萱萱的名声,二人也不敢过于放肆,于是在封闭了妖术的同时,紧赶慢赶之下,这才赶到了皇城门前。 “般若,你快看!” 越近皇城天色越是诡异,乌泽素来对环境的变化较为敏感,突然从般若背后将他拉回,紧接着把头向上迅速地点了点,般若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与他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这才惊觉此时的皇城竟被层厚重的白烟笼罩,甚至连城门都有些瞧不清了,金灿灿的大门也被覆上了层如灰般的垢,一切的种种,都显得十分的不对劲。 “妖气很浓,还混杂着股妖人味,困住裴御萱的人怕是来头不小。”般若吸了吸鼻腔,浓郁的妖气连他这只大妖都略感不适,红色的瞳孔中闪过抹杀戮之气。 般若与乌泽交换了个眼神,不论如何,这皇城他们今日都闯定了。 不过不去猜想都知道,今日的祭坛定是被毁了。 看来距离裴御萱预计的金盆洗手的日子,又远了许多。 般若的脑海中浮现出裴御萱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不由勾起一侧唇角,亦更坚定了他要破入皇城的决心。 待会见到裴御萱,他定要好好逗上她一番。他可是很记仇的,谁让她把他丢在客栈不闻不问好几日,总得给她也找些不快,这样他才舒坦。 第169章 做了个简单的结印手势,般若身侧快速飘出密密麻麻的火焰,只不过与往日里横冲直撞的那些不同,这些火,泛着蓝光,阴森森的,与其称其为妖火,倒不如更像鬼火。 “你……你这召出的是个什么玩楞?!” 一向最怕火的乌泽被这群围绕着般若的东西吓得结巴起来,嘴唇与舌头都打着抖,那一脸怂包的模样,哪像个可以操纵山河湖海的大妖。 嫌弃地“啧”了乌泽一声,般若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手里结印的手却不停,而身旁的火焰也随之越变越多。 这么做着实是迫于无奈,毕竟面前的烟雾实在过于白茫,又是以对方的妖力集结而成,难以驱散,哪怕他们二人解除自身妖力的禁制去抗衡,只怕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再者说,这方地界面积过大,尽管两只妖能以自身的妖力去寻找裴萱萱的踪迹,但时间不等人,般若不清楚裴萱萱现在正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他不敢赌,也不愿赌,又或者说,他不想拿裴萱萱的性命去赌。 “这是磷火,是我从远处的坟山上召唤来的,里面都是人魂,没有妖气,这样既不会惊动城内的术士,又能照亮道路,让我们易于找到她。” 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多费唇舌与乌泽解释,可看到那家伙可怜巴巴抱着双臂的脓包模样,觉得要是不与他说清,让他顶着这么副表情跟着他,未免太丢他的脸,于是也只好与他说了一通。 二来,他也不想让乌泽这家伙想得太多,以免做出什么碍事的举动。 可哪成想,他解释得越细,乌泽这怂货却是越发紧张了。 “啥?啥?啥啊?!还真的是鬼火!”乌泽抱着头狂叫,眼泪哇哇止不住往下流,惨兮兮的样子让般若差点就想撂下摊子将他一人丢在路边,让其自生自灭罢。 “闭嘴。”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般若强忍着揍他的冲动,只努力劝自己省点力气,毕竟待会还有场硬仗要打,这才没有对乌泽落下拳头。 “怕就缩在此等着,我不笑你。” “反正你素来怂惯了,我倒无所谓,对你也没抱有过什么期待。” 般若烦躁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丢下这句话后就打算往前走,城门在这时被他身侧的点点磷火推开,然后须臾之间,大片蓝色的磷火朝四处散开,为昏暗的皇城照得亮堂堂的。 “你大爷的!瞧不起小爷我?” “走啊,一起走,看看到时候主人认为我们俩到底谁更有用。” 乌泽的眼神难得坚毅了一回,不过,也仅是只纸老虎罢了。 毕竟,他现在还在不停打着颤,额上与鼻尖均布满了绵密的冷汗,使其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般若无语地甩甩头,压根懒得搭理他,径直往明亮的路飞奔而去,撇下乌泽还在原地被迫与残存的几缕磷火独处。 “般若,等解决完这档子事,老子要跟你拼命!!!” “呜哇啊啊啊!你能不能别让这些火靠近我啊!” “我要闹了啊!” …… 嫩绿的藤蔓犹如不死心的纠缠者,在裴萱萱第n+1次斩断后,又“嘶溜嘶溜”攀上了她的小腿,紧紧黏着她。 “他们到底想干嘛,让我们在这边傻站着看他们唠嗑?”裴萱萱气得想立马冲上前去把那两人剁成辣椒酱,狂躁的心早已难去平复。裴萱萱认为,与他们在这空耗着,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的生命! “敌不动,我不动。万一这是对面故意耍诈呢?” 田渊柏仍不放弃为她细细清理着裙子,这裙子她穿着很美,他不忍心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都什么时候了,师弟还在乎这种无足轻重的东西。” 看着田渊柏不停蹲下又起立为她整理仪容,她心想,若是田渊柏这货生在现代,绝对能稳妥混上个明星时尚造型师的职位。 “师姐不是最在乎自己的美貌吗?” “可我现在只想回家睡大觉。”这是裴萱萱的真话,她最近为了准备祝坛这破事,实在是付出了太多。每日早出晚归不说,睡眠也是少得可怜,要是她脾气再暴点,只怕是要将整个三界给点炸了。 结果本以为精心准备的一切能得以换来平安顺利,未曾想,竟然又栽到了坑里,这任谁遇上不生气啊? “还爬!还爬还爬还爬?!再爬我腿我真就过去把你主子给烧了!” 言罢,裴萱萱恼火地瞪起了对面的唤莲,令她没想到的是,唤莲竟一直盯着她这处张望,虽然她偶尔粗枝大叶,但心思该细的时候还是会变细的。 唤莲的眼神有点不对。 她在心底说了句画外音,目光不由得垂下盯着半蹲下的田渊柏的后脑勺,直勾勾地看。 “嘘~”脚尖勾了勾,裴萱萱示意田渊柏抬头看她,但当田渊柏真抬起头的一霎,她后悔了。 许是她忽然唤他,田渊柏有些许诧异,迷离的眼神外加还没来得及卸下的专注,让他看起来像只听话可人的狗狗,裴萱萱下意识抓了抓手边的裙摆,不慎揉皱了一块。 其实田渊柏这腹黑蛋子,有时还挺可爱的。 强忍住自己犯贱去摸他头的冲动,裴萱萱一直给自己加以心理暗示,暗示自己那蹲在她身下,看起来如同俯首称臣的大帅哥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宿敌。 她不可以对他报以真情实感,她不可以对他产生奇怪的感情。 第170章 但也就因为这样,导致她被迫分心了。 “咻” 不知是不是对方看到了他们暂时放松的姿态,从而选择了进攻,裴萱萱只听到几根银针迅速飞来的声音,吓得她老毛病一犯,便立马下意识蹲下,将田渊柏牢牢抱进自己的怀内,企图用后背为他挡下银针。 “师弟小心!” 第89章 丁沥过往 根根分明的毒针刺进了一个个圆圆的水泡中,像是奋力的一拳锤在了棉花上。 裴萱萱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担忧亦令她完全忘记了回身为自己施盾,仅就凭借下意识的反应牢牢护着田渊柏,同时心里祈求着他别再中了莫离的招式。 良久,直到田渊柏呼吸急促,嗓子不停咳嗽着,裴萱萱才有了松手的趋势。 “咳咳,师姐……咳,师姐要勒死我了。” 然而田渊柏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样子,压不下的嘴角明示着他的心情很好,甚至不难听出他语气中还暗带一丝轻巧的撒娇:“师姐将我勒得如此紧,不会真想杀我吧?” 其实他知道,裴萱萱若是真想杀他,方才压根就不会以身体作为挡箭牌将他护起。他故意说出这番话,不过就是想试探她的真心,哪怕试不出来也罢,至少能让他捕捉到她眼底的一点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好让他了解,裴萱萱对于他的情感是否不同于其他人。 “是啊,就想勒死你来着,但是手慢了一步。” 可裴萱萱也不是个傻子,话里话外她哪听不出田渊柏的暗示? 她努努嘴,懒得搭理这个莫名开屏的腹黑蛋子,只心系刚才的危险一瞬究竟是哪位大侠相助,回头的瞬间,她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乌泽!般若!”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看到两个好助手如机械神降般出现,将她于水火中救出,裴萱萱感动得差点鼻涕眼泪一起流,奈何她这张美脸不能如此脱离人设,也只好努力憋着激动的情绪,眼睛变得亮晶晶地望向他们。 “呜呜呜,还好你没事,我都要担心死了。”还没等裴萱萱哭出来,乌泽倒是先哭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冲上前抱着裴萱萱,将头埋入她温暖的颈窝内,也顾不得什么大妖的形象,整只妖哭得抽抽嗒嗒的。 可惜的是,他还没在裴萱萱的颈窝里待足几秒,乌泽便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紧接着整个人朝后方十几米处倒去,如同有只无形的手把他的领子高高拎起,再重重甩开。 “上来就吃豆腐,你不想活了?” 般若恼火地拍了拍手掌,像是刚刚摸到了什么脏东西,很显然,刚刚乌泽飞出去的轨迹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主人!你看他!” “你不在的这几日,般若整天就这么死命揍我。”乌泽惨兮兮地揉着眼,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他还暗暗使了把劲,把眼眶搓得红通通的。 除开有些精神恍惚的齐桑徊,这本该是田渊柏试图与裴萱萱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奈何半路杀出两个电灯泡,田渊柏抱着臂僵硬地钉在原地,气得脸都要绿了。 裴萱萱看着身旁环绕的四位都需要她“情感关注”的祖宗,左顾右盼,着实不知该先从谁下手,正于她犯难之际,对面传来了传音。 “哟,师姐还叫了帮手?” 莫离的脸皮笑肉不笑,音色平淡无情绪,使人无法辨别他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以裴萱萱本人的视角分析,他该是难过的。 终是对峙了那么久,她又与田渊柏不慎恰巧被他捉到了仅有的破绽,方才若是他的诡计得逞,现在的她估计已经被他囚了起来,而田渊柏,也应如他所愿那般死无全尸。 啧,不对啊。 裴萱萱突然摸了摸下巴,觉得她对自己的实力确有低估*。对面虽有丁沥这老贼帮忙,但一个曾被挫骨扬灰之人,现如今他的真身是为何物还有待考量,且这人实力是否还如当年?或者说,压根连他自己当年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了? 想到这,裴萱萱陷入了几欲探寻真相的漩涡,华竹的脸也在此时浮出联想的水面。她清楚,也许只有华竹本尊来了,才能消除她的所有疑虑了。 “师尊……”说她不担心华竹是不可能的,丁沥现身,他句句意图讨伐华竹的话语,都如他的银针一般刺入了她的心头,任凭谁都不难听懂,丁沥此番费尽心力地复活,又蛰伏至今,目的只为杀了华竹。 也所幸丁沥一直与她在这里对峙,并没有充足的时间给他去天筑门找华竹的麻烦,裴萱萱缓了口气,想到华竹许是还平平安安待在门内,便没有那么烦躁了,不过,将对面的叛徒击败的心倒是更坚定了。 要杀老娘靠山?门都没有。 裴萱萱冷冷笑了笑,眉尾一凛,金色的剑刃瞬发而出,伺机而动,将她团团包拢。 田渊柏不知她因何突然暴走,但又想起她刚刚的嘱咐,希望他不要掺和太多,于是硬下心来,抬手把齐桑徊和般若迅速拉远至乌泽身旁。 “师姐,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还是想让你跟我走。” “跟我在一起吧,你我的野心如此般配,你又何须在乎旁的?” 莫离明白一拖再拖是无用的,也不愿再浪费时间,猛地转头朝丁沥使了个眼色。 丁沥与他齐力上阵,虽印已结好,眉头却紧皱着瞪向莫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女人?她可是铁了心要杀了我们的!” 第171章 “若此次胜了他们,我们合力清除门内异党,届时你何愁找不到与她相似的美人?” 好说歹说,丁沥觉得莫离这一根筋的性子会扰乱自己的阵脚,与他割席的心思陡然生出,但现下如不与他合作,自己的实力又不敌裴萱萱,无奈之下,欲言又止的他终是闭了嘴。 “你懂什么?”许是因为过于兴奋,莫离的双眼迸出黑光,浑身散出的黑气,犹如被妖邪之气感染的怪人,让人不敢靠近。 “师姐对于我而言,有如天上的皎月,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可以替代?” 言罢,莫离觉得身旁之人果然堪不透世间的感情,一边捏着咒,一边嘲讽道:“你没爱过人吧?不然,怎会不知‘非你不可’四字怎写。” 话题被撂在这,丁沥周身巨震,本就怒目瞪着莫离的眼睛变得更大,似有上前撕碎莫离之感。 “我没有爱过人?” “哈哈哈!老子的爱人,就是被华竹那老贼杀的,我怎会不懂?”丁沥叹息一声,随即仰天大笑,内心感到很是悲凉。 回忆中,妻子的脸浮现在他的面前,丁沥失了神,哀道:“她也曾是天筑门的弟子,与我、旭戈、华竹,为同门师兄妹。当年我选择叛离天筑,被擒后,她曾去向华竹求情,可华竹那卑鄙小人,非但不顾及同门情谊,倒反唇相讥,引得她旧病复燃,生命亦如悬挂在风中的残烛,时无多日。” “在审判我的那一日,我即将被挫骨扬灰,是她冲出来为我挡下了华竹致命的一击,这才让旭戈有了护下我残魂的时机,使我得以回生。可我,终究因此永生失去了她。” 听完丁沥的这番话,莫离感到有些惊异,这位素来孤言寡语的前任长老,竟在他面前说出了如此多的词句。 见到莫离有点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丁沥冷哼了一声,继续到:“我将自己的故事说与你,也只不过想告诉你,人世间的爱,要给予能回馈你之人。费心费力,摇尾讨好者,得到的不过是不爱你之人的鄙夷,最后,亦不过是徒劳一场。” “我是看在你为旭戈的亲传弟子,才苦口婆心劝你。莫离,你是制毒炼药的好苗子,日后若得我与旭戈的精心栽培,下一任掌门之位,你必能稳坐。” 被丁沥的鼓励说得有些飘忽,可坚持了许久的事,让他轻易放弃属实非莫离的本性。 “多谢师伯教诲,但我还是要得到她。”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莫离收起了方才玩世不恭的姿态,认真了起来。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丁沥也回以莫离一个嗤笑,自顾自捏起咒法,欲先上前攻击。 裴萱萱这边,见远处有道绿光袭来,虽猜不出来者何人,但她也早已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伺机大干一场。 “主人,小心啊!”乌泽被拦在远处,想要上前帮忙的心思被田渊柏收得紧紧的。 顾念乌泽是妖,田渊柏没有使用太强的术法,束缚的咒术也是最无害的。可尽管仅有束缚的功能,仍旧架不住乌泽这家伙乱动,眼看束缚咒就要被其挣开,田渊柏恼得抬手一个利落的手刀便将乌泽给击晕了。 “看好他。” 转身将乌泽递给了还未回魂的齐桑徊,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当听到田渊柏竟主动搭话,便点头乖乖接下乌泽,为自己与他施了个金刚咒,将他护在了怀中。 “裴御萱,你有这么多的帮手,让我很是嫉妒啊。” 丁沥的攻击猛烈又迅速,裴萱萱接招的瞬间不禁感叹对方不愧曾为天筑门的长老,只可惜这一届不如一届,现任问天跟面前的前任丁沥比起来,实力还是悬殊得如同差了个银河系。 “丁沥,你与其有揶揄我的功夫,倒不如现出你的真身?让我瞧瞧我这位曾经光耀门楣的师伯,现如今成了什么妖魔鬼怪。” “放肆!”丁沥被裴萱萱的话气得不轻,反手便将掌中的术式实体化,变作两柄趁手的双刀,胡乱地朝裴萱萱接连砍去。 “踩着师伯狗尾巴了?”这等伤害可伤不着她,裴萱萱灵敏弹开,看着丁沥那张气急败坏的脸,颇有成就感。 活该,谁让你骂我师尊。 她微微皱了皱鼻子,于丁沥看来,似是在挑衅。 “叮叮” 两声清脆的响声从裴萱萱背后传来,她偏头瞧去,发觉莫离竟不知在何时闪到了她的身后,几欲用毒针偷袭。 但她可是裴萱萱,怎会不早做准备?妄念的分身之术已被她偶然习得,现在,她能唤出两柄妄念,一柄用来进攻,一柄用以防御。 “你!”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会被察觉,莫离明显十分慌张,就在即将被裴萱萱的妄念反击击穿胸口之际,他感到腰部一紧,整个人被瞬间拉到了别处。 “芙蕖。”惊魂未定,莫离拍了拍胸口,确认自己没有被伤到,才明白是芙蕖用藤蔓救了他。 “师兄,你一定要抢师姐过来吗?” 芙蕖的神情淡漠,与先前顺从的神态有所差别,似是变得有些凌冽。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要她吗?”但也许是好胜心打败了他的疑虑,恰逢芙蕖又救了他一命,莫离并未对她产生怀疑。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芙蕖毫无感情地偏头望向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你在说什么?” 莫离感到莫名其妙,尚沉浸在差点见阎王的惊吓之中没完全走出,耳边却传来了芙蕖再次重复一遍的话语。 第172章 “我说,我不答应。” 第90章 万针堙灭 哪怕芙蕖将话重复了一遍,莫离依旧置若罔闻,只关心着自己的伤势。 尽管他被芙蕖救下,可妄念的杀伤力着实强得有些过分,哪怕方才莫离已经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却还是被其剑气所伤,心口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烧痕,不深不浅,但看起来略微触目惊心。 伤虽不致命,但还是疼的。莫离从怀中掏出瓶金疮药,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一咬牙,快速将粉末洒在了伤口上。 “嘶”他被瞬间的灼烧感疼得满头大汗,喘起了粗气。 “妖剑!看我怎么折了你。”莫离啐了口口水,草草收拾了下伤口,他正欲上前去协助丁沥,头顶的天空却忽而变亮,照亮了他原本黯淡的眼瞳。 周遭的妖气混合在一块,乱七八糟,要说在场的人谁最难受,那必属田渊柏了。 本来打小就因为憎恨妖物一直在四处游历捉妖,遇见的妖虽多,可毕竟平日里他有捉妖壶帮忙,哪怕有妖气,捉妖壶也会立马将其收入壶中,不会让那些妖物有在他面前久留的机会,从而他闻到的妖气,亦不至于会和今日这般浓郁。 妖。 在场的,除了他和齐桑徊,定全都是妖。 田渊柏眉头皱起,胸腹仿佛被块沉石压得几经窒息。这么重的妖气压迫,对于他们人族来说,实在难以适应。 齐桑徊似乎也有点撑不住了,坐在地上抱着乌泽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捏着金刚咒的手势几度越放越低,下一秒,恐她便要晕了过去。 但裴萱萱暂时没有精力分出心思去顾及旁人,他们这头的战斗力就属她最强,她可是要抢头功的,未来提前“退休”的完美计划,可就靠丁沥这颗人头来换取了。 想到这,裴萱萱更有动力了,连带招式都变得更为丝滑有力。丁沥招架不住她猛烈的攻势,从开始的出招迅猛,到现在的节节败退。 “丁沥,你打不过我的,不妨乖乖认输,随我回去接受处罚。” 闪身避开了莫离如鬼影般难以捉摸的攻击,裴萱萱感到有些窝火,心觉若不先收拾莫离这根搅屎棍,待会或许又被他找到什么破绽偷袭。 要是被这俩人打败了,那她的“养老保险”岂不是也跟着溜走了? 对,捉活的!活的价值更好,不过如果实在捉不住,那她就杀杀杀! 裴萱萱脑海中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随即右手提剑朝前一扫,丁沥的毒盾被她的剑气劈开,趁着丁沥还没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掌,起码使了她一半的功力。 被她的一掌打成重伤,丁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口吐鲜血,此时环绕在裴萱萱身侧的金光幻化成锁链的样子,瞬间将丁沥浑身上下缠紧,使其再无反抗之力。 “然后是你。” 她猛地回头,随手洒了把金色的粉末,用了隐身咒的莫离便被迫现了形。很显然,他压根没有猜到裴萱萱会察觉到他所在的方位,所以于现形的一刻,他是呆愣的。 “既然没有打赢我的把握,何必又来不断挑衅我?”裴萱萱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按上了莫离的头顶,然后将一记强劲的内力从莫离的天顶灌入,霸烈的内功只有如同裴御萱这般天赋异禀的身体才能承受。她也明白后果,如此强大的内力输送,对于莫离这样普通的体质,定是撑不久的。 很快,只瞧见莫离的七窍开始不停喷血,血液如哗啦啦不要钱的流水,快速的失血让他脸色发白,从原本精力十足的模样变作苍白的死人状。裴萱萱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差点没控制好量一掌给他拍死了。 其实就这么杀了他也无所谓,大不了她裴萱萱不要这份头功了。 莫离这等阴险狡诈之辈,着实是令她过于嫌恶。回想起田渊柏曾在比试场上被他暗算近死,裴萱萱就气得牙痒痒,只道是杀他千百回都不足以解气的,巴不得立马就在此处决了他。 “你以为你要赢了吗?” “裴御萱?” 本以为单手便可收拾掉快噎气的莫离,裴萱萱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丁沥的声音。 内心大喊声“失算”,她正要回头,便听到随着丁沥声音落下的,是锁链被挣破的动静。 “万针堙灭!” 丁沥的苍老的嗓音撕扯着,犹在做最后的挣扎,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瞬间,万针齐发,速度相比起莫离的那些飞针来说,可谓是快得压根用肉眼都看不清,让裴萱萱不由感叹不愧是出自丁沥的手笔。 “糟了,他的针会炸,炸开后会散出毒性极强的毒雾。” “裴御萱,当心!” 般若很快看出了飞针的不对,急得立马上前想将裴萱萱拉回,可万针难挡,更何况是触碰到任何东西都会炸开的细针,稍一不慎触碰到,后果不堪设想。 “师姐……”田渊柏蹙眉运起全身灵力,为几人施了盾,只不过他大伤初愈,体内还留有未排出的毒素,而天筑门的术法向来耗费灵力,现下他但凡想再灵活使用天筑门的其他术式,简直难如登天。 一口黑血像是在惩罚田渊柏刚刚的任性,般若吓得慌忙上前,将欲倒下的他搀起。 此前这片纯白的空间因丁沥的失势而变得逐渐明亮,可现在也不知道丁沥又从何处借了力,这片地方又再次被浓雾拢起,甚至更暗于先前。 第173章 乌泽从吵杂的声音中惊醒过来,于齐桑徊怀中蹬起,抱着他的人儿早已被面前混乱的场景吓得失了声,大颗如珍珠似的泪珠从她光滑的脸蛋上掉落。 “别哭别哭。”乌泽最是见不得人委屈了,他性子天生就敏感得很,看到别人掉眼泪,他可绷不住,就怕待会跟她一起哭了。 “乌泽!” 搀着田渊柏的般若看到乌泽转醒,示意他赶紧想法子带领大伙脱离困境。正欲说话间,般若的右眼皮跳了跳,红色的瞳孔映出眼前乱飞的银针,它们毫无章法地袭击着田渊柏的盾,一碰到便炸,绿色的毒雾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混杂着空间内的浓雾,能见度越变越低。 已经完全无法看到裴萱萱的身影了,几人缩在盾内,没有料到丁沥竟还有反抗的能力,暗暗都在责怪自己的轻敌。 “一定要保证师姐无恙。” 田渊柏抹去唇边的黑血,推开般若,一只手朝前伸去,意图离开护盾,走到外面去。 “你疯了!”般若被他的此番举动吓得咋舌,连忙又把人扯了回来。 “裴御萱没有传来讯号,说明尚且还在与他们对峙,你贸然出盾,万一受了重伤,那哪怕找到了她也无用,届时她还得分心顾你。” 这番劝阻显然起了作用,田渊柏停下了继续向前的脚步,手臂无力地垂下,表情有几分颓然。 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田渊柏却感受不到痛,反倒是自己的心口没来由地抽感,令他难受得倒吸了口凉气,“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她一个人逞能。” 般若没有过多理会田渊柏的自责,虽然他也十分担心裴萱萱的情况,但现在贸然出去,确实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我布水试试。”乌泽撩起宽袖,水墨纹样的袖子被卷得一长一短,他也无心再去打理,般若回头对他颔首,以示同意他的做法。 空间内忽而降下场暴雨,狂暴的雨声如从顶空泼了百缸的水,覆上了田渊柏的盾,又从上滑落。 这样更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了,田渊柏的心越来越慌,但以他现在的状况来讲,哪怕想传唤裴萱萱带着的捉妖壶都十分之困难。 般若的劝阻仍在耳边回荡,他不想出去给裴萱萱添麻烦,可让他待在原地只会将他往崩溃的边缘逼近,两种思绪来回拉扯下,田渊柏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猛跳,含情的凤眸忽而露出一股同归于尽的疯感。 大雨下了好一会,将身边的毒雾压下许多。乌泽将双掌贴于地面,臂上浮现出根根清晰的神经脉络,他弓着身子半蹲着,脸蛋因使用大量灵力而变得通红,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仿若要累得昏厥。 就在几人以为还要多等一会时,裴萱萱的声音却从碧绿色的烟尘中传出。 “田渊柏,乌泽,般若,齐桑徊。” “你们在哪?” 话音刚落,裴萱萱身着华服的身影出现,而乌泽也终是扛不住大量的灵力转圜,再次晕了过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应答,便听到“咚”的一声,是乌泽倒地的声响。 “!” 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裴萱萱确定了几人所在的方位,用仅剩不多的灵力,抬手一挥,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将裴萱萱估算的方位牢牢围起。 山峰外,毒针还在“叮叮当当”狂猛攻击,土峰挡下了一切,这才为裴萱萱找到了机会冲进田渊柏的盾中。 正想将乌泽抱起,裴萱萱瞧见齐桑徊懂事地先一步将他护好,于是伸出的手顿了顿,随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才脱口道:“大家都没事吧?” 第91章 枯叶蝶 田渊柏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裴萱萱抱住,然后捏了捏她的双臂,似在确认她是否受伤:“有护盾护着,我们无恙。你可还好?” “丁沥出的招式被我用计蒙的三色镯挡下了,土峰壁很牢固,我没事的。” 正想开口关怀关怀幽幽盯着她的般若,嘴还没来得及张,却见般若眉头一皱,径直绕过她朝外冲去,打了裴萱萱一个措手不及。 “冥炎。” 般若薄唇吐出咒法的名字,紧接着一个炎遁从他的嘴中喷出,将不远处躲在山峰后的藤蔓烧成了灰。 “果然是芙蕖救了他们……” 外面的银针许是所剩无几,外壁遭受的攻击声已变得微小,几人又等了会,直到不再听到有针敲击山壁的声音,裴萱萱才撤了土壁,指挥着大伙离开。 经由方才乌泽布的一场暴雨,空间里的所有雾气都被水压得无影无踪。逐渐浮现出的清晰场景,让他们意识到此前竟是站在距离皇城祭坛的不远处,这里水汽弥漫,云烟氤氲,仿似之前激烈的打斗只是一场梦。 可地上数不清的银针、血液,以及那被般若烧成灰的一段藤,都在试图告诉着裴萱萱,刚刚的经历,不是梦。 地上散落着无数的针,但或是被水浸过,又或者是因为操纵者已不在场,所以它们如被丢弃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杀伤力。裴萱萱长袖一挥,将落在地上的银针用术法挑起:“丁沥那死叛徒,竟敢妄图唤个大的招式杀我。” “岂知我其实留有后手,转头便唤出了峰壁将自己给罩起,这样一来,他的如意盘算被全然打乱,着实是被我唬得人都傻了~”讲到这,裴萱萱还一脸骄傲地把玩着银针,但很快,她又消沉了下去。 “而后我本想用妄念的分身绕到他身后收拾他,确有击到他的……”叹了口气,她又继续:“只可惜,我正欲为妄念加持灵力,将他一剑刺死,却感到剑尖刺中的身子瞬间消失。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将他救走了。” 第174章 “待我回过神正要用追踪的灵力去击杀莫离时,发现他竟也跟着不见了。” 几人木木站在早已无人的空地,交换着刚才的讯息。 裴萱萱还在郁闷自己刚才的留情,若方才她一剑便刺穿了丁沥的身子,现在就不需烦恼了。 正当众人还沉浸在战场中,久不能回神时,从远处飞来了只黄色的蝴蝶,直直朝裴萱萱追来,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灵力探查到那只蝴蝶似是对她无害,裴萱萱摊开掌心去接,直到近了眼前她才惊觉,蝴蝶竟是由一片枯叶幻化而成。 以女人的第六感为凭,裴萱萱觉得事有蹊跷,保险起见,她正要覆掌将其捏死,却见蝴蝶宽大的翅膀上翩然浮现出三行红色的字—— 二人于向南的山洞内, 附近植有开花之竹, 速来。 “向南的山洞……”久未开过口的齐桑徊颤颤发言,般若见她搀着乌泽有些时候了,虽也是位修道者,但毕竟她的精神刚受到重大打击,又来来回回跟着他们几人反复折腾了很久,体力定是快要耗空了。 身子在无助打着摆,但倔强的小公主仍想要强撑,般若咂咂嘴,便一脸嫌弃地从她手中接过乌泽,眼眶缩紧,表示让她继续说下去。 感激地瞟了般若一眼,齐桑徊立马上前牵起裴萱萱的手,将她往远处带,同时嘴里叨叨着:“你们跟我来,我知晓具体位置。” 山洞昏暗无光,洞口又被茂密的竹林掩盖,导致阳光压根无法直射进洞,于看不清五指的黑暗中,仅有洞内的中心处闪着一丝微弱的光芒。 芙蕖怕火,为了生出这团火,她费了好大的劲,甚至不惜用出自己最怕的火咒,才堪堪将火堆点燃。 “咳咳咳” 丁沥不停咳着血,黑色的胡须上,挂满了黏稠的血液,乍一看有点可怖又恶心,火堆映出的暗黄色光线打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他更憔悴了。 似乎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的声音轻飘得如同在虚喊着,莫离蹲在他的旁边侧目看他,火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很显然,他也好不到哪去。 清朗俊巧的脸上均是被裴萱萱的追踪咒划出的伤痕,密密麻麻,多到禁不起细看。 芙蕖冷冷看着两人,身下铺了层藤蔓,虽她怕火,但她更怕不慎放跑这两人,于是就着火堆,正对着他们席地抱膝而坐。 “芙蕖,多谢你今日的搭救。” “当初我决意将你从无尽的封印里救出,果然是个对的决定。” 她没有说话,只冷笑了一声当做回答。 救她? 难不成莫离真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是她的救世主? 可笑又荒唐。 拍了拍有点脏了的手,芙蕖觉得面对这一老一残有点疲倦了,正欲起身,却被莫离拦下。 “别出洞去,会被师姐找到的。” 他那双浑是精明的眼骨碌猛转,就好像又在盘算着什么,芙蕖没有搭理他,只因她不想再浪费太多时间跟这样的烂人胡搅蛮缠,毕竟用她那些没有脑子的藤蔓来猜都知道,莫离仍未肯放弃自己的主人——裴御萱。 他定是还在幻想,“如何独自占有裴御萱”这档子离谱的事。 好奇心战胜了心底的那股烦躁,芙蕖端正了坐姿,将腿盘起,侧起头来问他:“我倒是十分好奇,你究竟因何如此执着于我的主……咳,执着于裴御萱。” 被芙蕖这么问到,莫离先是瞪大了双目,他没有想到芙蕖竟会如此直白地问他,但毕竟她也算是将他救出于水火之人,心中的防线便随之卸了大半。 “我与师姐初遇于五年前。”仿若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莫离注视着芙蕖,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轻缓地扇着,眼神也变得缱绻了起来。 “说来惭愧,其实我是个私生子。” 提及此,莫离突然干笑两声,颇有自嘲的味道。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我的母亲是父亲的外室。对,说得好听点就是外室,但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连门都没有进过,连堂都没有正式拜过的那种关系。” “母亲知道父亲在家中其实早有妻子,但她从小没受过正经的教育,亦说不上怀抱着什么廉耻心,便心甘情愿地缩在父亲为她安排的远离城中的一间小木屋内,日复一日,每天活着的盼头便是有朝一日能盼到回家的父亲。” 莫离悄悄叹息了一声,搓了搓脸上的伤口,疼痛让他清醒了些,“后来,就有了我。但好景不长,这件事很快便被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亲’知晓,我被接回了家。他们将我养至弱冠,也只因为他们二人膝下无子。” “再后来,我渐渐失去了与生母的联系,他们阻止我去找她,也不让我称她为母亲,只能称其为‘姨娘’,我试过反抗,但换来的不过是软禁和殴打。同时,母亲还常辱骂我,说我就是贱人生下的孬种,大恶劣生了个小恶劣,我不配得到任何的爱。” 说到这,莫离倒吸一口气,双目忽然瞪得如铜铃般大,无神的瞳孔早已失去了神色,似乎内里只剩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只可惜,我的生母于我弱冠不久后,便因染病又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离世,可我这身为儿子的,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甚至连尸体,都被他们随意找了个荒地掩埋了。” “而就在某日,我偷偷溜出家门,正欲给生母上一柱香时,巧遇到了师姐。” 第175章 许是因为提及了裴御萱,莫离的眼中竟泛出了点点星光,难得一见,连芙蕖都感到诧异。 “她说她在不远处收妖,探查妖气时竟探到我身上拥有股常人少有的灵力。她告诉我,我许是适合修道的奇才,并询问我是否愿意随她离开,拜入天筑门学习术法。” “可生母刚仙去,我并无这等心思,只草草应付了她几句,她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还握起我的手。你懂吗?当时那张美丽的脸与我仅咫尺的距离,她还笑着温柔地安抚我,说我值得被爱,让我不要过度沉溺于悲伤。未来,会有更多的人爱我。” 莫离倏地冷笑,像是在极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突然,莫离猛地站起,衣服带动了芙蕖身前的火堆,将火焰吹得左右摇摆,一如莫离悬在半空,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后来我为她入了天筑门,拼尽全力成为了旭戈的关门弟子,我兢兢业业只为能再次见到她,得到她的欢心,可她却从未再看过我一眼。” 也是个可怜人。 芙蕖垂下眸子,顺手变出根硬直的藤挑了挑火堆,心中开始有些同情起他来。 她追随裴御萱许久,自是清楚自家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为人。在外,裴御萱是锄强扶弱,守护平民不受妖邪侵害的天筑门首席,可在内,她是不择手段,可以仅为自己的私欲而牺牲掉所有人的强者。 自认自己只是只妖,芙蕖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道德观念。她只知道,当初是裴御萱降伏了她,是她让自己心服口服地甘愿做陪,而裴御萱也许诺了她永远,答应她会永远陪着她,永远不会让她寂寞。 但是呢,裴御萱她还是食言了。 她哄骗她入了封印的阵法,让她在里面煎熬着度过了漫长的时光,长到心底的爱意变质为恨意,长到滋生出想要报复裴御萱的心理。 是啊,其实有时细想来,她又何尝不是与莫离同为一类人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他呢? 其实她最怀念的,无非是当初她幻化成唤莲与裴御萱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知,以裴御萱那般的性子,以后还允许她回到身边吗? 芙蕖无意识掐断了手中的藤,突然起身,与莫离面对面站着。 脑海中浮现出无限的假设,但尽管如此,芙蕖还是不忍心伤害裴御萱,还是想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裴御萱。 先前的倒戈,除了伪装成臣服莫离的样子,以便于暗卧在他身边防止他的暗算,更多的,不过是孩子气地想要气气裴御萱,好试探自己在裴御萱心中的位置。 “裴御萱,你终究是欠我的。” 沉吟完这句,芙蕖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抬手便唤出百根藤蔓,在莫离诧异的眼神之下,将其与丁沥分开捆起。 与此同时,一只黄色的蝴蝶于洞中翩然起舞,朝远方快速飞去。 第92章 开花之竹 沿途大片的树木与灌丛很好地将竹林掩盖,抬眼望去全是绿油油一片,若是给个没来探查数次的常人来这,压根无法精确寻到此处。 齐桑徊凭着记忆带着大伙找到了枯叶蝶所指示之地,众人刚站稳脚步,惊觉此处竟真出现了枯叶蝶所言之景。 成百枝开着花的竹子,在裴萱萱的眼前直挺挺伫立在泥内,竹子上的白色花苞随风飘摇着,也不知是否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竟还能闻到点点花香。 第一次见到开花的竹子,裴萱萱难免感到好奇,不由得在原地多盯了几眼,反正那条讯息真假参半,她会任由着齐桑徊带过来,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边人多,如果真的遇到了埋伏,最差的结局不过是再打一场,反正她也自信自己能赢过。 大半竹子的花苞已开,是很漂亮的白色花朵,并不输平常常见到的那些树木所开的花。但裴萱萱记得,以前在她读书时便听闻老师讲过,在古代,竹子开花实为不祥之兆,因为竹子开了花之后,成片的竹林如染了治不好的传染病,随之会快速成片地枯亡。 可在裴萱萱的眼中,大面积的竹林开花,虽预示着死亡,但也代表竹林又要迎来新的生机,一如塔罗牌里的“死神”牌,代表着死亡,也代表了重生。 而,至于这片竹林新的生机为何,那就要看老天的指引了。 齐桑徊看了看身旁的裴萱萱正欣赏着大片的竹花,毫无前进的意思,心想既然赶了一路,那留给裴萱萱稍作休整的时间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也顺势抚摸上其中一株高竹,熟悉的感觉却油然而生,让齐桑徊深感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地抬头,竟看到了当年她与兄长在竹上刻下的字。 ——平平安安,喜乐常在。 竹子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稚嫩的字体,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 那一年,她还很矮很小,还是那个走的路稍长稍久了,就会抬起手闹着要兄长抱抱的年岁,那时的梦想,是多么的简单。不过转眼的时光,如今刻着二人祈望的那一块竹子竟已高出了她两个头,而她的梦想也早已不再如此简单。 竹子和人,竟都活得如此善变,这算是造物主的嘲弄吗? 齐桑徊低声笑笑,脑海中却霎时浮现出丁沥那张浑是杀戮之意的脸,笑容苦得很。 细想来,她确是很久没有来过这了。 小时父皇母后没有时间见她,她就常常拉着自己的兄长偷溜出宫,因仗着自己会些术士,又是当朝国师之徒,所以妖邪哪怕觊觎她的灵力,也只敢默默看着,不敢上前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这也将她铸成了如今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第176章 但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也有被迫长大的那一天,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小公主了。 她长高了,也长大了,可再也没有资格让未来或许会成为天子的兄长背着她踏遍山路。 她的术法优异,即将要出师了,可也迎来了亲自将她带大的师傅的背叛。 人世间的一切似都在变,却又不曾变,但总让当事者有种说不出的忧愁,让人回想起来的时候,痛心又伤怀。 “齐桑徊!快过来!” 耳边忽而传来裴萱萱的一声尖叫,还陷在伤春悲秋之中无法自拔的齐桑徊只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裴萱萱打横抱起,待她回过神时,却看到自己已经揽着裴萱萱的脖子躺在了她怀中,躲在了树干之上。 一捧大火将竹林烧得通红,原先的绿色早已消失,随之取代的是绝望的黑灰色。 不祥之兆,果然是不祥之兆,有时这玄学不信不行啊。 裴萱萱眉头轻蹙,又转头看了眼还在用手拎着乌泽衣领的般若,乌泽在他手中如个可怜的小鸡仔,裴萱萱有点于心不忍乌泽被这般对待,可现在唯一能照顾乌泽的就只剩般若,也只好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过于在意。 视线又回到般若身上,裴萱萱满脸疑惑地朝般若挑了挑眉,反倒被对面的妖不耐烦地瞪了眼。 “怎么可能是我所为?我可一直跟在你身后的。”般若委屈地嘟囔,愤愤跺了跺脚,拎着乌泽衣领的手也更使劲了些,看起来就要把可怜的乌泽给勒死了。树干也被他踩得嘎吱响,本就承载着众人的枝干明显力不从心,以致于差点将他们一众都给甩了下去。 “我意思是想问问你,怎么突然会出现这么大团的火,毕竟这也不像是个普通修道者能轻易召唤出来的。” “真是一点心电感应都没有。”裴萱萱堪堪站稳,毕竟怀里抱着个人,她的动作仍是受了限的。 无奈间,她与田渊柏对视了一眼,便将齐桑徊扶稳后使其站好,打算协同田渊柏下去看查一番。 毕竟枯叶蝶指引的地方就在此处,那么所指的洞口定是就在附近。她倒要看看,这蝴蝶的指示究竟是个坑还是个真实的情报。 “裴御萱。” 刚从树上灵巧落下,却听到头顶传来齐桑徊的声音,裴萱萱用手挡着阳光,顺着高大的树干视线往上攀爬,瞬间对上了齐桑徊的眼睛。 “一……一切小心。”小公主小心翼翼扶着大树,说出这番话之前显然有所纠结,但许是忧虑大于了面子,她还是忍不住对裴萱萱嘱咐起来。 “知道了。”裴萱萱对脸泛红晕的齐桑徊挥挥手,对于她脸上莫名其妙的红色只道是这娇贵的小公主是被晒晕了,拍了拍脸蛋清醒了会,刚垂下手的瞬间,手掌却被田渊柏牵起。 “师姐。” 一双凤眸最先出现在裴萱萱的视线中,不知是不是裴萱萱自己对田渊柏加了层奇怪的滤镜,她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故意勾。引她。 “牵着我,别迷路了。”很明显是怕自己被拒绝,田渊柏才不管裴萱萱的回应是何,便自顾自转回头,带着她一路找寻方才迸出大火的方位。 慢步走去,一路的黑灰色映入眼帘,与先前充满生机的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裴萱萱有点心疼,其实她挺喜欢那些郁郁葱葱的景象的,要不是在这没有相机这等产物,刚刚的那番景色,她若拍下置于网上,定是能拿下几万的点赞。 她最讨厌那些盎然生机之物被击打得毫无生气的模样,像以前的她一样,找不到希望的路口,也无力去改变。 “再往前走走。”努力甩掉这些负面情绪,裴萱萱反超过了田渊柏几步,换做她牵着田渊柏在走。 她走在前头,一心扑在寻找洞口之上,而乖乖跟在她身后的田渊柏先是愣愣,见她似乎对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翻篇,便开心地抿着唇偷笑,满心满眼只映出她一个人的背影。 此时此刻,本应用心找寻洞口的他却没用地生出了股期盼,期盼这里的时间能过得慢些,再慢些。他想多贴近她一些,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可以。 “师弟,我找到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裴萱萱散出的灵力快速找到了前方灵气浓郁的地带,那处黑色的痕迹相比起其他地方,颜色更黑,更深,肉眼可见地让人心生诡异之感。 高高的洞口垂下一根长长的粗藤,光滑无刺,就好似特意垂下只为了给人爬上去的。裴萱萱睫毛颤了颤,心觉一切实在来得太过于简单,担心其中有诈,便暂时先停下了脚步持以观望的态度。 两人站在被烧焦的竹林前,裴萱萱仍拉着田渊柏的手没放,毕竟要是田渊柏这货贸然冲进去不慎负了伤,到时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还得是她,为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先行进洞,等探清里面的状况再让田渊柏上来。 “不可。”果然,田渊柏拒绝得干脆,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颇有要跟她吵起来的趋势。 “如果我们俩都进去,万一被里面埋伏我俩的歹人给来了个瓮中捉鳖,那可不就被一锅端了?只怕届时连回去给般若和齐桑徊传信的人都没了。” “不会的。”田渊柏立马反驳,压根不给她说服自己的机会。 见裴萱萱的脸也黑了,表情严肃得可怕,田渊柏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一沓近乎透明的符咒,递到了裴萱萱的面前。 第177章 “这是之前乌泽私底下给的水符,里面有他存储的灵力,可以用来召唤他的水人。” 担忧裴萱萱还是不同意自己的跟随,田渊柏没有等她回应,即刻便将手中的十张符咒一股脑朝天上一甩,“欻欻欻”几声,符咒于空中被灵力撕碎,随即从中蹦出十只形态各异的小水人。 许是因为裴萱萱就在眼前,小水人的主人又是乌泽,物随主人形,一群小人看到裴萱萱站在那,便立马眼巴巴就扑腾到她的脚下,一个叠着一个攀上她的小腿,虽都没有脸,但也不难看出,这十只小人,正痴痴傻乐着。 “乌泽,不愧是你。”裴萱萱嘴角无语地抽抽着,无奈之下又不敢使力去拨开它们,毕竟只是用来传信的小人,实力极弱,对上裴萱萱这种灵力极强的佼佼者,怕是她稍稍一使劲,就把它们都给捏碎了。 “你们就呆在这处,留几个在平地,剩余几个攀在这条长藤上待命,还有几个,待会随我们进洞,一进洞就找位置藏起来,别被人发现。到时若出现什么状况,立马赶回去通知般若。”田渊柏一板一眼地交代着这几只小水人,手背在身后,倒有几分教导主任的模样,让裴萱萱觉得有些搞笑。 听到“般若”的大名,几只小水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好在还抱着裴萱萱这条“大腿”,若此时它们是站在平地上的,只怕要被吓得返水了。可碍于是田渊柏的指令,它们又不得不听,只得乖乖点头哈腰对着田渊柏的话一通胡乱认同。 “师姐,这样可放心了?”见到它们如此听话,田渊柏淡漠的神情才现出几分情绪,随即抬眸向裴萱萱望去。 得以看了裴萱萱一眼,见她笑了,田渊柏的心情才跟着好了起来,虽不知她在笑什么,但也笨拙地勾起嘴角陪她笑了笑。 “那~走吧。”既然田渊柏这家伙事无巨细做了应对之策,裴萱萱也不好再说什么,耸了耸肩,摆摆手的瞬间便将脚尖一点,不费多少便登到了洞口。 “师姐!你竟不等等我。”田渊柏在洞口下委屈极了,巴巴看着裴萱萱华丽的裙摆朝他扬了扬便消失不见,他怒目瞪了几只仍在嘲笑他的小水人,便也学着裴萱萱的动作,脚于平地一点,速速追上了她的步伐。 第93章 藏于深洞的情感 洞内与其外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裴萱萱刚入洞,身后本明亮的光随着她的深入逐渐消失,漆黑包裹起了她的全身。她从外朝里仔细探查,才发觉这处简直就是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洞。 看来不能过于轻敌了,得谨慎行事,她如此想到。 伸直了臂膀想先去探探周遭的环境,但着实太暗了,裴萱萱不打算做无意义的试探,遂放弃。 此处说来,简直暗得就连裴萱萱身上金光璀璨的饰品,都无法通过一丝光线反射出光芒,她整个视线都是黑压压一片,甚至因为视线突然被迫接受黑暗,还能感受到瞳膜上闪起了密密麻麻的星点。 但碍于发出光亮会惊动引她前来的人,裴萱萱选择用灵力感受周遭的环境,灵显自动浮现在她的脑内,不难看出,她的左手边是石壁,右手边顶头的石锥上挂了几十只蝙蝠。 而身后…… 还出现了一个灵力超强的大麻烦。 “师姐。” 田渊柏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这里太昏暗,他下意识猫着身子前进,直到向前胡乱一摸拽到了裴萱萱的宽袖,才恢复起直立。 “你因何不掌灯?怕被发现?” “但是敢在此埋伏我们的人,还会在意光亮吗?反正光亮与否,他们都比我们优势大。” 被他这么分析了一波,裴萱萱的思绪也被他带偏了,似乎他说得也在理,裴萱萱索性懒得浪费灵力,直接摊开手掌,金色的光芒出现在她的掌心。 光亮色彩动人,难得的金色光芒极为少见,就连田渊柏常驻在门内时都没怎么见过如此纯正的金光。 他记得问天与他讲过,灵力越是纯澈之人,发出的灵气也越为清澈,裴萱萱的金光如金殿上璀璨的夺目的纯金之物,不掺杂一丝杂质,既不刺眼,也不黯淡,恰到好处。 “金光把师姐的裙子照得很美。”田渊柏痴痴看她,嘴里忍不住呢喃,但声音很小,裴萱萱只听清了前半句,便偏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走……走吧。” 不想让两人太过尴尬,田渊柏挤出个勉强的笑,又握起裴萱萱的手,和她并肩走着。 其实他知道,终有一天会握不住她的手,裴萱萱虽对他在乎,但至多不过是同门的照拂,像她这般明耀的月亮,只要她不愿主动落下,就没人能得到。 不知怎的,田渊柏此时偷偷往她的掌心输了丝探查的气,多得他的捉妖壶气息强大,裴萱萱又时常带在身侧,所以过于微小的气息,她是分不清究竟是来自田渊柏的还是捉妖壶的,这也由此让田渊柏骗过了一次。 输入的气息似在她体内绕了圈,又回到了田渊柏身上。奇怪的是,田渊柏仍旧无法从裴萱萱的体内探出任何妖力,她的身上,只附着有乌泽和般若这两只大妖的妖气。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田渊柏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判断是否有误,毕竟捉妖壶被她带在身边许久,若她真的是妖,哪怕她为了掩盖什么极力掩饰身份,也不可能安然携带着他的捉妖壶如此之久。 第178章 莫非她真不是妖? 他不知自己在安静的环境里下意识叹了口气,被裴萱萱捕捉到后,她摇了摇田渊柏的手臂,接着停下了继续朝前的步伐,转头看他。 “师弟若是觉得累了,不妨在此歇息,毕竟你旧伤未愈,又奔波了这么久,想必身体是有些扛不住了。” “怪我怪我,是我没有察觉到你的……” “不是的师姐。”田渊柏清楚她又生出要将他一人撂下的想法,然后独自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他的瞳孔忽而放大,金色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表情看起来认真得不得了,就好像在宣布什么重要的大事。 “我要跟你一起面对,我的身体无碍。” 有点烦躁自己总被裴萱萱当做弱者对待,田渊柏有点不爽,随脚踢了踢身旁的小石子,石子随着他的力道骨碌往前猛滚,不成想竟激起了远处石柱上倒吊着的蝙蝠。 受到刺激的蝙蝠立马从漆黑的洞中快速飞来,似乎是在企图寻找那个扰乱它们休憩的罪魁祸首,眼看大片黑黢黢的带翅膀生物猛地往自己脸上扑,裴萱萱被吓得大脑空白,瞬间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厉害的修道者,下意识便抱膝蹲下,第一时间便想着要护好自己这张宝贵的脸蛋。 “师姐,别怕,我都赶走了。”田渊柏有点尴尬又慌张地挠挠头,对于自己惹出的这个祸端,感到不太好意思。 “想不到,连强敌都不怕的师姐,竟会怕一群小小的蝙蝠。”他站在原地高高在上地看着蹲在地上瑟缩成团的裴萱萱,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本欲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身子却忽而被一个力拉动,毫无防备地整个人朝前倒。 裴萱萱漂亮的脸蛋这才从光亮中透出些许,田渊柏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没站稳就摔倒在了她的身侧,见状,她气得直接趴至他的身上,如瓷器般嫩白的藕臂圈起他的脖颈,使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 “师弟故意的吧。” “是故意想看我出糗的吧?” 她离他很近,近到连呼吸都似在互换着,田渊柏的脸立马漫上不可言状的红色,甚至连脖颈处都没有躲过。 “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给老娘说话!” 金光被她施法悬浮在了半空,光线从上打下,其实田渊柏看不太清她此刻的神情,而得益于她方才的举动,他终能勉强得以看清她的脸。 田渊柏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她那张愤怒至顶点的脸,未成想,她本光洁美艳的脸蛋上,竟会挂起两行晶亮的泪痕。 没错,方才她在蝙蝠袭来的瞬间,不争气地将自己脸蛋被弄花的后果通通设想了一遍,甚至还做了最坏打算。若是脸蛋真被刮花了,那她定回门就此闭关,再也不管世间的纷纷扰扰了! “师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别哭别哭。”田渊柏被她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本害羞的表情霎时僵硬了下来,手颤抖着替她抹去泪痕,但怕弄疼她,便只敢轻轻拂去。可他的动作着实太轻了,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刮她的脸颊,连泪珠都刮不走。 “故意耍我的?还是嫉妒老娘比你美比你厉害,所以要毁我的容?”见他不敢使劲的样子就好像在故意嘲讽,裴萱萱气得想立马掐死他,反正他死了也好,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性命了,哪怕有,或者哪天再冒出个田渊柏二号,她也杀杀杀! 谁敢破她的相,她就宰谁! 听完这番话,田渊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伸出手将快要从他身上滑落的裴萱萱又提了提,让她跨坐着省劲,直面着他的脸。 “师姐。”她没有回应,田渊柏淡淡笑了,又继续唤她。 “哪怕师姐的脸真毁了,我也会想尽办法帮你恢复。” “我知道师姐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毕竟师姐的美貌如此独特昳丽,在我眼中,就是无法替代的孤品……” 她仍旧俯于他的身上呼着怒气不肯理他,田渊柏无畏自说自话的尴尬,又继续:“可我其实并不在意,我不在意师姐到底什么长相,我觉得你已经很完美了,哪怕没有这张脸,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你放屁,你说谎!” 裴萱萱终于绷不住了,本干涸在了脸上的泪痕又被新的眼泪洗刷,敏感的肌肤传来些刺疼感。 “这世上谁不喜欢好看的人?若我长得很丑,你还会说出这番屁话安慰我?你们不都是看上裴御萱的这张脸吗?” 她气极了,随意抹了抹脸上狼狈的眼泪,起身就要继续往洞里走,田渊柏听及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起身追上,再一把将她拉回,带着几分硬气抱着她。 “我不喜欢说谎,这就是实话。” “你对我不坏,我也不在乎你的真实身份,反正,我不求什么,只要你好好的,让我陪着你就够了。” “别推开我好吗?师姐?”田渊柏难得勇敢了一次,反正试探了多次,她究竟是妖也好,是鬼也罢,他知道她心灵自有纯净的一块地,既拥有人类的喜怒哀乐,身居高位也会为平民打抱不平。 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她,永远不变,便足矣。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的真实身份?”裴萱萱显然被他的这番话吓得狂暴冷汗,后背湿濡了大块。而她以防被田渊柏发现自己的不对,毫不犹豫地就抬掌对他使劲一推,力气大得甚至让其撞上了不远处的石壁。 第179章 难不成田渊柏发现她是穿越者的身份了? 糟了糟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与他对立的身份,届时只要他顺应剧情将裴御萱杀死,那她裴萱萱这个宿主不就玩完了?做了这么久的努力,不通通全都白费了? 裴萱萱被吓得心慌又手抖,连悬在半空照亮山洞的金光都开始不断闪烁,田渊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点发狂的模样,心中酸楚得很。 想来他本想趁着二人有独处的机会,他便能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未曾想,她竟是如此地厌恶他,以致于连与他多接触一刻都不肯,还在听及他的告白后,嫌恶地将他推开。 她有没有想过,旧伤未愈的他其实撞上石壁也是很疼的? 她又有没有想过,其实心脏疼起来,比身子受到的疼痛都还要难受千百倍? 罢了。 她不懂的。 田渊柏痴笑了声,站在原地捂着逐渐犯疼的心口不发一语,二人沉默着,裴萱萱原以为会这样僵持很久,不料此时于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暂时放下心中的兵荒马乱,裴萱萱努力沉住气竖起耳朵去听,于听清之后眼睛倏地睁大。 “是唤莲的声音!” “唤莲在洞的深处。” 第94章 受伤的荷花 循声赶来,裴萱萱的灵力先一步找到了唤莲,可迎接她的竟是个倒在血泊中的绿色身影,远远瞧去,周遭的石壁都呈焦黑色,不难让人联想起方才的那团大火。 裴萱萱被吓得不敢立即上前,试图用灵力探查了四周,直到确认附近再无他人,才慌忙将唤莲扯入怀中,术式瞬开,立刻将唤莲带至安全地带。 绿色粘稠的血液将唤莲原本清冷的容貌糊得一片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压根无法单凭五官去辨认出唤莲的身份,好就好在裴萱萱最为熟悉唤莲的气息,否则她怕是要将这面目全非之人当作埋伏的妖邪给收了。 从打斗的痕迹再算上刚刚火团炸开的时间,裴萱萱推算唤莲昏迷得有些时候了,血液凝结在了她的脸上呈干涸状,但尽管如此,唤莲额上的伤口仍在不断淌着血。裴萱萱明白,若此时再不为她疗伤,哪怕唤莲还剩一口气在,也只怕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她怎么伤成这样?” 田渊柏的态度显然没了先前那般热烈,他依旧保持着紧贴石壁的姿势抱臂站着,神情漠然,就仿佛,倒在裴萱萱怀中的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时间紧迫,她现在没空同他拌嘴。将因紧张而变得冰凉的手掌覆上唤莲的额头,她唤出个治疗的法咒。 这个恢复咒很耗费精力,不多时,裴萱萱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其实那场与丁沥和莫离的战斗中,她还是费了很大劲的,但她总喜欢装出副轻而易举的样子,将自己的疲惫隐藏起来,哪怕下一秒就要倒下,她也要把这个气势做足。 这也是幼年时落下的“病根”,她从未在现世的家人朋友身上得到过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素来事事都喜爱逞强,独来独往,确是她的作风。 “师姐,我能看到你体内的灵力流动速度变慢了。”有点不爽裴萱萱过于在乎另一个人,从而忘了他还受着伤,田渊柏语气轻快,如在期待着裴萱萱要怎么演下去,看似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可若任由裴萱萱这么胡来,就怕届时他要扛两个人回去。田渊柏虽嘴上逞能,但他还是担心裴萱萱的身子出现问题的。 她不在乎的,他替她在乎。 田渊柏脸色更沉了,于原地往裴萱萱的方位挪了几步,企图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便咂了咂嘴,弯起膝盖蹲下想要帮她一把,却被裴萱萱拦下,拒绝得直截了当。 “你身上有旧伤,刚刚还被我推了一掌,别逞强了。” “逞强?逞强的难道不是师姐你吗?”田渊柏只觉裴萱萱的这句话伤人得很,“原来师姐知道我身体还有伤啊,也清楚方才自己是打伤了我的。” 田渊柏冷笑了声,也没有再坚持帮她,便又站起身,抱着臂看她接下来的打算。 死命撑了会,裴萱萱终将唤莲额上不断溢出血液的伤口治好,而她也觉得自己的脑袋顶开始出现环绕的群星,便立马断了即刻起身的心思,就怕自己一旦站起,她便会直挺挺朝地上摔。 这摔了狗吃屎不可怕,可怕的是若被田渊柏这腹黑蛋子当作日后笑话她的把柄,那她就亏大发了。 现在的裴萱萱对田渊柏的戒备相比以前可大了许多,虽她明白,这颗埋在身旁的定时炸弹总有爆炸的一日,但这日子,终是比估算的要来得快了太多。 正苦恼要怎么离开,怀中的人便动了动,使裴萱萱将注意力又放回了唤莲的身上。 “主……主人?” 得亏唤莲是只妖,只要将致命的伤治疗好,恢复的速度便比普通人要快,她的眼眸只打开了一半,碧绿的瞳孔被鸦羽盖起,只透出点点光,裴萱萱听到她在叫她,连忙回应起她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谁做的?” 上来就是三连问,唤莲刚醒,大脑还有些混乱,经裴萱萱这么一问,整个人更混沌了,只呆呆摇头,然后蜷缩在裴萱萱的怀里沉默着。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唤莲醒了,我们还是先带她离开这吧。”田渊柏虽嘴里提了唤莲一嘴,却是看都不带看唤莲一眼的。 方才心底还担忧唤莲会不会对裴萱萱出手,在他一番观察之下,发现这妖物估计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便也没有再阻止裴萱萱对其的照拂。 第180章 “你说得也对。”裴萱萱皱起眉,还想硬撑着将唤莲抱起,但这次,她是真的完全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无力地颓坐在原地,刚醒来的唤莲似是又昏了过去,裴萱萱与田渊柏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本就幽静的山洞,此刻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裴萱萱现在是真的不敢再乱搭话,毕竟说多错多,就怕哪天惹得田渊柏一个不爽,便借个莫名的由头收拾了她。 田渊柏许是猜到了她穿书的身份,又背靠原剧本这座大山,同时拥有着男主的身份。但她只是个在书中给男主增加经验的配角,在男主全盘尽知的情况下,裴萱萱压根不知自己还能怎么逆风翻盘。 让她好好想想,再让她好好想想。 裴萱萱闭起眼,看起来如同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一直疯狂头脑风暴,只为想出个应对田渊柏的对策,好为自己留下点转圜的余地。 莫不是还要再走之前的老路? 妩媚的双眸猛然睁开,裴萱萱又想起了当初她刚穿书时的计划,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本以为自己越发强大后,能在田渊柏面前硬气些,岂料她最后竟还是得对田渊柏这货低眉顺眼,处处讨他好眼色。 而她身为天筑门的最强首席,竟还要费尽心思去讨好自己的宿敌,若是被华竹知晓她这么窝囊,那可真是老脸都要丢尽了。 虽是有所介怀的,可想到这么做也许能让田渊柏再次放松警惕,裴萱萱咬了咬牙,决意学着古人勾践的做法,卧薪尝胆一回。 反正输输赢赢,都压这一把了,怎样都好,不过是为了求生,也顾不上太多面子工程问题了。 “师弟~” “我的腿有点麻了,能不能拉我一把?”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柔,裴萱萱扮作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由下往上望向田渊柏。 被她的举动闹得心间大动,田渊柏咽了咽口水,心底虽一直在暗骂自己墙头草,却还是于心不忍,偏身蹲下的同时,朝她张开了双臂。 “走吧。” 他没有直视她,裴萱萱却看到他泛红的耳根,才知自己的苦肉计得逞,极力压下嘴角的笑,她用去最后仅剩的灵力将唤莲变回了原型。 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怀中,其实唤莲的原型本应是朵盛开正盛的荷花,但现在或许是受了重伤,花瓣都拢到了一块,看起来蔫蔫巴巴的。 “方才我已经让乌泽的水人去报了信,般若他们应该已经先行回皇城,我们也回去吧。”看她准备妥当,田渊柏眼睛快速眨巴了几下,然后僵硬地将裴萱萱打横抱起,紧接着裴萱萱便感到身边的景色正快速变幻,很快,两人就闪回到了二人之前在皇城内居住的住所。 “田渊柏,你有传送符怎么不早用?” 裴萱萱又压不住气了,抬手就想给这人一巴掌,但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能惹怒他,便只好忍气吞声,立马换了副嘴脸:“师弟,以后这种好东西要及时分享出来啊,别等到最后才用~” “……” 田渊柏不知这女人又发了什么疯,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但细想她的性格本就喜怒无常,反正他喜欢的是她的整个人,爱便爱了,随着她的小性子来,倒也无伤大雅。 他没有直接回应传送符的问题,只抿抿唇,便把她安稳放在了榻上,然后取走了她怀中的荷花。 “师姐先休息吧,我拿去给般若他们研究研究,怎么救她。” “师弟!”见田渊柏好似又恢复至寻常,裴萱萱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了,天知道刚刚一路上她是有多压抑,待在这个男人身边,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你真是太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裴萱萱的心里却开始打起算盘来。 究竟要怎样才能脱离田渊柏这腹黑蛋子的视线?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就这么盘算来盘算去,她脑子也是累得不行,渐渐伴随着焦虑感速速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这天筑门的首席让你来当,到底靠不靠谱。”田渊柏见她就这么大喇喇毫无防备地睡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不曾落下。 他轻轻扯过裴萱萱身旁的薄被,在为其盖上后又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便揣着荷花朝门外走去。 一众人围坐在院内的石椅上,桌前摆着变回了原型的唤莲,第一次见到带有妖气的荷花,齐桑徊好奇的小手忍不住对着花苞戳了戳,却被般若瞪了眼,便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从山洞那边赶回,齐桑徊跟着皇宫的禁军找到了临时躲进皇家密道的父皇与众臣。大家都相安无事,齐桑徊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现在整个人都清闲放松了下来,既然闲来无事,便也来田渊柏这跟大伙凑个热闹。 说来大家终归是同生共死的伙伴,齐桑徊觉得,如果自己也能出份力,也是极好的。 第95章 终见芙蕖 乌泽早已恢复如常,正端着叠皇家特制的糕点啃得正香,他光顾着吃东*西,嘴一侧鼓起,连话都说不清:“不是,一番折腾下,你们就拿了这个回来?” “难道她不重要?不重要裴御萱会这么拼命救她?小心待会裴御萱醒了揍你。” 般若双臂撑上桌面,手掌交叠在一块将下巴托起,红色的瞳孔盯着这朵别致的荷花,回忆忽而涌上心头。 裴御萱当初在私下驭有五妖,是为“金、木、水、火、土”五元素。 第181章 他是火,乌泽是水,计蒙是土,唤莲是木。 其实般若也是后来才察觉的,毕竟他们几人的属性如此契合,难免不让人心生猜疑。 若是当年她没有被人猜疑私下豢养妖物这一举动,裴御萱究竟会拿他们做什么呢?这是般若从封印出来时便好奇的问题,时至今日,他还没寻到个合适的时机去问她。 未随意问出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裴御萱自解除他们的封印以来,便如性情大变之人,就好像,只是套了裴御萱的皮囊,内里却是另外一个人。 他其实有时不知要怎么面对这个“开朗”的裴御萱。 “如何救她?你们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许久未出声的田渊柏发话了,般若从走神中强行被拉回,不耐地瞥了田渊柏一眼。 “若是能快点救活她,或许还能趁着师姐没醒,从她那套出些话。” 田渊柏的想法给了般若一些新的头绪,反正起初裴御萱计划下山,本就有他的一半责任,调查那颗红色的诡异珠子之事尚无任何起色,般若担忧会由此出现变故,也怕裴御萱会被此事波及,所以正设想徐徐图之的他,也开始紧张起来。 “刚刚我简单探了探她的伤势,裴御萱已经为她治好了所有伤口,包括那处致命伤。而她变回原型后也在自主自愈,不如我们现在一起给她输点灵力,让她恢复得快些,我相信她的人形很快就能凝回。” 般若单手捏起下巴,火红的瞳孔透出几分认真思忖的样子,田渊柏信他这番话定是有所考量过的,便点点头,以示同意。 “反正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按红毛怪说的办吧。”乌泽嘴里咀嚼的动作仍未停,齐桑徊扭头看他,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打小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毕竟乌泽吃的那些东西,她自小就一一吃遍了,没啥新鲜的,不过是偶用来果腹的玩意罢。 “我也同意。”齐桑徊举起手,语气坚定。 反正她在这也只是凑数的,大事决策用不上她,小事决策也没必要问她,端着无所谓的态度,她又伸手摸了摸花苞,想着趁唤莲还没恢复人形,索性再多摸点,人形的妖物见多了,但化成原型还如此美丽的妖物,可不多见。 “那就这么定了。” 田渊柏话不多说,直接抬手对着花苞就是一点,并拢的双指间闪出道强大的灵力,立马灌入了花苞内。 见他先开了头,众人也没有再多话,乌泽舔了舔粘在手指头的糕点碎屑,一边咬着唇边残余的馅料,一边对着花苞输送着灵力,纯澈的蓝色灵力让齐桑徊看愣了,全然忘了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咳” 般若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里有些无语,于咳了一嗓子后也加入了灵力输入的队伍,深红色的灵力强大而霸烈,颇有几分裴御萱本人的影子,但毕竟他也算是裴御萱最为得意的随从,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齐桑徊看得更呆了,以往她被锁在深宫极少能寻到出门的机会,偶尔地随丁沥出远门捉妖也是被其护得好好的,妖虽常见,但基本都是些普通妖物。而上回去至焘芸村遇上那只大妖,也是因自己故意逃离了大部队才得以见到。 现在于面前正摆着如此多灵力强大的术士,齐桑徊又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难免心生好奇。 “非悔?” 田渊柏破天荒叫了她的道号,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齐桑徊身躯一震,眸子突然变得湿润起来。她伸出手臂,与大伙一样献出了自己的几分灵力,嘴唇张张合合,但没有再说什么。 几人的力量终归是要比一人来得强,在轮番的灵力输送下,花苞渐渐泛出股碧绿的光,这是唤莲即将转醒的表示。 又努力了会,甚至在众人觉着自己还没费多大劲时,碧绿的光便越来越刺眼,直到无法再让人直视。 “唔……”齐桑徊紧张地躲到乌泽身后,虽这处是她的地盘,但毕竟这里就属她能力最弱,到时万一真有个没谈拢打起来,她可打不起这个头阵。 不多时,光亮缓缓暗下,于桌子正中处,出现了一个打着坐的长相清冷的女人。 “芙蕖,你醒了。”般若最先开口,眼眸半闭,带有几分敌意地望向芙蕖。 现在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裴御萱那个傻货就知眼巴巴救她,万一对面的人来了招“农夫与蛇”,以裴御萱现在的脑子,根本就应付不及。 他要先替她把把关。 般若这么想到。 “主人呢?”芙蕖第一时间就想知道裴萱萱的下落,她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受他们的待见,以致于神情有些慌乱。 她没忘,在阖上眼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将她紧抱在怀中的裴萱萱,温暖的怀抱治愈了胸口的疼痛,她也清楚治愈术式是十分耗费灵力的,她担心裴萱萱会因为救治她而受到什么反噬。 “为了救你,在里面躺着呢。” 田渊柏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将芙蕖吓出了个好歹。她误以为裴萱萱是为了救自己,导致裴萱萱受了伤,便瞬间感到羞愧不已。 “告诉我,主人在哪?”猜到之后裴萱萱许是不愿再见她,于是刚转醒的芙蕖立马跳下石桌企图去寻裴萱萱的踪迹,并想要向裴萱萱解释清楚,解开这场误会。 “她现在可能不愿见你。”让缩在自己身后的齐桑徊又稍后靠了靠,乌泽抱着臂将齐桑徊娇小的身躯完全挡起,脸上摆出副不刁难死对方不罢休的表情。 第182章 难得见到好脾气的乌泽露出此等表情,芙蕖认定自己定是被裴萱萱彻底遗弃了。 “她不要我了,对不对?” “但我还是要见她,与她说明白。” 裴萱萱在房内睡得正香,梦中,她似是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无需担忧生死,没有提心吊胆的日子。这般美好的生活,她以前怎么没觉得那么完美? 现在《研婳志》这本书的剧情似乎一直在变,她就像个即将裸考临时抱佛脚的差生,左看看书,右刷刷题,结果考试那日接到了试卷仔细一瞧,才发现自己乱压的题目没一道是压对的。 “田渊柏,你不许杀我!” 一切都从她梦到田渊柏手握藏锋,阴恻恻朝她走来的那刻结束。 冷汗泡湿了她的里衣,裴萱萱长长舒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在皇城里的寝殿内。使劲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她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祝坛一事处于即将收尾的阶段,等到她给华竹传讯的符咒飞回唤她回门,她便可以立即收拾包袱撤退,回到那天高海阔的天筑门去。 正赖在床上犯懒,裴萱萱想试试还能不能多睡会,一个伸懒腰的功夫,她却听到房外的院子里传来众人的声音。 “说了她不愿见你,你只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届时她那边,我们会去同她说清。” 仔细辨别,那个男声似乎是田渊柏的。 心下响起“咯噔”一声,裴萱萱忽而感到气短,差点没喘上气来。 回想起方才的那个噩梦,裴萱萱不由得对田渊柏又惧怕起几分,就连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发怵,更遑论与他面对面相处了。 “我要见她,这是我最后一遍回答你们的问题。” 芙蕖的声音很大,裴萱萱立马便认出了那是她的声音,收敛起满脑子的瞌睡虫,她连忙披上外衣往外冲去。 “唤莲!” 终于见到活着的唤莲,裴萱萱开心得要命,虽然现在的唤莲早已变了副模样,但她清楚,她还是她,还是那个曾与她朝夕相处,处处为她着想的小师妹。 意识到终于将唤莲给救回了身边,裴萱萱揉了揉睡糊了的眼,鼻子一酸,小跑着跑去将唤莲抱住,语气是藏不住的激动:“你终于活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救不活你了。” 众人被裴萱萱这等举动弄得无所适从,明明前脚他们刚唱了黑脸,做了个恶人,结果裴萱萱刚出现就拆他们的台,红脸白脸倒全给她一人唱了。 “裴御萱,你不要对她放下警惕,毕竟这女人之前可倒戈过。” “对啊对啊,墙头草。” 般若与乌泽一唱一和,田渊柏却难得地沉寂,只默默看着裴萱萱,就好似在等她的抉择。 “不是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可般若和乌泽的这番话怕是很快就要将芙蕖心底的这枚幸福泡泡击破,她缩在裴萱萱的怀里不肯出来,同时不断摇着头,语气委屈极了。 “主人,我没有要背叛你。” “我当时选择跟莫离走,是因为我想伪装出倒戈他的样子,从他那处套出些什么。我知道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主人也有肮脏的心思,我只是想出份小力帮帮你。” 她一言一语慢慢道来,众人听到她的解释,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也有所松懈,只有般若还是副不愿信她的样子,谨慎地提防着芙蕖的一举一动。 瞬时,站在榕树下的众人忽然看到头顶的大树随之垂下了枝条,看起来颓败不堪,如败军之将耷拉着个脑袋,惨兮兮的。 第96章 身陷囹圄 风刮过,带落枯叶几片,刚要掉在般若的头顶,却被他小指一勾,落叶被火“腾”地烧起,立即化作灰烟散在半空,沾不到他半分。 “我可以自证。” 芙蕖理解般若对自己的怀疑,如今见到了想见的人,她安然放下了心,也逐渐对般若油然而生种欣慰之感。 她不在的时候,还有人替她尽心尽力护着裴萱萱,芙蕖已是满足。 随即,芙蕖朝后退了数步,然后捏起一个诀,霎时,院内的风开始变大,吹得众人的衣服“唰唰”作响,衣摆迎风猎猎,裴萱萱被风吹得眯起眼,同时看到芙蕖的心口处出现了颗巨大的深绿色内丹。 “唤莲!你要做什么?”裴萱萱还是改不了口,叫芙蕖的别名已是习惯,反正大家都清楚芙蕖的真实身份,她也懒得去改了。 “噗” 熟悉的绿血液再次从芙蕖口中喷出,裴萱萱心一颤,正欲上前为其救治,芙蕖却抬抬手,示意她不用麻烦。 用白色的衣袖抹去血液,芙蕖深吸了口气才缓过来,接着将掌中闪着诡异的光珠举起,“这是从丁沥身上取下的内丹,是我在洞内趁其不备偷袭而得。般若,你可以讽我趁人之危,如何骂我我都无所谓,反正,能为主人效力,我已圆满。” 那双望向般若的绿色眼瞳如发着奇光的绿宝石,裴萱萱咽了咽口水,大概猜到了芙蕖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众人被内丹散发出的光包裹,均被吸入其中。 “唔” 裴萱萱揉揉眼,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刚逃出的山洞,下意识想拔腿就跑,刚转头,却撞入一个怀抱中。 本来就是刚睡醒没多久,突然让大脑接受这么多信息,头颅又经一撞,她的脑袋快要爆了。 第183章 “没事吧?” 田渊柏弯下腰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额角,轻缓地吹着气,语气中带有几分歉意。 “怎么我俩又回到这了?我穿越……”心觉自己还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田渊柏的动作也很贴心,不论如何,反正让她的头没那么疼了。裴萱萱嘟嘟囔囔说了句迷糊话,还没等对方回答,她的眸子却忽而瞪大,嘴也张大得仿佛能塞下一个拳头。 “田……田渊柏!”被眼前的状况吓到口吃,裴萱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看到了灵体状的田渊柏,失去了攻击力的田渊柏终于对她没了威胁,可欣喜的同时也伴随着失落降临。 对于此等复杂的感情,裴萱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真心实意地担心田渊柏是毋庸置疑的,她开始察觉到有点骗不过自己的心了。 看到裴萱萱结结巴巴指着自己的身子,田渊柏扮作无辜眨了眨眼,意图故意多勾出些她的可爱表情,便也学她的动作,伸出长指点了点她的身子。 “师姐不妨先看看自己?” 被一提醒,裴萱萱慌忙低头,却看到自己的身子透了大半,整个人如同没有躯壳的幽灵,飘荡在半空,卡在山洞的石柱间。 “***!”没忍住爆了句现世学的脏话,反正身边的人也听不懂,裴萱萱紧张地试图去扒拉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居然只有上半身可以挪动。 “别挣扎了~” 田渊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如兔儿般受惊的表情,他的心一软,将下巴贴上她的发顶,细细磨着。 “这是芙蕖方才释放的回忆,而我们只能作为旁观者在上面观看,毕竟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你我都无权改变。”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敲打着裴萱萱的太阳穴,许是被这腹黑蛋子下了什么蛊毒,她觉着自己现在就像个被人操控的布偶,于听完他的解释后,乖乖点了点头。 “师姐被吓怕了?”他得逞地挑挑眉,反正裴萱萱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肆无忌惮地张扬了一回。 话音刚落,裴萱萱便一拳打上他的手臂,力道不轻,但也不至于让他受伤,田渊柏吃痛将手臂一松,她才从其桎梏中脱离。 “你还有脸说呢,我的好师弟。” “这么喜欢吓唬人是吧?那怎么不去做捉鬼师啊?学学他们吓人的技巧,不比整日下山捉妖要来得有趣?” “那也没有,跟师姐在一起的时候有趣。”他立马回嘴,将裴萱萱正欲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见她沉默了下去,田渊柏抿了抿干涸的唇,目光一直锁在裴萱萱的身上从未离开,重心显然不在下面场景里,把裴萱萱盯得心里发毛。 她觉得这崽子心里定是攒着要弄死她的劲,为不露破绽,于是正了正神,缄默不语。 “裴御萱,你终究是欠我的。” 听到身下站在地面上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裴萱萱的视线立马去捕捉究竟是为何人,而那人身着她最为熟悉的绿色长裙,想都不用想,方才那句话是出自唤莲之口。 “你在说什么?” 回忆场景里的莫离还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裴萱萱只觉得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吐,巴不得面前能出现一个倍速按钮或者是进度条,能让她每每遇到有莫离的场景,都能立马迅速划过。 但偏偏此人的“戏份”过重,要是跳了“剧情”,裴萱萱还真就不知他们在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包括丁沥的内丹一事,她着实好奇唤莲是如何得到的。 “没什么,我是想和你说……” 芙蕖轻灵的嗓音在空旷的洞中回荡,附近的蝙蝠许是感受到了身为妖的她音波的强大,从而被影响了似的,开始没头没脑地到处乱窜。 恰逢裴萱萱又卡在顶上的石柱动弹不便,就好像之前的场景又复演了遍,一群黑压压的带翅膀生物胡乱朝她的脸上扑来,下意识间,裴萱萱慌不择路,乱了阵脚的她立马朝身边乱抓,抓到什么算什么,反正只要能帮她挡着就行。 “别怕别怕,它们伤不到师姐的。” 难得见到裴萱萱主动,田渊柏笑得嘴都要裂了,以还能活动的双臂作为回应,将她护到了怀里,然后匀出一只手,将其摊开后对着蝠群挡去。 眼睁睁看着蝠群从田渊柏的掌心和身体间穿过,裴萱萱这才松了口气,但仍旧陷在担惊受怕的余韵中,浑身打着颤。 “妈呀,田渊柏,你你你先把它们挡起来。” “我怕这群黑黢黢的玩意来挠我的脸。” 本来就是仗着自己灵力强大,武力高强,才得以横行霸道,如今变作灵体使不出力气,裴萱萱的气焰都被逼得降下许多。 这反倒让田渊柏爽到了,见到她终于舍得放下点点身段偶尔依靠他一次,田渊柏心头涌过暖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只卑劣地期盼这样的机会日后能多些。 “师姐如此爱惜自己的脸,我自是不会让它们伤害到的。” 说罢,田渊柏还幼稚地挺了挺胸,眼光从始至终都黏在裴萱萱的身上,从未离开过。 飞速从面前划过的蝠群芙蕖视若无睹,挥挥衣袖,她捋去蝠群带起的石屑,又朝莫离站的位置逼近了几步。 烧得正旺的柴火“咔嗞”作响,莫离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警惕地将昏迷不醒的丁沥护于身后,却被芙蕖瞪了眼,立马将他用粗重的藤蔓捆起。 整个人被举至半空,脖颈也被藤蔓缠绕,莫离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由于他对芙蕖毫无防备,而她的出招实在过快,并未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于是也只能任凭其肆意折磨。 第184章 芙蕖看到莫离的脸已呈绛红色,眼睛也朝上翻去,整个人就仿佛要背过气似的,掐好了时间点,就在莫离窒息的前一秒,她翻掌控制藤蔓,松了松,让莫离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无非是想通知你,今日是你们的死期。其实我本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同你说这么多废话,只不过,看在你当初费尽心力为我解除封印的份上,你有什么临终遗言,我勉强愿意听听。” “我不知……咳咳……”莫离的脸仍旧红得可怖,但拿回了些许呼吸的控制权,他终能开口说话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卧在你和丁沥这,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芙蕖背过手,在原地来回走着,一双碧绿的瞳孔早已没了任何感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我化身唤莲入了天筑门,尚且算是天筑的半个门徒。暂不说我是为了首席,便单纯是为了天筑门,我亦会出手阻止你们。” “你们竟敢试图毒害掌门篡位,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虽我为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你们生而为人,竟比我这只妖还无情残忍。” “天筑门何曾害过你们?你们竟使出这等奸计,里应外合暗算掌门,那我,便来个瓮中捉鳖,且看谁的手段更高明,更卑鄙。” 细藤从芙蕖的脚底蜿蜒直上,绕着她缠了一圈,然后在手腕处凝成一柄翠绿的长剑。紧接着,忽而发出声震响,莫离被她的藤蔓松开,整个人从半空被直直摔下,本就身上有伤的他压根经不起这么折腾,瘫倒在地上似是没了反抗的能力,嘴中不断狂吐着鲜艳的血。 “师尊……” 浮于洞顶的裴萱萱听完二人的对话,浑身冰冷。 原来莫离真有暗算华竹的打算,怪她,怪她没有及时想到更深一层。 思及此,裴萱萱倏地想起自己都已传信回去如此之久,却仍未见华竹有所应答,于是心慢跳了几拍,她只庆幸自己现在没有腿,否则,只怕是要立马瘫倒下来。 “事已至此,再听听后来如何发展。” “别急,师姐。” 田渊柏安慰的话语如温暖的泉水,环抱着她给她鼓励,裴萱萱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了阵脚,毕竟这是唤莲舍命换来的东西,她亦不肯就此放弃知道真相的机会。 可是,不知怎的,裴萱萱总觉得越是临近真相的界点,便越是感到心乱如麻。 第97章 当归 趴在地上的莫离大口喘着粗气,芙蕖站立于他的面前细细端详着他的狼狈模样,唇角挂上一丝讥笑,如大仇得报,内心暗爽不已。 “芙蕖,你定会后悔的,到时可别跪着求我放过你!” 抬起头正视她,莫离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可在芙蕖的眼中,这不过就是败者最后的挣扎,无足轻重,根本无法伤及她半分。 小指挠了挠耳背,芙蕖当作没有听到,转身便朝莫离身后的丁沥走去。 “既然你不打算留下什么遗言,那丁沥的内丹我先收下了。” 她计划先将丁沥的内丹取走,从而便算作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当初旭戈为复活丁沥,将其从蛮荒捞回后,为重合丁沥的三魂七魄,旭戈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魄为引,才堪堪在足年凑齐了丁沥散尽的魂魄,再将它们灌入早已被杀害的齐国国师体内,便铸造成了如今的丁沥。 这也意味着,丁沥的内丹之中,必含有旭戈的残魄,而将该内丹拿回门内交予华竹,一切便都昭然若揭。并且,若能将三人的诡计公之于众,也让华竹有了能重新洗刷旭戈门下不忠弟子的理由,消灭掉门内的叛徒。 芙蕖觉得自己应是该感谢丁沥的,如果方才不是他回光返照了一会,将自己与旭戈的经历对莫离全盘托出,芙蕖也不会心生此计,亦不会想到这个绝佳的办法。 丁沥的眼睛还微眯着,芙蕖知道其实他还尚存一丝气息,因是夺舍而来的身体,自是比不上自己原本的躯壳,丁沥的那招“万针堙灭”,不过是抱着丝侥幸心理背水一战,误以为自己还能靠硬撑使出全力去杀裴萱萱,但其实他的身体早已被这强大的术式反噬得濒死。 又或者,他其实本想与裴萱萱同归于尽的,但时过境迁,能登上天筑门首席弟子之位的人,可不会是个吃素的。芙蕖开始有点庆幸自己的主人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否则在这动一发而牵动全身,高处不胜寒的首席位置上,单凭“仁慈”二字,压根就保不下她的那身肉体凡胎。 强行将丁沥的眼合上,芙蕖觉得这是对其最后的尊重,撩撩衣摆,她狠下心来,用手朝前一捅,丁沥的身子便被她生生捅出了个洞。 “师伯!!!” 仍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莫离叫得撕心裂肺,绝望布上了他的脸,让一直在洞顶观望的裴萱萱心生感慨。 成与败,不过一念之间,走一步,算万步,错一步,便坠入万劫不复。 裴萱萱瞬间觉得很累了,不知为何,瞧着莫离的样子,她的脑内总浮现出自己日后死去的各种惨状,表情僵硬得就好似反倒是她在下面经历着这一切。 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回门后,她又该怎么对付田渊柏,怕就怕在汲汲营营如此久,最后临了临了,她却因行至踏错一步,从而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被田渊柏挫骨扬灰,尸骨无存,比现世里的那个自己活得还要凄惨。 第185章 “师姐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你不是讨厌他吗?那为何又露出这种表情?” 田渊柏有点不解她的神情,心下泛出股酸涩的醋意,强行把她的头扭过,让她只能看着他。 “回答我,师姐。”田渊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下颌紧绷着,直到看到她眼中露出丝恐慌,才努力压下怒火,尽力维持着平和道:“你不会心疼他了吧?” “胡说八道。” 裴萱萱愤愤从他掌中脱离,心中带着股道不明的怨气,虽双腿依旧动弹不得,但许是因为心中憋着股火,力气都大了些许。 “你只要亲口说没有,我就信。” 田渊柏却还是不依不饶,非得要她给个说法。 裴萱萱要被烦死了,关键时刻,田渊柏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拿出男女之情逗弄她。 怎么?他是觉得若能调动起她的感情,便能更好地操控她,从而抓到她的把柄? 可笑,她真的觉得此人实在太可笑了。 “呃!” 丁沥忽而大叫一声,痛苦的哀鸣如震耳欲聋的丧钟撞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田渊柏对她的纠缠被迫终止,二人的视线也放回至洞内。 芙蕖将丁沥的胸口开了个大大的血洞,深绿色的内丹从里快速蹦出,伴随着丁沥的嚎叫,越发亮得刺眼。 “拿到了!” 看着手中出现了心心念念的内丹,芙蕖满意一笑,合拢起掌心,内丹被藏于她的体内,未料内丹刚入身体,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漫遍全身,使她疼得蜷缩起来,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而终于找到时机起身的莫离擦了擦唇边残留的血,于摇摇晃晃站起后,朝着芙蕖的肚子就是一脚,表情狠戾。 “唤莲!” 裴萱萱心疼地喊出声,但无济于事,毕竟下面的场景均是发生过的事,田渊柏说得没错,既定的事实已经发生,论谁都无法改变,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地看着。 明明不过两步的距离,莫离却需要挪着走,这才来到芙蕖的面前,他攒着口气,弯下腰将芙蕖半张沾了泥土的脸强硬掐起,命她直视自己。 “刚刚我趁着你运气防备松懈时下了点猛药,此蛊名为‘三重蛊毒’,无烟无味,除非是个用毒高手,否则,常人难以察觉。” 莫离顿了顿,许是想起了芙蕖身为妖的身份,便又随口加了一句:“妖,自然也不例外。” 芙蕖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大颗冷汗,唇色惨白,仿若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怒目瞪着他,而莫离素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自是不会放过复仇的机会,无视了她含刀的眼神,继续到。 “你们这群妖最为狡诈、凶残、不通人性。为了利益,你们甚至可以背叛至亲之人,这世间容不得你们,而我当初竟会愚蠢到选择相信你,着实是我从前太过于天真了。” 裴萱萱被莫离的这番话气得想冲下去灭了他,芙蕖那么好,且狡诈凶残的明明是他自己,这莫离又是怎么好意思恶人先告状的? “师姐。” 搂着裴萱萱被气得发抖的身躯,田渊柏误以为是裴萱萱被莫离的话波及,只因那人提到了她同身为妖物之罪,本想着表达出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薄唇翳了翳,最后也只默默将她抱紧不说话。 他早已不在意了,是人是妖都罢,只要她依旧是这个心存正义的“裴御萱”,与那些胡乱杀人的妖物不同,他便对她的身份睁只眼闭只眼。 看她腰侧的捉妖壶在此刻竟闪出光亮,但专心致志于下面场景的裴萱萱并未发现,田渊柏痴痴一笑:“莫不是你也赞同我的想法?” 对着一闪一闪的捉妖壶挑挑眉,心中暗叹这壶毕竟是跟了自己小半生的好伙伴,对他实在了解得透彻,田渊柏便像得到了它的认可,心情也忽而变得好起来。 “什么?”听到田渊柏在她的耳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被打断了的裴萱萱有些感到不耐,头刚转向田渊柏,下面便传来芙蕖痛苦的喊叫声。 视线猛地一转,裴萱萱便看到莫离此时正捏着根极细的银针,趁芙蕖无法防御之际狠狠从她额前刺入,整根针没入了芙蕖的头颅内,与当时裴萱萱刚在山洞内遇到她时的伤口一模一样。 “哈哈哈!” 莫离虽笑着,但身体所遭受的创伤早已非他能承受,拖着浑身是血的残破身躯,他跌跌撞撞走到已经断气的丁沥面前,伸出手为他合起了一直闭不上的眼。 眼见自己的师伯被一个妖物虐杀至此,师傅的一番心血也付之东流,莫离心头的愤怒瞬时暴增,用尽最后一丝力在芙蕖的背上狂踩数脚,直到身体快要扛不住了,他才劝慰自己停手。 眼看芙蕖气息渐渐变得微弱,直到后来偶有断气的表现,莫离淡漠地哼了声,才从怀中掏出“缩小符”和“传送符”,小心翼翼将丁沥的尸体收入符咒内,趁着还没人寻到此处,便用“传送符”快速逃离了这里。 而他不过逃离数刻,那个回忆中的“裴萱萱”便赶到了这里,在洞顶化作灵体的裴萱萱看到回忆中的那个自己,心中只责怪为什么她不赶来快些,这样,芙蕖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而莫离也无法携罪潜逃。 “总会抓到他的。”田渊柏这时就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连她在想什么都清清楚楚。 裴萱萱呆呆看着洞下的那个“裴萱萱”,此时她正抱着芙蕖紧张得不知所措,恍惚间,她对着田渊柏点点头,表情有些茫然。 第186章 回忆中断在下一秒,一道白光毫无征兆地扎进二人的眼内,裴萱萱被白光刺得头晕目眩,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直到感受到光线缓缓消失后,才敢慢慢睁开眼,熟悉的院落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主人!柏先!你们还好吧?”乌泽先行上前来,拉起裴萱萱的双手晃来晃去,语气浑是担忧。 “我没事,你们*没事吧?” 环顾了一圈,确认大伙都平安无事,裴萱萱松了口气。 “大家,刚刚都进去看到了?” 般若偏了偏头,表情略带不甘,红色的毛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动,如团热烈的火,“看到了,我们仨被捆在了一起,本欲去找你们的,但变作了灵体动也动不得,只好等到回忆结束出来,再与你们确认情况。” “对了,芙蕖!”裴萱萱猛地想到众人中少了芙蕖的身影,开始不安起来,正想去找,齐桑徊过来捏了捏她的手臂,又朝侧边的房间点了点,以示芙蕖已被安置在里。 “我们先一步回来的,芙蕖已经被我们送去歇息了,放心吧。” 看着裴萱萱没精打采的样子,齐桑徊心情也随着低落起来,咬了咬下唇,她谨慎地看了眼面前的几个男人,似乎他们也没想到什么安慰裴萱萱的话,便只好吞下一肚子的疑问,先将话题引向别处。 “对了,华竹掌门的回信传了过来,裴御萱你先拆信吧。” “师尊回信了?!”近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占据了裴萱萱太多脑容量,回想之前丁沥与莫离的计划,裴萱萱怀抱着忐忑的心,将齐桑徊递来的一根金色的竹筒拿起,抬手一拈,碎掉的竹筒化为金色的灰烬,然后飘于半空拼凑成了字。 空中只飘着两个字,裴萱萱却望着它们出了神,同时悬着的心迅速下沉,胸口附着上层密不透风的愁云。 “当归” 第98章 门内变故 没有来得及入宫和齐王亲自说明情况,裴萱萱只匆匆和齐桑徊简单交待了几句,便不带一丝犹豫地直接杀回了天筑门。 碍于天筑不比常世,芙蕖又拖着一身的伤还未转醒,裴萱萱便计划将他们三妖先托付给齐桑徊照拂,自己则和田渊柏赶回门派。 担忧门内生了变故,两人没有直接传送回门内,而是选择从门派的大门口悄悄摸入。从天筑门的山脚下往上看去,台阶蜿蜒,周围植了花树作为装饰,隽雅的蓝楹花树一路直上,长至大门。 她与田渊柏交换了个眼神,躲在树后观察了许久的大门,仍未见有何异常,二人便决意先入门再做打算。 轻轻将用白玉刻制成的大门推开,今日门内难得静得很,裴萱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端着捏好咒式的手,蹑手蹑脚地向华竹的掌门殿走去。 “怎么没见弟子们在这练功?” 田渊柏最先发现不对,此时热闹的练功场上竟无一人,平日里哪怕大晚上也能遇到三两组在一块练功的同门,如今却一个都见不到,着实稀奇。 “先找到师尊再说。” 其实在动身前,裴萱萱还在纠结要不要给华竹再回封信,告知华竹即将回门之事。虽她与旭戈没怎么见过,但毕竟她威名远扬,门内无人不知她,若让旭戈知晓她即将回门,许是会有所忌惮,从而放弃了对华竹的暗算。 可走一步算万步,裴萱萱不敢用自己的师傅去试,以致于才没有回了这信。 说句不好听的,旭戈那人的性子她不了解,万一是个跟丁沥一样不要命的亡命徒,如释放出自己回门的讯息将他逼急了,使其对华竹迅速痛下杀手,她当下又无法及时赶回,回信反倒会打草惊蛇。 悄悄释放出搜寻的灵力,得益于田渊柏的帮助,为她的灵力覆盖了层可以掩饰灵气的护盾,所以除了他俩,旁人无法察觉到这些灵力。 “真是服了。”裴萱萱嘟嘟囔囔,显然是有点不耐烦,“回趟家还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等我逮到那货,定是要把他好好揍一顿。” “师姐整日就想着打人。”田渊柏侧过头宠溺看着她,嘴上虽带有几分嫌弃,但心下只想若是她出手,他也定会上前帮忙,只要她做的事是为正义,他便倾尽全力去做。 “有了。” 犹如萤火虫般的金色颗粒飘回裴萱萱手中,于她承接到的一刻消散,却也给足了她准确的讯息。 “师尊就在掌门殿内。” “走。” 下意识就牵上了田渊柏的手,裴萱萱没想太多,只不过田渊柏这为她加了n层滤镜的大脑,可不会放过对这等小事的美化。 她随风飘扬的长长高马尾散发出清香,换上了一身门派服饰,显得她干练又飒爽,与往日那个喜爱打扮华丽妖艳的装扮截然不同,让他感到耳目一新的同时,又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但他总觉得跟裴萱萱很熟悉,除开还未入门前同她相见的那次,田渊柏总感觉她穿的这身普通弟子服饰在哪处见过。 沉入了回忆的漩涡,不知不觉间,他便被裴萱萱带到了掌门殿前。 被快速甩开的手彻底将他激醒,他幽怨地望了望裴萱萱挺直的背脊,这时她正抬手要去敲门,田渊柏凤眸颤了颤,正欲说些什么,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耍孩子脾气的时候,难过便被一点一点压了下去。 “进来。” 门内的华竹做出了回应,裴萱萱激动得步子都没站稳,索性直接推门而入,直朝正对着门坐在宽椅上的华竹奔去。 第187章 “师尊!”她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了,在这陌生的世界,师尊其实能算上她的半个亲人了。虽偶尔她也会跟他耍耍小性子,同他拌拌嘴,但于她的眼中,均不过是对亲人的撒娇罢了。 “好了好了。” 脖子差点要被裴萱萱勒断,华竹心中只暗道自己没被他人害死,便要被自己的这个亲徒弟勒死了。 “没遇到什么大事吧?”裴萱萱被他推开也不气,含着眼泪抓上华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询。 “掌门。” 不知为何,田渊柏对于裴萱萱过于热情的一面有点感到不适,尽管他不断在心里对自己洗脑,他们二人不过师徒一场,过分亲密的举动也实属正常,可内心总有个黑色的影子在叫嚣着,在疯狂地暴怒着。 “田渊柏也回来了。”一时间视线里只容得下裴萱萱的模样,竟未察觉到门前还站着个人,华竹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便点了点一旁的椅子,示意让田渊柏坐下。 望向裴萱萱,她此时正紧贴在华竹身边,与他同坐着一张椅子,田渊柏将手握拳,宽大的袖子为他遮住了一丝阴暗面,他难以承受这样的画面,便寻机趁着自己压下的情绪还未爆发,自觉要退下。 “我就不打扰师姐与掌门议事了,我在外面候着就是。” 抱了抱拳,田渊柏甚至没有再看上面的人一眼,径直走到门外将门关起,然后整个人便无力地贴上门扉,兀自喘着憋了许久的粗气。 而田渊柏的这番话正合华竹的心意,所以他也没有做出阻拦,任由着田渊柏离开,面上虽依旧风平浪静,但内心早已欣喜不已。 “师尊,旭戈师伯他……没有跟您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根本无法联想到二人会在心底暗流汹涌成那般,裴萱萱心中只揪着这一件事,便试探性问了华竹一嘴,接着从桌上拿起了个柑橘剥了起来,未料橘子刚剥至一半,华竹的话却让她的动作滞住了。 “被他跑了。” “咳咳咳……” 刚说完,华竹显然是再也憋不住,霎时,大块的血块从他的喉头喷出,地上堆满了漆黑的污色,印入裴萱萱愣住的眼瞳,泛出片死寂的灰。 “师尊!师尊!!!” 裴萱萱慌忙搀扶去,但华竹很快便缓了过来,碰到了她抓至手臂的手,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温柔的慰藉。 不论他最后会不会死,但至少是看到她了。至少,还能见到她一面。 这是华竹此时最为真实的想法。 “他难得出关几日,今日找我茗茶,我也不好拒绝。恰逢前日刚看了你的来信,里面写了丁沥的所作所为,虽我着实不信旭戈会与他有什么联系,但我知你不会害我,便多了个心眼提防。” “我本欲探探他是否在茶里下了毒毒害我,哪成想,许是他也发现了我对他的防备,竟趁着与我忆当年晃神之际对我的心口击下一掌,我堪堪挡下,但他是下了死手的,掌风还是伤及了我。” 裴萱萱刚敛下的泪水又漫了回来,华竹心疼地抹了抹,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师傅没事的,会吐血块,只是因为我运了灵力,企图将体内藏着的毒素逼出,还好萱萱来报准确,师傅才得来机会有所戒备,否则,估计早就中了他的道了。” “不是的。”裴萱萱也摇着头,心中泛出源源不断的愧疚,“若我能及时赶回,定能不让师尊受伤,是我疏忽大意了。” “吾已派大部分弟子去追踪旭戈的下落,剩下的一波弟子,也前去旭戈的门下捉拿有嫌疑的弟子,萱萱不必担忧。” “难怪今日天筑门安静得很。”直到此刻,华竹还安慰着她,裴萱萱觉得自己身为首席着实是废,莫离不仅捉不着,身边的至亲之人也护不了。 “师姐。” 听到门内传出异响,田渊柏也顾不得太多礼节,直接推门而入,看到裴萱萱一张浑是泪水的脸,心中的愤懑又增了几分。 其实方才华竹与她的谈话田渊柏已听得七八分,内心本就对莫离怨恨至极的他,现在又对其添上几分必杀的心思。 见田渊柏闯入,华竹也不恼,只平淡地捋了捋皱起的衣摆,面朝田渊柏说到。 “方才问天已随几位弟子前去追击旭戈,过会便会过来同吾详谈,待他归来,你也留下,在此讨论一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动作。” 华竹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难受,毕竟自己身为掌门人,这时竟还需要凭靠两位尚年轻的弟子,他微微垂下头,原本被放在后背的白色长发滑落到了胸前,使他看起来有几分颓败。 “师尊放心吧,既我回了门,便定会解决好此事,守护好天筑。” 裴萱萱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将华竹的长发又理好放回他的身后,神情坚定,就仿似这件事她必定做得滴水不漏。 “萱萱,吾不想让你……”华竹有点舍不得将她推出去,毕竟旭戈年长他们许多,阅历也是他们的好几倍,自己和问天的徒儿羽翼未丰,现在也只能做些寻常的收妖之事,而让其去面对一个连他都不能保证稳赢的强大的敌人,着实是过于危险了。 “师尊不要再把我当作小孩子看了。” 裴萱萱语气仍旧坚定,好似任何事物都无法撼动她的决心。 田渊柏沉默地望向她,虽想为她的这番勇气赞颂,但华竹的顾虑也没错。对方是大了他们许多年岁的长者,他虽恨极了莫离,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个能力极佳的人才,当然,这也少不了旭戈的教导。 第188章 那么,能够成为如此厉害之人的师尊,自己本身又能差劲到哪去? “我都说了,我可以解决。”裴萱萱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问天的声音,三人的目光同时朝外瞧去,便看到问天提着衣摆,风尘仆仆赶来。 胡子跟着问天的动作前后摇摆,让这个小老头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仍不丢身为长老的风度。 “华竹,我寻到线索了!” 第99章 旭戈的踪迹 光顾着低头跑,问天没注意殿内还站着两人,兀自自言自语冲入,差点撞上前去迎他的田渊柏。 “师傅。” 毕恭毕敬地托起问天的双臂行了个礼,田渊柏承认自己有些想他,经历了一番事,身边真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没几个,问天便已经算是他最为亲密的其中一位了。 “哟,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问天眼底噙着泪,显然是担心这位徒儿的,亲切地拍了拍田渊柏的肩膀,领着他到侧边坐下。 “萱萱也回来啦?” “长老。”裴萱萱还没来得及跟问天主动打招呼,便先一步被问天看到,想来这老儿心中或是揣着事,否则单凭殿内这三人强大的灵力气息,他身为长老,又怎可能感受不到。 “先说重点。”华竹直接打断了三人的相互问好,意欲优先解决眼前的大麻烦。 “你好些了吧?”问天看着面色略微憔悴的华竹,心头闪过丝难过。 华竹掌门,那是个多么威风的人,打小被前任掌门当作未来掌门人培养不说,自身的极佳天赋亦暂且不提,他身边一同和他修炼的同门也是个顶个的厉害。 问天当年不过是位小他三岁的师弟,看着与华竹一起修炼的同期于面前经过时,他从来都只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对其也是崇敬更多。 未曾想,时过境迁,他此等朽木,竟有一日也能修成长老,但被时间洪流冲刷出的白发,被日子揠苗助长出的长须,外加后浪推向前浪,眼看后辈优秀的人才如雨后春笋般蹦出,而华竹也因遭受同期之情背叛重创后患上了心病,问天觉得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敲打。 他自恃素来都是惜才的,一如当初他收下田渊柏,他不忍看着怀才不遇的事情发生,亦不愿看着华竹这般天上最明亮的星辰陨落。 但当及垂暮之年,他悟到自己这块朽木终变不成璞玉,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本想多做些什么,可临了到了嘴边,也不过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问候罢了。 “毒素已逼出,现在好多了,师弟。”华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自问天登上长老之位以来,因介怀身份,华竹当众都是直接称他为“问天长老”,甚至有时在私底下华竹都忘了改口,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也都默默接受了一切,但一起协作办事的机会也随之增多,虽称谓有变,他们的关系却得以渐渐趋于亲近。 问天不知这究竟是为好还是不好,但他们二人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天筑,便也不再过多纠结这小小的称呼问题。 “我携着几位精英弟子追了一路,旭戈沿路散毒,我们不敢直线追击,便登上树顶追寻……” 问天接过田渊柏递来的温茶,浅抿了口,继续道:“经过他的门下,我以为他会顾及自己的众多徒儿从而选择停止散毒,未曾想,这歹毒的老毒物,竟未手软半分。” “好在他门下弟子大多擅制毒炼毒,在解毒方面应当也是有一手的,我留下一名弟子,让他进旭戈门里去拉几位叫得上名的出来解毒,便和另一位弟子继续追去了。” 讲到这,问天许是感到有点恼火,忿忿使劲拍了掌身旁无辜的木桌,“算是马不停蹄地终于追到了他,奈何这老毒物许是算计好的,将我们引至山崖,我正欲追上,未料这家伙竟然转身就朝那万丈高崖跳下,我快速追往前去,却不见他的身影。” “什么?!”华竹听完问天的话,讶异地起身,但他现在身子虚得很,心神也受了扰,便一个趔趄又倒了回去。 “师尊。” 裴萱萱赶忙扶住华竹的手臂,心底有点五味杂陈。她抬眼瞧了田渊柏一眼,发觉他竟也朝自己这处看来,眼神交换间,大家也都沉默着,一时间,只能听到掌门殿外传来灵雀的啼叫声。 “丁沥早早逝去,而旭戈向来与他最为亲密,当时也是悲伤不已。彼时吾刚登上掌门之位,压根分不出心思去照顾他。之后,吾念在大家同门同期一场,亦怜惜他在门内孤苦无依,便拨了个崇高的位分给他,并允许他广收门徒,修行问道。” 华竹最先打破沉默,但声音也沉下许多,听起来有点虚浮无力,或是累了,他朝后坐了坐,将背贴上宽大的椅背,轻咳了几声,才又接到。 “在门内,虽他的名头于吾之下,但实际的权利却是与吾平起平坐的。对于旭戈做的大部分事情,只要是遵循正义,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他在私底下养毒蛊,制奇毒,吾都当他是一心一意为天筑未来的发展好,从而也没有出手阻拦过。” “他身体于丁沥离开后便不好,常年需要闭关,吾也允了。如今,他自寻死路,吾这做师兄的,也……” 谈及此事,华竹悲痛得无法自抑,单手将面部盖上,他不想在小辈面前露出脆弱的那面,可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往下坠,滴落在他绣有暗纹的精致深蓝掌门服上。 第189章 世间也许不过是场无边际的镜中花水中月,人人都怀着不可言说的执念。 裴萱萱与其他两人手足无措,深知如今说什么似都无用了,但天筑还有众多门徒,门内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虽听起来确是冷漠无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有人都不得不往前看,前方路途长得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尽头在何处,后人便只能放下伤痛,迎接未知但又美好的一个新“明日”。 多陪了华竹一刻钟的时间,裴萱萱便告退了。她知晓跟华竹谈及太多只会起反作用,华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将掌门殿殿门关上的瞬间,裴萱萱额头抵着大门,长叹了口气。 “师姐,会好起来的。” 田渊柏站在外面等了她许久,见她自出来后便满脸愁容,他的心情也跟着哀愁起来。手温柔地搭上她的肩侧,近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二人都已经疲乏得很,他也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她。 “我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师尊,我担心他……”裴萱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笑得着实违心,连田渊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欲开口让她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一直候在不远处的南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 “师姐。” 被突如其来的第三个声音叫了声,裴萱萱下意识警觉起来,如猎豹般的眼神越过田渊柏朝声源处瞪去,南星被她的眼神吓坏了,原本笑眯眯的一双眼霎时变得瑟缩起来,低垂下头不敢再多看她。 “南星?” 她终是认出了那人,但他朝她行礼的手此时正打着抖,耳畔还传来田渊柏“噗嗤”一声的嘲笑,裴萱萱用手肘使劲捅了捅田渊柏的肚子,在得到了对方吃痛一叫后,才满意地大步往南星的方向迈去。 “师姐,好久未见了。”南星还是不敢抬头正视她,一来是她方才的防备之色着实太具压迫感,二来,也是自己对她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只怕再多瞧她几眼,自己的情意就要遮掩不住了。 “你怎会出现在这?”此处是掌门殿,平日里基本除了裴萱萱和问天,鲜少有人会来,这次也是因为突发事件,田渊柏才会出现于此,更别提与这事无关的南星了,所以也不怪裴萱萱感到奇怪。 “方才是我陪长老去追寻的叛徒。” 南星回答得淡然,仿若在与她探讨着今日天气的好坏。 “是吗……”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从这件事中脱身,但听到南星提到“叛徒”二字,裴萱萱还是感到揪心一疼。 她虽不喜欢旭戈,更是讨厌他麾下的那些弟子,但毕竟他是门内颇具威望的一位前辈,亦曾陪着她的师尊看着天筑门一点点壮大至此,现如今背上“叛徒”之名虽说也没有冤枉他,但怎么听,都使她觉得不得劲。 “我常年制药,解毒自然也擅长,所以便下山来帮手,且有我和另一位小师弟陪着长老,掌门也放心些。” 南星读出了裴萱萱的几分想法,快速应答着。但在不远的角落,正借机抚摸自己腹部的田渊柏,却捕捉到了南星耳根逐渐变红的画面,心脏猛地缩紧,外加天气沉闷,他只感快要喘不上气来。 “辛苦了。”裴萱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装出些许首席的做派,又多问了嘴:“那另外那位师弟?” “他没事,已经在其他弟子的帮助下,去为其他中毒的同门解毒去了。” “如此便好。”听及同门无恙,她点点头,思绪却逐渐飘远。 “对了师姐,方才我从门外回来时,遇到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她说她是来寻你的。” 寒暄了许久,南星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耳根更红了,田渊柏抱着臂远远瞥着两人,连带着胃都泛起了酸意,脸臭得很。 “一个姑娘?”裴萱萱挑了挑眉,语气里浑是意外。 “啊?师姐原来不知吗?我以为她是同你约好的,便将她带到您的院落等您了,我也是安置好了她才来此处知会您的。”南星一脸懵,傻傻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裴萱萱见不得这么傻里傻气的人,便捏了捏他尚有几分未消下的婴儿肥脸颊,道了声谢,甚至没有转身跟田渊柏打招呼,只伸手往后勾了勾手,直接当着二人的面遁走了。 “裴御萱,你又丢下我一人!” 被甩在原地的田渊柏咬牙切齿望着她消失前站的方位,又不怀好意地瞪了眼有点迟钝的南星,见他脸颊被裴萱萱捏得红红的,一如南星那通红得快要烧起的耳根,田渊柏霎时醋意大发,恨得巴不得立马上前手撕了他。 但他脑袋一转,许是想起自己被应允能时常陪在裴萱萱身侧,田渊柏便如正宫示威般上下打量了南星一眼,得意地捏了个诀,快速消失在了南星的眼前。 南星揉了揉发烫的脸,颇感无奈,恰好萧瑟的风刮起,似有起风的征兆。大风把他吹得有些发凉,令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于是嘴中喃喃到:“我还是快些回到山上去吧。” 第100章 内丹和梨花树 她好久没回这个家了,自从有了做不完的任务,裴萱萱待在外面的时间,都要比待在自己的小窝时间来得多,弄得天筑门的这个家就像现世里的临时酒店,反倒外面的客栈才算作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本末倒置,让这个曾经极度恋家的死宅女分外地不安。 拈起地上掉落的一张半黄的枯叶,裴萱萱觉得自己被这种秋日的氛围染了忧愁,整个人都闷闷的使不上力。 第190章 传送的遁法没有被她放置在院子里,而是选择丢在了门外的一颗榕树下,一来,是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之人找到漏洞,直接从外穿进院里偷袭;二来,更是为了防备田渊柏这样的狗皮膏药。 当然,其实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刚在心里吐槽完,裴萱萱身旁的遁就亮了起来,不用费心思去猜都知道,又是那块狗皮膏药黏了上来。 被烦得有点燥热,裴萱萱伸出手给自己的脸蛋扇着风降温,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田渊柏从阵法里慢悠悠走出。 见到裴萱萱站在原地等他,田渊柏脸上挂起了个讨好的笑。 “你不回去好好休息,跟着我回家干嘛?”她觉得莫名其妙,抬手就要把田渊柏给推回去,奈何这家伙虽看起来精瘦,实则内里一身的腱子肉,单凭自己的蛮力推是推不动的了,裴萱萱便想依靠一下自己的“魔法”。 见田渊柏还是像座岿然不动的大佛赖着不走,裴萱萱对着他的背就是一掌,但不过就使了半成功力,要放在平时,便相当于给田渊柏挠了挠背。 可哪成想,那小子竟飞出去几米远,把裴萱萱吓得下巴都要掉地了,朝他慌忙奔去间,裴萱萱甚至边跑还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误以为是不是自己又领悟出了什么神功,否则怎么能仅只使了半成的功力,就能把这狗皮膏药扇出几米远。 “师姐~”田渊柏装作柔弱地侧躺在地上,手撑着头,摆出副贵妃醉酒的傻样,可怜巴巴地往上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在cos娇弱的林黛玉呢。 看他这欠揍的模样,裴萱萱知道他心底定是又盘算好怎么坑她了,便在离他五步不到的距离停下脚步,背着手如同看好戏般瞧着他。 “诶,你怎么就站那看着?过来扶扶我啊。”终是憋不住了,这个侧躺的姿势着实费劲,石制的地板又冰又硬,田渊柏本来就有内伤未愈,如今碰着个凉冰冰的东西,他的确不太好受。 自己作死还怪我? 裴萱萱唇角抽了抽,但考虑到后续还得跟他相互演好“和谐共处”的大戏,表面上温温柔柔和和蔼蔼地去扶他,实际却在将他拉起的瞬间暗暗在手掌上使劲,掐得他的手都快要变了形。 “师姐,你怨气这么重?” 田渊柏惨兮兮地甩了甩无缘由就被掐得红肿的手掌,其实方才故意这么逗她,不过是看她一直板着个脸,便想逗逗她,但未料起了反作用。 他垂下眼睛瞄了瞄她的脸色,发觉竟更黑了。 “但凡少爷您少惹我点,我就舒畅了。”裴萱萱努力压制出破口而出的脏话,语气尽量平缓,但她这喜欢动不动就上手打人的臭脾气,哪忍得太久。 深吸了口专属秋日的清凉气息,裴萱萱转身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压根不想再管田渊柏。 是死是活都罢了,反正她好几天没睡了,也未曾好好休息过,现在心烦意乱的,门内又生出那么多事端。 谁敢在这时撞枪口上,她就干谁! 大不了死一块去! 狂躁地一脚踹开鸡翅木制成的豪华大门,裴萱萱径直踏入自己的小院,看着院内的梨花树依旧在老地方,似在等着她这位许久未见的主人。 眼睛瞬间变得热热的,在伤春悲秋的情感催化之下,裴萱萱甚至疯癫得想上去抱抱她的梨花树,同它说句,“想你了。” “裴御萱。” 方才光顾着看树了,裴萱萱觉得自己心理真是生出病了,竟会对一颗树生出奇怪的感情,全然没注意到院内还坐着个人,直到那人唤了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去看是谁。 “齐桑徊?!”裴萱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冲上前,双手贴上齐桑徊的双臂,将她左右转了转,才敢相信真是她。 齐桑徊显然看到她也是很开心的,一蹦一跳拉着裴萱萱的手不舍得松开。虽二人才分别不久,但不知为何,只要能看到裴萱萱,齐桑徊就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 “你怎么来了?” 不怀好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女人微眯起眼交换了个无语的表情,便一同往那处瞧去。 田渊柏叉腰斜腿而立,颇有几分赶客的姿态,裴萱萱眼神一凛,只道这男人可笑得很。 怎么,开始把她的首席专属院落归为他的家了?现在谁来此处都需得到他的应允? 哪怕是觊觎她的这个位置,但她人尚且还活得好好的,他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一想到以后要跟这家伙斡旋到底,裴萱萱就直犯恶心,本来就疲惫的大脑此刻发出了“下逐客令”的指示,未经她的多重思虑,便直接从她的嘴里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 “师弟,这么多天大家都未合过眼,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听完裴萱萱的话,田渊柏立马换上副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爽地直接指了指齐桑徊,道:“那她呢?” “她来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她聊几句就把她送回。” 得了裴萱萱的撑腰,齐桑徊也肆无忌惮了,躲在她的身后对着田渊柏做了个鬼脸,在对方正要上前揍她时,又变作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缩回了裴萱萱的身后。 双指对着齐桑徊上下点了好几遍,直到田渊柏被裴萱萱的一个威胁的怒瞪才收敛下去,嘴里不断骂骂咧咧着,可无奈裴萱萱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他也不想给裴萱萱留下太多不好的印象,便僵硬地扯出个勉强的笑,快步转身离开了。 第191章 临走前,还不忘重重关上裴萱萱大院的门,引发声震响,将裴萱萱和齐桑徊都给吓了个遍。 “我上辈子真是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倒霉到来这赎罪。”裴萱萱被气得扶额,但又束手无策,气愤之下,只能一脚踹倒了身旁的石凳,还不见解气,她又欲踹桌子,被齐桑徊拦下。 “先讲重要的事。”齐桑徊捏捏她的手,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瞥了瞥正对院落前厅,示意让裴萱萱入里谈。 为齐桑徊沏了杯桂花茶,二人端坐在大厅内,品茗的同时还能欣赏外面院落的风景,好不自在悠然。 而裴萱萱的这间前厅,虽相比不过齐桑徊在皇宫的任意一间华贵,但独特便独特在其布局大气优雅,格局也能尽显首席的尊贵,陈设的摆件也十分符合首席的品味。 齐桑徊挺喜欢这的。 桂花茶的清香舒缓了齐桑徊初到天筑门的局促,她舔舔干涸的唇,又被裴萱萱塞了块桂花*糕。桂花糕软糯香甜,轻嚼几口,还能吃到细碎的花干,将其咬碎,桂花味便更浓郁了。 “说吧,怎么跑这么远来找我,之前有话没同我说完?” 虽齐桑徊为修道者,但非天筑门的弟子想要上到这来,不废点功夫是压根到不了的,所以,裴萱萱对这个看起来娇小可人的女孩子,又多了几分佩服。 裴萱萱的这番话让齐桑徊本明亮的眸子瞬时暗了下去,她的睫毛颤了颤,手里捏着茶杯转来转去,又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在裴萱萱的注视下,于怀中掏出了个缠绕着金丝线的方形锦盒。 “给你。” 快速把盒子置于桌上,齐桑徊即刻将视线切到别出,死都不愿再多看一眼,就仿若要是再多看一眼,她就要忍不住将其收回。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裴萱萱知道,虽齐桑徊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既为公主,性子被养得娇蛮任性也正常。但经由那么久的接触,裴萱萱清楚齐桑徊的为人,绝不是那种关键时刻开玩笑之人。 带着疑惑将锦盒打开,一颗墨绿色的灵丹被稳妥放置在内,裴萱萱的心脏“嘣”地响了声,声音贯穿到了耳膜,发出声旁人听不到的嗡响。 “是我师父的内丹。” 齐桑徊偏过头没有再看裴萱萱一眼,其实她只是单纯不愿看到那颗内丹罢了。 院子的梨花树因秋季的来临,花朵已经落了大半,泛黄的花瓣蜷缩在树根下,甚至有些已经腐烂,没入草坪化为了养分。 梨花梨花,离别离别。 那个带齐桑徊长大的人,勉强能算作她的半个父亲。但人生如戏,偏偏就是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将她视如己的师父,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直到此刻齐桑徊都无法接受,哪怕她亲眼见证,哪怕她在芙蕖的回忆里听到丁沥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可恶与卑鄙,可于她存在这世间的短暂岁月里,丁沥占据了她记忆中太多的空间,以致于想要将他抛却都无从下手。 顿了顿,齐桑徊的余光瞥到裴萱萱的动作有明显的停滞,她举着锦盒动也不动,内丹发出的光打在裴萱萱的脸上,照出了她的几分落寞。 “芙蕖在你们离开后有醒来过,而后便趁着还有力气之余,将这内丹给了我。” 还是没敢转头再去多看一眼那颗内丹,齐桑徊咬了咬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说,反正莫离与丁沥的所作所为掌门都已经知晓,而我是最有资格处决这颗内丹的人。最终我是选择给你,还是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她都尊重我。” “我想了想,留在身边日日看着也是徒增悲伤,不如拿来给你吧,我觉得放你这也许更有用处。” 前厅的门大开着,一阵秋风刮过,吹起了齐桑徊两侧的刘海,令她看起十分地孤独。 言尽于此,齐桑徊深吸口气,闭起眼,泪珠却再也挂不住,直滴在她放于膝上的手背处,继而沿着手背滑落在裙摆,晕出一片淡淡的水渍。 “裴御萱,你这处院落太空了。” “真的好寂寥啊。” “送我回家吧。” 第101章 兔子灯 已经入夜了,天上的星子闪出细碎的光,月照清了无人的街道却照不清路上行人的心,几片云层飘过,偶把星月的光芒遮起,忽明忽灭,时而明亮,时而笼上阴霾。 早秋的风很凉爽,裴萱萱在安抚好了齐桑徊的情绪后,才将她送回皇城脚下。 乌泽与般若老闹着要跟她回天筑,可现在的天筑乱成了一锅粥,再把他们俩带回去,虽妖气可以掩盖过去,但以他们爱搞事的性子,怕是又要给她在门内整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来。 借口让他们多多照顾齐桑徊和芙蕖,直到想到了个损招,声称这是交给他们的新任务,二妖才有所消停。 嘟嘟囔囔的两只大妖,分别扯着她的两侧衣袖久久都不肯放她回去。 好不容易哄好了齐桑徊这小的,又得哄这俩大的,裴萱萱感觉自己现在倒不像他们的主子,倒更像他俩的奶娘,几个孩子动不动就闹着要找妈,可把她给烦死了。 心想着终于甩掉那两个大麻烦,裴萱萱没有直接回天筑,反正天清气爽,先在齐国的小径独自散散心也是好的,待到明天天亮了再去解决那堆麻烦事,也不算太晚。 临近中秋,天上的月亮仿若个巨大的圆盘。往年在现世里,她都是一个人过,随便在家的楼下买个最便宜的月饼,然后在廉租公寓狭窄的阳台里席地而坐,端起一刀未切的月饼一顿狂啃,便当作过了这个节日了。 第192章 “师姐不回门派在这乱逛作甚?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裴萱萱不用抬头便知晓来者何人。 他究竟为什么老是缠着她?就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然后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乐吗? 裴萱萱白了一眼,紧接着便听到有人从房顶跃下,稳稳落至她的面前。 “师弟好雅致。”抱起臂冷着一张脸,这是裴萱萱最擅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最佳办法。 只可惜,或许在现世中,她的那张丑陋的脸用不上拒绝任何人。 而现如今她换上这张美丽的脸,也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在耍小性子,艳丽的模样覆上层冰冷的霜,使她这张脸平添丝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有师姐在,自然雅致好了。”田渊柏看起来很开心,毕竟又多得一个能和她亲近的机会,他自是不会错过。 半个时辰前,他刚要入睡,月光透过他床头未关起的窗扉照进来,亮得他难以入眠,奈何身体实在困乏,田渊柏正欲起身关窗,却抬头望到天上皎洁的圆月,顿时脑内又浮上裴萱萱的脸,顿时使他睡意全无。 “也不知师姐是否歇下了。” 他一人孤寂地站在月光下,沐浴着光,夜晚的风很清凉,明明是最适宜休息的时候,他的心却感到堵得慌。 不知因何,就是想见她,只要能远远看一眼,他就满足了。 揣着这个念想,步子竟不知不觉就带着他来到了裴萱萱的院门。 本想跳上房顶,只要知道她入睡了就好,哪怕见不到人,也无所谓。恰逢这时,捉妖壶的灵力传来回感,不知何时裴萱萱已将捉妖壶的禁制解除,田渊柏偶尔能得以探到她的灵力变化。 “这么晚了,灵力还在动?莫不是没睡?” 自言自语间,田渊柏忽而想起今日她与他提过,她会把齐桑徊送回齐国,他心下了然,仍旧选择跃上房顶,望了眼她全黑的卧房,唇边漾起丝笑意。 思绪回拢,田渊柏无视裴萱萱的表情,直接站到了她的身侧,想和她并肩走。 未料她步伐却突然加快,就仿佛想快点将他甩掉似的。 咧咧嘴,田渊柏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又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到底要干嘛。” 本迈得极快的步子突然放缓,田渊柏没有来得及反应,快了她几步,定在她的面前,回头的瞬间,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出现在他的手中,烛火散出的光映上他的脸,本就棱角分明的长相在此刻看得更为真切,让裴萱萱一时失语。 要是他们俩不是宿敌该有多好,要是最后他们俩不会斗个你死我活,该有多好。 裴萱萱心底腾升出这般奇怪的想法,就连自己都有点失去控制,心突突狂跳,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觉像是饮鸩止渴,又像是有双无形的手紧掐着她的脖颈,挣脱不了,难以言说的苦楚卡在喉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送给师姐的。” 田渊柏看着裴萱萱依旧冷漠的脸,也不知自己到底哪做错了,讪讪笑着将手中的兔子灯递了过去,又补充了句:“提前当作中秋的礼物。” “就送这给我?” 裴萱萱难得笑了,她勾勾唇,虽强压下笑意但终是瞒不过田渊柏的眼睛,见她态度有所缓和,田渊柏更为大胆了些,趁她还没变回淡漠的表情,便立马回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散起了步。 “那师姐想要什么?” 裴萱萱极少对他有所要求,田渊柏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动物,凤眸瞪得大大的,俊朗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傻气。 “无非是增强灵力的一些灵丹妙药咯,师弟有吗?” 明知这家伙掏不出来,裴萱萱就是故意刁难,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她总觉得有趣。 “没有。”田渊柏瞪大的凤眸霎时眯了下去,颇具挫败感。 “算了吧,你啊,养好身子得了。” 其实跟他没什么能聊的,说多错多,谁知田渊柏现在是不是在试图套她的话呢?谨慎些,总没错,这素来是她的宗旨。 “师姐最近对我的态度很奇怪。” “有吗?”又是个句套话的句子,她已经感到厌烦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身旁的房屋飞速从她的视线中掠过,甚至快到将田渊柏甩到了身后。 “你看,明明就有的。” 田渊柏皱着眉追上,他有点倦了,为何他总在追赶她的背影,为何他总不能与她并肩同行,是他不配吗? 想到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田渊柏自嘲地笑了一声,却被裴萱萱收入了耳内。 “你到底来干嘛的?就为了送我个灯笼?” 还是狠不下心甩掉他,裴萱萱突然止步,然后背着光同他说话。 光亮只打到了她的背面,所以在田渊柏这,她的正面是黑暗的,这也代表着,他压根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为何。 “单纯想陪陪师姐。” “仅此而已。” 他的神态不像在说谎,裴萱萱努力丢去心中的成见,但还是戒备地看着他。 “明日门内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要不我俩先回去吧?” “不好。”田渊柏拒绝得干脆利落,直接将裴萱萱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再看看月光吧,谁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资格陪你这么看月光了。” 第193章 田渊柏脸上的尴尬笑容定格在此,裴萱萱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敌在暗,她在明,只要田渊柏一日不暴露自己的本性,她就得日日提防,周旋在两人这尴尬的处境里。 但如敌人先手一步,她自是不能落了下风,于是她主动出击,想探出几分田渊柏的真实想法。 反正她穿书的身份已经被对方看破,大不了就在这幽静的地方闹个鱼死网破,反正这又不是天筑门,若真打起来,她必使出毕生所学,极力抗争,如胜了,她仍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天筑门继续做她的首席逍遥自在去。 怕只怕先手杀了田渊柏,还会有田渊白,还会有田渊伯……只要不按照书中所写的走,世界线一旦变动,自己的对手又变换成不可控制的人。 现如今她尚且可以时刻盯着田渊柏的举动,万一到时换了个强敌,她岂不是自讨没趣,自找苦果吗? “师姐?” 面前出现了一只手在晃着,裴萱萱被唤回了神,忙尴尬地咳了咳,才道:“那走走吧,趁着天气不差。” “好。”没想到裴萱萱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田渊柏感动得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好,便将手直直垂下,走路的姿势僵硬得像个二愣子。 “伤好点了没?” “好多了,但是毒沁得深,可能还要些时日才能排出。” “过几日,等解决完了门内的这些琐碎事,我再陪你去药王谷看看吧,莫离的毒下得素来狠辣,谁知道埋在你体内的毒是什么。” “你怕我身上的毒传给你吗?”田渊柏笑得很干,裴萱萱的步子随之停下,忙回到:“要是怕,我就不会搭理你了。”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掺半句虚言。 “那你怕我死吗?” “什么?”莫名其妙被问到这种问题,裴萱萱满脸问号地瞥了他一眼,但当看到他表情似是认了真,裴萱萱正色道:“怕。” 也确实是怕的,怕他死了,会有更厉害的宿敌代替他的位置来对付她。 棘手又麻烦。 不过田渊柏倒是提醒她了,现在他身上还有中着毒,那岂不是代表他现在根本就对她动不了手? 像是猛地被人点悟,裴萱萱双眼突然亮起,直勾勾盯向田渊柏。 “师弟,明天想不想吃桂花糕?师姐我亲自下厨哦。” 对哦,反正现在田渊柏不敢妄动,那她便试图解了两人绑着的那个结,摸清他到底要杀她的真实原因,再想办法解决不就好了? 反正裴御萱的身份也洗白得差不多了,丁沥的内丹被她拿到,背叛天筑门的旭戈也因她的先一步警示,从而让华竹得以防备,想必过几日,她身上的功劳又添上几件。 她着实不知田渊柏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要杀她。 难道就单凭二人要顺着书中的剧情强行走吗?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裴萱萱将手中的兔子灯握紧,几经将可怜的纸灯给揉皱,一直到烛火烫到了她的手,她才回神。 田渊柏静静望着她,也不说话。 “师弟,以后,我们会和平相处的吧?” “啊?”田渊柏一头雾水,但看在裴萱萱心情有所转好下,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何时不跟师姐好了?” “我想跟你,哦不,是师姐,永远都这么好。” 月亮圆圆的,光满满地铺在两人的身上,它的周围不再有乌云环绕,便如同裴萱萱的心,阴霾暂时退却,心中敞亮了起来。 第102章 初秋冻人 久违地睡了个饱觉,待裴萱萱醒来,外面的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慌慌张张换好了衣服,她打算先去瞧瞧华竹恢复的情况。 “吾没事的。” 华竹宠溺地看着裴萱萱的脸,随手从桌上拈起块柿饼递给了她。 也不晓得是谁送来的甜柿,表皮晒得倒是干巴,但一咬,里面的果肉就如蜜般甜。 趁着裴萱萱咀嚼得出神之际,华竹才发觉她的眼下布上了圈淡淡的乌青,眼尾挂着两道干涸的泪痕,想必昨晚的短暂休憩对于她是远远不够的。 于怀中掏出了张白色的帕子,华竹从碟子内挑了几块稍大的柿饼,将其包好后递给了裴萱萱,而后便轻轻推了推她的背,眼神示意让她赶紧再回去歇一歇。 接过华竹递来的柿饼,裴萱萱把它胡乱塞入衣袖后,摆了摆手,“不回了,我本欲是先来探望探望师尊,顺道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同南星约好了,待会就去找他汇合,听闻昨日有较多弟子中了毒,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伸了个懒腰,裴萱萱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是时候去和南星汇合了。 “既然师尊恢复得不错,那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师尊不愧为师尊,仙子果真与凡人就是不同。” 临走前,裴萱萱还不忘打趣了华竹一番,见她还有心思与他调笑,华竹也放弃了坚持让她回去休息的心思,无奈地一笑,继而温和地点了点头,允她离开了。 才从掌门殿中迈出,大风便撩起她拖在地上的裙摆,裴萱萱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心道自己今日是不是穿少了。 自从没了唤莲在身边叨叨,有时她忙起来时压根顾及不了太多,例如衣服是否添足了,饭点的时间是否进食了。裴萱萱承认,尽管脑子好用如裴御萱,她也会偶有健忘的时候。 第194章 得益于南星在门内的广场中设立了一个阵法,裴萱萱很快便赶到。 仔细看去,尚有众多弟子躺在由简易的白担布制成的架子上,许是毒性散发伤及了筋骨,小部分弟子隐忍哀声叫着,似是真的疼紧了。 起初南星是与她计划着,将这部分中毒的弟子分批送上药王谷的。 昨晚,药王谷也派下弟子接应,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明明看起来没几位受伤的弟子,待细细清点下来,竟多得不行。药王谷虽说是个山谷,可里面所开垦的能用地方着实不多,压根就容不下门内如此多的伤患。 无奈,在裴萱萱的建议下,药王谷便决意先将大伙安置在门内的广场上,再施起护盾保护。一来,可以防止毒素的传播,二来,也方便统一管治,若有哪位弟子突感强烈的不适,药王谷的人还能立马进行医治。 “长老,许久未见了。” 先对着南星身后的陵游长老行了个礼,裴萱萱又将视线放到此时正忙出了头大汗的南星身上,又道:“师弟辛苦。” “萱萱,好久不见你了,竟都长这么高了。” 陵游见到裴萱萱,眼中即刻闪出星点诧异,但很快又被欣喜吞没,忙笑眯眯地上前摸了摸裴萱萱的头。 “都快跟我差不多高了。” “长老还说呢,都不常下山看我,还有你的弟子们,鲜少下山,我都认不得几位。”裴萱萱装出副略微生气的嘴脸,却把陵游逗笑了,便马上作势对着裴萱萱弓了弓身子,仿若要真的跟她道歉。 “别别别,别折煞我了。”紧张地收起玩笑话,裴萱萱赶忙将陵游搀起,却中了他的套,鼻尖猛地被他食指一点,逗得这小老头放声大笑。 “你这小姑娘还是如此不禁逗。” 言罢,他捋了捋鬓边的两撮长长的灰发,脸上的笑意却不减。 “长老又逗我!” 裴萱萱气鼓鼓地瞧着和蔼的老人开怀起来,心情也被带着好了几分,南星一一看在眼里,抹去了额上的汗滴,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师姐一来,师傅便舍得笑了。” “臭小子,又胡说。”陵游弓起双指就要给南星一个栗子敲,但南星也不傻,他知道自己此时最好的躲避地点为何。 看到缩在裴萱萱身后的南星,失手的陵游笑意沉了下去,阴起张脸,严肃地叫着南星的名字。 “就知躲你师姐身后,你才同她认识几天?你真以为她会帮你?” “为何不帮。”裴萱萱抢先回答,然后便对着陵游扮了个鬼脸,转身迅速将南星一把拉起,拔腿就跑。 “哎,萱萱,我还没给你下山的礼物呢!上次你来我这,却又溜得那么快,我当时尚在关中,但你也不舍得来关中见见我。如今我亲自下山,你竟还躲着我,待会我就去华竹那告状,说你不尊长辈!” “说去吧~”裴萱萱站在远处对着吹胡子瞪眼的陵游挥挥手,紧了紧握着南星的手,将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内。 而她全然没注意到,她牵着的那人的脸早已跟熟透的秋柿般,若添点柴上去,只怕能燃起来。 “应该不会追过来吧。” 从面前的石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裴萱萱浅抿了一口,陵游此时似乎又被别的弟子叫了过去,分身乏术,他极远地对着裴萱萱瞥了眼,抱着双臂瞧了她一会,才对她的“追捕”就此作罢。 而她身边的人才开始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四肢,逐渐开始蠕动的四肢,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很是滑稽。 “你先和我说说今日的情况,待会晚些时候,我也过去帮帮忙。” “师姐……”南星将烧红的脸深深埋入胸口,别说看一眼裴萱萱了,现在他连看到自己的膝盖都困难,“你……你还拉着我的手。” “哦哦,抱歉。” 直到被对方提起裴萱萱才想起这码事,但当她随意地将其手快速松开时,南星的落寞神情又被他独自咽下。 “咳咳”终能找回来些自己的声音,南星掐着自己的腿强迫着自己正常起来,待到裴萱萱饮下了三杯茶,他才冷静下去。 “方才我和几位同门清点了下人数,此次中毒的弟子数量较多,具体人数在九十人左右……” “什么?九十人?!”裴萱萱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怕被南星嘲笑,她真的很想掐一掐自己的人中缓缓。 其实在来之前她就估算过大概的数值,但与她昨晚借着月光估摸的数字相比,数量简直多了将近一倍。 旭戈啊旭戈,你可真会找事。 她气愤得捏了捏拳,手里的茶杯都快要被捏碎了,白嫩但带有几丝伤痕的手背青筋露出,外人看来,显然是使了很大劲的。 “师姐,我探了他们的情况,虽受伤的人数确实较为庞大,但大都不过轻伤,师姐莫要被此吓到。” 南星也是一时情急,见裴萱萱气呼呼的,便一只手覆上她握着茶杯微微发颤的手,企图安慰她。 这时,一个男声从附近传来,那人似乎刻意放大了音量,甚至引来了陵游及其他几位弟子的目光。 “哟~” “师姐和师兄兴致这么好?那处还在救人呢,两位竟还有心思在此赏风赏树赏好茶?” 田渊柏没搭理裴萱萱快要翻上天的白眼,只将面前的衣摆朝后一甩,一屁股便坐在了裴萱萱与南星的中间。 第195章 他今日穿了个极为骚包的浅紫外衫,内里搭着个深色的内衬,黑色长发被一个金色的六棱发冠高高梳起,随着他的步伐加快,马尾还一摇一摇的,要是遇上个不识他这腹黑蛋子的人,倒许是会被他这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骗到。 裴萱萱没有接他的话,手指敲着石桌,自顾自看向别处。 反正看什么都好,就是打死都不看他这死骚包,气死他。 “师姐?” 不甘心地挑了挑眉,田渊柏又叫了裴萱萱一声,顺势趁着裴萱萱尚未搭理他的时候,赶忙将南星覆于她手背的手嫌弃地拍开,然后端起副傲得不行的样子,翘首以待裴萱萱的回应。 “师姐最近没掏耳朵?听不到我叫你?” “少说这么恶心的事。”裴萱萱立马回头打断,但又不能表现出自己不耐烦的心情,况且南星还在,不论如何,她都要维持住首席弟子专属的随和态度。 可她虽脸上挂着笑,实际看起来却瘆得慌,田渊柏宁愿她此时不要笑了。 “田师弟要不就别来掺和这件事了,你身上还带着旧伤,可别又加重伤势了。” 不,他的伤最好再严重些,严重到虽不致命,但最好让他几个月都下不来床! 裴萱萱心底阴暗地想到。 “别啊,我可是特意为了师姐来的。少说我也是天筑门的一份子,还是问天长老的首徒,我也得尽职不是?” 说完,田渊柏又公报私仇地锤了锤身旁的南星,老实的南星被他欺负得喏喏点着头,眼神清澈得就像裴萱萱以前在杀猪场看到过的猪崽。 真是哪天被田渊柏卖了都不懂。 她扶额,但以她对这块人形狗皮膏药的了解,但凡是他下了死心决定的事,那定是无法更改的。 想下逐客令赶走他肯定是不可能了,裴萱萱转而想了想,反正昨日她便打算修复好他心中那道“非杀裴御萱不可”的裂痕,倒不如借此机会再多套套他的话,也让自己心里有底。 “那好吧,既然师弟对天筑门爱得如此深沉,为了天筑以后更好的发展,快去干活吧。” “啊?”田渊柏没有想到裴萱萱会答应得如此之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点了点自己,意图再次确认。 “还不动?是因为那边的担架没有师弟喜欢的颜色吗?” 裴萱萱笑得阴恻恻的,入秋的季节昼夜温差本就大,南星和田渊柏同时看着她那张美貌的脸却挂上了个专属反派的奸笑,背后忽而传来股恶寒。 “降温了,田师弟,多……多添衣。” “南……南星师兄也要照顾好自己。” 第103章 最想见的人 陵游身边随有几名弟子,而他正认真观察着中毒弟子的情况,掌中端了本名册,每确认一人,便用手中的毛笔勾画一笔。 裴萱萱绕到他的身后,但许是他太过于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而最先发现裴萱萱的,竟是他身旁的弟子。 对着裴萱萱行了礼,嘴中唤了声“首席”,陵游听到弟子的声音,才眯着眼抬起头。 亮起的灯盏照亮了陵游的半边脸,另一半则陷在黑暗中,顶光使得他脸上的沟壑看起来更深了,稍做表情,整张脸就像个皱了皮的果子。 他老了许多,跟原主裴御萱记忆中的陵游长老,长相上有极大的差异,可唯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一眼便能认出是他。 “萱萱来啦。” 合上手中的册子,陵游把手中的笔递给了身边的弟子,动作有些迟缓,见到裴萱萱后,他严肃的脸上瞬间挂起个温吞的笑,裴萱萱应答着走上前,将手勾入他的手臂,头靠上他的肩膀,却没再说话。 陵游曾是裴萱萱在书中最喜爱的角色,她记得他的出场时间很早,在对待裴御萱方面,也是宠爱有加,有时更甚于华竹。 要说嫉妒裴御萱什么,其实裴萱萱最嫉妒的,乃是裴御萱的身边能有这么一位疼惜她之人。 但为什么偏生会喜欢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呢? 只因裴萱萱觉得陵游像极了自己的外公。 裴萱萱小时常常被父母丢在外公的家里,一到寒暑假,她的回忆里便充斥着外公的脸。 性子内向的她素来都是默默地一个人待着,而她的外婆去得早,家里也只剩外公一人。 就这样,两人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她记得外公长了双严厉的眼,发火时瞪起人来威慑力极强,所以母亲十分地怕他。 可每当外公看到裴萱萱,便总会温柔地叫着“萱萱,萱萱”,宽厚的掌心抚上她年幼的肉脸,对她偶尔的请求也是有求必应,这亦是她仅有的、唯一感受过的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只不过许是老天爷总喜欢捉弄天生苦命的人,一个人如生来不幸,便会一直都不顺遂。 外公去世于她小学毕业的那年,心脏病发的最后一秒,手里还紧紧攥着即将送给裴萱萱的发夹,作为她小升初的礼物。 在救护车上,他的嘴里仍念着“萱萱,萱萱。” 明明离回去陪伴外公的时间将近了,那时正在读小学的她还在准备期末的考试,噩耗却随之传来,她连期末考都没有考,便趁着班主任疏忽之时趁机溜出了学校,企图去看外公最后一眼。 这是从小循规蹈矩的她第一次任性,亦是最后一次。 “丑陋的赔钱货!” 第196章 父亲刚挂掉班主任告知的电话,便在医院见到了气喘吁吁小跑来的她,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声在安静的医院内显得格外地清楚,但被打对于她来说早已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揉了揉稚嫩的脸颊,她觉得有点疼,但意外地让乱成一锅粥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但没有人会再护着她了,外公不在了,已经无人爱她了。 裴萱萱站在急救病房外,隔着病房厚厚的玻璃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外公。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也糊掉了那颗尚且年幼的心,外公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安安静静的,就好像往常抱着她睡去的样子。 可是她知道,外公这次睡去,就不会再醒来了,同时代表在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也将离开。所以自她从学校一路狂奔而来的路上,她的内心从未有过后悔,亦无所谓那股仿若要将她耳膜刮破的喧嚣风声,她就这么顶风跑着,如同她稀烂的人生,通通被她快速抛到身后,不再回头。 “萱萱不会是困了吧?我听弟子们说,你最近都没怎么歇过,反正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这里先交给我们药王谷的处理便是。” “我就想过来帮帮忙,老赶我走做什么。”离开陵游的身边,裴萱萱偷偷抹去了泪水,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仗着暮色,大家也看不到她通红的眼眶。 “我和华竹都担心你。” “你看,你师尊都传信来让我多多照拂你,让你这个首席弟子别太劳累了。” 面前出现了张长纸条,字体一看便知是华竹的字,裴萱萱努努嘴,心觉华竹对她的保护着实太过了。 “师傅。” “见过陵游长老。” 南星与田渊柏在寻到裴萱萱的身影后小跑追来,同陵游打完招呼后,田渊柏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却察出不对,她身上的戾气虽已完全消除,但整个人有点蔫巴巴的,便误以为她又同他置气了。 陵游回看了田渊柏一眼,于认出他是问天的徒儿后,脸色有些不佳,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岔开话题,反身问起了自己的徒儿,问题颇有些刁钻:“南星,你也检查了好几位同门的伤势,对于这次的毒,你有何见解?” 好在南星往日从不懈怠,刻苦*钻研医学,否则换个人来答,怕是只能无言以对。 “徒儿尚未出师,想问题的方式或许仅一知半解,如说得不对,师傅莫怪。” “啰啰嗦嗦,让你答就答。”陵游撩了撩一侧的灰色鬓发,表情略微不耐,南星却是早已习惯了自家师傅的行事风格。心思不受控地放到了裴萱萱的身上,见到她眼中闪出期待的光点,南星的心忽而变得沉甸甸的,正欲再多瞧她两眼,视线突然被田渊柏高大的身影牢牢挡住,手足无措间紧张地吞咽了几下,南星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到。 “我以为,弟子们中的乃是‘三日散’,此毒在旭戈门下并非寻常毒药。这也是在昨日与旭戈门下的弟子探讨后,再结合弟子们的症状,所得出的结论。” “‘三日散’,顾名思义,三日后便见真章。那么意味着,在三日内如能找到解毒的办法,便可救治大家。昨日我从其门下弟子口中得知了此毒大概的配比,然后回了谷中试着配出解药,但‘三日散’中放了枚极少见的毒源,同时亦需要份稀有的引子来解,我翻遍谷中药籍典藏,均未见过其引子的名字,想必谷内是没有收录该味药材的。” 听及南星的发言,裴萱萱有点急了,虽她不擅药理,但话总是能听懂的。 南星的意思,那不就是在制作解药的过程中少了一味药吗?而,现在药王谷只能暂缓各位体内的毒性,但并不能将其体内的毒素彻底清出。 回答得游刃有余,田渊柏忍不住鼓了鼓掌,他看了眼裴萱萱,读懂了她表情的意思,便替她开了口。 “师兄的意思是,如今还少味稀有药材,需要去找来?” 南星对于田渊柏的猜想表示肯定,同时小心翼翼地朝陵游瞟了眼,直到陵游对他露出了个满意的眼神,南星才松了口气,“师弟**,我确为这意思。” “缺什么药,我们负责去找。” 还没等田渊柏开口,裴萱萱便立马将这事揽了下来,让田渊柏无奈的同时又为她的冲动感到头疼。 “药引名为‘骸忱’,此味药不太好找寻,需得攀上那座将冥界与人界隔绝的‘无显峰’才可采到,而妄图攀过那座山峰谈何容易?因付出的代价巨大,所以才稀有。” “‘无显峰’……”,裴萱萱静默了半刻,肩膀却被身边的人抚上。 “师姐若要去,我便陪着你一起去。” “那处有多危险?”并没有直接回应田渊柏,裴萱萱转而向南星问到。 陵游皱着眉,将手背至身后,“倒也不是危险。”长叹了一声,他看到裴萱萱急切的眼神有些压不住,知道再卖关子下去,估计会被这丫头讨厌,便直说到。 “那处地带较为恐怖,因为是介于冥界与人界之间,自然冤魂较多在那处游荡,他们造不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是心智不强的人去了,只怕会迷失在那。” “怎么说?”裴萱萱扯了扯陵游的衣袖,满脸疑问。 这种事还是需要跟前辈讨教的,毕竟裴御萱的脑子也不是神脑,世间上的怪力乱神她也不可能全都一一知晓。 第197章 裴萱萱在努力减少知识储备的空白部分,尽力去做个全知的人,这也便于在突发状况产生后,她能迅速想出应对的办法。 “在那,游魂给人的伤害虽不致命,但若被它们缠上,只怕会乱了心神。” “他们或许会变成你心中最想见到的人,然后引诱你入局,剥夺你身体的掌控权,然后取而代之。” “游魂嘛,最缺的就是肉身,那处几十年都不曾出现几个人,当白花花的少见肉身出现在面前,便如同狼遇到了羊,怎么可能能忍住不去争夺?谁又愿一直做个只能胡乱飘荡的游魂。” 听完陵游的这番话,裴萱萱若有所思。 最想见的人……吗? 第104章 无显峰下的祈愿 第二日深夜,夜色正浓,天筑门各处均掌起了引路的明灯,照得整个门派亮堂堂的。 本是个最宜休憩的夜晚,裴萱萱却悄摸摸换上了身纯黑的夜行衣,手腕间束起的袖口露出小半截黑色束绳,随她的动作摆动着。如瀑的长发用最简单的木簪簪起,鬓边仅挽了几缕短短的碎发贴于颊上,令她整体看起来干练又清爽。 匿了自己的灵力,裴萱萱轻手轻脚关上院落的大门,明明在自己家,却跟做贼一样。 快步闪到不远处的大榕树下,她把身子藏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潜入天筑的飞贼呢。 她呼出口浊气,蹑手蹑脚打开身侧的百宝袋,直到确认内里的装备齐全,才松懈下来。 摊开手掌,掌心冒出金光,一张详略得当的地图出现在眼前,光线清晰明亮,于昏暗的环境中照亮了她的面庞。 “师姐~” 黑暗处忽而传来个幽幽的声音,将正在细细研究地图方位的裴萱萱给吓得周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 “是我是我。”田渊柏似大计得逞,贼兮兮抱着藏锋贴了过来,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扰乱了裴萱萱的心神。 “大晚上发什么癫?” 拍了拍胸口,裴萱萱的心仍在不停狂跳,只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慌张成这般,师姐莫不是做了亏心事?”田渊柏故作委屈地扁扁嘴,又离她更近了些,妄图看清她在干什么。 “贴我那么近作甚?热死了。” 田渊柏离她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仿若出现了双无形的手,在拽着她的心左右乱晃。近乎窒息的感觉让她有些失控,脸颊禁不住漫出红晕,好在是夜晚,她又穿着夜行衣,否则连脖子根处的红都要被对方看了个遍。 “师姐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他脸上的坏笑丝毫未减,努着嘴,似不达目的不罢休。 “起开。” 想要控制住失控的自己,裴萱萱极力稳住情绪,同时在他将要看清地图前快速合上掌心,继而推了他一把,和他隔开了距离。 “师姐想一人偷偷去采药?” “我没说错吧?” 被拒绝贴贴的田渊柏看起来有点不开心,背靠上榕树,他用剑柄勾开垂至眼睛的刘海,语气里有几分胁迫之味。 “你想表达什么?”裴萱萱尽力对他好声好气,但她脾气天生就暴,也不知自己能忍他忍到几时,正欲抬掌将他再推远些,手却被他用大掌包起,顺势一拉,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就要往他那处倒。 “师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竟不告知我。” “不开心呢。” 田渊柏直言不讳,虽仍在笑着,但从其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确不开心了。 “等我拿到药引,再回来找你。” “松手。” 裴萱萱觉得自己要绷不住了,猛跳不停的心脏让她有些缺氧,脑袋变得昏沉沉的,好似伤风一般难受。 “我要跟你去。”他的话语不容置疑,裴萱萱早就猜到这家伙心底打了什么算盘,所以才想要快点开溜,但生拉硬拽是拽不过他的,用术法又会被华竹探到。 权衡利弊下,裴萱萱一咬牙一闭眼,然后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心有不甘,点了头的瞬间,裴萱萱又立马频频摇头,却被田渊柏用双手抱住了头,企图阻止她的这个动作。 “那走吧。” 带有几分恶作剧的心思,田渊柏用自己白洁的额轻轻碰了碰她的,继而皱了皱鼻子,便心满意足地学着她隐藏了灵力,牵着她抄了条小路,二人才得以顺利离开了天筑门。 前去冥界的路不好走,出了天筑,他们先是沿路用飞行术赶路,在距离冥界尚有几公里的地方,便看到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游魂。 这处是人界与冥界的临界点,二人虽尚且在人界,但也算是半只脚迈入了冥界,只因附近有天筑门老祖曾设下的阵法,里面游荡的游魂才无法来到人间。 碍于禁忌,此处极少有活人走动,裴萱萱与田渊柏的出现,无异于在一群穷凶“饿”极的食人鱼鱼池中丢了块肉。 散发出一股死人的腐臭味,游魂们周身缠绕有诡异的黑绿色的光,浮于半空的他们本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却在看清他们二人肉身的瞬间,全都怔愣在原地。 一个、两个、三个……然后是无数个数不清的游魂,伫立在原地遥望着他们,同时悄无声息地将裴萱萱与田渊柏所能立足之地渐渐缩小,仿佛要将他们围困。 尽管游魂早已失去了五官这种东西,可裴萱萱仍不难想象出那张张丑陋的脸上死寂的表情。 第198章 陵游说得没错,这些东西不伤人,可他们“伤”心啊! 裴萱萱被吓得汗毛竖起,惊恐之余被田渊柏拉一路小跑,步履不停。 “你怎么这么淡定?”用空出那只手搓了搓发冷的身子,裴萱萱咽了咽口水,讷讷地任凭田渊柏拉着她走。 到了这就不能用飞行术了,冥界的禁制之下,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得想办法捣毁阵法才能用些常术。 可捣毁阵法百害而无一利,不能飞就不能飞吧,裴萱萱如此想到。 “因为其实仔细一想,或许这些让人感到害怕的游魂,是别人想见却不能再见到的亲人。换个角度来看待,是不是就不会感到恐惧了?” 他突然严肃起来,又走得较快,裴萱萱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高耸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摆动,像个不会停下的摆钟,亦像他摇摇欲坠的情感。 跟着地图的指引走,裴萱萱发誓绝对没有带错路,可面前七拐八弯的三岔口,还是把两人给难住了。 在做出正确的判断前,他们只能站在岔路前思索着对策,田渊柏高高举起裴萱萱的掌心,同时把脸凑近,表面上是在研究地图,实则是否怀着鬼胎,谁都不懂。 “师弟研究半天,可有进展?”眉毛一凌,裴萱萱看着面前故作高深的田渊柏,被抬起的手都有些发酸了。 但田渊柏沉默寡言不耍心眼的模样,倒是少见。忍不住逗弄起这个腹黑蛋子,裴萱萱的恶趣味开始犯了。 “不会是再往里,师弟就装不下去了吧?” “你也是怕的吧。”有种看穿一切的感觉,裴萱萱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心底默默“切”了声。 装什么大头,他自己还不是怕的要命,还好意思吓她。 暗自腹诽间,她的手却忽而被缓缓放下,然后手腕一紧,又被田渊柏拉着跑起来。 “如果我找对了路,师姐会怎么奖励我?” 奖励你一大嘴巴子。 当然,这是裴萱萱的心里话,明面上,她还是得跟田渊柏装得和和气气的。 “若能顺利带回药引,师弟可以许个愿,在我力所能及之下,定帮你实现。” “这可是你说的。” 田渊柏难得没有转回头,随风飘扬的发带迷了她的眼。 等等,那是…… 她之前给他的发带?竟还没有丢? 错愕间,田渊柏却没有给她继续出神的机会,猛地一扯,动作略微粗暴,她没有准备地趔趄了一下,正要破口大骂,却于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 无显峰? 山峰长得颇有双子峰的味道,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山峰粘连在一块,似乎一座代表了人界,一座代表了冥界。 这是冥界与人界真正的交界点,安静的环境却并没有为裴萱萱带来安全感,反倒有种危机四伏中的静默感。 “上去吧。”裴萱萱晃晃仍被田渊柏攥在掌中的手腕,企图反客为主。既然他都带了那么久的路了,那这次就换她来,如此也公平。 正欲朝前几步,田渊柏却又把她往回拉,让她有些恼火。 今晚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着田渊柏拉来拉去,要不是自己脓包害怕游魂,于到达临界点之时,便早就丢下他不管了。 裴萱萱自此下定决心,待回门后,她要带着乌泽和般若多去坟区逛逛,练练胆。 若还是不行,那便在门内办个试胆大会,放出些诱人的奖励激励弟子们参与,人多起来陪着她,自然就不害怕了。久而久之锻炼多了,估计她也就克服恐惧了。 “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田渊柏终于在她的几番挣扎之下松了手,裴萱萱被逼得差点就要动用术式,见他欲言又止,心想反正二人也到了无显峰之下,不急于一时上山,想要清算什么,便也随他去了。 “田渊柏,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赖皮的人?” “师姐是啊。” “你!”裴萱萱被气得心梗都要发作了,但现在她立志要与田渊柏和平共处,生气也只会气坏了自己的宝贵身子。 舒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不情不愿的脸部肌肉,扯出了个虚假至极的笑。 “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兑现的。” 说完,裴萱萱还朝他比了个“ok”。反正他也看不懂,她爽了就行。 “那你抱抱我吧。” 这个要求提得莫名其妙,裴萱萱不知这位大少爷又发了什么疯癫,心下一惊,连带耍狠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她发癫,他就要比自己更癫是吧? 好啊。 那大家就癫一块得了。 也懒得反驳他了,要是不答应,估计这腹黑蛋子要缠她一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抱个帅哥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亏本可言。 于是,她自然地张开双臂,刚想说自己准备好了,却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姐,你知不知道。” “听说在无显峰下许愿,游魂会将真心人的祈愿传递到地下,让在地底负责姻缘的神仙听到,保佑他们,护佑他们。哪怕他们是死,灵魂也会永远纠缠在一起。” 裴萱萱听得虎躯一震,虽拼命忍住了,声音却微微抖了抖:“哈?什……什么?” “师姐,我向地下的姻缘神明祈愿,我要和师姐,永远纠缠在一起。” 第199章 言罢,他松开对裴萱萱的桎梏,笑得洋洋得意。 裴萱萱却一直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动作,似是被吓傻了。 坏了。 她被腹黑蛋子诅咒了! 第105章 田父田母 无显峰近在咫尺,被“诅咒”吓得心跳近乎骤停,裴萱萱猛地朝田渊柏推了一把,没有防备的他被推入山脚旁的灌丛内,只听他在灌丛中埋怨地叫了声“师姐”,估摸着暂时是挣不出来了,她才得以借机开溜。 总之先把这个扰乱心神的人甩掉,待找到药引,再回来跟他“斗”。 她如此盘算着,轻抬双脚间,轻功几步便轻松登至了半山腰。 山腰与她想象的不同,留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供人站立。 视线环绕了一圈,裴萱萱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找南星口中的“骸忱”,打开地图,金色的粉末渐渐勾勒出这味药材的模样。 裴萱萱盯着图案出神,耳边却时不时总响起陵游说的话。 “外公……” 其实她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缩在裴御萱的身子里,那些行踪不定的游魂,也不可能看到一个穿越者脑海中的想法。 可转念想想,连操控人心的游魂都做不到了解她本人,对她的了解也不过是对裴御萱的了解。她是裴萱萱,可世间无一人懂她,哪怕连善于欺骗的人来了,都找不到她真实的弱点。 孤寂的空虚感忽而填满了内心,她苦笑,自知现在的自己定是笑得跟从前的自己一样的丑陋。 第一次对自己美艳的脸蛋感到厌恶,裴萱萱胡乱走着,无意走到个小小的水池边,水池不大,常人一步便能跨过。 而就在这方小小的水池里,出现了裴萱萱的脸。 她微微垂下头,环境虽然比不得在人界那么敞亮,但也是能看清五官的。 自以为是最完美的脸,但当她再见到时,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惊艳,随之而来的是枯燥感。 极致的美貌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不过是为她强大的实力点缀的花边,又如个脆弱的陶瓷娃娃,经不起丁点的磕碰。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她既已将自己推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得选,她心想。 无奈地呼出一口哀气,水池被她吹得泛出波澜,手中的药材图案忽而一闪一闪地,如在提醒着她什么。 起身又随意走了几步,图案的光就更亮了,光芒照亮了周遭,让本习惯了昏暗的裴萱萱有些睁不开眼。 步伐加快,她随着指引四处探查,直到光不再闪烁,而是变成了常亮。裴萱萱心下了然,便往前瞧去,空旷的泥地中央,一株鲜红色的花儿迎风招展,它就这么静静地,独自扎根在此处,花朵轻轻摆动,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我尽心尽力为师姐带路,师姐倒好,过河拆桥啊。” 立于交界点只能动用些小灵力,可微小的灵力聊胜于无,田渊柏便只好借助自己的蛮力,手朝身边的矮树使劲一拽,这才从灌丛里钻了出来。 正想向裴萱萱讨要个说法,刚站稳落地,田渊柏才惊觉身边那个忽远忽近的熟悉气息早已不知去往何处。 “师姐?!” 这头他刚告白,转头竟又被她抛下,田渊柏站在原地使劲跺了跺脚,气冲冲提着腰侧的藏锋就要去寻她。 刚要迈开步子,不成想耳边竟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小柏……小柏。” 田渊柏循声望去,但昏暗的环境让他看得不甚真切,只不过,尽管看不清来者何人,其音色却是他永生难忘的。 “爹?娘?” 嘴张大得仿佛能塞下个拳头,田渊柏提剑的手颤抖着,凤眸盖上层水润的雾气,让他更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了。 尽管他记得昨日陵游长老的那番话,可思念早已盖过了内心所有的疑虑。快步上前,他企图看清父母的脸,太久太久了,他们已经离开他太久了。 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没人真的关心过他在意过他,他的性命,似乎向来都是为随时准备为世人牺牲而存在。 曾经极为盛名的田氏一族,护佑世人数百年,最终却落得全族不得善终的下场。 田渊柏笑笑,心中多年积压的委屈在听到父母的声音后,如同膨胀的气体将要爆炸开来。 如今他遇到了那个真心关心他,在意他生死的人,可当他仅表露出自己卑下的心,便立马遭到了拒绝。 不,甚至都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而是直接选择漠视,甚至是将他一人又丢回了那个清冷又孤苦的地狱中。 说到地狱,他现在又何尝不是真的只身困在了冥界? 他敛起淡漠的冷笑,径直朝父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柏?” “真的是小柏?” 似是一男一女漂浮在半空,五官却早已消失,只剩个黑灰的魂魄。田渊柏脚步一滞,微微抬头看向他们,喉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甚至伴有撕扯的痛感,脖颈疼得难受。 “爹,娘。” 不知到底是游魂变幻成的,亦或是真的,田渊柏都不在乎,真的太久太久了,身边空无一人的生活他过了太久了,他现在不过是想找寻个可以暂时依偎的角落,好好休息休息。 “小柏长大了。”田父的声音如同当年那般醇厚温吞。也对,他曾是位温柔又强大的捉妖师,门下有许许多多的门徒,可家中事变后,所有的门徒也惨遭清算,唯独剩下的,能找到与田氏一族有关联的人,如今也仅剩他田渊柏一人了。 第200章 不知该不该感到庆幸,当年杀害他全家满门的妖物自那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得以为他留了成长的机会。 但这么多年,他亦从未放弃过复仇。 在拜入天筑门之前,田渊柏白天为民除妖,到了夜晚,便默默找寻它的踪迹。可那狡猾的妖物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任凭他怎么拼命搜寻,竟连其毛发的位置都打探不到。 血液中留着捉妖师的命脉,他恨极了妖物,可偏生所爱之人又是只妖,田渊柏只叹这是老天在捉弄他,非但给了他一个从未好过的命运,但凡他想改变,想让自己过得幸福些,误以为幸福即将落入掌心时,而后又会赠予他一个巨大的重创。 “你可真是老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柏怎么会长不大呢?”田母的脸虽无,但和蔼的笑声总能让人猜出她的表情为何,“已经忘记是多少年了,我与你父亲,徘徊在此处多少年了。” 听及这番话,田渊柏忍不住握紧拳,语气中带有几分忧郁。 “我不知你们到底是真是假,但能见到你们,我已然满足。” “父亲母亲……渊柏为庸才,着实找不出当年的那只妖物为你们二老报仇,我心中有憾,亦不知此生能否圆了这个梦。” “但我只希望父亲母亲能速速前往极乐,重新投胎,不要再做游魂,儿子对你们惦念,可更希望你们能去重寻属于自己的人生。” “都不重要了。”田父田母异口同声,语气中带着欣慰的笑声,田渊柏心头泛起丝酸涩,正欲张开的口,又在对他们行了个礼后闭上。 躬下身子,田渊柏朝两个飘荡的游魂行了个大礼,泪水顺势滑落下来,滴在了干涸的地面上。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父母对他抱有失望,握着的拳收紧,千言万语都夹在心间难以言说,苦涩的泪水也堵住了他最后一丝开口的机会。 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语,田父田母又稍稍朝他飘近了些,虽只剩下一个魂体,但面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哪怕再也无法接触,也想离他再近些。 “小柏啊,前尘往事,我与你母亲在时光的长河中都已渐渐淡忘,莫要让仇恨缠绕了你一辈子。”田父语气温和,靠近时游魂带来抹冰凉感,让一直弯着腰的田渊柏微微瑟缩了一下。 “可还记得我从前教导过你的?天生我们田氏捉妖一脉,对于那些遭受妖邪祸害的百姓,我们便要拯救到底。” “只要我们的孩子心中还存在有正义,坚守自己的道义,降妖除魔。其实当年究竟是何妖所为,都已不重要了。时光荏苒,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坚持匡扶正义的那颗心,不要被邪恶的邪物所磨灭。” 田父提及“邪物”两字,田渊柏的脑内便瞬间浮现出了裴萱萱的脸,倍感心中有愧,他忍不住发起抖,好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可我若有悔呢?” “什么?”田父撞了撞身旁的田母,似是不明白田渊柏的意思。 恰逢在这时,将“骸忱”弄到手的裴萱萱恰好原路返回。 本以为这人不会老实呆在原地等她,还要让她费心去寻,未成想,待她回到原处,竟还能看到田渊柏的身影。 但他面前怎么还飘着两只游魂?田渊柏还对着那俩游魂行着礼? 抱着几个疑问,裴萱萱慢慢走上前去,对着田渊柏的肩膀拍了拍,显然对方因过于沉浸而未注意她的到来,被她这么一拍,田渊柏差点被吓得跌在了地上。 “师姐?” 诧异地望着她,裴萱萱眼尖地发现这腹黑蛋子脸上竟挂有两行亮晶晶的东西。 “怎么哭了?” “有人欺负你?那两只游魂?” “别怕,老娘替你干掉他们。” 说罢,裴萱萱即刻唤出妄念,剑柄一握,剑尖直指面前的游魂,将田渊柏与其隔开了来。 “你你你!” 待她的脸清晰地展现在游魂面前,田父田母震惊地瞧着她,随之整个魂体都颤抖了起来,裴萱萱误以为他们是因妄念强大的剑气所恐,殊不知他们害怕的实则是她这张美丽凌冽,又让人永生难以忘怀的脸。 “是你!” 第106章 爱是同病相怜的绝症 偶有阴风刮过,裴萱萱一身干练黑衣上的系带被吹得来回摆动,树影婆娑,挡住了地面仅有的两个人影。 仍保持着举剑的姿势,裴萱萱满足地品尝着游魂对她的畏惧感。 她就是喜欢施压这种压迫感,反正只要她人杵在这,连术式都不怎么需要使便能得到压倒性地胜利,何乐而不为呢? “你你你……”田父田母指着她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游魂没有五官亦没有四肢,但裴萱萱仍能感受到两只魂魄对她的指指点点。 真吵真烦,打散它俩算了。 她正有此盘算,抬手便将妄念瞬间分作两柄,当剑就要朝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游魂刺去时,妄念竟被道剑气打了回来。 妄念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子,“哭唧唧”弹回她的掌心抖了抖,犹如在求得她的安抚。 裴萱萱本就爱惜自己的宝剑,见它被欺负,循着剑气就朝后望,发觉竟是藏锋的手笔。 “我在这为你出头,你这是在做……” “他们是我的父母。” 她怔愣了几秒,以致于连“什么”二字都还未说出口便被田渊柏打断,努力用大脑分析了一下信息,而后知道了真相的她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尴尬得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第201章 “叔叔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们二老是师弟的……” 看着田渊柏阴沉的一张脸,裴萱萱笑得牵强,表情似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和她说明情况。 深吸几口气,她终于做足了被对方父母责怪的准备,虽不知者无罪,但对方毕竟出自捉妖世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被她这么没由来的攻击,可不生气吗? 脸换上个看似友好的假笑,裴萱萱转头正欲同二老解释,岂料身后的两个游魂早已不知所踪。 “……”田渊柏被泪水洗刷过的瞳孔本明亮耀目,但当发觉父母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消失后,眸色又暗了下去,适宜地融入了周遭昏沉的环境。 “田渊柏。”裴萱萱难得叫了声他的名字,田渊柏听得有些不习惯,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从望着父母消失的方向挪回视线,他对着她浅浅笑了笑,却苦得很。 只觉这小孩有点孤单得可怜,裴萱萱心底竟生出股难言的揪疼感,甚至手不受控制地揽上前去,把他抱住。 她仅矮了他半个头,所以可以让他很好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师姐。” 刚听闻田渊柏唤她,下一秒,裴萱萱便感受到肩膀上热了一块,潮潮的湿湿的。她心下了然,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让他贴得自己更近,手不停轻拍着他的背部,如同在哄一个爱哭的孩子。 泪如同决堤的潮水,肆意地狂奔而出。田渊柏自家门破灭后,从来没有酣畅淋漓地大哭过一场,他本是个不擅表露过多情绪之人,身为捉妖师,他也不能随意暴露自己过多的情绪,以防被妖物捉到其破绽。 可他,却在被心爱之人细细安抚后,再也无法强忍住这种卑弱的情感,憋于心中几十年的苦闷在此刻泄出,拦都拦不住。 两个人影在来回摆动的树影下忽隐忽现,如不远处紧贴在一起的无显峰,紧紧相拥着,又像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相撞,相互依偎,相互慰藉。 “在我面前哭了这次,以后可不许在别人面前再哭了哦。”裴萱萱鼻子也被他搅得酸酸的,想起自己曾经破破烂烂的人生,竟与田渊柏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情感。 “那意思是,在师姐面前还是可以再哭的?” “以后,只有师姐能看到我哭?” 眼眶红得像只小兔子,田渊柏的鼻子也红红的,裴萱萱捧起他的脸,有点不知所措地拿起袖子为他擦掉眼泪,却没有回答。 “疼,师姐的这身衣裳,料子太粗糙了。” 田渊柏含着泪的眼眸为他的多情眼平添一丝深情,裴萱萱看得出神,甚至于忘了表情。 见她只瞧着自己,田渊柏想起方才她没有回应他的告白,而是选择直接逃避,本欲攻上前的心思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安地舔了舔唇,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牵起裴萱萱的手,不敢太用力,只敢轻轻摩挲着,“其实我并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父亲与母亲的游魂,曾早在十几年前,我就试过开坛祭法为他们超度,而后有位方丈告诉我,说我的父母今生做的善事许多,早已登往极乐。” “若那位方丈当初没有欺骗我,那么今日我看到的这两人,许是假的。不过假的又如何,至少,我还能以儿子的身份与他们再说说话。至少,这一刻,我还是个有家的人。” 他自顾自说着,头却越垂越低,裴萱萱代入了他的感情,只觉听得委屈,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潸然泪下,却*无畏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便这么直勾勾鼓励式地看着他,代表他还有她这么一个听众。 “当初年幼的我不理解,明明做了半辈子的好事,明明半辈子都搭了进去,只为为民除害,可为何却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握着裴萱萱的手忽而收紧,她盯着田渊柏无声地流着泪,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而流。 对啊,她都忘记了,一心只披着裴御萱的皮囊同他明里暗里的斗,久而久之,竟把自己最本质的灵魂都给忘却了。 将裴御萱的这层皮剥开,其实她不过也是个寻求陪伴的孤苦游魂,沉溺在现世中被抛弃的环境里久了,连自救都成了愚不可及的奢望。 在现世被人伤久了,伤多了,久而久之,渴望变作了仇恨,但她不懂,最憎恨“爱”这个字的人,其实最渴求爱。 她于现世中装作无所谓,不在意,其实却在暗处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得到了爱的人。 转念一想,是不是其实她和田渊柏都受到了诅咒,诅咒他们此生都无法得到幸福? 真是拿到了个天打雷劈的破剧本! 裴萱萱暗自朝着老天爷“忒”了一口,将她动作看在眼里的田渊柏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但也被她逗得干笑了两声,眼底噙着眼泪,也不知到底在哭还是在笑。 “哭够没?哭完了,晚点陪你去给叔叔阿姨上柱香去。” 虽然被田渊柏嫌弃自己擦泪的技术,但裴萱萱仍旧不依不饶捧着他的脸咵咵胡乱猛擦一顿。 天筑门俩牛哄哄的弟子挂着满脸鼻涕眼泪出门,被人看到多丢人啊。 “叔叔阿姨?”田渊柏满头问号,对她的这个称呼感到好奇又陌生。 “啊,忘了。” 裴萱萱拍拍自己的头,忘记自己现在仍呆在古代里:“我指的是——令尊令堂。” “师姐亲自陪我去?”田渊柏揉了揉被搓红的脸颊,吸了吸鼻子,样子有点委屈巴巴的,但软乎乎的,与以往张牙舞爪,腹黑可恶的那一面不同,可爱极了。 第202章 “陪你去,陪你去。” 说罢,裴萱萱用几秒的时间努力转换好了心情,牵起田渊柏的手就要离开。 “师姐,我的脸被你搓得好疼。” “知道了,我错了,下次还敢。” “师姐,我以后私底下能不能叫你的名字。” “随你随你。” “萱萱~” “……” “师姐不回答,那就是默认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咯?” “田渊柏,你真的是……” 回到天筑门天已大亮,站在华竹的面前,裴萱萱摆出副“知错了”的表情,站得笔直,手中稳稳端着“骸忱”这味药材,模样仿似在等候华竹的发落。 “任性!萱萱,你着实太任性了!” 华竹气得直拍桌子,内伤初愈的他还经不起情绪的过大波动,便狂咳了几声,带出些许血丝,吓得裴萱萱趔趄几步,冲到华竹的面前搀起他的手臂撒娇。 “师尊,我这不是为了天筑门的众弟子吗?” 她嘟着嘴,先前又因与田渊柏大哭了一场,眼尾的红痕还未散去,显得她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怜惜。 “萱萱啊,你师傅昨晚知晓你溜出天筑后,彻夜未眠,一直担心着你。怪我怪我,我就不该告诉你方法,不过你说你也是,要去如此危险之地,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总该安排多几位弟子陪着你,也安全些啊。” 陵游一脸嗔怪地站在殿下望着她,但内心更多的是自责。 问天则坐在掌门殿下的客椅上,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默不作声,只给了殿前长跪不起的田渊柏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起身。 南星不忍看到裴萱萱被责罚,素来求稳的他也站不住了,慌忙走至殿中为她求情:“掌门,长老,师傅。你们就别怪师姐了,虽我说得确是不近人情些,但众弟子的毒若不尽早些解开,只怕会给其留下后症,届时若要再医治,便难以根治了。弟子们又是修行之人,若伤及了灵根,可就不好办了。” 华竹眸子闪了闪,心情似有所平复,“你们一个两个,竟都如此向着她,若要以她首席弟子的身份来讲,得人心固然是好的。可既身为首席,做事冲动,且不向掌门提前告知危险行动,带着自己的师弟独闯龙潭虎穴。你的灵力了得,或许可以轻松解决,但你的师弟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安危?” “知道错了,师尊。” 裴萱萱不知如何再为自己辩解,因为她此次的做法本就是抱着一错再错,错了就认错的态度去做的。 在殿上抚着华竹白色的头发,像在为一只炸毛的猫咪顺毛,裴萱萱又调皮地对着殿下刚起身的田渊柏吐了吐舌。 诧异间,田渊柏失笑,但站于殿下又不敢太过于放肆,便速速将头低了下去,唇角的笑意却更盛了。 第107章 命运使然?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裴萱萱翘着脚躺在床上,这样优哉游哉的日子已经好久没过过了,突然闲了下来,她竟有点不习惯,反倒束手束脚的,不知接下来该干嘛。 “主人~” 正想着要不要溜下山去看看乌泽他们,顺道看看唤莲恢复得如何了,一个小水人立马闪现在她的面前,许是怕她看不见,还在床底使劲挥舞着小手。 “哎哟,想死你们了。”裴萱萱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弯下腰去接,水人顺势爬上她的掌心,被她像个宝贝似的端起,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主人,最近怎么你都不来看看我,我在这都要无聊死了。” 乌泽的语气有点发虚,心不在焉的,裴萱萱刚要问他怎么了,话头便突然被般若抢了过去。 “裴御萱,你再不过来接我们,我们就自己去天筑门了。” 对面的音量猛地放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喇叭放在她的面前,裴萱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仗着对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但顾及他们几人的情绪,还是放缓了语气。 “哎呀,最近这不是忙吗?之前不是给你们传讯说旭戈在门内大闹了场,害得我还得给他收拾手尾。” “那现在天筑门如何了?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水人又再次易了主,这次说话的是齐桑徊。 “不必了不必了,都解决了。先前众多弟子着了旭戈的道,被下了毒,而后我已去将解毒所需的药材取回,现在大伙都已经痊愈。我这次,揽了个大功啊!” 裴萱萱贼兮兮跟着对面的几人炫耀自己的“战绩”,只想听听他们的夸赞,不料,几人竟异口同声地质问道:“那还不快来找我们!” 得得得,都是祖宗,就她是孙儿。 吃了瘪,裴萱萱犯了小性子,反正几人呆在齐国吃好喝好,跟着她来天筑门,又得修行又只能吃些清淡口,想不通这几人怎么整日闹着要来,连给她个好好喘息的时间都不肯。 脾气上来了,裴萱萱于沉默了几秒后便直接掐爆了水人,满满一捧水洇在掌心,让她本就被逼得烦躁的心又恼了几分。 刚想要起身去寻个能擦拭的东西,门却刚好传来响声,好像有人站在外面等她。 裴萱萱起身眯上眼朝卧门看去,纸糊的门扉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甚至都不需得她费力猜,便知来者何人。 “萱萱。” 田渊柏语气轻快,心情似极好,尾音上挑,仿若有按捺不住的喜悦要与她分享。 第203章 “来了来了。”裴萱萱无可奈何地上下拢了拢唇,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又熟悉,想不到这家伙竟还真顺着杆子上了,日后真打算如此叫她。 算了算了,看在他亦同为“心病病友”的份上,她懒得再与他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琐碎事。 “师弟怎么想到来我这?” 该解决的事几乎都已经解决,裴萱萱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事需得“劳驾”她的,便于打开门后,对其歪了歪头。 阳光恰好打在她的身上,今日她换上了常服,而非再穿着弟子服。好看的鹅黄色长裙,腰间坠有一圈绿色的花边,再点缀上一串大小相宜的白色珍珠链,远远瞧去,竟和秋日相映衬,如株味道淡雅的桂花树。 举着手中的两壶酒呆愣望着她许久,直到裴萱萱用手在其面前晃了好几遍,甚至怀疑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正打算拉他去药王谷看看脑子,田渊柏才痴痴应答:“桂花酒……” “大白天找我喝酒?” 裴萱萱环起双臂倚靠在门框上,揶揄地上下扫了他一眼。 难得今日他把自己捯饬了下,不然除开偶尔发神经的几次穿得明亮些,他便常常整日的黑白灰,弄得自己老气横秋的,都快要看不出他还是个小年轻了。 “师姐今日的衣裙,与这酒正配。” 田渊柏眸光熠熠,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回答。裴萱萱抿抿因秋日的干燥而变得有些干涸的唇,心道反正自己也渴了,索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于院中坐下,枯叶偶尔飘落几片,倒颇具古人诗文中的“伤春悲秋”之境。 酒开坛,裴萱萱便闻到股极香的桂花味,与她先前做的桂花糕做搭配,简直一绝。可惜近来她忙这忙那,连觉都不曾睡饱过,压根没有时间下厨房,更别说惦记去做那制作繁琐的桂花糕了。 见裴萱萱露出对其惊艳的表情,田渊柏觉得自己今日送的礼是对了,本就极佳的心情如今又好上了几分,说着便从桌上拿起两个杯子,将酒盛满,“师姐放心,这酒不易醉人,可多喝些。” 反正今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要做,齐国那边没什么大事发生的话,乌泽和般若也就偶尔跟她闹闹小脾气。而唤莲身上仍带有伤,不宜多挪动,裴萱萱的本意是先让她在那好好修养,否则带着身诡异的伤回来,只怕届时被华竹他们发现,她还得费心想一堆借口去圆。 酒杯被田渊柏端至面前,裴萱萱笑了笑,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浓醇的酒香在口中散尽,品出的滋味竟比闻到的还要香,裴萱萱回味无穷,又倒了杯,再次饮尽。 “改日我空了,做点桂花糕配。” “绝配!” 裴萱萱竖起大拇指,对着田渊柏眨了眨眼,俏皮的模样让田渊柏看得出神,全然忘记自己手中还握着酒盏,手微微一晃,竟洒了些出来,浸湿了衣袖。 “整日毛毛躁躁的,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裴萱萱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正要从怀中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却看到他也从怀中拿了张帕子出来,二人的手都滞在半空,气氛略尴尬。 “这手帕……”看起来有点眼熟,裴萱萱美目一瞪,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是萱萱的帕子。”田渊柏讪讪笑着,又许是怕她将其夺回,便多了分心眼,静静打量着她的表情,同时将掏出帕子的手又放回胸前,企图将帕子收回。 “你还留着作甚?都用过了。” 她感到有些无语,又或许两杯酒下肚,有点微醺了,说着,她站起身就要抢回那张帕子。 “我我我……我喜欢。” 田渊柏也急了,慌忙站起身与她争抢,过程中两人都不敢太使劲,仅留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那点分寸。 “喜欢什么你喜欢,一张破帕子,喜欢我再去山下给你批发几十条。” “批发?”田渊柏挑挑眉,对于近日她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奇怪词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呸呸呸,我的意思是——等有时间了,我再下山给你多买些。” “女儿家的大花手帕,你留着用,总感觉怪怪的,改日给你找些素色的。”提到这,裴萱萱忍不住笑出声来,便看到田渊柏因碍于不敢大力争抢,此时紧张得翘起了兰花指,又刚好手中死死捏着她那张绣了花的帕子,这画面…… 真是太好笑了。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裴萱萱现在也不怕他了,毕竟昨日勉强与他交了次心,应当也能算作是她“同甘共苦”的半个友人,便直言不讳到。 “你这样式的,不会是断袖吧?” “胡说八道!”田渊柏明显是被她的这番话气到了,总觉他的爱她忽视便罢了,现在还要来嘲弄他的情感。本开开心心捧着强烈的爱意来寻她、陪她,现她毫不上心也罢了,但竟还被她拿来踩于脚底,反复蹂躏。 “萱萱,你不要这样。” 但终其根本,田渊柏还是不忍责怪她,反正在感情这处,他永远都是最低微的那方,她怎么都好,可就是不能质疑他对这份爱的含金量。 但裴萱萱只觉他是被自己说像个小娘子生气了,努了努嘴,心道自己反正也打算与他搞好关系,态度便立马软了下来。 “好啦,我知错啦,我有一位这么好的师弟,他这么贴心来为我送酒庆贺,我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我的这位师弟,最为英勇神武,热血霸气,怎会是个小娘子做派呢?” 第204章 “你说对吧?”语毕,她还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却见他缩了缩身子,迅速将帕子塞回了怀中,还对胸口拍了拍,仿似这样才放心。 “萱萱……” 欲言又止,树叶又落下几片,田渊柏只觉似乎老天都在帮他,为他造了个极富有意境的景色,便在心中打足了气,转而继续到。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嗡! 田渊柏此番绝杀般的问题一出,几乎让裴萱萱的脑袋进入宕机状态。她听到自己的胸腔忽而朝里又朝外来回狂烈蹦着,然后耳朵传来强烈的嗡鸣声,掩盖了当下所有的音源,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会吗?” 田渊柏乘胜追击,显然这次不想再让她逃避,而他也不想再不清不楚地面对这份感情。 呵。 裴萱萱在心底冷笑。 永远在一起吗?永远像个死敌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吗? 起先在无显峰下,其实她就已经逃避过一次了,本以为那样田渊柏便会放弃对她的追索,奈何奈何,怎么逃都逃不过。 这就是命运吗? 也对,他是谁啊? 他可是原书中的男主,未来要升为半仙的田渊柏。 她呢? 那她的结局呢? 已经不知该瞧向何处,裴萱萱不知所措地四处乱看,偏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在她以为这一次她还能逃避之时,脸颊被一双温热的手拢上,继而那双只剩爱意的凤眸,勾走了她的最后一丝理智,红唇开开合合,随时牵动着田渊柏的心,使其浮浮沉沉,两人都不好过。 静默了许久,落叶也终停止了坠落,裴萱萱舒了口气,脸上却挂上个悲伤的苦笑。 “田渊柏,我应该……” “会永远陪着你的。”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第108章 被拆穿的身份 架不住乌泽与般若的轮番闹腾,裴萱萱终是遭不住“折磨”,乖乖前去接回两位祖宗。 唤莲恢复得很好,这时正乖巧地平躺在床上,碧绿的眸子亮亮的,裴萱萱走到哪她的目光便跟到哪,看得裴萱萱的心软软的。 坐于床边,裴萱萱为唤莲掖了掖被子,一众人则坐于房内的客椅上品着裴萱萱用以“赎罪”的桂花糕。 直接生吞下两块,乌泽鼓囊囊的嘴合都合不上,但还要同般若去抢那仅剩不多的桂花糕,谁都不肯让谁。 盘子上最后一块黄澄澄的糕点放置在白瓷盘上,煞是夺目,仿佛在故意刺激着两人,拱起战火。 “这是主人做给我的,请你放手。”乌泽假意客气地低声警告,脸上的肌肉却因过于激动而不停抽动着。 不知是否是被乌泽的这番话气的,般若失控地从嗓眼咳出口火焰,把乌泽这个怂包吓得半死,倏地便躲到田渊柏身后瑟瑟发起抖来。 田渊柏与齐桑徊无奈地对视了眼,任由乌泽扯着他的衣服晃过来缩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三人在玩老鹰捉小鸡。 “行了,你俩消停些。” 计蒙抿了口淡茶,趁两只大妖还在眼神对峙中打的有来有回的时候,抬手便捏起那块桂花糕,放入嘴后甚至还未咀嚼,便直接咽了下去。 “计蒙!!!” 乌泽愣了几秒,而后抱着脑袋大叫,声音响彻房梁,般若则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前揍他,却被计蒙施了个土遁,将二人都隔绝在外。 世界清净了。 衣服被乌泽扯得七扭八歪的,田渊柏尴尬地低头理了理,一旁的齐桑徊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去帮他的意思。 “行了,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如位幼儿园班主任管理着最小的年级,裴萱萱揉了揉绷紧的太阳穴,着实对这几个难以控制的妖怪感到头疼不已。 也不知道当初裴御萱是怎么驯服他们的。 她叹气,对几人甩甩宽袖,示意可以启程了。 唤莲既已恢复好,待在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益处,毕竟皇宫不比自家,人多眼杂,这几只妖怪又生来不安分,丁沥一死,虽没了国师这个大麻烦,可待久了终究不妥。 将他们先赶到皇城外,裴萱萱本意先进宫面圣,先前祭坛一事还未向齐王禀报。虽从齐桑徊的口中得知,裴萱萱一行人为齐国除了丁沥这个祸害,齐王满意之余并没有再多过表示,但祭坛终归是要按起先的流程来走,如今遭遇变故,许是扰了齐国历任国主的清净,裴萱萱以为,还是得去齐王面前露个脸,再代替天筑门送以关怀的。 至于到时这齐王对她是责备也好,夸赞也罢,华竹派给她的这个任务,她也算是勉强圆满完成了。 “什么?王上不在大殿?”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裴萱萱大概了一下时辰,掐指算了算,现在应是群臣正要下朝的时间。 齐桑徊扁嘴摇摇头,满脸“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说道:“当初你不是在父王面前谏言,说想给天下的女子一个读书的机会吗?” “我不也赞同你的想法?” 裴萱萱点点头,期待着齐桑徊接下来的回答。 “现在父王正忙着这件事呢,招来了几位大臣,准备去书房议事。” “真的假的?”裴萱萱大喜,激动得难以抑制,转手便将齐桑徊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齐桑徊狂喊头晕,裴萱萱才将其放下。 第205章 “你们天筑门的首席做派就是这样?” 本以为齐桑徊会气急败坏地揍她一顿,反正裴萱萱也无所谓,办成了件更大的事,喜悦掩盖了一切,可意想不到的是,齐桑徊竟红着脸再次回抱了她,打得裴萱萱一个措手不及。 “裴御萱。” 其他人都已经被裴萱萱打发出了皇宫,如今应当在皇城脚下等她,那就代表现在只剩下她们二人。 齐桑徊唤了她一声,脸上的红色却更浓了,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 “干嘛?”待被松开了桎梏,裴萱萱扭了扭酸掉的脖子,将手背至身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齐桑徊回应,继而又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心觉自己得赶紧出去了。 再晚些走,估摸着外面的几个祖宗又要冲她闹了。 想到那群聒噪的大妖,裴萱萱就觉得棘手得很,虽然大家时常聚在一块不会让她感到寂寞,可乌泽与般若这俩家伙,整日就知在她耳边吵架,久而久之,她倒是宁可过得寂寞些。 “裴御萱,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之前在焘芸村救了我的人,不是田渊柏……” 齐桑徊终于鼓足勇气,双手捂着胸口,一字一句道:“而是你裴御萱,是吗?” 完了! 裴萱萱继昨日应对田渊柏脑袋涨疼后,刚有所缓和,没成想今日又来了个爆炸性的毁灭。 她傻在原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正犹豫要怎么跟齐桑徊解释,对方竟抢先一步动作,直接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些。 “你伪装成田渊柏的样子,欺我当时神魂不清辨不出你的脸,你便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了起来,然后骗我说你叫田渊柏。” “对不对?!” 齐桑徊步步逼近,裴萱萱的一只手又被她死死拉着,若是用力,又怕伤着了这娇滴滴的小公主。 反正左右挣不开,也被齐桑徊猜出了大概的过程,裴萱萱咬了咬后槽牙,便换上了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钝钝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齐桑徊终于放开她的手,后退几步,冷冷笑了。 裴萱萱认为,齐桑徊定是对她失望透了顶,且愤怒于自己戏耍了她那么久,日后二人的裂痕定是难以修复。 突然失去了个曾同过生,又共过死的朋友,裴萱萱心里其实不是特别好受。本欲同齐桑徊再解释什么,但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而她本来的目的,的确就是为了整整田渊柏,却没有顾及到齐桑徊的感受,这让裴萱萱感到愧疚不已。 “那……裴御萱,我会失去你吗?” “啊?哈?!”被齐桑徊的这番言论吓得大退三步,裴萱萱吓得嘴张至最大,不论怎么拼命合都合不上。 “我的意思是,戳破了这层关系,你我还能做好友吗?”齐桑徊脸上布上哀伤,浑是舍不得的情感。 “既然觉得会伤害感情,你为何又要戳破……” 感到有些疑惑,虽裴萱萱自知不该这么问的,但话既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因为我齐桑徊做事,素来敞亮。” “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难得见她开怀笑了,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还是甜甜的笑容最适合她这样的甜妹。裴萱萱不由得被她的释怀所感染,情不自禁将她搂入怀中,仿佛在与她道歉。 “裴御萱,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的。”裴萱萱很肯定地回答。 “可惜我不能跟你们去天筑门,但我不会输的,我会在这一直努力成长,总有一日,我会追上你的步伐。”齐桑徊笑中藏着泪,说着说着,黄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滴落了下来,在裴萱萱的肩上晕出朵好看的花。 眨了眨眼,裴萱萱也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虽然以前她对这个娇气的小公主厌恶极了,可不知怎么,就在此时,她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爱意。那是她奢求许久,都难以换来的情感。 于怀中掏出枚精致的符咒,裴萱萱将其递至齐桑徊的面前,“以后想见我,就用这个。” “这是传音符,里面有我的灵力,不论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只要你叫我,我都能听到。” 刚说完,裴萱萱只感觉酸疼的脖颈一紧,齐桑徊竟跳上她的身子,脚勾上她的腰际,整个人都挂在了她的身上,止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答应我的,一定会再见的。” “会的。” 从齐桑徊的寝宫出来,天上的太阳已升至最高点,裴萱萱收了心,朝与几人相约好的地点走去。 “他们去了远处的野外等我?” 站在宫门外的守卫还是先前那个,这次裴萱萱终是与他面对面站着了,可那人更是没了直视她的勇气,沉重的头盔压在脑门上,在他疯狂地点起头时,也顺道遮盖起了他的眼睛。 一心只想着与大伙汇合,裴萱萱随意朝那个守卫道了声谢便匆匆出了城门。 身后的城门刚关上,裴萱萱便捏了个诀,手中散出金粉无数,在找寻着车辙的痕迹。 “这群家伙,让我徒步走那么远?故意整我的是吧?”额上青筋“腾”地冒起,裴萱萱看着眼前蜿蜒曲折的长长车辙,一眼望不到头。她忍不住捏紧拳头,提步就要往目的地赶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发誓,等逮到那几个一声不吭便将她抛下的人和妖,回门后,定是先要把他们一个个跟挂冬日的腊肉那般,将他们挂于她院落里的榕树上,好好地鞭笞一轮! 第206章 第109章 口不对心的假话 一路狂赶,裴萱萱甚至不介意被谁看到她乱步飞奔的样子。 这几个人竟敢大摇大摆地就这么无端撇下她,难得今日她还专挑了身好看的衣裙,只为了来接他们显得正式些。如今倒好,道上的泥泞沾到了柔软的裙摆上,颗颗大小不一的泥点扒上裙子,将她的狼狈尽显。 被风吹得脸疼,裴萱萱抽了抽嘴角,刚想自言自语先暗暗骂一轮,不料脑中忽而闪过道金光,那是她感应到有危险的强大灵力所产生的警示。她极少会去打无把握的仗,也相当于是她为自己设下的前期防护。 “不应该啊,怎么说我也是齐王面前的小粉红。皇城脚下,谁敢如此放肆,敢来惹姑奶奶我?” 步伐被迫放缓,裴萱萱转而慢慢向车辙指引的方位走,又从袖中偷偷掏了张符,以防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突发状况。 渐渐向指引的方位走近,她深吸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烈日正上头,本就狂奔了一路的她有些气喘,汗液粘湿了额前的碎发,黏糊糊地紧贴在脸上,刺挠得很。 可她早已无心关注这些小事,抬手间,一道金色的符咒被她甩出,以常人难以抵挡的速度往目的地冲去。 预料中的爆炸声没有传来,裴萱萱的心更慌了,汗滴直落,从脸颊滑落至下巴,落在了衣领上。她开了灵台去探查附近是否存在有人,不成想,灵台刚开启,身后便速速打来一枚飞针,速度之快,堪比方才她甩出的那枚符咒。 “铛” 妄念懂事地从她身侧出鞘,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将飞针回弹,保下了裴萱萱的安全。 又是飞针。 裴萱萱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唇边扬起个略带邪气的笑,就在这时,几十根银针从她的正面袭来,而她的面前也快速凸起一座低矮的土壁,虽不高,但阻挡所有的攻击亦是绰绰有余的。 “想先引诱我朝后看?”对于这种招式,她早已屡见不鲜,轻松地弯起双臂叉起腰,语气略带几分轻蔑。 “继而再趁着我回头看之时,偷袭我的正面?” “好一招调虎离山计啊,莫离师弟。” 想不到还有哪个脑袋长泡的人会反反复复对她使出这招,裴萱萱甚至懒得动脑思考,答案便脱口而出了。 “啪啪啪” 一个清脆的掌声从她的正前方传来,随着周围树影的摆动,人影渐渐从黑暗中出现,阳光终摸到了那人的脸上,裴萱萱眯眼瞧去,确是莫离那张万人嫌的脸。 “师姐,我好想你。”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不要脸的开场白,裴萱萱几欲想吐出来,要不是顾及方才在齐桑徊那吃了满肚子的昂贵点心,只怕她现在能用胃酸来攻击他。 “你可真得闲,怎么但凡是我出现的地方,总能看到你这种肮脏玩意?” 裴萱萱也懒得再顾及什么情面,既然都已经撕破脸,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咯。 单纯这么盘算着,妄念便如同通了灵性,迅速挤入她的掌心。手中忽而触摸到了剑柄,她惊觉妄念竟变得热热的,犹如拥有了属于人类的体温。 但诧异归诧异,面前还站着个碍事的人,裴萱萱不耐烦地抿抿唇,提着剑就朝莫离冲去。 本以为这奋力的一剑莫离是躲不过的,未料剑尖竟刺入了一方纸扇中,被用以银笺制成的扇面发出被撕扯开的破碎声。向前攻击的势力被止住了,妄念被扇骨夹着难以动弹,裴萱萱眉一凛,有点讶异对方竟忽而生出如此大的力气,能将她的妄念滞住。 “师姐与其有心思同我打情骂俏,倒不如去看望你最心爱的师弟?” 说完,莫离似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哀伤的神情只在他的脸上逗留了数秒,转而便换上个狡黠的笑,盯得裴萱萱心里不是滋味。 “对哦,我也是师姐的师弟呢。” “那我可否做师姐最心爱的师弟?其二也行。” 看着莫离逐渐逼近的脸,裴萱萱的怒火仿佛被泼上了层助燃剂,趁其不备,她左手捏诀,一个金色的法阵出现于掌心,而她表面仍装作被其制住动弹不得的模样,在看到莫离得意的表情后,左手一转,掌心的金色法阵直直打上莫离的腹部,生生击穿了他的腰侧。 “嘁” 发出声冷哼,裴萱萱暗叹对方究其根本是出自天筑门的弟子,身上多少还是有些真功夫的。他许是有了预感,在被击中的前一刻便慌张闪身,法阵只击穿了他的腰部,并未击中要害之处,这也让裴萱萱感到有些失望。 “你废话越发多了,与其有这时间与我反复缠斗,倒不如多多练功,修得厉害些再来挑战我。” 眼尾带勾的媚眼换上个势在必得的笑,裴萱萱瞧着莫离蹲下身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间*,汩汩漫出的血染红了他指节分明的手。她眼中对其毫无怜悯之情,抬手间正要朝其头顶来上致命的一击,却在这时,她一直贴身带着的捉妖壶泛出异常的光芒。 原本通体翠绿的壶此时变作红色,甚至还在裴萱萱伸手去抚摸的瞬间发出诡异的嗡鸣,仿似在哀嚎哭泣。 “师姐,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莫离如位在做最后挣扎的败军之将,抬头望向她的同时又偏了偏头,就好似在挑衅一般,把裴萱萱给气得半死。 “就算要看,那肯定也得先解决了你这个祸患再说。” 第207章 她一心只想赶紧杀死这个大麻烦,毕竟旭戈坠落谷底后便失了踪迹,天筑门派下几百位弟子去寻,却至今都找不到其尸体。裴萱萱当时便认为其中定有诈,便和华竹通了气,暗自下了密令,让天筑门的所有弟子戒严。 若她没有猜错,旭戈是被自己的这个好徒弟救了去。且不论旭戈究竟是死是活,但他的身体,定被莫离想办法藏起来了。 反正要杀莫离这事,是列入了她计划中的,裴萱萱灵机一动,便先用术法止住了捉妖壶的响动,以防自己分心。紧接着,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想到了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只见她俯下身子,犹如在对莫离做最后的警告。 “田渊柏死不死,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让你死。”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的心就替她后悔了。不知心是怎么和嘴分离了,两者像是无法再共存的生命体,来回拉扯,站在了对立面。 裴萱萱反倒被自己简单的一句话闹得差点破功,心虚地快速咽了咽口水,她的眼神闪烁,破绽百出,被莫离完全看透,甚至不惜对她嘲讽起来。 “是吗?原来他田渊柏不是师姐的最爱啊?” “自然……”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犹豫她迅速应答,但最终的迟疑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表达否定的话语怎么都说不出口,裴萱萱巴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让自己清醒些,心却仍旧无法平静下来。 “自然不爱他。” 话一经强硬地说出,裴萱萱便又开始后悔了,口不对心的自己变得不再果断,纠结又拧巴,她可烦死现在自己这副忸怩的作态了。 “唰唰” 树林边恰时传来衣料摩擦灌丛的声响,裴萱萱猛地回神转身观察,却未见任何人的踪影。 莫离自诩自己最是懂她,也看破了她反复纠结之下的真心,唇边挤出个自嘲的笑,痴痴瞄了她一眼。 “师姐,既是如此,不如你爱我吧,我很乖很听话的,比他好太多了。” “你?”愤怒又再次被勾起,裴萱萱眸中闪过重燃的怒火,瞪着他。 她气只气在莫离竟然大言不惭地认为,他能胜过田渊柏。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惜莫离了这株好苗子,裴萱萱略带几分惜才之心,对他施舍了些许惋惜之色,却让莫离觉得这是他遭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以后,我应是不会再见到你了。”裴萱萱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像是个没有了生气的机器人,抬掌便要运气,企图用强大的内力震碎他全身的器官。 这招狠辣又霸烈,裴萱萱以往都不大爱使,除非是遇到了个她极度怨恨之人,她才会使出这招。 强可撼天摇地的气被凝聚在掌心,又快又猛,在落掌的前一秒,她还在默默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猜测自己会不会见到那个设想中的人。 果不其然,掌风正要落下,于砸穿莫离头顶之际,一股浓烈的毒药味扑鼻而来,裴萱萱早已屏气等待着一切,反手便将未放出的掌风朝大致的方位狂甩。 只听见“扑哧”一声,如肉被迸裂开的声音。紧接着周围散出大片腥臭的毒气,烟雾弥漫,能见度变得极低。 只能依靠听声辩位,裴萱萱下意识朝下一抓,原本还跪在地上的莫离早已失去踪影,她料到旭戈出手很快,却没想到这么快。 敌在暗她在明,裴萱萱刚刚嘴上虽是说着要收拾莫离,但其实心里也对此没有太大的胜算。 莫离敢独自出现,并不像他的作风。起初她便猜想其附近必埋伏有其帮手,左猜右想,她着实是猜不出谁来了,灵光乍现间,脑中浮出的唯一名字仅剩“旭戈”二字。 散出的毒雾其实伤不到她分毫,就是有点呛嗓子。身边已经完全探不到人的气息,裴萱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手便把衣裙干净的一块撕下,将它卷成块面罩的样子覆上了半张脸,继而再次唤出灵力去寻车辙的痕迹,一路追踪起田渊柏几人的踪迹。 而另一头,倚靠在大树之下奄奄一息的田渊柏,似是在用最后一丝力气抬着掌,掌心有捉妖壶即时传回的声音,这便意味着,方才裴萱萱与莫离的所有对话他都听了遍。 “萱萱……”又捂着胸口咯了口血,田渊柏无力垂下掌心,绝望地看向碧空之上高悬的烈阳,然后露出个痛彻心扉的讽笑。 明明天还大亮,他的世界却如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眼前的所有光景都在逐渐变暗褪色,没过多久,田渊柏整个人便脱了力,失去了生气。 第110章 黑骨 毒雾蔓延的速度很快,裴萱萱被扰得烦了,便使出个风咒将其吹散。瞬间,眼前一片澄明,回望脚下,追踪的车辙痕迹也近乎到了头。 可仍未见大伙的踪迹。 皱了皱鼻子,虽布料遮盖了许多臭味,但鼻腔还是被灌入了一些,害她狂打了好几个喷嚏。毒雾不致命,反倒她的鼻子被盖得严实,在秋季沉闷的天气加持下,导致她有些呼吸不畅。 一把将罩在脸上的布料扯开,裴萱萱终得以大口呼吸着,毒雾被吹得散尽,风咒还余下些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为她带来丝舒爽。 “你怎会在此?” “不是已经与他们回天筑了吗?” 身后传来个苍老的男声,裴萱萱惊讶转过身,却看到计蒙撩起帷幕,也惊讶地回望她。 第208章 “计蒙?” “你不是说你先回焘芸村了?” 二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忽而回忆起莫离说的那番话,裴萱萱眸色暗了下去,本以为他是故意耍弄之举,如今细细想来,莫非,田渊柏他们真的遇到了什么变故? 越想越慌,计蒙眼看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猜到了大概,于是迅速交待了自己的行踪。 “我方才本欲给唤莲一瓶专治疗妖兽的膏药,可临走时太匆忙,回到了焘芸村才想起。于是,我伪装成曾受过你救助的医者前往天筑门送药,你门内的弟子却同我说你们仍未归来,我只觉奇怪,便回这处探探情况。” “沿途我还感受到你曾在附近用过我的术式,便巡着你的气息找来了。” 他或许也心感不对,语气有些急促,似在催促裴萱萱去查清情况。 “莫怕,有我陪你。” 计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回魂,二人便立马一头扎入茂密的林间,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车辙的痕迹越追越浅,金色的粉末在某处戛然而止,这就意味着马车是在此处消失的。 而裴萱萱早已六神无主,心底只期盼田渊柏他们几人可别真的出事。 就在这时,血腥味突然钻入二人的鼻子,再往前多走几步,味道更浓了。她被刺激的味道搅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眉头蹙起,但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走。 被灌丛挡住了去路,周围也没有了能走的路,两人在原地徘徊了一会,裴萱萱忽而想起自己身侧还挂着田渊柏的捉妖壶。 即刻将其解除了禁制,通体变红的壶又开始发出惨烈的嘶鸣声,尖锐得让人抓心挠肝。 刚要散出大量的术法寻人,计蒙却也被捉妖壶的“惨叫”吸引了注意力,可二人均无法理解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踌躇间,计蒙因施咒而大幅度动作甩起的衣袖,无意拂过身前的暗绿色的灌丛,黄色的宽袖沾上大片发黑却已融入灌丛的血液,乍一看,特别的显眼。 只有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鲜血才会变成这种黑黢黢的颜色,裴萱萱的心又下坠了几分,连眼睛都不敢再多眨几下,甚至忘记了自己还会术式,便直接用手去拨开了面前的阻碍物。 顾不上灌丛的硬枝丫划伤手,裴萱萱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像个失了魂的人,反反复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让见惯了她素来冷静一面的计蒙感到手足无措,毫无办法地蹲下身去帮忙。 厚重的灌丛被完全拨开,裴萱萱不知自己究竟是希望找到他们还是不希望找到,直到这时她才清楚自己其实还是以前那个胆小如鼠的人,遇到过不去的坎,心中依旧想着逃避。 鼻腔间环绕的血腥味,于拨开灌丛的那刻变得更为浓郁,裴萱萱从外朝里看去,便看到了双熟悉的靴子,那人已倒在血泊中,连衣服的颜色都分不太清了,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一直逼着自己不许哭出来。 视线从那人的长靴往上,熟悉的脸早已被血糊得面目全非,裴萱萱不顾一切赶忙冲上去,将田渊柏揽入怀中。 只可惜他的身体早已不再温热,而是呈着种冰凉的僵硬感。 血也染遍了她的全身,而她却已木然在原地,抱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脑袋如台残旧的处理器,在发着“咔咔”的响声。 “田渊柏,你起来!” “你这大麻烦,每次都要我救你!” 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裴萱萱吸了吸鼻子,把无用的眼泪又憋了回去,然后赶忙打起坐,想要再次运功救他。 “还有呼吸。”计蒙收回探在田渊柏鼻下的手,对着裴萱萱点点头,然后也打起坐来,加入了治疗。 可惜田渊柏终是伤得太重,哪怕有计蒙这位神的帮助,恐也回天乏术。 “你知道吗……” 计蒙收回治疗的手,望了眼满头大汗的裴萱萱,欲言又止。 “说。”反正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就要朝最崩坏的方向发展,裴萱萱总有种无力回天之觉,放手一搏的冲动在心间漫开,手中治疗的术式不停,她现在只有蹦出这个字的力气。 “他体内的骨头,已经发黑了。” “像碳块一样脆弱。” 仿佛在叙述着什么年代久远的旧事,外加计蒙苍老的声音=线,如远古的传来的钟声。 裴萱萱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时笑了出来,顺道收回了术法。 “原来莫离先前的那番话,是真的。” 果然,田渊柏身上的那条线是莫离埋在他体内的定时炸弹,也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误认为田渊柏受的不过是稍重些的伤,反正终有一日会养好,便没有太过在意。 默默看着他紧闭的眼,此时的田渊柏早已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瘫倒在她的怀里,像个俊俏的木偶被她静静抱着。 她的下巴抵着他的额头,抱着他摇啊摇,浅浅的眼窝再也容不下大量的泪水,颗颗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洗涤了些许凝结的血渍。 “如今之计,只好先将他带回天筑门。他的师傅不是长老么?或许还有机会救他。” 再次探了探田渊柏的鼻息,计蒙叹了口气。气息与方才相比更弱了,虽他身上的伤口已被他们二人治好,但内伤太重,只怕大罗神仙都难救。 “乌泽、般若、唤莲,他们也不知所踪,我……”裴萱萱双唇打着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计蒙心疼地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用法术先将田渊柏变作道仙气,拢到了袖中,然后将裴萱萱搀起,眼神坚定地望向她。 第209章 反正现在她也想不到好办法,只痴痴点了点头同意了,二人便凭靠着裴萱萱下山前布下的阵法,直接回到了她的院落内。 不想让田渊柏受重伤一事散播出去,计蒙先用仙术为田渊柏变了套干净的衣裳换上,继而便将他放置在了裴萱萱的卧房内。 走出卧门,计蒙看到裴萱萱傻傻坐在门槛上,灵魂仿若出走了,正呆呆盯着天空发呆。 “我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全好了,不会再流血了。” 计蒙入门前便隐匿了自己的灵力,虽裴萱萱身为天筑门的首席弟子,认识个神仙倒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他的出现终会引发场小的风波,为了不波及裴萱萱,而她现在也无暇处理这些。 为免去这些琐事,计蒙还是选择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多谢。” 裴萱萱仍旧没有动作,眼睛出神地望着天空,整个人只有一张嘴在张合,像是丢了魂,“我已经通知了师尊和长老,他们过会就赶到。” “那我也不便多留。”就算裴萱萱没有看他一眼,可计蒙还是耐心地陪她坐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似在安慰她。 “你先在此照顾田渊柏,现乌泽、般若、唤莲的行踪未现,我要去寻他们,再弄清今日事发的来龙去脉。” 听完计蒙的这番话,裴萱萱羞愧地将脸埋入膝盖,像是感到无地自容。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们没有防范好,敌人设陷阱暗算,我们也没有办法。” 裴萱萱着实想不通,车上四人,就算是田渊柏与唤莲有伤,但乌泽和般若明明实力强大,为什么还会着了莫离的道。 她左思右想,是真的想不通。 思绪犹如被卡进了个死角,她怎么都走不出来,头沉得有如千斤重,无力再抬起。 “你师尊他们来了,我先走了。” 计蒙感受到院门外有两股强大的灵力渐渐朝他们逼近,本欲再安慰她些什么,但自己尴尬的身份,还不适合出现在两位尊者面前,于是他先隐了身形,只给裴萱萱留下两句话。 “有什么要事要与我商讨,就用镯子唤我。” “我一直都在。” 只眨眼的功夫,计蒙便消失在原地,徒留下裴萱萱一个落寞的影子。 “萱萱!” 院落的大门适时被打开,门外的两人步伐极快,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华竹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徒儿一人缩在角落,心中五味杂陈,但自己身为掌门自是不能乱了阵脚,只微屈下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 “萱萱,无事,我先与问天进去看看。” 她连回应的力气都失去了,巨大的无助感填满了心头,见她还是缩在自己的圈地里,华竹与问天互看了一眼,便越过她的身侧,径直往房内走。 双指并拢,问天的指间冒出道光,点在了田渊柏的额上。 探遍了他的体内,问天叹了口气,对上华竹浑是疑问的眼神,继而摇了摇头。 “皮外伤虽治好,但内里怕是早已被侵蚀干净,剩不得一丝好肉了。” 内心忽而有根弦断开了,裴萱萱的脑袋发出声失控的嗡鸣,仿似田渊柏那只捉妖壶的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强烈,快要将她的整个人都击溃。 “但,还有救。” 问天望向裴萱萱瑟瑟打抖的背影,将手收回,背到了身后。 “他是我唯一的徒儿,我定会全力救治。” 见裴萱萱仍未有所反应,问天又重复了一遍话语,怕她没听清,音量也随之拔高了几分。 “萱萱,渊柏他还有得救。” 第111章 倾心一吻 暮色沉沉,秋日的夜晚总是降临得比夏日要早。 田渊柏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他静静平躺于床上,脸和唇色早已不同往日那般鲜活,透着股濒死的可怖。 裴萱萱坐在床边望着他的脸出神,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什么,脑袋就像是被浆糊糊住了,连喝水这个简单的吞咽动作,都需要脑子发出指令好一会儿,才做得到。 此刻房内掌起了好几盏灯,火光被秋风吹得摆来摆去的,暖黄色的光亮打在两人的脸上,将他们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一如裴萱萱浮浮沉沉的心。 抬头望向仍漂浮在半空中的球粒,它正散发出股专属药的清香。 这是南星在不久前送来的,据他所言,这颗球粒可以用以暂时性的延缓田渊柏体内毒素的扩散。 裴萱萱无望地盯着它好一会了,忽而冷笑了声。 不过就是拿来吊命的玩意罢,又能撑多久呢? 问天先前与她说还有救治的办法,她追问许久,问天却都一直在含糊其辞,甚至到了后来,裴萱萱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个缓兵之计,只为了让她不要感到那么痛苦。 但她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她真的不解。 心中酸涩又苦闷,裴萱萱现在甚至想在他的屋内翻找酒的藏匿处。 喝上两杯,就当大梦一场算了。 “你说你死了多好,这样我就不用老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提心吊胆的了。” “又盼着你死,又盼着你别死,我都快被你整得精神分裂了。” 反正田渊柏现在已经躺在床上失去了所有感官,裴萱萱索性大吐苦水,只想把这么长时间以来憋在心里的苦闷都给倒出来。 第210章 “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本小说一定还会再安排一个跟你一样的人来对付我,他们不过全是你的复制体罢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越过同我的纠缠了?” 若以生存而论,裴萱萱现在确实怕极了田渊柏会嗝屁。 而若以感情来论,她却是更怕了。 田渊柏这人其实在她心中早已不再是薄薄的一张纸片人,而是与她并肩作战多次的战友,对他的情愫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毕竟她从未真切地爱过谁,且一直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不会产生“爱”这种东西的。 以前只为了求生,但在不知不觉间,于她缩在夹缝中求生的某个刹那,她竟在缝隙中窥到了一朵花,似乎只为了她开着,似乎只为了等她而绽放着。 便像极了无显峰的骸忱,在荒芜的土地上伫立着,不畏风雨等待着它的有缘人。 尽管在心底否定了多次对田渊柏的感情,裴萱萱不肯承认的原因有多种,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愿承认自己爱上的是与自己未来兵戎相见的宿敌。 怎么可能可以在一起呢?小说都编写好了的啊。 而她从一开始妄图去篡改结局至今,竟在不知不觉间坠入了这场感情的漩涡,待她幡然醒悟时,自己的半个身子早已沦陷在漩涡里,无法自拔。 盯着他苍白的脸端详出了神,裴萱萱错乱的精神世界突然冒出两只争斗的小人。 一只让她快刀斩乱麻,索性直接送他上西天,也免了后顾之忧,若是届时再出现新的宿敌,那就再重新打算。 另一只则是让她随心走,问问自己到底对他是何种感情,去直面,去感受。 可她却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两个小人间的来回拉扯,苦涩的眼泪便于主体内不争气地冒出,划过她的脸庞,咸得发辣。 “总说喜欢我什么的……”她喃喃着,将身子又朝他挪近了些,傻傻望着他根根分明的长睫,裴萱萱呼吸一滞,却不同往常那般尴尬地闪开,而是就这么默默盯着他,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你喜欢的,不过就是裴御萱的这副皮囊罢了。” 裴萱萱笑笑,美艳的脸蛋却浮上抹自卑,远处的铜镜无意照出了她的脸,惊诧间,她慌张地抹去眼泪,又换上了以往强装出来的孤高姿态,但怎么瞧怎么不对。 原来做了那么久的裴御萱,终点却还是围绕着自己的心瞎转。 不属于自己的皮囊,无论再如何摄人心魄,也是无用的。 忽而在心中升腾起一个或许会影响终身的决定,裴萱萱鼓足了勇气,在田渊柏的唇上落下如羽毛般轻柔的吻,浓密的睫毛划过了他的侧脸。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田渊柏的长睫也跟着动了动。 从田渊柏身侧醒来,裴萱萱全然忘了自己昨晚究竟何时睡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蹿到了他的床上搂着他睡了一夜。 反正当睁开眼看到了张放大版的俊脸时,裴萱萱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大脑断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天刚微微亮,她调整好情绪后,又为田渊柏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皱的里衣。 红着脸推开门,裴萱萱装作无事发生般淡然,可难以褪去的红色早已出卖了她。 “嘴唇怪软的。”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裴萱萱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个趁人之危的老流氓。 昨晚在脑袋极其混乱的情况下,自己竟然主动吻了他,好在这人还死死躺着,否则要是被他抓到,不知道要被他揶揄多久。 宿敌怎么了,她还不是想亲就亲? 宿敌怎么了?亲了嘴难道就不能相爱相杀了?相爱相杀了就不能再亲了? 经由一晚上的愤懑、纠结、犹豫,她的心中早已摆好了一套歪理,拧着嘴拍了拍手掌,终是于心底说服了自己几分,便朝问天的长老阁走去。 脚踩着黄澄澄的桂花一路走来,她只觉鞋底都染了花香,敲开长老阁的大门,她看到问天就仿似在专等她一人,正坐在正对大门的主椅上,抿着茶静坐。 “我问你好几次了,这是最后一遍,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你那可怜的徒弟?” 裴萱萱冲上前直截了当地发问,而问天早就料到今日会有这一出,垂下的长眉抖了抖,便不再逃避,望了她一眼,回到。 “他体内其实是被下了蛊。” “下了蛊?”她惊讶地重复了问天的话,然后在问天的指示下坐上了一侧的客椅。 “不是中毒?” “不是。”问天将吃到嘴中的茶渣吐出,看到裴萱萱着急的模样,竟偷偷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长老,你徒弟要死了!” 裴萱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懂这些大人物脑子里奇怪的想法。 “你好担心他哦,萱萱。”问天乜了她一眼,白色的长眉一侧挑起,语气如同在试探什么。 “难道你不担心?” 裴萱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着实受不了他这副卖关子的做派。 听闻她如此回问,问天沉默了几秒,长眉即刻垂了下去,掩盖了一半眼瞳,让人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其实我起初并不打算说与你方法,若不是陵游执意让我给你自行抉择,我倒宁愿你就此放手。” 放手? 呵,放什么手? 真以为田渊柏死了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了? 第211章 “说说说。” 显然是没了耐心,裴萱萱从一旁的桌上拎了颗葡萄润润嗓,继续催促着他。 “陵游告知我,说他体内的蛊凶狠至极,名唤‘人蛊’。” “什么东西?”疑问灌满了脑袋,她现在本就一团乱麻,让她多思考些问题,怕是都难以办到。 她现在只需有个人告诉她,怎么做,如何做,如此便好。 “‘人蛊’,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炼制成的蛊毒,其效果威力,远大于一些生物淬成的蛊。” 问天欲言又止,抿抿唇,在裴萱萱的眼神威压下才接到,“现在他体内的蛊还在吞噬着他的内里,而要想逼出这个蛊,只能用相同的外力,也就是‘人’。” “陵游那处尚存有一个灵器,是以专门用来吸收些世间难解之毒,它便是其中的媒介。” 说得有些多了,问天感到口渴,便呷了口茶后又启唇:“但你也知灵器只能作为媒介,而真正的主力点便是在于‘人’。” 裴萱萱倏地拍桌而起,她明了,她愚笨的脑子终于明了。 “意思是,让一个‘人’去用内力将其蛊毒逼出,再凭借媒介吸取,这蛊便算解了?” “聪明嘞。”问天捋了捋胡子沾上的茶渣,满意地点点头。 “知道了。” “我这就上药王谷借灵器。” 提步就要往外赶,裴萱萱甚至忘了跟问天道别,转身就朝大门冲去,未料竟撞上赶来的华竹。 “慢着。” 华竹高大的身影将裴萱萱牢牢拦住,她有点诧异自己的师尊竟会猜到她所处的方位,然后赶来。 忽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满脸埋怨地扭头瞪了问天一眼。 “做这种大事,总得经过你师尊的同意不是?” 问天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就好像田渊柏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他可是你的徒弟!”裴萱萱再次强调,但立马被华竹打断。 “是他的徒儿,他自会解决,萱萱紧张什么?” “他是我的师弟!而我身为天筑门的首席,这是我应做的。” “可你最应做的,不应当是以天筑门这个大体为重吗?”华竹脸上难得挂上愠色,语气也比以往要来得重,裴萱萱知道他担心自己,可就是无法领下这份情。 因为,田渊柏她是救定了。 “师尊……” 上齿紧咬着下唇,让原本嫣红的嘴唇呈现出如血的色彩,裴萱萱双手藏于宽袖中相互搅弄着,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不该以心中的这个理由作为搪塞。 但田渊柏身上的蛊毒必须得尽快解开,再晚些,只怕是说什么都无用了。 眼一闭一睁,她好像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 “我……我对田渊柏是有感情的。” “男女之情的那种感情。” 第112章 密道中的思忖 时间的指针犹如被什么术法静默住了,一动不动,华竹怔愣在原地很久了,不知究竟是被裴萱萱的这番情感打动,抑或是无法相信她会爱上谁。 “不会的。” 华竹不停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对吗?萱萱。” “你答应过吾的,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近乎是嘶吼,裴萱萱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被他的一声吼叫惊得不敢出声,本欲搪塞的话语在嘴里转圜了一圈,又被吞回腹中。 “萱萱,你看你把你师尊气的。”问天赶忙上前打圆场,把裴萱萱护在自己的身后,又上前为华竹顺着气。 “徒儿间的情感,真切,纯真,你又何须动这么大的肝火。” “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这好徒弟闹的。”华竹气得双目涨红,从未见他这般样子,不曾对华竹有畏惧感的裴萱萱,此时竟对这个陌生的师尊感到有些害怕。 “别动怒啊,小心急火攻心,待会成堕仙了~” 问天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身后的裴萱萱使眼色,裴萱萱立马了然其意,对问天点了点头,立马对华竹匆忙行了个礼便速速跑路了。 “师尊息怒,但如今眼下是为救师弟要紧,旁的,等我救回了师弟,届时再亲自去您的掌门殿领罚。” “萱萱!你给吾回来!”华竹仍不依不饶,势必要找她问个清楚,问天见状赶紧又抬手将华竹伸出的手拉回,继续为他顺气。 “师兄,我们老了,就别再瞎掺和这些事了,即是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行去解决,你就莫要再瞎这份操心了。” “瞎操心?!” 华竹眼看裴萱萱已然溜远,背影也早已消失在视线内,便转而回瞪了问天一眼,稍稍消下的怒火又攻上了心头。 “吾将萱萱教导至今,总算得上她的半个亲人,她如今这么不要命的救你那徒儿,你让吾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送死又怎至于。”问天吐了口浊气,把华竹搀到主椅上,以手掌为其扇风。 “我不会让萱萱出事的……” “师兄,你不能护他们一辈子的。有些事,总得交给年轻人自己去领悟,待未来当他们能以独当一面之时,遇到问题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问天的话不无道理,华竹白色的睫毛随着他的眼眸垂下,尽显神清骨秀飘萧,却难掩他面上的哀情,而后华竹像是认命似的,将眼阖起,双拳紧握着没有再说话。 第212章 这是她第二次来药王谷,只可惜两次前来都为急事,裴萱萱悲叹自己每次都因同一人而不*得好好欣赏谷中的风景,又觉手头的事耽搁不得,便迅速加快了脚步。 南星许是早就猜到她会前来,早早就在浮空的楼阁中等待着她。 顺着刷了层红漆的镂空长梯直上,裴萱萱误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天庭。或许是因为楼阁设置得较高,便使得整个楼阁犹如坠入了云端,中庭空出的位置烟云缭绕,站在长梯上向外看去,朦胧却清新,美不胜收。 真是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生产出相机。 “师姐。” 裴萱萱正努着嘴惋惜,却听到楼上来自南星的呼唤。 南星前来相迎,一路携着她来到了阁楼的偏房。 匾上清晰地刻着“灵器阁”三字,裴萱萱挑挑眉,只叹陵游倒是个直接的人。 跟在南星的身后走着,离取灵器的位置还有些距离,二人一前一后没走几步,便又钻入了个密道。 密道虽暗但也掌着足够的灯火,光亮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挡了大半个走道。 “师姐对渊柏真好。”南星先挑起话头,但因需得在前面引路,且密道的走道狭窄,便没有选择与裴萱萱并肩而行。 “毕竟认识久了,基本我下山做什么师门任务,也是他一直陪着。” 她有点诧异南星打破尴尬的话题会是这个,但心想或许是他在药王谷待久了,有些憋闷,便想寻个小道消息来听听,以缓解每日无聊的修行。 “何况他又与我是同门,身为首席弟子,同门身受重伤,我怎能坐视不理。” “师姐对他,真的只有单纯的师门之情吗?” 南星接着她的话追问,却把裴萱萱问懵了。 怎么?把她当一线女明星了? 现在还兴来打探她的私人感情问题? 爆料有奖? “我这人较为重情,念在和他相识的同门情深,所以能救便尽力去救。只不过,师弟,今日的重点好似不是这个吧?” 念在南星并非敌人,且又帮助自己数次,所以裴萱萱也没有把话说绝,只简单敷衍了一会,便直接将话头打断。 但令她没有意想到的是,平常素来娴静的南星,此刻竟会变得滔滔不绝,不断找她聊这种有的没的事,“师姐,你对每个同门都会如此吗?” “若有一日,我遭此罪,师姐也会救我吗?” “师弟,我们到了。” 眼前突然冒出专属灵器的光芒,裴萱萱掐指一算,那迸射出的灵力十有八。九便是问天提及的“媒介”了。 她长指朝前伸去,青色的宽袖被动作带着往前轻扫,差点拂过南星的脸,身上的一股清香随之散出,无意灌入南星的鼻腔,他痴痴望着裴萱萱的脸,出了神。 “师弟,到了。”觉得眼前南星的表情讳莫如深,眼神炽热得让她有些遭不住,便绕过他的身侧,径直朝心心念念的灵器走去。 “师姐抱歉,是我越界了。” 南星见她拒绝得如此果决,其淡漠的语气撞击着他未通情事的脆弱心灵,回魂的瞬间,他低头苦笑了会,才追了上去。 毕竟是位正直的修道者,南星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小情小爱对于他们来说,虽占据人生的一半,但另一半的修行亦为重要。 “长老让您直接拿走便好,届时用完后及时归还,而里面的蛊毒,我们药王谷会自行解决,师姐不必担忧。” “辛苦你们了。” 裴萱萱依旧守着该守的礼节,虽平常首席是不需对寻常弟子行大礼的,遇到他们时,不过点点头即可,但回想南星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助她,不论究竟是为私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裴萱萱心中仍是有些过意不去。 将双臂抬至眉间,腰弓至九十度,她向南星行了很大的一个礼,让南星都吓傻在原地,久久才反应过来。 “师姐……”他的神情惊讶之余还有苦涩,因为她如此谢他,那便也是在暗中告知他,她对于他,只有师门之情,相互尊敬。而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其实他不求什么,他也自知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人,只要能看到自己喜欢之人平安喜乐,倒比与她不同心地强行拧一块要来得舒坦。 南星尬笑两声,忙将裴萱萱的手臂用手腕托起,脸上却不受控地微微红了。 “师姐且去吧,祝一切顺利。” “多谢。” 裴萱萱对他笑笑,但均是发自内心的。 人与人果真不同,相较之下,莫离与南星对于“裴御萱”的爱,一个是不顾一切地毁天灭地也要得到,另一个则如温和的清泉,求得便得,不得便作罢。 也对啊,爱怎么能强求呢? 她的眸子随着烛火闪烁,随即陷入了沉思。 那么,田渊柏对她的爱,究竟是基于裴御萱的皮囊,抑或是她裴萱萱的灵魂呢? 若是为前者,那么这份爱,是否也算作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强求”? 田渊柏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躺于床上,方才药王谷有派下两位男弟子下来照顾,而漂浮在床上的那颗药粒,许是被他们更换过了。 裴萱萱嗅嗅,发觉相比起今早她离开之时,现今房内的药味更浓郁了。 “田渊柏?”虽知是无用的,但裴萱萱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 第213章 和预想的一样,他没有如往常那般笑嘻嘻弹起来满脸腹黑地逗弄她,而是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这,浑身只剩下濒临死亡的气息。 “待你醒了,不如你就自己好好算算,到底是欠了我几条命?” 她揉了揉脸,挣扎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尽管问天告诉了她方法,她也对他们无条件地信任,可凡事都有个万一。 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她在这一刻慌了。 若是输了,也许真就天各一方了。 从未想过田渊柏会与她,离别在干燥的秋日。 于她的幻想中,她有想过是在轰轰烈烈的夏季,那时烈日照头,她与他挥戈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实实在在地厮杀一场。 抑或是,在一切都被冰冻起来的冬季。 世间万物都已进入冬眠的轮回,而他们两人心中的雄狮从未沉睡,她和他缠斗在早已积满了厚雪的地带,剑刃碰撞的声音犹如冰棱击打在冻结湖面的声响,清脆,又带着寒意。 收起那些无厘头的幻象,裴萱萱吸吸鼻腔,从袖中掏出用以盛装灵器的素锦盒子,将灵器拿了出来。 这枚媒介长相稀奇,就像是株植物。 但裴萱萱发誓,方才她是有提前摸过的,它是以黄铜制成,拿起来还尚有一定的硬度与重量。转念一想,或许是药王谷的人才辈出,所以就连制作其器时都带了些灵巧的小心思,才将它制得如此富有特色。 朝着房顶一抛,灵器汲取了裴萱萱身上的灵力,便得以飘起。 因为只是个媒介,所以它身上发出的光芒也正是施术人的灵气之色。 金色的光落在田渊柏的脸庞,将他本无血色的脸照得神采奕奕。 裴萱萱心中喜悦了几秒,但又回想起方才自己在密道里沉思了许久的那个问题,眸色霎时沉了下去,随即继续对灵器着灌输灵力。 “田渊柏,要不,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一切都重头来过罢。” 第113章 灵力尽失 灵器的光芒越发刺眼,到了后来,裴萱萱甚至有点无法直视它的存在,只好将眼闭起才得以继续施法。 华竹虽嘴上说着不愿让她涉险,但终归还是支持她的决定,与问天二人守在田渊柏的院落内,以防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体内的灵力迅速在流失,因为其大量的灵力不仅需要维持媒介的运转,还需要将其一部分转换到田渊柏体内,为他逼出那枚蛊毒。 只觉体内的一切都要被这个媒介抽空,裴萱萱整个人陷入了神情恍惚的阶段,扛不住灵力被猛力地掠夺,喉头突然冒出股甜腥味,一口鲜艳的血被喷到了地上。 “噗” 余下还有些血卡在喉咙,她皱着眉咽了下去,目的只为不让院落外的两位师尊担忧。 又强撑了好一会,裴萱萱生扛着几乎要将眼瞳刺穿的光向那个媒介望了眼,发现它除了一直在猛猛吸取自己的灵力,仍不见其有什么变化。 就在她灵力已经近乎耗空时,手也无力地微微往下垂。 难道连她也救不了田渊柏吗? 裴萱萱还想再撑一撑,毕竟这也能代表自己是努力过的。 手掌脱力地颤抖着,连带起小臂,再带起身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但田渊柏仍未有所反应。 留在唇角的一抹血丝透露出她此刻的孱弱,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晕过去。 眼神忽而变得温柔起来,她想看他一眼,至少,再多看一眼。 终究是走到了再也撑不下的时候,她的手提不起一丝力气,而她自己也濒临倒地的危险,气若游丝。 正以为她会丢脸地摔在地上来个狗吃屎,未料恰好在这时,于田渊柏的胸口处蹦出颗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虫子被金色的光芒一照,本还在扭来扭去挣扎的它,便快速被媒介吸了进去,不见踪影。 “萱萱。” 刚要倒下的瞬间,裴萱萱的手腕忽而一紧,原本已经神志不清的她,却在被温暖的掌心触碰到的一霎,瞬间清醒了过来。 “又是萱萱救了我吗?” 许是刚转醒不久,田渊柏的凤眸只开了一半,就像在微眯着眼看她,但仅就凭这半个眼眸,便能轻易看出里面饱含的情意。 “田渊柏……” 裴萱萱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干巴巴苦着张脸,欲哭无泪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得很。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田渊柏赶忙坐起,将歪歪倒倒的她一把拉入怀中,头抵着她的发顶,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入睡般,语气温和又轻缓。 “又辛苦萱萱了,我真没用。” “还说呢……”裴萱萱缩在他的怀中,又朝里挤了挤,却被他越说越委屈,喃喃着想如同往常一样抬手给他一拳,却发觉自己似乎连操控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抬头望向光的源头,田渊柏大概了解了一下其中的状况,见其灵力的光色与裴萱萱的过于相似,心中顿时了然。 “你的灵力和内力都耗费了太多,先休息吧。” 田渊柏心疼地紧紧搂着她,仿佛在抱着最为珍爱的宝物,而裴萱萱早已撑不住了,方才的片刻清醒,或许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艳丽的红唇快速开合了几下,她还想说什么,可嗓子可能是被血糊了,怎么都发不出声来,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色彩,均被金色占据。 第214章 她长睫一覆,虽刺眼的光芒还在,但很快,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中。 被窗外鸟儿啼叫的声音吵醒,裴萱萱头痛欲裂,不知自己现如今究竟身在何处,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努力直起身从床上坐起,她的眼睛似乎还因为盯着光亮看了太久,而有些许的模糊。 摇了摇头,感觉脑浆都混匀了,脑袋沉得很,犹如千斤重。裴萱萱试着动了动四肢,发现竟还能动弹。 慢悠悠爬下了床,她这才有了精力观察四周,察觉到自己竟是处在自己的房内,便放下了心来,动作也不再那么急促了。 嘴唇干涸得就像被丢弃在沙漠走了几日,她试着说话,喉咙却传来撕裂的痛感,痛得她脸都皱成了一团。 跌跌撞撞朝房间里的茶台走去,为自己倒了杯清茶,茶水沁入喉头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得救了。 反正于她昏迷前看到田渊柏似乎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裴萱萱心中悬着的那颗巨石也落地了,现在也不急着出门。 但蒙掉的脑子好像还没完全恢复,彼时,她正盯着茶台上的青花瓷杯具发起了呆,却无意看到茶台下压着张纸条。 将其抽出来仔细一瞧,字条上的字体遒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田渊柏的手笔。 “萱萱若醒来,先好好在房内歇息。灵器我已在二位师尊的陪同下送往药王谷,届时我必及时返回,无需过于挂心。” 把字体上的字用嘶哑的声音读出,裴萱萱被自己的嗓音气笑了。从没听过自己这么难听的声音,就像是个刚学会叫喊的公鸭子,怎么听怎么觉得滑稽。 “醒了?” 正陷入将田渊柏救回的喜悦,以及嘲笑自己公鸭嗓的乐趣里,裴萱萱没有过多去注意房外竟还站有人。 灵力早已亏耗得所剩无几,她甚至分不出一丝灵力去探查门外来者何人。 但单凭声音,她还是能勉强辨认的。 “计蒙?” 有些诧异来的人,她心想对方此时应正在搜寻乌泽他们的下落,但如今提前赶来,莫不是搜到了消息? “我方便进去吗?” 许是见裴萱萱的声音不对,计蒙的语气有点着急,但碍于此处毕竟算得上是女孩的闺房。虽为神仙,可还是得遵守人间的礼法的,便不敢贸然直入,只好在门外焦急地问询。 “进来吧,无妨。” 裴萱萱隔空点点头,话音刚落,计蒙便推门而入,难得见到神色慌张的他,裴萱萱有些惊讶,大脑却又没跟上她的快嘴,便没头没脑地对他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 “做这么大的决定,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吗?”计蒙对她的问题有些恼火,可当看到她憔悴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舍不得对她加以重话。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她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又用手把玩着桌上的杯子,眼睛不敢看向他,显然还是感到略微心虚的。 “要不是我感知到你体内的灵力正在迅速流失,我甚至不配知道此事……”计蒙抿抿唇,想说出的重话又碍于她尚未康复,怕惹得她心情不佳影响了恢复,便没有再继续。 “我不救他,他就会死。” “死就死,难不成还比你的性命重要?”许是被踩到了尾巴,计蒙的火气有点大,苍老的声音如同长甲刮过宣纸发出的刺耳声,让裴萱萱有些惊慌。 “他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我。” 她低下头抠着手指,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同他辩驳,便像是放弃了挣扎,只垂着头沉默。 “罢了。” 计蒙许是放弃了追问,反正事已发生,也无法挽回,他望向她眼中的星星点点,里面藏满了一个人的身影,紧接着他便感觉心头有股痛楚随之漫上。 一时无言,计蒙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仿若将其当做了酒来饮。 “你是真心的?” 他不是傻子,自是能看出裴萱萱的心思。为了田渊柏,反反复复折腾自己,这不是有感情是什么? 计蒙也不是没爱过人的木头,曾经他对裴御萱的那份爱,若以套在旁人身上,便能使他轻松看出个一二来。 “难不成还是假的?”裴萱萱偏偏头,心觉计蒙也是自己人,倒没必要再藏着掖着这份情感。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我不相信我会爱上这个整日同我斗嘴耍宝的人。” 叹了口气,裴萱萱扯着嗓子低语,有时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但当我看到他一次次倒在血泊中,起初的我以为会心硬地对他坐视不理,可往后接触久了,他每一次受到伤害后破碎的模样,都让我比上一次更为心疼。那种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就如同把我浸入了个没有底的湖泊,找不到立足点,要窒息了似的。” “就好像,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人生也只剩小半的乐趣了,心空了一块,怪不得劲的。” 她尬笑两声,又抿尽了杯中仅剩的几滴茶水,侧目去看身旁的计蒙,却发觉他愣在了原地。 “值得吗?” “什么?”裴萱萱觉得他的问题问得奇怪,但计蒙在她的心中是以好友的位置,哪怕他问得再奇怪,只要能答,她便尽力回答。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你觉得你值得吗?” 这个回问倒是把计蒙问住了,可他没有再双眼失神地盯着杯中的茶水,而是将视线放回到了裴萱萱的脸上。 第215章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她听懂了计蒙的回答,忽而释怀地笑了,虽嗓音仍旧未恢复像极了只老鸭子,但她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畅快。 “计蒙,我觉得,你算不得懂她,但你是真的懂我。” 被计蒙的话语折服,裴萱萱佩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一直模糊的视线顿时竟变得明亮起来。 一张尚且带着几分懵的清俊脸庞撞入她的眼内,计蒙生得好看,裴萱萱有时还真为他抱不平。 这么好看又专一的男仙子,裴御萱怎么就不知好好珍惜呢?! 第114章 互通之心 自打从药王谷下来,田渊柏的脸就挂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而华竹一路上对田渊柏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问天扯了扯华竹的衣袖,对他狂眨着眼,想让其给自己的徒儿留几分薄面。 “晚些时候我去看看萱萱身体如何了,你们俩不必跟着,我一人前去即可。”或许是问天从中缓和,田渊柏与华竹之间的气氛才没有太过尴尬。 清雅隽秀的苍绿色背影迅速消失在山谷,周围只空留几只展翅的白鹤在啼叫,应是感受到了华竹的异样,本欲上前蹭蹭华竹安慰安慰,不料他竟拂袖而去,连头都不带回的。 白鹤支着细细的长腿,戆头戆脑伫立于原地,哪怕它们不似人那般摆出表情,却都能感受到它们的局促不安。 “你别往心底去,他就是爱萱萱如命,紧张了。毕竟亲自带大的爱徒,现今为了救你耗尽灵力,这搁谁不心疼啊?” 问天摸摸自家徒弟的头,将田渊柏本就微垂的头颅又朝下拍低了些,本意是为安抚他,不成想竟使他看起来更丧气了。 “师傅,我不是在纠结掌门的态度。”田渊柏对着问天挤出个勉强的笑,才继续到。 “是心里有个坎,暂时过不去罢了。” 只因被华竹警告不许先行去探望裴萱萱,田渊柏于她的院落外傻站了会,才乖乖回到自己的房内。 她明明已经离开这处挺久了,其身上的味道却还久久不散,深刻于房间内的每个角落,无处不在。 田渊柏承认自己真的很想她,想她昏在怀中只能依靠他的小可怜模样;想她极力保持着清醒,不论如何都要抓着他的衣领回看他一眼的样子,想她…… 脑中突然有个画面闪回,田渊柏倏地双瞳睁大,端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背脊随之颤了颤。 尤记那时迷蒙中,他感受到有一双柔软的唇覆上,甜蜜又如蚀骨的慢性毒药。 尽管如此,他还是像着了魔似的,哪怕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迷迷糊糊间,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睁开眼的力气,微眯开眼的一霎,许久没见过光亮的他被灼目的强光照得恍惚,正在这时,裴萱萱的侧脸逆光而现,那张被他刻在心底无数次的脸,当时距离他只咫尺距离。 记忆断在这,田渊柏的心突突狂烈跳着,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视线恰巧捕捉到远处被他藏在盆栽旁的烈酒,他立马起身疾步去取,企图喝点酒壮壮怂人胆。 稍重的酒坛子被他心不在焉地拎起,岂料他手一抖,却把满满一壶的好酒给洒了满地。 呆傻地坐在地上看着碎掉的酒坛,田渊柏先是愣了愣,继而仰天大笑,酒水淌过他的靴底,浓醇的酒味让他感觉闻着便醉了。 眼神迷离间,田渊柏终明白,原自己早已深陷在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了。 她只要朝他微微勾勾手指,他便愿为她赴汤蹈火。 更何况,他如今得到的,还是那个他一直苦苦哀求的吻。 是对他怜悯才吻的吗? 抑或是真的对他有情呢? 他看不出来,也猜不透。 裴萱萱对于他忽冷忽热的态度着实把他伤得不轻,以至于他一直深陷在自我怀疑的境地。 轻抚了抚那个被她留下痕迹的地方,那处似乎总还残留有她的味道。田渊柏眸子暗了暗,心中却如同有万千巨浪拍打在礁石之上,激得他的心汹涌澎湃。 “不可再想了,倒不如晚些时候亲自去问她。”田渊柏红着脸,耳根烧得发疼,他自认是风中飘着的酒香把他给灌得要醉了。 “此蛊需得研究几日?” 脑海中及时盘旋出一句他与南星的对话,田渊柏正努力将对裴萱萱的浮想扔出脑袋,他不想因此受尽折磨,便只能将注意力转移至别处。 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时应是在安慰他。 但又听闻裴萱萱为了救他灵力尽失,南星的表情难掩不快,对他的面色也冷了下去。 “暂且未知,我须得拿去与师傅这边研究数日,以及还得找来旭戈门下的几名弟子查其毒蛊的成分。届时待一切弄妥当,我自会知会你的。” 南星与田渊柏相识较早,那是在一个大雾蒙蒙的日子,南星被陵游派下山去找寻珍贵的药材,路上却遇到了一伙专吃修道者灵丹的妖邪。 本就不擅长打斗的南星,被一群奇形怪状的妖物围挡,还以为便要就此交代在这了,顿时,一个尚且青涩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喝止住了妖物的袭扰。 而南星当时已被吓得三魂只剩两魄,整个人蜷缩在大树根下打着抖。 等他回过神来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早已换了模样,是个人类的样子。 “我叫田渊柏,家族中世代都为捉妖师,方才为难你的那几只妖物,均已被我收入捉妖壶内。” 第216章 说完,田渊柏还拿起浑身碧绿通透的捉妖壶在南星面前晃了晃。 南星被吓得又朝树根缩了缩,从前只听闻妖邪最擅变幻成人的模样骗人,他灵力低微,现在他又如何得以分辨面前的究竟是人是妖? 拼命摇着头,南星的自我保护机制似是开启了,不论田渊柏怎么同他解释,他都只会使劲摇头摆手。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田渊柏抱臂,表情略显无奈。 既然人被他救下了,此人又被妖物吓得失了魂,田渊柏便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不不!” 南星慌张摆手,他怕极了妖物要将他骗走,若是真的跟他走了,现在自己尚且算是待在闹市区,妖物还不敢如何。可若是被骗至荒无人烟的地区,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 田渊柏咂咂嘴,上下打量了一眼抱头缩在树角的小道士,因为着实不喜欢被人误认为是妖,他怎么都要同他掰扯清楚自己的身份。 手掌强硬地拧过南星的头,田渊柏好不容易才将他从深埋入膝盖的脸给拔了出来。 “你看。” 几年才得以使用一次的阴阳眼在本就撩人的凤眸中被展示了出来,南星望向田渊柏的眼睛,只觉自己被吸入了浑是能量的世界,灵台忽而清明,整个人神清气爽,就连方才受惊的紧张感都瞬间荡然无存。 “你好厉害。”南星惊讶地瞧着田渊柏,夸赞他的同时便见到眼前的少年傲气地撇了撇嘴,随即回到。 “你这小道士,说了还不信,如今是信了?” “自是信了。” 南星拍了拍因按在泥地上脏掉的手,然后略带欣喜地目不转睛盯着田渊柏看。 “干嘛?”其实田渊柏并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毕竟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过于引人注目,只会让他的复仇更为艰难。 “我有个想法,不知兄台是否愿闻其详。” “说罢。”田渊柏高傲地冷哼了声,腰间的捉妖壶光更亮了些,把他衬得如一位不知名的修道高手。 “我们天筑门现在正广招弟子,不知兄台可有拜入某个师门,修仙问道的意愿?” “天筑门?” 田渊柏重复了南星口中的三字,眉尾稍稍上挑,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兄台救了我,我不知如何报答,若你不愿来我们天筑,我也不会怪你。但若是日后你有何需要我帮忙之处,你可来天筑门寻我。” “我名为南星。” 一片、两片、三片…… 裴萱萱漫无目的地背靠在床上,数着窗外的落叶,耳边则是华竹滔滔不绝的叮嘱,甚至听得有些累了,为了不伤师尊的心,她还偶尔偏过头偷偷打个哈欠。 “萱萱,过段时日,吾会为你去寻些进补灵力的药剂,届时你继续修习功力,灵力亦会随着大涨,皆会恢复过来的。” 华竹心疼地摸着她满是冷汗的额,又捏起自己的云锦袖子为其拭汗,昂贵的布料抹上裴萱萱的脸,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整个人都如只惊弓之鸟,差点就从床上弹起。 “师尊,我这体质你也懂的,修行长进快,身子恢复也快,您无需这么担忧我的。” 将华竹关怀的手又推了回去,裴萱萱咽咽口水,只觉应付了他好长时间,闹得她嗓子都要冒青烟了。 本来嗓音就才恢复了小半,如今华竹又扯着她聊了大半天,裴萱萱眼神朝站在窗外隐匿了所有行踪的计蒙求救,却换来窗扉前后扇了扇,似是计蒙在拒绝她的求救。 “萱萱,万事皆不可大意的。” “吾又去为你找了几支千年人参,你多补补。” “人参?!”裴萱萱的瞳孔霎时放大,慌忙对着华竹温柔的脸不断摆起手。 “不了不了,师尊,这玩意太补了,我到时练起功来万一一个好歹流起鼻血来,这不得让师弟们笑死。” “呵,师弟们。” 华竹撩了撩滑落至胸口的长发,语气带有浓浓的嘲讽之意。 “萱萱大可将那个‘们’字去了。” 嗅嗅师尊的身子,裴萱萱只觉得他的这番话酸得紧。 可华竹师尊是何等人也?怎会做出那些争风吃醋的事? 许是她多想了,裴萱萱自言自语到。 “自此之后,你还是少见他为妙,省得影响你修炼。” “哈?师尊,你这是什么话?” 裴萱萱刚稳下的情绪又被挑起,一受刺激,她便感觉心口疼,且非寻常的疼,而是绞疼。 以前二人没在一起时,她一人极力抗拒田渊柏。 现如今她与田渊柏勉强互通心意了,全世界反倒来抗拒他们在一起。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115章 腹黑的臭皮蛋 好说歹说才把华竹给劝了回去,裴萱萱松了口气,正欲将一直躲在窗外的计蒙叫回,和他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毕竟把乌泽他们搁在未知的地方也有两日了,一想到乌泽小可爱很可能被困在黑漆漆的地方哭唧唧等着自己,裴萱萱就觉得过意不去。 当然还有般若和唤莲两个小可怜。 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裴萱萱坐在床沿叹了口气。 一件事黏连着一件,她压根没有喘息的机会,自从来了这个书中的世界,本以为换了身美丽皮囊便能活得潇洒肆意些,未成想,竟是活得比以前还累。 第217章 “萱萱。” 可还没来得及让计蒙显形,院门外便传来田渊柏的声音。 时间点掐得如此准确,想必是在外面蹲守好久了吧。 裴萱萱暗暗窃喜,却见窗外的计蒙倏地只显出了一个头颅,下半身是呈透明状的,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仅剩下颗头漂浮在半空,既恐怖又好笑。 “我先去开门,再一起共议怎么去找他们。” 裴萱萱对着计蒙的那颗头讨好地笑笑,却被计蒙瞥了一眼,眼神中颇携有几分“重色轻友”之意。 她咧嘴摊了摊手,虽表面上看似无奈,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想见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见到他。 一路小跑着去迎,长长的裙摆带起院内的一地枯叶,虽然如今是个素来有名“伤春悲秋”的季节,可裴萱萱却乐得自在。 不知因何,就连先前的一切担忧都被抛到了脑后,仿佛那个吻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仅一吻,便解开了她所有的心结。 难不成,以前她小时看的那些童话故事都并非虚构的? 她笑着奔去,于打开院门的一刻,身子便被一个力往前带去,直愣愣跌入了日思夜想的怀抱中。 “终于抱到你了。” 田渊柏急不可耐,在尚未进入院子时便将她紧紧搂住,任凭裴萱萱怎么捶打他的肩膀,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俩的事还没有太多弟子知晓,别太张扬。” 左看右瞧,*裴萱萱像做贼一样,见田渊柏仍未有松手的想法,二人便保持着紧抱的动作,缓慢挪着入了院里。 直到院门落了锁,裴萱萱才放下心来。 “萱萱这么不待见我?还怕被别的弟子知晓?” 显然田渊柏有些不爽,扁着嘴嘟嘟囔囔,但抱着的手势不放开,颇有种与她暗暗较劲之感。 “我不是,我没有。” 裴萱萱举起双手慌忙否认,安然地将下巴搭上他的颈窝,像个缺少了太久阳光的植物,疯狂猛吸着专属他的味道。 而田渊柏此番前来,想必是有所准备过的,被檀香熏过的干净衣裳还带着点阳光的气味,暖洋洋的,让裴萱萱是闻了又闻,怎么都不舍离开。 “那萱萱何时远给我个名分?” 忽而被田渊柏推开了些距离,还处在同他腻腻歪歪的时候,沉溺于温暖的怀抱里又突然被推开,裴萱萱显然有些愠怒,连他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干嘛忽然推开我?嫌我身上一股药味?” “他是问你,何时能给他个名分。” 计蒙讪笑着从远处走来,身子渐渐显现在阳光下,今日他着了身水墨丹青的长衣,远远望去,如一副美妙的山河水画,清丽淡雅,如他的名字般秀丽。 “你怎么躲在这?” 田渊柏有点烦躁地将裴萱萱向身后一扯,对计蒙倒是充满了敌意,一来是不喜裴萱萱曾与他有过情意,真假先不论,至少,是有过的。 二来,也是计蒙虽总是表现得不争不抢,倒不如乌泽和般若那般令他头疼,可偏就这种听话的人,裴萱萱估计最为喜爱,外加其仙风道骨的皮囊着实平添一种神秘感,总会引得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驰神往。 见到计蒙竟在他不在的时日偷偷前来与裴萱萱私会,田渊柏心中的危机感瞬间倍增,连带着看向计蒙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恶意。 “我是来找她议事的。” 但计蒙终归是成了神仙的人,胸怀自是要比常人宽广。他大概猜到了田渊柏因何恼怒,但此刻他的心情也略微不佳,所以哪怕是看出了一二,也决意装作毫不知情,继续气田渊柏。 “议事?”田渊柏看看身后的裴萱萱,又看看计蒙,双眉倏地立起,面色越发臭了,就好像在怀疑他们隐瞒了些什么。 “对了,刚巧想问你些事。”计蒙想起在乌泽一行人消失前,他们均是与田渊柏待在马车内,而如今只见田渊柏,却不见其他人,若是现今从田渊柏这处入手,或许顺着线索摸索下去,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我什么都不知道。” 田渊柏邪笑着抱起双臂,还顺道将身后的裴萱萱直接挡得严实,就仿似在和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假想敌较劲。 “田渊柏!”终是坐不住了,裴萱萱直截了当地推开面前的人墙,径直走到计蒙的身旁。 “萱萱!” 本就毫无安全感的田渊柏见裴萱萱竟还倒帮起计蒙,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想上前抢人。 他的黑暗,他酸涩又丑陋的的阴暗面,在此刻差点就要爆发了出来。 他甚至在想,不如直接把计蒙给杀了吧,这样,以后她就只能看他一人,眼底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想起莫离曾经也是如此,而裴萱萱厌恶极了此人的做法,万般纠结之下,田渊柏极力压制住了已在掌心蓄好的力,双瞳却被逼出了根根血丝,显得他当下的模样有点凶神恶煞的。 “别闹了。”裴萱萱惊讶于见到田渊柏陌生的一面,对立面的两人剑拔弩张,稍一失控,只怕是要对打起来。 可她如今灵力尚未复原,若要劝架,怕是第一个被打死的就是她。 于是趁着他们还没打起来,裴萱萱赶忙从中切断了他们的对视,挑起重点来讲。 “渊柏,你可否还记得乌泽当时他们的情况?” 第218章 渊柏。 听及裴萱萱这么叫他,田渊柏的心中忽而开满了花,尽管他如今正身处于飘零的秋日,他的心却好似坠入了春天,脑内甚至还炸起了专属腊年的绚烂烟火。 一切仿佛又都可以被原谅了。 田渊柏盯着她傻傻笑了,转而回过神,将她的话分析了遍。 “那日你为我逼出蛊毒时,我本想告知于你,可你……”说着,他的脑海里便不受控地浮现出当时的场景,田渊柏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稍稍羞涩地低垂下了头。 “可你倒在我怀中,晕了过去,我便没有再同你说下去。” “……” 裴萱萱也不知这家伙在忸怩什么,脸颊抽了抽,无语地望了计蒙一眼,计蒙却冷哼了一声,看起来很是瞧不起田渊柏的这副神情。 “是莫离将它们捉走的。” 正了正神,田渊柏换上副严肃的表情,又体贴裴萱萱仍需恢复,便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到院子内的圆石凳上坐下。 “莫离幻化成你的模样,骗了我们所有人。” “幻化成我的模样?”裴萱萱诧异地瞪大双眼,只觉不可思议。 “你们又不是傻子,我身上的气味不对,你们感知不到?” “拜托,你们一个修道者,外加三只大妖,都认不出面前的我是真是假?” 面对裴萱萱的质问,田渊柏的眸子狂眨巴了几下,然后紧接到:“我们怎么可能是如此不谨慎的人,可莫离不仅幻化成了你的模样,甚至还化出了你的气息。” “气息也能变化?” “可以。” 许久未出声的计蒙踱步上前,以食指轻叩了叩石桌,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只要他能拿到你贴身携带许久的物件,对于他这等擅长纵蛊之人,让一颗蛊来模仿学习你的气息,并非难事。” “这……”裴萱萱感到好气又好笑,嘴张得老大,久久不知还能说什么好。 对方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之前她分析得不错,敌在暗,他们在明,想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敌人来袭,倒不如直接主动出击,将其击灭,日后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你没说错。”这是这么久以来,田渊柏第一次认同计蒙的观点,甚至不惜鼓了鼓掌,脸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 “其实他仿得并不真实,我是第一个察觉出不对的人,只可惜,我早就中了他的蛊毒,当回过神来时,蛊毒已攻击至心头,我甚至没有拔出藏锋的机会,便全身如感凌迟般疼痛,昏了过去。” 田渊柏顿了顿,心有不甘地捏了捏拳,一副意图将莫离千刀万剐的样子,咬牙切齿着:“待我醒来,已是萱萱于我房内为我救治之时,期间的记忆,早已没了。”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定是莫离将它们捉了去。” “该死!”裴萱萱气得发抖。 已经多少次了,莫离这小人,已经暗算他们多少次了。 一次次的手下留情,虽后来她真的动了杀他的念头,可裴萱萱依旧念在与他同门一场,尚且想要留他个全尸。 如今来看,怕是不必再留情。 事不过三,她已经忍让了太多次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下山,你不必着急追寻,先留在山上静养,等有了消息,我定及时知会。” 计蒙也是恨得那人牙痒痒,作恶多次,屡教不改,虽他只身为焘芸村的一个小神仙,但他亦有替天行道的资格。 他是万万不会放任这等卑劣之徒游走在人间,伤害他护佑的百姓的。 “不过就是暂时没了灵力,又不是没了武功残废了。” 裴萱萱尴尬地朝着两位将她看做一级看护的病人,干巴巴笑了笑,换来的却是二人更为严厉地呵责。 “事关身体之事,岂可儿戏?” 田渊柏双手压上她的肩膀,让她倍感压力。 “这几日,我先在这看着你,别到处乱跑,好好修养。” 食指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裴萱萱的脑袋瓜子从前往后晃了晃,便鼓着嘴想抗议。 未料,她刚嘟起唇摸着额头以示不满,田渊柏却背着手弯下腰来,对着她的耳畔,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到。 “萱萱再调皮,我可就要以实际行动来堵嘴了哦。” 说完,他还不忘盯着她泛着水光的唇挑挑眉,凤眸弯出个极为好看的角度,引诱着她,把她盯得心痒难挠。 一时间,裴萱萱的眼睛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腹黑蛋子就是腹黑蛋子,谈了恋爱就成了更臭更麻烦的腹黑蛋子——简称臭皮蛋! 裴萱萱瞪着远方,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心中如是骂骂咧咧到。 第116章 渡他成仙 自这次之后,裴萱萱被田渊柏强制要求“家里蹲”了好几日,这家伙的殷勤倒是献得频繁,在她苑里待的时间,竟比待在他自己苑里的时间要长得多。 “这个好吃的。” 田渊柏先是假模假样地咬了口去了骨的鸡腿肉,捏着长筷在她面前晃了晃。 误以为这是在投喂她,裴萱萱便将头伸去够,岂料坏心眼的某人又快速将长筷收回,掐准时间,在她的唇上落下个轻柔的吻。 “死流氓。” 裴萱萱嘴角抽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偷亲了。 不,严格意义上来讲,于他端来这几盘菜时,前几口尚且能算作偷亲,但到了后面,他可就是明目张胆地狂亲。 第219章 “萱萱可不能胡说。” “莫不是发烧了?不记得我是谁了?乱说胡话。”假模假样地放下筷子,田渊柏窃笑着去摸她的后颈,微凉的手指贴上脆弱的脖颈,让她瑟缩了一下,差点吓得她整个人弹起。 “你是我最爱的师弟啊,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肉肉肉,先给老娘吃块肉!” 像只饿虎在争夺食物,裴萱萱哀叹这田渊柏都吊了她老半天了,竟连块肉都不肯给,气得她差点就往他身上扑,顺势再在他的身上咬下块肉来。 “叫我什么?”田渊柏眉尾弯弯,却在听到“师弟”这两个字时语气变得冷淡,刚要递到她唇边的肉又被夹走。 “渊柏渊柏。” 吐吐舌头,裴萱萱装作方才是故意逗他。 许是他今日的心情特别好,满意地冲她点点头,然后才继续动筷。 “你手抖啊?连块肉都夹不稳就给我自己夹。” 裴萱萱显然是有些没耐心了,身为一个合格的肉食动物,少一顿肉哪行? 本来灵力尽失的她身子就虚,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肉更是不能少的了。 “萱萱手不方便,我喂你就是。” 听到她要抢过筷子,田渊柏立马不愿了,忙慌随手夹起一大块肉,喂进了她急不可耐,大张着的嘴里。 肉汁四溢,肉香在嘴里反复循环着,裴萱萱被这股香气感动得快要流泪了。 这几日,她光是被华竹盯着喝那狗屁人参汤就够受的了,只因由华竹所言,进补这等“仙参”时,不宜入腹那些沾了烟火气的食物。 这也代表着,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被油水滋润过了。 一边咀嚼着肉一边叹气,她只道自己这是在品鉴什么极品美食。 闭上眼,头顶似乎有几位吹着喇叭的天使在环绕,肉香得都要把她送上了天堂。 “慢些吃,嘴角都沾上了。” 田渊柏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模样笑了,凑近为她拭去唇边的肉汁,手指轻柔地摩挲起她的脸颊,看痴了几秒,又在她的唇角落下个吻。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裴萱萱无语地凝望着他,却换来对方得意洋洋的表情,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责怪自己招惹了这祖宗。 算了,干饭要紧。 她利落地翻了个白眼,趁田渊柏没注意,便一把抢走他手中的长筷,自顾自开始哐哐吃肉。 而田渊柏也不恼,只有些郁闷地托起腮看她,像是要把她的脸给盯出个洞来。 “明明是萱萱先吻的我,怎么现在反倒像是我占了萱萱的便宜?” 他嘟着唇,虽表面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但裴萱萱从始至终都没有拒绝过他的亲吻,田渊柏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内心自是乐开了花的。 “叮” 银色的长筷一个没抓稳被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唤醒了裴萱萱的怔愣。 “什……什么?” “我主动吻的你?”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对啊,这腹黑蛋子当时不是还晕着的吗? 莫不是他装的? 裴萱萱嘴里的肉块还没来得及咽下,气急之下,一小块碎沫被她吸进了气管,呛得她猛咳。 “我当时还剩有丁丁丁点力气,就掀了些眼皮,便看到了。” 田渊柏一边为她顺着气,一边用空闲的手对她比划着,样子有点笨拙,却可爱得紧。 “你真的是,不该看的全看了,该看的又不愿看。” 她扶着有些发疼的喉咙,嗓音还未恢复完全,如今又雪上加霜,刚所有缓和的公鸭嗓又变了回来,吓得她只敢精简着词语。 田渊柏听完这番话却微微一顿,误以为她是在提及她的真实身份,上一秒还在同她嘻嘻哈哈的他,下一秒眸色便阴郁了下来,看得裴萱萱心发慌。 不是吧,她又说错话了? 心突突狂跳,裴萱萱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可她也只是想好好谈个恋爱啊,何至于此呢。 她的身子本就需要卧床休息,况且这几日肚子里又未进什么油水,刚刚狂轰滥炸吃了一堆的肉,现在便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了?”见她额上突然布满冷汗,田渊柏终于回过神来,搀着她的手臂,紧接着使劲一捞,直接将她整个人端入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为她舒气。 “也许是吃多了。” “嗝~” 窝在他的怀中,便感到心安静了下去,裴萱萱深吸一口气,似乎气管里的肉沫也消失不见,便不再咳嗽了,就是困得很。 “贪吃鬼。”又观察了好一会,直到见她不再冒冷汗,田渊柏才松懈下来,又趁机亲了她一口。 这次的吻,是落在额上。 “还说呢,还不是师尊不给我……” 裴萱萱正缩在他的怀中摊开手掌准备“数落”华竹对她的几戒,不料远处的院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急促的步伐甚至没有让裴萱萱来得及离开田渊柏的怀抱,那人便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师姐。” 南星见到田渊柏的背影先是一愣,又看到他怀中似乎抱着个人,而田渊柏腿边露出的一小截飘带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尴尬地笑笑,头僵硬地垂下,似是不愿亲眼见到二人如此亲密的样子。 “师兄找师姐有事?” 第220章 田渊柏先接话,顺带还捂住了裴萱萱正欲搭话的嘴,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出声。 “师傅想让师姐上药王谷一趟。” 听到缘由,裴萱萱直接扒开捂着她嘴的宽掌,然后从田渊柏的身上跳下,有些好奇地看向南星。 “陵游找我?” 但在那阴暗之处,却见田渊柏十根长指深深陷入了掌心,望着南星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凌厉又狠戾。 本不想带着这拖油瓶的,但在田渊柏的坚持下,尽管她千推万推,这腹黑蛋子怎么说都要黏着她。 无奈之下,裴萱萱只好和他“约法三章”。 现今除了他们二人的师傅以及南星和计蒙,均不知他们的感情。 所以,在面对其他人时,他们仍需装作以往那般,保持适当的距离。 黑着脸倚靠在陵游的炼丹房门口,田渊柏像只在等待主人的小狗,眼巴巴盯着裴萱萱的背影,听着她与陵游闲聊。而除开那些有关她的事,他大多都左耳进右耳出。 着实无聊紧了,他便瞪了眼和他摆出相同姿势的南星,心情不佳间,他速速变换了个姿态,继续站着。 “我的萱萱啊,我都要心疼死了。”陵游扯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毛发,慈爱又委屈地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的任性。 “本来我又要闭关了,可听闻你非要去解那什么蛊毒,我便想着多留几日,以便观察你的情况。你看你,都消瘦了。” 先是捏捏她的手臂,又摸摸她的脸,陵游的话语,总让裴萱萱听出种——自家的小猪被歹人折磨得不轻之感。 “毒……毒蛊研究得如何了?” 裴萱萱索性岔开话题,趁着身后那个什么酸醋都吃的臭皮蛋还未发作前,她顺带朝后仰了仰,只为完美避开陵游对她的亲昵。 “还差些火候。”陵游拇指点了点身后的八卦炉,炉底正烧着火,倒是有模有样的。 “研究蛊毒还跟炼丹药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许是摸到陵游终能得以卖弄学识的点了,他发出声神气十足的笑,让裴萱萱只得捧场般鼓了鼓掌。 “即是如此,还缺什么?比如,可以加快进度的药剂?”她玉指隔空戳了戳八卦炉,满脸疑虑。 陵游瞄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却又在她的眼神施压下与南星交换了个眼神,才悠悠开了口。 “还缺灵力注气。” “这还不简单?”裴萱萱偏偏头,直接朝身后的黑脸蛋子甩了个潇洒的眼神。 田渊柏见她的目光终于舍得分给自己些许,但又傲娇地“嘁”了一声,才缓慢挪动步子,来到了陵游和她的身前。 “要我怎么做?” “啊?”陵游实在不喜田渊柏,也不怎么想搭理他,“让他来?” “那不然?” 裴萱萱难得与田渊柏异口同声,倒是把小老头给吓了一跳。 吃瘪似的扁了扁嘴,陵游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屁股,起身领着田渊柏前往八卦炉。 炉火此时烧得极旺,火苗呈蓝金色的,裴萱萱抿抿唇,总觉得这火焰的颜色似曾相识。 “猜对啦,我们这的神火,都是凭靠你师尊设下的。”陵游骄傲地挺挺胸,甚至还未等裴萱萱发问,便解答了她的疑问。 “果然还是我师尊厉害。” 所有人都夸赞自己的师尊是个大神,裴萱萱乐得不行,甚至差点就想将“我的师尊,我的神”这几字刻在额头上,招摇撞市。 “来吧,如何注气?” 田渊柏见裴萱萱对着旁人眨巴着眼,眼底甚至还泛起了星光,心中略感不畅,一口气差点都没提上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 需得在她面前再显露一番实力才好。 他是这么想的。 跟随着陵游的指示,田渊柏开始平息自己有所波动的情绪,然后将灵力全神贯注在掌心,于陵游的一声令下,他的大掌挥向八卦炉。 而陵游本就不待见田渊柏,本以为他来了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但能让他在裴萱萱的面前出次糗,也是值得的。 可未曾想,于田渊柏施下那掌的瞬间,华竹曾设下的蓝金色火焰瞬间猛蹿起,火势甚至大到有些失控。 “停停停!” 陵游紧急叫停,满是皱纹的眼周被他撑得饱满,瞳仁都快要被他瞪出来了。 “怎……怎么回事?” 裴萱萱不理解陵游为何会做出此等反应,倍感困惑间,却听到陵游嘴里碎碎念叨着:“半……半仙?竟修成半仙了?!” “什么?!” 她对于“半仙”这个词尤为敏感,裴萱萱发誓,自己不会听错。 只因她牢牢记得,在《研婳志》中曾写有这么一段: “而田渊柏终参悟大道,修炼成为半仙,其目的只为斩杀裴御萱,消除恶障,为世间带来安宁。” 脚一软,裴萱萱直接跌落在凳子上,整个人木然地张着嘴,似是痴傻了般。 嚯,完了。 歪打正着,她竟无意将田渊柏渡成半仙了。 剧情,不会兜兜转转又给她绕回去了吧?! 第117章 只渡一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裴萱萱一路无言,只低着头默默走,时不时碰到个障碍物,甚至都没察觉,几经要撞了上去。 “萱萱自从药王谷下来以后,便总心不在焉的。” 第221章 田渊柏觉得一趟奔波下来,她如今又正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估摸着她许是累了,便径直走到她的身前,迅速蹲了下去。 尽管垂着头走,但其实她压根就没在状态,思绪如游魂般飘来飘去,以至于差点就一脚踹上了田渊柏的屁股。 “你干嘛忽然蹲在我前面啊?吓我一跳。”裴萱萱猛地回神收回脚,拍了拍胸口,但身前的人仍旧岿然不动,跟座山似的。 “当然是蹲下背你啊。” 虽此时他背对着裴萱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其带有几分欣喜的声音,压根掩盖不住他大好的心情。 裴萱萱咬咬唇,心底产生了异样的纠结。 如今与田渊柏都走到这步田地了,竟又出现突发状况,本来都已经决意面对自己真心的她,现在又控制不住发起怵来。 期间反反复复的揪扯让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而后还以为终能直面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她会好过点,老天却又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一边是真心喜欢的人,一边又是不得不顺应的原书剧情。 没有即刻回应田渊柏,裴萱萱甚至下意识冷哼了一声,意在嘲讽自己这可悲可叹的命运,心中不知该如何平衡与抉择。 “哪不舒服了?”田渊柏误以为她又是哪疼了,着急忙慌地起身,将她抱入怀里,轻抚她及腰的长发,语气温柔得似能掐出水来。 明明是最温暖的怀抱,裴萱萱现在却觉冰冷得很,忍不住瑟缩了下,连身体都开始感到抗拒。 “我有些乏了。” 但定是不可能告诉他心中所想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想快些结束今日的一切,回到那个只属于她的独立空间。 也只有在那,她能独自说些话,想通些事。 “你现在还没有灵力,若是用了传送符只怕你会承受不住。” 相信了她所言,田渊柏蹙了蹙眉,依旧坚持要将她背起,“我背萱萱回去,我步子稳也快,回去后,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 “明日你先在你自己的苑待着吧。” 拒绝了他明日的探看,裴萱萱知晓自己暂时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无奈之下,也只能被迫接受了眼前这个无伤大雅的请求。 起身伏上他宽厚的背,她的鼻子却一酸,差点掉下了委屈的泪珠。 爱的人就在面前,却需得处处提防,明知这场爱恋是飞蛾扑火,她依旧一根筋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现在好了吧,是真的快要撞南墙了。 就怕撞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可要是半死不活地吊着她,折磨着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或许违背书中的剧情真是触犯了什么天条,她与田渊柏终究不得善终。 将头埋入他的肩膀,裴萱萱无声地崩溃着,而将她牢牢托起的田渊柏心中却乐得很,一路哼着小曲,好不快哉。 夕阳尚有些余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一长一短,二人各怀心事,如场痛苦的同床异梦。 裴萱萱不由得长吸一口气,也不知这场梦,她何时才能醒来。 二人回到苑落附近的分岔口,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路边的灯盏随着他们的移动渐渐变得明亮,由特殊的纸制成的灯罩,不破不灭,即便是淋了雨或是被曝晒,都不会对它产生丝毫的影响。 要是她能跟这个纸一样,看似薄弱,实则柔韧,那该有多好。 裴萱萱就这么想着,抬起头朝前望了望。 再往前走几步路便到了,她又期盼回去,又舍不得回去。 搂着田渊柏的双臂微微收紧,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舍,便腾出只手摸了摸她的手掌。 温热的掌心安抚了她焦虑不安的心,裴萱萱张了张嘴,想挽留他的话却卡在了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 “是不是不舒服了以后耍小脾气了?” 田渊柏轻笑了两声,又掂了掂身后背着的人,凤眸被暖黄色的烛光覆盖,让他在此刻显得过于温润,她瞧着他的侧脸,憋了一路的眼泪不知不觉竟掉了下来。 “萱萱不要推开我哦,既然已经接受我了,就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他背着她自顾自说到,全然没有注意她那被泪水打湿的半张脸。 烛火其实也眷顾了她的,却把她照得狼狈不堪。黄色的光亮在泪水的反射下发出水漾的光,衬得她如朵雨打的梨花,蔫了吧唧的。 “离开你会怎样?” 虽然并不想接他的话茬,可哪个女人听到这番表白会不心动的?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掩饰掉哭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趋于平稳。 “我会不择手段地把你抓回来。” 田渊柏忽而止住脚步,不再往前走,语气也随之沉了下去,听起来让人瘆得慌。 “然后再关起来?” 似乎在考虑这个决定的可行性,田渊柏甚至还偏了偏头,像是真的在思考。 裴萱萱却绷不住了,慌忙直起腰来,瞪大了杏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锁起来也行吧。”田渊柏点点头,就像是带有几分威胁,连尾调都携有掩盖不下的怒意。 “你……你认真的?” 背后冷汗直流,裴萱萱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曾经梦到的那个场景。 梦中的她仅披了张红袍,脚上的锁链控制了她的所有行动。 而着背光高高站立在她面前的田渊柏,如可怖却又无所不能的神,俯身对她说话时,唯一能透过光看到的那双凤眸,怜悯中夹杂着残忍。 第222章 “我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自然是认真的。”田渊柏冷冷答到,将她本就坠入冰窟的心更是直接打到了十八层地狱。 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抖,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真的生了这般心思。 就在二人间的气氛降至冰点时,几个青涩的男声打破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 “师姐~” 领头的一个男人从裴萱萱的院门前站起,使劲对着她挥手。 “哟,萱萱还约了人?” “我可没有。”她回过神来摇摇头,但昏暗的环境下,灯盏并不能很好地照亮面前的人脸,眯了眯眼,她刚想让田渊柏将她带过去,身子却忽然被他放了下来。 “背到这也行,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便送到这吧,你早些回去歇……” 最后一个字还未脱口,裴萱萱刚站稳的脚跟,身体却又再次失重。 这一次,她被田渊柏从前面横抱而起。 “你不要闹了!” 渐渐看清远处的几位是同门的师弟,裴萱萱尴尬地红着脸,用手捶了捶田渊柏的胸膛,可尽管将他的胸腔捶得发出闷响,也无济于事。 田渊柏没有理会她的挣扎,而是抱着她越走越快,直到以如此尴尬的姿势来到了几位同门面前,他依然尚未有放下她的打算。 “师……师兄。”为首的弟子见田渊柏脸臭得堪比烂菜叶,尬笑了几声,又看到蜷缩在他怀中的裴萱萱,脸色更差了,“师……师姐。” “师兄,师姐。” 几人见他打了招呼,便也跟着一起。 裴萱萱觉得脸都丢尽了,便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快点说完想说的话,然后赶紧走人。 “我,我们是特意来看师姐的。” 相互对视了眼,几名弟子支支吾吾回答,但当看到田渊柏越来越黑的脸,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总有个不会看脸色的愣头青,不仅不会读气氛,也不会看脸色。 一直躲在不远处的一名弟子,傻傻拎起手中的食盒在田渊柏与裴萱萱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又抢过另一位弟子手中的一捧红色花朵,表情倒仿佛是在向裴萱萱邀功:“听说师姐受了伤,我们今日是来送点吃食和花来给师姐的。” 裴萱萱单手捂着脸,不敢看他们:“谢……” “我先替她谢过你们。” 田渊柏甚至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只低头乜了她一眼,神情凶恶,而待他的视线落回到几名弟子身上时,眼中更多了抹杀戮之气。 “吃的也送了,花也送了,几位师弟先请回吧。” “她需要休息。” 连裴萱萱的尊称他都不再提及,田渊柏甚至连装都懒得再装。 没有接过任何一名弟子递来的东西,他抬脚径直便抱着她进了院子,头也不回。 “那师姐,这些东西我就帮您先放进去……” 不会看眼色的那名弟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说着就要跟随田渊柏的步伐走入裴萱萱的苑落。 岂料单纯的他仅仅刚做出个迈步子的动作,脚腕却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打,整个脚便如同被扭了九十度,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他*没能站稳,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抱着脚嗷嗷狂叫。 “东西放门外就好,首席的苑落,也是你们能轻易进来的?”,田渊柏冷言冷语,连眼神都不愿再施舍给他们一分。 院门被他用灵力猛地关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傻在原地的几名弟子吓得失了魂。 而倒在地上的那名可怜弟子,在场的人均没反应过来,前去察看他的伤势。 “你不要闹了,行吗?” 方才的一切都被裴萱萱看在眼里,可她清楚,这家伙估计是又犯病了,若是在这时激怒了他,只怕事情会变得不好收场。 “我闹?”他抱着她伫立在原地不动,月光打在他覆了一半瞳孔的刘海上,显得他冷峻又不近人情。 “不是萱萱先跟我闹的?” “一路上,其实你是在盘算着怎么离开我?” 田渊柏嗤笑一声,抱着她的手死死不放。 “还是说,你心疼那几人?” “我去杀了他们算了,你总盯着他们看,我觉得莫名地心烦。” “你是不是疯了?”裴萱萱挣扎着就要下来,却被他越抱越紧,如陷入了一张注了仙力的天罗地网,把她困在里面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既已成了半仙,就该为人为民,普渡众生。普渡众生你懂吗?” 她扯着嗓子想同他理论,又怕被门外的弟子听到,只得压着嗓音与他争吵。 “普渡众生?”田渊柏快速眨了几下眼,似是在思考着她说的话。 许久,直到裴萱萱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话给消化进去了,正欲放软态度,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却见他忽而双瞳泛出道诡异的光,如同那见到了满月的狼,渴求的眼神直击她早已变得脆弱不堪一击的心门,令她压根无法忽视这种窒息的压迫感。 “可我只想渡你。” “裴御萱,我从始至终,只想渡你一人。” 裴萱萱被气笑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欲言又止间,一个蛮横的吻趁她不注意便落了下来,啃咬撕扯着她的软唇,容不得她一丝的拒绝。 第118章 复杂的情感 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此刻,裴萱萱无奈承受着如狂风暴雨般的吻,委屈瞬间填满了整颗心,刚压下的情绪,立马又翻涌而出。 第223章 “萱萱还哭了?” 感受到她脸上的湿润,田渊柏先是一愣,然后才悻悻松开了她的唇,苦笑着为她拭去泪珠。 “该哭的人是我吧。”他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什么活力,但语气倒是轻缓了下来,不再如刚才那样强势。 “我心心念念的人,却总是想着离开我。” 学着她的模样扁扁嘴,田渊柏认栽了。 他承认,但凡有一颗她的眼泪出现,他的心便好似被揪起,浑身疼得不行。 “我没有这么想。”可她还是无法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他也是又爱又恨,想靠近,又不得不缩回手。 外加灵力尽失,身体以及心里上的双重折磨,把她打击得够呛。 “罢了,既是你说你没有,我便信。” 田渊柏用额头抵上她的,才愿放过她。 步子相比起刚刚确是轻快了很多,裴萱萱被他一路送至房内。 被他放下的瞬间,她如大赦般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终是得以松懈了下来。 “今日就不折腾你了,待你好了再说。” “反正你我,来日方长。” 在她的脸颊上亲昵地蹭蹭,碎发不停挠着她的脸,痒得不行。 动作持续好久,直到裴萱萱表现出了抗拒,他才转而吻了口,在为她盖好被子后,依依不舍地推门离开。 “明日我还会来的,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会一直照顾你,到你恢复好的那日。” 将门掩起的时候,他还不忘对她“放狠话”,裴萱萱心情复杂地抓了抓身前的被子,烦忧围绕上心头,便将被子又往上猛拉,直接蒙起头睡了过去。 许是勉强安稳睡了一觉,又或许是担忧田渊柏找来,第二日她起的很早。 趁着田渊柏还没出现,裴萱萱索性用去丁点灵力隐匿了踪迹,溜出了苑落。 在宽广的石子路上疾跑,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也许爱情真的不适合她,活了这么多年,她却独来独往惯了,爱恋让她感到窒息,偶尔间歇性的得失感也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已经很久没有闻过清新的空气了,裴萱萱找到了处小山峰,得益于先前没日没夜强身健体的锻炼,她没有耗费太多体力便登上了峰顶。 贪婪地感受着不时吹来的秋风,风动她的裙摆,随风飘扬的自由感,让她的脑中产生了想要向下一跃的冲动。 下辈子,定要做肆意的风,她心想。 可给她喘息的时间不多,左手的三色宽镯不合时宜地突然发出异样的光。她眨眨眼,用手掌附上,竟能听到计蒙的声音从内传来。 “我搜寻到莫离的下落了。” 计蒙的声音有些虚弱,虽然她现在确实想知道莫离那王八蛋身处何处,可她更为担心计蒙的身体。 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回答,裴萱萱几番纠结,用所剩不多的灵力附着,然后问到:“计蒙,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有些虚弱?” “离开焘芸村太久了。” 回答得干脆利落,计蒙从不说废话,这点,裴萱萱着实喜欢。 “是因为天罚吗?” “是。” 甚至能想象到他在另一处坚定地点了点头,裴萱萱抿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屋漏偏逢连夜雨,计蒙这边还没回应完,裴萱萱的灵台便感到一震,随即脑内猛地炸过一道蓝金色的光。 这是华竹对她使的密召,仅他们师徒二人能灵通,这也是前不久因顾及她没了灵力,华竹担心她的身体,而为她新设的术法,以防日后她出了什么事,能快速寻得他的救援。 “萱萱。” “有个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难得起了个大早,本以为自己能有片刻专属自己的时间放放风,发发呆,岂料这些破事一件件地朝她堆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脚程不快,没了灵力的加持,便只能使用轻功,紧赶慢赶,终是赶到了华竹的掌门殿。 连礼都没来得及对华竹行,裴萱萱的眉头紧蹙,便见华竹满脸哀愁地撑着头,坐在主椅上。 “师尊?” 疾步上前,她半蹲在华竹的身旁,手抚上华竹的膝盖,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萱萱……” 华竹见她气喘吁吁赶到,心中陡然生出愧疚,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舒了口气才继续:“南星方才下山来找吾要丁沥的那枚内丹,说是要拿回药王谷研究。吾带他去了密道取,没成想,那枚内丹竟不知在何时便不见了。” 似是在研究接下来的措辞,华竹沉默了许久,鹤发童颜的他,也显出几分疲惫来。 “我计算了大概的时间,许是旭戈暗算我那日趁乱偷走的。那个密道,是我登上掌门后才建成,而当初为其建造负责的人便是他。” “无人再比他更懂这条密道的弯弯绕绕了,除了他,也无人知晓这个密道的存在。” 从他一直握紧的拳头不难看出,华竹显然是有些自责。 裴萱萱舒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起初她收下齐桑徊给的这颗内丹,本来就只是单纯想着拿回来给师尊研究的。 她探过的,丁沥的内丹里灵力早已全无,换句话说,倒不如叫它空壳。 “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呢。”裴萱萱嘟了嘟嘴,企图用轻松的表情安抚华竹,偏头枕上他的膝盖,她笑了笑,接着道。 第224章 “师尊,方才我寻到了莫离的踪迹,经由上次田渊柏遭的暗算,我便猜想此时旭戈定是还与他在一块。若是您对那枚内丹有执念,徒儿为您抢回来。” “有他的踪迹?”华竹眼瞳倏地睁大,忙将裴萱萱扶起,让她落座在了身旁。 “有,找到了。” “刚好您召我前来,我不如顺道将这件事告诉您吧。”咽了咽口水,裴萱萱面露难色,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而她既为他的亲传弟子,自是知晓她话里藏话。 “但说无妨,跟吾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我想去亲自解决他。”裴萱萱愤然答到,语气饱含恨意。 “不可。” 华竹拒绝得果断,压根没有一丝的犹豫。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什么灵力,但我武功尚在,且身上带有灵器,并不需怕他。”她双眸露出点点光亮,美艳的脸蛋上挂着不甘,仿若此刻的华竹不妥协,她便一直挂着这表情。 “……”华竹知道,只要她决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本被她安抚好的心情,立马又揉上一层乌云。 “身为首席弟子,不为天筑门着想,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一鼓作气,裴萱萱又多添了几句,意图动摇华竹的内心。 “师尊~” 见华竹默不作声,只保持着一个动作,裴萱萱摇摇他的手臂,观察他的神情有无变化。 “太危险了。”华竹推开她的手,拒绝得快速。 两人你来我往间,僵持不下,似是谁也不肯服谁。 正一筹莫展时,裴萱萱头脑风暴想着法子求华竹的应允,霎时,一个身影快速闪了进来,连华竹都不曾反应过来。 “掌门,我陪萱萱去。” 田渊柏对着华竹毕恭毕敬地行礼,表情严肃认真,不像是在询问,倒是像在知会他。 “于门内,你还需得尊称她师姐。” 很明显,华竹并不想见到田渊柏,见他身影闪入的一刻,华竹甚至下意识想要施咒赶他出去。 可当华竹侧头向裴萱萱望去,却看到裴萱萱的眼睛终于镀上了几分色彩,才由此作罢。 “是,掌门。” 田渊柏依旧微低着头,但裴萱萱是了解他的,于是她也跟着微微低了点头,便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如若在打什么鬼主意。 “师尊,让他跟我去吧。” “他现在可是升半仙了呢。”酸溜溜的话不知不觉就从嘴里说出,裴萱萱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带有揶揄的成分在。 而主椅之下的田渊柏抱拳的手缓缓收紧,似是不太喜欢听到她这么说自己。 “行,且去吧,去吧。” 华竹终是放弃了挣扎,又不爽地瞥了瞥田渊柏,趁裴萱萱没注意,一注仙光布上华竹的瞳孔,仅这么一照,便照出了田渊柏体内的半仙灵气,强盛得犹如能通天。 只得万般无奈下放手,华竹搓了搓裴萱萱的发尾,心中的酸涩却无法表达。 “若是有事,届时记得用灵台召唤吾。无论萱萱在哪,无论有多远,吾必定前去救你。” 说完,华竹还略带不甘地瞪了田渊柏一眼。 “师尊放心。” 听到华竹终于肯放人,裴萱萱不知有多开心,慌忙起身,摇摇摆摆地朝他跪下,磕了个头。 “萱萱,何须对吾行此大礼?”华竹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将她搀起后又为她拍了拍沾了灰的裙子。 “因为我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来,我怕师尊想我。” 她冲华竹皱皱鼻子。鼻腔却一酸,离别的难过又反扑而上。 讨厌分别,她真的好讨厌分别。 “师姐。”田渊柏有点不快地催促,只因看到这师徒二人情深意切的模样,胃直犯恶心。 见不得任何人与她亲近,田渊柏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 现在的他,但凡任何人靠近她,他就会变成只惊弓之鸟,生怕别人夺走了她。 在田渊柏恨恨的眼神中无意与他对视,裴萱萱最怕看到他这副神情,便是狠戾中藏着无情,如个嗜血的魔头。 不对吧,既然他升为了半仙,又怎会变成这般样子。 裴萱萱为防止自己想象力过剩,直接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去同计蒙汇合,他的灵力应该所剩无几,需得尽快让他返回焘芸村恢复,然后追查莫离行踪的事,让她和田渊柏来接手。 事不宜迟,裴萱萱捏了捏华竹的手掌后,径直拉过田渊柏,连包袱都没回房收拾,便前往计蒙所在的地域。 第119章 脱离掌控的愧疚 跟随计蒙的指引,裴萱萱左手轻抬起,三色镯子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而右手则揽着田渊柏的脖子,被他带着狂飞。 只叹这升了半仙的人就是不一样,裴萱萱心里直犯嘀咕,自己在尚有灵力的时候都飞不了这么快,只觉这速度要直逼光速了。 歪打正着竟就给田渊柏飞了个段位,她其实是有些不甘的。虽说是她喜欢的人,但她努力了这么久,就连仙门的门槛都不曾摸到过。 他呢,却被她的灵力一激,轻而易举便升了半仙。 莫不是,天赋真比努力重要? 裴萱萱窝在他的怀中,一头乌发被风刮得朝后狂摆,扯得她头皮疼。但或许是一路上田渊柏也没怎么开口说话,让她得以有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幻想中,两人各怀心事赶路,倒也不算无聊。 第225章 “要到了吗?” 可惜这才刚夸完,田渊柏就打破了沉默,低头瞧了瞧她手腕上的镯子,眸色沉沉,似乎有些不怎么开心。 “怎么黑着张脸?”她转了转酸麻的手,转而捏了捏他的脸颊,他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冰冷,倒和他现在的这张臭脸有几分合衬。 “不想让你见他。” 田渊柏闷闷回答,又趁面前暂且空旷,且无障碍物时,用冰冰的脸颊贴了贴她的脸。 裴萱萱的身形虽略微消瘦,可明艳的脸蛋却没有消减的感觉,依旧的饱满美丽,像颗鲜嫩多汁又可口的果子,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而田渊柏也确实这么做了。 贴了好一会,田渊柏才离开她的脸,裴萱萱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撒撒娇想与她贴贴,便没放心上。 下一秒,田渊柏以唇覆上她的脸颊,误以为他是想亲自己,便对他回应般往上挨了挨,意想不到的是,回给她的,竟是脸颊传来的刺疼感。 “田渊柏你属狗的吧?”她鼓起嘴委屈地揉了揉带了他牙印的脸,奈何身旁没有镜子,只好在心中祈求别留下不可愈合的痕迹才好。 “没出血,不会伤着你的‘美脸’。”许是终得以出了口气,田渊柏的心情没有方才那般差了,见她惨兮兮揉着自己的脸,又心疼起来,便腾出一只手,盖上她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 “毁容了就杀了你。”裴萱萱恶狠狠说到,表情也摆出了少有的凶狠。 但在田渊柏的眼里,不过就如同只小猫在对他张牙舞爪,不仅没生她的气,反倒是对她的爱怜更深了。 “你这么喜欢自己的脸,那就保护好。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美丑。”咂咂嘴,田渊柏觉得这是他的心里话。 他承认,起初自己确实被她的美貌吸引过,可到了后来,在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他倒宁愿她可以和他坦诚些。 因为于他的心中,不论她是否披着这副美艳的皮囊,她的灵魂深处都是她。而他爱的是她的灵魂,并非这具皮囊,就像是被打上了独一无二的烙印,日后她哪怕变成什么奇怪的模样,他确信,自己也定是能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她来。 不过想来也不难,她这般骄横高傲却又不失善良的狡黠性子,如此的特别又可爱,他怎会认不出呢? 思及此,田渊柏的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掩盖不住,被裴萱萱抓到了端倪。 “干嘛?背地里偷偷骂我?”她挑挑眉,虽现在挂在他的身上让她不好动作,可田渊柏连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到她现在定是想叉起腰来,然后摆出副质问的表情。 可爱,真是太可爱了。 田渊柏强忍住吻她的冲动,笑意更深了,但他可不想被她发现是自己爱得更深,从而被她拿捏住。 于是他摇摇头,紧紧抿起唇,但脸上的笑意还是藏不住,似是一汪清潭,满溢了出来,肉眼可见的明显。 “好哇,你们这些死男人,得到了就开始嫌弃了是吧?” “喜欢始乱终弃哦?” 裴萱萱知道他其实不会这么想,但田渊柏卖着关子不说,终归是让她有些恼火。 咬着后槽牙顺势就一把掐上田渊柏的手臂,他疼得立马笑不出来了,只龇牙咧嘴地望着前面的路,又不不敢反抗,也不敢还手,唯唯诺诺的。 这下,笑容转换到裴萱萱的脸上去了。 欺负他似乎是裴萱萱新找到的乐子,虽说往日里也没少借着由头欺负他,但如今二人的身份不同了,欺负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与得心应手。 这感觉她说不清是为何,心中却是爽得紧。 还在不断打情骂俏间,她手腕的镯子忽而亮得如个瓦数巨大的灯泡。 前段时间刚被媒介刺得眼睛生疼,现今都没痊愈,裴萱萱只道自己命苦,眼睛每日都要遭受这些爱发光的奇葩灵器折磨。 “到了。” 因为飞起的速度极快,甚至还没等她发话让他降降速度,田渊柏便抱着她落了地。 把她整个人又往上抬了抬,田渊柏把快要从身上滑落的她又提溜了起来,小心护在怀中,甚至还趁其不备,在她的侧脸偷亲了口。 “跟你道歉。”说完,他用眼神点了点他方才咬的那个显眼的牙印,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也不知道一路傻乐什么。” 裴萱萱看着他挑挑眉,疑惑间,又悄无声息地抹掉他的口水,其实她不是嫌弃,而是想到若被计蒙瞧见,影响不好。 “嫌弃我?可我都同你道歉了~” 田渊柏学着她平常最爱装可怜的表情扁了扁嘴,样子扮得委屈至极,倒完全看不出他是位半仙,反而像个包子。 “噗” “求你别幼稚了行不?” 强忍上手“蹂躏”他的冲动,裴萱萱咽咽口水,便从他身上挣扎着落地,在原地蹦了蹦,以舒缓麻掉的双脚。 “我抱着你就行,不必你自己走的。” “你灵力尚未恢复,太劳累对恢复不好。” 猛地眨眨眼,裴萱萱着实不敢相信说出这番话的会是田渊柏,惊讶之余,心中却又有股温流趟过,把她的心脏捂得暖烘烘的。 “我可没这么娇弱。”虽明面上白了他一眼,但裴萱萱心中仍在暗爽。 不过,她确实打算如自己所言,她不想让自己太过依赖田渊柏,毕竟她日后可是要继承华竹衣钵的首席,心态被养得过娇了,于她的未来发展无益。 第226章 “裴御萱!” 就在田渊柏还想跟裴萱萱辩驳几句,担心地捞过她的肩膀,计蒙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让田渊柏略感窝火。 “计蒙!”显然裴萱萱与田渊柏不同,看到计蒙后,她神情担忧地上前冲去,直接挣脱了田渊柏的桎梏。 看着悬在半空尴尬的手,田渊柏忿忿咬着牙关,眼含杀意地朝计蒙瞪去,而对方竟只对他歪了歪头,苍白的唇色显得他很是憔悴,如同位脆弱的美神。 若是真要仔细分析来,计蒙的这副模样,确是很能激发出女人的同情心,不由得对他产生怜惜。 “呵,什么山神,我看就是只狐狸精。” 田渊柏嘲讽地笑了,气急败坏的样子反倒让计蒙有了赢的感觉。 裴萱萱朝他奔来,一脸担心地抓上他的手臂,计蒙心下大动,甚至忘了继续耻笑田渊柏的可笑,而是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她。 “有没有事啊?你快些回焘芸村恢复吧,这里还有我们。” 她的话语在计蒙耳中像是被放缓了几倍的速度,耳朵蒙蒙的,仿若在耳廓覆上了层麻布,使他听得不甚真切,如坠云端。 其实没什么人真的关心过他,他也一直误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人间的这些情绪的。 他是山神,是高于人族的类别,裴御萱不在了,小情小爱与那些会令他感到痛苦的情感,他也不再看得上一点。 但情感就是如此的神奇又道不明,在遇到他人的关心时,不论是人或是神,均无法抵挡得了。 是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总能让人深陷而不知自知。 计蒙也不知自己于何时陷入了这种漩涡,他痴痴望着裴萱萱,可又不想让其看出他的窘迫。 克制地垂眸一刻,他无意瞥见了裴萱萱脸颊上的红痕,正欲开口关心,他又仔细望去,上面似是布着牙印。 心中猜了个大概,计蒙乜向田渊柏得意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顿时便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突然心神大乱,计蒙终于用带有情绪的眼神回瞪了田渊柏一眼,但看在裴萱萱的份上,他并不想与田渊柏产生冲突。 于是,抬手间,一个带着帷幕的斗笠于他的掌中出现,趁裴萱萱尚未注意到他的慌乱,计蒙利落地将它戴上,这才让他找回几分理智,也让他又做回了那个看似无情无爱的神。 “确是需得回焘芸了,我的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他冲着裴萱萱点点头,帷幕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飘动,她得以借机看到了他帷幕之下那个落寞的神情,心中一紧,愧疚感油然而生。 因何愧疚呢? 是因为一直在依靠着他,但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而愧疚吗? 抑或是,自己侵占了计蒙最爱之人的身体,从而对他总怀抱着深深的自责? 裴萱萱有些头疼脑涨,但她也知道,计蒙刚刚这么做,便是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眼神的交集。 既是如此,她也不强求,只期盼他能尽快恢复过来。 否则,她自己强加于心中的,那难以赎的“无形之罪”,怕是怎么都赎不清了。 第120章 “谁都不会死的。” 见计蒙与裴萱萱隔了距离,田渊柏先是一怔,而后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神威胁得以成功了,便自满地扬扬嘴角,对计蒙放出轻蔑的一记眼刀,大步向裴萱萱走去。 无视田渊柏的一系列连贯讥讽动作,计蒙转头指向身后的那片树林。 “他们在那处藏有个密道,门外有大量的矮丛作以掩饰,我在其中一株矮丛上留下了只有镯子才能探出的神印。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你们立马强攻进去,最好还是先找个落脚地,待做足万全的准备再前往。” “我归至焘芸村休整妥当后,定会再前来相助。” “无妨,还是你的身体最为要紧。” 裴萱萱本欲拍拍计蒙的肩膀,但又顾及他方才那疏离的眼神,几经纠结之下,还是没有勇气伸出手来。 “那我先行离开了,莫离此人狡诈,你且多留个心眼。” 他有点担心她的安全,可内心又在催促他快些离开,计蒙隔着帷幕最后看了她一眼。 神眼一开,计蒙看到她体内的灵力已所剩无几,心疼之余,本想多叮嘱几句,却看到田渊柏赶客的表情明显得令他无法再忽视,就仿佛若是他再不走,田渊柏便会上手赶人。 “如有急事,不必管我有没有休整好,一定要及时知会我。” 没有表露太多心迹,计蒙只留下句话便随风渐渐消失。 裴萱萱望着计蒙曾站过的方位,心中涌出股酸涩来。 是因为裴御萱本体的缘故吗? 她下意识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被田渊柏霸道地抱进怀里。 “想你了。”他哽着嗓子说到。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不是跟你一直在一起吗?”裴萱萱笑笑,轻轻打了打他的后背,但语气有些弱,像是还沉浸在思考中。 “不能抱着你,就会一直想你,一直想你。” 田渊柏贴着她的鬓发,狂蹭着她的脸,像是个得了皮肤饥渴症的人一样。 “不是,大哥你恋爱脑吧?” “什么爱脑?”田渊柏讲完,立马捧起她的脸盯着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凤眸瞪大眨巴着,瞳孔亮晶晶的,里面透着股憨傻劲。 第227章 “算了,没事了……” 听了计蒙的话,两人随意在城内找了个歇脚的客栈。 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进行,万万没想到,进度竟会直接卡在了订房间这件小事上。 “跟萱萱一间,我可以将就在地板睡的。” 田渊柏无辜地垂着头,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狼狗。 可裴萱萱还不懂他?这腹黑蛋子满肚子坏水,指不定又在心里憋着什么坏招来呢。 “两间。” 直截了当就跟店小二要了两间上房,裴萱萱甚至不打算给田渊柏反驳的机会,掂了掂手中的妄念,便随着小二的脚步上了楼。 “萱萱!” 田渊柏的眼神跟随她的步伐上了楼梯,自己却没什么心情动弹,心中憋着股气,却怎么都泄不出来。 一跺脚,客栈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嘎吱嘎吱”响,引得坐于一楼的茶客纷纷向他看去,这也无异于又往他的怒火上浇了盆油。 “又嫌弃我。”强行忍住将这群看客给怒骂一顿的冲动,田渊柏掀开挡在脚边的衣摆,速速朝裴萱萱追了上去。 “你住这间,我这间。” 特意为自己选了间风景较好的房,裴萱萱先一步拎着剑入房,完全不打算给田渊柏选择的机会。 而他脸青青抱着臂,倒是不在意自己的房间景色如何,心中只烦躁自己不能与她处一块多培养感情。 反正二人在下山时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行李,轻装上阵,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裴萱萱入房随意绕了一圈,又推开木制的窗扉,“吱”的一声,却像是在提醒她做好准备,去迎接那片美不胜收的景色。 脸上的满意之情很好地表达了她的心情,见到美景,她的心情都被带得激昂了几分,砍莫离的力气,怕是都上涨了许多。 她的五根手指并拢又松开,但还是感受不到任何灵力在体内转圜的感觉,从前那种强大的灵力感,为她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而如今,她却只剩下一身普通的武功,和…… 想到这,她回头看了眼被她放置在桌面的妄念。 被她的眼神注视,妄念或许是感受到了,误以为裴萱萱是想召唤它,于是震了震,像是想要立马飞到她的怀里。 跟一只自己养的小宠物似的。 裴萱萱笑笑,笑意却又在回忆起丁沥的那番话后,脸色骤变。 妄念,当初真的是献祭了很多条人命,才得以锻造出来的吗? 可利器无罪,有罪的是企图用它行以邪恶之事的人才对。 有点心疼地摸了摸妄念的剑鞘,毕竟它伴随了自己许久,若因它的出身而去否定它的所有价值,那她不就成了她父母那样的人了吗? 于她的温柔的安抚之下,妄念不再抖动,而是趋于平静,整柄剑又安安稳稳地睡在了桌上。 “萱萱挑给我的房,还不错。” 田渊柏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终归是大门大户的孩子,他还是守礼节的。 虽然二人的关系早已明朗,但只要裴萱萱阻止他进门,他还是会乖乖听话的。 “行了,进来吧。” 裴萱萱拍了拍妄念,又将它系回了腰侧,旋即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温茶。 “准备得如何了?” 许是故意这么问的,田渊柏在趁机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但内心还是惧怕她不再理会自己,便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弄得他看起来是又怂又勇。 “这才刚入房,你就催着我啦?” 裴萱萱惬意地拿起茶盏,润了润嗓,恰逢大开的窗吹来阵阵凉风,带起她的几缕碎发,看起来好不快哉。 “你不担心他们?” 难得田渊柏问到了重点上,裴萱萱乜了他一眼,又再咽了口茶,舌尖顺势勾起残留在嘴角的茶滴,淡淡回到。 “定是担心的,可我知道,过于担心反而会扰乱了我的判断。” 叹了口气,裴萱萱便听到楼下小贩的叫卖声,以及摊位上摊主的吆喝声,楼下人影幢幢,人间烟火之味,当下最能抚慰她这颗焦躁的心。 “更何况,莫离不是傻子,他将他们三妖掳走,可碍于他们的实力强大,一时间定是拿他们毫无办法,而他们也不会听莫离的话,那么这最有可能的计划,便是莫离打算用他们来要挟我,逼我出现,自投罗网罢了。” “原来萱萱跟我想的一样。” 田渊柏一边点头,一边摸下巴,满脸“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的表情,把裴萱萱看得很是无语。 “反正我们俩轻装上阵,目的也只是为求速战速决,如今我灵力尽失,只剩得武功在了。届时,你可要罩着我哦~” “那是自然。”田渊柏被她难得娇里娇气的话语吹捧得有些飘飘然,脸颊浮上抹红晕,而后又快速漫至了耳根子,整个人红得好似要烧了起来。 “若是有万一,我甚至可以把命换给你。” 他傻乐着,下*意识揪了揪衣领,纯情的模样甚至连裴萱萱都瞬间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只觉自己如此逗弄个青涩的少年,不由得心生了罪恶感。 “呸呸呸。” “拍拍木头重说!” 裴萱萱素来不喜欢别人过早做出这种假设,这对于喜爱做好充足准备的她来说,不受控的变故是最为折磨的。 “拍……拍木头是做什么?” 第228章 甚至还没等田渊柏反应过来,裴萱萱便直接握起他的手,朝面前的原木桌狠狠拍了上去。 “疼疼疼!”田渊柏吃疼叫喊,但许是因为整只手被她包裹在掌心,便没有抽回手,只可怜巴巴瞧着她,让裴萱萱心软得不舍再责怪他方才的胡言乱语。 “知道疼,以后就别乱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 可还是有些气恼的,裴萱萱鼓着嘴,语气虽不快,但倒也不似往常那般不再搭理他。 田渊柏见她有了进步,努努嘴,将身下的凳子挪了挪,立马便坐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揽过,同时让她的头搁在肩膀上,整个人承着她的重量,让他感受到了意外的心安。 “虽然这么咒我自己你不爱听,但,我是认真的。” 说完,他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地咬着,如同在和她反复确认。 “萱萱,我是真的愿意用命换你的命的,哪怕你以后会生气,会怪我,我也希望,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好了,话题到此结束。” 裴萱萱挣开他的手,转而抱上他的脖颈,整个脑袋埋入了他的颈窝,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没有再见过像他这么傻的人了。 尽管两人都在一起了,可她还是会偶尔想着要不要离开他,毕竟小说的结局不是她能轻易更改的。 而拼命求生才得以活到现在,试问谁愿意被那该死的剧情牵着鼻子走呢? 她不想死,但剧情总有种无论如何都要把她逼至绝路之感,这种拉扯的疼痛虽不致命,但犹如钝刀磨肉,苦不堪言。 “被我感动到了?” 田渊柏回抱她,笑嘻嘻轻轻晃着身体,仿佛很是快乐。 “渊柏。” “我们都不会死的。” 莫名其妙,裴萱萱只觉得自己的腹腔中吐出了这句话,讲出口的一刻,就连自己都被惊讶到了。 而后面接上的一句,她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呢喃着。 “谁都不会死的。” 第121章 跌入裴御萱的回忆 此处是距离街区较远的地带,人烟稀少,唯一能瞧见的,也只有大片大片的树林与矮矮的灌丛。 裴萱萱与田渊柏一后一前走着,被他护在身后,而她也照看着身后的情况。 他主前方,她顾后方,配合默契。 凭借着昨日的记忆,二人来到了昨日与计蒙互通好的地点。尽管她现在失了灵力,可体内自带的好战因子,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进入了个被隐藏的结界里,警觉感不由得加多了几分。 “萱萱。” 田渊柏猛地回头,或许也察觉到了不对,便没有说话,只给了个眼神。 她立马了然,点点头,二人便继续保持着防御的姿态朝计蒙所言的密道赶去。 和她预想的一样,临近那处,镯子就开始变亮,仿佛前日她找寻计蒙时那般,但光线柔和,倒不似那时刺眼了,让她松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又难逃一劫了呢。 “神印应该就在附近了。” 忽而被田渊柏牵起手,裴萱萱感知到镯子带来的提示逐渐强烈。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她不知道莫离这个最喜用下作手段的人,又会想出什么方法对付她。 脑海中突然涌出昨晚临睡前与华竹的对话,裴萱萱咬咬唇,胆怯的心似是被华竹抚慰了些,勇气立马倍增。 昨夜好不容易才将田渊柏赶回房,她也正要早早歇下,只为了今日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战。 灯刚吹灭,被子一覆,裴萱萱的眼睛都还没闭上,灵台便传来了华竹的声音。 “萱萱歇下了?” 这个声音吓得她一激灵,但几秒后待反应了过来,又觉得华竹温柔的声音很催眠,让她莫名地怀念起之前伏于他膝上撒娇的情景。 “还没呢,师尊。” 灵力还剩一点,反正明早又能恢复回来,且现在她的能量槽趋近于无,有没有都已经无所谓了,所以便索性用光它,拿来跟华竹聊聊天,以此缓解缓解压力也是好的。 “真的不需吾派些弟子下山协助你?” “真的不必。”再次听到华竹的这个提议,裴萱萱有些烦恼地用薄被蒙起整个头,干爽的天气让她有了些困意。 “前些时日,那么多弟子都中了旭戈的那个毒,就算如今治好了,只怕是灵力都还没能运行顺畅。而师尊让他们前来,不是明摆着让他们送死吗?” “萱萱……” 这个理由确实能说服华竹,很显然,他当初定是想到过的。 几番权衡下,华竹也是迫于无奈,才同意了裴萱萱携田渊柏前去的请求。 “可吾还是不想吊着颗心,亲手送你去冒这等险。”华竹语气坚定,似乎怎么都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叹了口气,他又继续到。 “不如吾派问天长老下去?” “师尊。”裴萱萱暗地里皱皱眉头,反正仗着华竹也看不到,便想摆怎样的表情就摆了,“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门内弟子现在受伤大半,陵游长老闭关不见,药王谷的那派弟子也不擅武力。而您一人护着天筑门定是分身乏术,若届时问天长老下了山帮我们,莫离他们再暗中派人偷袭上山,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 陷入沉默好一会,才听到华竹叹出第二口气,连带着裴萱萱都感受到了他的哀愁,正欲开口安慰他,却被他打断。 第229章 “那你答应师尊,一定要保全自己。” “定要安然无恙地回门。” 思绪被收拢回来,裴萱萱眨眨眼,导致眼前的画面显得有些不甚真切。 用空出的那只手揉揉眼,田渊柏的背影被她尽收入眼底。 他那高高梳起的马尾,配以长长的发带随风飘扬,像位天真的少年在牵着他最心爱的人,肆意奔跑着,穿梭在黄绿相间的树间。 要是一直可以如此美好就好了,要是时间可以停在此刻就好了。 裴萱萱想向天祈愿,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上天从不可能听她的,便是要将她狠狠踩入脚下的泥地里,直到看到她逐渐走向衰败、枯萎、灭亡,才会因而作罢。 神印的位置就在眼前,显眼得无法让人忽视。 田渊柏就此停下脚步,回望了她一眼。 她不想让他被自己的情绪带得过于紧张,刚想笑着同时坚定地点点头,可硬挤出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师姐的表情怎么这么苦呢?” 还未等他们二人扒开掩盖的灌丛,那个让她感到不适的声音便灌入了她的耳内,令她直犯恶心,甚至干呕了出来。 “不喜再见到我吗?”莫离摇着柄折扇,微风吹起他干爽的两侧垂发,看起来好不自在。 接着,又露出个奸诈的笑,也是装都不愿再与他们装了。 “自是不想多分给渣滓什么眼神的,我怕脏了萱萱的眼。”田渊柏立马警醒提剑,顺道唤出个盾,将二人牢牢护了起来。 见田渊柏对他敌意那么大,莫离反倒是笑得更狂了,大笑间,扇子却一直不停,像是在极力维持他云淡风轻的人设。 “你怎么还没死?” “看来是我的毒研发得还不够厉害,毒不死你这难啃的硬骨头。” 眼看田渊柏的脸被气得发黑,莫离嗤笑声,刚要继续与田渊柏对骂,却被裴萱萱打断:“莫离,我们不跟你多废话,速速把乌泽、般若、唤莲,都还给我!” “哦?” 本来眸色无光的莫离,在听及裴萱萱的声音后,眼神又光亮了起来,熠熠生辉,倒是又恢复成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副谦谦君子状态。 “师姐怎么就确定他们在我这?” “少废话。”田渊柏有些不耐烦了,说着便用剑气对上莫离竖着一劈。 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及时侧闪开了来,剑气剐蹭到莫离身后的树,直接被剑气劈成了两半。 “轰”地一声,树倒地,险些砸坏了不远处密道的门口。 “看来我不应小看你啊,竟恢复得比以前还厉害。” 烦忧于莫离的眼底一闪而过,他变换得很快,许是不愿被他们二人看到其窘迫的一面,速速又戴回了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具。 “田渊柏,你这么帮她、帮他们这几只妖怪,可你问问自己,曾有人帮过你吗?” “他们欺你瞒你,而你被他们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还被这帮仇人利用你天赋异禀的能力,而不自知。像你这般愚蠢的仙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莫离说到这,放声狂笑,下意识释放出的内力震碎了周遭飘落的黄叶。 “为了离间我俩,你可还真是开始费心胡编乱造一通了。但你可否有思量过自己的逻辑是否成立?有些一听便能拆穿的谎话,可别最后扯到连你自己都信了。” 田渊柏叉起一侧腰,无奈叹气,许是感觉莫离总是致力于不择手段地恶心他们,从而导致已经痴傻了。 “是不是胡乱编造的,你们自己看不就好了?” 歪了歪头,这是莫离迄今为止显得最为单纯的一个动作,裴萱萱哼了哼,只觉他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田渊柏这个半仙段位的人既一出手,便无人可挡,毕竟他体内还混有她的灵力,实力虽与华竹这个正牌神仙相比仍有些距离,但也可堪比问天了。 扯扯田渊柏的袖子,裴萱萱摆出个“烦了”的表情,示意让他赶紧将莫离打弱,最后再让她来上致命一击便好。 田渊柏勾唇笑笑,便立刻将灵力运至手中的藏锋。 而意想不到的是,藏锋本无法磨得锋利的剑刃会在灵力的洗涤下渐渐褪去生锈的部分,变为柄蹭亮的神器。剑柄的花纹也由陈旧变为崭新,如同柄新铸的宝剑,散发着专属它的独特光芒。 “藏锋……”刘海被藏锋蜕变的怪风吹来吹去,裴萱萱瞬间有些后悔了,自己竟然将这把厉害的剑给了田渊柏,而不是自己悄摸藏着用。 “与其有这等力气和我争斗,你倒不如先看看真相?若是届时你看清了真相,再来与我纠缠,我自认输。” 莫离邪笑着,趁着田渊柏还未放出伤害极强的一击,便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浓雾忽而满布在林间,让二人均失去了方向。 “田渊柏?!” 裴萱萱心下一惊,本下意识想要使出灵力去找寻田渊柏,才忆起自己没了灵力。 用手朝前抓了把,原本近在咫尺的他早已没了踪迹。 她恨自己没有多留个心眼,但也知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于是便打起精神,将妄念出鞘,借机观察莫离究竟想做什么。 正在她焦头烂额间,一个如同电影院中的巨幕倏地铺开在她的面前。 戒备地用剑尖去刺,但巨幕仿似是由身边的那些浓雾组成,划开了,又聚起,反复几次,再次聚拢在一块的巨幕,都好像在嘲笑她的无用功。 第230章 反正也猜不到莫离究竟要干嘛,裴萱萱挥剑挥得累了,便直接席地而坐。 恰巧这块巨幕开始播放起“影片”来,有些模糊,看起来倒更像是一段谁的记忆画面。 “请我看电影?” 她挑挑眉,冷哼了一声,对于这等新奇的事倒是忽而激起了兴致。 来了这那么久,“电影”该词对于她来说似是很遥远的事了。 “待会直接冲入将人全杀了,直接断了他们的香火,一个都不许留,听懂了吗?” 巨幕中传出的声音有些耳熟,裴萱萱也从一开始的嘲笑转成了满脸疑惑。 努力分析间,裴萱萱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冒出了个“啊?”字。 等等! 瞳孔猛然放大,她的红唇轻颤,才惊觉巨幕中的声音,似乎与自己现在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不成…… 巨幕里的那个疑似回忆的“影片”…… 是裴御萱本人的回忆?! 第122章 五妖的由来 “影片”中的镜头转向一只拥有庞大身躯的妖怪身上,那东西长得丑陋不堪,但偏偏身形又大得不容忽视,裴萱萱本就没什么安全感,便忍不住抖了抖,咽咽口水继续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那妖物约莫有九尺高,反正以记忆中裴御萱的视角看去,简直有两个“她”那么高。 它周身缠绕着圈黑色的咒文,长相仿若一团深棕色的烂泥,不停变换着身体的形状。仔细瞧去,体内还嵌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垃圾。 例如:断掉的半截树干、不知何人的破碎衣物、残缺的瓦片、大量枯黄的菜叶、被遗弃的烂锅灶,烂铁铲、随处可见的碎泥沙,等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裴萱萱蹙起眉,虽她不在现场,但也如身临其境,甚至似乎还能闻到那怪物身上散出的恶臭味。 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裴萱萱的求知欲战胜了一切,明摆着莫离是来恶心她的,但她就是不肯服输。 她倒要看看,莫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吼” 怪物突然对裴御萱有了回应,但它不会说话,仅仅只是发出了声吼叫,便使周遭的地面震了三震。 “田家世代为捉妖世家,你可要小心些,别被抓了把柄,间接暴露了我的身份。” 裴御萱语气轻佻而淡漠,少了裴萱萱附身后的俏皮感,让她更像朵冰冷的带刺蓝玫瑰。 刚想夸夸这个御姐音,裴萱萱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想学学,不成想,当耳朵捕捉到“田家”二字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田家?”裴萱萱疑惑的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浮现在脑内。 “等等……” 全然没了调侃的心思,裴萱萱不安地咬起拇指,浑身体温骤降,瞳孔因深陷思考的漩涡而失去了焦点。 “先前我记得田渊柏一家似乎是被只无名的大妖所害,全家数几十人,外加众多的门徒,均无一人幸免。” 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在书中看到过,亦或是田渊柏与她提过了,裴萱萱现在脑子很乱,但唯独这件事,她倒是记得清楚。 “难道!”虽灵力尽失,但脑筋还是能转的,心中忽而冒出个猜想,裴萱萱觉得身子更冰凉了,许是因为冲击过大,身子还产生了僵硬感,麻得她动弹不得。 “待杀尽田家人后,你再按名单逐一杀死那些门徒。” 裴御萱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风轻云淡,仿若好像在与旁人商量着什么寻常事。 而裴萱萱只觉体内的血液倒流,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地了。 “吼” 妖物又怒吼了一声,似是听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要离开。 “畜牲果然不好控制。”裴御萱背过手,冷哼了一声,旋即从怀中掏出半颗金丹,一运内力,便将金丹丢入了那怪物的口中。 “这丹药,可助你行事。且小心些,若是不慎被人发现,能当场杀灭口的,就都杀了。” “吼” 回答完裴御萱的话,那只怪物虽没有眼睛,但裴萱萱仍不难从画面中看出,它似乎对裴御萱感恩地点了点头。 它的体积尽管庞大,但行动倒是迅捷得比平常的妖物要快,甚至还没等裴萱萱去看它如何离开,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滩肮脏的污水。 “恶心死了。” 裴御萱估计也早就受不了了,待那妖物离开,她便嫌弃般捏了捏鼻子。 还想看她接下来想做什么,为保持清醒,裴萱萱将指甲扎入掌心,死咬着下唇,就连出了血她都不甚在乎。 远离了腥臭污水处,裴御萱来到不远的无人山洞中。洞内有些黑,可她也没有掌灯的意思,所以裴萱萱很难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她如今的心情。 “从师尊那偷来的‘空间令’可真好用。” 只见她抬起手,掌心便浮现出一个形制酷似日晷的玩意,以她的说法看来,这东西应就是空间令。 尽管她现在尚未掌灯,可灵器散发的微弱光亮还是照亮了些许她的脸。 熟悉的脸蛋在“巨幕”之下虽依旧美艳动人,甚至还因她的狠毒,为那张脸添上了无人可仿的野性,便如只伪装成花朵的花尾蝎,在世人沉溺其美貌的一刻,她会立马撕下伪装,唤出尾针夺其性命。 “田渊柏啊田渊柏,论计谋,你还是输我一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31章 由于身处山洞,裴御萱笑得尤为放肆,洞里不停来回传出她狂浪的笑声,听起来瘆得慌。 “你想杀我是吧?但你又怎会想到,我会在你杀我之前,便用‘空间令’穿梭回以前的时间,灭了你们所有人呢?” 挥开宽大的衣袖,裴御萱今日可谓是盛装出席。 裴萱萱倒吸一口气,发现裴御萱穿的竟是在登上掌门位大典上,才可着的盛服。 “怎会如此……” 不可置信地捂起嘴,裴萱萱感受到自己浑身都无力地抽疼着,眼泪止不住掉落,崩溃的情绪快要失控了。 原来田渊柏的家人、亲戚、朋友,全都是裴御萱穿梭了时间杀的,然后时间循环再循环,谁都无法再跳脱出这个既定的结局里。 所以田渊柏的身世是被裴御萱这样篡改的,若是没有裴御萱,那田渊柏该有多幸福的童年啊? 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裴萱萱不受控地猛摇头,甚至否定起了自己。哪怕心底一直在为自己打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似也是徒劳一场。 真相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魔盒一旦开启,便覆水难收。 后来的剧情,也和裴萱萱当初知晓的一样,那只妖物杀光了所有裴御萱指定的人选。 “巨幕”中的时间忽而像是按下了加速键,待妖物回到山洞内找到裴御萱时,画面才恢复了常规的速度。 期间,裴萱萱数着日升日落了三次,这便代表,时间已是三日后了。 “都杀光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空间令的施术条件过于苛刻,裴御萱变得有些孱弱,原先嫣红的唇也泛起了白,眼皮耷拉着,好像只要将她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吼……” 那只妖物蜷缩在狭窄的洞中显然有些局促,把身子弓了又弓,它才得以勉强屈身在洞口前,惨兮兮地发出小声嚎叫,听起来有些憋屈。 “田渊柏的尸体消失了?” “废物!” 裴御萱像是想要站起身杀了它,但如今她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许是觉得自己现在身处弱势,权衡之下,于是也只敢气呼呼瞪了它一眼。 可怜巴巴地又将身子缩了缩,妖物想再贴近她一些,可它不知,裴御萱对它早就嫌恶至极,只巴不得将它赶紧处死才是。 而她裴御萱确就是位如此势利之人,利用完了,不论你是敌是友,是亲人还是陌生人,只要能除掉的便除了,她坚决不会为自己留下什么隐患。 她不会留下这些腌臜的话柄供人威胁,只因她励志要成为世间最为风光的天筑掌门,同时,也要在内里扮演好一位怀了副菩萨心肠的绝世美人。 她什么都要,不是“想”要,而是——全都要。 “罢了。” 估计再久留会有危险,裴御萱这次难得放过了它,那只妖物却还是不懂得看人眼色行事,一门心思地想要朝她贴近,立马又被她怒瞪了眼。 “你这废物,最该死的那人你没帮我杀死,还想怎样?” 虽身处劣势,但裴御萱的泼辣阴狠性子仍改变不了,说完,她直接抬掌念诀,仿佛要将那妖物一掌拍得灰飞烟灭。 尽管她如今灵力缺失了太多,可依旧要装出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来唬人。 “吼” 见她还是如此凶狠地不肯让步,妖物瑟瑟发抖地又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真的怕了她了。 还以为会就此结束,裴萱萱已经承受不了太多讯息,正想着要怎么突出围困,余光又瞥见裴御萱的嘴动了动。 “你……” “你这副样子,怕是不好走动吧?” “是不是在遇到我之前,很多捉妖师都能轻易地抓到你?” “吼!”妖物频频点头,时不时还发出凄厉又尖锐的呜咽声,若它不是副丑陋模样,倒会让人联想到小猫的样子。 “这样吧。”裴御萱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它才好,杀了灭口,如今实力又不够,便只好使了个缓兵之计。 “我把你体内的力量分作……” 裴御萱皱起鼻子闭着气,才认真打量起它来。 “你体内藏有,木?”说完,一根残破的树干被她抽了出来。 “还有水。” 她眼睛点了点地,地面上显眼的污水让妖物更为自卑地蜷缩在了一块。 “土。”碎沙土在它的体内环绕,数量庞大。 “金。”被人丢弃的烂锅灶,烂铁铲也在它的体内,搅动起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嘈杂声,让裴御萱听得烦躁。 “最后,是火。” 裴御萱翻手唤出张解印的符咒,轻而易举便解开了妖物身上的咒文,火光乍现,咒文变作一道无名妖火围绕于它的身侧。 拍了拍手,裴御萱仍旧一动不动坐着,微抬起沉重的眼皮,语气像是在交待着什么重要的话。 “晚些等我恢复了些灵力,我就将你分散制成五妖。可届时,你便会分化成五个拥有独立思想的妖,且不再有如今的记忆,就像是个崭新却又强大的妖物。” “但我不可能照顾你们的,我是时候回去了。临走前,我会将你们五妖分封在各处。十年后,等我回到现今的时代,会再去将你们寻回。” 讲完了自觉最重要的话,裴御萱冷哼一声,坐在洞中高高的小丘上,翘着腿,神情冰冷,看起来如位强大的神明。 第232章 “我为你们五妖起名为:火——般若、水——乌泽,土——计蒙,木——芙蕖。” 裴萱萱心下警铃大作,正欲起身又立马跌回地面,痴痴望着画面,只想知晓那位她一直寻不到的“金”究竟是谁。 “金——妄念和藏锋。” 竟是妄念! 苦苦找寻的东西,竟然一直都近在眼前,默默守护着她。 低头轻柔抚了抚腰侧的妄念,裴萱萱眼含热泪,心中翻涌出眷爱之情,鼻子发涩得紧。 “自此之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 “我也是你们最该供奉的——造物之神。” 裴御萱孤傲又携着不自知的媚声不停在洞中盘旋,充满了危险与诱惑,训示的语气强硬得让人不容置疑,让裴萱萱不禁感叹到。 原,这便是名动天下的裴御萱。 第123章 困于一隅 大概的情况裴萱萱已经有所了解,她想冲出去,但又不知出去后该如何面对田渊柏。 在浓雾中,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个失去目的性的游魂,方才想要突破出围困的她,如今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明在此之前她是最有想法的人,可遇上这等死局,她已经想不到如何去解了。 以田渊柏的视角看来,她就是裴御萱,她就是那个杀了他全家的罪人。 二人的关系再次跌回冰点,尽管面前的“巨幕”已经随着裴御萱的记忆中断结束,可裴萱萱的脑海中仍在不停播放着刚刚的剧情,以致于手脚冰凉,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了。 浑身被冷汗包裹,裴萱萱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怎么都感受不到有任何的舒缓作用。 但也正是得益于这种绝望的时刻,她的脑内忽而像是启动了自我保护的意识,冒出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虽然宕机的脑子还是不太能消化掉这四个字,但她似乎从中找到了一丝存活的味道。 难道是让她去赌田渊柏没将这段回忆看完? 怎么可能呢。 咬咬下唇,她打起了腹稿,只想着怎么同田渊柏解释其中的缘由。 跟他说自己精神分裂了?杀他全家之人不是她? 他会信吗? 鬼才信呢。 裴萱萱冷笑,只觉得这个荒谬的理由,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很显然,布下这个盘棋局的人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莫离明显就是要离间他们二人,在她还没有做足准备前,雾便被一股不知名的风吹散了。 “师姐。” 莫离的声音很清晰,代表他距离她仅咫尺距离,裴萱萱顿时回身,确实看到他就阴恻恻地站立于她的身后。 “莫离,你满意了?” 虽然这件事全程都与她无关,可既然她穿入了裴御萱的身体,便只能默认,担起这个罪名。 知晓再怎么辩解也不过是徒劳,裴萱萱的身体也启动了保护机制,说着便提起早已进入攻击状态的妄念,朝莫离刺去。 反正脏水是已经被泼了一身了,事已至此,倒不如先按着计划来走,总归将莫离这个祸患先杀为敬是没错的,届时再想办法和田渊柏解释是了。 怀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灵力尽失的她企图用武功与其过上几招。 反正若是打不过,她甚至可以借助一下计蒙的镯子。虽计蒙现在也是处于灵力空耗阶段,但她所需灵力算不得多,亦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 再不济,她还能通过灵台呼唤华竹的帮助。 “先把他们还我。”裴萱萱指向明确,心中只想接那三只小可怜回家。 “师姐,那三只妖物,可是泯灭人性的恶妖,你将它们要回,莫不是还要用以杀什么人?” 莫离轻摇扇柄,对于裴萱萱下的最后通牒置若罔闻,仿佛那个必胜的人是他。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先前也是被操控的,与他们何干?你若坚持不放他们,那我也不强求,反正你死后,我总能凭自己的能力找到他们的。” 说罢,裴萱萱也不想再跟莫离废话,提剑便向他的弱点刺去。 她曾想过万种可能,可现在眼下的这个情况,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剑刃被一柄更为锋利的剑格挡弹开,往后撤回几步,她被寒芒逼得只好放弃直击。 心下正想着莫离的功力竟会突飞猛进得如此之快,刚要探探他的实力,裴萱萱抬眼,却看到了此生都不敢面对的身影。 田渊柏冷着一张脸将藏锋收回剑鞘,将莫离护在了身后。 裴萱萱诧异间又觉得不可置信,只苦笑着望向对立的那两人。 “裴御萱!” “我当初就不该信你!” “你歹毒、恶劣、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却怎么都想不到,你竟会卑劣龌龊到,连人性中最脆弱的感情都拿出来骗。” “你杀我全族,又杀尽我父亲门下的所有门徒,你的良心可曾有一日收到过折磨?呵呵,我甚至都已经想不到还能用何词语来形容你的肮脏了。” 他的藏锋虽被收回,可手仍旧死死握着剑把,就好像只要裴萱萱稍微动弹,他便会将她一刀灭口。 “渊柏,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裴萱萱无助地摇着头,濒临窒息的感觉立马又涌了上来,她难过地捂着闷疼的胸口,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第233章 还能怎么辩解呢?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解释呢? “师姐,认输吧。”莫离躲在田渊柏的身后很是悠闲,充满恨意的眼神紧紧抓着她不放,仿若要将她给盯出满身的血洞来才甘心。 “不是我看到的那样?”田渊柏听及她的解释,脸色却变得更差了,利剑似乎只差他一刻出鞘的冲动,便能立即取下她的项上人头。 “对,我确实怀疑过是否有捏造的迹象。” “这不过是场幻象,谁不会造呢?” 用着仅剩不多的耐心,田渊柏换上个嘲讽的笑,步步向她走来。 “可你最不该忘记的,便是我们田氏一族生来就有的血脉,以及传承下来的特殊之技。” 特殊之技? 裴萱萱双拳握紧,只道自己是真的不清楚。 这么久了,她也只是凭借书中所写一步步去试错,怕就怕在哪日落得个满盘皆输。 可明明接下来的局势已经转好,不成想,命运还是要这么将她颠来倒去地折磨。 看她一副思索的表情,田渊柏有些惊讶她竟然还有心思同他做戏,上前两步并做一步,他直接掐起她的脸,狠狠用着劲。 只听到自己的下颚骨传来“咔嚓”声,裴萱萱觉得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眼泪疼得直流,但仍旧保持着缄默。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跑会死,不跑也会死,倒不如静观其变,从中找寻什么得以突破的点,才是上策。 “你再装?”田渊柏咬牙切齿瞪着她,由于比她高了半个头,外加锻炼得极好,他的身形比裴萱萱大上许多。 从前与他相处时,她都没有过多注意过这些,如今和他闹翻,又在其愤怒的加持下,田渊*柏总对她有种莫名可怖的威压感,让本就深感不适的她,更为痛苦了。 “田渊柏!你勿要杀她!”莫离用以急促的语气阻止田渊柏更深入的攻击,似是有些担忧她的小命不保,意图上前阻止。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都不是!!!” 说完,田渊柏趁着莫离尚且松懈之时,迅速转身将藏锋出鞘,一刀捅穿了他的腹腔,血立刻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莫离惊讶地摇摇头,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田渊柏竟反倒会对他下狠手。 但一切皆已晚了,鲜血又从莫离的嘴里狂喷而出,如瞬涌的大浪,止无可止。 “接下来该你了,裴御萱。” 田渊柏脸上的冷笑逐渐被一个苦痛的表情取代,裴萱萱伸出左手,想借着计蒙的手镯脱离此处。 正要借用灵力的瞬间,她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再多看他一眼,便反手抚摸上田渊柏那张不再温暖的脸,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对他挤出了个勉强算不得丑陋的笑。 她心中对他的爱和怜惜,终究是多过恨与怕的。 田渊柏自小家中便惨遭灭门,自己野蛮生长,全凭靠着为人捉妖赚得几两碎银才得以果腹,从而得以存活至今。 其实那个真实世界里的她,又何尝与田渊柏不同呢? 不都是蜷缩在这个仿似冰窟的世界中,如履薄冰地度过每一日吗? 裴萱萱轻笑一声,只设想到,倘若当初她没有穿书,如今的自己不也同田渊柏一样,战战兢兢地得过且过,虽也没有完全彻底失去对生活的渴望,却也无法再自救。 毕竟从一开始就身在地狱的人,自救只能算是他们最美好的愿景。 叹息从她的嗓中呵出,许是没有料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田渊柏突然被柔软的掌心一抚,倏地失了几分神。 借此空隙,裴萱萱慌忙打算从镯子中抽出丁点灵力,好助她逃脱。 专属计蒙的灵力很快浮于镯子的表面,裴萱萱刚露出个欣慰的笑,未成想,本以为能逃脱成功的她,下一秒,却看到灵力的光亮缓缓变暗。 “啪” 左手手腕猛地被田渊柏大力抓住,镯子磕上她的腕骨,疼得她叫出了声。 “想借力逃脱?”田渊柏终反应了过来,又见她想跑,便认定了她是做贼心虚,怕死,便要开溜。 “方才在你尚未出迷雾前,我便对你下了封印咒。” “半仙下的咒,你又灵力尽失,怕是很难解开了。” 他笑得阴鸷,仿佛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听闻他这么说及,裴萱萱吓得赶紧趁乱大开灵台,企图呼唤华竹的救援。 “别想了,你所有的灵力都使不出来,无论是自身的,或是外力的,全被我悉数封印了起来。” 见她有挣扎的趋势,田渊柏又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宽大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中间还隔了个镯子。 裴萱萱被镯子硌得疼出了泪花,在田渊柏的眼中,却只道这是哄骗他心软的诡计。 “裴御萱,我劝你最好听话些。否则,我不知道哪日,会将你的尸体丢在某处暴晒。” 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这番恐吓做出什么反应,裴萱萱只觉自己身子一轻,紧接着整个人便被他扛到了肩上。 他的肩膀在平常看来,宽厚又结实,充满了安全感,可如今却将她的小腹撞得生疼,令她几欲吐了出来。 反正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搞废了,且他方才的那番话,似是暂时没有杀她的打算。裴萱萱一边呲牙咧嘴地伏在他的肩上,一边猜想着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234章 许是对她早没了怜悯之心,相比起来时的速度,田渊柏或许想先用狂烈的风将她吹成人干。 反正她是呈倒挂状,路也看不清,全然不知他要带她到何处。 一路上,田渊柏用仙术飞得飞快,压根不顾她的感受。 直到风不再猛烈,裴萱萱才猜到这是到了田渊柏预计的目的地了。 “嘎吱” 听到朱门被开启的声音,裴萱萱从声响中判断出,这扇门应是很久没被打开过了。 再望望地面,便见到田渊柏架着她跨过了个门槛。 于心中仔细分析着,似乎这种大门大槛,只有在一些高门大户的人家里才能见到。 一个大的院落? 裴萱萱心生好奇,真的很想知道他将她带到了何处。 而谜底很快被揭开,在视线中绕了几圈,于又推开一扇门后,她被狠狠丢到了屋内一张破旧的床上。 床铺没有被褥与垫子,只剩破败的床架,疼得她的屁股发麻。 仔细瞧去,床头顶上还装有好几个用以牵制锁链的锁孔,长长的锁链从其穿过,一溜放置在了床上,上面的铁锈较多,看起来,这些东西放得有些年头了。 “好好待在这里。” “最好乖一点。” 田渊柏的声音紧随着动作,然后裴萱萱先是被制住了手,脚踝上便多了束缚。 然后脚被束缚后,手在被他松开的一瞬,又立马多上了束缚。 如今的她,呈束手束脚状。 “若是不听话还想逃走,我真会让你立马变成一具枯骨。” “萱萱,听懂了吗?” 第124章 有口难辩 穿过一片死寂的无声世界,莫离的脑子混沌得,几经要忘却了自己是谁。 周围无实体的魂魄绕着他转,没有面庞,没有四肢,没有声音,使他如同坠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滚开!” 有些愤怒地挥手将不断贴近的魂魄扇走,莫离一边找寻出路,一边努力回想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 对,是田渊柏那个小人! 他想起来了! 拳头握得“咔嚓”响,眼中的恨意霎时攀登至巅峰,只恨不能立马将这个“忘恩负义”之人挫骨扬灰。 “我帮了你,让你识清真相,你反倒还咬我一口。” 莫离忿忿拖着步子,自言自语,或许是他走得太慢了,刚被赶跑的魂魄,霎时又聚拢在了一块,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就好像,打算将他吞噬。 “再不滚远点,小心我直接施咒将你们打散,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气急败坏,抬手便捏了个禁术,其术有可以囚禁游魂之用。 而许是那些灵魂知晓其禁术的可怕,当他刚要开口念诀,死死缠绕在他身旁的灵魂便作鸟散状。 四周还是灰蒙蒙的,如他先前布下的浓雾,挡了他的视线不说,细碎的水湿气灌入他的体内,钻进了骨缝,冷得他的牙关止不住打起颤来,连带着身子也变沉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踮踮脚尖,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莫离绝望得索性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也顾不得什么公子风范了,鼻子喘着粗气,显得他此刻很是暴躁。 “孩子……” “孩子啊……” 正在忧愁该如何求救之际,莫离听到一个忽近忽远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可听得不甚真切,仿似是在梦中才会有的声音。 “小离,你在哪啊?” 声音越来越近,莫离努力去分辨其人的音色,又回想起世间除那一人,便无人会唤他如此亲昵。未用多长时间,他立马猜出了来者何人。 “师傅!我在此。” 莫离的声音在异空间中绕了一圈,最终又通过回声传回了耳内,却没人再应答,方才的声音于他看来,确实像是个临死前做的美梦。 又颓废地坐在原地空等了会,直到莫离盯着地面的眼神都失去了焦点,那些一直缠着他的灵魂的确消失了,可如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他孤零零一人,安静得可怖。 “小离!” 确认这次真的不是他在做梦,旭戈的身影渐渐从远处出现,朝他的方位赶来。 莫离激动地站起,寻着声音的源头跑去,不管还所剩多少体力,只一心向那个最疼爱他的人奔去,义无反顾地狂奔去。 “师傅。” 见到旭戈,莫离甚至兴奋地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忍不住地哀嚎着,他知晓自己终于得救了,便抱着旭戈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傻孩子,师傅一定会来救你的。” 旭戈怜爱地摸摸莫离的头顶,见他又哭又闹,心也是被揪得难受,便抬手一挥,宽袖从莫离的脸上扫过,只留下一片痕痒。 待莫离重新睁眼时,才发现两人已是回到了密道里。 “好在你师傅我宝刀未老,否则,怕是拎不回你了。” “那是何处?”单是提起便让人瑟瑟发抖,莫离从简陋的石床上坐起,用了劲的小腹不由得传来刺痛,低头瞧去,才惊觉自己的腹部被缠了圈厚厚的麻布,此时还往外渗着血。 那是之前,被田渊柏刺了一剑的伤口。 “你先躺好,不许再乱动弹了。” “还想再去一次那?” 旭戈许是有点恼怒刚被打理好的伤口又再次崩开,忙掐起为师的做派,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使劲戳了戳莫离的眉心。 第235章 紧接着轻叹了口气,见自己的徒弟眼巴巴看着他,也不好隐瞒,便直说了。 “方才,你已是死过一轮了,知道吗?” “那处地方,是亡灵必经过的鬼门关。若非为师前段时间刚修炼出能禁锢魂魄的术法,你早跟阎王爷见面了。” 原来,那处便是鬼门关。 莫离仍旧感到有些后怕,躺在石床上的身子紧绷,但腹部的创口又提醒了他,自己尚且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才舒了口气,咬着后槽牙道:“田渊柏,终有一日,我定除了你。” “急什么。”旭戈从身旁的一张藤桌上拿过杯茶,呷了几口又继续:“现在裴御萱的阴谋被我们拆穿,他们俩定然生了嫌隙,哪怕没有互相残杀,但也是好不到哪去的。” 将茶水咽下,旭戈瞥了眼似懂非懂的莫离,接到。 “放心吧,他们两人,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届时,你我师徒二人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外加我们封了裴御萱的前后左右路,她灵力尽失,五妖又被我们封印,华竹、问天被迫守在天筑,又帮不了她什么。到时候,我们再用上先前布好的那个计划,想要攻下天筑门,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师傅高明!” 莫离激动得差点又要坐起,但立马被旭戈一瞪,只得乖乖缩了缩脖子,平躺了回去。 窗外破败的残垣断壁,与院中的一颗枯树相交映,整体的景色,颓败得倒与秋日的意境合衬。 裴萱萱尽管被锁了四肢,可身子还是能动弹的,便趴在被虫腐蚀掉了一半的窗框上,默默欣赏着风景。 虽然这地方没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但此时,窗外的天空蔚蓝无云,是个好天气。 她想,要是能出门走走,定是能将她胸口的浊气排得一干二净。 “吃饭了。” 房门没落锁,反正她整个人也被扣着,锁不锁门倒无关紧要了。 “是你最爱的鸡腿饭,鸡腿我为你剔了骨,饭面还撒了层芝麻。” 他的话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裴萱萱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呆趴在窗台边看风景。 “先吃饭,吃完饭再看。”抿抿唇,田渊柏失去血色的薄唇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可裴萱萱压根就不打算看他,这也少了以此作为话头的理由。 见她还是对自己置之不理,就像是丢了魂的木偶,田渊柏先将手中的饭碗搁置在房内的桌上,然后来到她的床边坐了下去,陪她看起了天空。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 “还是说,想再等些时候,把我喂胖些了,再拿我去做点什么古怪的祭祀,当成人祭祭出去?” 觉得她脑内的古怪想法有点幼稚又好笑,自那日之后,田渊柏的脸上是第一次浮上了丁点笑意。 “我不杀你。” 田渊柏的嗓音有些浑浊,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连脸上的胡渣都明显了不少。 “我就是想困住你,好好折磨你这个狠毒的人,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呵”裴萱萱嗤笑一声,但已经没了跟他辩驳的心思。 “如果我跟你说,我有精神分裂,当时杀你全家的那个‘我’,并非是现在的这个我……” “算了,说了也白搭。”还想为自己多说几句,可转念一想,她如今这宕机的大脑,只怕说多错多,越描越黑。 “我倒是宁可你别扯这些天方夜谭的谎来诓骗我,这样,也许我折磨你的时候,兴许还会手下留情些。” 田渊柏望着她失去光泽的脸,心难掩疼痛。外加话语中挑明了自己从今以后要与她成对立状态,他的心都要抽紧得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挚爱变为灭他家门的凶手,田渊柏冷笑,只觉人间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胡乱编写。 可偏偏,此等荒谬之事,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到底是舍不得杀她的,但又不能放任这种滔天仇恨不理,否则他不知自己百年之后,要如何面对父母和列祖列宗。 由此,他又不禁想起那日在无显峰,父母见到了她的眼神。 难怪如此怕她,难怪见了她扭头就跑。 是他自己太蠢了,只一心扑在爱恋上,被其蒙蔽了双眼,也被这个恶毒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了情感。 “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它们是不是一类的。” 静默了一会,田渊柏还是问出了一直憋闷在心中的疑问,反正大家都破罐子破摔了,他自认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是何等类型的妖物?” “擅长何等妖术?” “为何你身为妖物,但天筑门的掌门华竹,却对你的真实身份有所隐瞒,甚至还让你当上了首席?” 一连好几问,把本就呆滞的裴萱萱问得更是满头问号。 从他的语气听来,这家伙似乎是咬死了她是只妖。 荒唐! 哪怕她是穿书过来的,那她也是堂堂正正的人类,哪会是什么妖物? 还在想着怎么解决与田渊柏的“世仇”,裴萱萱苦着张脸,从腰间扯出那个被她洒了隐身粉的捉妖壶。 朝壶体一吹,粉末自然而然落下,使壶现了形。 “你怀疑我的身份,倒不如亲自问问你的宝贝壶,有没有在我身上闻到妖的气味。” 裴萱萱回得淡然,通体翠绿的捉妖壶在她的掌心散发出翠绿的光,在周遭均为暗黑黄的环境中,似是为他们二人带来了一抹生机。 第236章 “我早就用它试过了。” “它探查不出任何异常,所以如今我才亲自问你。”田渊柏回答得也很直接,并没有否认自己先前对她的猜疑与试探。 她痴笑,只道他早就对她有所警惕。 原来,在田渊柏的眼中,她不过是个一直在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 第125章 赎罪 枯树的树杈被秋风吹得打摆,裴萱萱想用手撑起沉重的头颅,腕间的锁链却时刻提醒着她早已失去了自由。 “先吃东西吧。” 无言以对,田渊柏鼻腔哼出声气音,她猜不出他此时的情绪,但也无心再猜了。 就暂且勉强相信他说的不会杀她的话吧,反正,现在逃出去是需要缓冲的时间的。 思及此,裴萱萱忍不住叹了口气,企图装作自己甘愿受控的模样,望向他的眼神,也极力掺入了柔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她能想到逃脱的办法,再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她定是能将这局死棋盘活的。 怀着莫大的信心,裴萱萱伪装认命似的点点头,紧接着,还没等她转身,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便被端到了她的面前。 “吃吧。”田渊柏眸子闪过一丝慌张,但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但她可是与他相处甚久的裴萱萱啊,田渊柏这家伙想干些什么,只要能捕捉到他眼尾的丁点情绪,她便能猜出个大概。 “你下毒了?” 她发誓,自己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田渊柏的瞳孔猛地震动,又慌张地端着碗站起,脸上带有几分怒色,仔细一瞧,又有点像被人拆穿后的气急败坏。 “我真要杀你,又何须大费周章把你抓来?” “吃吧。” 他的脸冷了下来,一字一顿的语气像极了人工ai。 太久没进食了,裴萱萱承认自己不过一具肉体凡胎,要想用“绝食”抗议,还是幼稚了些。 饭香钻入她的鼻腔,挠得她心发痒,咳了咳嗓子,她也懒得故作矜持了,一把便夺过田渊柏手中的饭,囫囵吞枣般一通狂吃。 鸡腿的肉香已经完全渗入了饭中,外加粒粒饱满的芝麻,一口咬下去,肉汁和着香甜的米饭,时不时还偶咀碎几颗芝麻,不知究竟是自己饿久了,还是田渊柏的手艺真的棒,裴萱萱觉得,这是她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奈何裴萱萱吃饭的模样着实可爱,田渊柏一直站着,只能从上望下她的半张脸,仔细品尝着饭的脸,偶尔浮现出一丝满足,田渊柏禁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 不过多时,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如此,便有些恼羞成怒,只丢下了一句话给她,便甩脸走了。 “吃饱了来隔壁找我。” 声音还回荡在这间空荡的房间,裴萱萱咀嚼的动作停了几秒,嘴里还满当当的塞着饭,所以也没有办法应答。 皱了皱眉,她端着饭碗的手甩了甩,企图用几声沉重的锁链声去止住田渊柏的脚步,奈何那人像是故意装聋一般,尽管懂了她的意思,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甚至还将门紧紧关上,只留一扇小窗供她喘息。 “当真是奴隶主啊!” 裴萱萱有点生气,虽然她也理解田渊柏恨她的缘由,可事不是她做的,罪却要她来背。 她又找谁说理去? 太阳高悬于碧空的最中心,原本将其遮了一半的云朵在不知不觉间被风刮走,温度渐渐升高了。 将空掉的碗丢在窗边,裴萱萱重手重脚地从床上跳下,可她忘了自己现在只剩武功,在没有灵力的加持下,脚又戴着沉沉的锁链,导致她的脚腕倏地一扭,脚都差点断了。 呲牙咧嘴地好不容易挪到了隔壁,裴萱萱推开门,便看到田渊柏竟然端坐在主椅上打着坐,细瞧去,倒还真像位得道的仙人。 嘁,还不都是靠她才误打误撞升的半仙。 心怀不甘心地碎碎念着,脚步却也不敢停下,裴萱萱拖着痛脚,步步朝田渊柏逼近。 就在她都快要贴上他的唇了,田渊柏才睁开眼喊停。 “死妖女,还想玩什么把戏?” 田渊柏忽地抬手掐上她的脖子,一股窒息的感觉立马毫无规律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有留任何情面,显然是真的恼了。就在裴萱萱的脸由红转黑再转白,人是真的要背过气去时,田渊柏才松了手。 脱了力的她整个人跌在他的面前,裴萱萱嘴里狂吸着清新的空气,连嗓子被抽干了都不甚在乎,便如脱水的鱼儿终又回到了水里,欢腾着,却又狼狈不堪。 裴萱萱趴在地面,终想起了如何正常呼吸,可当她还未能缓过来,不料背上突然变重,怒然回头去看,裴萱萱发现田渊柏竟一脚踩上了她的背,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再动弹。 “我是怜你先前对我确有情,才没有百般刁难你。可想不到,你这妖物竟还试图用‘情’来试探我的底线。” 田渊柏被气得双目通红,眼瞳像是要挤出血来。 裴萱萱被他踩得狠,连抬头都困难,拼命挣扎之下,也仅能勉强望到他的下巴,便见到他的下巴处都在发着力,只道他是恨她更紧了。 尽管无法抬头,可裴萱萱仍能感受到面前之人体内蹦出股奇异的力量,她努力想去看看他究竟又要做什么,但田渊柏的脚下力很足,无法使出灵力去抗衡的她,连反抗都是可笑的。 第237章 双眼像是被强光打入,田渊柏一双凤眸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光亮,不知他是心软了或是又想到了怎么折磨她,压在她身上的脚竟放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掌掐起她脸颊的力道。 裴萱萱没有做足准备,脸直接被掰到他的跟前,此时他原本黑如曜石的瞳孔早已不见,转而变为双闪着橙光的眼睛,她被吓得下意识想朝后躲,奈何脸被他大力掐着,整颗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压根避无可避。 “背地里,还是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啊。” 田渊柏冷哼一声,像是对她极为失望,恨铁不成钢地咬紧了下唇。 裴萱萱还以为他还能多说些什么能让她听得懂的讯息,好让她多掌握些破局的办法,不成想,田渊柏竟在下一刻,翻手给了她一掌。 始料未及,裴萱萱想不到田渊柏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她,没了灵力护体的她,于被他的掌风扇得朝后飞了半米后才停下,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裴御萱,事到如今,一切确凿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你却还是不愿承认你是只丑陋的画皮妖。我若不杀你,我都对不起父亲母亲,以及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亲人。” 什么画皮妖? 裴萱萱被气得无力辩解,疼痛的伤口也撕扯着她最后的理智,使她愤怒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心思笑?” 本就恼怒至极,田渊柏见她脸上还挂着副无所谓的笑,心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被扯断了,眼含光,上前几步揪起她的衣领,命她看向自己。 “我们家族世代传下的阴阳眼,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虽然我资历尚浅,几年才可用得一次,但在你的身上,我已是用了两次。” “裴御萱,你的话语能骗我,你的语气你的眼神都能骗我,但你骗不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本体就是只丑陋的妖,你披着张美艳的人皮四处行恶,为非作歹,事到如今被我识破,还有什么可说的?” 原是阴阳眼啊…… 裴萱萱双目无神地瞧进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早已没了爱意,他现在看着她,就仿若在看一个世仇。 也对啊,的确该是世仇的,还是宿敌,这是他们怎么都躲不掉的命运。 他说的也没错,她本来就是个丑陋至极之人,依靠着裴御萱这张倾世皮囊招摇撞骗,还谋权篡位? 对对对,她就是罪大恶极的那一个人,她是的。 但田渊柏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她不过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心已经濒临崩溃,裴萱萱闭口不言,也不解释,任由他揪着她的衣领,不断前后晃着她,肩膀的伤口被他的大幅动作来来回回拉扯,本就不小的伤口经他一弄,又裂开大半,涌出的血越来越多,直至染红了裴萱萱的整条手臂。 “来,你跟我来!” 田渊柏最讨厌她这副沉默的模样,就仿佛她只要不言语便能逃避似的,可她怎么有脸装作无事发生的呢? 愤怒地拉起她的后衣领,田渊柏无视了她一路的挣扎,不让她站起,径直拖着她来到了一间后堂内。 路上他也不顾裴萱萱是否还带着伤,只一心不择手段地将她拖至目的地。 被狠狠一推,裴萱萱整个人扑到了地上,正欲抬头瞪他,却被眼前的烛火吸引了注意。 顾不上因方才的拖拽而被弄得破烂的裙子,裴萱萱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全散开披在肩上。 没有以往华贵的样子,她无力地捂着伤口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美艳的脸蛋无了生气,使她看起来像个被丢弃在焚场的破布娃娃,距离死亡也仅仅一步之遥。 但田渊柏显然很满意她如今的样子,他就是想要这么折磨她,一如当初她害了他全家般的解气。 她越是凄惨,他就越是开心。 “这就是你害死的所有人,你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吧。” 又对着她的背踹了一脚,虽然力道不大,但对于如今虚弱的她来说,这一脚快要了她的命。 肩侧的血还在不停流着,裴萱萱没有灵力去恢复,只能任由它不断湿润着身子,尽管流出的血是温热的,但她却觉得身子越来越冰冷,整个人冷得如坠冰窖。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终得以抬起头看,眼前近乎百个灵位放置在此,由低至高摆放,整间后堂破败得难以入眼,唯独只有面前的灵牌与放置灵位的桌子是崭新的。 “裴御萱,我恨你,我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田渊柏咬牙切齿,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又把她踩得趴了下去。 “我的亲情、友情、爱情,全都因你而湮灭,都是你害的!” 他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可裴萱萱已经失去了回话的力气,眼睛忽而模糊成了一团,她瑟缩在地上,蜷缩着,周身止不住打着抖。 这是血要流尽的感觉吗? 裴萱萱的呼吸加重,但也只剩胸膛有轻微的起伏,田渊柏的脚力仍未减下,她便再也撑不住,眼瞳霎时炸出一道白光,便完全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第126章 大厦将倾 好不容易潜入了天筑门,莫离从脸上撕下张人皮面具,于脑中唤出了张地图。 这张图是旭戈给他的,依他所言,门内所有具体的位置他都一一画好了,至于何处会有巡逻的弟子、何处人烟稀少,以及何处最易于隐蔽,只要查看此图,便能清楚地知晓。 第238章 “师傅果然厉害。” 不由得感叹旭戈的心细,莫离缓了一会,又屏气将手中仍带有血的脸皮戴上。 这张面皮,是他方才偷袭了一位下山采买的弟子撕下的,上面还有带有那人的体温,着实有点恶心。 但为了混入天筑门,莫离只得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鼻子不敢呼吸太快,只因他这么做了,浓重的血腥味便会溢满鼻腔,此等血腥的臭味,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越过了好几个必过的关卡,莫离戴着面皮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一来是为防止面皮不服贴而导致脸部崩坏,二来,他也不知此人生前是何性子,就怕一个不慎,便暴露了。 有几个不得不经过的地方,莫离只得硬着头皮走过,行至人多的地方,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只保持着微笑,从门内其他巡逻的弟子身旁速速通过。 可既是门内弟子,总得有几个认得的。 就在他刚要与几位弟子擦肩而过时,肩膀却猛地一沉,肃杀的眼神在他的眼内忽闪一过,转头又堆上了个略带讨好的笑,笑着看向那名弟子。 “小朱师弟,今日回来得早啊。” 几位负责巡逻的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是开朗,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 莫离收回藏于袖中的银针,松了口气,转而将脸上的笑意堆满,却不敢直视对面几人,只低头轻轻回了句:“师兄,尊上唤我得紧,我得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改日再找你比试。”弟子置于他肩上的手压了压,又干笑了两声,随之才松开了手,任他离去。 长舒了一口气,莫离浑是笑意的眼睛,仅一霎的功夫便转回了暗色,心底只叹这几个弟子命好,若是发现了他的不对,银针便会在这时立马扎入他们的脑中。 继续紧张地跟着地图快速找寻,莫离惊讶天筑门竟比他所知的要大上许多。 尽管他入门的时间不长,但平日在暗地里,他也是悄悄探过许多旁人极少去过的地域的。 可未曾想,图中竟还有很多的地界他从未听过,更别说接触了。 时刻谨记着旭戈对他的叮嘱,莫离没有回忆旧事的闲心,刚伤愈的腹部这时还有些疼。 他牙关一紧,伤痛似是在不断提醒着他,同时迫使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田渊柏那张令他感到憎恶的脸。 恨意支撑着莫离步步狂奔,在无人的地界,他用去了旭戈给他用以隐藏气息的蛊,并凭借灵犀迅速找到了旭戈所指之地。 眼前近在咫尺的瀑布飞流直落,而周围则环了圈碧绿的矮树,似是此处并不受外界季节的影响,仍郁郁葱葱,尽显生机。 其景观壮美秀丽,大气磅礴,的确颇具天筑门的门派特色。 可莫离却沉浸在终到达了目的地的满*足中,无心赏风景。 他久久未有动弹,以致于瀑布弹射出的水滴飞溅到了他的身上,粘湿了他的衣物,他都没有察觉。 “你前去门内的清水源头处,将此蛊放入内。” 旭戈一闪而过的叮嘱还在耳畔交替轮放,莫离回过神,忙从怀中掏出个泥葫芦,然后翻身一跃而上,便登至了瀑布的最高处。 也就是旭戈所指的——水的源头。 “那处鲜有弟子把守,只因几乎无人知晓水的源头在那。且那处地界的位置距离主殿较远,派遣的弟子既少,轮换时,需要花费的时间便多。” “你趁着他们轮换的空档切入,下了蛊立马回来。” 莫离眨眨眼,只觉掌中的葫芦犹如千斤重。 里面的蛊,是旭戈收集多年的妖邪之魄所制成,且被收入的妖邪,均是带有剧毒的。 这一经放入水源或山川内,其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若遇上流动之物,则会使其带上无色无味的剧毒,触碰者中毒后根本无法察觉,但最终死相惨烈,实为最强的夺命之毒。 内心仅存的一丝良善在莫离心头刮过,他眼眶发紧,死死盯着手中的葫芦发起了愣。 可当他想起自己曾遭受过的一切,便立马狠下了心来,面目也变作副凶残模样。 葫芦的盖子一旦被掀开,便再也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莫离深吸一口气,忙闭起眼,抬手将葫芦内的蛊朝水的源头倒去,只听到“扑通”一声,似是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被掷入了水中,莫离才敢睁开眼。 霎时,本奔腾的水流忽而平静了下来,继而倏地冒出股紫烟,朝天空一炸,紫色的雾气随风飘散,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知这样是否算作成功,莫离不敢用手去试,便拿出那个空掉的葫芦装了些源头水,眼看轮换的弟子就要到达,紧张之下,他差点脚一滑,整个人都栽了进去。 心突突狂跳着,莫离一气之下迁怒于脸上盖着的这层脸皮,便怒而将其一把撕下,只感晦气地朝身旁的矮树上一丢,面皮便被随手挂在了树上。 而轮换赶来的弟子也在这时到达,莫离只道自己倒霉,便慌忙依靠着宽大的树干隐匿了身形。也好在他瘦如柴杆,这才得以顺利逃脱。 一路上,他的心虽狂跳,但并没有阻碍到他加速离开的步伐。 胜利就在前方,他欣喜地朝旭戈所处的密道奔去,只想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快快报给他。 裴萱萱不知自己晕过去多久了,醒来天又是一片大亮。 她是被床头大开的窗户射入的日光照醒的。 第239章 努力抬抬眼,她观察了会,以先前金轮的行动轨迹估算,她在此昏睡的时间,起码是过了一天往上了。 全身疼得连抬抬手指都难,肩膀的巨大创伤尽管被包扎了起来,却还是因为伤得太深,伤口又太大,时不时洇了些血出来。 只感到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仅剩两颗眼珠子能动弹。裴萱萱甚至不敢太用力地呼吸,因为但凡她一用力,肋骨那处便也会疼得不行,跟要了命似的。 “我劝你最好好好听我说话,不要敬酒吃吃罚酒。” 窗外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裴萱萱尽力竖起耳朵去听,竟听出那是计蒙的声音。 “……” 她正欲开口求救,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被那日咳出的血齁住了,嗓眼被血块封着,若是不猛灌几碗水,怕是连最为简单的哼唧声都发不出来。 可她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去找水喝了。 刚这么想着,她的余光又瞥到了身上的四根锁链,接着她的头颅便朝后颈的软枕狠狠一压,鼻腔长叹出一口闷气,暂时绝望地将双目闭了起来。 “计蒙,你最好不要惹我。” 田渊柏清亮的声音传入裴萱萱的耳内,她却恨不得自己赶紧聋了,只盼不要再听到这人的声音。 “你不让开,我便闯进去,她现在被你折磨成这般,我就是拼死也不会任你这般胡来。” “哈哈哈!”听及计蒙的话语,田渊柏转了转手中脱胎换骨的藏锋,剑面蹭亮的光在计蒙的脸上一晃而过,让计蒙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胡来?” “你何不去问问她,又对我做过些什么?” 田渊柏现在如只惊弓之鸟,但凡提及此事,便如同踩着了尾巴,狂声大叫着。 “对了,还有你们,你们也是为祸首才对。” 回忆中,裴御萱控制大妖灭了他田氏一族,而后为求稳妥,才不得不将其拆分成五只妖物,分散在各地。 甚至就连同他掌中的藏锋,亦担有其中一责。 但藏锋对于田渊柏来说还有大用处,又为死物,田渊柏暂且先不想同它置气,便将气全撒于其他几人身上了。 “我是不知,你们这几只祸乱世间的妖物,怎么竟还有一只妖能有资格升为神仙的,莫不是老天没长眼么?” 田渊柏双目瞪红,大声呵责着计蒙,意在所指他的身份不当。 “田渊柏。”计蒙倒是仍旧一副淡漠的样子,似是对他的质疑不为所动。 “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 “人不同,道亦不同。你既已修成半仙,但却仍未有半仙该有的心性与觉悟,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终能参悟其中的大道,成为个真正能将世人救于水火的仙人。” “而我现今只要求你将她给我,旁的,我也不想再和你多说。” 计蒙无视了田渊柏的咄咄逼人,仅坚持着心中所想,可田渊柏仍旧不依不饶,怎么都不肯让步半分。 “你现在灵力尚未恢复完全,最好别和我对打,你不会是想死在她的面前吧?”田渊柏被计蒙的一番大道理激得更烦躁了,禁不住想用手中的利剑往前刺去,但又怕计蒙留了什么后手,便只好强按着不动。 “把她给我!” 计蒙却不想再留情面,直接反手抬掌,纹有金丝的白色暗纹宽袖带有阵风,猎猎朝田渊柏吹去。 恰好院落许久未打扫,满地的烟尘顿时掀起,田渊柏只道自己中计,便立马将灵力于眉心一凝,如此这般,便是闭着眼也能知晓对方的位置。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计蒙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田渊柏追入房内时,裴萱萱的身影早已消失,徒留下四根又沉又粗的锁链于床上。 田渊柏忿忿紧握起链子,眼中的不甘快要溢了出来,随即他朝天大喊一声,溅射出的失控灵力将门与窗扉吹得前后狂摆。 “我定会再把你抓回来的。” “会的。” 不多时,他的眼尾迅速滑落下一滴热泪,印在了满是铁锈的链子上。 而那头,计蒙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裴萱萱猛飞,就怕身后会有田渊柏追上。 说是在赶路,其实计蒙还在不断为她输入灵力,只求她能得以用此缓解些许疼痛。 毕竟,看到她那张疼得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便如同被捶打了千次般的痛,就像与她感同身受了似的。 刚得到计蒙的些许灵力支持,裴萱萱只觉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体内刚涌出些力量,她甚至没有开口的力气,便只觉灵台闪过一道熟悉的光,那是华竹专属的神光。 紧接着,华竹紧张的声音从脑中传来,敲打着她的太阳穴。 因为她从未听过师尊如此恐慌的声音,就仿佛…… 好比下一秒,他要立马仙去了似的。 “萱萱!” “这世间,要出大事了!” 第127章 灵瀑 田渊柏好似并没有和预想中的那样追来,计蒙见怀中的裴萱萱僵直了身子不动,心生疑惑。 思忖了片刻,计蒙干脆直接回身,决意将裴萱萱带至焘芸村救治。 毕竟,焘芸村是他管辖的地带,若是田渊柏届时赶来想跟他要人,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计蒙……” 沉默了许久的裴萱萱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她恢复了点精神,得益于计蒙强大的神力护体,相较起寻常人的术法来说,神仙的力量救治她这等凡人,效果还是更为显著的。 第240章 “好点了吗?”见她一路无言,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心中迁怒着田渊柏的同时,计蒙又怕风声太大吞了她的声音,便温柔地垂下头听她讲话。 “不要回焘芸。”裴萱萱尽管能言语了,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甚至连启唇都有些困难。 也好在计蒙懂她,还不断压弯了腰去听她说话,以致于耳朵都要贴上她的软唇了,才停下。 耳廓突然被股香气包裹,裴萱萱呼出的气体挠过他的耳朵,计蒙禁不住耳一红,虽心中在不停叫嚣着要推开她,但身子却还是保持着不动,静静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不回焘芸回哪?你如今需要快些治疗,那人渣把你伤成这般,竟只为你做了简单的包扎,他知不知这样会要了你的命的?” 计蒙舔舔唇,只觉被风刮得有些干疼,而裴萱萱经他这么一提,刚要张开的嘴,复而又闭上。 “明明不是你的错的。” 一声唏嘘传入裴萱萱的耳内,不多时,她那双本该神采奕奕的眼立马湿润了起来,眼眶变得通红,心中像是有万般的委屈道不尽。 她哀叹在这世间,此时此刻,竟只剩下计蒙知晓她是无辜的了。 所有的努力与挣扎似乎都成了泡影,裴萱萱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握住什么。可当她回忆起方才华竹的那条急召后,她心觉,自己这条烂命,兴许还能起些作用。 也不知这样直接地开口,计蒙会不会答应。 裴萱萱顿了顿,下意识想缓解尴尬地挠挠鼻尖,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相当于是废人一个了。 “计蒙。” “嗯”计蒙回应到。 “送我回天筑门吧。” “我想回去试着救我的家人,救这个世界。” “那谁来救你?!”素来冷静自持的计蒙终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将裴萱萱紧紧抱在怀中,神情中不乏疼惜。 “不,计蒙,你不懂。天筑门是真的有难,方才我收到了师尊传来的急召,这次是真的出事了。” 她知道计蒙定是误会了,许是还认为她意图扳回一城,回到天筑门再和田渊柏斗。 但她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再斗了。且既然她无意助得田渊柏升为半仙,巡着书里的剧情来走,他俩这世仇的债,她也算为裴御萱勉强还了小半了。 “要不我先带你回焘芸村的山谷,待将你安置妥当后,我再替你上一趟山,看看是何情况?” 说着计蒙便继续加速飞往目的地,裴萱萱摇着头,扯过他的衣领,并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计蒙,一切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了结了。” 她估出了个大概,猜想这次的门内变故,或许是因为她这个穿书者的出现而产生。 可猜想终是猜想,做不得数,为今之计,只有亲眼见过了才知晓。 “我要回去。” 裴萱萱眼中倏地透出抹坚定的光,计蒙承认,自己被她稍微说动了几分,眼神稍有松动之意。 “你如今为了我,既没恢复好,又不得不擅离了焘芸。再这样下去,降下的天罚只会一次比一次重。计蒙,你听我的好不好?待将我送回门后,你便返回焘芸不再出来,好好做只闲云野鹤,那种清闲悠然的日子,才是你该过的日子。” “裴萱萱!” 这是计蒙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先前在和他的书信中,她曾与他提过自己的本名。可面具戴久了,便有些难以脱下。 往日里,她总听别人叫她裴御萱,但当真有人直呼她其名时,裴萱萱反倒会一怔,需得缓上几秒才反应得过来。 “求你了,计蒙。”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本名,但也是我第一次求你。” “让我回家吧。” 到达天筑门的山脚下,也仅需一柱香的时间。 计蒙带着她在山脚歇了会,便又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快速登至了天筑门门前。 期间计蒙一语不发,让裴萱萱感到有些尴尬与歉疚,可天筑门事紧,若她还有机会再见计蒙,她定会好好同他道谢。 “咳” 将裴萱萱放下的一刻,计蒙终究没忍住,从嗓间呛出了一口血,她正欲紧张上前搀扶,却见计蒙朝她摆摆手,继而又往天筑门内挥了挥,示意让她赶紧先回门。 “计蒙,千万要保重。” 裴萱萱的心头生出股不安来,又回头多看了他几眼,却见他本就苍白的头发,此刻变得近乎透明,和她的狼狈相比,二人简直不分伯仲。 “去吧。” 计蒙尽力挤出一个笑,唇边却还残留着血迹,但她知道不能再拖了,便冲他回了个笑,转身朝门内跑去。 华丽的大门于她进入之后缓慢合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而计蒙的脸则逐渐消失在门外。本看起来并无特殊的一扇玉门,却仿佛能将两人如阴阳相隔般地隔离开来。 小跑着去寻华竹的方位,裴萱萱体内现在仍残余些计蒙渡给她的灵力,趁着还未完全消失,暂且还能供她硬撑会。 但体力还是跟不上步伐,裴萱萱差点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她曾经极为喜爱的石子路上。 “师尊!” 喘着粗气大叫,她走了如此之久,没成想,竟连一个门内的弟子都未从有见到,这也意味着,她连随手揪个人来问都不行。 “师……” 刚要起嗓再试着喊一次,正当她喊出第一个字时,身侧便闪过道蓝金色的光芒,然后双目被光亮完全覆上,导致她失明了好几秒。 第241章 直到她闭上眼,为了适应这道光,疯狂转了好几圈眼珠子,于睁开眼后,才意识到是华竹将她捞回了掌门殿。 “师尊。” 面前的华竹不再如她下山时看起来那么精神,而她也是奄奄一息,样子凄惨。 华竹见自己心爱的弟子变得如此落魄,如雨打的梨花一般,便猜到她也定是遇到了什么坎。 心疼地想抬手和往常那般摸摸她的头,华竹却连手都抬不起了,恰好此时南星来到殿中,见到裴萱萱也在,失焦的双目霎时被注入了神采。 “师姐,您回来了。” 南星的音调里带有些许哭腔,裴萱萱感到有些诧异,拍了拍华竹的膝盖,安抚了他一通后,便起身去与南星对话。 “门内究竟发生何事了?” “师姐,那条通往人界的灵瀑,被污染了。” “什么灵瀑?”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裴萱萱有点无法理解他所言,但不论怎么难以理解,她都要努力啃下去,此番赶回,她就是铁了心来解决这场危机的。 好在南星所学甚广,又是陵游的得意门生,其知晓的事要比天筑的其他弟子要多得多,自然能解她心底的困惑。 “灵瀑是人界与天筑门相连的一条瀑布,源头本是人间倒灌上天的奇异之水,其有护佑身体康健,提神醒脑的作用。且,后来大伙发现,长期饮用此水,能防止大部分的邪祟侵身,所以,于人间生活的祖祖辈辈,均饮的是这脉水源所产的水。” 提到这,南星的眼睛还是发亮的,而后,他许是想到了现今的状况,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 “但当年,这灵水遭到许多妖邪的觊觎,所以我们天筑的老祖为庇佑人间,便由此设下个阵法,使其灵瀑倒转着流动,然后将水源的源头置于天筑门一处近乎无人知晓之地,同时设下禁制。每一代,仅派少数弟子前去把守,这也相当于,几乎无人清楚那处的具体方位。” 裴萱萱努力理解着南星的一字一句,而南星或是怕她听不懂,说得也极为详细认真。 “而前几日,不知是谁趁着老祖设下的结界灵力微弱,便溜了进去,还朝里下了枚解不开的毒。” “下毒?!” 听到这两字,裴萱萱总算是抓到重点了。 赖以生存的水源有毒,那岂不代表着…… “师姐,其实您不懂,这水,不单止人间在用。” “其实我们天筑,也在用。” “它是‘母泉’,您将它理解为世间最为珍贵的水源,也可。” 轰隆! 裴萱萱只觉五雷轰顶,整个脑子都发出了嗡鸣,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回身看向华竹,却见华竹也只是扼腕叹气,像是在责备自己的看管不周。 “是吾的错,本以为听了老祖的话不让太多人接触,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我也忘了,老祖的法力会随着他的消逝而逐渐变弱,是吾疏忽了。” 听到华竹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裴萱萱有点气不过,并不想让他如此,便直接上前,再次蹲在了他的跟前,对其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师尊,这件事,让萱萱去解决吧。” “可你的身子……”华竹甚至还没时间去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裴萱萱便要动身。 因为了给灵瀑重新落阵,华竹已损耗太多灵力,如今起身也打着摆,像个喝醉了酒的仙人。 “师尊,不必担忧,萱萱先去察看情况,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她搀扶着华竹不停抓向她的手,立马又转了个向,将华竹托给了身旁的南星。 “劳烦师弟先代我照顾师尊,我去去便回。” “师姐!” 正要赶去水源地,南星忽而将她叫住,于脚步一滞后,她的脑中突然清明,而后浮现出一张清晰的地图。 “你从未去过那处,显然找寻是费些时间的,奈何门中能带您前去的人均抱恙,只得麻烦师姐自行去寻了。” “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南星又补充到:“问天长老还守在那处,师姐去到后可与他汇合,不必过于烦忧。” “简单。” 裴萱萱难得耍了次帅,拇指搓了搓鼻子,直到感觉心胸开阔了些,才跟着南星给的地图,朝灵瀑赶去。 第128章 水之源 去往灵瀑的路七拐八弯的,裴萱萱还曾试图从裴御萱的记忆中找寻有关于这灵瀑的点滴,可万万没想到,这脉水源,竟连裴御萱都不知晓。 只能靠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了打气,脑中南星的地图标示清晰,为今之计,也只好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了。 临走前,华竹将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丁点灵力给了她,而南星本身灵力就低微,外加需要替她照应华竹,所以尽管南星万般请求,她也没好意思收下其灵力。 体内混着计蒙和华竹两位仙人的纯澈灵力,足够让她撑好一会了,裴萱萱也自知身体极为虚弱,便不打算再节省,直接开了传送阵,顺着地图中的指引一个点一个点地传过去。 可她的体力还是不足以支撑强大的力量,每当传送至一个地点,她便需得停下来喘口气。 就这样,她像是只蜗牛般慢慢朝目标地挪着,虽然办法笨拙,但终归是有用的。 也不清楚最后究竟是花费了多长时间,她只记得,当她看到那片壮阔的瀑布时,远处的太阳已悄然落下了。 第242章 “萱萱?” “是萱萱!”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可惜她孱弱的身子连带着视力都变差了,望向远处时,她只瞧见一片模糊,就连仅几米的灌丛都看得不怎么真切。 可听南星所言,此处只留下了问天把守,那么这个声音,也只有可能是他的。 直到那人走近,裴萱萱眯起眼,才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长老。” 着实虚弱得不能大动,裴萱萱本想对他行礼,也只好做罢。 不过问天倒是个明眼人,见她面色憔悴得不行,便估算到她这是刚经历了什么。她自己都已入困境,竟还赶来予他相助,这份心意,实在令他感动。 忙搀上她的手臂,问天没有多话,径直将她带上了灵瀑的源头处。 先前只是听南星的描述所知灵瀑的壮丽,如今亲眼得见,裴萱萱只叹,除了这次,今生或许都不能再亲自站在如此气势磅礴的水源之上了。 好不容易站稳,她缓缓蹲下,正欲用手去探查水的情况,却被问天捉回手腕,力道大得差点把她往后甩去。 “别碰。” 极少看到问天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裴萱萱有点纳闷,又不好意思多问,只悻悻起了身,想听他怎么说。 “你看此水……” 问天双指一点,便隔空抽出了几滴水,继而反指一弹,转手射在了远处的树干上,树干被其力打出几个小洞,周围还绕着圈绿色的烟雾。 “无色无味,与往时的水无异。”问天长叹,接着摇了摇头,“可当拿其作以日常的使用时,里面强烈的毒性便会附着于身上,以肌肤触碰便侵蚀肌肤,以食胃接触便侵蚀身体。” “甚至还因附带有邪灵之气,一些毫无道行的寻常百姓食用了该水,便会极易被邪气侵入体内,从而被邪灵操控,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怎会如此……”裴萱萱瞠目结舌,无法相信面前这如匹似练,清澈见底,本会为世人提供护佑的“母泉”,被搅弄成致命的毒水。 “世间最擅毒,且能造出这种下作之毒者,我大概猜到是何人了。” 裴萱萱下意识捂住因情绪波动而导致疼痛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朝问天回望了眼。 问天和她想到的可能是同一人,否则,他不会对她释出个肯定的眼神,以及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莫离。” 裴萱萱愤恨地念出这个名字,只觉伤口犹如被撒了把盐,疼得她连蹲都蹲不稳。 手掌忽而摸到处湿润,裴萱萱心感不对,慌张低下头的一瞬,便看到伤口处又渗出了大片的血液,瑰丽的颜色刺激着她的眼。 血从她的指缝中漫出,又顺着手臂流下。 “萱萱,你的伤!”问天赶忙就要蹲下为她疗伤,但于出手的前一秒,她悬停在肘部的血滴便不慎落入身旁的水源里。 然后两人眼前倏地炸出道金光,那是裴萱萱灵力的颜色,自打她灵力尽失后,已是很久未见了。 “水源……” 问天盯着那道光,痴傻愣在原地,同时嘴里不断喃喃着什么。 可由于飞瀑直下的声响太大,掩盖了问天的声音,裴萱萱听得算不上清楚,便疑惑地用眼神瞥了他一眼。 “萱萱,水源暂时被净化了!” 问天激动得差点就要将她一把抱起,再朝天抛去以示兴奋,转念又想到她身上还带着伤,也只好把这种难以按耐的心情转化成了言语上的。 “我我我……我现在先回去同你师尊禀报这件好事,再和他商量解决的办法。你身上有伤,不适宜动弹,我先去把南星给你换过来,顺道让他给你治疗,你在此好好呆着,等着啊。” 说完,问**她的伤口处一点,血被立马止住了,可裴萱萱的伤口太深,若要完全治好,需要的时间较长。 问天只觉没有时间了,便先简单为她止住了血,拍了拍她的头,又在她身旁设下个保护阵,用眼神示意让她乖些,才拂袖快速离去。 “臭老头!留我在这干吹风。” 裴萱萱嘟嘟嘴,不怎么开心自己被丢在了这处。 不过想来也对,若是她闹着要一起走,来回折腾间,也只会让自己身体的负担加重,于她而言,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这般想来,她也就原谅了问天的做法。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解决这脉水源在奔走,她也不能拖了谁的后腿。 坐在离水源不远的地方,裴萱萱抱着膝盖盯着天空发呆,目送着落日缓缓下沉,又是一日过去。 风恰时吹来,将她微乱的发丝吹得又乱了些,可她却异常地沉浸,听着直冲入人间的轰然水声,裴萱萱只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更能让她平静的时刻了。 闭上眼,她的心难得稳了下去,甚至连伤口都没这么疼了。 “你倒是会享受。” “我四处寻你,不成想,竟是藏在这处。” 头顶忽然传来个令她感到颤栗的声音,裴萱萱猛地睁开眼,于看到那人的脸后瞳孔不受控地放大,如老鼠见了猫。 “田渊柏?!” “真会躲啊,萱萱,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田渊柏咬紧牙关,几乎是将词句从嘴中挤出的,其间饱含恨意,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你自恃有计蒙那妖物保护,便逃回了天筑避我。但你可曾想过,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第243章 裴萱萱不敢相信,田渊柏是怎么能这么快便找上门的。 她不是天真的人,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总有一天田渊柏找到她的位置,只是她想不到,竟这么快。 “田渊柏,如今门内有难,能不能先解决这里的事,再纠结我俩的恩怨。”裴萱萱难得与他平心静气地聊上一回,表情略带无奈,眼睛也不敢直视他。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会被他杀死的打算,正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先把恩怨放下,一同齐心救天筑门。 未料,还没等她开口劝解,下巴便被田渊柏发狠捏起,然后她那张全无血色的唇,被强迫碰上他因恼怒而变得灼热的唇。 “你疯了吗?这种时候还要……” 田渊柏以吻封缄,将她的话直接封回了肚子里,甚至将她的手腕一把握死,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使她完全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重而狂烈的吻如狂风骤雨般打下,外加身旁的灵瀑时常传来的飞溅声,更显这个吻的激烈与难以抵挡。 “你!” 刚寻得机会喘息,裴萱萱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唇又被再次贴上,反反复复好几回,就仿佛只是田渊柏故意放她休息一会,然后得以更好地对她进行掠夺。 “裴御萱,你是亲腻了吗?怎么你跑了以后,都不想我?” 吻了她好久好久,直到暮色彻底落下,周围漆黑一片,田渊柏才舍得放开她。 见她苍白的唇在他的“啃咬”下变得水光红润,田渊柏难得心生满意,下意识抬手痴痴抚了抚她的软唇。 若她与他不是世仇该有多好,田渊柏如此心想着,却又在下一秒嗤笑自己的愚蠢。 “跟我回家。” “我不回,天筑门还有事要处理,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别闹了行吗?”裴萱萱着实受不了他的纠缠,本就心死了大半,再被他方才那么一闹,只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他掌控在手心,任凭他蹂躏的木偶人。 她可以接受他恨她,可以接受他想杀她。 裴御萱从一开始造的孽,于她穿书的一刻便甩在了她的头上,她也认了。 但她就是无法接受田渊柏如今这般,想要将她的灵魂杀死,徒留她这副躯壳在世间自我欺瞒,做他此生唯一的笼中雀。 她不愿意!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选项的穿书bad ending,她宁可一头撞死! 不知是否是因为下了莫大的决心,裴萱萱的脑内于下一秒响起阵游戏结束的音乐声,熟悉又陌生,就好像在催促着她去做些什么。 “应该是你别闹了吧,裴御萱。” 田渊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只紧紧箍着她不松手,反正现在她在他怀中不论再怎么挣扎怎么吵,他都自信地认为,她是怎么都翻不出他设下的“五指山”的。 “回家。” “房中的那几条链子,我已经修复好了。” “就等着女主人归家了。” 他眷恋地享受般眯起眼,下颌轻轻蹭着她凌乱的头发,上一秒还意图极力想掩盖过于餍足的神情,但许是想到五指难辨的夜色能得以很好地为他盖上层遮羞布,田渊柏便无所畏惧地暴露出私占她的黑暗心思。 面上的恋恋不舍翻涌而出,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入腹中才安心似的。 第129章 裴萱萱之死 不可置信他竟会说出这种没皮没脸的话,裴萱萱诧异地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神色淡然,仿若在说件寻常事。 “田渊柏,我倒是宁可你直接杀了我。” 呵笑出了声,裴萱萱像是放弃了挣扎般,整个人倒在他的怀中倚靠着他。 默默数着他的心跳,一如从前那般能让她安静下来,就连方才与他的争吵,似乎都成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像个受控的木偶人,裴萱萱的动作有些迟缓,不知是不是害怕牵扯到身上的伤,她的幅度不大,但终托起了田渊柏的脸。 这个动作换来田渊柏诧异的怔愣,他安静又漠然地搂着她的腰际,或许想看她还想怎么闹,便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张怎么都看不腻的美艳脸蛋,不成想,此刻竟从中品出抹不该属于她的哀情来。 怎会如此苦涩? 田渊柏心下一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被她温柔的神情*迷了心智,这份怀疑也仅存在了几秒便被强压了下去。 因是寻着她的踪迹赶来的,他的唇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冷,裴萱萱双眸颤颤,对面前的人是又爱又恨,心中复杂的情感拉扯着她最后的一丝理智,待其崩断,她在对方毫无防备之时,于他的唇上落下个轻飘飘的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欲望,也不带丝毫感情,就似乎,仅仅只是单纯地与他告别。 单纯地,抛却了裴御萱的身份,而是以裴萱萱的身份去吻他。 “裴御萱,不要再跑了。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你是跑不掉的。” “你所有的罪,都要在我这一一赎干净了才行。” 一吻结束,不知因何讨得了她主动的吻,田渊柏满足地用薄唇摩挲着她的额发,像只餍足的野兽紧搂着怀中的猎物,眷恋地缓慢眨了眨眼。无神的眼中,却透出丝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带回去继续锁起来。 就这么将她这个祸害困着,锁一辈子于他的身侧,倒也行得通。 挺直了腰杆,田渊柏欲抬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下唇却猛地传来刺疼,下意识一抿,却尝到股血腥味。 第244章 看来他又被小妖怪咬了。 他松开其中一只钳制她的手臂,覆手朝自己的薄唇擦去,果不其然,一道血渍印在了手背上,在昏暗的夜里,显得尤为刺眼。 还未来得及俯身反咬她一口,企图也让她也尝尝自己的血腥味,田渊柏便觉心口对照的那块背脊忽而传来痛感,他慌忙扭头一瞧,便见到裴萱萱使出全力对着他的心后施了一掌,金色的灵力缠绕于她的掌心,一如初见她时的凌冽霸气。 原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田渊柏嗤笑她的小心思,没有生气,反倒朝她弯了弯唇。 趁着田渊柏尚被疼痛掌控了动作的空当,裴萱萱才得以挣扎出逃。 霎时同他拉开了几十步的间距,她拼尽全力跑向水源的顶端,逆着风睨了他一眼,神情高高在上。 适逢圆月正正悬于她的头顶,将她妆点得仿若神女下凡,掠过人间,为世人留下惊鸿一瞥。 过了好些时候,田渊柏才从她的这股狠劲中缓过来,对她的爱意倒是更浓烈了。甚至有种将心底的仇恨淹没的趋势,使他沉溺在蜜意中不愿苏醒。 擒她,将这个总爱和他唱反调的小调皮困于一隅。 驯服她,使她满心满眼只能存下他一人。 田渊柏如此盘算着,便冷着脸就要攀上顶去抓她。 “以你现今的力量,是打不死我的。”伴随一声着他的冷笑,田渊柏意欲嘲讽她不自量力的负隅顽抗,眼底嘲弄味十足,像在打量一只张牙舞爪,对他毫无威胁的小猫咪。 “裴御萱,我再说一遍,乖乖同我回家!” 田渊柏语气中带有几分怒声,企图在她心中产生些许威慑力。 他于嘴中啐出口卡在胸口许久的瘀血,捂着被击中的心口朝裴萱萱的方向慢步走去。 若不是田渊柏此时唇边挟着抹血,以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旁人见了,必定会误认为他有十成十拿捏她的把握。 可惜,他终究猜不透她。 “田渊柏,我希望你能依照计蒙所言,终能参悟出成仙的大道,成为个真正能将世人救于水火的仙人。” “我努力过,挣扎过,但还是干不过这本破书!” “老娘心态玩崩了,所以不和你斗了!” 裴萱萱立于顶端大喊大叫,全然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宽袖乱挥,被风刮得胡乱摇摆,使得她的身形更摇摇欲坠,扰得田渊柏本淡定迈着的步子,有了几分凌乱。 耗尽了所剩不多的力气,其间还夹着丝不甘心的呜咽,裴萱萱的哭喊让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 “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吧。我这条烂命,在现实没什么建树,废人一个。但在这,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我体验到了做一个绝世美人的快乐,也替这个世界干掉了最大的威胁。” “这么算来,我跟这个虚拟的狗屎世界,也算两不相欠了吧。” “而你,也按书中所写,顺理成章地成仙了,挺好的,都挺好的,一切都快要走到结尾了……” 越说越止不住想哭,裴萱萱狼狈地用袖子使劲擦着不受控制的泪珠,粗纱织的外衣并不柔软,将她滑嫩的脸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她如只倔强又濒临死亡的蝴蝶,在半空中不服输地扇动着僵化的翅膀,透过月光的映射,从她那双布满磷粉的翅膀上折射出一道濒死的美丽辉光。 “最后的剧情孰真孰假我不管,至少大家在此刻,都能在书中活下来了。” 一步步往身前的水源逼近,裴萱萱只觉鞋尖都要被水泡湿了,湿濡的感觉让她感到不适,皱皱眉,她先是在手指咬了一口,血滴漫出,随着她的动作滴入源头内。 金光乍现了几秒又消失,仅仅为黑暗的夜晚带来了短暂的光明。之后,她猜到是血不够,便索性直接撕开包扎好的伤口,那被问天止住了血的伤,又再次裂开来,汩汩渗着血。 “裴御萱,你快下来。” “来我这!” 他不理解她到底要做什么,眯着眼戒备地歪了歪头,田渊柏下意识朝她勾勾手指,企图唤她回来。 但见到她似乎要掉入身前的瀑布中,田渊柏的心不免被揪起,只想上前赶紧将她抱回。 见到田渊柏有继续要靠前的趋势,裴萱萱便害怕自己逃脱失败。 现在的田渊柏满心仇恨,对她恨之入骨,要他放过自己是不可能的,可如今的天筑需要她,若是再被田渊柏捉回,天筑没了她的帮助,就真的要覆灭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找华竹与问天帮忙,可他们如今分身乏术,腹背受敌,压根就没有办法再分神对付这位天赋异禀的“田半仙”。 怕只怕届时大家撕破了脸皮,两位师傅还被她牵连一遭,被田渊柏冠以一个“包庇妖邪”的罪名,就地正法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裴萱萱望着近在咫尺的“母泉”,咽了咽口水。 她当然怕死,谁不怕死呢? 虽然,说破天了这具躯壳不是她的,但她毕竟没死过,也不知道死后疼不疼,会不会有灵魂倍受折磨的这一罪受。 思及此,她的小腿肚开始忍不住生理性发起抖来。 “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我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萱萱,你先下来,我再慢慢听你说。” “我们还有好多时间,慢慢来。” 第245章 田渊柏朝她展开双臂,脚步被逼停在原地,但心底也只认为她是因为害怕被他擒回,脑子受到了刺激,才开始胡言乱语的。 “别过来。” 要说掏剑的速度,裴萱萱是敢称第一的。 就在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乖巧的妄念通灵般及时来到她的掌心,裴萱萱心一软,紧紧握上剑柄。 透过它,她的脑海中似浮出余下几只妖的脸庞。 也不知它们现在如何了,计蒙有没有找到它们所处的方位。 但她清楚,只要她能净化掉这方水源,大家便都有救,只要水源不再被污染,就定有转圜的余地。 趁着方才田渊柏失神的空隙,她已传信给华竹,希望这事尘埃落定之后,能助计蒙救下她的几只妖,并引导他们向善。 想到日后乌泽与般若或还会穿上天筑门的门派服饰,裴萱萱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又美好。 虽然先前的错不全在他们,但她也还是如最初那样,期盼它们终能修成个好妖。 不过,一想到这些画面她再也看不到了,裴萱萱又觉得心口揪疼得要喘不过气。 对啊,她要回家了,这次,是真的要回家了。 抬眼望了最后一次这个世界的月光,明明是毫无温度的月,此刻竟让她觉得暖暖的,仿似也在送她最后一程。 脚下的飞瀑翻涌,将她的脚完全被打湿。 裴萱萱没有料到,在自己将死的时刻,陪伴她的竟只剩下掌心的这柄配剑。 还有远方不知所措,瞪大了双眼,企图寻求机会上前将她捉回的田渊柏。 身上被撕扯开的伤口不要命地扑出血,将凝了一半的黑血又冲开来,“刷”上新的、鲜亮的色泽。 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滴入水面,红色污染了清亮的水源,如颜色鲜亮的染料交织于水中,盘旋着、相互纠缠着,到最后混为一体。 紧接着,又是抹金光从水面迸出,这次的光亮很显眼,煞是好看。 裴萱萱猜想,裴御萱的血应是有净化的作用,虽不明缘由,但只要有用,只要能将天筑门拯救于水火,那她便做了。 长呼出一口气,裴萱萱难得露出个轻松的表情,甚至还拍了拍手,让自己最后一面不要太过狰狞丑陋。 虽然知道难逃一死的,但她也要死得好看才行,否则,可就枉费了她精心护着的这张脸。 “剧情终于要走完了。” “田半仙,恭喜你围剿裴御萱成功。” “不如我代替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系统,给你颁发本证书吧。” 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意义了,裴萱萱无力地摇摇头,抬眼深深看了田渊柏一眼,像是想要将他死死刻在心间。 “算了,再见。” 说完,裴萱萱没给田渊柏反应,下了狠手,用妄念朝自己的脖颈死命一拉,血液立即狂涌而出,几乎是瞬间,她便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知觉,径直扑向身前的瀑布中。 水流涌得极快,于她坠入的瞬间便吞噬了她的身躯,而后连带着她身上伤口与脖颈处动脉的血,不断被其吸走,抽空。 到最后,留下的似乎只有个最无关紧要的皮囊。 “裴御萱!” 因为她的动作过快,事情仅只在十几秒内便利索完成,田渊柏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如此心狠的方式逃避他的围堵。 他再也顾不上一切,只拼尽全力用毕生所学的灵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意图将她捞回。 可“母泉”本就与寻常的水源有别,其吞噬的能力定是最强的,尽管田渊柏拼劲力量,也仅能拽到她的袖子。 水源将裴萱萱完全吞噬,只徒留下一片袖子还没来得及“咽下”,田渊柏眼中含着不可置信的眼泪,眼眶又红又热,甚至慌乱得不敢眨眼,只牢牢抓住了那片宽袖。 “撕拉”一声,宽袖的碎布被他的长指抠烂,他的掌心只留下裴萱萱的一片袖角,而裴萱萱,已经带着他的心坠入了这片无尽的瀑布中,于其融为了一体。 “不!!!” 田渊柏不可置信地瞪着掌中随时要被夜风吹走的小小衣角,绝望地嘶吼着,眸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模糊了他红胀的双眼。 原本被梳得整齐的马尾被失控的灵力震散,方圆几里的树干通通被拦腰折断。 霎时,周遭地板皲裂,烟雾四起,一片狼藉,有如经历了场不小的战役。 可一切似乎都无法再唤来他的注意,他披头散发垂着头,死死握着放有裴萱萱衣角的那只手,跪立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额上的青筋毕现,面色灰白,他如只崩溃至极的青面獠牙之兽,再不见其身为半仙的丁点仙风道骨。 又因此处距离天空极近,他的声声哀嚎颇有响彻云霄之感。 而裴萱萱,她终于如愿消失在了《研婳志》里。 第130章 堕仙田渊柏 死水复生,原毫无生气的“母泉”,被裴萱萱的肉身一举净化了个遍,包括被田渊柏腰斩的大范围林木和烟尘滚滚的土地,均在瞬间被恢复如初。 田渊柏仍呆愣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眼尾止不住地狂烈跳动、抽搐。 似乎是没有了任何求生的意识,他颓败地垂着头,散发拢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仅能看到其手中还紧紧攥着裴萱萱的袖角,仿若她柔弱无骨的那只手还被他握于掌心。 第246章 “母泉……活了?!” 南星依照问天的嘱咐才赶到,即刻映入眼帘的,是周遭逐渐复原的茂林与“母泉”。 “母泉”此时镀了层厚厚的金光,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庇护,纯澈见底,焕发出新的生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向远处眺望去,黑夜中,一个身影蜷缩在高处,南星眯了眯眼,看得不甚真切,便追上前去打探,竟发现此人是许久未见踪影的田渊柏。 跪坐在源头的田渊柏,与面前生机勃勃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像位得了失心疯的疯子,散乱着一头乌发,身子还偶尔会随着急促的呼吸打着摆,明明听到了南星的脚步声,却也只低垂着头颅,一语不发。 “渊柏,你……”南星几欲上前拍拍田渊柏的肩膀,但其周身散发出的可怖气息又将他吓得打抖,逼得他只敢远远同田渊柏搭话。 毕竟南星只擅医术,什么巫术蛊术咒术,一概不知。 但既不知现今是何状况,他也只好默默守在田渊柏的身侧陪着。 南星不敢贸然前进,但这个场面又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外加在来之前,问天明明知会过他,让他迅速赶往此救治师姐。 可当他来到这里时,却不见了师姐的身影,反是无端见到了失去行踪已久的田渊柏。 而素来会将自己拾掇得干爽洁净的田渊柏,竟会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跪坐在此。 南星咽咽口水,皲裂的地面传来股灼热感,虽正值秋季,但内心慌乱的燥意早已让他忘了冷静。 他忧心于裴萱萱的伤势,毕竟被问天长老形容得如此紧要,定是伤势很重。 可环顾了四周,却不见了她的身影,南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之下,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几口气,为自己鼓足了勇,才选择继续上前。 “渊柏?你怎么了?” “你还好吧?问天长老说师姐受了重伤,命我赶紧来此救治,师姐她人呢?” 正要上前同往时那般拍拍田渊柏的肩膀,南星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他,便被田渊柏一把掐住脖颈。 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对待,南星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只像个布偶任其掌控。 喉间的气息越发稀薄,南星涨红着脸,眼睛翻白,快要背过气去。 他甚至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窒息的感觉就先一步滞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莫要靠近我!” 田渊柏如今最听不得别人提及裴萱萱的一切,包括“裴御萱”以及“师姐”。 这几个字,传入他的耳内过于逆耳,便有如用尖锐的针尖不断摩挲着他脆弱的耳膜,同时用刺锤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渊……!” 南星使尽力气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意图唤醒田渊柏的神识,却见其额间竟渐渐亮起道黑光,紧接着,不知从何处飘来几股灰浊的气,“滋溜”一下便齐刷刷钻入了那黑光里。 “……!” 虽被掐得无法言语,但从其发出的气音,也不难辨出南星的惊恐。 而且这种惊恐,是在人遇到了最为害怕的事情后,才会发出的最原始的声响。 回看到田渊柏的脸上,只见他脸色发白,像是中了什么邪,一双本熠熠生辉的凤眸染上了抹红色的恶,同时额间浮现出个印记——是成为堕仙的标记。 “咳咳咳……” 在关键时候,田渊柏松了手,他不受控的黑色长甲划破了南星的喉咙,所幸伤口不深,且南星擅于治疗,便立马用灵力为自己止了血,然后忙朝后爬了好几步,直到没了力气才停下。 得救了。 他在心中暗叹,觉得田渊柏许是对他还怀有善心,所以并未打算对他下以杀手。 可尽管田渊柏对其手下留情,也还是害惨了他。 南星像是条被踹上岸边的鱼,猛地从身边汲取着新鲜空气,头顶的月轮绕了小半圈,正挂在天际的中央,阴恻恻的月色打在披头散发的田渊柏的脸上,为他镏了层阴郁之感。 从未见过田渊柏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南星只觉仿若世间所有的阴气全都灌注到了他的体内。 南星咬咬下唇,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来说,面对此等凶悍的对手,他只能认命自己为鱼肉,他人为刀俎,且看对方打算如何摆弄他了。 “渊柏,你不要自甘堕落,成为堕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届时若想要再回头,可就难了啊。” 终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走入歪门邪道,南星苦苦相劝,可对方显然已坠入了另一个游离的世界,他的一言一语,似都不再能入田渊柏的耳内。 “她怎么能离开我?她怎么忍心就这么随手丢下我?!” 或许是这里只剩他们两人,南星的声音显得尤为的抓耳,田渊柏早已认不得面前的人,只一心想吐出心头的苦水。 南星听完这番话,心底也猜出了一二,但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无法印证自己的猜想,正欲起身间,田渊柏满是怒意的红眸朝他瞪来,吓得南星软了腿,一屁股又坐回了地面。 “师……师姐她难道被你……”南星的唇颤抖着,于吐出几个字的瞬间,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寒得他胃疼。 猜想到急于求证的自己又会吃上一击,南星慌忙设下了个弱得不行的盾,但聊胜于无,也好过就这么干坐着,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第247章 田渊柏果真又被激怒了,他本就站立于水源的顶端,正用那对红得要滴出血来的凤眸,死死盯着南星。 秋风将田渊柏散乱的发刮得更乱了,而他本就生得高大,外加一身诡气,他徐徐朝南星走来,表情凶狠得像是要将对方狠狠撕碎。 “母泉”的水随着他的步伐炸成朵朵水花,一波又一波,弹出的水滴溅射在二人的身上,南星被水泼得视线模糊,显然施下的这层薄盾也抵挡不得什么。 可怜南星现在是动也动不得,本以为是来救人的,没成想竟是羊入虎口,人救不成,连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 炸开的水花蕴含有田渊柏的灵力,邪恶不善,南星蔫蔫用袖子堪堪能遮挡住一些,便紧闭上眼,只等着对方攻下最后一击。 反正打也打不过了,南星只求田渊柏能下手轻些,让他在黄泉路上别走得太痛苦。 思及此,南星甚至看到头顶天色大变,本亮得出奇的天空,前一秒明明还是个天清气朗的寻常夜晚,此时竟乌云密布,就连方才那为田渊柏助长气势的阴鸷月光,都被黑云吞噬,如天狗食月,使得周遭变得更黑暗了。 “不如你先下去陪她?把她治好后,再完完整整还给我。” 田渊柏像个癫狂的疯子,变得全红的眼睛没了瞳孔,空洞得只剩两个红色的圆,意欲想要控制些什么,让南星看得头皮发麻。 “渊柏,你……你究竟为何要杀害师姐?” “她如此爱你,你!你竟能做出这等事来!” 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南星气不过,也猜到了大概,便梗着脖子就要与田渊柏理论,虽然现在对方早已没了什么理智,可南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天筑门最明亮的那颗星就此陨落,也不甘接受自己放在最为珍爱位置之人蒙尘。 被南星问得愣了会,田渊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偏着头,瞪着双红瞳看着他,随即咧出个诡异的笑,瘆得慌。 “你怎么不去问问她,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天筑门覆灭就覆灭好了,世人死光了也无所谓,为何偏要牺牲掉她的命去换?!” “我只是想永远跟她在一起罢了!你们为什么要夺去她的命!” 领口忽而被揪起,南星紧闭起眼,但预想的疼痛并未传来,待睁开眼,便见到田渊柏与他仅咫尺距离。 空而无物的红瞳牢牢盯着他,南星从中再也看不出分毫感情,却从中读出抹哀伤,田渊柏似乎感到很是痛苦,可强大的力量却又撑着他,不许他倒下。 “我们怎会害师姐?” 南星眼中含着泪,忿忿回到,又想到裴萱萱被田渊柏害得尸骨无存,只怪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为裴萱萱报仇。 “害她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倏地“咚”的一声,田渊柏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了脑部,耳中频频传来繁杂的响声,像是蝉鸣,又像是锐利的物体刮蹭在大理石板之上。 南星的话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回荡于他的耳中,绕着他转,转啊转啊,整个世界都开始颠倒。 田渊柏卸了力,无力地摔倒在焕然一新的地面上。 他伸出长得长长的黑甲,动作却温柔如水,这是他的爱人奉献一切换来的。 柔软的泥地,茂盛的树林,清澈见底的水源,就连远处几只夜啼的鸟儿,都得到了重生。 “是啊,也许是我逼着她,她才会想到用如此决绝的方式,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我。” “呵” 田渊柏嗤笑一声,随即像是恢复了些许神智,眼睛不再空洞,但虽恢复成了常日的眼瞳,可他的整双眼,仍旧是充满了邪恶的红,不似往日风采。 “南星,你清楚了我的一切,所以你必须得死。” “这件事,我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成为堕仙之后,田渊柏的性情大变,手段也变得狠辣阴毒,他语气冰冷,与南星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晚餐那般随意,但南星清楚,田渊柏这是打算取了他的小命。 “渊柏……” 早就料到自己难逃一劫,可想到裴萱萱惨死他手,心中难免仇恨盖过了恐惧,也难得在这一次,南星猛地抬手,唤出自己的专属灵兽,想要与田渊柏奋力一搏。 “不自量力。” 田渊柏闭起眼,挥了挥手,立马一道黑光从未知的角落袭来,打得南星措手不及。 也好在方才南星唤出了灵兽抵挡,否则,现在他早已被削成了根人棍,躺在地上了。 难得见到自己的攻击被挡下,田渊柏倒是来了兴致,反正他知晓此处鲜少有人前来,便玩心大起,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折磨南星才好。 灵光乍现间,田渊柏露出个邪笑,又是抬手一挥,黑光从南星的头顶由上盖下,犹如一张逃不掉的天罗地网。 想来此番大范围的攻击,南星定是再也无法抵挡了,田渊柏只抱着臂,静静等待看到南星的尸体。 未料,那张由黑光编织成的网还未完全盖去,霎时,一道蓝金色的光芒出现,直直将田渊柏的黑光拦下。 紧接着,势不可挡的仙人之息席卷了整片区域,为这片昏暗的地带带来了难得的光亮。 “田渊柏!” “你竟害吾徒儿殒命,吾不会放过你。” 华竹覆手收下翻飞的宽袖,怒目瞪着田渊柏,另一只则手直指向他,愤怒的气息仿若要将田渊柏撕碎。 第248章 自知自己打不过华竹,田渊柏留下一个轻蔑的笑,于华竹正要出手间,便立刻唤出道黑云,层层挡在了双方面前。 但障眼法终究上不得台面,华竹很快便识破,只可惜,当他将黑云驱散后,躲在云后的田渊柏早已失去踪影。 搀扶其身后仍在瑟瑟发抖的南星,华竹颤抖着叹了口气,随即,一颗热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划入了他散下的白发内。 “萱萱,为师,定会替你报此仇。” 第131章 换魄术 身体时轻时重,总觉得连带着魂魄也随之浮浮沉沉。 裴萱萱整个人像是跌入了混沌中,头重脚轻,不受控地被人挪来挪去。 等等! 她不是死了吗? 难不成,她安全回到了现实世界? 太棒了! 待她待会睁开眼,便定是新的一番天地,她要全心全意去拥抱阔别已久的薯片、可乐、炸鸡、拌面。 而至于什么田渊柏的…… 都去他的吧! “裴萱萱……” “裴萱萱,你快醒醒。” 耳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裴萱萱的身子沉,眼皮也沉,可那人或许并不了解她的情况,只自顾自摇晃着她的肩膀,企图将她摇醒。 哪成想,裴萱萱这边的脑浆都要被摇匀了,可怎么都睁不开眼。 “糟了,难道是我的换魄术失败了?” 身旁的人仍在自言自语,紧接着,裴萱萱便听到一阵微小的响动,她慌忙竖起耳,就怕自己落入了什么贼人的手中,从而陷入被动的状态。 如今她的身子虽仍旧动弹不得,但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正想着法子应对。 “裴萱萱,你给我醒过来!” “你以为你这么轰轰烈烈地一跳就能解决问题吗?” “给我起来!!!” 裴萱萱身子骨都要被摇散架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魂魄还是散的,既做不了动作阻止,也开不了口制止,只能任由那人反反复复“折腾”着她。 “公主,别摇了。” 那人身旁似乎还有一个人,声音苍老,裴萱萱努力去分辨,竟发觉这个音色也熟得很。 动作止了下来,裴萱萱在迷梦中舒了口气。 只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连连叹息,许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另一位,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继续到。 “方才我探过了,她因失了裴御萱的躯体,现宿的原体又是个毫无灵根的普通人。如今,她的体内灵力全无,已成个寻常人,相较来看,她转醒亦只是需要花费比修道者多些时间罢了。公主且放宽心,她终会醒来的。” 裴萱萱脑子像被海底的藤蔓缠绕了几圈,挤得生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在“母泉”里泡的,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脑子进水了。 总之,脑袋就是疼得很,就连对面二人偶然的几句对话,她有时都会听得不甚清楚,远远传入她的耳内,像一台陈旧的留声机在播放着什么。 “计蒙,按你的意思来看,那我们也只能干等着了?” 女声叹了口气,又好似心中的烦闷被一同吐了出来,语气显然是要比之前轻快了些许。 裴萱萱感受到自己额边的碎发被其呼出的气吹起,挠着她的鼻尖,痒得很,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 又尝试着动了动,这时,裴萱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能动了,诧异之下,那个一直在说话的女人却忽而将她抱起。 这不抱不要紧,一抱,裴萱萱忍不住发出了声怪叫来,有如猫儿的嘤咛,虽然很小很小,且仅有她自己能听到。 但也是好事,毕竟这便代表着,她即将能开口说话了。 “你可真仗义啊,裴萱萱。” 女声的语气略带责备,裴萱萱下意识暗暗蹙起眉,才发觉自己竟然连表情也开始能做了,趁热打铁,她继而接着皱皱鼻子,嘟嘟嘴。 与设想的一样,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她的手中。 “起来啊裴萱萱,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身体被抱在那个女人怀里不停被摇晃着,裴萱萱本来头就疼得紧,这下胃里忽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控制好吐了出来。 不对,等等。 她记得她在现世没什么女性朋友啊,但此人知晓她的名字,着实离奇得很。 方才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裴萱萱一门心思只扑在了怎么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之上。 到现在再回头想想,分析了会之前那两人说的话,裴萱萱的身躯便禁不住一颤,差点再次昏了过去。 只因她回想到,此时抱着她的这名女子,方才竟叫出了“计蒙”二字。 计蒙? 莫不是…… 她还困在那本书里?! 趁着自己还未苏醒,裴萱萱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那个女声的身份。 公主…… 于她认识的人之中,能被称作“公主”的人,可不就是只剩下齐桑徊吗? “嗬!”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裴萱萱不断刺激着自己脆弱的大脑,便连带着躯体一起被快速激活,间接导致她倏地从齐桑徊的怀中坐起,把屋内的二人给吓得一惊。 太阳穴连着眼球突突狂跳,裴萱萱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火燎过,烫得她忍不住拼命眨着眼,生理性的泪水布满了眼球,许是身体产生的保护机制。 透过泪水看向眼前的人,眼泪将人影扭曲得变了形,可从身形和姿态看去,裴萱萱一瞧便知,面前的人就是齐桑徊无疑。 第249章 而站在床边,一脸担忧望着她的那个男人,身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衣,外披着件薄如蝉翼的外衫,头上戴着个标志性十足的帷帽。 这人都不需得开口,一看就能辨出,他是计蒙。 “裴萱萱,你终于醒了。” 齐桑徊和她一样,眼含热泪,说着就又抱了上来,哭唧唧地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嘴里还不断发出抽泣的声音。 “你们……” 揉了揉干涩又发*烫的眼,裴萱萱伸出手拍着齐桑徊的背脊安慰,又迷茫地望向一直伫立在旁一动不动的计蒙,以眼神示意出自己满心的疑虑。 裴萱萱此刻的内心里有成堆的问题积压着,无法瞬间爆发出来,令她的心口难受得不行。 正欲开口问个遍,计蒙却先一步将她的问题都通通堵了回去。 “先起来吃点东西。” “你的这副新身体,还需得多多适应。” 计蒙仍站在原地,帷帽却在语毕后被其撩起,一张俊脸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裴萱萱的视线内。 她以为那次与计蒙在天筑门的一别,已是诀别,未曾想,竟还会与他有相见的机会。 这也让她有些烦躁的心静了下来,默默听着计蒙的话。 “等等。” 终是从重逢的心情中转换了出来,裴萱萱听及计蒙说的“新身体”,下一秒,便感觉两条手臂一僵,疼倒是不疼,只不过,仿似这具身体又开始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什……什么新的身体?” 裴萱萱的嘴唇开始打起抖来,牙关不停上下敲打着,发出“咔咔”的声响,同时心底腾升出一股不妙之感。 “还能是什么新身体?你先前的那副美艳皮囊,不被你自己折腾死了吗?为了救你,我不得不背着父王,去牢中寻了个刚被处死的死囚,这才用换魄术把你给救了回来。” 一直在裴萱萱怀里哭的齐桑徊发话了,说到这,她的双颊便鼓起,好似气急了,却又拿裴萱萱没得办法。 “啥?!” 裴萱萱被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将齐桑徊一推,连鞋都没心思去穿,便赤着脚开始在屋内寻找起镜子来。 她踉踉跄跄,但又不怕死地三步并作两步乱窜,只为能找到个反光的东西,看看自己如今究竟是何窘样。 “行了行了,你尚未适应这副身体,待会可别把自己给摔死,浪费了我的大把心血。” 齐桑徊猜到她是想做什么,便从怀中掏出个不大不小的黄铜镜,朝她递了过去。 虽表面上装得不甚在意,但裴萱萱还是无法抑制手指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才敢从齐桑徊的手中接过。 黄铜镜被贴于掌心,裴萱萱咬紧唇,便将掌心对准自己的脸,镜中便出现了一张平凡且有些丑陋的脸蛋,吓得她立马将镜子掷出半米远。 “嗙”的一声,黄铜镜被摔在地面,四分五裂,屋外的阳光透过碎裂的镜片折射进了屋,恰巧打在了裴萱萱满脸惊恐的脸上,外加换来的是具刚死之人的身躯,嘴唇略微苍白,显得她的脸此时看起来异常的惊悚。 忍不住伸手摸上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裴萱萱呆愣在原地,嗓子像被灌入了强力胶,连哼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得张大了嘴,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连动都不敢再动。 这张脸…… 不正是她所处的现世中的那张,被人唾弃的丑脸吗? 怎么竟还跟着她一起回到了《研婳志》里? 裴萱萱只觉这是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她绝望地闭起眼,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逃避现实,去到那个由她自己建设出的乌托邦内。 没过多久,她许是接受不了现实,便直接晕了过去。 计蒙与齐桑徊紧张上前,而待计蒙为她探过脉后,安心地朝齐桑徊点了点头,示意无碍,齐桑徊这才放下心来,难得贴心地为裴萱萱盖上了被子。 “只是单纯被刺激得晕了过去,尚无大碍。但她难以接受如今的现实,也是能理解的。” 计蒙抿了抿唇,让他的薄唇染了几分血色,“裴御萱原本的模样是为世间第一美,而她又从美人过度到中人之色,确是需要些接受的时间的。” “没说不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齐桑徊猛地朝计蒙也点了点头,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有点心疼地向裴萱萱看去。 “大家都还需要她,我们不能失去她。” “只期盼,她能过了自己这一关。” 第132章 新的人生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得让人睡不好,床上的人将被褥盖在头上,翻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 但许是躺得有点久了,脊椎被略硬的床板硌得有些难受,床上的人微微张了张眼,便瞧见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不远处的梳妆台窗前映射到床边,明亮鲜活,好似在印证今日是个美好的一天。 裴萱萱揉了揉眼,支身坐起,背沉沉地闷声一“咚”,直接靠上了床头。 “什么时辰了?” 摇摇摆摆起身,但应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趋于谨慎,她的步伐难免迈得有些小,只见她慢慢挪着碎步,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走到梳妆台前。 回到《研婳志》这个世界几日了,裴萱萱撑着额,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全然没有洗漱的心思,只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活。 她稍一抬头,熟悉的那张脸便映入镜中。 第250章 面前巨大的铜镜照出那张她无论如何都不愿见到的“丑脸”,裴萱萱没来由地觉得胸口闷得紧,于长叹口气后,又不得不强逼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现在,是家也回不成,漂亮脸蛋也弄没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起来了没?” 关的不怎么严实的门露出条细缝,齐桑徊的声音从外传来,顺势唤回了裴萱萱的几分神。 “嗯。” 她起身边走边用手甩着腰带前去开门,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晓,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仅仅是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本性,会是个在乎外貌到了偏执地步的奇葩。 “恢复得不错嘛。” 齐桑徊于门打开后,一脚直接迈入房内,手中还端了个盘子,让裴萱萱感到有片刻的诧异。 堂堂齐国的小公主,竟然会为她干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借着门大开的空档,裴萱萱赶紧贼兮兮将头伸出门外,瞥了眼天上的太阳,顺道再朝大门外瞧去,借此观察齐桑徊有没有带来什么奇怪的人。 但裴萱萱内心所想的两件事均未成立,如今太阳好好地正从东边升起,而齐桑徊的身后,也没跟随有任何人。 “醒了就赶紧过来吃点东西,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可比不得从前,哪怕一两天不吃东西都无……”齐桑徊的嘴就像是开了闸的水流,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与裴萱萱见了面,便单纯得如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话全往外倒了出来。 所以当齐桑徊话还未说完,只见裴萱萱速速便将门“砰”地一声关紧,又落了锁,而后颓败地将头倚靠在门上,也直到这时,齐桑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咳,那什么,计蒙同我说了,虽你这副身体灵根不怎的,但只要你想,我们都可以助你回归修道之路的。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但凡努力个十几二十年,定是能重回巅峰!” 裴萱萱忍不住白了齐桑徊一眼,也不再同她客气,径直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再拈了块她特意为她端来的点心,企图用饱腹感去填补内心的空虚。 “你的事,计蒙全都和我说过了。” 怕裴萱萱被噎到,齐桑徊还贴心地为她沏了杯茶,又以手背试了试温,才推到裴萱萱的面前,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齐桑徊,你好像很喜欢我那些不堪的故事。” 被强拉回到了书中的世界,裴萱萱自认勉强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她早已无所谓自己在这本书中未来的结局怎样,反正,她是不想在这待了,只想着尽早回到现实世界,便也不装了,说话直截了当。 “你救我到底是为啥?还费尽心思的,你能讨到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裴萱萱便被点心噎到了,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被气的。 她慌忙端起齐桑徊递来的讨好式的茶,一口干掉,继而粗鲁地直接用袖子一擦,唇边的碎屑被她拂了去。 而齐桑徊本欲上前为她拿去碎屑的手,正攥着帕子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让她尴尬得脸都要绿了。 “咳咳” 假意咳嗽了两声,齐桑徊看看裴萱萱,又低下头,欲言又止。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齐桑徊,我想回家。” 见对方扭扭捏捏,裴萱萱索性搁下茶盏,勾起双指敲了敲面前红木制成的圆桌,钝钝的声音,却带有几分威胁之意。 “裴萱萱,我们需要你。” “可我想回家。”裴萱萱再次重复了方才的那句话,摆出一副坚决的模样,将齐桑徊吓得有些发怵,随即败下阵来,又垂下了头,不看她。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我做什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世界了。” 裴萱萱无心再去揣度齐桑徊的内心想法,只有加速离开这个被作者操控的世界,才会让她生出存在的意义。 她不想再被困在这本书里,被剧情控制着与敌人厮杀缠斗,不想再和自己心爱的人相爱相杀,也不想看到红着眼,站在对立面,无法再相拥的两人。 既以身殉了“母泉”,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再有她。 死遁,是她试图改写的最好的结局。 权当是一次失败的人物扮演游戏吧。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可我需要你!” 齐桑徊被裴萱萱的一番,不知是否称得上是自怨自艾的话语刺到了,她红着眼眶,身子微颤,眼中带有几分怒意地瞪向裴萱萱。 “计蒙、乌泽、般若、唤莲,还有你的妄念……” “大家都不想看着你,如此憋屈地去跟阎王爷报道!” “我们也都需要你。” 她一边愤愤说道,眼中还噙着泪,着实把裴萱萱吓了一跳。 没见到过齐桑徊软弱的一面,又或者说,除开那次与丁沥的对峙,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竟会在她的面前主动暴露出此种神态。 “裴萱萱。” 齐桑徊见裴萱萱的眼神有所动摇,眼珠子一直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便顺势扯了扯她的衣袖,像在撒娇。 “在焘芸村,你曾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你也不许自暴自弃。” “况且,没有了裴御萱身体的桎梏,在这,你又何尝不是更自由了?” 第251章 娇小的女孩子总是更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裴萱萱看着矮了她半个头的齐桑徊拉着自己的衣袖,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便心软了下去。 她死咬着唇,却懂事的没有哭出声来,大滴的泪珠直直往下掉。裴萱萱自诩尽管自己是个女人,但也是看得心疼不已,便忍不住将齐桑徊抱到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鬼。” 没忍住皱了皱鼻子,裴萱萱在齐桑徊看不到的角落露出个嫌弃的表情,但手中的动作不停,倒是让齐桑徊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麻烦鬼,是你家乡的词语吗?” 齐桑徊略微木讷地抬头,却只能看到裴萱萱的下颌,便只好作罢,从而选择直接缩入了她的颈窝内,任凭眼泪顺着裴萱萱的肩颈滑向锁骨。 “我也想去你的世界看看,那里好玩吗?” “好玩,那里有薯片、可乐、炸鸡、拌面、披萨的陪伴,简直犹如人间仙境。”说到这,裴萱萱甚至还咽了咽口水,满脑子都是《鸡的十种做法》。 “哈?”齐桑徊听得一头雾水,头挪了挪,换到了个舒适的位置。 “那要不以后,你就给乌泽般若他们改名,就叫‘薯片、可乐、炸鸡、拌面、披萨’好了。” “哇,刚好五个!”言罢,齐桑徊还特意举起手掌点了点,五根葱指直愣愣竖在裴萱萱面前,引得裴萱萱的后脑勺处流下滴无语的冷汗。 “不过,就算再好吃,你也还是吃不到了。不如,现在先想想实际的东西吧。” 言罢,齐桑徊恶劣地直接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裴萱萱的嘴里。 “唔唔唔” 裴萱萱被气得不行,但嘴里被塞了一大块干巴的食物,又说不出话,只得呜咽着冲齐桑徊手舞足蹈,动作滑稽得不行,甚至把齐桑徊都给逗得“咯咯”笑。 看来,这位尊贵的小公主,还是原来的臭脾性。 裴萱萱阴着一张脸,默默叹息,最后又使劲咀嚼了许久,才堪堪将食物咽下。 “怎会救不出来呢?计蒙,往时你不是最有办法了吗?” 三人聚集在裴萱萱的房内,而仅有裴萱萱一人坐立难安,背着手在桌前踱来踱去,晃得正坐于椅上的二人眼晕。 此处,是齐桑徊背着齐王在皇城外悄悄置下的一处房产,依山傍水,又地处隐秘。 本是齐桑徊打算偶尔偷偷溜出宫修行用的,没成想,如今竟派上大用场。 该地不仅能将裴萱萱安置在此不易被敌人发现,又可作为他们相互交流的“秘密基地”。齐桑徊暗暗赞叹自己的聪敏,以致于错过了方才计蒙的一番回答。 “你刚刚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齐桑徊吐了吐舌,表情有些尴尬。 “不是我不想救,是对方有所防范,且他们师徒二人似最擅狡兔三窟,现想寻到他们,都得先耗波精力。” 又再次将话语重复了一遍,但计蒙并没表露出不耐烦,反倒是更为温和了,但眉头却皱得更紧,让裴萱萱看得也更急了。 在“死遁”前,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她承认,当初自己是被田渊柏那个混蛋逼疯了,她不想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去,但却将救下乌泽他们的重担随手一掷。 裴萱萱暗中自责自己报复性地洒脱一跳,只因洒脱的背后,是要以牺牲他人为代价。 虽她从不认为自己怀抱有什么圣母之心,以拯救他人命运为己任,且她的穿书任务已经完成,最后究竟是惩是赏,在尚未完全回到现实世界时,她无从得知。 可她是个随心之人,她与三妖有情,无法割舍下任何一人。而老天既然又让她回到了这,定是还有什么使命未完。 到了这,裴萱萱脑海中浮现出三妖的脸,心中难免一酸,连带着鼻子也涩得很,眼泪差点没控制好,淌了下来。 “无碍,让我来想个办法。” 难得再次从她的脸上看到那势在必得的神情,齐桑徊和计蒙眼瞳一亮,互相对望了眼,便又将目光放回裴萱萱的身上。 便看到裴萱萱了深吸一口气,余光瞄到了窗外的阳光。 相比起刚刚她起床时,天仿佛变得更亮了。 微开的窗户外,忽而刮来风一阵,吹起了她毛茸茸的鬓发,霎时挠燃了她心间的一股无名火。 裴萱萱,你的人生,打从此刻起,又算是个新的开始。 透过缝隙欣赏到了窗外的好风光,她笑了笑,如是想到。 第133章 荒唐梦 天地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深黑色幕布覆住了,可不论被困囿于其中的人有多努力,却怎么都找寻不到记忆中明亮的那处源头。 田渊柏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是何处,哪里才是归乡,甚至久到,他已经习惯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可尽管如此,他仍在不停迈着腿四处乱跑,漫无目的地徜徉在此,脸上也早已失去了任何表情,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在游荡。 他偶回想起零星的记忆碎片,想要从中找到存活下去的理由,但最终脑中又蒙上层薄雾,令他又堕入了这片黑色的沼泽中,再次丢失了方向和目标。 “田渊柏……” “是田渊柏吗?” 似乎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田渊柏下意识偏了偏头,许是时间太久了,久到他有时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第252章 但熟悉的声音终是唤回了他些许神智,突然,他像是疯了一般,在回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之后,有如癫狂般朝声音的发源处奔去,嘴里还碎碎叨叨着什么。 “萱……” 勉强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字,他苍白的唇打着抖,像是受了冻,但此处仿佛处于最中立的点,不冷亦不热,一如他漆黑的瞳孔,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田渊柏。” 见他动作有所缓下,对方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呼唤着他,田渊柏身躯一颤,随即立马便无助地捂上胸口,只因他感到那块地方,就好像猛地被人剜了一刀,心脏被掏了出来。 最后,他的心房里什么都没有剩下,仿似他身处的这片广袤却无任何生机的地界。 站在原地,他流了满头的冷汗,脸色相较起刚刚更苍白了,那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倒了下去。 可对面的人仍在不停呼唤着他,他不能停下步伐,于是便一鼓作气,凝集起了全身的关注力去分辨对方的方位,继而拼力朝那处追去。 这次抓到她,他定不会再放手了。 脑海中仅剩下这个想法,而田渊柏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要抓的是谁? 不再放谁的手? 忘了,全忘了。 他如今已经被黑色的漩涡吞噬,连着记忆也被一同掷入了无尽的虚空中,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身体的肌肉反应终究是要比记忆先一步,就在对面的声音将要消失时,田渊柏的身体最先快步追上,像是只可怜的弃犬,在祈求主人最后的垂怜那般,卑微得差点在伸出手的同时跪下,只为渴求对方不要抛弃他。 “萱萱……” 很久未开的口,终于叫出了个完整的称谓,田渊柏却被这下意识的亲昵昵称吓了一跳,但脚步未停,只追寻着对面的步伐。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近,田渊柏欲探索的心思逐渐膨胀至最高点,可就在他自以为可以抓到对方之时,脚底却忽而传来股寒意,刺得他的脚踝骨发酸。 “噗”的一声,田渊柏的脚掌迈入了一片汪洋里,水很深,再往前几步,便能没过了他的膝盖。 正也在这时,他看到了从未再见过的光亮出现在面前,一道纯金色的光芒亮得刺眼,让他这个习惯了黑暗的人既害怕又渴望。 金光打在他长长的羽睫上,仿佛特意为他镀了层光,又好似在为他指引出一条路。 直到渐渐适应了如此霸道的光芒,田渊柏才敢直视光源,他扑闪扑闪着眼,唇边勾起一抹笑,这个表情,却令他感到生疏。 “你……” 田渊柏的双脚仍泡在水中,尽管水冰冷刺骨,但他无动于衷,就好似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光看。 而对方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光亮很快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仅仅足够看清对方真实面目的亮度,也让田渊柏的警惕感降下几分,开始仔细打量起对面的人来。 “你还好吧?” 裴御萱的模样缓慢从光中剥离出来,田渊柏“嗬”的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而脚下的水却仿佛缠上了他,也跟着他的步伐朝后撤了几步,同时再次“困”住了他的脚。 “萱萱!” 心心念念的模样立马在心中具象化起来,田渊柏终于在此刻想起了一切,昏暗的环境之下,他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漂浮在海面上,身后镀了层温柔的光,犹如美丽的神女,在施舍他这个可怜虫些许微光。 “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裴御萱的脸依旧美艳动人,令人见了便心驰神往,外加她刻意放低的声线,尽显柔婉。 田渊柏忽觉眼眶微烫,便低头顺势一摸,便摸到了几颗大滴的泪珠悬挂在脸上。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不可置信自己还会生出这样的情感,田渊柏深吸口气,回到:“萱萱,我不想活了,不如,你带我走吧。” “胡说八道!” 未料对方竟一如往时那般,会露出娇俏又不容置疑的表情嗔怪他的不是,田渊柏愣了愣,随即换上个苦笑,手朝前伸了伸,虚虚握了个拳,幻想着自己已经抓到了她。 “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一声叹息之后,田渊柏的眸子变得黯然失色,像是个被夺走了魂魄的鬼,全然没了精气神。 “要不,你再靠我近些?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带着不怀好意的味道,田渊柏舔舔干涸的嘴唇,补充到:“我就只看你,近距离看看你,把你的模样刻在心底,这样,黄泉路上,至少还记得自己的归途在哪。” “萱萱,再让我多看你一眼,好吗?”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田渊柏垂眸述说情感的下一秒,裴御萱的身影便化作金色的粉末,飘散于无风的海面上,犹如给她来了场华丽的海葬。 “不!” “不要!” 田渊柏再次崩溃了,就好像裴御萱又在他的面前死了一次。 冰冷的海水似乎更冷了,他的鞋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大浪卷走,田渊柏赤着脚,艰难地对抗着一遍遍朝他打来的巨浪,浪花仿若要将他吞噬,可他却像是下了死心,拼了命也要向裴御萱消散的地方走去。 在与海浪缠斗的分分秒秒里,田渊柏的体力也逐渐减少,直到体力已经耗空,他又量度了一下距离,才意识到自己竟还是原地不动。 第253章 海水与他做着无休止的纠缠,似在故意消耗着他的精力。 “求求你,求你……” 又一次向海水扑去,彼时裴御萱的身影早已没了踪迹,他却还是不停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在海中挣扎着,如一个濒临溺死的人,企图去往前方握住那块救命的浮木。 “……别……” “……别再抛下我,孤零零一人。” 海水最终还是吞没了他,但此刻田渊柏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一副满足的神情,就好像,达到了他心中的目的。 明明是冰冷得令人感到窒息的海水,他却从中寻到了自己温暖的归处,任由其身体被不断侵蚀,与海水相伴着,永远地一起沉沦下去。 “萱萱!” 田渊柏从梦中惊醒,和梦中的情景一样,他的额上沁了层冷汗,甚至因为他的动作,从而导致有几颗滴落进了眼里。 咸涩的汗水刺痛着他的眼睛,却让他有了存活于现世的实感。 看来的确是场梦。 他伸出手掌缓慢地握了握,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后,才从床上下来。 “主……主子,您没事吧?” 门外突然传来个声音,问询的语气略带小心翼翼,就好像是怕触碰到了屋内人的逆鳞。 “无妨,做了个噩梦。” 田渊柏冷漠地回了一句,便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走到了房内的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 “您……像您这么强的仙人,也会做噩梦?” 那人很守规矩,并没有闯入扰了田渊柏的休息,只是恭恭敬敬覆着手立于门外,以应对田渊柏随时的吩咐。 “呵,仙人?” “我还是什么仙人?” 田渊柏扬了扬下巴,表情不屑,随即又将手中的杯子朝天一扔,紧接着指间环绕出一圈黑色的雾,将尚未来得及落地的杯子提前碎在了半空中。 “您,您没事吧?” 听到门内似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在门外候着的人语气显然有些担忧,可随即又反应过来,将嘴默默闭了起来。 “我还能有什么事?” “谁能杀得了我?” “不如,你来?” 田渊柏话语中的嘲讽味十足,却也把门外的人给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甚至还因为屋外的阳光充足,田渊柏能从玉制的门内,瞧见门外人跪坐在地上打抖的样子。 逗弄这些劣等的妖邪,可真有意思。 田渊柏这么想着,本就不悦的他,更是起了恶劣的玩弄心思。 他再次抬起手,一道黑雾便从屋内钻了出去,划着门缝径直朝门外的妖邪杀去。 “呃!主……” 只听到脖颈被扭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折了根新鲜的黄瓜,田渊柏若无其事放下手,紧接着,门外那被黑雾扭断了脖子的妖邪便随着雾散之时,魂飞魄散了。 “既然你动不了手杀我,那我也只好先杀你了。” “在妖界,我如今是王,而最终让你们是生或死,不过于我一念之间。” 玉门霎时被田渊柏强烈的堕仙之气冲开,他赤着脚跨过门槛,一脚便踩在了方才那只妖邪消散的地方。 留在地上的焦黑色粉末,代表着它刚刚存在过的痕迹。 田渊柏随意用黑雾吹散脚下的阻碍,然后慵懒地站立在门前的台阶处,抻了抻腰,日光恰好打在了他那张满是邪气的脸庞上。 而他眉间那个显眼的黑色堕仙印记,也因为方才使用了术法,正微微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134章 苏醒的裴御萱 裴御萱觉得,从她一出生开始,自己就总纠缠在无休止的战斗中。 自记事起,她便过早地知晓自己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一张极诱人的皮囊。 外加偶然看到修道者施法,得了根自学后顿悟开的灵根,那在她心中肆意扩张的傲气,便更是肆无忌惮地于心底炸开,再无收敛的可能。 “师姐……师姐……” 在正要割下快要以万计的人头时,裴御萱于混沌中百无聊赖地揉着胀疼的手腕,此时,天顶却猛地传来个陌生的男声,她戒备地抬头一瞧,却什么都没有。 是她杀人杀出臆想了? 裴御萱“嗤”地冷笑,又提步四处乱走,寻找着下一个能杀的人。 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在这处多久了,裴御萱只知自己的手都杀麻了,但无论她抓了这里多少人,却怎么都问不出离开这的路在何方。 于是嗜血成性的她便一直杀一直杀,直到杀至脚腕的裙摆都屠了片浓重的血色,她都未曾有停下的想法。 “师姐,我在此处,拉住我!” 再次被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心神,裴御萱其实很烦别人在关键时候的打扰,便有些不耐烦地循声音传来的方位随手施了一掌,但却是徒劳的。 带有狠辣掌风的灵力,在触碰到头上漆黑的顶时便立马被吞噬,犹如个无底洞,送入的任何生物,都会被其毫无保留地拆吃入腹。 裴御萱只觉那声音是来阻挠她的东西,正站在原地思忖着如何对付,便听到刚刚那个声音的源头猛地巨响一声,仿似天崩地裂、山石震碎、林木瘫倒,其震撼的感觉,不亚于先前她和田渊柏斗法之时。 莫非是田渊柏那男人寻到这来了? 想到随时要面对那个难缠的敌人,待在此处许久,一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惯了的裴御萱,竟下意识落了滴冷汗。 第254章 四周并无遮挡之物,裴御萱得益于往日战斗的经验丰富,抬手间,便唤出个法器。 那是她以前在寻静寺抢得的法器,名为“天弢(tāo)”。 外形虽如一个普通的金钟模样,但却能容下庞然大物,且能护佑避于钟内的人或物不受任何的伤害,曾是寻静寺的镇寺之宝。 届时她躲于钟内,哪怕田渊柏厉害得能将她的这个法器毁去,也是需要些时间的,至少,这法器能为她争取几分退路。 天顶“轰隆隆”地响,仿似有什么硕大的东西要撕裂天地,从其顶间坠下。 裴御萱的耳朵被震得生疼,在还未来得及钻入天弢前,黑暗的四周便被头顶破开的大洞照亮。 霎时,原本暗伏在周围,企图上前夹击她的人也被光亮照到,于触碰到光的一瞬,随即便堙灭成了齑粉。 原地只留下裴御萱一人愣了神,甚至忘了入钟,只好整以暇地瞧着被大破开来的天空。 紧接着,一根巨大的擎天柱顺着被破开的天口直落而下,“噔”的一声,甚至在落地时被惯性震得弹了几下,地面被砸出个洞口,震得此处大晃,而裴御萱扶着身侧的天弢才得以站稳。 “师姐,快碰上我的这根银针,我带你出来。” 陌生的声音带有催促之意,裴御萱缓慢眨了眨眼,戒备的心理让她没有迅速做出决断,反倒是抱着臂,将身子轻灵地腾飞到半空,以防自己再受地震的侵扰。 “我凭何信你?” 不知道与那人说话该转向何处,裴御萱只好对着那根不知名的擎天柱说话,看起来有些好笑。 “御萱!” “我们师徒二人已是穷途末路,如今就想着靠你了……咳……” 好像是换了个人来与她说话,这第二人的声线略微老成,不似青年男子,且叫得她如此熟稔,裴御萱*心沉了沉,在脑中回想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你是,旭戈长老?” “御萱,你终于要苏醒了。”那人仿佛很是满意她的回答,连带声音都携着开怀的笑意。 “我俩撑不得太久,你先顺着我徒儿的银针出来,我们再同你细细说道。” 裴御萱猜及不远处的擎天柱便是旭戈所言的“银针”,她飞身上前,绕着它转了几圈,才察觉它竟真似旭戈所告诫的,其周围闪烁着奇怪的光,但偶有几下,它会变得透明,如同将要消失那般。 “知道了。” 朝上望了一眼,裴御萱只觉头顶的那层天外天望不到头,她不是没有想过腾起来冲出去,可不论她怎么飞,这处地界就像是没有边界的牢笼,任凭她怎么企图打破,终归是徒劳一场。 久而久之,她就烦了,只得以寻路杀人为乐,反正在此处,她不会累也不会饿,更不会有任何生理上的反馈,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日复一日地屠戮。 这里就连她这般强大的人都杀不出去,难不成,靠着这小小的银针就能将她带离此? 对于旭戈信誓旦旦的话语,裴御萱带有几分猜疑。 但她杀得乏了,久了,便还是想出去,更何况起初她四处作恶,目的就是为了问出离开这的方法。 如今真的有人能将她带出去,且不说代价是何,一切终归是先出去再议吧。 思及此,裴御萱把袖一翻,将身后的天弢收回,继而,她修长的手指点上巨大的银针,然后脑中猛地炸过片飞沙走石,一段段陌生的回忆迫不及待灌进她的脑内,容不得她拒绝或接受。 而她也终是没扛住这突如其来的侵袭,从而昏了过去。 不过,于临失去意识前,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轻,直到轻到被那根擎天柱吸住了身体,将她往天上带。 她终于,要逃离这里了吗? “师姐真的能醒过来?” “你我费了如此大的力气,若是……若是……唉,那也算是天命。” 被两个不同的声音吵醒,裴御萱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但碍于自我防卫,即便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做出苏醒的准备,裴御萱的眼睛也在下一秒迅速睁开,以至于睁开眼时,那双略微上挑的狐狸眼,还带有几分迷茫。 “师姐!” 一直恋恋不舍盯着她的男人,于她转醒后立马便握上了她的手,她那双柔软又带有体温的手,让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滚烫的泪滴沿着他的下巴滴上裴御萱的手背,让被久困于没有时间秩序牢笼中的裴御萱,终于体会到了时间开始流逝的感觉。 “你是?” 虽认不得他,但此人似乎也是助她脱困的其中一份子,想到他或许对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裴御萱的语气倒也不似先前那么强硬了。 见裴御萱对自己的态度逐渐温柔,莫离暗暗自责自己没骨气的一面就这么暴露在了裴御萱的面前,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初印象,便沉了沉气,较为生硬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师姐,我是旭戈长老门下的弟子,也是他的亲传弟子,名唤莫离,若是不嫌弃,您也可以叫我一声师弟。” 莫离眼瞳闪闪,带着希冀的光,但裴御萱也只乜了他一眼,甚至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便把重心放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旭戈身上。 “长老,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御萱,你我同门一场,何来谢不谢的。”旭戈慈爱点点头,一眼便能从中辨出,眼前的裴御萱是为华竹亲自教导的那位,于是对她的爱怜又增了几分。 第255章 “先前有个冒牌货,冒充你的身份在门内为非作歹,起初我一瞧便知她不是你,奈何苦于她借着你的身子,我无法抓到证据,如今你魂归本体,我心甚慰啊!” 言罢,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旭戈还忍不住咳了几声,才找了方矮凳坐在裴御萱的床头,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夺你权位,夺你灵力,夺你身子,夺走了你所有闪耀的一切。御萱,如今她已魂飞魄散了,而你转而复生,我只盼你能重回天筑,主持公道,顺道再续你的野心,届时我与我的徒儿,定助你夺下掌门之位!” “是啊,师姐,如今天筑门人心全散了,正是攻回去的好机会。”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裴御萱用望着傻子的眼神瞧着他们,但刚刚她私下探过,此人确为旭戈,但其话语过于离谱,甚至他出口的话,三句中有两句是她听不懂的。 什么冒牌货……还夺她身子? “嘶” 但凡想到这个节点,裴御萱的脑子就出奇地感到疼痛,就像之前被灌入了陌生的记忆时,她想要去止住这种痛楚,却又压根找不到能得以根治的办法。 疼痛随之携来了清晰的回忆,和之前模模糊糊灌入脑内的不同,大片大片的记忆就像是本就专属她本人的,虽然陌生,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离。 “师姐!” 莫离担忧地上前,却被旭戈狠心止住,二人只得默默等待着裴御萱适应着一切,等待着,那个能覆灭世界的人完全苏醒。 “我想起来了!” 记忆终于输送完毕,虽脑中多了段陌生的记忆,但裴御萱只感到此刻的脑子轻灵。 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后,她的眼眸子立即换回了原先那富有野心的张扬,将旭戈与莫离瞪得僵在原地,不敢多话。 “那个名叫裴萱萱的女人的所作所为……我全都了了。” 第135章 荒漠中的绿洲 月光从沉沉的暮色中穿透出来,无私地洒向人间。 裴御萱坐于树梢,清新的空气与静谧的环境,让她感到恍若隔世,像是被隔离在世界外的一个局外人。 她低头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随手折了根树枝,划过葱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师姐,我和师傅寻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处。” 树下传来个不大不小的声音,裴御萱觉得这个小尾巴属实有些聒噪,毕竟从早到晚都跟在身边,犹如监视她似的,让她怎么都不得劲。 “别整日跟着我,若你倒霉,恰好遇到我心情不好之时,怕是你要满身血,被我挂在这树顶上了。” “即是如此,我也想随时见到你。”莫离捏紧手中的折扇,欲言又止,在地面踌躇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随即便翻身上树,不怕死地坐在了裴御萱的身旁。 “我看,你是真不把我的话当话啊。”裴御萱一如既往地说话带着刺,和裴萱萱不同,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表情也时常冰冷得很,仿佛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激起她的兴致。 话音刚落,莫离还在细细品着她话语中暗藏的威胁,裴御萱却是心狠手毒,抬起手对着他的头颅就是一掌,直直将他从树上打落,虽没下死手,但也用了一成灵力,导致摔下树的莫离脑子发出震荡的嗡鸣声,倒在地上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我不喜欢被人监视,更不喜欢屁股后面跟着个废物似的小尾巴。我探你灵力微弱,忽而想起,你们这派在修行时,似乎并不注重这方面。看来,你我并非一路人。” 言罢,裴御萱还恶劣地朝瘫倒在地的莫离踹了一脚,正抬起脚要走,望着莫离那张痛苦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折返了回来,蹲下身,用手掐起他的脸,嚣张跋扈道。 “要不是念在你是旭戈的亲传弟子,又勉强算救了我,以我往日的脾性,你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仿若找回了自己往日的些许风采,裴御萱又用力将莫离的脸朝地上一掷,然后觉得很脏一般,当着莫离的面嫌弃地拍了拍手,正欲提步离开,却感脚踝一沉,她垂眸瞧去,发现竟是这个不怕死的小尾巴紧紧抓着自己。 裴御萱瞬间玩心大起,邪恶的笑在白净的月光下显得越发狠戾,可她的脸实在太美了,美到就连做出这样狰狞丑陋的表情,都令人心驰神往,徒生爱慕。 “师……” 莫离甚至只吐出了一个字,头尚且还在不断发出嗡鸣声,他的脸便在下一秒深陷入泥地内,他没有力气再抬头,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被裴御萱肆意折磨。 “还缠着我?真不想要命了?”裴御萱将脚踩在莫离的脸上,在听到他痛苦的哼唧声后,仿佛激起了她内心兴奋的因子,脚上的力道便更重了,以致于产生出了将他的整颗头颅都踩入泥里的心思。 “若我可……” 莫离极力挣扎着,犹如条被丢上岸边的鱼,其顽强使劲抬起头的模样,陡然让裴御萱产生了继续往下探索的闲情:“说说?” 踩在脸上的脚倏地收了力,莫离却还是没有回神,那张带了裴御萱脚印的脸诡异地抽搐着,在昏暗的环境下看着有点瘆人。 “我藏有一个,师姐最想要知道的消息。” 才反应这是裴御萱主动放了他,莫离便立马像条狗似的坐起,匍匐着趴在裴御萱的脚下,于她的鞋背上落下一个吻。 第256章 他满怀信心地如同个向主人讨要赞赏的宠物,满眼期盼地看着裴御萱,抬眼撞入她的眸中,却只能从她那读出嫌恶之情。 也罢,只要能一直赖在她身边,哪怕让他做只狗,他都愿。 莫离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喘着粗气,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说出了他的自认为最能拿捏她的那句话。 “师姐,我知道您的五妖如今在何处。” 言罢,果不其然,莫离从裴御萱素来镇定自若的那张艳丽脸庞上,阅出了往日难见的神色。 “你说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衣领被裴御萱不带犹豫地拎起,莫离孱弱的身形在她的面前如只瘦弱的小鸡仔,甚至还随着夜风摆了摆。 “我,我只知,师姐……很需要它们。” 这句话令裴御萱慌了神,她害怕莫离被自己折磨致死,便连忙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无名火,将他丢回地面,再一板一眼地抱着臂,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严刑拷问着什么。 “咳咳咳” 莫离趴在地上疯狂地咳嗽,还以为自己刚刚就要憋屈地交待在这了。 但也得益于方才裴御萱拎起他的一瞬,他得以近距离观察到裴御萱惊慌失措的表情,这才知晓,他自己亲自下场的这场豪赌,总算是赌对了。 夜晚的沙漠格外地冷,裴御萱悄悄开了天弢,才堪堪抵挡得住这份寒意。 搂紧了身上的大斗篷,裴御萱又朝身前莫离的腰畔踹了一脚,示意他走快些,莫离诧异地回头看看她,却露出个充满把握的笑,让裴御萱看得满头雾水。 “你不是说它们三个就被你关在这?妖呢?” 裴御萱显然走得有些不耐烦了,头顶的月亮绕了大半圈,她只感觉自己和莫离仅是踱步在荒漠中,犹如散步。 待她凝心去探查,她甚至查不到任何有关三妖的气息,这令她有些恼了。 “师姐,别太心急了。” 莫离狗腿般的借势放慢了步调,只等着裴御萱赶上,与她齐头并行,然后伸手撒娇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睛便朝远处一块不显眼的沙漠绿洲点去,仿佛在告诉她,三妖被关在了那处。 “哦?” 未等莫离再度开口,裴御萱便优先捏了个飞行的诀,快速赶至。 沙漠中唯一存在的绿洲,和这片荒芜的地带格格不入,裴御萱环顾了眼四周,确定并非是虚像,这才安下心来,坐在绿洲内的某块石头上,等待着莫离追来。 “师姐为何不带着我一起?” 莫离气喘吁吁赶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嗔怪。 许是风沙将他的眼睛吹得有些难受,莫离的眼眶微红,眼底还噙着泪花,稍微有些下垂的眼尾,使他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 但裴御萱显然并不吃这一套,所以在他还没来得及站稳之时,便抬手将他一提溜,直接将其丢在了绿洲的中心处,然后眉尾一挑,暗示让他赶紧放出三妖。 “好好好,都听师姐的。”莫离笑得有些干巴,但心底还是欣喜的,毕竟今晚能与裴御萱贴得如此近,无人知晓,这是他梦了多久的场面。 所以现在大梦实现,不论最终的代价是何,他莫离都能坦然接受。 最后又痴痴望了裴御萱勾魂的侧脸,虽然她的脸上还是挂着副冰冷的表情,但莫离只觉心满意足了。 在裴御萱的注视之下,他的手开始捏起个繁杂的诀,同时嘴里嘟囔着什么咒语。 紧接着,裴御萱便感觉脚底传来震动,就仿似她从混沌中出逃时出现的场景,一比一再次复刻在了她的眼前。 这令她不由得再次感到心慌,毕竟想起自己被困在那处太久了,她不想再回到那,她还有野心,还有抱负未完成,她不能一直被困在那。 由此,她决意收回五妖的决心更坚定了,飘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力量,然后死死盯着面前渐渐浮现出的阵法。 甚至,连带着脚下那让她感到恐慌的震响都不再可怕,就仿佛,那是在为她即将的成功,而吹响的号角。 阵法越扩越大,吹动着二人的衣角,突然,下一秒,裴御萱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再向身侧的莫离瞥了眼,对方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两人被阵法直直吸了进去。 待反应过来,裴御萱与莫离已经进入了绿洲的内部。 莫离这只狡兔,似乎在绿洲之下挖了个密室,为防止顶上的水源灌入,他甚至还在密室的顶端设了个咒式。 抚摸着精密的咒式纹样,裴御萱被莫离一路领着下了台阶,随即眼前出现了个巨大的牢笼,而里面,则是被隔成了好几个宽敞的房间。 可虽内里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比起外面的酒家准备的东西还要足,被关在里面的三只妖却是黑着脸,直到见到有来者,表情才有所变化。 “莫离,你这卑鄙的小人!待我家主人找到此处,我定是要让她扒了你的皮,抽干了你的血!” 为首的是乌泽,他大声叫唤着,冲着刚露面的莫离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谩骂,甚至有些话脏得,连与他仅隔着个铁栏的般若听到后,都禁不住蹙起了眉。 “哦?你的主人?你这么想她?” 好像被辱骂对于莫离来说,已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了,他淡漠地掏了掏发痒的耳朵,又挑衅地朝三妖的方位歪了歪头,随即朝身后用大斗篷盖起脸的裴御萱乜了眼,才得意回到。 第257章 “她确实来救你们了,不过,我倒不会如你所言,被她扒了皮,抽干了血。” 顿了顿,莫离许是觉得不解气,继续补充到。 “我对师姐还尚有大用,她可舍不得。” “你再给我胡诌一个看看?来啊,有本事你进来跟我单挑!” 乌泽显然是被惹恼了,卷起袖子就是想要跟莫离大干一场,只可惜面前的牢笼钳制了他的动作,正当他要伸手去拉开铁栏,手便有如被高温蒸煮那般,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大叫。 “好了,都给我闭嘴,吵死了。” 裴御萱被二人的拌嘴吵得心神不宁,便下意识怒吼了一声, 但见效确实快,双方之间,于她的这声怒吼之下停了战火。 而乌泽、般若与芙蕖三妖,则愣在原地,张大了嘴,面对眼前熟悉的声音,表现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如就在此地,当着我的面,化干戈为玉帛?” 裴御萱撩下一直挡着脸的斗篷,那张冷艳明丽的脸倒映在三妖的瞳孔中,一如当初见到的最后一面那般令人想念。 “不过,我先提醒你们一句,我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裴御萱。” “而先前的那个冒牌货,已经死了。” “所以以后,你们要乖乖的,乖乖的……替我杀更多的人,助我直上青云。” 顺势摘下丝绸制成的手套,裴御萱的一双玉手相互揉搓着取暖,继而手套被她潇洒地丢落于地面,尽管其间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但在三妖的耳内,却犹如掀起了场可怖的狂风巨浪。 第136章 不老池 裴萱萱在院内思考着怎么杀去救乌泽一行,正急得团团转间,脚步轻缓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清脆的声响,却让坐于一旁的齐桑徊感到有些焦躁。 “行了,你都转了半个时辰了,我的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齐桑徊随手拈了颗甜枣,朝上一抛,而后枣子稳稳落入她的嘴中,再一嚼,枣核被齐桑徊恶劣地吐到了裴萱萱的跟前,间接打断了她的动作。 “那你说怎么办。”裴萱萱感到有些哀愁,便扶着额在齐桑徊身边坐下,语气黏黏糊糊的。 “你不知道,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乌泽哭着抱着我说,他在那处受尽了折磨,让我赶紧去救他,我在梦中抬手一抹,却摸到他满脸的血。” 裴萱萱揪着心口的衣服,表情凝重,像是不愿再回忆起那个梦。 “它这家伙,最吃不得苦,但又喜欢强出头。我只怕他哪日惹了莫离不快,莫离那杀千刀的,定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梦中乌泽流满鲜血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裴萱萱眼眶一热,心疼得差点哭了出来。 “可如今连计蒙都找不到他们具体的方位,更遑论去救了……” 见裴萱萱真有要哭的趋势,齐桑徊赶忙将那副吊儿郎当的坐姿转换回常态,拍了拍裴萱萱的肩膀,表情也挂上了几分担忧。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远方忽而飘来阵熟悉的云雾,待云雾散尽,戴着帷幕的计蒙便如往时般,出现在了面前。 “我刚探得知,妖界的上一任妖王,曾将枚能探查万物方位的罗盘藏匿于‘不老池’内。只要我们能将其取来,再放上想要找寻之人的气息,罗盘会指引我们找到所寻之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有杀去妖界这一条路可选?” “那走吧。” 终于等到了办法,裴萱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去房内开始收拾起行李,徒留下齐桑徊和计蒙两人面面相觑。 “你就不考虑下到底行不行得通?妖界哪是那么好闯的?况且,你现今也不是那个手眼通天的裴御……”齐桑徊劝阻的话刚说到半,肩膀便感到一疼,回眸瞧去,才发现是计蒙拿了颗枣弹她。 “你也不拦拦她。”齐桑徊皱着鼻子,虽看不到身旁人的表情,但她清楚,计蒙也定是担心裴萱萱的。 “公主。” 计蒙突然没来由地唤了她一声,让齐桑徊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 “你与我大费周章地将她救回,究竟是打算命她从你与我的心,亦或是从她自己的心?” “自然是希望随她自己的心而活。”齐桑徊不假思索地回答,却发现她方才向计蒙问的问题,自己在下一秒就说出了答案。 齐桑徊忽而像是悟了,露出个无奈的苦笑,“也是我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我,她救过我的命,我这人就这么倔,不想看到对自己有恩之人怀抱着委屈离世。我只期盼,她能以本我的身份重新来过。我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不论她同不同意都强硬将她拉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又带有几分傲气继续到,“那又怎样,我是公主,保不齐未来还会坐上齐国的王位,我就是要她一直陪着我,一直活着陪着我,怎么了?” 看着对方趾高气昂地扬起了下巴,计蒙摇摇头,无言间,却听到房内传出脚步声,似乎是裴萱萱已经收拾妥当了。 “先做个较短的计划,我们三人分工一下。” 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裴萱萱难得把所有的头发通通拧成一股,绞成了个麻花辫于脑后,长长的头发垂至胸前,落于腰际,看起来清爽可人。 “哎呀,谁说你不好看了。”齐桑徊满意地笑了笑,又于裴萱萱迷茫之际端起了她的脸,忍不住对她就是一顿夸。 第258章 “都到这地步了,谁还管长相这东西。” 裴萱萱努努嘴,心下却“咯噔”了一声。 她万万料想不到,说出这番话的竟会是自己。曾几何时,容貌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甚至远超于性命,可当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她才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哪怕她不再有那张绝世的脸,可她有力气,有头脑,有勇气,有击不败的那颗坚定的心。 这便足够了,这便可以一直支撑着她去对抗书写好的那所谓的天命了。 现在,她也满脑子都只想着如何能得以重修灵根,哪怕这具和她现世一模一样的躯壳是棵朽木,她也想奋力一试。 她想尝试用这具她曾瞧不起的身体,去看看能带领她走多远。 事到如今,裴萱萱终于全然接受了一切,同时也接纳了自己的所有不堪和破败,终成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妖界并没有如裴萱萱脑海中设想的那般乌烟瘴气,反倒像极了人间,甚至透着股淡淡的人间烟火味。 由于是神仙,计蒙不方便随她们入内,毕竟他身周时常仙气缠绕,哪怕极力隐藏,时间久了,还是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他们三人决意,先派计蒙回焘芸村待命,顺道继续搜寻乌泽他们的踪迹,而裴萱萱则与齐桑徊戴上盛满妖气的珠子,伪装成妖进入妖界,期间也可通过计蒙的三色镯通信。 走在妖界的路上,妖怪来来往往,摩肩擦踵,和人间的市集无异。 齐桑徊编了满头的麻花辫,又用颜色各异的丝绸编入辫中,令她整体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尤为显眼。 当她侧目朝裴萱萱望去,却见裴萱萱为了令自己看起了更“妖邪”些,用大浓妆覆上了她那张略微憔悴的脸,以致于原本素净普通得略显丑陋的脸,在浓妆的加持之下,竟别有一番风味。 她的这番装扮,与往时大不相同,要说是易容都可以,就连齐桑徊有时和她说话,都偶尔会怔愣几秒。毕竟在浓妆的点缀下,裴萱萱的模样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给人徒生种陌生感。 从怀中掏出个小铜镜,齐桑徊望望自己的脸,又转头瞧瞧裴萱萱的,哀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此番精心的打扮伪装,似是被裴萱萱比下去了。 相反的,裴萱萱压根毫无打量对方装扮的心思,而是被身旁的几只妖怪挤得东倒西歪,连身子都要站不稳了,但当看到齐桑徊捏着定身诀,站得跟棵松似的,便开始责怪老天为何偏偏换了个没有灵根的身子予她。 “你用你的法宝找找,那不老池究竟在何处?” “齐桑徊,你快些,我要被挤死了!” “哦哦,我立马看看。”齐桑徊回过神后,赶忙将铜镜塞入怀中,抬眼见裴萱萱脸上的妆都要被挤没了,便将她的手腕一拉,然后迈着轻灵的步子,领着她从妖群中钻了出来,继而顺势缩到了个还未支起的摊位后。 裴萱萱在一头喘着气,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她,只觉方才的自己就像个被丢入假期景点的无辜游客,既怀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可当她真的到了目的地,又被可怕的人流量逼得打起了退堂鼓。 “我的幡查出,那罗盘离这挺远的,但我又看了眼地图,那处好像不是什么池水的地界啊,四周看起来干巴巴的。” 齐桑徊全神贯注地在牛皮制成的地图上搜寻,手指点来点去,并没有注意到裴萱萱此时因缺氧而涨红的脸,直到过了好久,齐桑徊一直都没有等来裴萱萱的回应,这才想起要去关心她这“肉体凡胎”。 “行了行了,该关心的时候不关心。” 裴萱萱打掉齐桑徊伸来将欲在她脸上作恶的手,又想到她刚刚的那番话,眉头忍不住皱起。 “那你的意思是,罗盘或许并非藏于不老池内?”裴萱萱抱臂晃了晃身体,顺道松松腰骨,但一直满怀期待的心又落了空,才缓过来的窒息感,如今又以另一种方式涌了上来。 如此这般,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能拿到那罗盘。 乌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裴萱萱咬咬唇,一把夺过齐桑徊仍在研究的地图,打算顺着法宝指引的方位找寻。 “刻不容缓,边走边做打算。” 她的眼睛对上齐桑徊的,而对方显然对于她的这番争抢正欲发火,可当抬眼见到裴萱萱不安的模样后,这位娇贵的小公主又立马泄了气。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我跟着你。” 齐桑徊快速追上裴萱萱的步伐,下意识握上她的手紧攥着,仿似害怕汹涌的人潮再将她们冲散。 “什么?你们说不知道?” 裴御萱冷笑一声,在狭窄的走廊上,她往身后的莫离瞥了眼,便看到对方狗腿子似的,不知从何处变出了把矮凳,小心翼翼地置于她的身下,好让她能更好地“整治”面前三只不懂事的妖怪。 “我们是真的不知,他身在何处。” “计蒙他既已成仙,自是与我们不再为同道,且我们与他见面的次数亦屈指可数。所以,不论你如何再三逼问我们,都是徒劳一场。” 般若火红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裴御萱看,犹如要将面前这位婀娜妖冶的美人给盯出个洞来。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全然忘了这位真正的裴御萱的脾性。 正如她所言,之前的那位是个冒牌货,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过。 第259章 无非他不想再做只滥杀无辜的妖了,才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罢了。 虽,他般若大爷也不甚在乎人界的蝼蚁如何看待他,但许是跟随那个外强中干,偶尔冒冒失失的“冒牌裴御萱”待久了,就连他自己都被养出了个菩萨心性。 尽管般若也并不打算做出什么慈航普度的大善事,但至少,为裴御萱杀人放火那些下作勾当,他是不乐意再去做了。 “这我可管不了,我如今就要计蒙,你们就算是变,也得给我把他变出来。” 裴御萱对般若白了一眼,覆手间,见到自己的指端黑了一块,嘴中“啧”了声,便垂眸去清理。而一直站定于她身侧的莫离眼睛不停地骨碌转着,仿佛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果不其然,裴御萱这头还没想好要如何对付面前的三妖,他倒先一步发话了。 “师姐,我知道如何能找到计蒙。” “有屁快放。”裴御萱清理好手指后,又将手背轻轻抬起,与头平行,正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在妖界有一汪不老池,据闻,那池水中藏有枚罗盘,那枚罗盘可了不得,若将想要搜寻之人的气息掷入,便可通过其找到那人,哪怕他藏于天涯海角,也能给他翻出来。” “嚯?我怎么从未听过。”裴御萱半信半疑地乜了莫离一眼,语气里满是猜疑。 “只因前些日子,妖界出了件大事,这些小道消息,才得以传出的。” “传闻那妖界的王,明明在王位上待得好好的。哪成想,前些日子,竟来了个四处挑衅的堕仙。他一到妖界,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屠杀,好几个地区的妖都被杀得所剩无几,而后又杀至王殿,到了后来,甚至还将妖王给一并屠了。” “还有这等子事?”裴御萱想来便觉得是个怪事,但也只当做异闻,听听便过了,毕竟她现今心系计蒙,是分不得一点心神到别处。 “妖王一死,妖界便大乱了,我这才晓得的。” 莫离咽咽口水,见裴御萱没有打断,才继续到:“如今天地换位,妖界易主。那新王,怕是很多东西都还没弄明白,此时,不正是我们去夺得罗盘的好时机吗?” “行,那便出发。” 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裴御萱满心满眼都在想着计蒙,自是没有过多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一股脑便想着启程。 “那他们几个?” “还不够听话,再多关几日,磨磨性子。” 裴御萱想到即将要找到计蒙的踪迹,内心欢喜不已,就连眼前的几只大妖都视如空气,不乐意再多看几眼。 “裴……”一直未曾说话的芙蕖,声音微小,却还是传入了裴御萱的耳内。 而裴御萱也只是动动耳朵,没有理会,反倒是瞪向三妖,语气凶狠。 “等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清楚了,心甘情愿地*愿意为我卖命了,我再放你们出来。” “真是群废物,一个能堪大用的都没有。” 她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中,刺耳的同时又充满了侮辱性,乌泽强忍着泪水,一言不发,但浑身都在颤抖着,间接暴露了他濒临崩溃的情绪。 听着牢笼外两人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乌泽死咬着唇,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当密室的门关起的一瞬,他的泪珠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滴落在他深色的衣服上。 “般若,芙蕖,我恨她。” 第137章 混沌妖界 荧光闪闪,田渊柏静静伫立在池水旁,神情不悦的一张脸,被粼粼的水波照得忽明忽暗。 他时不时凝望着掌中的罗盘,可不论如何摆弄,都未见其有所反应。 而后,他略感烦躁地随手拨弄了一下指针,颓败地垂下头去。 池水映出他僝僽的模样,可他似乎仍感到不服,于是从身侧的捉妖壶中抠出一缕清气,再用术法灌进罗盘内,又等了许久,罗盘还是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反馈。 “萱萱……”田渊柏双唇微启,顺势环顾了一圈四周,眼底满是怀念的味道。 此处,是他照着记忆中裴萱萱于天筑门的首席住所,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起初他来此,只因听闻该池水中藏有能寻万物的罗盘,便想着若是能夺得此物,许是还能用以搜寻她的下落。 不管最终还能否找到她的踪迹,但只要一日没有见到她的尸身,他便不会停歇地找下去。 所以他杀来了妖界,顺势除了那妖王,夺了王位,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这妖界的“山大王”。 可那又怎样,如今,他万念俱灭,每每闭眼,裴萱萱临消失前的那抹笑总会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他知道天筑门还在搜捕他,他失去了裴萱萱,也失去了天筑门的地位,他自知自己什么都没了,犹如个空无一物的空酒瓶,静静等待着某日死亡的降临,将他彻底击碎。 但只期盼,在他死去后,能犹如那日梦中那般,在识海中遇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若黄泉的尽头,是裴萱萱在那头接他,他笃定,自己定是笑着跑去的。 他又在不老池待了很长时间,妖界没有日升月落,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黑漆漆一片。 田渊柏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却不再见人间那曾与裴萱萱一起看过的月光,心中难免徒生哀情来。 这样的情绪不断侵蚀空耗着他,手中的罗盘被越握越紧,甚至被他捏出了些许粉末,他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过于沉溺于此了。 第260章 一道黑烟环绕于身侧,田渊柏眷恋地又望了眼被他打造出的镜花水月,下一刻,便随着黑雾腾起,离开了。 而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裴萱萱和齐桑徊匆匆赶到,恰好和田渊柏错开了。 这头的二人因身处妖界,所以裴萱萱并不敢让齐桑徊使出太高调的术式,无奈只好承受着齐桑徊一路的嘟囔和埋怨,同她一步步相互搀扶着走来,可把她给累得半死。 “这不老池,比想象中的还小啊。” 齐桑徊曾随丁沥修过道,体力自然也不会差,所以休息片刻便能满血复活。 反观裴萱萱,换了副“豆腐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最基础的术法都捏不出来。 只见裴萱萱叉着腰,靠着池边的大树坐下,连连喘着粗气,面上的浓妆,都难掩其因缺氧而泛出的青。 “你管它大还是小,小点不更好?这样我们打捞起来还能快些。” 裴萱萱咽咽口水,只觉嗓子干得要裂开了,饮水的欲望在脑中下达了最高的指令,像是被下了咒似的。 见到池水就在不远处,裴萱萱忙慌匐至水旁,撩起头发便开始大口饮水。 “你疯啦?这水干不干净都未知,你你你,你就这么喝下去了?” 齐桑徊手中还拎着地图,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亮的水声,这才发现裴萱萱已经就着池水,咕噜咕噜喝了个饱。 “毒死也好过被渴死,听起来都壮烈些。”裴萱萱皱了皱一侧的脸颊,虽表情有些僵硬,但身体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好多了,不愿再与齐桑徊讨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这里确实是地图指引之地?” 她起身,于齐桑徊并肩站在一块,手中托起地图的另一侧,也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可她是个路痴,仔细研究了半天,似乎都无法辨别她们走的路究竟是对是错。 “的确是这里。”齐桑徊对裴萱萱的路痴行为感到有些后怕,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还是停了几拍。 刚刚明明是裴萱萱信誓旦旦拉着她跑的,结果现在到了这处才再次确认方位是否正确,齐桑徊只道裴萱萱是救人心切,急得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 “你看这池子,才这么小。”齐桑徊收起地图,将其夹在腋下,然后抬起另一侧手臂,在裴萱萱面前比划着,模样有些俏皮可爱,以致于连裴萱萱都没怎么听进她的话。 “行了行了,别闹了。” 裴萱萱无奈扶额,却又忍不住打量她小姑娘般贪玩的性子,只觉自己失去的那部分,似从齐桑徊的身上找补了回来。 “待寻到罗盘,我们再玩。” 言罢,齐桑徊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将手中的地图朝裴萱萱一抛,转而轻抬起手,在身前的不老池处肆意用尾指点了点。 霎时,一道法阵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不不不,等等!”裴萱萱说着就伸手拦下,顺带差点将齐桑徊给一同推入了池子里。 “你想淹死本公主?!”齐桑徊气不打一处来,心觉裴萱萱这家伙不识好歹,自己意图略施小法让这场累人的打捞轻松些,没想到,裴萱萱竟还不领情。 见齐桑徊挂着张脸,面色不悦,裴萱萱慌忙冲其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不领她的好意。 她咬了咬唇,表情带有几分谨慎,又确认了一遍周围是否有其他人,这才接着说道:“笨呐!你忘了?这妖界的新王刚夺权,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你在这时用了非妖人的术法,岂不是特别的明显?万一一个好歹再将那妖王的眼线引来,我们有几成的把握能顺利逃出去?” “是哦。” 齐桑徊竖起耳朵听着裴萱萱言之凿凿,心底的怒火顷刻消了下去,但又挂上另一副表情,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咋办?” “能咋办。”裴萱萱鬼鬼祟祟提防着四周,以防有人在此处对她俩使出个瓮中捉鳖,随后便拽了拽齐桑徊的袖口,眼神不停朝不老池处来回使眼色。 “下水掏呗。” “哈?!”齐桑徊先是满脸不可置信,下一秒又意识到裴萱萱这人,脑子里的诡计永远都是她猜不到的,想来她自己也没辙了,万一届时真被裴萱萱这乌鸦嘴说中,再被那新王捉了去,岂不得不偿失。 “不是,但你让本公主下水陪你捞?这也太不合礼法了……哇啊!!!” “行了,没时间了。”裴萱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着齐桑徊的屁股就是奋力一脚,“我们动作快些吧!” “再不快些,在此处怎么死的都不懂。” 妖界的臭气让裴御萱感到格外不适,这令她想起当年收服五妖时的场景。 恶臭的妖气熏天,一只庞大强劲却又痴傻的妖物,跪在她的身前对她俯首称臣。 裴御萱收拢回记忆,裹紧了挂于脖颈间的斗篷帽,直接将大半张脸都死死掩起,这么做起码能抵挡些妖臭味,也能让她好受些。 “师姐,我带有引路虫。” 莫离理解裴御萱此番的动作,因为这股妖臭味,也把他给折磨得够呛。 虽他自恃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修道人,可毕竟也在天筑门待了些时日,期间也偶被派遣去捉过妖,降过怪。 所以,当他踏入妖界的一刻,那曾经妖血遍地,散发出恶臭的恐怖回忆,也瞬时霸占了他的所有意识,使他脚步不得不钉在原地,引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第261章 若不是为了裴御萱,他才不会主动踏足这片肮脏之地。 莫离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也只好强忍着不适,极力打起精神来,在裴御萱期待的目光下,从宽袖口中掏出个青白色的瓷瓶。 红色的瓶塞一经打开,两人便看到从瓶中飞出只黑绿相间的小虫,模样酷似蜜蜂,但又比蜜蜂飞得灵巧速度,一路指引着他们前行。 “你这东西,果真靠谱?” 裴御萱对此感到怀疑,但她身上的法宝,也仅剩下天弢这一件,所以也只好半信半疑地乜了眼那只飞虫,又把目光放回到莫离的身上。 斗篷裹紧了她的整张脸,唯独留下双勾人的,满是媚态的狐狸眼,只消她随意一瞥,面前的人便愿意随时为她赴汤蹈火。 莫离害羞地搓搓手,并不敢直视她,害羞的同时又以那只飞虫为眼神的最终落脚点,坚定地冲它点了点头,“这只引路虫,我驯养了许久,很是听话,定能带我们找到罗盘。” “若是找不到,你的小命可就要被我留在这了。”裴御萱尖尖的指间撩人,沿着莫离的胸口直直向上滑去,在他的喉结处停下。 莫离见裴御萱难得如此主动地靠近,呼吸不由得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乱动,就怕她觉得无趣了离开。 “不会的,师姐,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他巴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个遍,以示自己对裴御萱的忠诚。 可裴御萱只轻飘飘给了他个无足轻重的余光,便迈开步子朝面前的引路虫抬指一弹,引路虫被她弹得飞出小半米远,导致有些找不着北,飞得有些凌乱,却反而讨好的裴御萱最喜作恶的心。 她的手掌抚上脸颊的斗篷,娇笑一声,却意外让莫离更有了奋进的力量,随之他便在暗中朝引路虫灌入了些许灵力,命它赶紧引路。 拥挤的妖群中,两个人不得不贴着肩并肩而行。 莫离表面虽淡定自若,可侧目望向裴御萱清晰但又被遮盖了大半的侧脸,她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仿似根扎入了他心间的软刺,令他又疼又痒。 他深吸一口气,进而小心翼翼捏上裴御萱的衣角,本以为裴御萱会反抗,但她也只是冷笑了声,并未挣脱开来。 莫离感动地沉吟了片刻,便觉得自己此生心愿已了了。 第138章 再遇梨花 池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齐桑徊在池底吐着泡泡,一串串浮沫飘了上来,让仍站在池边的裴萱萱有些担忧。 自己不识水性,又没了法力,方才她是打算要陪同齐桑徊一起下去的,奈何那妮子怎么都不让她跟下去,说是怕她这只旱鸭子会出什么意外。 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好受,就像是蚂蚁爬满了裴萱萱的全身。 她像只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转,时不时会和沉入池底的齐桑徊对话,但又怕自己令其分心,所以也不敢说得过于频繁。 在此处戒防许久,裴萱萱对这片地带大概熟悉了些,她瞧了眼远处筑起的一间房屋,心中暗暗打算,若是被人发现了踪迹,便拉着齐桑徊躲进去。 届时再于门外施个阵法,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抓到她们。 既然想好了退路,裴萱萱的心算是定下了几分,但脚尖依旧忍不住无限接近池水,企图也想下去,可回想起刚刚齐桑徊强硬的拒绝,要是她真的下去了,怕是会被齐桑徊在池底毒打一顿。 妖界没有日月的轮换,裴萱萱也无法从天空那估量准确的时间,她只能等,抱着膝坐在池边,一边惴惴不安着,一边戒备地提防着外界的声音。 池边植有棵巨大的梨花树,裴萱萱记得自己方才体力不支时,就是靠着它才得以撑下去的,脚边树影婆娑,影子被她踩于脚下。 那棵梨花树仿佛真的有了生命似的,正将她小小的身躯用影子包裹了起来,莫名为她带来了几分安全感,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转念一想,毕竟她身处修仙的世界,哪怕是这棵梨花树真的是什么精怪,倒也算不上奇怪。 裴萱萱知道,若这树对她有恶意,那她和齐桑徊早就死了千百回了,而正当她回头对那棵大树传递以一个感激的目光时,不禁觉得此树竟有几分眼熟。 总归是具新的躯体,裴萱萱也刚转生没多久,记忆自然是紊乱的,可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她的本性,既然摸到了什么苗头,她便想一探究竟,刨根问底下去。 由此想着,她便对身后的这棵梨花树多了些许打量,突然,脑中像是闪过道雷光,激活了她体内尘封的某段记忆。 她忽而瞪大双眼,耳边却是嗡鸣声不断,只得捂着微疼的脑袋,再次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摆设。 这里……不正是她在天筑门的那个家吗? 总算回忆到了重点,心中的疑惑却随之越堆越高,裴萱萱索性站起身来,朝身后的梨花树走去。 手掌贴上树的躯干,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树在颤抖着,仿似意图和她对话。 妖界怎么会有一处地方,与她曾经常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心中包着团团迷雾,裴萱萱先是去池边再次确认了眼池底的齐桑徊有无大碍,得知她仍在找寻罗盘后,便开始放心地仔细观察着这里所有的陈设。 是真的一模一样,和她那个模糊记忆中的天筑门,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262章 裴萱萱忍不住红了眼眶,或许是触景生情,天筑门总能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带给她温暖的安抚。 更多的回忆向她侵袭而来,像是不受控的蝗群,撕咬着她脆弱的识海。 “师尊,问天长老,陵游长老……” 脑海里不断来回浮现着几张熟悉的脸,他们时常会慈爱地唤她声“萱萱”。 她企图伸出手去虚握他们递出的手,可当她站立在池边,池水映出她那张丑陋的脸时,现实又让她转醒了回来。 他们如此叫她,无非是因为将她认作了裴御萱罢了。而这份溺爱,也不过是基于裴御萱的身份,才让她得以品尝到的。 “在那之后,你们还好吗?”但裴萱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们几位,便在心中盘算着,在救下乌泽一行后,能不能再偷偷上一次山,让她再看他们几眼。 哪怕只能远远看着,她也是满足的。 此处的景色实在挠得她心口闷疼,裴萱萱却也只倔强地认为是妖界的妖气太冲,把她的眼睛都刺红了。 正触景伤情之际,裴萱萱想着反正在池边苦等也不是办法,若自己能下去陪着齐桑徊,二人的效率也高些。 更何况,她现在太需要一个人和她说说话了,四周除了池水中偶尔传来的泡泡声,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可怕,像是她空荡荡的心四处漂泊着,找不到下落的地方。 “齐桑徊,我还是下去吧,你就给我捏个避水诀,不会浪费你太多灵力的。” 裴萱萱在池边冲池底的齐桑徊喊话,话语间,她正抬起脚就要下去,下一秒,却又被齐桑徊施咒震起的池水给弹了回来。 “烦不烦?都说了我帮你找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上面吧。” 等了好些时候,池底的齐桑徊才语气不善地“咕噜咕噜”回话,裴萱萱被引得一笑,只觉自己像是在跟池底的一条小鲤鱼精对话,心情也随之好了些。 可就在她还沉溺于齐桑徊好笑的音色时,裴萱萱的耳朵犹如受到刺激似的颤了颤,紧接着前后动了动。 “不妙,有人来了?” 自从换了副毫无灵根的身躯后,裴萱萱虽难修道术,但这副躯体的耳朵倒是比寻常人要灵敏,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了。 “齐桑徊,好像有人在逼近这里,会不会是探到我们在这了?” “啥?”齐桑徊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池底幽幽传来,带有几分不信。 “怎么可能?方才我在外面设了个障眼法,一般的那些小妖但凡靠近这,便犹如坠入了无穷尽的迷宫,是怎么绕都绕不出来的,你且放心吧。” “不对,脚步真的越来越近了。”尽管裴萱萱十分相信齐桑徊不会骗她,但她的耳朵也清晰地听到脚步声越逼越近,仔细一听,来者甚至有两人。 “除非是大罗神仙来了,否则,我这障眼法,可不是那么好卸的。”齐桑徊似乎还在池底翻找,因为裴萱萱能听到她偶尔因搬起池底的石头而哼哧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近到裴萱萱已经能从迷障中勾勒出对方二人的身形,她呼吸一滞,紧张地咬起下唇,可现在下去捞齐桑徊已经完全来不及了,所以刚才计划的那条退路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屏住呼吸,咬了咬后槽牙,心一沉,便闭起眼纵身一跃,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冲入迷障时,便沉入了不老池冰凉的池水中。 “你犯什么病?不是让你别……” “嘘!” 齐桑徊见裴萱萱不听自己的话,气得就想上前给她一个栗子敲,未料手指还未来得及弓起,便被裴萱萱止住了动作,连嘴都被她微寒的掌心盖上,令她发不出任何声响。 “师姐,引路虫的指示是这处。” “师弟的虫子确是消失了,够快的。” 一男一女的声音引起了沉在池底的俩人注意,齐桑徊张大了双眸朝头顶看,却只能看到大片浮萍,但能以如此速度劈开她迷障的人为数不多,莫不成真被她这乌鸦嘴说中了,是来了位大罗神仙? 齐桑徊仍沉浸在讶异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以致于连嘴也失控地张得极大,整个人僵在原地,犹如个木头人。 反观裴萱萱却格外地清醒,只因池外传来的声音,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来者是裴御萱。 裴萱萱发誓,那个偶尔带着丝甜腻的娇,却在其中暗藏了九分狠毒的嗓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也只给自己几秒去猜想对方,是如何与她一般得以复生的。她知晓自己没有过多犹豫不决的机会,和齐桑徊碰上修道界最强修道者,甚至都不需得裴御萱多动弹几下,她们亦都无须再挣扎。 只要遇上裴御萱,又恰好她手痒了想杀人,便无人能逃得过她的魔掌,她俩直接站在原地等死就好了。 因为曾经是“裴御萱”,所以,裴萱萱比任何人都了解裴御萱的真实实力。 以前她不会用裴御萱的术法,甚至乱修都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更遑论如今她本人魂归,运用起自身体内的灵力,定是要比她更得心应手些。 想到这,裴萱萱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只觉得死亡离自己不远了。 可她死了倒也就死了,无奈牵连上身边的齐桑徊。这小女孩,未来大有前途,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齐桑徊陪自己跳入这个火坑内。 思及此,裴萱萱脑内飞速运转,在想着要如何应对。 第263章 “也不知是不是那妖王为了提防有人前来盗宝,无端设了个没用处的迷障,终归是师姐更胜一筹,只消宽袖轻轻一挥动,那恼人的瘴气,立马便被吹开了。” 莫离狗腿子般黏在裴御萱身旁不舍得离开,未料竟被裴御萱赐了个眼刀,这才把在腹中打好稿子吹嘘裴御萱的长篇大论,给咽了回去。 “哪有师弟你这废物厉害啊,说是陪我来此取宝,结果是肩不能扛,手也不能提。万一到时遇上个什么厉害的妖怪,你说,不还得我保护你?” 裴御萱冷哼一声,又觉得揶揄的话语说得过于内敛,就怕莫离还对她怀有歹心,便熟门熟路地对着他的腰又是一脚,同时眼神点向远处波光粼粼的不老池,示意让他先上前探看。 “你去,帮我把那罗盘捞上来。” 第139章 三方势力 不老池其实是个暗藏玄机的好地方。 裴萱萱起初站在池边朝下看,轻轻撩开浮在明面的浮萍,尽管池水清澈,却不能见底。 也直到自己下了水,她这才知晓,眼前的池子看似窄而小,想不到,竟深得犹如扎入了地底几百丈。 好在她在跳下池水的一刻,早已待在池底的齐桑徊机敏地施咒接了她一把,不然,按她这脆得一碰就碎的凡人之躯,怕是在入水之时便被极大的压强震碎了内脏。 “把我们的气息隐了。”裴萱萱在池底开不了口说话,和齐桑徊只能用手比划。 “哎呀,真啰嗦。”至今还未搞清楚所有状况的齐桑徊显然有些不耐烦,但裴萱萱既然如此说了,且又随着她跳了下来,索性纵容她一次,倒也无妨了。 虽满脸挂着不想搭理裴萱萱的表情,但为她安全着想,齐桑徊便不情不愿地捏了个避水诀给她,然后又按着她的指示将二人的气息隐藏了起来。 池子深得犹如口没有底的深渊,从上瞧去,总觉得要将人吞噬。 莫离在池边踌躇,有些局促地扣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此处是妖界,这里又埋有个宝,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直勾勾盯着,就盼着何时能上前夺得。 莫离不想做那个众矢之的,可如今箭在弦上,他陪同裴御萱来,本意是想和她在路上多培养感情的。 不成想,他竟被裴御萱当做了只小白老鼠,被她架在“贡品台”上,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裴御萱见莫离还在池边犹犹豫豫打着转,便更是瞧不起他了。 懦弱且无能的男人,她素来最为嫌恶,裴御萱认为,就连和他多说几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消耗。 “师姐,你我若是在此动用灵力,怕是会被妖界的人察觉。”见裴御萱有意无意甩着曼妙的身姿从身后探上前来,与他一起打量着这方池子,莫离方才对她下的绝对式定论,立马又被他自己推翻来。 甚至心觉,他对裴御萱的感情更转浓烈了。 她这张脸,果真有毒,莫离是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欢。 然而一切都只是莫离给自己捏造的黄粱美梦,裴御萱非但没有接其话岔的心思,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有施舍给他的打算。 朝池底多睨了几眼,算是她裴御萱给足了面子,随即她露出个邪笑,像是孩童即将要耍坏心思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她的葱指间瞬时出现道符,莫离定睛一瞧,很快辨出是枚“火炸符”。 “师姐的意思,是想将这池子搅得‘天翻地覆’,于趁乱时,顺势将那宝物一同炸出来?”莫离终于寻到良机抓住了一丝裴御萱的心迹,忙恭维她机敏的同时,又难掩言语中的钦慕之情。 “莫非,你是真想下这池替我捞去?” 裴御萱勾唇讥笑,明明修的是升仙的道,可她的眉宇神色间,却总透着股子邪气,像只让人挪不开眼的艳色毒蝎子。世人也深知她带毒,却仍旧被她的皮囊所哄骗,哪怕为她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饴。 “看来师姐终是心疼我的。”莫离痴痴望着裴御萱的侧脸,差点就将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直到裴御萱冷漠地乜了他一眼,才将他的三魂七魄给“冻”了回来。 反观裴萱萱和齐桑徊这边,二人在池底瑟瑟发抖,一个拼力想着怎么逃出去,一个仍搞不清状况,毕竟如今面前出现了两个“裴御萱”,虽然也知大概的情况,但二人同时出现在一个时空,差点就要把齐桑徊的cpu给干烧了。 “若真给她这么炸,估计上岸之时,你我就只剩下幅骨头了。”齐桑徊双指并拢,朝裴萱萱的耳垂点了点,立马让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而裴萱萱的面色的确不佳,似是在沉思如何脱身。 此刻贸然杀出去,齐桑徊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定是会束手束脚,更遑论逃跑成功了。 估计最终只会如齐桑徊所言,两人都一起交待在这。 裴萱萱嘴中咕噜咕噜吐着泡,像只潜在水中静默的鱼。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该如何才能撞上大运,得以在裴御萱这样心狠手毒的女人手中脱困,焦虑的同时,便开始懊悔起自己当初为何要选择主动退出这把牌局。 如果她没有以自尽此等决绝的方式解决母泉的问题,会不会裴御萱此时还被封印在那个身体内,这个世界也不会遭受威胁。 如果她的心态没有被自己玩崩,会不会单凭借着裴御萱的身体,便早已将乌泽一众救了出来。 第264章 可哪怕这是个奇幻世界,却也没有后悔药一说。 在短暂的懊悔过后,裴萱萱认命接受了事实。 为今,还是得思索当下该如何开溜,才是最佳的出路。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沉在池底的两人便听到头顶的池边传来衣袖摩擦的声响,裴萱萱和齐桑徊交换了个眼神,均猜出裴御萱已是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符咒夹在裴御萱的指间被白皙的指节摩得“沙沙”响,下一秒,裴萱萱发觉自己的紧握的拳头被柔嫩的另一只手握紧,扭头看去,是齐桑徊凝望着她对她展露出个淡然的笑。 都到这时候了,齐桑徊竟反倒安慰起她来。 裴萱萱的心瞬时融化成一汪暖水,苦笑着揉了揉齐桑徊的发顶,内心万般祈求上苍别伤害这个无辜的姑娘。 正濒临绝望之际,裴萱萱甚至脑中开始跑起了走马灯。 虽她裴萱萱勉强算是在这个世界死过一回的人了,可这一次所给她带来的无助感,竟比先前还要让她难受千万倍。 陡然心生了个决定,裴萱萱眉一凌,随即便将齐桑徊快速揽入怀中,死死护着她的头,而齐桑徊也只讶异了几秒,嘴角翘了几分,便施术为两人罩起个微弱的水盾。 哪怕力量再微小,二人也想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对方。 灵敏的听觉,将符咒从半空缓缓坠落的声响丝毫不减地传进耳内,裴萱萱像是个手足无措等死之辈,被迫接受着命运的捉弄。 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复生,没成想,她还没活多久,竟又要死了。 她嗤笑一声,是真的觉得累极了。 符咒像无法挽回的枯叶即将飘入水中,意欲炸空整片池水,裴萱萱搂着齐桑徊的手越收越紧,双眼紧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大胆,是为何人,敢擅闯我不老池?!” 落水的符咒声和爆炸的水声,终究没有于裴萱萱的预期那般传来,反是符纸被撕裂的声音尤为地清脆敞亮,以致于裴萱萱与齐桑徊甚至呆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得救了。 池中听到的人声被粼粼水波扭曲了些许,裴萱萱蹙起眉,想知道前来阻止的究竟是谁。 反观裴萱萱的身侧,还未来得及从死亡的恐惧中剥离出来的齐桑徊,倒是越抱越紧,勒得裴萱萱几经窒息,只道是没被符咒炸死,她倒先是被齐桑徊给勒死了。 手轻抚上她的背安抚着她,裴萱萱分心照顾着齐桑徊,耳朵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听着头顶双方的博弈。 打起来打起来! 打得越猛越好,这样,她就能带着齐桑徊开溜了。 想到了最快的逃脱方式,裴萱萱心中生出股莫名的斗志,只渴求上面的人能赶紧打得个两败俱伤,好让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的是,老天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请求,与之相反的是,那前来阻拦的神秘人,竟在下一秒有了倒戈的心思。 “萱萱?!!!” “真的是你吗?萱萱?!!!” 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神态却有堕仙之式,而其额间的堕仙标示,也足以印证了这点。 裴御萱的瞳孔下意识短暂又快速地收缩了几下,她发誓,眼前的男人哪怕化成灰,她都能毫不费劲地认出。 田渊柏,那个与她为敌的半仙,那个她曾从天机中窥得而知的宿敌,那个会将她一切努力都化作齑粉的人,竟活生生站在了她的面前。 “哈哈哈!”她忍不住狂笑出声,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发起抖来。 她怕极了这人,只因她觉得,田渊柏就像是命运丢出的一块任凭她怎么去挪都无法撼动的绊脚石,在她顺遂的人生中,贴上张不可抗的休止符。 “田渊柏,好久不见了。” 又或者说,她压根就从未与田渊柏面对面交锋过。 她明明灭了他的门,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裴御萱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都未曾有所反应过来。 她盘算好的一切,终究还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她裴御萱厉害就厉害在于,哪怕身处下风,也绝不认输。 而她素来坚守的准则*是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又担忧身旁的莫离会碍手碍脚,裴御萱便在出手的瞬间顺带一脚将其踢出几米远,然后指间一点,凌冽的金光从指间射出,像柄柄无形的飞刀,刀刀朝对方的命门攻击去。 可田渊柏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脚尖微微点点脚下被池水溅湿的地面,淌于地上的水便立即化作盾牌,将他牢牢护起。 裴御萱的无形飞刀眼看落了下乘,无力地“叮叮当当”敲击在水壁上,犹如在演奏着一曲不知是久别重逢抑或是狭路相逢的曲子。 “别恨我了,你知道的,我着实无法实实在在地爱你,但也无法实实在在地去恨你。” “每日每夜,我都被这种拉扯折磨得不轻。萱萱,只要你还活着,答应回到我身边赎罪,我可以考虑不再似之前那般折磨你。” 田渊柏难得在面对猛烈的攻击时还保持温柔的笑,他有些怔愣地盯着面前日思夜想的面孔,眼眶内就像是被挤入了几滴未熟透的杏子汁,整个眼珠子涩得很。 “这又是你的什么谋略?可惜啊田渊柏,你的这些酸话,对我不管用。” 看到自己的术法对他不起作用,裴御萱神色又多慌张了几分,但很快,又被她轻蔑的一笑掩盖,她不得不开始仔细琢磨起对方的心思来。 第265章 一直默默蜷缩在池底的裴萱萱却是比裴御萱更为慌乱,她的心在听及岸上的神秘人话语后,足足漏跳了好几拍。 田渊柏……田渊柏竟然会出现在妖界? 他难道并没有升仙,而后至仙山任职吗? 不对啊! 怎么这本逐渐清晰的剧情脉络,又与她裴萱萱本人亲手打造的“黄金剧本”,背道而驰了呢?! 第140章 精致的匕首 裴御萱显然不会是善罢甘休的那一方,见田渊柏仍旧淡定又不失深情地望向她,恐惧的同时,心中又涌出抹恶心感,犹如生吞了几百只臭虫子。 她只觉自己成了只被关在黑暗瓦罐里的蛐蛐,明明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迎接怎样的下场,却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 素来只手遮天的裴御萱,哪愿坦然接受这般老天的戏弄? 可对方实打实的战斗能力,又让她不敢再贸然出手,只好极力压下心头的惧怕和嫌恶,本沉着的一张脸,尽管换上了几分轻快的色彩,但脸色仍不似先前那般明亮。 “田渊柏,你说你无法恨我,当真?” 话刚一经说出口,裴御萱的内心就在肆意狂笑。没成想,有朝一日她竟会为了求生,问出此等天真的话语。 她可是杀了他全家的真凶,虽田渊柏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但看他的模样,也像是经了一遭大风大浪的。 失去了田家的庇佑,那时尚且年幼的田渊柏,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而这些苦,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无缘无故一笔勾销? 虽然裴御萱是个一心只为实现野心之人,但她也不是个不知感情的傻子。 若是当年,有人如她待田渊柏那样待她,别说是报仇雪恨,前去寻仇了。怕是在找到那人时,她都要先将那人千刀万剐,再剁碎了扔去猪圈,才勉强能解心头恨。 但田渊柏竟说他无法去恨她,一统话砸下来,让裴御萱觉得诡异到不由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中了他下的什么幻术。 好歹她和田渊柏也算是棋逢对手,神不知鬼不觉着了他的道,她来不及察觉,也算正常。 田渊柏望向裴御萱微笑却保持着警惕的脸,并没有感到不快,而是侧了侧头,随即向前伸出手,想让其上前拉过他的手。嘴中依然反复说着相同的话,语气里似乎还埋藏有几分哄骗之味,“既我已说出口,那定然是真话,所以,跟我回家吧,萱萱。” “我如今是整个妖界的主人,而母泉也如你所愿恢复如初,你大可不必再担忧天筑门的一切了。我可以护你无恙,且你也尽了所有该尽的义务,和天筑门早已清算干净。你我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发洪亮,站在地面上的裴御萱还是满头雾水地保持着警戒。 转望那沉在池底的“罪魁祸首”,裴萱萱失魂地啃咬着唇上的死皮,咕噜咕噜地吐起了泡,双目呆滞地看向池面,明显是因为接受的信息过多,大脑开始“负载”了。 “妖界的主人?”裴萱萱嘴中的泡泡越吐越密,恰好此时身侧的齐桑徊终于是回神了,忙对着她的手臂就是一掌,间接把她给拍醒了来。 “还有心思吐泡呢?” “你再给我装鱼看看?有哪条鱼能吐这么多泡的?待会那堆泡浮面上一旦被他们察觉,岂不得被岸上那两人一人一巴掌呼死我们?” 齐桑徊气得双指掐起裴萱萱的耳垂,她传来的声音此刻格外地大,差点就要把裴萱萱的耳朵都给震掉了。 “错了错了,姑奶奶。”裴萱萱一边朝齐桑徊猛作揖,求她放了自己,但心思依然挂在田渊柏身上,片刻未落。 就连他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她都尽收耳内,舍不得错过半分。 真没用! 裴萱萱苛责自己到了临死关头还挂念那些儿女情长,可田渊柏熟悉的声音每每灌入耳中,她总会身一酥,浑身不得劲,身躯剧烈地颤抖着,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一时半会可能是打不起来了。”她眼珠子快速左右晃了几次,又捏了捏齐桑徊的耳朵,告知她的猜想。 “田渊柏……一定是把裴御萱当作是我了。” “瞎眼了吧?这也能认错?但,顶着那副皮囊……倒也说得过去。”齐桑徊没忍住嗤笑一声,嘴中不慎呛出串猛烈的泡,把她吓得慌忙将嘴闭紧,不敢再多做动作。 正当池底二人还在计划如何逃脱之时,田渊柏这边,却做了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缓缓挪动步子,朝那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庞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迈去,神情沉稳又狡黠,就仿似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难以无视那抹势在必得的笑。 眼看田渊柏就要向她贴来,裴御萱一直保持的“和善”表情逐渐出现了裂痕,她不知还能如何反抗,怕就怕在她今日若是打不过对方,自己十有八 但还未找到她想要的,她又怎会甘心。 下意识的自我防卫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决策,裴御萱被宽袖盖起的葱指在暗中捏了个强大的法咒,只求此番她能借助对方靠近之时,一击必杀。 这也曾是她最惯用的伎俩。 利用自己绝世的美貌,勾引敌人的前来,再于对方逼近之际,露出凶狠的獠牙,夺取对方的性命。 这一招,百试百灵,她亦从未失手过。 想到自己成功了无数次,裴御萱坚信自己这次必不会失手。 第266章 反正田渊柏此人不可留,既然他不知死活地出现,那她裴御萱势必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将其除去,就好像奋力拔去身上最疼的那根刺一样,就算流再多的血,她也丝毫不觉是个亏本买卖。 “萱萱,我终于抓到你了。” 或是田渊柏瞧出了裴御萱的些许不对劲,一直向前的步子稍稍顿了顿,在距离裴御萱仅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迅速向她施下一个禁咒,逼得她体内的灵力倒转,使不出来。 当然,这个禁咒对他自身的损耗也不小,碍于裴御萱灵力的强大,田渊柏被反噬得也被封印了灵力。一时间,二人都不再用得了术式,只干瞪眼望着对方。 “呵” 可裴御萱哪会是乖乖待在原地等死之辈,她早就料到田渊柏对她仍有提防,所以她将方才捏好咒的右手收紧,把被禁咒击退得快要散开的灵力吸回。 这样,她的体内还能存下丁点灵力,不至于坐以待毙。 如此想着,裴御萱学着田渊柏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同时,左手内里收紧的袖口中,忽而滑出副样式精美的金制匕首。 而刀鞘的正中心处,不知是谁,用仙字纂了个“蒙”。 刀鞘被裴御萱单手轻易捏开,她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扮作一副期盼的模样望着田渊柏,心中暗暗希望他能赶紧过来。 田渊柏被她伪装出的温柔迷了眼,太久了,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她如此温柔地看向自己。他的心间不由得涌出抹热,像是终于有鲜活的血液灌入了心脏,从而灰色的心转变回了红,重新开始了跳动。 岸上衣裳摩挲的声响以及步子的声音,让池底的裴萱萱似乎抓到了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裴萱萱赶忙掐上齐桑徊的耳珠,趁时间还来得及,她一股脑便将计划全盘托出。 “待会就冲出去?” 齐桑徊不可置信地吞了口池水,嗓眼跟着一紧,差点就被裴萱萱语出惊人的言语吓得呛了水,“我俩斗不过的人,可都还在上面守着呢。” “我似乎能感受到,田渊柏对她下了什么禁咒,因为方才我迟钝的灵台,感受到了股被禁制的感觉。”裴萱萱摸摸下巴,不确定道。 随即,在齐桑徊还没机会反驳之际,她又继续接到:“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这种感觉很强烈,不像假的。反正再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你我拼这一次?” 裴萱萱紧抿着唇,传出的语气也渐渐有些发虚,因为她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而这对于齐桑徊来说,无异于是在陪她玩命。 “无妨,我信你。” “齐桑徊……你……”裴萱萱料想了百种齐桑徊拒绝她的理由,万万没想到,齐桑徊竟没有犹豫太久,便应了下来。 “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齐桑徊冲着裴萱萱皱了皱鼻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嫌弃她,但神情坚定,仿佛对裴萱萱怀着十分的信任。 裴萱萱欲言又止,她甚至想不出自己还能拿出什么,来感谢和回应齐桑徊这炽热的情感。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了,只剩得副丑陋的皮囊,和一身无处施展的蛮力,就连简单的术式都不再能使出来,那她又能用什么去感谢齐桑徊呢? “如果你真被我害死了,我给你偿命,我下了地府好好补偿你,给你做牛做马。”裴萱萱浅浅笑了笑,表情却也如方才齐桑徊那般坚定,像是认了死理,一头栽了进去,任谁都拉不出来。 “裴萱萱,你真的是……”齐桑徊摇摇头苦笑,只觉得裴萱萱这个人有时固执到好笑,却又总能让她感受到往日不曾感知到的温暖和真挚。 “你真的是个,大傻子。” 齐桑徊眼睛里含了泪,可因为待在水中,不易被察觉,她便任凭眼泪夺眶而出,嘴角努力上扬着伪装自己还很好,但只有她自己才懂,此时的她,是又哭又笑的,模样丑极了。 如同被蛊惑了,田渊柏此刻眼中只剩下近在咫尺的裴御萱,顾不得太多,像是害怕面前的人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似的,慌忙张开双臂,朝着裴御萱扑了过去。 怀中是曾经那个熟悉的触感,田渊柏贪婪地闻着那日思夜想的人的发香。 反观裴御萱,她的身子却僵硬得不敢动弹,只全神贯注在左手的那柄匕首上,同时手被僵硬的身躯带动,她缓缓提着匕首附上了田渊柏的背脊,尖锐的刀尖对准了他后背处的心脏位置,只待狠戾的一击。 “萱萱,我终于……” 还未给田渊柏说完话的机会,相拥的两人同时便听到“噗嗤”一声,下一秒,田渊柏便看到自己心口处被一柄匕首贯穿,汩汩洇出鲜艳的血来,染红了他身上的外袍。 “田渊柏,你不恨我,可我恨你。”裴御萱咬牙切齿地一掌将田渊柏推至湿漉漉的地面,泥水混着田渊柏身上的血水,使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裴御萱则得意地高高在上,抱着臂欣赏起了自己的“杰作”,并怒目圆瞪,恶狠狠到。 “我只巴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憎。” 第141章 坠落云端 言罢,裴御萱脑内忽而闪回她曾窥得的天机。 那时已得道成仙的田渊柏,唤出道堪比树干般粗壮的光剑,瞬发间从天而降,她压根无力抵挡。 只记得那道光剑,最终毫不留情地直直将她的身体贯穿,也同时将她肆意灿烂的一生,终结在最耀眼的那日。 第267章 她好恨,她恨透了这个未来会毁了她一切的人。 不过,她还是成功了,她又再次亲手杀了他,拯救了自己。 想到这,裴御萱仰天大笑,笑声诡异得如同鬼魅。 但她忘了,自己的灵力已被田渊柏禁制,在她正要蹲下取回那柄精致的匕首,于抽出匕首的瞬间,田渊柏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意抓过她的手,而裴御萱没有料到田渊柏竟还有反抗的力气,双目里透露出不可置信来,周身僵直,动弹不得。 趁她晃神之际,田渊柏拼命攥着她的手将其手腕一拧,对着他所能反击的方位以那柄匕首反击,在距离裴御萱心口仅几毫米的位置,他也狠狠刺回了一刀。 同样的“噗嗤”一声,裴御萱的胸口也渗出大片鲜血来,染红了她那由奢贵云料制成的衣裙。 就在二人都两败俱伤,分不出谁输谁赢之时,一股不知名的烟雾忽而四散开来,遮挡住了所有可视的点。 当田渊柏极力将面前的烟雾吹散开来时,却发现面前也中了一刀的裴御萱早已没了踪影。 而于他身后的不远处,田渊柏清楚地听到有踩着池水的脚步声,便立马瞪大双目去追寻,认为是逮到了企图逃跑的裴御萱。 尽管他的灵力被反噬禁制,但武功未忘,心口虽被捅了个大洞,却也无法影响身为堕仙的他自如行动。 “糟了,还是被他发现了。齐桑徊,你先走!” 田渊柏满眼通红地饱含盛怒向裴萱萱二人的方位看来,见他迅速起身,仿似不需多长的时间,他便能轻易冲上前来拧断她们两人的脖颈,裴萱萱慌张之下,将身旁刚从池水中爬出的齐桑徊推至身旁的灌木丛,而齐桑徊不受防备的被其一拱,直直滚入茂密的灌丛内隐了身形。 见自己已将齐桑徊藏好,裴萱萱才舒了口气,正欲拔腿就往远离齐桑徊藏身的方位跑,不料自己的脖颈真如先前设想的那般,被田渊柏快速地一把抓住,连带遏住了她的呼吸。 “呃!”裴萱萱无助地拍打着田渊柏的手,企图想让他松开。 打量了一圈身前人的装扮,田渊柏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愤怒蒙了眼,这人与裴御萱有如云泥之别,甚至都不需他仔细观察,乍一看便能快速分辨出两人的不同之处。 “原来不是裴御萱,那你又是谁?来不老池偷法宝的?” 将裴萱萱掉了个方位,田渊柏掐着她的脖颈,又把她举至半空,命令她直视自己,想要看清这“入侵者”的脸。 突然,裴萱萱那张早已深印在他的心口,被他记得烂熟的脸庞,猛地扎入了田渊柏的视线中,引得他的瞳孔不受控地乱颤,甚至连裴萱萱都从未见过他惊讶成这般模样。 “你!……” 这张脸,他曾在对裴御萱使用了阴阳眼之后,有看到过。 田渊柏的双唇一开一合,低声仿佛在质问着她什么,但由于缺氧,裴萱萱只感脑袋越发沉重,以致于压根没有听到他后半段都说了什么,便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云端柔软的触感让裴萱萱舍不得睁眼,难得能好好休息一会,她哪舍得放弃这种机会? 也不知自己躺在云上多久了,直到远处的太阳从一头赶到了另一头,紧闭的眼皮忽明忽暗,天色虽然变化不大,可她知道,这是日轮在她的面前又绕了一圈,相当于人间过了一天。 等等…… 她的大脑刚刚说“人间”? 倏地睁眼,她才察觉自己是真的睡在了云端深处,仔细环视周围,软软的白云包裹着她,四周除了白就是蓝。 她这是在哪?上天堂了? 还来不及惊讶,裴萱萱只听到耳旁忽地掠过只鸟儿,锋利的翅羽距离她的脸蛋仅不到几毫米,振翅将她的耳朵扇得嗡鸣了几声,待她转头去追,那鸟儿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虽然刚刚被鸟儿吓了一跳,但悠然的风和柔软的云将她浮躁的心逐渐安抚了下来。裴萱萱起身翻了个身子,整个人趴在云端,翘着脚,左右来回晃着,往下瞧去,意图从天上往下看,看人间是怎么一副光景。 本想既来之则安之,想暂时舒缓下心情,未料天不遂人愿,裴萱萱刚一俯稳,身后便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裴萱萱连头都无需回便可辨出是谁。 “原来躲在这。” “我又赢了。萱萱,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到你。” 田渊柏浮在半空,抱着双臂,翘首以待地像是在看着一个囊中之物般,眼神有些复杂,却也不急,只静静待在她的身后,等待着“猎物”自己上钩。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萱萱,认错人了大哥。” 裴萱萱也不转身,就这么趴着,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一死。 她就是死都不认下这身份,田渊柏又能拿她怎样? “嚯?是吗?” 忽而有块巨大的阴影逐渐将裴萱萱笼罩,她下意识惊恐地回头,下巴却被田渊柏死死扣住。 “小嘴这么硬,但我手段可多的是,有的是办法把它给撬开。” “萱萱,要试试吗?” 言罢,田渊柏板着的一张脸朝她逼近,近在咫尺的距离,瞬间将裴萱萱吓出一身冷汗。 可熟悉的气息她太怀恋了,裴萱萱也只敢不争气地红着眼,企图用言语逼退他。 这不由得,又让她回想起他们那短暂的爱恋。 第268章 那时她还未和他撕破脸,两人还能如寻常相爱的人那般相处,虽然剖开其里面,全布满了谎言的蛆虫和因欺瞒而腐烂的肉。 但她是快乐的,哪怕饮鸩止渴,她也总能骗过自己。 不过沧海桑田,经历了这么多坎坷,他们的关系就像块破碎的铜镜,任凭怎么去修复,也都无法再一如往初。 “你放开我!”她终于坐直了身子,在云端上挣扎。 掉下去也罢,反正,能逃离他的身边就行。 裴萱萱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较劲?”田渊柏掐着她下巴的手使着劲,就像在跟她也较起了劲,眼眶也和她一样微红,语气如同在控诉她为何要将他一人丢下。 “我说了,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你的什么萱萱!” 她暴怒,却又想起先前他被裴御萱刺了一刀,怕触及他的伤口,裴萱萱也只好朝后缩起了脖子,企图挣脱他的桎梏。 身份是假的,皮囊是假的,就连前期她对他的好也是假的。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压根不想再提起,既然什么都是假的,那么这段感情,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偶尔在混沌中,在出神时,她也曾思考过,可如今她重生了,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或许都不再重要了。 “你又骗我,究竟你哪句话才是真的?” “对啊,你没猜错,全是假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话语对田渊柏产生的打击过大,他紧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松了些许,目光变得呆滞无神,整个人都泄下了气来,从而被裴萱萱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逃至云端的边际,她的背后是一望无边的碧空,下面,是遥远的人间。 也许只需轻轻一跳,她便能回去了。 “只有你自己一直沉浸在虚假中无法自拔罢了,田渊柏。”眼眶越发温热,裴萱萱的脸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刮得有些疼,但眼尾却猛地一热,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眼中滑落。 “别再缠着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她直接将自己的身躯朝后一倒,不给田渊柏任何上前的机会,便直接从高处往人间的方位坠落。 期间,她的身子砸穿层层云朵,将她短暂地包裹,给予了温柔后,又快速将她舍弃,丢至下层的云。 层层下坠,裴萱萱甚至还看到了成群的飞鸟划过她的身侧,像是在为她送行。 老天真是给了她一场,华丽的葬礼啊。 她如此想到,便释怀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窗外不知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张着嘴叫唤,如不知疲倦的蝉,从未停下来过。 裴萱萱在床上翻了个身,显然还没完全醒来,只捞起头下的枕头,将自己的脑袋给裹了起来。 而屋外的叫唤声叫得越发地起劲,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怎么都停不下来,活生生把她给吵醒了。 “再吵老娘睡觉,待会就出去宰了你!” 终是忍无可忍,裴萱萱直接顶着对黑眼圈从床上蹦起,反手便将身下的枕头冲着大开的窗户砸了出去。 当她听到枕头落地的声音,那叫唤声倒是很听话的止住了,转念一想,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扰人清梦是一等一的大罪,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她龇着牙就想起身去抓那罪魁祸首,翻身下床的瞬间,她才惊觉自己是睡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这里布置得很简单,但许多东西都是以暗色调为主,看起来怪压抑的。 回想自己去过的地方,仿佛并没有一处是如此的,这不禁让裴萱萱警惕起来。 在此之前……她去了哪里来着? 锤了锤有些发紧的脑袋,又处于刚清醒的状态,她感到有些混杂。 正一筹莫展之时,她听到窗外传来了池水内竹杠敲打水面的声音,这令她立马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对啊,她不是在不老池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引出了关键的线索,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也同时浮现在脑海中,但她的脑子就像是被蒙上了层雾,需得细细拨开,才可看清真相。 可也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来,裴萱萱被吓得立马缩回床上,并用被子裹紧身子,就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对付的敌人。 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不停颤抖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被敞开的大门,便看到从外走入了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披散着一头略乱的长发,模样有些颓唐,却意外地让她感到眼熟。 “都睡了三日了,你是猪吗?” 田渊柏冷笑着缓慢踱步到她的床边,虽然语气不善,但唇边却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让裴萱萱猜不透他的心思。 哦,又是这颗甩不掉的牛皮糖。 一切都已明了了,裴萱萱也回了个冷笑,但有五分是在嘲笑自己。 她没想到,方才在梦中逃不过他的纠缠,到了现实世界,她也还是逃不过。 “先吃点东西吧,别饿死在我这了。” “饿死了,可是要被我拿来喂外面那些嗷嗷待哺的疯妖的。” 许是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来者身上,裴萱萱没有注意到田渊柏的手中同时还端着个托盘,她深吸了一口气,确认里面是人类能下咽的粥,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报答 “报答”两个字,田渊柏故意咬得很死,像是特地说给她听的。 第269章 但不反骨就不是裴萱萱了,她轻哼了一声,别过脸,没有搭理他,仿佛把他当做了空气一般。 “你这凡人,可别想着装死不说话,我可没有好的耐性。” “对了,你叫什么?” 话一经传入裴萱萱的耳内,她瞬间呆傻在原地,整个人都变得木木的,仿若被人点了定身穴。 田渊柏他……真不认出她了? 第142章 第二滴泪 在这间压抑的房内又多困了一日,裴萱萱只为能养精蓄锐,好看看田渊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彼时,她托着腮坐在池边,手正掰着半个馒头喂养池中的鲤鱼,但却是心不在焉,迷茫得很。 睡了这么多天,也让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同时回忆起当时被她藏起来的齐桑徊。 之前她有暗戳戳试探过,但田渊柏的种种反应表明,他应该没有抓到齐桑徊。 如此,也让感到万事不顺的裴萱萱松了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裴萱萱庆幸还好没有把齐桑徊给牵扯进来。 但自己现在被关在这,田渊柏对她的态度倒不咸不淡的,让她看不出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所有的事堆在一块,她望向池中自己的倒影,满脸的愁容,使她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再喂下去,我这一池子的鲤鱼都要被你撑死了。” 田渊柏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裴萱萱的身后传来。 这家伙是背后灵吗?怎么老喜欢绕到她的身后说话? 她下意识白了一眼,清澈见底的池水将她的表情倒映得清清楚楚,显得没有方才那么死板了,反而平添了几分灵动。 “那您教教我?” 裴萱萱立即起身,将手中所剩不多的馒头没好气地塞进田渊柏的掌中,随即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诚心求教,那我只好亲自教教你了。”裴萱萱的话语仿佛正中他的下怀,拧了拧眉,田渊柏好似纠结了会,不过很快,他又继续到。 “但,你在我这,可不能白吃白住,我是要收些益处的。” “那还是我走?”言罢,裴萱萱直接拔腿就要跑,但没了灵力的她哪里跑得过田渊柏,只朝前溜了几个小碎步,便又被扯了回来。 “想跑?” 田渊柏拎着她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眉间的堕仙标记变得更黑了,吓得裴萱萱忙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来我宝地偷宝物,我还没同你算这笔账呢。” “还是说,你以为我这妖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 他冲她挑挑眉,表情有些愤怒,手中本紧握的馒头也被他捏得变了形,而后直接化作齑粉,散落到了池中。 奈何池塘里的鲤鱼还是哼哧哼哧上前狂吞着食物,和人不同,压根就不懂看什么脸色。 现在,也只有裴萱萱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任凭他拎着衣领左晃右晃,好不可怜。 “你到底想干嘛?” 反正也是逃不出去了,之前又看裴御萱与他相见时,他是那般的不舍,就赌他果真没猜出她裴萱萱的真实身份,这祸水,也应该引不到她本人头上。 由此,裴萱萱得了几分勇,便敢抬起头看他了。 可当她撞入他饱含深情的眼眸时,她还是败下了阵来,那本怀着一腔要跟他斗到底的热血,瞬间凉了半截,浑身仿佛被迫淋了盆冷水。 “我要干嘛?你来我这偷东西,自然是要赎罪的。”田渊柏双眸微微颤了颤,但许是刻意的隐藏,伏动微乎其微,不易让人察觉。 对上裴萱萱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他唇角终于稍稍有了向上勾起的变化,像在笑,但神情又略带哀伤,“你就在我这做点杂活,慢慢赎吧。” “哈?你要我在你这打工?” 放他个狗屁! 裴萱萱暗暗“忒”了声,霎时想跳起来暴打他的狗头。 “喔,那你来不老池的目的,是……”提到这,田渊柏立马换上了副狡黠的表情,戏谑地瞧着裴萱萱由红转白的脸,只觉好玩得很,更来了进一步逗弄她的心思。 对! 田渊柏反倒提醒她了,这一切的开端,不过就是为了来此拿到那罗盘,好让她寻到乌泽他们。 莫非…… 裴萱萱脑中开始分析田渊柏的话,顿时茅塞顿开,又像是被什么仙人点明了灵台,顿时感到一片清明。 莫非那罗盘,被他刻意藏起来了?! 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和人间差别很大,以致于有时需得凭靠水滴的计量,才能得知如今是什么时辰。 不过,或许是因为田渊柏在人间长大,习惯了人间的习性的他,不大能适应这点。所以,在他心情略好的时候,他偶会张开或收起天幕,让妖界转换转换色彩,却也无意让妖界多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您喝茶。” 裴萱萱假笑着将手中泡好的橘皮茶倒入瓷杯,喏喏向一侧的田*渊柏递了过去。 然而田渊柏此时安然卧在舒适的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仅在裴萱萱开口后才微微抬了抬去够那杯茶,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半分。 真是惯的你的。 裴萱萱忍不住鼻子哼出股不屑的气,却又怕被他灵敏的听觉听到,只好赶忙接话,省得又被他揪到什么小辫子,借机整她。 第270章 “这茶泡得如何?” “若是觉得苦,我给您添些冰糖。” 话音刚落,她的手中便立马多出了袋用来装冰糖的小袋子,布袋被她拎于手中,在她的动作之下发出“铃铃”的碰撞声,有些催眠,无意抚平了田渊柏略微烦躁的心。 前几日被裴御萱捅出的伤口尚未好,那日他回来后便及时查看了一番,本以为他将血止住了,接下来只需静待伤口痊愈便好。可没成想,这么多日过去了,伤口竟没有半分要长好的趋势。 田渊柏闭眸沉思,猜想那柄匕首定是不简单,再往深入点猜想,许是专门拿来对付他的也不一定。 虽心口的伤不再流血了,可终究还是留下了个大洞,但凡他稍微动作起来,还是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如同一根极细的刺,深深埋入了皮肤内,是拿也拿不出来,只能硬撑着等有朝一日它自行转好。 这也是他感到烦躁的真正原因。 “加点吧,太苦了。” 沉默了好久,直到裴萱萱以为他已经不打算搭理她了,正打算拿着冰糖离开,却又听到田渊柏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叮铃” 冰糖被她的软指捏着丢入泛着橘色的茶中,裴萱萱看着冰糖渐渐在热茶中化开,不知为何失了神,便一直站在他的身侧,无意的一瞥,恰好看到了田渊柏伤痕累累的手。 下意识想关心他,甚至手先比脑子快了一步,就在裴萱萱差点就要将他握着茶盏的那只手抓住之时,忽而听到田渊柏重重咳了几声,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喂,你没事吧?” 裴萱萱承认自己还是心软了,也不顾自己有没有越界,便连忙坐到榻上,动作熟练地伸出手为他顺起了背。 “疼……”田渊柏的眼睛仍紧紧闭着,似乎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毕竟,她确确实实看到了他的额间布上了层薄汗,若是他要骗她,倒也万不可能会演到此等逼真的地步。 就在裴萱萱刚要握上他手的一刻,田渊柏的手便脱力地松开,茶盏立即从半空摔下,发出破碎的声响,紧接着他的手一抖,直直下落,砸到了他身下的榻上。 “喂!你怎么回事?” 裴萱萱是百分百确定他不对劲了,慌乱中抬手用袖子胡乱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又用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惊觉他的体温突然高了好多,就连他那张原本略白皙的脸,都开始微微泛起红来。 “大哥,你可是神仙啊,怎么还会发热啊?”没有时间去顾忌太多,裴萱萱知道,再任由他这么烧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人便能热得就地自动火化了。 可她现在没了灵力,要抬是肯定抬不动他的,她初来乍到此处,又人生地不熟,也没见过田渊柏在这有什么小弟,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田渊柏却忽而在脑子混沌时触碰到了她略微冰凉的手,继而死死抓住,根本就不给裴萱萱抽出的机会。 “萱萱,好疼……” 迷迷糊糊间,他将裴萱萱的手拉至心口处,还不停将她的手朝伤口处按,但这样也只会起反效果。 他越拉,裴萱萱就越挣扎,挣扎间便不断刺激着他的伤口,让他的伤口被撕扯得越来越疼,体温也越来越高。 裴萱萱知道再这样由他任性下去是不行的,可为了安抚,也只好顺着他。 使出了吃奶的劲,裴萱萱好不容易才将他拉起,再缓缓拢入了自己的怀中。 不知怎的,也许是因为裴萱萱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田渊柏瞬间不闹了,也不喊疼了,只默默闭着眼,像个乖巧的孩子伏在裴萱萱的肩头。 见他消停得那么快,裴萱萱误以为自己是被他骗了,就在她刚要发火之际,却猛地感受到肩头一热。 惊讶之余,裴萱萱有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发现竟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是田渊柏的眼泪滴在了她的肩膀。 “萱萱,真的好疼。” “我好痛苦……” “伤口很疼,活得也很痛苦。” 田渊柏依旧没有睁开眼,但眼泪却像找到了容身之处,不断地从他的眼中流出,很快便打湿了裴萱萱的整个肩头。 但裴萱萱也只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心像是被人用木桩扎了成千上百遍,疼得她手脚发麻,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也许是伤口着实让田渊柏坐立难安,他开始不断蜷缩着身子,企图将自己折起来。 见他越发地痛苦,裴萱萱的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脸,为他拭去泪水。 忽然,田渊柏倚靠在她肩上的脑袋微微朝下,从他的鼻尖处滑落下了一颗格外晶莹的泪,而完全脱了力的他好像是晕了过去。 “啪嗒”的一声,泪珠狠狠砸在了两人紧握的手背上。 紧接着,又是“啪嗒”地一滴泪,两滴混在一起,汇聚成了汪小小的咸水潭。 只不过,这第二滴泪,是裴萱萱流下的。 第143章 身着黑金衣裙的女人 先前从齐桑徊那借的灵力还积攒有一些,裴萱萱本打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却也想不到,竟在她的体内还没捂热,就不得不用了去。 彼时,裴萱萱按着猜想将田渊柏送回了或许是他的房间,正坐在床边喘着粗气,明显是累的。 动用了灵力还这么吃力,她开始对自己的这副孱弱身子越发地感到失望。 第271章 床的不远处,正噼里啪啦烧着她刚燃起没多久的柴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田渊柏的房间布局如此的熟门熟路,发愣间,一股冷风又从敞开的窗外吹进来,活生生把她给吹精神了。 在妖界中,夜晚随机会出现极寒的天气状态,但变幻莫测,并不固定于是哪一日会出现,不巧的是,她这倒霉蛋,今日便遇到了。 而她倒霉也倒霉在,她于来妖界前,压根没想到会在此逗留过久,外加备好的东西她都扔给齐桑徊收入了她的虚空囊里,可以说,裴萱萱现在真的什么都拿不出来。 包括一具温暖的身体。 裴萱萱缩在床尾,手不停来回搓着,她身上只有两件薄衣,根本承受不住极寒的攻击,柴火刚放下,还没开始产生足够多的热量,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撑不到那时了。 气温越来越低,虽然外面的天空还是明亮如白昼,但余光朝远处的漏刻瞧去,便得知已经是深夜了。 床上的田渊柏还紧闭着眼,仍是没有要转醒的样子,眼看温度逐渐到了一个她等凡人无法承受的时候,裴萱萱产生了想要逃走的心思。 反正田渊柏一届神仙,总不可能比她还先扛不住吧?这里又是他的地盘…… 她这么想着,忽而有些心虚地向田渊柏渐渐靠近,最终在距离他两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田渊柏长长的睫毛附在脸上,让裴萱萱忍不住想去拨弄一番,但又想起自己和他早已不能再和从前那般,便泄了气,改为安静地端详起他来。 其实她没有准确地问过齐桑徊,自己到底离开了多久,不过从田渊柏的变化中也不难猜出,应该是高于半年了。 因为那时,她犹记他的头发还没有那么长,也没有那么消瘦,眼底的意气风发,也没有替换成如今的冰冷沉寂。 她轻叹了口气,脑中闪回刚刚田渊柏抱着她吐的那番苦水,心不由得发紧,甚至产生了窒息感。 “不过半年时间,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一点都不像你。” 终究是没忍住,裴萱萱伸出手去揉开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头,同时也摸到了他一直久不退热的体温,不禁感到一惊,忙去外面取了沾水的布来,覆于他的额上,企图给他降降温。 “你看你,每次都反倒需要我来照顾你。” “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来妖界生活?为什么不按我的剧本去走那条光明的路?田渊柏,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就一根筋……” 说到这,裴萱萱努努嘴,强忍着眼眶即将滑落的热泪,鼻腔泛出酸水来。 她看不得他这么惨的模样,毕竟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他的,谁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呢? 坐在他的身边又发了会呆,裴萱萱想听到他的回应,但又深知此时是绝无可能的了。 掐了会时间,她再次摸了摸他额上的湿布,明明不久前还是冰凉的布,这时已经被他的体温烘热了。 只不过,在她的极速“降温法”下,裴萱萱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有所下降。 叹了口气,她正欲起身要为他替换额上的布时,猛地听到田渊柏的腰间传来一声“嗡嗡”的震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却不真实。 方才扛他回房的时候,裴萱萱拼尽了力气,自然是没有空闲去看他的身上挂有什么古怪玩意。 且当时又害怕他很快转醒,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裴萱萱抬手便将他朝床上一扔,再撇过头把被子一盖,将他给团了个实。 但震动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魔咒似的,仿佛笃定裴萱萱会因为好奇去探索。 果不其然,湿漉漉又戴着些许温热的布被抛弃在地上,裴萱萱瞪大双眼,咽了咽口水,反手就是一掀,直接将田渊柏裹得严实的被子扯开。 田渊柏本就发着烧,裴萱萱为他盖着被子也是为了给他捂捂汗,这下倒好了,舒舒服服躺着静养的他,瞬间吃了冷风,还盗了汗,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可好奇心终究战胜了一切,裴萱萱慢慢将田渊柏的身子挪动,忽然,刺眼的光线从他的腰间迸射出来,将本就明亮的房间照得更亮了。 裴萱萱忍不住眯起眼,但仍旧无法抵挡这股强光。 深绿色的光柱意图将所有的东西吞噬,包括躺在床上的田渊柏和不知所措的裴萱萱。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何物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便感到身子一沉,直接昏睡了过去。 潺潺的流水声萦绕在耳边,裴萱萱被溅射在脸上冰冷刺骨的水滴吵醒。 醒来后,她发觉自己竟置身于林中,甚至眼中还有那绿光留下的痕迹,挥之不去,间接影响了她的视线。 如今看什么都仿似被覆上了层绿纱,裴萱萱咬着牙,晃了晃酸胀的脑袋,努力直起身站起,打量了一圈四周。 “这哪啊?” 一天之内换了三个地方,裴萱萱觉得自己的心态都要炸了。 没了任何加持,她现在就如同只惊弓之鸟,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就怕行至踏错一步,便又不知会被送往何处了。 回想起刚刚将她拉入此处的绿光,裴萱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直接对着身侧绿油油的树来了一脚,好驱散内心的淤堵。 但她忘了自己早已不再是裴御萱,这用力的一脚下去,差点就把自己的脚踝给干骨折了。 第272章 “嘶” “现在连棵树都要欺负我是吧?” 她气不过,但事到如今,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于是又鬼鬼祟祟地随手扯下了树上挂着的藤蔓,把枝叶沿着自己的身周缠了好几圈。 直到看见自己像穿了件迷彩服,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打算先以此作为掩护,离开这里。 可就在她正要迈开腿时,却听到由远及近传来两个脚步声,步子踩入林中泥泞的地里,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裴萱萱的耳朵动了动,很快便从中分析出来者有两人,而沉入泥土的靴音一大一小,不难判断出是一男一女。 由于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裴萱萱也只好转身狼狈地攀着刚刚那被她踹了一脚的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速躲到了树顶。 “你怎能如此?!”先是那边的女声发话了,音色成熟诱人,裴萱萱猜想,应该是个英气的美人。 按声音的大小仔细算来,那两人距离裴萱萱所躲的这棵树不过一米的距离,恰巧裴萱萱又猫在树顶,能很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谈话,这让她不禁感叹自己的机敏。 “我说过了,这不关你的事,你好好回去修炼。” 男人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愠怒,似乎是不打算跟那女人有过多的纠缠,但从二人的步伐声不难听出,女人一直不依不饶,他朝左,她就拦左,朝右,她就拦右。 就在裴萱萱还在感叹自己碰到了场“烈女缠郎”的好戏码时,男人的声音却倏地让她心头一颤。 kao! 那男声是田渊柏的声音? 裴萱萱的心突突狂跳,导致她的身子有些打摆,外加树顶着实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地,几经害她差点跌落,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真是甩了八辈子都甩不开这块牛皮糖,不论到哪都能遇到田渊柏这人。 她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就怕引起了下面二人的注意。 “好哇,你害死我主子,不如你现在就偿命,也省得我再同你纠缠了。” 巡着女声望去,裴萱萱企图看清那位“烈女”的模样,心中也暗暗纳闷,究竟是哪位不怕死的大小姐,敢对田渊柏这么说话。 毕竟,在她眼中,田渊柏的狠辣可是一等一的,只要他烦了,管你是男是女,通通都一剑穿了。 树叶层层叠叠,导致裴萱萱看得不真切,只瞧见那女人似是穿了身黑金色相间的衣裙,腰际被黑色的皮革腰带紧紧束起,长又直的金发被黑色的发带束成个高马尾,整个人干净又利落。 侠女啊,侠女!果真只有看起来这么能打的人,才敢如此跟田渊柏这家伙叫嚣。 裴萱萱没忍住在树顶对着那个女人竖起个大拇指,却不慎脚一滑,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间接带动了周围的树枝,惊动了大片的鸟儿。 群鸟散去,田渊柏做出的反应却和裴萱萱料想的不同,他非但没有极力遏制对方激烈的言辞,反而温柔地笑了笑,紧接着抬手揉了揉那女人的脑袋,满脸的慈爱,“你看,你把那群鸟儿都惊走了。” 意想不到的是,女人不但不领情,反而嫌恶地将他的爪子拍开,然后从腰侧的剑鞘抽出柄锋利的剑,直直对准了田渊柏脆弱的脖颈。 “田渊柏,我可管不着。今日,你必须给我个交待!我的主子怎么办?” “交待?呵。”似乎对方提及了让田渊柏感到不快的事,但尽管如此,田渊柏也没有要伤害对方的意思,只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用双指将剑刃拧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回不来了,你不要和我一样,再做那无妄的梦了。” 第144章 混有她的血液 田渊柏话音刚落,两人身侧那本平静的水面,突然迸起剧烈的水花。 远处隔岸观火的裴萱萱双眸微微瞪大,但又瞬间平复了下去。毕竟她也是吃过猪肉的人,曾经也依靠着裴御萱的身体体验过一番强大灵力的滋味,所以一眼便知,这是田渊柏体内失控的力量在作祟。 树荫层层叠叠,有些挡住了裴萱萱的视线,她不耐地“啧”了声,又把身子压低了些,才勉强将下面的“精彩画面”看全。 与他仍在对峙的女人无视了溅湿裙摆的水滴,下一刻,抬手便揪上了田渊柏的衣领,语气忿忿,似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吐出:“你凭什么这么说?” “不要跟我一样傻了。” 他只叹出口释怀的气,笑间夹杂着什么复杂的情绪,虽然嘴角保持着弯曲的弧度,眉头却无意识蹙起。哀伤之感,似乎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绪,可当他看到面前人的面庞后,忧愁的神色有所缓解。 可尽管内心千言万语,田渊柏最终也只剩一句:“念念。”,如在轻轻呼唤着谁,又像在自言自语。 “少这么叫我,恶心。”女人恐怕就是他嘴中的“念念”,她此时背对着裴萱萱,她看不到那女人的表情,但从其毫不留情的话语中也不难猜到,这名为“念念”的女人,定是恨极了田渊柏。 究竟是谁呢? 先前也并未听说过田渊柏有认识过一位叫“念念”的女子。 裴萱萱陷入了沉思,但同时也出了神,以致于并未注意到底下的两人是何时离开的。 待她反应过来时,下面早已空荡荡一片,徒留下四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代表这的确曾有人来过。 莫名其妙被绿光吸入了这,裴萱萱只想弄清一切,然后再拿到罗盘回去。 第273章 一路上,好在她还颇有几分识路的天赋,按着大概的方位,裴萱萱再次回到了不老池。 只不过,此时的不老池,似乎和她见过的不太相同。 朝前仔细瞧去,面前是破败的庙宇、残败的树,还有泥泞得无处落脚的地。要硬说个好的方面,也只剩下那汪不老池一如往初,在不分昼夜的妖界,被日光照得波光粼粼。 神奇便神奇在,这里的一切,好像才是它原本该有的模样。 裴萱萱提起衣裙往池水走去,欲一探究竟。 而就在她正要接近池的边缘之时,却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避无可避,便连衣裙也顾不上了,迈着大步,一脚踩进泥地中,迅速躲到了那间满是烟尘和蛛网的庙里。 脚步声渐近,直到来者踩在了她刚刚踩过的地方,裴萱萱的心却猛地一凛。 “糟了!我的脚印!” 千防万防,她却疏忽了自己匆忙之中留下的脚印会出卖她的位置,裴萱萱的心立即提到了嗓眼,差点喊出了声来。 庙宇内的蜘蛛网缠上了她的发顶,她也无心再理会,上牙紧紧咬着下唇,裴萱萱甚至做好了被对方发现的准备。 算了,大不了出去跟那人拼了。 她如此想到。 但或许是老天的怜悯,来此处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自顾自踱至池边,甚至裴萱萱还听到对方衣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噗”的一声,仿佛席地而坐了下去。 见此,裴萱萱壮了壮胆,偷从门框那偏了只眼,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本意图望一眼自己那显而易见的脚印,未曾想,空荡荡的泥泞地,竟只留有对方的脚印。 怎会没有留下任何?难不成自己是飘过来的? 尽管感到一头雾水,但这终究不是重点,裴萱萱又努力将视线延伸,直到看到盘坐在池边的身影,那本缓缓放下的心,又立马高悬了起来。 田渊柏? 他无端坐在不老池边干嘛? 对于田渊柏的出现,她都已是见怪不怪了,深知自己这辈子或许都无法甩掉这人,裴萱萱认命了,倒是开始对他的行迹感到可疑。 “我找不到你了。” 田渊柏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格外地响亮,甚至冲入了庙中,环绕在房梁,又撞入了她的耳内,不免让她的心口感到略微的酸涩。 “传闻,此处有个能寻得万事万物的罗盘,我便找来了。” 他坐在池边自言自语着,嘟嘟囔囔,声音却越来越小,到了后面,裴萱萱需得竖起耳朵努力去听,才能听得真切。 “为了找你,我杀了妖王,夺了王位,就为了抢到这方罗盘。” 望了望仍旧明亮的天空,田渊柏叹了口气,甚至比他自言自语的声音还要大,裴萱萱忍不住嘲讽地冷笑,只觉自己今年的好运都要被这人给叹光了。 “若是罗盘还是找不到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言罢,田渊柏伸出修长的食指,向泛着光的水面点了点,激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如同他说话的音波。 “我还能怎么办呢……” 甩了甩沾在指间的水滴,他猛地高昂起头,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不禁让一直默默观察一切的裴萱萱,被带动着眼睫微颤。 晶莹的水珠被光打得很亮,裴萱萱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颊边快速滑落。 啊,对哦。 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田渊柏又哭了。 “一直逃避了那么久,不敢来此处取走罗盘,不过就是在自我欺骗罢了。如此,我尚可骗骗自己,是因为没有拿到它,所以才找不到你。” “萱萱,我真是个懦夫。” 裴萱萱忽而看到田渊柏额间的堕仙标记越发明显,从原先的淡色转浓,而缠在他周身的黑气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他的全身。 不行! 不能让他被邪气侵扰,要是时间再久些,田渊柏就完完全全回不去了,一旦真的成了堕仙,只会被众神讨伐,这辈子,再无安宁可言。 想到这,裴萱萱被气得直想拍大腿,甚至急得想要冲出去痛骂他一通,可想起自己当初的决定那么决绝,若再出现自爆了身份,那她先前做的所有,不就都功亏一篑了? 既已决定不再在这个世界逗留了,她本意是想让一切回归正轨,将《研婳志》,拉回原著的轨道。 料不到,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在田渊柏的心中占据如此大的份量,以致剧情生生脱轨,全盘打乱。 “你不知道你该怎么办,那我呢?田渊柏,我又该怎么办?” 裴萱萱感到憋屈地缩在门框后发着抖,不敢再看他,同时左眼不受控地滑下一滴泪,流到嘴角后,又灌进了嘴里。 真苦,跟她的情路一样苦。 就在她正准备理清情绪再做打算,却倏地听到有什么被捞起的声音,紧接着,很快,一个刀捅入皮肉的清脆声,将裴萱萱瞬间吓得六神无主。 下意识地回身,却来不及去阻拦了,她看到田渊柏此时右手正紧握着一柄剑,左手拿着刚从池中捞出的罗盘,甚至那罗盘还在滴着水,但下一秒,如瀑般汹涌的血液从田渊柏的心口流出,黑色的血滴毫无章法地撞在罗盘上,画面看起来血腥又浪漫。 第274章 “我身上的血也混有你的,这样,是不是能作为最佳的寻物去找你了?” “你在干什么!”裴萱萱忍无可忍了,她无法放任田渊柏这么折磨自己,于是抱着哪怕暴露身份的风险,从庙宇中冲出,朝田渊柏奔去。 但就在她的指间要触碰到田渊柏的瞬间,她的动作一滞,便发现自己的手指竟从田渊柏的身上穿了过去。 怎会如此?! 她双手疯狂地颤抖着,偏又不信邪,便将另一只手也朝田渊柏伸去,很可惜,得到的是相同的结果。 触摸不到他了。 裴萱萱被吓得大退几步,差点就栽倒在了泥地里。 脚尖被脚后跟拌了一下,她下意识朝脚下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原来她真的是在飘着的。 脑袋逐渐发懵,裴萱萱开始听到耳边传来刺耳的尖锐声,像小时用玻璃相互摩擦时才会发出的声响,闹得她头疼。 面前的田渊柏近在咫尺,身上的血都要将手上的罗盘淹没了,他却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裴萱萱想呼喊,想伸出手为他捂住不断溢血的心口,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声地张着口嘶喊着。 也只有在如此靠近他的时候,裴萱萱才看清他右手的那柄剑。 原来,是藏锋。 而莫离也没有骗她,的确,田渊柏身上的骨头和血都已完全变黑,那本在心口如树叶脉络的毒素,也攻上了他的锁骨,似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此刻,她也想求求他不要再以这等自毁的方式寻她,虽然他听不见她这个灵体的发言。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育他呢? 他如今做的,不正和自己当初做的一样? 挣扎了那么久,她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只感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田渊柏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这时,那刺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包括身边池水流动的声响,以及田渊柏因失血过多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被血浸染的罗盘发出道奇异的光,朝天上射去,于半空散开,就像往日绚烂又短暂的烟火,一道道向四周扑去。 裴萱萱揉了揉眼,自知自己无法再挽回什么,只想看看罗盘到底会展现出什么,结果,散出的碎光竟然又在她的身侧团在了一起,明晃晃地指示着“寻路人”的目的地。 但田渊柏看不见她,同时也因失血过多,他的视线早已蒙作一团,不过,他清楚,只要光没有散,这便代表,他要找的人,的的确确还存在。 想到这,他露出个释怀的笑,整个人便栽在了池边,鼻尖砸入池中,心口的血染红了池水,在水中散出了独特的花纹。 裴萱萱很想去抱起他,却也有心无力,只能以最省力的方式趴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本以为这地方没几个人能进来,她们等死就好,却想不到,竟听到个耳熟的女声呼唤着田渊柏的名字。 在裴萱萱也跟着失去意识前,她尽力瞧了一眼那人,发现正是方才她看到的那位“念念”。 “田渊柏!你醒醒!” 女人先是施咒止了田渊柏身上的血,又赶忙为他输送灵力,好让他体内的仙气能起庇佑的作用。 裴萱萱心中的大石终得以落地,虽明知那面熟的女人看不到自己,却也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瞬间,一道绿光贯穿了她的双瞳,熟悉的被操控感又再次朝裴萱萱侵袭而来,她没有来得及看接下来发展的剧情,直接失去了意识。 第145章 念念 稍微有些刺眼的光线覆盖在了裴萱萱紧闭的眼皮上,没了意识的她逐渐被光指引着醒来,包裹着眼球的眼皮,被眼珠子带着在眼眶内绕了好几圈。 直到眼角传来撕扯的痛感,裴萱萱才猛地醒来。 “田渊柏!” 她从床上惊起,身上的被褥也因此滑到了地上,裴萱萱这才意识到,方才的种种,不过是场虚幻的梦。 但也不知是她的嗓门太大,亦或是被子落地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过于响亮,她竖起耳朵一听,便听到远处有人逼近声音。 糟了糟了,不会是被田渊柏听到自己在梦中喊他了吧?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就好像那颗活跃的心脏要从嘴里蹦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脑中还在疯狂打着撒谎的草稿,待脚步声逼近,正要开口抢先一步否认一切的她,却被对方夺了先手。 “你还好……”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妖界我也是误入的,你别多想了。”没有给对方说完,裴萱萱上来就打出了张矢口否认的牌,意欲先和“田渊柏”这三个字划清关系。 可等到她回过了神,才发现刚刚同她搭话的似乎是个女人。 那人已来到她的床边,腰间配着柄剑,看起来尤为眼熟,但许是裴萱萱的那股迷糊劲还没缓过,又只一心想着不暴露身份,所以也没有多想。 就这么一直盯着别人姑娘的腰看,着实是不合适,虽然大家都同为女人,但毕竟她跟此人不熟,裴萱萱认为,自己终归还是得守些礼节的。 所以为表尊重,裴萱萱眼珠子转了转,便猛地抬起头与站于床边的女人对视了一眼。 等等! 这女人,不就是她趴在树上看到的那位“念念”? 第275章 而这位名为“念念”的女人,同时也盯着她的脸看,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似掺杂着股的奇怪的情感,让裴萱萱感到别样的熟悉。 “我们,以前见过吗?” 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盯着对方的脸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 裴萱萱愣了愣,又见到这位念念小姐表情越发复杂,英气的眉毛拧成一团,略微苍白的唇紧抿着,仿佛真的在思考自己是否见过她。 但当脑子又清醒了些时,裴萱萱可以百分百确定,除了那次她趴在树上偷听她和田渊柏咬耳朵,在此之前,自己是绝对没有见过此人的。 “总觉得你很眼熟,像我的……”念念身形较高,以裴萱萱的估计,约莫有七尺半,所以当她站立于裴萱萱的床边时,总给裴萱萱一种缩着的感觉。 可能念念也感到扭捏又傻愣地站在床边不太好,于是,她向着裴萱萱的位*置弓了弓身子,将腰弯下了许多,努力和裴萱萱做到平视,眉眼间转圜着汪温柔,将裴萱萱盯得很不自在。 为了打断这种奇怪的氛围,裴萱萱干咳两声,紧接着合起手掌,在二人中间拍了拍,这才打断了念念那几欲想要继续探索的眼神,“抱歉,方才是我尚未完全清醒才会问出那番话,如今我细细打量了姑娘一番,我可以肯定,你我确实不曾见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怕在她还是裴御萱的时候与这位小姐真的有过一面之缘,但于裴萱萱的眼中,不过过眼云烟,不必再深究。 “是吗?”听及裴萱萱如此直接的回答,对她的表情也满是抗拒,念念的眼中闪过抹怅然若失,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却又在下一秒骤然失去。 熏香在不远处燃烧着,是裴萱萱以前还在天筑门时常用的味道,又或许,她是被念念的眼神感染了,竟感到胸口闷闷的,像是被沉重的石块给压住了。 但不论如何,任凭他人再怎么试图分辨,她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裴御萱,她也不希望被人透过她的眼睛,去找寻裴御萱的踪影。 “先不说这个了,你……好点了么?” 念念先一步破冰,虽然裴萱萱已经很明显地对她表示回避,但念念还是侧身坐在了床边,担忧地看着她,抬手间,念念可能是想去探她的额,却被她慌忙躲闪开来,徒留念念尴尬的手悬在半空,放不放下,都很是尴尬。 为缓解紧张的气氛,念念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努力扯出一个笑,却笑得勉强,让裴萱萱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你是被捉妖壶无意收了进去,但在你被其放出后,我探了你的脉搏,只因你是人类,所以被捉进去并不会有什么损耗,不过是精力会被削减许多,稍作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怕吓着裴萱萱,所以刻意压低来。这不由得又让裴萱萱回忆起那次她偷听她和田渊柏的谈话,那时,她的声线携有几分尖锐,并不似今日这般温吞。 看着念念不断张开又闭起的唇,裴萱萱的脑中随即浮现出当时偷窥他们二人的画面,内心不禁感到有些羞愧和心虚,也就对对方的渐渐靠近,表现得不再那么抗拒了。 眼看裴萱萱对她的戒备有所放缓,念念舒了口气,对她笑笑,继续到:“我也不知为何捉妖壶会对你反应如此强烈,但你放心,你是普通的人类,我们不会害你的。” “你们?”裴萱萱忍不住反问岔开话题,只因不想被念念发现自己曾与捉妖壶的关系,其中亦不乏有些明知故问。 但念念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只将她当做是位误入妖界的人类,便点点头,朝她解释,“我和这的妖王,肯定是不可能与为同类,虽不知你到底怎么误闯的这,但你大可放心,待你恢复好,我便亲自送你回人界。” 难得看到念念笑得明朗,裴萱萱承认自己被她的笑打动,下意识想去摸摸她的头,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那股熟悉的感觉又立马冲上头顶,让她感到茫然地顿了顿。 晃晃脑袋,裴萱萱勉强回了个笑容,“妖王不会是人类,这等常识我是知晓的,但你……” 裴萱萱的目光绕着念念转了几圈,却是怎么都看不出,面前这位英气的美人,竟会是只妖怪。 “我确实是妖。” 听及裴萱萱的语气开始逐渐热情起来,念念也放下了矜持,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小心翼翼地瞥了裴萱萱一眼,又低下头,好像有点不好启齿这件事。 “实不相瞒,我其实做妖很久了,只不过,也是近半年才修成的人形。” “那你当时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二人开始熟络起来,裴萱萱也放下了心中的防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起来。 可究其根本,她还是想从这位“念念小姐”的口中,套出罗盘的位置来。 如若方才她看到田渊柏在池边的献祭是场梦,那她也想知道,真正的罗盘到底被藏在了何处。 脑海里繁乱的线索捋到了这,裴萱萱倏地想起昏迷前还在“伺候”的那位田大爷,她有些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虽内心深知他不可能出什么事,但关心他的话语还是脱口而出,“你们妖王,倒是和我认识。” “但我不知他为何名……”怕对面多想,裴萱萱赶忙补充上了这句,见念念一副严肃认真在听的模样,便猜到对方许是信了她的话,于是咽了咽口水,又接到:“那日我无意闯入妖界,本想找出口回家,不曾想竟逛到了不老池,之后便是被你那位妖王大人捉住,误认为我是企图偷他宝物的贼。” 第276章 “而后我发现他受了重伤,想着他既没有杀我,我便当作报恩,照顾他直至痊愈。没想到,他有没有被我照顾好我是不清楚,我反而是被他身侧的一道绿光击晕,直到现今才醒。” 裴萱萱说这番话时,故意使自己看起来很是委屈,只为了扮作位毫不知情的可怜人类,好让对方放下怀疑。 “那妖王,姓田,名渊柏。”念念也只是淡然笑笑,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似对于田渊柏受了重伤这事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是他的手下?还是……” 事到如今,裴萱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问出这句话,胸腔处憋了口气,令她感到有些烦闷。 “勉强算是半个主子。” 念念回答得有些冰冷,显然是不太想提及此人,她有些颓唐地起身,许是见到熏香炉内的香快要燃尽了,便又从桌上取了香续上,然后为裴萱萱倒了杯热茶,又回身去摆弄那炉。 “你很喜欢这个香吗?看你似乎不怎么想让它灭去。”裴萱萱抿了口清甜的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味道,只觉恍若隔世。 她深深凝望着念念的背影,鼻子有些泛酸,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 太像了,这个背影,使她忍不住想起了唤莲。 犹记当年,唤莲也是十分喜欢为她燃这熏香,只可惜,她现在成了个普通人,甚至无能到需得窝在这偌大的妖界,费尽心机去找寻那罗盘才可将唤莲救出。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裴萱萱并没有看到念念轻轻摇了摇头,火光从念念的掌中生出,明明是火焰,却让念念感到无端的冰冷,连带着她的语气也骤降几度。 “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是只妖,哪懂什么香?” “只是我曾经的主人喜欢,我很想她,可我找不到她了,便只好每日燃着香,就当作她还陪在我的身边。” 念念话音刚落,只听到身后传来“当啷”一声,是裴萱萱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瓷器碎裂的一瞬,裴萱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破碎了,全身的血液逆流,两侧太阳穴疯狂跳动着。 “你……你叫什么名字?!”裴萱萱颤抖着询问,眼中炸出几道显眼的红血丝,内心是既害怕她回答,又期盼着她回答。 “我吗?”念念淡定地转身,继而蹲下,为裴萱萱收拾着被弄碎的杯盏,念及裴萱萱刚醒,手上无劲,所以并没有怪罪她之意。 “你可以叫我念念,不过,这是田渊柏给我起的,我不怎么喜欢。” “也可以叫我妄念,这是我的全名。” 杯盏的碎块被念念片片拾起,拢于掌心。抬头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朝裴萱萱睨来,可能是提到了令她感到开心的事,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犹如天上的弯月。 “我很喜欢。” “因为,是主子给我起的。” 第146章 小偷 被真相撞得一阵天旋地转,但值得庆幸的是,裴萱萱此时还坐在床上,否则,定让对面的人一览无余了自己几经晕倒的丑态。 “你是……妄念?” 她曾经的那柄贴身配剑? 按对方的说辞来看,修成人形的时间不过在这半年期间,那便与她消失的时间对上了。 难怪裴萱萱不知情,这也怪不得她。 “其实,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的。”妄念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起身后,将置于掌心的碎瓷片捏成粉末,丢到了满是烟灰的香炉中,二者混在了一起,无法再用肉眼去分辨其区别。 原来在她裴萱萱不曾存在的日子里,就连她最心爱的配剑都修炼成了人形。 裴萱萱揪着心口处的衣服,眼眶有点发热,她看着妄念的身影,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产生了逃避的心理,不敢再多看。 当初她走得那么决绝,却没有想到其他人会惦念她如此久。 本以为一走了之便是解脱,不曾想,自己轻飘飘的离开,竟会给真心关爱她的人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这是她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第二次,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爱意。 虽然此时看着妄念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可在裴萱萱的眼里,妄念却像个小小的孩子,像是她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等待着她,怀念着她,让她冲动得想上去抱抱这个刚修成人形的小妖怪。 可如果暴露了身份,怕是给裴萱萱带来的影响只会多不会少,她也只能极力压制这份冲动,默默喘着气,强忍到嗓子发干发疼,也坚决不会让眷恋的眼泪滴落半颗。 “杯子摔了,所以给你倒了杯新的。” 全然不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裴萱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心理变化,妄念乖巧地又倒了杯温茶,因为她的腿过长,怕动作幅度过大吓坏了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所以只敢迈着小碎步,慢慢将茶向裴萱萱递去。 哪成想,刚递过去的茶水还没在妄念的掌心捂热,便又是“当啷”一声,如今,三只成套的杯子最终也剩一只孤品孤零零躺在远处的桌上。 裴萱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感,不管不顾地朝妄念拥了上去,杯子落地的瞬间,她仿似触碰到了妄念那颗被砸碎的心。 温暖的身体,是裴萱萱不曾触碰过的,而她对妄念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柄陪着她升级打怪的冰冷剑刃,一如裴萱萱极力封闭的感情,最终从寒冬中逃出,化成了具拥有喜怒哀乐的肉身。 第277章 忽而觉得活着还挺棒的,裴萱萱紧紧搂着妄念的脖子,对方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耐心地轻拍着她的背,虽有些迟钝的妄念,压根猜不出裴萱萱究竟是怎么了,但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意思。 余光瞥向地下新碎的瓷杯,妄念只叹,可惜了那套仿制天筑门茶具样式的碎杯子,现在仅剩下了一个,妄念扁扁嘴,也不知自己何时还能再遇到能仿得如此精细的匠人。 就在妄念还忧心于那套茶具之时,肩膀却感到猛地一沉,偏头看去,发现是裴萱萱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紧接着,她便感受到颈窝处湿润了一大片。 “你在哭吗?” 妄念自修成人形以来,从未见过泪水这东西,但曾跟着她的主子久了,也知道,人一旦流了泪,定是因为想到了什么难言的伤心事。 “对不起……”裴萱萱将脸埋在妄念的颈窝,堵住的鼻子和略带沙哑的嗓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妄念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正想开口问问裴萱萱如何才能安慰到她,却被打断。 “让我再抱久一点吧。” “我只是……只是想家了。” “念念。” 这是裴萱萱在当下,能想到的最好宣泄的借口了。 诚如妄念所言,裴萱萱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只是精力不怎么够用。所以,她在房内修养了一天后,仅存不多的良心让她去看看田渊柏的情况。 尽管,按妄念的意思,是不怎么情愿让她和田渊柏接触的。 “他好得差不多了,你就在此休息好了,届时我亲自送你回去,不必和他打招呼的。” 在婉拒了裴萱萱n次后,妄念还是禁不住裴萱萱的好一通可怜巴巴的撒娇。 她也不过仗着妄念是只刚成形的妖,压根不懂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最终在她抱着妄念手臂猛摇的情形下,妄念无奈应下,答应带她去见田渊柏一面。 一路上,她跟随在妄念的身后,努力分辨着周遭的景色与房间的分布,这间院子很大,但却空得出奇,仿佛此地仅有他们三人存在。 “这妖王,平日都没有些使唤的手下吗?”裴萱萱从后伸出手,揪了揪妄念的袖口,好奇地问到。 “没有。” 妄念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后,便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说还休。 “这里,平日里只有我和他。”妄念的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乍一看,总令裴萱萱梦回田渊柏还是那副少年郎的模样。 明明已经逼迫自己极力忘却那段,对于她来说勉强算幸福的记忆,可人总是这样,越是美好的回忆就越舍不得丢弃,如此,也好在受尽磨难的时候,拿出来抚慰自己,安慰自己也曾是个幸福的人。 “他不是手眼通天吗?怎么都不舍得多花钱招几个护法?”其实裴萱萱还想问,田渊柏到底是怎么成的堕仙,在她死后,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 “他?他手眼通天?” 说到这,妄念原本温柔的语气瞬间变得尖锐,紧接着冷冷哼了声,像是十分不满裴萱萱对田渊柏的评价。 “手眼通天的是我的主子,如果不是他,主子也不会绝望地以自戕的方式离开。” “都怪他!” 裴萱萱被妄念突然激动的情绪吓得一愣,而揪着其袖口的手,感受到了对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别,别生气啊。”裴萱萱努力打着哈哈,这下更是不敢和妄念相认了,怕到时暴露了身份,田渊柏那边先不谈,单单是妄念对她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够她吃一壶的了。 可能是此事确实令妄念十分不爽,在走去找田渊柏的路上,她不再说话,只默默在裴萱萱的面前引路,导致裴萱萱也闭了嘴,不敢再多问。 但也得益于此,裴萱萱有了记路的机会,路上的什么花什么树,以及各处独立的房屋什么建筑风格,全都刻入了她的脑內,助她在脑内完整地画出了张平面地图。 沿着长廊直直通入,妄念依旧冷着脸,带她站定在了扇紧闭的朱门前。 先是叹了口气,妄念好似在做着心理准备,直到裴萱萱暗示性地咳了一嗓子,妄念才回神,有些忿忿地用力将门推开,领着裴萱萱进了房。 “萱花苑。” 裴萱萱低声念出了门上牌匾的名字,牌子看起来很新,不难看出是新做的,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便被妄念迈出的大步一带,二人便快速地从前厅穿梭,来到了厅后的卧室。 “念念?” 由于裴萱萱在进入卧室后一直低垂着头,而妄念又高大,足以将她整个人都给遮挡起来,所以田渊柏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她。 “没死?”妄念“呵”了声,对坐在床边的田渊柏睨了一眼,也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对峙的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田渊柏最先打破沉默,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妄念,对于她的揶揄,竟也毫丝未见生气。 “成仙了,想死也死不了。” 言罢,他又伸出食指,朝着头顶的天花板指了指,眼皮微耷,眼瞳只露出了一半,“神仙若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天上的人,是不会允许其落入轮回的。” 说完,他又自嘲般笑了笑,看起来有些颓唐,“就连生死簿上都不会出现我的名字,所以我无法下去陪她。” 第278章 “你闭嘴!”然而这句话好似激到了妄念的神经,她冲着田渊柏嘶吼,眼底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如果裴萱萱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只会认为他们二人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你不配再提她。” 妄念哽咽地喃喃,缩在她身后的裴萱萱在听到这句话后,心软得不行,握着妄念袖口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似乎这么做,便能替她分担些难过。 一切又归于静默,田渊柏可能找不到什么话了,反正他说什么,在妄念的眼中都是错的,也只能暗自承受着妄念的怒火,同时捂着伤口,低着头不发一语。 但妄念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鼻腔发出两声哼哼,将一直藏于身后,还没做足面对田渊柏的裴萱萱给拉到了田渊柏的面前,像在控诉着什么。 “你,无端抓了个无辜的人类,但好在人家心善,非但没有怪你,还想来探望你。”妄念抱着臂,表情不悦。 被迫站在田渊柏的眼前,裴萱萱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总觉得田渊柏在见到她之后眼睛便一亮,黯淡无光的瞳孔瞬间有了神采,不再那么地死气沉沉。 “哦?是吗?” 田渊柏玩味瞥了裴萱萱一眼,笑声震着胸腔,随即对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让她过去。 奈何连裴萱萱自己都不知为何,仿若着了田渊柏的道,竟真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下巴却猛地被捏紧,让她无法再动弹。 “到底是我冤枉了她,还是她真的另有所图,不如亲自问问她?” “念念,你还真容易被骗啊。” 裴萱萱惊恐的眼中倒映出田渊柏的邪笑,双睫暗暗抖动,似只受了惊的兔子。 “若我没猜错,你的目标是那枚罗盘吧?” 田渊柏没好气地继续使劲,疼得裴萱萱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也全然不顾妄念在一旁对他的斥责,脸渐渐向裴萱萱逼近,在二人的鼻尖就要触碰到的瞬间,又立马停下。 “不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可不会怜爱你半分。” 更像是嗔怪,田渊柏不痛不痒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裴萱萱的鼻尖,说是在惩罚,倒不如说更像在和她调情,淡然的眼神让裴萱萱有些捉摸不透。 待如愿看到了裴萱萱诧异又惶恐的表情后,他满意地贴身附上她的耳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慢吐出二字。 “小偷。” 第147章 掌心的罗盘 在走回房的路上,裴萱萱还在因为田渊柏方才的话而出神,直到走在身侧的妄念用手肘拱了拱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脚下的门槛,险些被绊了一跤。 “田渊柏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令你失神那么久?” 妄念满脸疑惑,略微感到有些不爽。 田渊柏明明深知裴萱萱是个普通的人类,却还要以神仙的身份欺压她一头,让素来喜打抱不平的妄念, 第一次对田渊柏有了想动手的冲动。 正处盛怒状态的她,转头见裴萱萱茫然地瞧着她,像是在猜她在想什么,妄念的心霎时软了下去,忙放缓了态度,眉眼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你不必太过担心,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让我在这里好好修养,等痊愈了再说。” 裴萱萱扯出个自认天衣无缝的笑,以为能瞒过妄念,不成想,妄念猛地将眉头一凛,激动得攥起她的双手,瞪大的双眸炯炯有神,好似一副“别怕他,把真相说出来,我为你出头”的模样。 若是别人,裴萱萱估计也不太想搭理,毕竟现在她的心再次被田渊柏扰成了团乱麻,压根无心去顾忌他人的心情。 可她将妄念视作自己心爱的孩子,就像只粘人的猫猫,须得她耐着性子哄着,看到妄念的心情好,自己的心情也才能转好。 摇了摇头,裴萱萱一路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真相告知给妄念,但刚刚田渊柏揪着她说的那番话,恰好警醒了她,一切莫要冲动,要是真的暴露了身份,她只会在田渊柏的手中死得更惨。 “真的没啥,你放心吧,我就一普通人,对他又不会有什么威胁,反正他杀或不杀我,对他都不会产生任何巨大的影响。” 妄念的眉头紧蹙,似乎真的在思考裴萱萱说的真实性,但既然见她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一个普通人类,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危及性命的事,又在有人能为其撑腰的情况下,应当也是藏不住的。 思索半天,妄念才舍得放人,站在门口推了推裴萱萱,眼神朝大开的房门甩了眼,模样酷酷的,示意让裴萱萱先回房。 “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我找找此处有没有合适你吃的东西,你们是需要吃东西的吧?喜欢吃什么?写在我手上?” 抿了抿干干的嘴唇,妄念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掌,随即变出了支沾了墨的毛笔,将它递了过去。 “热腾腾的肉包子就好,麻烦你了。”裴萱萱没有接过笔,但却开心地揉了揉妄念有些冰凉的脸颊,心情都好了许多。 也直到此刻,裴萱萱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她哄人,而是对方一直在哄着自己。 内心还在责怪自己失败极了,都过了这么久,她竟还是无法做到面对田渊柏能淡定自若些。 “嗯”了一声之后,妄念皱了皱鼻子,不知怎的,就是想再多看看裴萱萱几眼,可又担忧身为人类的裴萱萱会因为没有进食而感到痛苦,便依依不舍地果断转身,晃着长长马尾扬长而去,给裴萱萱徒留下一个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 第279章 倏地,裴萱萱的脑海中浮现出田渊柏和她说的话,甚至不断盘旋着。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刚松开,立马又绷起,使得她浑身颤栗。 “想要罗盘,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我猜,你定是十分的需要它,以致于超越了你的性命。否则,以你这脆弱不堪的凡人身躯,就敢独闯我这妖界,我着实想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了。” 田渊柏的声音不停在裴萱萱脑海中盘旋,待目送妄念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脸很快便耷拉了下去。 抬起眼看看明亮的天色,裴萱萱如今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从田渊柏手中拿到罗盘了。 相比起之前出发时她信誓旦旦地冲着齐桑徊和计蒙拍胸脯承诺,自己必定完成任务,回想起这些,她感到羞愧地垂下头,整个人蔫蔫地回了房。 估算着时间,裴萱萱从床上起来,看了眼滴漏,发现自己的时间控制得异常的好。 昨晚一夜无梦,睡得极好,想来今天跟田渊柏拉扯也有了多余的精力,不至于像昨日那般束手无策。 站在洗漱的架子前,裴萱萱望了眼被洗脸盆倒映出的脸,使劲拍了拍,意图让自己清醒些。 不情不愿地出门,她挪了好久才来到和田渊柏约好的地点。 昨夜临睡前,她听到窗扉传来声不大不小的敲击音,正欲开窗看看是什么,便看到窗边放了张纸条。 “明日,你独自前来。” 烂熟如心的笔迹下,对方许是怕她看不懂,还“附赠”般画了个罗盘样式的东西。 裴萱萱嗤笑一声,万万没想到,田渊柏竟还有如此的好心情。 正回想着昨晚的事,裴萱萱不知不觉来到了田渊柏指示的地点。 果不其然,她脑子确实不笨,看来田渊柏给她出的谜题就是此处。 不老池边,田渊柏正背对着裴萱萱负手而立,不知在看什么,或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这才偏了偏头,只给了她一个侧脸。 “看来倒是不蠢。” 田渊柏嘴角难得弯起不明显的弧度,又被他的半披长发挡了大半,裴萱萱没看清,还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来晚了。 “你没和我说好具体的时间,我这不也是尽量能提早来就来了?”裴萱萱没好气地回怼,说完,便径直走到树下的石凳旁,一屁股坐了下去,全然没把田渊柏当回事。 仿佛,她才是这的主人。 “你倒是熟练。” 田渊柏回头,冲她挑挑眉,犹如在试图求证什么,吓得裴萱萱心一惊,差点没坐稳从石凳上摔了下去。 “让我来干嘛?”裴萱萱用没好气的语气以掩盖自己的慌乱,期间还咳了几声,却见田渊柏紧张凑上她面前,脸色不悦。 “感冒了?” 二话不说,田渊柏伸手就用手背探上她的额头,直到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常,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了下去。 但当他低头一瞧,便看到裴萱萱的脸涨红得如颗熟透了的番茄,眼睛还忍不住乱瞟,似乎是不敢看他,嘴里嘟囔着:“男……男女授受不亲,大王可别这样啊,被人看到多不好。” 不过她忘了,田渊柏素来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所以非但没有在她言语的制止中停下,反而向她攻击的势头越发猛烈,“我这不是关心你这小偷吗?要是你死在我这,念念可要怪我了。” 说完,他还暧昧地反手弹了弹裴萱萱的额头,从鼻腔哼出的一声轻笑,使裴萱萱的脸烧得更旺了。 “谁是小偷了?你能不能别乱给他人安罪名。”裴萱萱被他如此形容,内心有些不爽,虽然按她的做法来说,田渊柏给她安上这名头确是没什么问题,可她这不也没偷到吗?怎么就能给她定罪了? “一见到我,说话就夹枪带棒的,看来那东西,你是真不想要了。” 田渊柏乜了她一眼,又在她诧异的眼神下,从掌中变出个刚好覆盖掌心的圆盘,裴萱萱站起瞧去,才发现是个罗盘。 莫非,这便是她苦苦寻找的罗盘? 不知是不是寻找了太久,沉没的成本对于她来说太大,裴萱萱的身子竟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伸出手就朝那罗盘夺去,不带丝毫的顾虑。 不过,一个普通的凡人自然是没有神仙的反应迅速,就在她刚伸手的瞬间,田渊柏便立马将罗盘又收了回去,相当于只给她这只“骡子”看了眼香喷喷的胡萝卜,在吊着她呢。 裴萱萱气不打一出来,胸腔内积攒了一堆的怒火,只见田渊柏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看着她,即刻间,她便大概猜到了田渊柏的意思,“说吧,什么条件?” “你这是什么语气?想偷我的法宝就算了,如今求着我要,竟还如此毫不客气?”田渊柏龇牙笑笑,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配合上其额间的堕仙印记,令裴萱萱感到不寒而栗。 “好好好,那么请问尊贵的妖王大人,您的这枚罗盘,需要怎样才可以借我一用呢?” 裴萱萱自诩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但不知怎的,在说出这番话后,连自己都差点遭不住,几经要吐了出来。 “借?只是借?”田渊柏有些感到不可置信,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即又换上那副胁迫般的表情,“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要用来找什么?” 大哥! 这可不经说啊! 听及他这么问,裴萱萱下意识将藏在袖中的手摆了摆,额间也布上了层薄汗,开始尬笑起来。 第280章 若她如实说了,那这跟狼人自爆有什么区别? 好在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演技,于是还没等田渊柏进一步从她的眼中探寻出什么,便马上换了副嘴脸,紧张的表情即刻转为委屈,一行热泪也在她强拧着大腿的助力下,成功划过颊边。 泪珠的威力对于他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可对方是田渊柏,瞧着他方才紧张自己的模样,裴萱萱猜到自己或许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对她的存亡,还是上心的。 所以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着嘴哇哇就是通乱哭,同时嘴里还不停哀嚎着。 “大王您是不懂啊,我的家人和我走散了,先前,在寻找他们的路上,我听到有人说,妖界有方能准确寻人的法宝,便想着来试试,若是能成功拿……啊不对,是借到,我就能和我的家人团聚了。” 企图打亲情牌来唤醒田渊柏内心仅存不多的人性,裴萱萱边哭边抽抽着,接着以袖拭泪的间隙,去看田渊柏的表情。 结果,对方不但没有关心的样子,反而继续抱着手臂,表情淡漠,就好像在欣赏她的演技。 “不信我?” 裴萱萱眯着一只眼,努力挤着眼,看起来有些滑稽好笑。 “信啊,怎么不信?”田渊柏睨了她一眼,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还是皱着眉,替她将满脸的泪水擦净。 “但就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擅闯我妖界也是重罪,更遑论让我将罗盘借予你了。” “也不知念念为何如此护着你,怕你伤了死了。从前我可没见过她这么对待谁过。” 话锋不知因何突然掉了风向,提及妄念,裴萱萱忍不住心头一颤,挂着泪珠的睫毛,也滴落下了最后一颗。 “我听不懂大*王在说什么,我和她只是刚认识不久的好友。” “听你这么说,她对你很重要?”田渊柏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让裴萱萱一愣,没反应过来他想表达什么。 “那你说,我要是把她给炼了,你作何感想?” “你疯了?!”裴萱萱在刚听到这番话后,身子直接做出攻击的姿势,一气之下拎起田渊柏的衣领,哭红的双眼怒瞪着他,却被他的那双凤眸死死盯着,像是要从她的眼中探索出什么来。 田渊柏任由她拽着领子,也不挣扎,目光却不曾离开她的脸半分,如同想要求得什么满意的结果。 “念念对你很重要。” “那我呢?” 第148章 茶中幻影 树影婆娑,一阵风吹过,吹动了两人的衣摆,裴萱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咣”的声,从高悬的位置从上朝下落,结结实实砸在了最低处,双唇禁不住颤抖着,紧攥着田渊柏衣领的手松了几分。 “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裴萱萱欲盖弥彰地反问,眼睛却不敢看他,局促的脚尖相互挤着。 接着,她便听到对方好像是从鼻腔喷出了股气,大气一喘,从她的手中挣了出来。 “想要罗盘,需得帮我做事,之后我可以考虑给你。” 见田渊柏没有再和以前一样,以强硬的方式逼迫她面对,裴萱萱瞬间有了抬眸的勇气,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目看他。 捋了捋有些发皱的领口,田渊柏干笑了声,好像是故意让她听到的,又向后撤了几步,和裴萱萱拉开了距离。 “怎么?你以为,这世上莫不成还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可你这罗盘,不也是偷的?”裴萱萱唧哝了句,又在田渊柏脸色大变后,连忙改了口,“那你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先跟你明说,我的罗盘,可是靠我自身的实力抢得,和你小偷小摸的方式,大不相同。”田渊柏仍僵着张脸,咕叽咕叽连着解释了一番。 狭长的凤眸快速眨了眨,直到他看到裴萱萱诺诺点了点头,才继续到,“要你做的不多,只是这院子除了我,只剩念念,但她又常常为我出门办事,待的时间不多,所以院内需得留个人手。” 难怪今早起床没见到妄念,原来是被田渊柏这臭男人派出去了。 裴萱萱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不爽。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就这么被田渊柏使唤来使唤去的,她意抢回妄念的想法,在心中愈演愈烈。 “可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是个弱得不行的凡人,能做什么?帮你打架也不行啊。”到了这种时候,裴萱萱倒是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废柴了。 可她也没说错,她此等脆皮,要她在院中做个什么护院的护卫,怕是都不够看的。 田渊柏皱着眉听她叭叭了一通,眉头是越皱越紧,甚至觉得她对自己的定位似乎有些高了,也没想到,区区一介凡人,竟会如此高看自己。 “你或许不知。”田渊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甩了甩宽袖,卷起的微风间接带动了她的袖摆,“我非生来就是仙人,曾经,我也是个人。” 提到这,裴萱萱明显听到田渊柏的声音哽了哽,于是她的情绪也被他带动,手不受控制地抓起身侧的衣物,眼眶微微发热。 “所以我还是一直秉承着人界的习惯,需得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渊柏睨了眼此时将头歪过一侧的裴萱萱,见她不再呛声,心觉有些诡异。 “是要我负责你的三餐咯?” 但令田渊柏没想到的是,他正要开口,裴萱萱竟就接上了话茬,将他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281章 本来还在想着准确的措辞说服对方,可裴萱萱就这么大咧咧说了出来,田渊柏咽咽口水,便也顺着她给的台阶走了下去,冲她小幅度地点点头。 “就这?” 裴萱萱抱臂轻笑,本来在她的心底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只要不暴露真实身份,她烂命一条就是干,哪怕田渊柏将她派出去打怪,为了得到罗盘,她还是愿意一试的。 “就这。”田渊柏怕裴萱萱不信,又肯定的再次将头点点,然后深深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今晚,我会让念念告知你厨房的位置,明早希望能早些看到你在厨房的身影。” 离开前,田渊柏又留下这句话,直到声音渐渐在半空消失,裴萱萱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离开了这里。 随即,一个邪恶的笑容浮现在裴萱萱的脸上,奈何飘落的树叶没有反光的功能,否则早就将她的表情映射得清清楚楚。 手艺 她左右揉了揉手指,似摩拳擦掌,望向田渊柏离去的方位,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余光,一不小心瞄到了他略带落寞的身影,心又不由得软了下去。 “再乱七八糟地跳动,我连你也不放过。” 裴萱萱捂着胸口,犹如在给自己的心脏来了个下马威。 而远处的不老池池水潺潺,水面被片片飘下的落叶搅动,激起几圈温柔的涟漪。 盼星星盼月亮,裴萱萱终于在房内的滴漏滴至辰时时分,才等来了日思夜想的妄念。 妄念提着长长的衣摆,风尘仆仆赶来,虽外面的天气甚好,可在裴萱萱的眼里,妄念却像是带了身风霜回来,便有些心疼地将她拉着坐下,倒了杯刚泡好的花茶递了过去。 “辛苦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常常摩挲着妄念的剑柄同它这么说话。 更何况,现在妄念修得了人形,具现化在了自己的面前,裴萱萱也终于能揉着她的头,亲口和她说这出句话,别提令她多高兴了。 见裴萱萱对自己越来越亲昵,妄念觉得心口暖暖的,至少,田渊柏从不会这么对她,只会在完成任务后,对她有些冰冷地回一句:“做得好,念念。” 有时,妄念也不知因何,在第一眼见到裴萱萱时,心中便莫名生出种预感,预感此人在她未来的世界里,会占据很大的份量。 所以与其说妄念将裴萱萱视作朋友,倒不如说,裴萱萱更像是位与她相处了许久的故人。 脑海中禁不住猛地闪回一个熟悉的背影,奈何时间有些久远了,妄念当时也不过是柄仅有自我意识的剑,所以那个人的脸,妄念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无端感到有些哀愁,妄念举着杯子正发着愣,裴萱萱见她兴致缺缺,还误以为她是在外面被谁欺负了,心中霎时母爱泛滥,巴不得卷起袖子就去跟那伤害她宝贝的人决斗。 “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好他个田渊柏,把你当不吃不喝不睡的物件使唤,可真毫不客气啊。你有没有受伤?或者是哪不舒服?跟我说说。” 裴萱萱起身先是摸了摸妄念的手臂,见她有些发懵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便又开始担忧起妄念的灵力是否有受损,正欲运气去探间,才想起自己早已不再是裴御萱了,于是尴尬地站在原地,感到有些失落。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就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伙伴,都接二连三地离开她,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源源不断的挫败感快要把她击溃,裴萱萱绞着手指,盯着妄念的发顶出了神。 “今日我只是去探查了那女人的踪迹,没有受伤的。”妄念见裴萱萱情绪有些低落,先前刚进门时,她明明还一副欣喜的模样,现在情绪却忽而极速降了下去,所以妄念料想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讨好般地拉了拉裴萱萱的袖子,妄念努力挤出一个刚学会不久的笑,因为田渊柏曾告诉过她,这是人类之间示好的表情。 “你说的哪个女人?”裴萱萱望着妄念傻傻的笑,心情好了很多,又对她的话语感到好奇,便立马被妄念拉出了情绪的漩涡,抱着吃瓜的心态坐了下来。 妄念舒出一口气,同时轻呷了口清甜的花茶,唇齿留香间,她的内心却满是今日扑空的愧疚,“就是先前在不老池伤了田渊柏的那女人,田渊柏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方便出现亲自调查,我便想着先去替他探探风。” “查的是裴御萱?”裴萱萱震惊得音调霎时拔高了几度,还没被她坐热的矮凳,在她的腾起之下,险些被一脚踹倒。 “你见过她?或是,认识她?” 妄念对于裴萱萱认识裴御萱这事感到惊奇,虽然裴御萱声名远扬,但如若非修仙修道之人,基本的普通人,是不会知晓她的名字的。 从对方诧异的眼神中,裴萱萱窥到了自己明显的破绽,于是慌忙摆手,努力和其撇清关系,有幸 “原来如此。”妄念抿唇笑笑,再次拉了拉裴萱萱的衣袖让她坐下,只因妄念并不想让二人看起来如此生疏,她只想和裴萱萱再亲密些。 为缓解裴萱萱不知因何而突然变得紧张的情绪,妄念眨眨干涩的眼,对她解释到:“那女人伤了田渊柏,以致于他身上的伤口久久未痊愈。但按理说,田渊柏既为神仙,必不可能会有无法治愈之伤。他和我都觉得这伤势过于蹊跷,奈何当时又被裴御萱捉到机会逃走,我这才想着能不能试图去将她引出,再逼她说出能治好田渊柏的方法。” 第282章 原来田渊柏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吗? 裴萱萱下意识皱起眉头,同时回想起今早见到他时的状态,仔细想来,确实不比往日有精神。 “你……你也认得裴御萱吗?”裴萱萱尽管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但戏要做全套,怎么都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妄念听到她这么问,愣神了许久才回应,而后以食指轻点了点杯中的茶水,想否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当然认得,她是我的主子。” “喔。”裴萱萱心下了然,看来,当时她趴在树上偷听到二人的那段话,是在聊裴御萱。 “但我一直想找的主人,不是她。” 这一句话,使裴萱萱的心又立马提到嗓子眼,太阳穴突突狂跳。 妄念的声音有些微弱,像是提不上气来,卡在喉头,既不能放肆地发泄,又不可不管不顾地咽下。 滴漏的水滴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让人莫名感到烦躁,妄念勾勾唇,似乎在仅剩不多的杯中茶里,找寻到了她等待已久的幻影。 “只可惜我等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裴萱萱听完,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着转,但她却不能让它掉下来,泪水被逼着逆流,灌入了她的鼻腔里,又从咽喉划落,冰凉又咸涩,让她好不难受。 但也没有比此刻,更使裴萱萱欲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了。 第149章 妖界的市集 伴着滴漏的水滴声沉沉睡了一夜,裴萱萱揉开半眯着的眼,略朦胧的视线,被窗外昏暗的天色吸引了去。 “田渊柏终于舍得开天幕了。” 难得见到妖界的黑夜,裴萱萱来了精神,忙从床上走下,来到窗边。 此刻,天刚微微亮,正是太阳和月亮交替的时分,远处的太阳正缓缓升起,而月亮也没有完全落下,裴萱萱站立于窗边托着腮,默默欣赏着许久未见的月光。 起初,她一直误以为妖界会是个昏暗可怖的地带,直到自己来了这,才发现事实与认知不对等。 弯月渐渐被日轮取代,裴萱萱目送着月亮的离开,在太阳升起时伸了个懒腰,猛然间想起自己昨天似乎答应了田渊柏什么。 对哦,要包揽那人的一日三餐。 想到这,原本精神焕发的裴萱萱,忽而又像根蔫了的豆芽菜,头重重地垂下,瞬间失去了开启新一天的精力。 叹了口气,她一边迈着步子一边给自己鼓励,就在路过圆桌时,她的余光瞥见了那张被妥帖放置在桌面上的薄纸。 昨夜妄念在告知了她厨房的具体方位后,又贴心地为她附上了张精心制作的手画地图。 而裴萱萱像个欣赏自己孩子画作的母亲,于妄念前脚刚离开,后脚她便端着那张薄薄的纸张仔细看了又看,甚至还时不时露出抹就连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慈爱笑容。 拍拍脸颊将思绪回拢,她发觉只要单是盯着那张地图,就能给她的内心充足元气,使她干劲满满。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需得尽快出门,赶在田渊柏大闹前去到厨房。 一通收拾打扮后,裴萱萱利落地拎起了置于门槛旁的篮子,离开了院落。 在此之前,她已经和田渊柏提前打过了招呼,毕竟食材可不能凭空变出来,需得出门采买一趟。 但说到底,裴萱萱不过是为了能买到些奇特的东西而不被他发现,再将这些丢入烹饪的锅中煮给他,好“惩治”这个整日只知和她对着干的死对头。 一路想着怎么整田渊柏才能尽兴,裴萱萱沿着妄念告知的方位,素来颇有方向感的她,很快便找到了购买食材的妖界市场。 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见到物种齐全的妖界菜场前,她压根想象不到,这乱七八糟的妖界,竟还会有和人界一样的市场,而且妖头攒动,其火爆程度,并不亚于人间的市集。 搂紧了连袍的宽帽,裴萱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就怕被妖怪发现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尽管昨夜妄念给她灌入了妖气,使她闻起来和妖无异,但为求稳,裴萱萱还是决意谨慎些。 瘦弱的身躯被高大的妖兽挤来挤去,甚至连站稳都费劲,裴萱萱左看右看,连看中了好几个摊位的东西,每每要下手,却都被妖群推得朝前倒,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早已过了好几个摊位,而看上的东西,也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妖群里。 按这么个挤法,裴萱萱估计自己要绕几百圈才能买齐食材,无计可施之下,她被迫使出了吃奶的劲,为自己辟出了条勉强能通过的道。 可身为凡人,哪里能挤得过那些妖族人,就在她以为自己胜利在望时,刚用劲挤出的道路,立马又被堵上了。 “来看一看了,昨日刚摘的鱼妖眼,滋补明目,还涨灵力嘞!” “特大的树妖皮,穿上可抵御强大攻击,可以摸一摸有多厚实,诶,您看看?” “绒毛猫耳,戴上便可伪装成猫妖一族,买两对,还赠猫尾巴一只,来瞧瞧咯!” …… 裴萱萱不断听着耳边传来的叫卖声,越发觉得妖界果真不是人待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菜单里的菜,究竟能不能在此买到。 颤巍巍掏出怀中的菜单,裴萱萱嘴角抽了抽,看到纸上的清隽字迹,不由得回想起昨晚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那个傻子。 没错,那傻子就是她自己。 第283章 被妖怪们推得连步子都不需自己迈了,裴萱萱的靴子在地上划出道长长的泥痕,所以干脆摆烂,抱着臂任凭它们推搡着,打算走到哪算哪。 要是最后把她逼急了,大不了她就去花圃那,随意摘几根草煮给田渊柏得了。 转换了心态,裴萱萱反倒觉得来这市集如同在散心,甚至开始有了做起评委的心思,点评起这些摊位来。 “啧,那鼠精的肉能吃吗?你们妖族真的啥都吃,什么?是竹鼠鼠精,拿给我来……欸!你们别挤了,我要买!” “这蟹精的钳子竟比我的头还大,摊主是怎么收服的?也不知跟现世的澳洲大龙虾比,肉鲜不鲜甜,老板,我要这……求你们别推了,我要买东西!” 无奈身边的妖实在太多,裴萱萱微弱的声音明显是不够看的,甚至无妖听到她的诉求,还是一味地相互挤着推搡着。 实在是气得不行,裴萱萱虽知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便在看到条较宽的缝隙时,选择专攻那处,无论如何都要挤出去。 但老天爷也许是觉得她着实可怜,最后竟真被她钻了出来。 总算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裴萱萱大口喘着气,有些脱力地靠上一侧的摊位,心脏来回猛砸着,无异于给她来了场挑战极限的拉练。 就在努力平复气息的同时,裴萱萱的手无意碰到摊位上一个绿油油的东西,熟悉的触感让她有些惊讶,又反复吐了几口气后,她转身去看那摊位上贩卖的东西。 竟然是青菜?! 这竟然是一把,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且根部尚带有泥土芬芳的青菜?! 裴萱萱热泪盈眶,抱起那往日里明明是最寻常的青菜,几经要哭了出来,其夸张的程度,不亚于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老板,这个怎么卖!” 买!就是黄金万两,她也买!反正花的也是死对头的钱! 差点就要冲着老板来了个巨大的拥抱,但顾念对方是只妖,裴萱萱也只好作罢,但语气中不乏夹杂着兴奋之感,亢奋得巴不得扛起这位知己老板就跑。 “竟然真会有人买,呵,难得遇到个识货的。不收钱,送你了。” 而对方显然没有把这青菜放在眼里,裴萱萱暗暗咬唇,在诧异老板大方的同时,摆出了个假笑,说着就要将青菜塞进篮中。 “那就多谢……”正欲抬头和老板道谢,裴萱萱手中紧握的青菜却突然被她一松,跌落在了泥地里。 “喂,虽说是送的,但你也要拿好啊。” 对方没有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直接上前,在裴萱萱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了落入泥地的青菜,有些可惜地拍了拍,但看到上面的湿泥粘满了菜叶,一侧的叶子还被摔坏了大半,估摸着是吃不了了,便惋惜地冲裴萱萱摆摆手,示意让她离开。 “没菜了没菜了,今天随便找到的,仅此一把。” “齐桑徊!” 裴萱萱的心倏地缩紧,在确认对方身份的瞬间,猛地朝面前的“老板”扑去。 没有防备的齐桑徊压根禁不住裴萱萱突然的袭击,好在身后还支有个摊位,否则到了最后,也只会被众妖观赏到两个摔在泥地里的泥人表演。 “裴萱萱?!真的是你!”齐桑徊在抱紧裴萱萱后才敢和她相认,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又以灵力作为依托,抱着裴萱萱转了好几圈,直到二人都差点晕吐在了对方的身上,才歇停。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裴萱萱发出声呜咽,死命搂着齐桑徊的脖子,就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消失了。 “你也是!你尚且安好,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 齐桑徊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狗血地就和裴萱萱相会,又怕自己是在发梦,还给了自己一耳光子,直到痛感传遍全身,她才敢相信都是真的。 “别打自己啊。” 裴萱萱替齐桑徊揉了揉立马肿起的脸,猜想这家伙定是下了狠劲的,忙边揉着她的脸,边轻轻为她呼气缓解疼痛。 吵闹的市集不适合寒暄,所以在齐桑徊的指引下,裴萱萱和她,躲至远离市集十几米院的一处凉亭内。 亭子旁是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中养有几只小得如虾米般的鱼,裴萱萱撩了几根嫩草,扔下去喂给了它们。 撞 “谁是死耗子!”裴萱萱摇了摇手中还没丢完的嫩草,回头白了齐桑徊一眼,便继续趴在凉亭的椅背上逗弄池中的鱼群。 “我就猜到,田渊柏不会对你怎样。” 瞄了眼裴萱萱的背影,齐桑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看,非但没把你给饿瘦,反倒还给你养得仿佛胖了一圈。” “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裴萱萱被气得差点整个人都翻入池中,又掂了掂略鼓的肚子,才发现齐桑徊说的确实不假。 “你没事就好。” 齐桑徊见她还有力气与她拌嘴,开心地点点头,继而从腰间取下颗透明的珠子,神情略带嫌弃。 “这是什么?” “还提呢?这不是为了和你汇合,隐藏自己人类的气息,我才不得不做了这颗珠子,这里面全都是四处收集到的妖气,浓郁至极,熏得我头都疼了几天。” 说罢,齐桑徊将珠子一掷,骨碌骨碌在光滑的石桌上滚了半圈,便于中心处停下。 见裴萱萱嘟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她,齐桑徊略带烦躁地挠挠头,心中想起正事要紧,所以赶忙收起寒暄的语气,开始问到,“如何?在田渊柏那探到了罗盘的位置没?” 第284章 而裴萱萱也收起了玩乐的心思,表情严肃起来,顺道将这几日的遭遇一一说给了齐桑徊。 但当齐桑徊听完了裴萱萱这几日的经历,她皱起眉,并感到有些怀疑,“他不会是猜到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我看不像。” 裴萱萱拈起桌上的珠子把玩,仗着自身灵力微弱,所以方才被齐桑徊咒骂了一通的妖气,其实她并不能闻到。 珠子被捏紧在掌心,冰冰凉凉的,让她清醒了几分,垂下眼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裴萱萱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信,“若是田渊柏认出了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但我怀疑,他已经对我的真实身份有所猜忌。” “齐桑徊,时不我待,所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第150章 伤痕累累的手 和齐桑徊分开后,裴萱萱同她约好一人守在外,一人攻其内。 当然,裴萱萱就是攻内的那人。 在齐桑徊的帮助下,清单上的食材很快便采买齐全,所有都在计划之内,临近院子附近的路口时,裴萱萱立马换了副模样,轻声哼着歌,摇晃起挂在臂弯的竹篮,改作大摇大摆地走回去。 她戴着大大的兜帽,臂弯又挂着个竹篮,不禁令她想起以前那读了几十遍的童话故事。 可怜的小红帽啊,也不知回家后,等待着她的,究竟是温柔的外婆(妄念),还是那凶狠的狼外婆(田渊柏)? 如今是最关键的节点,裴萱萱自知不可掉以轻心,咽咽口水,她脑海中霎时勾勒出那枚罗盘的形状,动力便鼓足了。 还没走到院子的门口,就望见院门大开着,仿佛是在专为她而开,毕竟先前妄念和她说过,院子里就住着他们仨,如今妄念在休息,田渊柏也在院内不知捣鼓着什么,那这扇门,可不就是在等她吗? 如此自圆其说着,裴萱萱凝凝神,朝大门迈去。 其实这种“温馨”的留门时刻,本可以在裴萱萱的心中再留存久些,但当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影是谁时,她的脸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巴不得立马转头离开这。 又是田渊柏! 他本就高大,外加不知是否因为他伤口未痊愈,整个人消瘦许多,站在略宽的门前,跟个探照灯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监视谁呢? 裴萱萱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明明先前在内心已经做足了准备,可每当看到田渊柏本人,总会变得手足无措,内心戏一大堆。 这也就算了,怕只怕万一她突然紧张,不小心在他面前说错了话,之前努力的种种,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田渊柏今日难得穿了略微……微微微,算得上明艳点的墨绿长衣,而非一身黑,长发用了根红色的发带半束起,眼底含笑,背着手站在门口,骚包得跟朵花似的。 这身打扮,不由使裴萱萱想起读书时迟到,被那爱喷浓郁香水,穿着双尖头皮鞋,立着polo领的教导主任,堵在校门口的尴尬场景。 太像了太像了,就差没有抬起左手,点着表和她说话了。 果然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别提了,你这妖界乱七八糟,跟人间压根不同,一群大妖怪也不知挤在那小小的市集里做甚,把我这娇滴滴的身躯都快挤散架了。” “但你站那干嘛?我以为你在房里休息呢,我们这位强大的妖界大王,伤不是没痊愈吗?还敢到处乱跑?” 尽管被死去的少女回忆吓得冷汗直流,但裴萱萱依旧强装镇定,梗着脖子跟他说话。 反观田渊柏,被恶人先告状了一通,非但不恼,眼底笑意更浓了,阴恻恻中挟有几分温柔,让裴萱萱猜不透他是何意。 娇滴滴 “这不是怕你羊入虎口,所以才特地在门口迎你?” “还有谁能有这待遇?” 他挑挑眉,余光瞥见裴萱萱手臂挽着的竹篮,里面全是人界才能见到的菜式,他好像很是满意,便犹如大发善心似的,走过来替她拿过了篮子。 小小的竹篮在田渊柏宽大的手中显得更小了,如同个袖珍的玩具。裴萱萱盯着那双曾用来抚摸过她脸颊的手,无意看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结了痂的伤口,禁不住出了神。 “就你这竹竿般营养不良的手臂,确是有些为难你提了一路。” 还没等裴萱萱反应过来,田渊柏先一步估到她又要还嘴,便直接一个转身,朝厨房走去,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我饿了,跟上来做饭。” 寥寥几字,活生生把还沉溺在旧情中的裴萱萱生拉硬拽了回来。 她扁扁嘴,同时倒也庆幸自己没有再深陷回忆的漩涡,一如反常安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令田渊柏感到有些奇怪。 “不呛我了?”走在前头,田渊柏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步子的打算,但听到身后频繁地传来脚步声,他知道,裴萱萱是追上来了。 “想我呛你?” “大王急什么?待会的菜,可有得您呛的。” 裴萱萱咧咧嘴,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继而便看到他开始在篮中翻找了一通,不多时,长指间夹着几支长条的红色辣椒。 “原是在这等着我呢。” “能不动声色地呛到我,也算你厉害。” 到最后裴萱萱也没舍得“痛下杀手”,今晚做的菜都很温和,大都是些家常菜,那段辣椒是拿去提味的,否则买回的包菜少了丁点辣味,怎么吃都觉得不够劲。 第285章 吃饱喝足后,妄念又去休息了,许是昨日的一番寻找令她灵力有损,又刚化形没多久,身子撑不住也正常。 裴萱萱趴在院中的一个亭子中消食,手臂自然地靠着椅背垂下,她的身下是一片池塘,却并未见有鱼,只见池底有几段藕,可能是田渊柏打算在这种莲花。 想起方才吃饭的时候,田渊柏猛地给她夹菜,同时嘴里还在一直叨叨着说她的身子太瘦太孱弱,若是不吃胖点,说出去,还以为妖界的大王苛责手下。 但裴萱萱的注意力,全程都集中在他的那双手上。 跟他太久没见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惹来的,但田渊柏这个炸药桶,一碰就炸,也许是某次和妖怪打斗时留下的,也未必。 又或者说,是在夺下这妖界时受的伤,也不奇怪。 可,能留在他的身上久久不祛,以田渊柏这极要面子的人来看,定是因为真的祛不掉,才迫不得已留了下来。 到底他曾受了多重的伤啊?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裴萱萱其实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了那双满是疮痍的手,才对他的胃手下留情,但确实是心软了些,所以连辣椒都不舍得多放,连盐巴都要精打细算地掷进锅里。 太久了,他没有回到人界,也没有再品尝过人界的吃食。 这是妄念在散场时,偷偷和她说的。 那么,田渊柏,你又因何要在这荒芜的妖界滞留如此之久,而不选择升仙呢? 裴萱萱哈了口气,仔细算来,人界应当准备入冬了,可妖界并没有明确的四季划分,季节从来都跟音乐播放器里按下的随机音乐那么随意,裴*萱萱以为可以用呼出的雾气转移一下胡乱飘散的思绪,却不得要领。 微热的夜晚,许是田渊柏刚放下幕布,天色很快便转换成沉寂的黑色,裴萱萱抬头看了眼夜色,正要离开,却发现一直垂着的手臂麻得不能动弹,脸立马皱成一团,在原地小声嘟囔着。 而远处的一棵宽大柳树后,躲藏着个人影,他默默看了裴萱萱全程,紧接着盯着她皱皱的小脸轻笑了声,便将目光从亭子处挪开,继而转身倚靠着树干,眼中透出哀愁来。 月光透过柳枝,斑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束发,低垂着头,使得额前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冰冷的光明晃晃刺下,显得他有些孤寂,可他似乎不甚在意。 同时,他反复抚摸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像是在企图能摸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无人能给出答案,包括他自己。 第二日,裴萱萱是被阵阵蛙叫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她甚至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思,只一心想冲出门给那群恼人的蛙爆锤几拳。 昨晚她在梦中和几只妖物缠斗了一晚,早已是筋疲力尽,就在她掏出符咒欲要降伏它们时,耳边传来聒噪的蛙叫,然后她就这么醒来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青蛙了!” 裴萱萱捏着拳,身上只穿了件单衣,抬起脚就朝房门暴躁地踹了一脚。 她生平不仅讨厌扰人清梦的人,更讨厌青蛙! 现在更更更讨厌扰人清梦的青蛙!!! 房门敞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绿色,裴萱萱揉揉眼,甚至无法分辨外面到底是一片绿色的草坪,还是一群绿色的青蛙。 “呱” 见有了突破口,被困在原地的群蛙冲着裴萱萱的房间一拥而上,差点将她都给绊倒。 “哇啊啊啊!黏糊糊的东西滚开啊!” 裴萱萱在原地不停跺着脚,心中只恨自己没了法力,若是她还一如往时那般强,早就把这群恶心的玩意给全丢出门了。 “闹什么?” 田渊柏的声音适时传来,期间还带有丝笑意,就仿佛在明示着,这群青蛙,是他放进来的。 “既然起了,就把它们都抓了。”他倒是看起来自得其乐,白色的长靴尽管深陷入了泥泞的地里,却也满脸的无所谓。 不知在何时,裴萱萱才惊觉房门前的一片绿荫早已变作泥地,成群的青蛙匍匐在此,像在和她示威。 “今晚我要吃青蛙。” 田渊柏冲着还在慌张寻找落脚地的裴萱萱歪歪头,又用眼神点了点地上密密麻麻的绿色生物,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 你大爷的,故意的是吧? 裴萱萱就差没杀到他的面前朝他吐口水了,可奈何青蛙群体庞大,将二人的距离隔得如同挤入了条银河,她仇恨地瞪了对方一眼,便看到田渊柏掌中忽而浮现出一个罗盘。 威胁我是吧? 她朝身旁啐了口,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就要向田渊柏走去。 “小心脚下。” 田渊柏抱着臂,一副看戏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她,未曾想,裴萱萱只顾着上前找他出气,却并未注意脚下肆意挪动的生物群。 “啊!” 裴萱萱几经窒息,只感到脚下踩到个软趴趴黏糊糊的东西,虽隔着鞋底,但还是令她浑身都发起软来,后背沁出大片冷汗,打湿了她单薄的衣物。 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抱着臂笑眯眯的臭男人,裴萱萱使出吃奶的劲回了个僵硬的笑,紧接着便一脚踹飞那被她踩得有些虚弱的青蛙,同时弯下腰来,去试图捕捉它们。 田渊柏,你耍我是吧? 咱俩走着瞧! 第286章 第151章 小月 费了老鼻子劲才把满地的青蛙逮完,裴萱萱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喘着粗气,一手捏起袖口擦拭额上的汗,一手不停给自己扇风。 王八蛋田渊柏,她巴不得这家伙当场暴毙! 呼出的气不断将额前的刘海吹起又落,而正处裴萱萱身后的巨大篮子内,一大筐子的青蛙仍孜孜不倦地叫着,像极了一直在耳边“呱呱”乱叫的田渊柏。 好在那家伙还有点良心,在她正欲下手的时候,给了她个不知从何处变来的火钳,示意让她别用手抓。 裴萱萱忿忿咬着唇,只觉自己是被他pua多了,竟认为他人还怪好的。 “今晚想吃烤青蛙。”田渊柏丢下这句话,便回房了。 长而宽的袖摆随风飘着,衬得他飘飘欲仙,不染凡尘,和当时站在原地累得跟条狗似的裴萱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在门槛久了,她感觉屁股疼得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裴萱萱起身拍拍,心中立即生出个整治这傲慢鬼的心思来。 蹑手蹑脚来到田渊柏的房门前,裴萱萱甚至还没意识到是身子下意识将自己带来的。 一不做二不休,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她不屑地吹了吹挡在眼前的刘海,邪邪笑了笑,又附上门听了会,见里面没什么动静,猜想田渊柏可能是歇了,便轻手推开了面前奢华的大门。 最先入眼的是一扇巨大的屏风,裴萱萱大气不敢出一声,屏着呼吸四处乱瞄,同时猜想屏风之后,也许就是田渊柏的卧房。 盘算了会,裴萱萱面上的邪笑更甚,从怀中掏出个青蛙,黏糊的手感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但一想到待会田渊柏的表情,她又觉得这种感觉可以忍受。 悄眯眯背对屏风贴着走,裴萱萱极力放缓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 不过,灵敏的听觉救了她一命。 正在她即将迈出最后一步,越过屏风时,她竟听到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声音不大,但在她的耳中却尤显刺耳。 因为,这样的水声,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能听到。 裴萱萱惊恐地再次乱瞄,这次是因为害怕而非探路,也正因如此,她恰巧看到硕大的屏风上竟挂着方才田渊柏穿过的那身衣服。 霎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 完蛋了! 算计着要怎么从原路返回,裴萱萱抓耳挠腮,奈何怀中还揣着只青蛙,黏糊糊的粘液被她刚刚胡乱的那么一抹,弄得满脸都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田渊柏没整到,倒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裴萱萱焦急地忙想给自己两巴掌冷静,好在耳边的水声未停,她刚进门时,又用齐桑徊剩余不多的灵力给自己隐了气息,便顿时平静了下去。 现在只要想着怎么溜回去就行。 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眼看那扇奢华的大门近在眼前,可她却觉得此刻离它有几万尺那么遥远,犹如牛郎和织女。 咽咽口水,一步一步轻轻迈着,裴萱萱将青蛙又塞回怀中,最后索性慢慢趴在地上,选择以最保险的方式,无声地爬出去。 “咕” 或许是趴在地上挤压了心口,那被放在怀中的青蛙就这么水灵灵飞了出去,落在离裴萱萱较远的距离,外加青蛙本就擅长乱蹦,还没等裴萱萱伸手去抓,那爱惹事的讨厌青蛙,便弹着两条大长腿到处乱跳。 完蛋了! 三个字再次在裴萱萱脑海中炸出,脑袋嗡嗡作响,裴萱萱甚至忘了继续向前匍匐,而是傻在原地,整个人失了神。 “蛙哥,嘘,别叫别叫,我可以答应不吃你。” 愣了几秒,裴萱萱越趴越低,企图跟面前的青蛙“谈判”。 但这蛙就是最普通的动物,既没有灵根,也没有修成妖,别说听懂人话了,估计动物话都听不懂。 抓耳挠腮间,裴萱萱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趁着方才屏风后有几声大的水声,索性拼一把,便将手奋力朝前伸,试图去够那只乱蹦的青蛙。 好在老天爷还是给她几分脸面的,背水一战,竟也被她抓住了绝佳时机,将青蛙逮了回来。 “你小子!还妄想逃出我的五指山?”裴萱萱心中“呵呵”两声,瞪着双手紧攥的绿色黏糊物,也顾不得太多,便打算继续匍匐往外爬,光明就在前方。 奈何老天爷给了她面子,可青蛙可不会。 许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青蛙倏地发出声巨大的叫声,跟杀猪似的,别说仅隔着屏风的田渊柏能听到,怕是站在院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谁?!” 果然,一道凌冽的灵力瞬间把屏风劈开,直指向裴萱萱额前的灵口,她狼狈地趴在地上,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便看到强大的灵力点在了她的额间。 预想的疼痛并未袭来,裴萱萱这时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劫后余生,那种突如其来的死亡感,令她本不把自己这条放在眼里的命,有了要护下的冲动。 “你胆子可真大,我让你在厨房做饭,你倒好,跑来偷看我洗澡?” 大脑空白了几秒,以致于连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直到田渊柏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裴萱萱才恢复了意识。 “我,我只是……” 还在想要怎么编才能应付过去,裴萱萱咽咽口水,下意识去看他,便看见田渊柏并未着衣,只裹着张薄薄的白绸,身上的肌肉沾了水透过绸缎,若隐若现。 第287章 口水吞得更起劲了。 裴萱萱眼都不敢多眨,尽管如今男色当前,可保住性命还是被她放在了最首要的位置。 “不是,大王,您听说我。”她摇摇头,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身子早已软得跟个鼻涕虫似的,别说站起来了,就连动动手指都费劲。 “哦?” 田渊柏见她仍盯着自己的身子看,便得意地睨了她一眼,随即打了个响指,一张雕刻精致的木制太师椅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坐上那张大椅,他翘起了腿,同时双手搭在扶手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大幅度动作而露出大半,大片的胸肌也随之暴露,跟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也不在意,甚至还故意挪了挪身子,让衣服又往下坠了些,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看着趴在他脚边的裴萱萱,“你继续狡辩,我听着。” “是这样的,您不是说想吃蛙吗?但方才您走得急,我不知您想吃紫苏的,还是爆香的?抑或是蒜香的?” 怕田渊柏不信,便赶紧捏了捏掌中的青蛙,装出副狗腿子的模样递了过去。 其实,这几个菜色,老娘都不会做! 裴萱萱低着头在心底爆鸣,但与救下乌泽一众相比,研究出这几道菜式,不过小事一桩,压根难不倒她。 “我比较想吃清汤寡水的。” 田渊柏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才发觉她垂着头,没有再看他的身体,令他感到有些失落。 刘海遮挡住了裴萱萱的眼睛,田渊柏看不到她的眼神,自然也无法去猜她的想法。 又看了眼裴萱萱手中高举的青蛙,确实很有说服力,但这个答案越是具有说服力,他就越是不开心。 “真的只是想来问这个?”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发出的“哒哒”声像是死神镰刀敲击在地面的奏乐,裴萱萱猛咽口水,差点把自己给呛出了声,经他这么一问,倒不知究竟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算了,随便蒙一个吧。 “真的只是想问这个。” 裴萱萱一咬牙一跺脚,肯定地回答,同时狂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哦,知道了。”田渊柏的声音伴随着失望,但还在纠结正确答案的她哪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正想着是不是回答出了答案就可以离开,裴萱萱挪了挪脚,发现身体不似方才那么软绵绵了,便想提腿就溜。 “去哪?” 见她生出了逃离的心思,田渊柏下意识拧眉,叩在扶手上的手指虚虚晃了晃,裴萱萱便被他用灵力轻易甩到了身后的洗澡桶内。 “你!@#¥…&*¥%#@%,疯了吗?”裴萱萱瞬间被桶中的水淹没,嘴里还不断在咕噜咕噜吐着水,但一经开口,水便快速灌入了口腔,她压根没有咒骂他的机会。 “放心,水我已经换过了,是干净的。” 田渊柏离开太师椅,转而走到桶边,小臂倚着桶沿,躬身看着她。 裴萱萱原身娇小,不如裴御萱本人高挑,所以即便是在水中站住了,也堪堪只能露出个头来。 清澈的水包裹着她单薄的衣物,先前为了捉蛙本来就出了身汗,衣服才干透,这又被润湿了,让裴萱萱好不恼火。 “洗洗吧,一身的汗,脸上还都是些黏糊糊的东西。” 田渊柏说完,从手中变出张白巾,浸了池中的水,为裴萱萱擦着像花猫般的小脸。 还有脸说呢?不是因为你,我会成这样? 没给他丁点好脸色,尽管田渊柏现在温柔得能挤出水来,但裴萱萱哪可能那么容易被哄好,便不领情地偏过头,躲过了他的亲密动作,抢过白巾,自己擦了起来。 虽被抢走了手中的东西,但田渊柏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漠然地瞧了眼那张白巾,话题忽而被他扯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你叫什么名字?” “哈?”被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嘴,裴萱萱怔怔,挂上了水珠的睫毛微微颤动,沉默了数秒才回答。 “大王叫我小月就行,家里人都如此唤我。” 月 第152章 肥雀儿 月亮? 裴萱萱的这话倒是提醒了田渊柏,是该放下天幕了。 径直绕过澡桶,田渊柏没有再多看她,起身的一刻,不忘裹了裹胸前松散的绸,离开了。 把她丢水里,然后就这么走了? 暗暗冲他的背影做了个毕生从未做过的,最丑陋至极的鬼脸,裴萱萱心头堵着鼓气,是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要是她还会术式该有多好,这样,她就把这个王八蛋栓到树上,然后再唤一群蜜蜂,给他不断蛰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折腾死他! 桶中的水温度适宜,渐渐为裴萱萱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不知不觉间,她一边洗着,头开始不停地上下点。 待到田渊柏回来,还以为这丫头早就结束离开,未曾想,竟看到她还泡在桶里,水却早已变得冰冰凉凉。 “也不怕冻坏了。” 田渊柏伸手捏了捏她仍旧还暖烘烘的脸颊,微微泛红中又带着点婴儿肥,手感好极了,便又忍不住多捏了会才放过她。 “哗啦”一声,田渊柏用灵力将她从桶中捞出,在落入他的怀中前,裴萱萱身上的水便被他施法烘干了。 现在瘫在他怀里的,是具暖暖的身体。 是还有着平稳的呼吸,有着生命力的身体。 又站在原地抱了她很久很久,盯着她熟睡的脸也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裴萱萱的身子都僵了,几欲在他的怀中来个大翻身时,田渊柏才轻轻掂了掂她的身体,将她拢了回来,抱着她回了房。 第288章 等裴萱萱转醒,已是第二天,她看到窗外天清气朗,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的啼叫,这种难得的静谧感,让她想再闭眼睡个回笼觉。 昨晚一夜无梦,既没有捉妖打怪,也没有田渊柏闯入她的梦境叨扰,睡得踏实又舒服,应当能算得上是她回到这个世界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晚了。 咦,不对啊。 她不是在田渊柏的房间洗澡吗?那时他还丢下她去开天幕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夜晚才对啊。 裴萱萱从床上下来,推开房内的窗户,惊讶地发现外面太阳烈得灼眼,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慎跳过了什么剧情。 坏了! 零碎的记忆朝逐渐清醒的脑袋里灌入,裴萱萱记起昨晚迷迷糊糊间,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着,而那个怀抱,散发着她最熟悉的气味。 昨晚是田渊柏抱她回来的?! 他对自己这么好,不会是真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来了吧? 完蛋了! 不到两天时间,裴萱萱已经把这三个字说了三遍,以致于她都开始有些麻木,不知自己到底会在说到第几次时真的彻底完蛋。 “笃笃” 就在她神游之时,裴萱萱听到木制的窗框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啄了啄,垂眸看去,发现是只制作得极其简陋的纸雀。 那是齐桑徊和她约定好的联络方式。 用仅剩不多的灵力祛了上面的封印咒,裴萱萱谨慎将窗合起,然后拿起了变回原样的纸条。 是齐桑徊在询问她进展如何了。 裴萱萱无力地甩甩薄纸,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顷刻瘫软了下去,整个人呈个“大”字。 她有些懊恼自己昨晚睡着了,若非她没有睡去,说不准在做好那顿恶心的蛙宴后,还能从田渊柏的嘴中套出点什么来。 但从不轻言放弃是她的宗旨,凝凝神,深吸一口气,她抬起两指抹去了齐桑徊的字迹,又用灵力在上面纂写了几行细细的字,乍一看,像极了跟领导汇报工作的进度表。 化形的纸张扑棱着翅膀,这雀儿肥硕得有点异常,但裴萱萱也没放在心上,她用去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为这只肥雀施了保护咒,开窗随手一丢,雀儿在她的窗檐盘旋了几圈,便失了踪影。 “该去田渊柏那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才对。” 望着碧蓝的天空发呆也不是办法,裴萱萱用打好的清水拍拍脸颊,为下一次的“作战”准备着。 来这也有好些日子了,但进度迟迟推进不了,裴萱萱把其根本全算在了田渊柏的头上。 田渊柏坐落在妖界的院子虽看起来大,但实际用的地方不多,除开他们三人居住的房间,其余大多是空置房。迎着鸟啼和花香,裴萱萱双手交叠,藏入宽宽的袖中,朝田渊柏极有可能出现的几个方位走去。 临近吃饭的地方,裴萱萱便闻到股不可抗拒的饭香,早上刚醒,她没有进食,恰好,肚子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不怪她馋,明明是食物在引诱她! 擦了擦还没流下的口水,裴萱萱向飘散着食物香气的地方去,却看到妄念和田渊柏坐在里面,正吃着东西。 妄念见到裴萱萱,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有了生机,眸子亮亮的,换上了个健朗的笑,冲着裴萱萱挥手。 “快来快来。” 一通热情的呼唤,将本就饥饿的她撩了过去。 裴萱萱眨眨眼,看了眼端坐在妄念对面的男人的侧脸,他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一切如常,裴萱萱梗了梗脖子,快步走了进去。 屁股刚坐下,凳子还没捂热,便被妄念胡乱塞了一通,没过多久,裴萱萱小碗内的吃食,便堆得像座小山。 妄念:“味道不错吧?是我特地为你从人界买来的包子,哦,还有豆子磨的汁,快吃吧。” “特地为我买的?” “其实不必的,你们爱吃什么,我也可以将就……”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手却没停下,包子被裴萱萱塞入嘴中,鲜嫩的汤汁挤入口中,那记忆中的味道,立马剥夺了她最后一丝客套。 “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开干,裴萱萱左手豆汁右手肉包,对着自己的嘴就是猛猛塞,就好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 “我和念念本就无须进食,可不就是为了你特地买的?” 直到田渊柏发话,裴萱萱才将目光投向他。 此时他正在擦拭着一柄剑,剑刃通过门外照入的光折射,转到某个角度时,偶尔会刺到裴萱萱的眼睛。 眯了眯眼,裴萱萱只需几秒,便认出了那柄剑是藏锋。 它如今,看起来是越发地锋利了。 “喜欢这柄剑?” 见裴萱萱盯着他手中的剑出神,就连嘴里香喷喷的包子也不咀嚼了,田渊柏低声笑了笑,便将藏锋收回剑鞘,同时朝裴萱萱递了过去。 不是吧大哥,老娘赠予你的神器,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了? 裴萱萱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些不爽,忿忿使劲咬了咬嘴里的肉,含糊到,“大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是一届凡人,既不会武功,灵根也差劲至极,这把好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既然你总说你是个凡人,那又因何能识得这是把神器?” “我……”裴萱萱被田渊柏的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口中的包子差点卡在喉咙没咽下去。 第289章 经由田渊柏这么一挑事,本埋头猛吃的妄念也抬起头看她,眼中满是探索。 “您是谁啊?妖界的王,总不可能使把木剑吧?啊哈哈哈。” 裴萱萱能感受到对面二人一冷一热的目光在脸上疯狂游走,额间不由滴落一滴汗,好在她的刘海较多,堪堪能掩盖住这尴尬的瞬间。 “也对。”妄念点点头为她圆场,一时间,三人又陷入沉默,只有碗碟偶尔碰撞的声响。 田渊柏又盯着裴萱萱看了许久,神情淡漠,“这柄剑,就算只是把木剑,我也会好好使用的。” 这话一出,裴萱萱忍不住暗暗冲其翻了个白眼。 “毕竟,是我的妻子赠我的。” 噗! 就差一点,她刚喝下的滚烫豆汁差点从嗓眼喷了出来。 “你你你……不是,您有婚配了?” “嗯,是我的主子。”这次回答的是妄念,一旦提起那人,她的表情总会阴下去,也不愧是田渊柏带在身边久了,连神态都和他学了个九成九。 “原……原来如此。”裴萱萱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田渊柏,又或者垂着头,喏喏喝着碗中的豆汁。 “没什么想说的?” 田渊柏捏了捏藏锋的剑柄,便感受到剑有所波动,又看向裴萱萱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有些恼意。 “既是您妻子赠予的,我更是不能要了。” 裴萱萱努力保持淡定,缓缓放下碗,打算拔腿就溜。 原来在这等着她的,是场鸿门宴啊。 画外音这么说着,她便轻抬起脚尖,开始找起了理由来。 “我吃好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出门采买去了,前日买的东西不多,我得再去多备点。” 快跑快跑! 她的心中仍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赶紧逃离这个修罗场,但就在她刚跑到门外,身后便响起了田渊柏的声音。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没!有!”回答完,裴萱萱只怕待得越久越破绽百出,提着长裙就往大门蹿。 妄念见裴萱萱抱头鼠窜的背影很是可怜,眉头忍不住皱起,用手摇了摇田渊柏的衣袖,“你不要再发疯了,逼她做什么?主子已经因你死了,而小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田渊柏,你醒醒吧!” “嚯?” 田渊柏冷冷笑了笑,抬手间,甩开了妄念揪着他袖子的手,虚空一握,裴萱萱方才用过的那只碗便闪到了他的手中。 拇指摩挲着她留下的唇印,还残留有丁点的温度,如同昨晚他偷偷抚摸她柔软双唇的温暖。田渊柏脸色更差了,忽而愤怒朝桌面上的一处看去。 一只白色的肥雀,被开了膛破了肚,此时正奄奄一息地仰躺倒在桌上,上面的禁制已被他轻而易举地破开,徒留下鸟肚子上的一道长长伤口。 目光又转向妄念,却把妄念盯得满脸茫然,田渊柏鼻腔哼出个不置可否的轻讽音调,他仿佛在自问,又仿佛在反问。 “她真的死了吗?” 第153章 重合梦境 头顶的太阳相比起以往时候格外地猛烈,裴萱萱手挽着竹篮,才走了没多久,便出了一身的汗。 今日这天气怪得很,哪怕之前太阳的光线也是如此,但也不会令她感到有什么不适,可现在,偏在她出门这天折磨她。 之前她极少对失去的强大灵力而感到过分惋惜,直到此刻,裴萱萱难得开始怀念起“清凉咒”来。 在那只肥雀中,她与齐桑徊约好在“老地方”见面,同时顺道哭诉了几句对乌泽一众的担忧以及田渊柏的难对付,字字泣血,导致裴萱萱开始幻想齐桑徊在收到字条后,会不会背地里痛骂她是猪头。 日头烘烤这这片大地,焦土的臭味熏得她有点难受。 没多久,裴萱萱额上的汗水便以极快的速度滑入了眼中,咸涩的感觉让她预感到今日必定会遇上什么倒霉的事,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虽如此,她也想迎难而上,并不想耽误了和齐桑徊碰面的时间。 去往市集附近的凉亭没有近路可抄,裴萱萱只好再次挤入那拥挤的妖群,表情扭曲得跟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勇士似的。 好不容易赶到,她都快要被烈阳烤透了,头顶在“滋滋”冒着烟,就像个被丢在烤架上的大蘑菇。 体内的灵力早已被用了个干净,所以也无法再使用灵力隐匿自己的踪迹,一路上裴萱萱像块可口的烤肉,不得已在狼群中乱晃,她裹紧那件带有宽大帽子的斗篷,虽热,但安全系数尚且可观,毕竟一路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妖物注意到她。 准点赶到约定好的地点后,凉亭却空荡荡的,裴萱萱取下头上的宽帽散热,估算时间的功夫,她隐隐感受到股奇怪的气息,似乎已经有谁来过了,但环顾了眼四周,她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此处是个荒废之地,按理说,也只有她和齐桑徊会来这,要说这第三人,估计也只有那些在夜晚无处可躲的小妖借此避避风雨,所以对于她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接头地点。 反正齐桑徊还没到,裴萱萱便先坐上了凉亭内的石凳。 凳子冰冰凉,很快便为她散去了酷热带来的燥意。 “这个齐桑徊,往时还挺守时的,今天怎么迟到了。” 裴萱萱感到有些无聊,便瞬间戏瘾大发,抬起手腕,点点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腕表,虚空看了眼“表”,像个准点打卡上班的老板,意图抓到手下迟到的证据。 第290章 待会等齐桑徊到了,必要嘲讽她一顿,谁让齐桑徊整日就知嘲笑她“菜”的。 分了神的裴萱萱,此时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危险正在缓缓降临。 还在想着待会齐桑徊赶到后,自己要怎么揶揄她,不成想,一个她此生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你等不到的,她不会来了。” “田……田渊柏?!”裴萱萱的嘴张得仿若能塞下两颗鸡蛋,不住颤抖着,瞳孔失去了焦点,面色“唰”地变得苍白,犹如吃了记雷击。 男人正斜靠在凉亭等其中一个柱旁,抱着手臂,模样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把裴萱萱给吞进肚中。 裴萱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好像还长高了些,挨在笔直的柱旁有了比对,令他看起来更显气势。 在他盯着自己出神的一刻,裴萱萱的脑子在叫嚣着赶紧跑,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可惜,现在如同只菜鸡的她,根本不够格做他的对手。 只见田渊柏将黑色的大袖一挥,不消片刻便闪到她的面前,五根长指牢牢卡上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悬在了半空。 许是这臭男人真下了死手的,裴萱萱感受到窒息后也不过半秒,便开始有了濒死之感,就好像,面前闪过了几个走马灯。 “要不要再告知我一次,你的真实名字?” 田渊柏见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倒是更气了,本黑色的瞳孔即刻变得如嗜血般红,额间的堕仙印记黑得发光,犹有要将这妖界摧毁得天崩地裂的势头。 尽管被威胁到了生命,可裴萱萱还是死咬着唇不说话,甚至都开始翻起了白眼,却仍是一语不发,喉头间只偶尔溢出几声微弱的呜咽声,这也彻底激怒了田渊柏,急于求证的心思更猛烈了。 “你的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硬啊,不论我如何去撬,都难以撬开。” “还是不愿对我说实话是吗?” “我的好师姐。” 昏暗的环境中,宽阔的密室只掌着一盏灯。 室内密不透风,所以灯盏能直挺挺燃着,和往日那随风摇曳的烛火相比,显得是那么地死板又毫无生机。 锁链随着女人偶尔的抖动而发出“铃铃”的响声,以及她那因熟睡而平稳的呼吸,在格外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其地刺耳。 在黑暗中醒来,裴萱萱只能依靠着那盏微弱的光线分辨周围的环境。 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如今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自己身上那身不知在何时被换掉的衣裙、脚腕上的锁链,以及身下躺着的那张触感极佳的大床。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红色的衣裙犹如明烈的火焰,从她的肩头烧至脚踝,由上而下,颜色愈染愈深,腰间还装饰着一串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发出响声。 扶着略疼的头颅坐起,她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好像在等谁,至于是谁,她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大脑现在跟玻璃一样光滑,什么都记不起来。 但身上那刺眼的红色像个漩涡,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反正也没什么可看的,裴萱萱正想着这身美丽的衣裙出自哪位巧夺天工的工匠之手,可一旦开始深入这个想法,先前只是微疼的脑子,现在便开始传来猛*烈的痛感。 一个如同被雾气笼罩着的回忆,像水一般灌入玻璃般的大脑,裴萱萱捂着仿佛要被撕裂开的额,回想起了什么。 彼时她还是裴御萱的身份,而那混沌的梦中,她就是身着和现在一样的裙子,连同脚上的锁链和身下床褥,均和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她还记得在噩梦中,田渊柏掐着她的脸,逼她承认着什么,渐渐靠近的脸庞,以及交换的呼吸,让这个梦境渐渐在脑海中清晰,就好像是即将就要发生的事件,与其说是场梦,倒不如称作是场预兆,更为贴切。 “醒了?” 田渊柏的声音如期而至,跟梦中的预言一模一样。 裴萱萱有些虚弱地靠上床沿边的墙,眼神空洞,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诡异的光。 高大的身影缓缓逼近,把唯一的光线挡了大半,逆光下,他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吃点东西?” 直到餐盘被术法端至身前,裴萱萱才看清了是个瓷碟,碟内摆放有形状各异的糕点。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没必要这么囚着我,我不喜欢。” 裴萱萱冷着脸,却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推开那碟子,静静看着它浮在半空,语气平缓。 “我为什么要杀你?”田渊柏似乎料想到了她会这么回答,有些不屑地笑了声,便将袍子一捋,坐在了床边。 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也不带什么温度的脸,裴萱萱有些抗拒这亲昵的动作,可她如今能行动的地方,也只剩身下的这片一亩三分地,便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揉圆掐扁。 “你能复活在我的身边,我高兴都来不及。” 许是提到了田渊柏开心的地方,他的情绪瞬间高涨,语气中带有难以抑制的兴奋,那双向上微微挑起的凤眸充满了爱意,令裴萱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是她。”裴萱萱偏过头,不想再去看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她害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会和以前一样,沉溺其中。 “你再否认千万遍,我都不会信的。”田渊柏摩挲着她的唇角,就好像身上带了个信号屏蔽器,任凭她如何否定,都只认定自己心中的死理。 第291章 见她没有再回话,田渊柏也不觉尴尬,便抬抬手,那碟点心飞快落入他的掌心,从中拿出一块她往日最爱吃的,给她喂去。 “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睡几日了。” 声音温柔得不似他的,像是不为了吓着她而刻意压低了嗓子,田渊柏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床边,看起来有些憋屈,但他倒是自得其乐得很,脸上挟着久久不下的笑,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不想吃。” 将头又偏到另一侧,裴萱萱感到有些绝望,但落入了他的手中,她深知无路可退,只能以自我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反抗着。 “跟以前相比,瘦了很多。”田渊柏自说自话,压根没有搭理她回答了什么,但见她不愿动口,便伸手把她往自己怀中揽,同时手臂使力禁锢着她防止她动弹,下颚蹭着她的发顶,像只无害的大猫。 “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了,田渊柏,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裴萱萱显得很不耐烦,不断试图挣脱着,却被对方越抱越紧,到了最后,她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断了。 “很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我更为重要?” 田渊柏在她的头顶哼出声冷笑,气息喷在她的发顶,是寒冷刺骨的,“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你清楚的,除了你,我不会给他人有什么好的耐心,逼急了,我可是会杀人的。” 见裴萱萱在怀中抖了抖,田渊柏知晓这番话对她有了威慑力,便决意乘胜追击,继续刺激着她的神经,“齐桑徊的命,对你来说也不知道重不重要,但我只是试试将她放在了一处地方,你要是还在乎她,相信也不愿看到她出什么事的。” “田渊柏,你王八蛋!” 裴萱萱只恨自己现在没了力气,否则,下一秒,对方的脸上便会出现个巨大的红色巴掌印。 “为什么,你对任何人都怀有感情,偏偏对我总是那么无情。” “萱萱,我们重新来过,你既已活了过来,我们在妖界重新生活。不再管世间的那些是是非非了,只剩你我,只有你我在这相伴一生。” 说到最后,田渊柏甚至有些哽咽,他垂下眸子,模样有些哀伤,搂着她的手却越缩越紧,就怕她和从前那般,像个仙子,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地羽化登仙,离他远去。 “田渊柏,我选择回来,是真的有事要做,而不是再和你谈情说爱的。” “我们的恩恩怨怨,早已在母泉的面前结束了。”裴萱萱嗓子干哑,似乎也有些哽咽。 “是吗?”虽然听到她如此果决地拒绝自己,但田渊柏却罔若未闻,亲了亲她的发顶,语气反倒轻松起来。 “那我如果非要强留你呢?” 第154章 脱轨 自那日之后,田渊柏常常来这处昏暗的地带探望她。 但说是探望,其实不过就是来折磨她取乐罢了。 “看我。”田渊柏笑着捧起她的脸,用唇衔着块糕点就要往她嘴里送。 “不吃。” 裴萱萱已经不知道重复这个拒绝的动作多少次了,可眼前的人非但耐心十足,甚至还时常在她面前露出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变态! 她暗暗“嗤”了一声,不屑跟他废话,同时也在想自己当初是否太怂,就应该认下身份,继而欺骗他的感情,然后将那罗盘骗走。待救出乌泽一众,届时她是再次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一路逃亡,都无所谓了。 至少,比一直被他困在这浪费时间要好。 “不吃,那就亲我一口。”田渊柏果真无视了她带有愠怒的脸色,还不要脸地将侧脸伸过去,朝她讨要一个亲吻。 “不吃还要亲你?笑话。” 裴萱萱莫名其妙,就差没给他一巴掌。 本以为田渊柏还会跟之前一样,不停厚着脸皮强迫她赏个吻,但在他的世界中,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 他静静坐在床沿,紧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再说话。 这下,到裴萱萱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你把我关在这,每日大眼瞪小眼的,有意思吗?”她有些气急,毕竟现在乌泽一行生死未卜,她只心系于这件事,旁的,是理都不想理。 “你先告诉我,你一心想要那罗盘做什么?” 对方似乎是松了口气,裴萱萱很明显看到他的身躯垮下几分,竟有些心生爱怜。 呸呸呸!这兔崽子定是又给她使那楚楚可怜的伎俩,她不会上当的。 缓了好一会,裴萱萱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认出了她的身份,既事已成定局,她也不打算再瞒。 “自我离开的那日前,乌泽他们便无故消失,我觉得这是莫离诱我现身的奸计。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救他们。” “哈哈哈哈哈!” 没待裴萱萱说完,田渊柏便仰天干笑几声,安静的环境中,他的声音绕啊绕,像有人拿了个喇叭在她的耳边不停重复回放着。 “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灵力没了武功,成了个活生生的废人……”田渊柏瞬间转头瞪着她,眼内的红血丝似乎也在告诉她,这几日,他也休息得不好,“竟然还妄图去莫离的手中抢人,师姐,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又像在嗔怪,裴萱萱缩缩脖子,将正欲提及的“裴御萱”三字,咽回了肚中。 第292章 “知道我怎么认出的你的吗?” 长指撩起她的衣带,红色的带子被一串金铃缠绕,二者难舍难分,就算是要解,也得耗上些时间。 田渊柏也不急,低下头细细为她分开缠绕的结,但微微提高的音量,似乎也不难听出他的不耐。 “你还记得我有阴阳眼吗?”带子在他的指间灵活转动,他如一位手指灵活的织女,在编弄着最得意的作品。 “那时,我与裴御萱初次见面,便在裴御萱的体内探到了你的真身,误以为你是只道行极高的妖怪。田家世世代代驱妖降魔,怎么可能放任这等妖怪在世间为非作歹?” “后来,般若封印了我见过裴御萱的一小段记忆,只可惜,他学艺不精,只封印了我和她见面的记忆,却没有封去我笃定她是妖的记忆。” “就这样,我还是上了山,拜入天筑,成了你的师弟。” “只是为了……” 说到这,田渊柏顿了顿,低垂下的头猛然抬起,紧紧盯着裴萱萱。 你 言罢,他快速地在裴萱萱的唇上落下一吻,其速度之快,令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傻在原地,唇边还残留着一丝他的味道。 “但人算不如天算,师姐,我爱上你了,外加你一直在为天筑门,为人间除害,我便开始在心底为你开脱,企图说服自己。妖其实也有好妖,我可以试着接受它们。” 裴萱萱听及,长叹口气,又笑笑,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原来,田渊柏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的真实模样,裴御萱那副美丽的皮囊,在他的眼中,无异于是个障眼法。 而令她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他第一次便看清了她丑陋的真面目后,竟然还会爱上她,裴萱萱回想起自己这副曾在现世被唾弃万次的脸,心底竟有些感动。 这世间,真的有人会不顾长相,而唯爱一人……吗? “田渊柏。” 她眨眨眼,表情恳切,“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是妖。” “我和裴御萱,也不是同一人,但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我和裴御萱的关系,就像……像是一株并蒂莲,虽双生,但完全不同。” “早猜到了。”田渊柏低声回应,似是握有十成十的把握。 “那日我见她,她的眼神和你完全不像。” “那你还……”裴萱萱眯着眼,有些不解。 “诈她的,她似乎想来妖界拿什么。” 话音未落,田渊柏的掌中便出现了裴萱萱梦寐以求的那方罗盘,银色的光包裹着它,也不知是不是她着实馋了太久,为它添了层滤镜。 “不老池只封存着这一份宝物,你们,都是为了它来的吧?” 法器的光亮将黑暗的四周照亮,也照亮了田渊柏略带憔悴的脸,裴萱萱没忍住,下意识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还说她呢,他也瘦削了不少。 被裴萱萱猛地一触碰,田渊柏有些意外,但似乎十分沉溺于此,便闭上眼,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确瘦了许多,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薄皮包着骨骼的立体模样,多了几分成熟与深邃,但也使得他看起来更邪气了。 “为什么不成仙呢,田渊柏?” 终于,裴萱萱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田渊柏一怔,忙敛下手中的光芒,歪头睨着她。 “我找了你很久,最后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你。” “便想着来这抢下这宝物,用它寻你。” “却还是无疾而终。” 他没有直面回答裴萱萱的问题,而是吸了吸鼻子。 不喜他人逃避问题,裴萱萱略带愤怒地扯上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拽到面前,用质问的语气又问了遍:“田渊柏,我问你,为什么明明能成仙,你却要做个堕仙!” “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升仙的最佳机会,书里你的结局就该如此,为什么你不顺着天意来走!我有时真的搞不懂你是真蠢假蠢!” 裴萱萱喘着粗气,一股脑将肚子里的话吐了出来。对啊,他明明就该和书中写的那样,飞升成仙,然后再将裴御萱斩杀,最终达成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结局。 “但是那里没有你。” “仙界没有,妖界没有,人界也没有,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你。” 田渊柏被她揪着衣领,眼神却已涣散,痴痴瞧着她,就好像是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中。 “我不在乎你究竟是谁,更不清楚你为何执意要让我成仙,我只知道,你抛下我,你不要我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不对吗?”他仍昂着头,满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却反倒让裴萱萱的心痛到极点,莫名生出股愧疚来。 “那你也不能成堕仙。” 松开一直拽着他衣领的手,裴萱萱能感受到自己的颤抖,外加这段时日她从未进食,都是依靠着田渊柏为她输送的灵力维持,如今情绪一上来,她的眼前忽而白茫一片,耳边嗡鸣声不断,仿似下一秒她就会撑不住倒下似的。 “你在乎吗?你在乎我会成为怎样的人吗?” “哪怕我在误以为是你灭我族门时,我也狠不下心对你痛下杀手,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 田渊柏越说越激动,才平复下的情绪又瞬间高涨,眉心的堕仙标记闪烁着黑光,阴厉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第293章 他即刻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拍打上裴萱萱的脸,吓得她往后躲,背脊紧贴墙面,猜不透对方打算要做什么。 “你在知晓真相后并未杀我,我当然懂得你对我的情意,但这不是正确的结局,哪怕我贪恋你对我的感情,贪恋裴御萱的那层绝美的皮,我也仍旧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我试过改变书里的结局,但最终还是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回到正轨。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我这等蝼蚁改变不了的,哪怕那日我不死,我也会在未来的某个节点死去,倒不如送你个顺水人情,助你成仙。” “再说,老娘也是累了,不想玩了,这游戏我主动退出。” 裴萱萱抱臂而坐,淡漠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书中人,如今自己反倒开始有点分辨不出,这端坐在自己面前,情深凝望着她的人,究竟是真的人,抑或只是个纸片人。 她对纸片人产生了感情?何其可笑?! 虽然回去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死活,虽然那个现实世界对她残酷又冰冷,可她还是想逃避,到了最后,连她自己也说不上究竟是在逃避那段镜中花水中月的虚无情感,还是在逃避这位也许随时都会被撕裂的、纸质的、薄如蝉翼的书中人。 “师姐果真是个随性的人。” 听完裴萱萱的这番话,田渊柏竟没有跟预想中的那般暴起,而是沉着张脸,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缓缓朝她逼近。 刚刚她一味沉浸在情绪中不可自拔,直至裴萱萱望进田渊柏幽深的眼眸中,身周不知在何时竟落下了大片的红色帷帐,将二人牢牢裹起,她这才惊觉大事不妙。 “田渊柏,你快回天筑门洗净你的灵髓,兴许还有救,待你成了仙,人生便是副新的光景,不好吗?” 到了现在,裴萱萱还蹙着眉苦口婆心地劝着,完全没有意识到田渊柏盯着她的神色早已变得不正常,其额间的标记也越变越怪。 “师姐……” 田渊柏俯身压前,喘着粗气,眼神凶恶,全然没了一副修道者该有的样子。 “若是您觉得玩弄一颗真心很是有趣,那我也不介意将您收入我的捉妖壶内,让您日日只能看着我,只能同我一个人说话。” “让我也玩弄玩弄你的真心。” 看着他的表情似是认真了,裴萱萱瞳孔地震,脑内不停频闪出她惨死的ending画面,同时内心再次响起一句话。 “豁,凉了!” 不对啊,她明明都不怕死了,怎么脑子还是条件性反射出这句话来啊? 意识到危险似乎为时已晚,尽管如此,裴萱萱却还是想拼一把。 伸出手肘往前推去,她将与她近在咫尺的田渊柏推开了些距离,接着下了床拔腿就要跑,恰逢看到房门未关,透光的缝隙像是传来了胜利的征兆。 然她忘了,脚踝上那条最容易忽视的锁链,将她出逃的美梦摔了个稀碎。 裴萱萱被一把拽回,甚至手上还被多捆了一道捆仙绳,现在别说逃跑了,估计连动都难动。 “师姐,别跑了,被我盯上的人,是永远都跑不掉的。” “要跑,你也只能跑到我怀里。” 手背暧昧地擦过她的脸颊,引起她浑身的颤栗,黑色的灵力箍起她的腰,将她送到了田渊柏的怀里,周遭红色的帷帐,以及那盏忽明忽灭的烛火,将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吻密密麻麻地砸下,纠缠的衣带与腰畔的串铃适时分开,又被田渊柏取下,缠于她的一侧脚上。裴萱萱紧紧闭起眼,等待着脱轨的命运降临。 老天奶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剧情怎么又大变样了? 她是没依照书中的剧情走成个反派,但怎么田渊柏反像是被她养成反派了? 第155章 得见天光 深陷巨浪,身体压根不受自己的掌控。 裴萱萱只觉像是被砸入了浪潮中,被海水席卷得体无完肤,层层浪花拍击着她脆弱的身躯,却又仿佛生出了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依次抚过她的头颅、脖颈、心口、小腹,乃至更下端。 无奈人在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总是无力抵抗的,得益于海浪中的一块浮木,她拼力去攀上,虽然避免了被浪花快速吞噬,但也还是狼狈毕现。 浪花越砸越大,越飙越高,把她冲撞得全然失了魂,头顶的烈日将她逼出一身汗,几经要热晕了过去,时不时被激烈的浪潮拍醒,带着半晕半醒的状态,她被海浪一次次带至顶端。 巨浪对她进行了最后一次的袭击,对准了她最致命的命门,一击即中,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快要打散了。 好在身下还抱有那方浮木,才不至于被凶狠的潮水吞没,裴萱萱大口喘着气,瞳孔微缩,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 可浪潮哪懂什么怜香惜玉,还没等她缓过来, 第二第三第四次的侵袭,又接二连三攻来,她感到有些绝望,甚至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谁,直至最后,耗空了体力的她,趴在浮木上晕了过去。 天幕将天色模拟成初晨时分,天刚蒙蒙亮,田渊柏在床上轻哼了一声,感到手臂麻得失去了知觉,他继而警觉睁眼,侧头瞄到了此时正躺在他臂弯上熟睡的裴萱萱,才想起昨晚的事。 为她掖好被角,他一脸餍足地起身出门,却看到妄念竟站在门口。 她的发顶微湿,像裹了层晨露,表情是怒不可遏的,跟她今日身着的菡萏色衣裙极其地不适配。 第294章 “你对小月做了什么?” 没给田渊柏回答,她便立即抽出别在腰间的剑,锋利的剑刃卡在田渊柏的脖颈,但对他毫无威慑力,仿若小猫挠痒。 “念念,别闹了。” 无奈地用双指小心翼翼将剑刃掐走,田渊柏原本略带情事的脸瞬间严肃起来,但又怕二人站在房门争吵会吵到还在睡着的裴萱萱,便朝妄念拂袖,意让其跟上。 两人端坐在正厅,像极了不对付的父女会面场景。妄念黑着张脸,巴不得把手中盛有热茶的茶盏砸到那混蛋的脸上。 “念念,你不需休息,但她需要。” 田渊柏沉默许久,不知该跟面前这一脸叛逆的“女儿”说些什么好,但今日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尽管妄念从始至终都没摆给他好脸色,他也无甚所谓。 “你给我闭嘴,你趁我不在,将小月囚禁欺负,你算什么男人?!” “口口声声说爱着我的主子,结果你连一个弱小的凡人女子都不放过!田渊柏,你真的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妄念说着说着,手中的茶盏便一不留神冲田渊柏丢去,但拦下正面的袭击对于田渊柏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甚至杯子还没砸出多远,便被他强大的灵力挡下。 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一滩茶水挡在两人身前,如道难以跨越的隔阂。 “我当然爱她,从始至终,一如往初。”听到妄念对于自己的认知还颇为准确,田渊柏的心情更好了,就连说出这句话时,都是带着笑的。 “呸”显然妄念不吃他这套深情戏码,总想捅上他一剑才解气。 见到妄念如此忠心护主,田渊柏心道要是被裴萱萱看到这场面,怕是得意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忍不住脑补出裴萱萱的表情。 他“嗤”地一笑,却被妄念误解成是在嘲讽她,她皱起眉无可奈何地愤愤瞪向田渊柏,尚不解气的仍想多骂几句。 “念念……”长舒口气,田渊柏还是觉得得将真相告知妄念才公平,便也没有了继续瞒着的心思,“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这位朋友行事古怪,出身也禁不起细细考究?” “亏你还自诩有多了解自己的主子,没成想,某人都大喇喇站在了你的面前,你却还认不出她来。” “什么?!” 被田渊柏的这番话瞬间打醒,妄念惊讶得双目瞠大,片刻后,才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小月就是主子?”妄念牙关止不住打起颤,眼中泛起泪花,带有些孩子气的卷翘的睫毛上下开合,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田渊柏。 “还需得我明说?”田渊柏歪歪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仿佛即将满溢的池水,要漫了出来。 “她?!她……” “那她为什么不肯认我?她是不喜欢我的这副样子吗?”妄念紧张上前,紧握住田渊柏的一侧手臂不停乱晃,受伤地反问。 “还是……是我打扮得太过招摇了?或是……或是主子不喜欢我幻化成人?我可以变回去的,只要她还要我,我可以变回剑的模样。” “她很爱你,念念。”田渊柏立即堵住了妄念的胡思乱想,抬指轻戳了戳她的额,补充道:“很爱很爱你。” “真的吗?我……我要去见她。” 粉嫩的衣摆因为方才的一番闹腾,沾上了茶水,但妄念也顾不得太多,没等田渊柏答应,便提起裙子,转身就往房间狂奔而去,留下田渊柏呆愣在原地的身影。 反应过来的田渊柏摇头,眉眼弯弯,又坐回了主位,顺道手一挥,施法收回了天幕,并默默念到。 “果真是你一手带的,连性子都和你相仿,时常冒冒失失的。” 裴萱萱吸吸鼻子,才从沉沉的睡意中苏醒,一醒来便看到自己锁骨下刺目的红痕,方回忆起昨晚激烈的场景。 “干!田渊柏你个死狗!” 她一边在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一边骂骂咧咧换好衣服下了床。 未料,“咚”的一声,她脚软地摔倒在床边,才惊觉自己的脚此刻虚浮无力,连起身都困难。 “田渊柏,我决定把你的祖宗,从猿人时期的那一批开始逐一问候个遍。”裴萱萱抖抖嘴角,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但浑身无力,遂又倒了回去。 来回折腾之下,她也烦了,气得直接坐在地上开始生起了闷气。 窗外天色正好,裴萱萱正欲缓缓就出去把田渊柏给胖揍一顿,却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没预料此刻会有其他人来,裴萱萱误以为是田渊柏返回看她的笑话,便没好气地冲着门吼到。 裴 话音刚落,裴萱萱还以为迫不及待推门而入的那人是田渊柏,胸口堆积已久的愤懑顷刻爆发,差点就要冲上前掐住对方的耳朵。 “主子!” 妄念一字不落的听完了裴萱萱方才的话语,特别是尾句的那个“裴”字,将她满怀的思念撞破了个口子,正熊熊烧灼着她的灵魂。 “念念?” 仍趴在床边的裴萱萱愣了神,思及刚刚自己的一通乱骂,只想赶紧扒拉个地洞跳进去。 可奈何她现在灵力尽失,只能眼睁睁看着妄念奔向她,扎入了她的怀中。 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裴萱萱便听到怀中的人儿声音哽咽,好似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死田渊柏,欺负她还不够,还欺负她的大宝贝? 第295章 裴萱萱暗暗握拳,此刻想胖揍田渊柏一顿的想法达到了巅峰。 “你为什么不愿意认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这副样子?我可以变回去的,我可以和从前一样,只伴随在你的腰侧,只要让我能陪着你就行。” “主子,求你,别丢弃我。”妄念豆大的泪珠砸在裴萱萱的肩膀上,凉冰冰的,却意外使裴萱萱清醒了几分,心也随之软了下去,连原本打算否认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头,怎么都说不出口。 裴萱萱咬咬唇,见怀中的女孩子哭得抽抽搭搭,更是无法狠下心推开她了,“你都知道了?” “田渊柏跟我说了。”妄念的鼻子放在裴萱萱的颈窝,是怎么都不肯离开,就怕一松手,裴萱萱又不肯要她了, 好他个死田渊柏,又把她的计划给搅成了团乱麻。 裴萱萱又气又开心,气在自己的计划每次都折损于田渊柏这不受控的小纸片人手里,开心又开心在,那一直陪着自己的小利剑,终修炼成了人形,被自己抱在怀中。她是温暖的,带有人气的。 娘俩 门外传来个酸溜溜的声音,妄念一警觉,手中的飞镖便下意识朝对方扔去,但那人似乎早有防备,迅速便将飞镖挡下,同时掀飞衣袍跨过门槛,快步走了进来。 “齐桑徊!” 看清来者是谁,裴萱萱开心得手舞足蹈,而一直缩在她怀中不肯动弹的妄念懵懵地眯起眼,开始打量起面前这略微眼熟的女人。 “不晚不晚,你来得正好!” 言罢,裴萱萱贼兮兮地冲齐桑徊挑眉一笑,将胳膊腾出位置,示意让她也过来抱抱。 “死渣女。”齐桑徊撇撇唇,终寻到机会用出了前段时间刚和裴萱萱学会的新词语。 从远处便能听到屋内三个女人的玩闹声,田渊柏站在距离大门不远的树下,日光透过叶片的脉络打在他的脸上,悬停于他勾起的唇角处。 明亮的天空像极了他这时的心情,敞亮,明快,拨云见日那般令他感到身心舒适。 自裴萱萱离开那日计起,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如此畅意过了。 第156章 阴湿的牢笼 “噗” 一口黑血从裴御萱的嘴中喷出,毫无征兆,来势汹汹,她显然有些遭不住。 已经躲在旭戈买下的这间民居中修养了好几日,却也不见伤势有所好转,裴御萱咬牙切齿,发誓下次再见到田渊柏,一定不会有半分的手软。 “师姐!” 地上的黑血触目惊心,莫离搀扶着旭戈走入屋内,在伺候旭戈坐下后,慌忙为裴御萱又注入些许灵力,可收效甚微。 她伤得太重了,田渊柏的那一刺,也不知注入了他所剩的几成功力,竟将尚且有天弢护体的裴御萱给打成这样。 莫离感到有些后怕,若当初对上田渊柏的是他,只恐自己早已死无全尸了。 “御萱,你莫要强行运气,这样只会让你的体内的灵气倒转,伤口更是难以愈合。” 旭戈虚弱地摸上扶手,脸色苍白且泛着点黄,看起来如个将死之人。 “我耗尽毕生心力,重塑你的肉身,再用我丁沥师兄的内丹为你修补灵力还魂,已是拼尽全力,我只盼你……咳咳,善待这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咳咳……” 旭戈边说边咳,捶胸顿足,模样痛苦,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肺要从嗓眼呛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裴御萱咬牙切齿,“此番我受的伤,可不就是为了除去那后患吗?可惜我还是棋差一招,怎么都斗不过那家伙。” “若是……若是我手中还握有那五只妖,定能将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而那素来喜欢锄强扶弱的田渊柏也会因此分身乏术,我就有了扳倒他的机会。” “奈何那几只畜牲不肯听我的话,又在我最为虚弱的时候碰上成了仙的田渊柏,真是倒霉。” 看见过的预知画面频频在裴御萱的脑海中闪现,一想到田渊柏那由仙气凝结成的那柄剑,更是让她身躯猛颤,甚至不知现在究竟是因为疼痛而颤抖,还是因为那柄剑而害怕到颤抖。 身边的两位大佬如今都惨得不行,莫离没了安全感,之前傲气的嘴脸也褪去几分,喏喏到。 “师姐,田渊柏到底为何*修炼得如此之快,我尚在调查,但你和师傅都受了伤,为今之计,还是先暂敛锋芒较好。” “我怎能窝囊至此?!我裴御萱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裴御萱翻袖愤愤扇开一侧的茶盏,瞳中浑是不甘的神情,无法愈合的伤口却狂扯着她的痛点,她死命咬着唇,倔强地不肯收敛。 “晚些时候,你随我再去一趟绿洲,我要再会会那三只小畜生。” 裴御萱望了眼莫离,又把视线放回地上的那滩茶渍,只觉看起来像极了鲜红的血液,心中的杀戮欲望即刻腾起。 似是感受到心口有个什么东西咯得慌,裴御萱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把用来捅过田渊柏的匕首。 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上面纂刻的字体,莫离难得见到裴御萱极少出现柔和的一面,便有些好奇地也朝匕首瞧了眼。 刀柄上的“蒙”字相较于周围的颜色有些浅,显然是匕首的主人常常抚摸着那处,莫离恼怒地从鼻腔哼了声,却又不敢多话。 匕首被裴御萱紧贴在胸口,她全然不顾心上的伤,强硬地将其按了上去,刚包扎好的地方便又汩汩溢出血,透过薄衫沾染在了匕首上。 第296章 “你不是说,这柄匕首可以保护我的吗?” “但我还是想要你亲自出现在我面前保护我……” “可以吗?计蒙。” 被关了太久,又所处暗室,乌泽一众压根不知外面的时间以及天地的变换,待久了,三只妖的精神都临近崩溃的边缘。 “轰”的一声。 紧闭的铁门终于被再次打开,乌泽平躺在小小的床上,却完全没有了去探索的欲望。 “见到主子,还不起身?” 裴御萱换了身衣裳又化了淡妆,飘飘的长裙衬得她又仙又艳,她抬脚踢踢中间的那间牢笼,唇边挟着抹高高在上的笑。 是的,从前她就是这么看着他们的,就像在看待几个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物件,死了便死了,连活物都称不上。 可他们偏偏还是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将她奉为神明,谨遵着她的教诲。为了她,五只妖可以随时舍弃性命。 乌泽回忆起往昔的种种,回忆起曾封印自己的阴暗又潮湿的水牢,倒和现在无所差别,都是一样的黑漆漆,没有人气,没有生息。 直到那日,那个“冒牌货”来了,她将他放出,告诉他即便身为妖,也不可滥杀无辜,告诉他,和平地与人相处是能创造出多少美好的回忆,一切都充满了真实不虚浮的爱与希望。 她和面前这个只知屠杀,意欲让世间灾祸遍地、血流成河的女人完全不同。 “哦,不放我们出去的话,你们就不必来白费力气了。” 瞥见裴御萱身后仍跟着个小尾巴,乌泽努努嘴,翻了身,索性将眼睛闭了起来,并不打算多给他们眼神。 “乌泽,往日最听话的就是你,怎么许久未见,你倒和我生分了?” 裴御萱对于乌泽的态度不甚在意,她非但没生气,反倒勾唇讥笑,随即坐上了莫离为其准备的一张小凳上,盯着乌泽的一举一动。 指尖抠上铁制的栏杆,裴御萱故意借此发出刺耳的刮蹭声来折磨他们。乌泽皱起眉,怒而坐起,想施法令她停下,却又忽地想起自己被封了灵力,便气得在原地团团转。 乌泽:“裴御萱,你这般折磨我们也没用,哪怕你威胁要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再顺从你。” 在隔壁的般若抱着臂“观赏”起原地打转的乌泽,仿若在看猴,心觉乌泽那被气得上蹿下跳的模样滑稽极了,许久没有情绪波动过的他意外笑出了声,但当看到裴御萱向自己望来,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敛了下去。 “般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 “以前你助我对付田渊柏的时候,可是积极得很,怎么现在又不愿了?” “原来是要我们帮你对付田渊柏。”般若红色的瞳孔映出几分讶异,但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要我们帮你对付柏先,做梦!”乌泽冲裴御萱“略略”了两声,露出个得意的笑,“你如此急着往返,腾来腾去。莫不是,柏先是手握了你的什么秘密?会致命?” 显然被乌泽戳中了痛处,一直笑眯眯的裴御萱瞬间露出凶色,那张刻意戴好的温婉面具,也在顷刻间崩裂。 “砰”地一声,乌泽被狠狠砸在身后的墙上,裴御萱抿着唇,施术的手优雅放下,哪怕乌泽被她生生砸晕,头顶涌出黑色的血,裴御萱也没有再多施舍乌泽一眼,便转身又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游说最后一位。 “芙蕖……” “你不必说了。”许是因为被封印了灵力,芙蕖恢复成了唤莲的模样,稚嫩的一张脸清纯又无辜,注视裴御萱的眼神却毫无温度,有种疏离感。 “又是个背叛者。”裴御萱面无表情地哼哼,她这样的人,企图让她产生出丁点良知,仿佛都是白日做梦。 所以她也没有放过芙蕖,强大的灵力穿透铁栏直冲向芙蕖,鲜红的血瞬间覆盖上黑色的栏杆,整个地下牢笼被裴御萱整得犹如人间炼狱。 “般若?” 美丽的眼睛中浑是欲望的颜色,裴御萱手指依次指过三妖,最后落在了般若的身上。 “废话不想再说第二遍。”般若灼灼猩红的瞳孔更像是种征兆,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尝到了口腔中的铁腥味,吐出的血和他的眼睛一样鲜艳夺目,却失去了鲜活。 莫离见裴御萱如此不留情面,只怕自己会落得跟他们一般下场,便立马朝裴御萱跪下,以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可惜啊,你再怎么对我忠诚,也不过废狗一只,难堪大用。” 裴御萱用手揉揉眉心,这里的血腥味将她的杀戮欲望推至最顶,但碍于莫离终归是旭戈的亲传弟子,裴御萱也只是踹了他一脚,虽并未下狠力,但也让他疼得呲牙咧嘴的。 肆意屠戮的快感让她的五感都变得极为敏感,裴御萱灵光一闪,脑袋里浮现出个绝佳的点子。 “计蒙,纵然你躲着我,但我也有的是办法引你出来。” 裴御萱笑得猖狂,回身扫了一眼全军覆没的三妖,嘴角勾起个势在必得的笑,瘆人得很。 本以为暴露了真实身份的裴萱萱,会在妖界地带毫无存活的希望,没成想,田渊柏倒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但尽管她好说歹说,田渊柏却怎么都不肯借她那枚罗盘,甚至在她提起时,还会怒目瞪着她,又不肯说缘由。 裴萱萱站在妄念的身后玩着她的头发,为她编了两条麻花辫,粗又黑的头发轻巧滑过她的掌心,让她焦躁的心有所缓和了些。 第297章 “田渊柏可能也是怕你遇到危险。” 妄念转过头无辜地看了看裴萱萱那张愁容满面的脸,不知如何安慰,毕竟爸爸妈妈吵架,她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压根不懂怎么解决。 “他现在身上还有伤,无法陪你涉险,最稳妥的办法也只能等到他痊愈,我们才能前去救乌泽他们了。”妄念捏捏裴萱萱的手掌,乖巧地转身抱上她的腰肢,脸蛋蹭了蹭裴萱萱的肚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令妄念差点呼噜了出来。 “我也没想过要他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要是怕死,我也不会笑话他,他借我罗盘,给我自己去解决不就好了。” 裴萱萱揉揉妄念的头,没好气地“嗤”了声。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胆小如鼠?” 话音刚落,田渊柏便迈着大步进来,门也不敲,压根没了从前身为天筑门学徒的那种风度。 “你进女孩子房间都不敲门的?”裴萱萱没好气瞥他一眼,反正现在自己打不过她,她只好用眼神刀人。 “女孩子?”田渊柏没忍住笑笑,长指点了点黏在裴萱萱身上不肯下来的妄念,好似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说个你可能不太懂的知识,你的这柄剑,它是可以自主选择化形的形态的。” “也就是说,它可男可女,可大可小,可胖可瘦,可高可矮。” “那现在她定了形,就是女孩子!”裴萱萱捂上妄念的耳朵,看妄念满脸无辜的表情,似乎不太能听懂田渊柏揶揄她的话语,英气的眼睛难得对裴萱萱展现出水灵,更使得裴萱萱坚定她的佩剑是个女孩子了。 女人多好,是天生的造物主。 要是下辈子能选,她裴萱萱还要当女人! 第157章 鱼刺 田渊柏近来心情或许都不怎么好,裴萱萱猜想。 因为天空已经明亮很久了,这也代表着,田渊柏似乎没有心思去理会天幕是否有放下。 要不是她房中的滴漏提醒着她已经过了两日,她甚至没有察觉出时间的流逝。 “你说,这臭男人到底又在想着什么鬼点子?” 裴萱萱转着手中的一颗夜明珠,那是如今能从齐桑徊身上搜到的唯一能拿来把玩的物件。 “会不会是在帮你想法子救人?” 坐在她对面正烤火的齐桑徊吸吸鼻子,搂了搂身上披着的厚毯子。 妖界的天气无常,明明上一秒还艳阳高照,现在却刮起“嗖嗖”的冷风,虽未见门外飘起半粒雪,却能感受到寒风骤起,冻人得很。 “呵,老娘需要他帮想法子?”裴萱萱挑挑眉,语气略带不屑,但一想起那日曾于他的亲密接触,想起他躺于身侧,紧紧与她相拥着耳鬓厮磨的模样,裴萱萱的尾调开始偏离,带有几分娇嗔感,好在噼啦啪啦的柴火声掩盖了她逐渐软下的语调。 见裴萱萱的脸腾地变红,齐桑徊还以为两人又产生了什么值得急头白脸的激烈矛盾,尽管这对曾经的小情侣关系已是伤痕累累难以修复,但要是再平添几道裂痕,只怕是覆水难收了。 “诶,田渊柏把我接来后,也没有立即准许我去见你,你俩没打起来吧?” 于是,齐桑徊不由蹙起眉轻握起了裴萱萱的手臂,满脸的担忧之色。 “我……我一届凡人,他有什么好跟我打的,我不是都告诉你我跟他已经说开了吗?他既已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也没什么大动作了。” 当提到“大动作”三个字时,裴萱萱很明显地顿了顿,脸更红了,甚至漫延至耳后,烧着她的耳根。 该死,她又对大恶人王八蛋纸片人心动了! “哦。” 齐桑徊见裴萱萱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温暖的火焰烘烤着她的身躯,让她逐渐产生了睡意,便也无心再深究了,“行了行了,既然你俩也没什么冲突,那不如你每日缠着他借你罗盘就是。反正只是借来用用,又不是让他送你,一个大男人的,也不知抠抠搜搜藏着做什么。” “他不是本就打算拿那罗盘来寻你的吗?现在你这大活人都站在他的面前了,那罗盘对他自然也没用了,搞不懂男人的心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刚说完话,齐桑徊紧接着打了个哈欠,略有赶客的意味。裴萱萱乜了眼这和稀泥的人,咂咂嘴,欲言又止,决意不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便决定起身,按齐桑徊所说的办法再找田渊柏谈判。 在齐桑徊临睡过去前,裴萱萱又向她借了些灵力,就像是死穷鬼乍然暴富,立马有了底气和倚仗,连走起路来都仿佛脚下生风。 分出丁点灵力去搜寻田渊柏的踪迹,裴萱萱发现这家伙竟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他往日最钟爱的房中,而灵力标识出的地点,是她最为熟悉的老地方。 不老池。 彼时她赶到,难得看到田渊柏敛下一身戾气,居然蹲在池边抚摸着花朵。 不知他是在何时种下的,不老池的周围环了圈颜色各异的花,紧紧将池水包围了起来,和先前那汪半死不活的池子相比,意外点缀出了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视线转到田渊柏的身上,她发觉对方又是一身黑,额间的堕仙印记深深地像是刻入了骨子里,看着就令人犯怵,果真跟个反派似的。 裴萱萱其实也不懂,自己在养成这方面究竟是走错了哪一步,怎么会把这书中好端端的仙风道骨之人,给弄成了个天不收地不喜的堕仙。 第298章 “妖大王真有雅兴啊,在这种花呢。” 裴萱萱也不怕他了,当然,原先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才躲着他。 现在二人既已“坦诚相对”,没错,是那种双重意义上的“坦诚相对”,裴萱萱对他又恢复了从前那般阴阳怪气,动不动就想蛐蛐他两句。 谁让他这家伙抠门地不肯借她罗盘,暗地里噎死他! “来干嘛的?” 话听上去虽然像在质问,但田渊柏的语气完全出卖了他,因为裴萱萱从其音调的尾声中,抓住了一丝雀跃的味道,就仿佛,他特意在此等待她许久。 “你身上还有伤,不在房间里修养,到处乱跑干嘛?”裴萱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将一军,嗔怪起了他。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田渊柏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攥起身侧的衣服,手上的汗浸入墨色的薄袍内,晕出大片汗渍。 “伤不伤的,无所谓了。”他呼出口气,像是在极力安抚自己的情绪,才偏头继续到,“死也好,活也罢,都不重要了。” 这家伙又开始在胡诌什么屁话? 裴萱萱拧着眉抱臂朝他走去,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子又搭错了哪根线。 要是她在现世,高低得掏出个体温计量量,看他的脑子到底是否还清醒。 “反正也无人关心我,死便死了。”田渊柏带着笑意看她向自己走来,耸耸肩,表情确实如他所说的话一般,浑是对自己的不在意。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要死不活地耍脾气?还是小孩子吗?” 裴萱萱下意识往他的伤口看,见没有想象中的刺眼红色洇出,暗自松了口气。 “就不能对我说点好话?”田渊柏两道本微微上挑的眉毛随即耷拉了下去,一脸受伤地瞧着裴萱萱,好似巴不得让她看出自己的难过和脆弱。 “你再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千遍万遍,又能如何?可以改变你作践身体的想法吗?” “可以。” 田渊柏一把将气鼓鼓的她拥入怀中,贪恋地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平淡。 “好不容易找到你,我其实很开心……开心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更像是在恳求,田渊柏的声音带有强烈的颤抖,连带着他的身躯一起,回馈给了此时正缩在他怀中的人。 裴萱萱的心被哄得软软的,鼻子也泛起酸,回想起两人经历过的一切,她不禁觉得委屈又难过,像极了她以前追的be小说,足以令她在深夜时分在翻至大结局后,躲在被窝里号啕大哭一场。 “那你回去养伤好不好?”裴萱萱带有略微哄骗的味道,意欲将他带回房休息,可田渊柏却摇摇头,怎么都不肯放手,也不愿离开这。 “此处是按着你曾在天筑门居住的环境搭建的,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再帮你逐一细化,到时候,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显然没有将裴萱萱的话放在心上,田渊柏自说自话,领着她又在不老池周围环了一圈,好像不满足,又走了好几圈,直到一阵强风刮过,他咳嗽了几声,才被裴萱萱止住。 “这里什么时候修筑不行?你回去养好伤,来日方长。” 裴萱萱眼眶发热,就怕自己下一秒会把大滴的泪珠释放出来,她摇摇田渊柏的手臂,态度温和,将他带回房休息的策略,间接转为了循循善诱的方式。 “是吗?真的可以来日方长?可你明明不要我了,我想着,趁你还有丁点心思愿花在我身上,便将这处尽快修筑好,哄你开心,咳咳咳咳……” 田渊柏又开始剧烈咳嗽,伤口扯得他很疼,但在面对裴萱萱时,他并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可惜方才已是到了他忍耐的极限,如今,他仿若在等待着不可承受的疼痛降临,脸色铁青,看起来很是脆弱,要是再吹来一阵风,怕是能将他刮倒。 “田渊柏,你成仙吧。” 按书中的剧情,继续勇敢地走下去吧。 裴萱萱心想,但这下半句话,她并未直接说出口。 “呵,成仙?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田渊柏冷冷地笑笑,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成仙吧 “还是说,你嫌我缠你缠得紧,所以想把我变成和计蒙那样冷冰冰的神?这样,日后也不会再有人痴缠着你,你自由了。” “也对,若能甩了我,你愿付出一切。就如同当初那样,你轻飘飘的一跳,让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死了。” “可你知道吗?我本想跟你一起死的,是问天在关键时刻把我拉住,又在母泉设了禁制。我再也无法进入母泉,也无法跳入其中下去陪你,便像是只孤魂被迫游走在空荡的人世间,活成了具行尸走肉,顶着副腐烂的躯壳搜寻你的踪迹。”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陪着我,你现在想握住我的命门也行。”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权利?金钱?地位?我都可以为你拼来,你选我吧,我和以前一样的乖。” 裴萱萱的双唇翳了翳,安静地聆听着,而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此刻却是连个简单的字符都蹦不出来。 她望进田渊柏忧伤的瞳孔里,感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痛苦,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徘徊在喉腔里,犹如根尖锐的鱼刺。 第299章 但鱼刺又仿若在某一时刻转移了位置,狠狠在她的心上也扎了一下,疼得她的心脏狂跳,几欲跳出了心房,激得她泪眼婆娑。 第158章 “她就是我的了。” 风是无情的,所以它不要命地狂乱吹着,像是要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吹散。 二人在风中抱了许久,久到裴萱萱再次听到了田渊柏的咳嗽声,虽然他极力在尝试隐瞒,但其胸腔的剧烈颤动,压根无法让她忽视。 裴萱萱紧了紧手臂,继而快速松开,她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是到了要放手的时候。 “还没抱够?”大风将她的两侧鬓发吹动得往一侧偏,外加语气柔婉,为她平添一股动人的美。 田渊柏笑笑,替她将发揉至耳后,捧起她的脸,在其上落下个轻吻。 他随了她那么久,她只要有所动作,哪怕只是个简单的手势,他都能立马清楚她的想法。 她这是原谅了他,也接受了他。 一如那日她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触,他坚信,她的心里始终是有他的位置的。 不想再做那困囿的云雀,田渊柏深深望着裴萱萱,见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仅需一个眼神,便知晓她要说什么了。 “是是是,我马上回去休息。” 裴萱萱见他难得主动积极,猜想他可能是精神上得到满足了,刚想呛声他几句,却忽地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田渊柏横抱了起来。 “田渊柏!你干嘛啊。” 田渊柏:“抱自己的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说对吧,师姐?” 自重逢后,她极少见到他心情大好,他难得冲裴萱萱眨眨眼,那双凤眸弯成两道弯月,星子仿佛坠入了他的眸中,在天光的映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辉。 她好像被吸了进去,忍不住抬手去抚上田渊柏那双勾人的眼,从前只觉得里面浑是对她恶劣的厌恶,之后又是满溢的情意,如今,她竟能从中品出些不同的情绪来,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恬淡平和,仿似放下了什么执念。 到底是她成长了,亦或是田渊柏成长了? 又或者,是都长大了。 这抹神光仅为了她而存在,不是因为曾经那副绝世的皮囊,也不是因为裴御萱的身份,而是只为了她,为了她裴萱萱而出现。 少年怀中拥着他最爱的人,他没有动用灵力,而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个脚印,不贪快,也不求慢,只求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实实在在地踏足在这片土地之上,希翼能和她度过每一个普通却幸福的日子。 剜下胫骨上最少有肉的那片皮肤,田渊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裴萱萱将他按在怀中,防止他乱动。 黑色的骨头露出大片,齐桑徊被吓得退后几步,嘴唇不住打着抖。 她从没见过中毒至此,却看起来平安无事的人,要是在皇宫,齐桑徊高低得拉他去太医院好好研究一番。 “看来毒已经遍布全身了。”齐桑徊将手中的匕首擦净收好,努力收下她往日最喜一惊一乍的表情,面色凝重地看向裴萱萱。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田渊柏额上布满了汗,滴落在裴萱萱的胸前,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因被裴萱萱看到他丑陋的这一面,而感到羞愧。 可裴萱萱哪会想那么多,见田渊柏黑色的骨头散发出阵阵毒气,心被揪得生疼,只剩担忧和难过,“那你现在感觉如何?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毒,所以导致你心口的那道伤久久未愈。” “死不了。”田渊柏蹭蹭裴萱萱的锁骨,柔软的发丝摩挲着她的皮肤,引起她的一阵颤栗。 都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逗她! 裴萱萱感到有些窝火,拱了拱他的头,和齐桑徊交换了个眼神,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把田渊柏这祖宗给哄回了房。 “我看,事情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齐桑徊两指撑着下巴,在隔壁厅内走来走去,晃得裴萱萱眼晕。 “毕竟是半仙,这种毒对他来说,虽不致命,但也定是折磨得紧。”裴萱萱玩着自己腰际的飘带,魂不守舍的。 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边是祈求能赶紧前去救下乌泽一众,但田渊柏这边,她似乎也无法放下心来,哪怕他现在松口愿意借她罗盘,她也没法说服自己离开。 “计蒙最近有和你联系吗?”裴萱萱脑中猛地钻出个名字,如今可以帮助她破局的,似乎也只剩下计蒙了。 可惜齐桑徊也只是摇摇头,给了她准确的回答,二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厅外的天色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与往日里天幕放下或收起的状态不同,闪着诡异的光,与其说是光亮,不如说仿若有哪位世外高手到此一游,仙气满布,令人无法忽略。 裴萱萱与齐桑徊再次对望了一眼,有点诧异地齐刷刷朝门外看。 难不成田渊柏这家伙是骗她的?他不会扒在门外偷听了自己和齐桑徊密谋的话吧? 这些话虽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但毕竟她也不想让田渊柏认为在这件事上,他起了零作用,所以才将他哄回了房再和齐桑徊密谋。 正犯难之际,裴萱萱还在打着腹稿,盘算着要怎么跟田渊柏说明,一个纯净的男音从门外传来。 “是在唤吾?” 熟悉的身影从微掩的门口出现,仅只需看清对方的一片衣角,裴萱萱便能快速将对方认出。 第300章 “计蒙!大佬!!!”她激动得差点就要上前抱住计蒙的大腿,可一想到田渊柏那大醋罐子还在隔壁,兴许还未睡下,她又立马收敛了动作,开心得在原地手舞足蹈。 “你可总算来了!”齐桑徊好似和裴萱萱共了脑,先一步上前去抱住了计蒙的大腿,引得计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呼出声来。 而难得见到这位仙风道骨的神仙显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裴萱萱张大眼好奇地隔岸观着,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二位辛苦了。” 摘下帷帽,计蒙接过齐桑徊狗腿般递来的手帕,将额上惊出的冷汗拭去,才落了座。 “我们现在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裴萱萱绞着手指,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她不知该和计蒙先从何处说起。 “旁的无关紧要的事,暂且先放一边。”计蒙抬手虚空拍了拍,同时示意她们二人坐下,在轻抿了口茶,润了嗓后,才继续到。 “先听完我说的,你们再慢慢说。” 计蒙的神色倏地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裴萱萱鲜少见到他的这副神态,心觉自己今日怕是撞了头彩,竟能看到这位大神不到半个时辰便疯狂转换的表情,着实新鲜得很。 可还没等裴萱萱好好欣赏过久未见的人,计蒙的眉头便轻蹙起,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又棘手的麻烦。 裴萱萱知道,只有在遇到最危急的时刻,计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慌了神,忙正色道:“你先说。” “裴御萱已经复活,你们可知了?” “都知道了。”裴萱萱点点头,表情凝重,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她在四处搜寻吾的踪迹。”计蒙眼眸缓缓垂下,似乎感到很是困扰。 “吾这么久没有出现,也是因为在躲着她。否则,若被她探得吾常来此处,怕是会给你们招来祸端。” “找你?”裴萱萱感到疑惑,按理说,那日裴御萱出现在不老池,必定也是奔着那方罗盘来的,但现在计蒙又说她在费劲巴拉地搜寻他的下落,不对等的两方答案让裴萱萱心觉很是古怪。 “对了!” 脑中仿佛有两根错开的线在瞬间连接到了一块,同时也将答案书写了出来。 “那日裴御萱来此,或许就是为了抢到罗盘,继而企图用它来搜寻你的下落。” 裴萱萱咽咽口水,将这个不甚准确的答案说出口,齐桑徊瞪大了眼看她,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明显也是觉得裴萱萱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原来那日她来的是不老池。”计蒙沉吟片刻,捏紧了手中的帷帽,心中自然也有了答案。 “吾那日探得她的气息,虽微弱难察,但吾对于她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吾不愿相信是她真的复活了,还妄图心存一丝侥幸,直到随着她的气息寻至妖界入口,看到了她的身影,这才不得不确认,果真是她。” 说完这番话后,计蒙接了很长的一口叹息,就好像在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人间变作炼狱的场景。 裴御萱复活,人妖仙三界,势必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永无安宁可言。 计蒙已经预感到了,这会是场关乎全界生灵性命的硬仗。 “那她寻你是为了?” 裴萱萱见一头白发的计蒙满面愁容,虽为鹤发童颜,但此刻也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若吾没有猜错,她寻我是为了哄骗我继续助她,毕竟,她刚复活,身边的得力助手散的散,消失的消失,她想要恢复从前的威风,还得借助吾的力量。” 计蒙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裴萱萱从凳上跌落,直到齐桑徊将她搀起,才回了神。 “你的意思是,裴御萱是打算集齐五妖,把她之前搁置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你和吾的想法,如出一辙。”计蒙不置可否点头,虽然并不想刺激裴萱萱本就不禁吓的心脏,可将她保护在高高的象牙塔中并非良策,既然裴萱萱也落入了棋局中,他也只能尽力而为,将这把棋下好来。 “为今之计,最好是不要让裴御萱碰到吾,乌泽他们尚且也在裴御萱的手中,不可大意轻敌了。” 计蒙喉头微动,似是还有话没说完,但一道灵力袭来得突然,瞬间撞开了虚掩着的门扉,随即,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既是要降伏裴御萱这个麻烦,又怎能少得了我?” 田渊柏的眼神依次从面前的三人划过,最后落在了裴萱萱的脸上,似有些留恋,盯得裴萱萱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摆了摆。 “我可助你们收了她,也算是我为这世间,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但,在那之后……”田渊柏狞笑着一把将裴萱萱揽入怀中,嘴唇紧贴着她的发顶,眼瞳再次扫过对面二人的脸庞,声音幽幽到。 “她就是我的了。” 第159章 罗盘的指针 躺在田渊柏的怀中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裴萱萱随手拈了片枯黄的叶片,玩笑般贴上了田渊柏的脸。 宽大的叶片恰好将其盖住,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震动的胸腔处感受到他在偷笑。 “这么喜欢玩我的脸蛋?” 田渊柏也任由她摆弄,只是搂着她的手骤然收紧,勒得*她有点窒息,细长的指节停留在她的腰畔,前后左右刮蹭着,似有若无地在向她讨要着“奖赏”。 第301章 要是能一直停留在此刻,那该有多好。 裴萱萱双睫轻颤,温暖的光洒在两人的身上,让她回想起曾在天筑门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惜死的死伤的伤,她也不再是裴御萱,哪怕想回天筑看一眼,都碍于自己尴尬的身份望而却步。 “又在想什么呢?” 见裴萱萱许久没出声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田渊柏掀开叶片向她看去。 奈何她也只是摇摇头,躲回了他的怀中,恹恹的,让田渊柏有点不爽。 “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好受吗?面对我,还有要顾忌的?” 他点点她的鼻尖,语气温柔得像是要掐出了水,裴萱萱发誓,除了可恶的那晚,她再也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我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赌气自戕离开,而是反倒和你说开来,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抠了抠手上的倒刺,裴萱萱声音哽咽,似是感到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当初做下的决定,已经是当时她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了。 毕竟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到尽善尽美,哪怕是天上最尊贵的神,也有犯错后悔的时候。 “没有什么如果的,萱萱。”田渊柏蜻蜓点水般在她的耳廓落下一吻,安慰到,“现在这样,挺好的。你我都经历了该经历的,就当作今生是来人间历的劫,如今劫难渡完,你我也圆满了。” “可是真的圆满吗?” 裴萱萱倏地从他怀中坐起,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身上的毒尚不知有何办法能解,也找不到能将你脱离堕仙的力量,外加裴御萱复活,乌泽他们又落入敌手,这也能算圆满吗?” “圆满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时日很短,也圆满了。” 田渊柏笑笑望着她,但裴萱萱不知他这笑因何而起,只觉里面满是哀伤,连她的心都感到猛地抽疼。 “渊柏,我们不能这么想的。三界现今仍存在有巨大的威胁,你我不可只贪图自己享乐。虽这番话说得有些难听,但只要你我依旧存活于世,就不可能独善其身,这道理你肯定懂。” 裴萱萱眼底噙着泪花,这几晚,其实她都没怎么休息好,只因心中惦记的太多,整个人都变得干瘦许多。 眼睛酸胀得难受,裴萱萱极力压制着眼泪导致嗓子疼得紧,正想起身离开,自我冷静会,却又被田渊柏一把捞过,整个人砸进了他的怀中。 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就如同在哄小孩子入眠,裴萱萱觉得更委屈了,却又舍不下这份难得的宁静,便僵在田渊柏的怀中,梗着脖子不动弹。 “不是答应了你们,三日后陪你们去清算这些陈年旧账吗?”田渊柏语气也沉了下去,又害怕自己过于低沉的声音让气氛更尴尬,于是尽量放慢了语调,柔软得让人犹坠云端。 “你身上有伤,你身上有伤,你身上有伤。”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裴萱萱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缩缩脖子躲了回去,样子有些可爱,令田渊柏禁不住勾起了嘴角,“嗯,可我也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是怎样的状况。” “你清楚个屁!”裴萱萱对他“嗤”了一声,像小猫在哈着气,随时就要宣战。 “若我偷偷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呢?” “嗯?!” 裴萱萱第二次从他的怀中挣脱,却让田渊柏没了好脸色,便铁青着一张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行将她按回了自己的身上。 “安分点行不行,瞎闹腾。” “啥办法?快说给我听听?”裴萱萱连忙竖起两只耳,一副认真的做派,仿佛真的在洗耳恭听。 “那你先亲我一口。”田渊柏将她的双唇捏扁,把她变成了只小鸭子,而被气得发不出声只能“嘎嘎”叫的裴萱萱,逗得他更开心了。 “啵”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地响亮,裴萱萱骄傲地抱着臂看田渊柏脸上被她嗦出了个大红印,夸张得跟拔了火罐似的,随即冲他挑挑眉,示意他可以说了。 “萱萱还是这么喜欢捉弄我。”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如今被折腾成了什么样,但当田渊柏看到裴萱萱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不必细想都知道她对他干了什么好事。 难得的是他也不卖关子,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便心满意足地勾勾手,让裴萱萱主动倾身过来。 “附耳过来,我细细告诉你。” 经过二人这么一通拉扯,裴萱萱看他一脸真挚地睨着她,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学乖了,便放松了警惕,真的俯身过去听他的计划。 没成想,自己还是斗不过他,狂烈的吻疯狂对她砸下,亲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要大,到了最后,她被吻得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像缺氧了似的,头重脚轻,连起身都难。 记忆断片的最后,她只记得,自己是被田渊柏抱着回了房的。 在他的怀中被他掂了掂,迷蒙中,她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许是恼火她又瘦了,继而便抱着她,嘴里嘟囔着说要带她回屋,给她来个“田渊柏专属的十全大补”。 裴萱萱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只剩下听觉尚在,难得清醒了片刻的脑子也在同一时间嚎叫着。 不是吧大哥,怎么这车会开得如此的突然啊?就直冲着她的脸碾过去了是吧? 罗盘的指针在盘面上飞速乱转,似在使劲搜寻着目标的踪迹。 第302章 裴萱萱将乌泽那颗几经干涸的水滴小人轻手轻脚拢回掌心,疼惜地用一个紫透瓷瓶装好。 这颗水滴小人是计蒙隐去身形至天筑门拿到的,因为过了太久,小人早已蒸发得只剩丁点大小。裴萱萱不由睹物思人,将它看作了个小小的乌泽,刚拿到罗盘的喜悦心情瞬间便被掩盖,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 “放心,一旦找出了确切的方位,我们即刻动身。”齐桑徊揽过裴萱萱的肩膀拍了拍,见她仍一副惆怅的模样,也不知该怎么哄了,便求救般朝一侧的田渊柏望去。 田渊柏抿抿唇,了然了齐桑徊的意思,便从她的手中接过裴萱萱,安慰道:“乌泽灵力强大,罗盘需要适应的时间,方才计蒙也为它注入了些许仙力,待罗盘适应妥当,方位很快便出现了。” 裴萱萱囔囔两声,并不想看到大家为她分神,毕竟这一次,他们均得全力以赴应战,便扯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点点头以作回应。 计蒙的仙力果真奏了效,就在四人还在原地极力保持平稳心态等侯之时,指针突然在一个方位稳稳停下。 “绿洲。”计蒙只瞥了一眼指针指出的大概方位,便笃定地确认了准确位置。 “绿洲?那在何处?”齐桑徊好奇发问。 田渊柏负手而立,双眼微眯,便看到张近乎有一人高的地图浮现在了四人的面前,他悠悠抬指,朝估算的位置点了点,地图便将绿洲的全景呈现了出来。 “在如今的西北地带有一处巨大的荒漠,我知道,只有那处存在有绿洲。” “莫离这贼人,竟把它们藏在了那,要不是靠着罗盘,怕是我们穷其一生都难以找到。”裴萱萱的脸被地图照得发亮,淡黄的光线将她的眼瞳反射得闪光,怒火充斥着她的全身,乍一看,好像都使她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既已经找到,那我们分成三组,我猜想莫离不会随意地不设禁制便可让人随意往返,他的目的是抓到我,想必哪怕他设想我们无法找到这个位置,也断不会放松警惕。” “为不被他一锅端了,我们且兵分三路,先埋伏在四周的暗处搜寻合适的时机再上,切勿过于冲动。” 裴萱萱对着面前的三人,仔细地一一叮嘱着。 “都布置好了。” 一个略带英气的女声由远及近,裴萱萱转身一瞧,发现是妄念赶了过来。 “田渊柏,你与我和计蒙、齐桑徊的合纵灵力已经施在妖界每个角落,此处你大可放心,在离开的这段时日,无人能在短时间内撕破我们四人的强大结界。” 妄念在和田渊柏汇报完后,偏头便看到裴萱萱正死死盯着她,眼神中透露着慈爱。 “主子,念念有些时日未见你了,我好想你。”显然是懒得搭理田渊柏,他后面回了什么,她也全抛至了脑后。妄念径直抱上裴萱萱,将头搁在她的颈窝里,开心地“咯咯”笑了两声,像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小孩子。 “念念待会就跟着齐桑徊姐姐,要听话,知道吗?” 妄念呆呆地点点头,本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多和裴萱萱相处的机会,但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又吞下了反驳的话语。 “不是,裴萱萱,你等会?” 这次倒是齐桑徊说话了,看她的神情,她似乎对裴萱萱刚才的那番话有些不满。 “你让一个几百岁的妖怪叫我姐姐?你有没有良心啊!” “老娘可是未来的国主,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得了得了,晓得了晓得了。” 裴萱萱嫌弃地瞥了齐桑徊一眼,又绷不住笑出了声,而后田渊柏也跟着笑了出来,再是计蒙也随之开怀大笑起来。 徒留下满脸懵逼的妄念和气得跳脚的齐桑徊凝着脸,太阳将五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在拼力为其留下最美好的瞬间。 第160章 五行剑 在旭戈和莫离的助力下,裴御萱终将伤口养好,也不咯血了,她站在院中,就连背影都是那么的神采奕奕,焕发着生机,跟打了鸡血似的。 曼妙的身材在暖阳的衬托下犹如在发着光,前不久,莫离因忧心她没有把趁手的武器,于是在其休养时,便以身犯险,前往天筑门的藏宝阁为她盗了柄剑。 反正现在的天筑门犹如盘散沙,门内的精英也曾因母泉的毒而死伤大半,华竹和问天那头自然是分身乏术,不仅要顾着自己的安危,还要分神去重新凝聚门内的士气,所以藏宝阁中哪怕少了大半的宝物,怕也是要过了很久才会有所察觉。 裴御萱抚摸着剑的剑柄仔细端详,眼瞳跟随自己的手而动,葱指划过的每一寸,均有五彩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庞上,外加其凌冽又高傲的姿态,使她生出股惊心动魄的美来。 此剑由五大元素石组合成,因名得知,剑柄处嵌有五颗形状与颜色各异的透亮宝石,而使用者每拿起它挥一剑,便可斩出一个元素斩。这轻易得来的宝物,对于如今的裴御萱来讲,莫过于久旱逢甘霖。 莫离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背手观察着裴御萱的一举一动,只因他被裴御萱禁止靠近,但许是思及他此番也算个大功臣,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莫离被允许出现在她的附近。 耽溺于她的美色无法自拔,外加裴御萱仿佛恢复了当年那灼人的气焰,莫离只觉她手中的那柄剑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能被她用上,应是这柄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303章 甚至在莫离的脑中还浮现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便想着他若是能有幸成为那柄剑,自己就可时刻常伴她左右,在需用到他时,身体还会被她的玉指紧紧握着,他无法比拟出那种感觉,要能体会一遍,他不知自己会有多么的幸福。 剑刃每每朝下挥出一次,代表着不同元素的颜色即刻蹦出。 黄色的土元素出现,裴御萱的脚下便立马溅射出星星点点的尖锐石刺。 绿色的木元素出现,她的身周被粗粗的藤蔓裹成一圈形成保护罩。 蓝色的水元素出现,剑尖则喷射出八道水柱,威力强劲。 红色的火元素出现,剑刃便犹如被镀了层火,外层燃烧着通红的焰。 橙色的金元素出现,道道金光炸开似烟火,若砸在人的身上,怕是轻而易举便能灼出个不小的伤口。 莫离惊讶地看着这柄剑发挥出了超常的威力,只感叹哪怕裴御萱被封印了那么久,一旦苏醒,其实力仍旧不容小觑。 她站在巅峰脚踩一踩,便可让三界为之颤动,甚至使得莫离产生了种错觉,裴御萱似乎在经历了田渊柏那一遭后,能力变得越发恐怖了。 “躲在树后做什么?” 裴御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清楚莫离就在不远处偷窥着她,动人的笑容如同致命的毒药,裴御萱偏过头,一双美目正瞪着对方,浓密的睫毛覆盖了一半眼珠子,让莫离读不懂她究竟是高兴还是愤怒。 “师姐,是您禁止我靠近您的。”莫离搓搓直冒汗的手,笑得勉强,毕竟刚刚才看到那柄剑强大的力量,任谁都会感到害怕,甚至担忧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不顺意,便被反手一剑刺死。 “你在便正好了。”裴御萱乜了他一眼,连正眼都不愿施舍,稍稍释放出丁点灵力,将剑面上的灰掸了去,“得了这把神器,我正愁着没人陪我练剑,但旭戈长老为了帮我,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师弟,你这不就赶巧了吗?” 言罢,裴御萱摇摇剑柄,剑刃垂下肆意挥动,有好几下,都差点插入了莫离的脚背。 “师姐饶命啊!”莫离跟个没骨头的东西一样,见裴御萱语气中夹带有威胁的成分,身体先一步做出来反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胆量,也不知旭戈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竟纳你做了什么狗屁的关门弟子。” 裴御萱以剑尖挑起他的脸,观察了他一番,那种格外膨胀的优越感令她着迷,可想起从前那呼风唤雨的日子不再复返,裴御萱难免恼火万分,遂暴躁起来,音量也拔高了许多。 “站起来,跟我比试。” 她强硬地用灵力将莫离揪起,不容置喙的语调让莫离感到胆寒,他瑟瑟发着抖,却又不敢忤逆,忙借力慢慢起身,下巴都要顶到胸口,不敢直视她。 “你那把破扇子呢?”裴御萱淡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想同他废话。 拎起剑的瞬间就朝莫离刺去,裴御萱将莫离打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在她的心中,明知对方的实力甚至敌不过她的半根小指,要是在往日,莫离甚至不配做她的对手,但现在她手持着宝剑,心中又淤堵着无法发泄的怒气,也只能先拿他开刀了。 “师姐,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我改便是。” 莫离覆手从袖中拿出新制的铁扇,根根扇骨均以最为极品的寒铁打造,只可惜,用其对付寻常人尚为可观,但现在他面对着的是曾经的修道界第一,对方还手握着五行剑,他一小小门徒,遑论战胜对方,就连打个平手,怕都是天方夜谭。 “出手啊,蠢货。” 裴御萱见莫离不断在以防御的姿态抵抗,心中升腾出更猛烈的火气,原本留情七分,如今只剩一分。 不同的元素如汹涌的浪潮,一浪更比一浪狂,将莫离逼得毫无退路可言。 他喘着粗气,所剩的力气也只是扛下两击,一不留神,剑锋便狠狠刺穿他的肩膀,他诧异地望向裴御萱,惊觉对方是真的下了死手。 “咻咻”几声,为了保命,他咬紧牙关,不得不对裴御萱使出袖中的飞针,本以为他的回击会引来裴御萱的愤怒,不曾想,裴御萱竟更兴奋了,挥剑的幅度加大,与其说是比试,倒不如说是在玩命。 “师弟。”裴御萱笑得张狂,像个疯子似的四处乱挥,道道剑风擦过莫离的身侧,让他压根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受教了。” 话音未落,莫离却因她忽而放软的音调慌了神,心顷刻间软了下去,醉倒在了她的温柔乡内,但还没给他沉迷的时间,剑先一步刺穿了他的身躯,黑色的血液从他的腹部喷出,同时伴随着水元素的八道水柱,贯穿了他的身体,从背后迸射,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冲了出去。 在他昏迷的前一秒,他清晰地瞧见裴御萱通红的一双眼,里面只剩下杀戮的快感,就连最后一丝人性,都早已泯灭。 莫离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后院的鸟啼声早已在二人的比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能听到的,只剩身子流出血液的声音,如音色婉妙的乐曲,正为自己弹奏着一首亡曲。 好在身边随着四位“大神”,裴萱萱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在他们身后。 靠着计蒙的腾云驾雾之术,来到绿洲并不需费过多的时间。 越是靠近目标地,裴萱萱的心越是跳得厉害,竟生出种“近乡情怯”的奇妙感来。 第304章 她真的很想他们,想他们三个中的每一个。 稳稳落了地,裴萱萱拍拍田渊柏的肩膀,示意可以将她放下了。 此时田渊柏正紧紧抱着她,并没有松手的自觉,看起来,更像是打算就这么一路抱着她走了,虽是刚和好的小情侣,可她哪愿那么黏糊,偷瞄了几眼走在前面偷笑的三人,裴萱萱脸变得涨红,再次拍了拍田渊柏,坚持要自己走。 “谁知道这里安不安全?你自己不也说过,或许莫离在此处设有埋伏?如今,你这凡人乖乖呆在我的怀里,不更为妥当些?” 田渊柏因抱着她分不出空闲的手,便低下头,用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尖,欲图让她安分些。 见走在前端的齐桑徊暗暗笑着他们这对,甚至因为憋得难受,她的肩膀在猛烈地抖动着,裴萱萱的脸瞬间成了绛红色,别过头不去看田渊柏,手不停推搡着,悬空的脚也在来回猛晃,摆出了一副势必要将自己给“摇”下去的架势。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快放我下去!” 田渊柏也拗不过,看她在自己怀中扭得跟条滑溜的蚯蚓似的,只好将她轻轻放下,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眉尾轻挑,扫了前方的计蒙一眼,便阴阳怪气到,“刚见你满脸崇拜地看着计蒙那老头子,怎么?喜欢他的腾云驾雾之术?” “我也会,而且云朵还能幻化成彩云的,比他更好看,更绵软,你喜欢的话,下回我造个更大的给你。” “田渊柏,我看你才是小孩子吧?”裴萱萱咬咬唇,挽着他手臂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却发觉他故意使了劲,整条手臂绷得梆硬,害她反倒吃了指疼的亏。 裴萱萱发誓,若是她现在还有灵力,定会施个“禁言咒”,让这个幼稚又聒噪的男人速速闭嘴。 “不远了。” 计蒙跟着浮在半空的罗盘,便看到趋于稳定的指针霎时又不停转动,似被周遭的灵力影响得紧,本平直的指针逐渐被灵力扭成弯曲状,很难不让人瞧出其中的端倪。 听到计蒙的这番话,在场的五人默契般噤了声,同时屏住呼吸,静待着结果降临。 只听到“咔”地一声,指针如多年未上过油的陈年物件,发出老旧的卡壳声,但没过多久,就消停了下去,尖端直指着绿洲中的一处池子。 纯净的天空被碧蓝的水倒映,水中也拥有着和现实世界同样娟丽的美景,在水中,似乎也存在有方小小的独立天地,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这汪水是障眼法,入口就在此处。”计蒙回身朝身后四人点点头,表情凝重,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但似乎,里面只交叉着几股微若游丝的气息,恐怕他们……” 计蒙还没说完后半句,众人便听到“轰”的一声,池水不知被什么炸开了来,间接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好在田渊柏反应迅速,以最快的速度结了个印,透明的护罩将几人护在其中,避免了一场“水灾”。 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水幕便极速落下,可与其说是落下,倒不如说摊开的水幕是被人从中一刀劈开的。 裴萱萱松开挽着田渊柏手臂的手,警惕地冲着分成两半的水幕眯起眼,只见从里走出个高挑的身影,令她倍感熟悉,又在看清对方的瞬间,裴萱萱绷紧了身体内的每一根弦,整个人仿若成了只炸毛的猫。 “计蒙,许久未见。” 裴御萱轻蔑地环顾了一圈其他人,炽热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计蒙的身上。 她将五行剑挽回身后,攻击的水柱也在她的动作下被敛了下去,独留计蒙那张脸庞印入她的瞳孔。直到裴御萱脑海中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她才缓过神来,语气格外激动,同时情难自抑道:“我很想你,也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吗?” “若是知道,为何久久不愿露面,来看我一眼?” 第161章 相见时难 从没见过计蒙如此愤恨的模样,哪怕是裴萱萱与他的初次相见被其识破了身份,计蒙也是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过分嫌弃,也不会表露得过于喜爱,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无法让人想象出他情绪波动的状态。 但今日裴萱萱算是开了眼了,她诧异地望着计蒙颤抖的身子,只见他双拳紧握,漠然中暗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愤怒,像是对站在对立面的裴御萱控诉着什么。 “你觉得吾还有什么见你的必要吗?” 似乎在忍耐着不将情绪暴露,计蒙声音哽咽,眉头都快要拧成团麻花,甚至在周遭都安静下来后,偶尔还能听到他努力压制情绪的轻哼。 明明是质问句,裴萱萱却偏能从中听到丝委屈,但她若是如此形容计蒙,怕是会让计蒙觉得羞愧难当,所以她在原地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掺和进这件事来。 的确,在面对曾经的挚爱时,不论人或神,都无法能保证自己是清醒的,而那些能清醒面对的,她认为都不能称之为挚爱。 裴萱萱顿了顿,在陷入了几秒的沉思后,忽感到手被什么东西温暖地裹起,侧目望去,发现是田渊柏一脸严肃地牵住了她的手。 临摹着田渊柏的侧脸,裴萱萱低声呵笑,笑得有些悲凉。 是啊,就连她这自诩只对美貌感兴趣的人都招架不住情感的侵蚀,它能磨掉人的傲骨,吃掉人的皮肉,再将深陷“爱”的人重塑成一种奇怪的东西。 第305章 到最后,经历了爱恨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究竟还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亦或者,是被迫蜕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如今连她也弄不清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裴御萱对计蒙的这番话语感到十分不快,眯起眼如即将开爪狩猎的豹,语气尤为不善,“为了找你,我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还闯入妖界,为的就是能快些找到罗盘去寻你,而你,千方百计地龟缩在角落不敢出现见我,怎么?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许过天地的,忘了?” 言罢,裴御萱瞥了眼计蒙身后的裴萱萱,一双美目近乎眯成了一条缝,将裴萱萱盯得后背发麻,但裴萱萱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好处 其实裴御萱早就认出了她,毕竟代表着裴萱萱灵魂的那张脸刻在裴御萱的体内太久太久,就跟田渊柏似的,烧成了灰都认得。 还别说,这两人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搅在了一块,见他们紧紧牵着手,而计蒙却是对她满脸凶相,裴御萱面色阴冷,若非对面还站着个计蒙,她只想当场呕出来。 “田渊柏,你我虽素来不对付,但对于你的品味,我还曾是看好的,可千算万算,我倒是想不到,你竟会看上这么根丑陋的野草。” 言罢,裴御萱掩面抬头大笑,笑得放浪,丝毫不在乎几人的感受,挑衅味也十足,气得齐桑徊和妄念差点就要上前与她打上一轮。 也恰好在这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裴御萱的脑内腾起,“杀了他们”四个字,于她的识海中左右蹿腾,将她的大脑刺激地愈发兴奋,杀戮的欲望飞快涨起,连同体内的灵力,只想与其一起畅快泄出。 “我看你裴御萱,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被裴御萱形容成这般,田渊柏只想新仇旧恨一起算,捏紧的拳瞬间松开,单手便轻易捏了个咒,抱着跟对方拼了老命的气势就要将其挥出。 裴萱萱赶忙将他的手按下,同时用眼神点了点计蒙,示意让田渊柏先冷静,静观其变,田渊柏这才压下怒火,将她死死搂入怀中,脸色却还是黑得可怖。 “莫再执迷不悟了,你错了太多……”计蒙不忍看裴御萱疯癫的模样,稍稍偏了偏头,带了感情色彩的语调听起来使他多了几分人味。 “吾先前为助你登位,也做了太多错事,换得现在的下场,吾欣然接受,可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否则最后魂飞魄散,又落得什么好?” “好?”裴御萱挑眉,即刻反驳到。 “我想要什么好处,你还不晓得?我要这天,这地,这世间的所有所有,都属于我裴御萱的。” 后退几步,裴御萱神情略带几分茫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瞳倏地瞪大,里面写着满满的野心:“我裴御萱,要做这世间最大的王!” 计蒙无奈摇头,痛心地睨了她一眼,“那若是让你……让你为了我,放下心中的那柄屠刀……” “咔”的一声,计蒙的后半句话被锋利的剑刃声生生划断,随之他的一缕白发也跟着掉落,坠入裴御萱的掌心。 裴御萱捏着那束断发,定定瞧着计蒙,并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 “吾懂了。”计蒙失落地摆手嗤笑,膝盖半屈,若非是位仙人,估计此刻早已瘫倒在地。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在裴御萱心中微乎其微的位置,还是在笑这段他仍抱有希望的情谊,计蒙眼眶微红,继而笃定地望向她的脸,她还在盈盈对他笑着,但眼中不再饱含任何感情,计蒙深知两人再也回不去了。 “你裴御萱,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你说的没错,计蒙,果真还是你最懂我。”裴御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表情轻佻地将计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邪恶的气息为她镀上层刻薄的颜色,如一朵变种的雪莲,明明看起来纯白无暇,花蕊里却住满了吃人的虫子。 眼白逐渐漫延出红色的血丝,她的脚仅轻轻一踏,身下的水池便被下了个金色的禁制,原本松动的封印又被其稳固,裴御萱眉头暂且松下,将挽在身后的五行剑扭至身前。 “既然你无法说服我,我亦无法驯服你,那我只好亲手送你一程,反正,世间爱我者众多,我总能再找到一座和你相同的青山。计蒙,这次是你没有选择站在我这边,下了地府,你可别在阎王爷面前说我的不是。” 众人见她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姿势,均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唯独田渊柏还将裴萱萱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她遭受波及。 可裴萱萱也不是傻子,她早有预感会走到如今与裴御萱斗法的地步,只是她没有料想到会在拯救乌泽一众的途中便与裴御萱撞上,但一回想,与其说是不凑巧撞上,倒不如说是裴御萱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早就在这等候他们多时了。 裴御萱手中的五行剑发出火光,脚底缠起池水为她护法,身侧环绕着金色的火花,她的攻击很快,尽管裴萱萱的身前有三个实力不俗的伙伴迎战,她还是担心不已。 “你去帮他们。”裴萱萱拱了拱不愿松手的田渊柏,神情凝重,但对方却淡漠地摇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她半步。 “要是他们三个被裴御萱揍出个好歹来,我就捏死你!”只怪自己现在是个废人,但凡她还有一点灵力,裴萱萱都巴不得能上前迎战,跟曾经的那个“自己”打上一架。 第306章 五行剑似乎被裴御萱驾驭得很好,外加其天生充沛的灵力,释放出的威力难挡,尽管计蒙身为神,但在裴御萱奋力的追击下,抵挡之时也显得有些吃力。 “先带她走,她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场面,将她留在这只会吃亏。”计蒙猛地回头朝田渊柏大吼,他一头白色的长发在裴御萱释出的强大灵力下胡乱翻*飞,露出的那张俊秀的脸却布满了绝望,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裴御萱撕碎。 “不,计蒙!” 裴萱萱大喊,在田渊柏的怀中挣扎,那种被迫分离的疼痛感又刺遍了她的全身,上次她失去的是乌泽他们,而这次,难道她又要失去计蒙他们吗? “主子,快走吧,这柄剑威力巨大,我们有些扛不住了。”妄念嗓子沙哑,像是拼尽了力气在劝她离开,裴萱萱不停晃着脑袋,痛苦不堪。 又一次,难道又一次要让她面对分别吗? “臭女人,还不快溜?平日你那些教我逃跑的本领呢?田渊柏,你快把她拎走,这里我们撑住。”齐桑徊见计蒙和妄念都劝不动裴萱萱,只好也加入其中,结印的双手已被裴御萱释出的灵力反拧大半,再坚持下去,她清楚她的手会被生生折断,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努力劝裴萱萱离开。 “不……不要打了!裴御萱,你先停手,换老娘跟你打!” 裴萱萱不停挣扎,不自量力地要冲出去跟裴御萱拼命,然而裴御萱早已杀红了眼,五行剑释出的色彩混做一块,变作团丑陋的黑灰色雾气将她包起,滋养着她失控的灵魂。 “你以为你打得过她?”田渊柏无奈用出捆仙绳将她捆住,将裴萱萱的头扭到激烈的战场处,“连他们三个都斗不过她,你上去送死?” 田渊柏话音刚落,几道强劲的灵力便朝他们袭来,速度之快,连肉眼都难以捕捉,直到被田渊柏迅速开盾挡下,裴萱萱才知道他们刚刚被攻击了。 “看到了吗?裴萱萱,这就是裴御萱真正的实力。”田渊柏捧起她的脸,睁大双目看着她,却见她已是木然,便心疼地把她抱入怀中,伸出两指,对着前面的三人不停输送着灵力。 “别想着逃了,放心吧,今日你们五个,外加底下那三只不听话的贱东西,我会让你们死得整整齐齐,不会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孤单的。” 裴御萱又向面前挥剑数次,直接拦截了裴萱萱所有的退路,而裴萱萱此刻能感受到,田渊柏搂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先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田渊柏,如今竟都对裴御萱的这股能力产生出了生理性的恐惧,裴萱萱顿时感到万念俱灭。 莫非,他们今日真的会如同裴御萱所说,要交待在这了? 第162章 野草之力 绿意盎然的绿洲被裴御萱释放的混沌之气笼罩,算不上昏暗却也压抑得很,令裴萱萱想起了曾被丁沥关入纯白结界的那天。 气息相似,手法也相似,很难不让裴萱萱联想到此时的裴御萱是借助了丁沥的什么东西复生的。 难道是……凭借了丁沥留下的那颗内丹? 身侧仍抱着她的田渊柏此时正喘着粗气,似乎已是使出浑身力气与裴御萱斗法,可他胸口的伤尚未痊愈,间接影响了他的发挥。外加还要护着一旁的她,一颗心被掰成三处用,论谁都难以撑下去。 “你注些灵力给我,我去试试能不能干扰她。” 眼看搂着她的手臂逐渐脱力,裴萱萱咽咽口水,向田渊柏发出了请求。 “妄想。”果不其然,田渊柏拒绝得干脆利落,又好像在不经意间提醒了他,于是,抱着她的手又恢复了先前的力量,将她勒得有些窒息。 “这样僵持下去,我们五个都得死在这,你借我点灵力,让我试试吧。” 裴萱萱蹙起眉,掌心贴上田渊柏的小臂,尽量放低了声音呵求,“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们死,就让我试试好不好?” “我不会再让你有逃离我身边的可能。”田渊柏鼻腔喷出的气息拍上她的眼皮,暖暖的,让她既感到安心,又有点想掉眼泪。 “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她扭了扭身子,努力展开双臂,环上他的腰际,伏于他的胸膛上小幅度蹭了蹭,“我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遭受危险。” “你是要去挑衅她的权威?裴萱萱,先前你夺她身体,她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那你觉得,当你出现在她的面前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后,她会手软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裴御萱现在可是连计蒙都要杀的!”田渊柏被气得眼睛发红,凤眸朝上挑起的角度更大了,怒不可遏的模样吓得裴萱萱不知该如何应答。 的确,挡在他们面前的三人反而是裴御萱不甚在意的,要说是最恨最想除去的,就当属他们这一对了。 裴萱萱深吸一口气,按住了田渊柏置于她腰间不停颤抖的手,语气柔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但她说得没错,田渊柏,我就是一根丑陋又无用的杂草。乘上了东风,我才能借得她的身躯做了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权利、美貌、地位,经过了这么久,我才发觉它们其实都是罩在我身上华美的枷锁,所以我开悟了。虽入她的身由不得我控制,但怎么说我都算是半个偷盗者,是书页中寥寥几笔的甲乙丙丁,我的出现,或许也只是为了助你能成功斩杀她罢了。” 她咽咽口水,在田渊柏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继续到:“所以,我们不要再逆天而行了好吗?我们让这本书有个好的收尾,让一切回到正轨,你降伏了她,成了这世间最大的功臣,而我也回到我该回的现实世界,摆正歪掉的轨道,让《研婳志》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第307章 “裴萱萱,重复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田渊柏抽出手,冷漠地在她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眼泪直流,却也恰好让她有了哭出来的机会。 “我们还没有能好好过过一天快乐的时光,裴萱萱,你怎么总是这么狠心,为了你心中的大义,总是选择牺牲掉我。” “大不了,打不过我们就躲起来,管他什么世界毁灭,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们躲到海底,躲到天上,躲到一个她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行吗?” 田渊柏见到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心疼地抬指擦去,本来他心口的伤就没好,在看到她的眼泪后,更是抽疼得厉害。 “躲什么躲!田渊柏,你是半仙,也是在书中唯一一个能收拾裴御萱的仙人。”裴萱萱拍开他的手,借机从他的体内捞出丁点灵力,小心翼翼地藏起。 “狗屁的唯一!当初我有说过我要做什么神仙吗?你为什么总替我做决定,你裴萱萱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别人的生死,于我田渊柏何干?”田渊柏显然是被逼急了眼,虽为面前三人灌注的灵力未减,可注意力明显是被裴萱萱夺了过来。 他恼怒地忿忿瞪着她,只想伸手去掏出她的心来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自己的身影。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在面对所有的重大事件时,他田渊柏永远都是被挤到最后一位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裴萱萱非但没有被他的话唬住,被眼泪染湿的双眸竟还焕发出一丝生机,亮晶晶的,满怀希望,笑着望向他。 她努力踮起脚,在田渊柏不解的表情下,于他的脸颊上吻了吻,力道不重,和往日啃咬他的狠力完全不同,与其说是亲吻,倒更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趁对方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时,裴萱萱快速从他的怀中钻出,然后越过面前的三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用刚刚从田渊柏那拿来的灵力对着裴御萱的破绽口奋力一击。 “你给我回来!” 身后是田渊柏的大声吼叫,裴萱萱却充耳未闻,她也曾是“裴御萱”,自然也只有她最清楚,究竟要怎么对付裴御萱本人。 裴御萱没有想到裴萱萱会突然出现,更没有猜到这被她轻视的蝼蚁竟然只需点点灵力,便可扰得她体内的灵力乱蹿。 本无懈可击的水护法顷刻土崩瓦解,同一时间,五行剑被裴御萱失控的灵力无差别击中,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威力也大不如前,而四人的合击也在此时向她攻来,直接将裴御萱震飞了几米。 “裴萱萱!我要先杀了你!” 裴御萱从远处狼狈起身,眼睛早已变作黑红色,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即刻便从灵台唤出天弢罩在她的身周,紧接着提起五行剑就朝着裴萱萱刺去。 虽剑的威力被削减大半,但对面的裴萱萱终归是个凡人,若是生生吃下这番攻击,怕是当场便魂飞魄散,连搜魂的机会都没有。 “别管我,继续揍她。”裴萱萱用簪子簪好的长发被灵力聚起的大风吹散开来,从后看去,如一朵黑色的花,曼丽,充满着生命力,她顺势抬手接起滑落的发簪,利落地将最尖锐的那端冲着裴御萱回击。 剑尖对上脆弱的簪头,孰赢孰输,一见分晓。 身后是四股凝在一块坚不可摧的能量,而身前则是一根毫无杀伤力的木簪,尽管如此,裴萱萱都不甚在意,她只是想告诉裴御萱,哪怕是蝼蚁,是溪边的臭石头,是不起眼的野草,也有反抗的心气。 就算力量微弱如尘泥,她也绝不轻易认输。 电光火石间,裴萱萱没有选择闭上眼,相反地,她瞪大双目势不放过一分一秒,同时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和以前一样,其实她还是怕死的,只不过这一次,她或许可以酷一点,帅气地摆出个离场的姿势,而非憋屈地以自刎的方式来烘托出谁的高光。 “嘭隆隆”的巨响震裂脚下的沙地,仿佛要将站在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卷入流沙中,对峙着的双方势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纷纷朝反方向弹开,包括那卡在中间的裴萱萱。 “咳咳” 喉头呛出大片的鲜血,将沙子染成红河的颜色,裴萱萱动动手指,惊觉还能动弹,便感到十分意外,她竟没有因此重伤而亡。 风呼啸在耳边,带着砂石卷在风中的磨砺声令裴萱萱恢复了些许意识。 忽然,两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护着她的金色的法阵看起来尤为眼熟,外加那一头白色飘逸的头发,矜贵的掌门外袍在风沙里被卷得有些凌乱。 这背影,绝无可能是计蒙。 那便是…… 裴萱萱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鼻子泛酸,混着血腥味的嘴唇上下开合,努力朝着清秀的背影吐出了两字:“师尊。” “你还好吧?是吾来迟了。” 华竹微偏过头看她,但许是深知不可掉以轻心,便没有上前搀扶。 原来师尊,还认得她。 裴萱萱忍住眼泪拼命摇摇头,擦去唇边的鲜血想要站起,但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怎么都使不上劲。 华竹郑声道:“裴御萱,你多次做出有损天筑门门风之事,吾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今日前来,是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前来阻止你一错再错下去。” 对面的裴御萱显然也没落得什么好,似乎也受了不小的伤,布满裂痕的五行剑被她用作拐杖撑起身躯,嘴边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配上那张脸,好似夺命的艳鬼。 第308章 “师尊,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才是你的萱萱,而你护着的,是个冒牌货。” “裴御萱!”站在华竹身边护法的问天明显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喝止住了裴御萱的话,“你做了这么多背叛天筑门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和掌门都均已查清,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此叫唤?” 犀利的眼神一点,问天立马注意到了裴御萱手中的剑,便认出那曾是封印在藏宝阁中的五行剑,怒火上了头,挽起袖子就想上前将其夺回。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帮蠢货,竟妄想阻止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能力。” 颇有种破罐破摔之味,反正裴御萱的事迹全都败露,她也懒得再装出一副门派情深的样子,狰狞的脸虽染上了血,表情却是从容得很,仿若她还留有什么后招。 “二位师尊小心,裴御萱可能有后手。” 裴萱萱小心翼翼地提醒,心中有所预感到裴御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可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所以便拿起手中的簪子,狠狠刺于腿上,以保持绝对的清醒。 然她话音刚落,裴御萱便以最快的速度提起剑猛地攻来,华竹与问天反手加固阵法,金色挟着银色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出,朝着裴御萱的方位回击。 狂沙肆虐,搅乱了所有人的视线,华竹秒开灵台以看清裴御萱的所站的位置,朝大概的方位奋力一击,却发现那处早已没了人影。 问天的反应没有华竹快,导致迟了几秒才开了灵台,所以在见到对面空落落的一片后,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个裴御萱!竟给她跑了。” “罢了,若是此时追上去,他们几个便无人看管,就怕是裴御萱的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华竹冲问天摆摆手,示意放弃追捕。 宏伟大计 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簪子也被裴萱萱扎得深入了肉里,她抬眸望着华竹想说些什么,却**涸在嗓内的血卡住了嗓眼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剩下一声狼狈的呜咽。 看着华竹朝自己蹲下的身子,裴萱萱苦涩的泪珠子便夺眶而出,染了华竹满肩。 最后失去意识前,裴萱萱看见远处碧蓝的天空飞来几只仙鹤,却是再也坚持不住,于鹤鸣的一刻便昏睡了过去,跌入了华竹温暖的怀中。 “别怕,吾带你回家。” 第163章 重逢 失血的同时会带来体温的失衡,裴萱萱被裹在厚厚的绒被中,脑子混沌成一片,偶尔发出几声叮咛。 迷蒙中,她似乎感受到有一只手在轻抚着她的脸颊,熟悉的触感如一盏引路的明灯为她指路,转而逐渐使她恢复了意识醒来。 “小瞌睡虫。” 田渊柏捏了捏她的鼻尖,见她睁眼后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心不禁软了下去,改为用手背贴上她的侧脸,语气温和,“要是你再醒得晚些,我可就要杀去地府把你给揪回来了。” “你我之间还有好多的账要算,赊不得。” 裴萱萱盯着他严肃的脸,以表情来看,他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干。 苍白的唇抿了抿,她强忍着疼痛坐起,在田渊柏的搀扶下倚在了床头,虚弱地抬指点了点他微勾的嘴角:“你没受伤吧?” “有你这位大侠挡在最前面,我能受什么伤?” 田渊柏阴阳怪气地回着,却又怕她当真,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讨厌你。”裴萱萱见他还有跟自己嬉皮笑脸的力气,就猜到他无恙,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得以放下,于是僵着的脸,舍得回了他一个微笑。 “先前华竹让药王谷的人来看过你,你伤得不算严重,但伤口虽痊愈,却也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很。所以这几日,我会做些滋补的吃食给你,好好补补。” 这不提“补”字还好,一提到“补”,裴萱萱立马想起在妖界被田渊柏生拉硬拽“大补特补”的几日,后背霎时冒出不少冷汗,吓得她立马噤了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没声了?” 田渊柏将她的下巴卡在虎口,好奇地冲她眨眨眼,无辜的样子,就仿佛真不知裴萱萱对这“补”字有多应激。 “哦哦,对了,他们怎么样了?”不愿再提及那令她胆寒的字眼,裴萱萱一转话锋,有些担忧地问到。 “都没什么大碍,全多亏了我强大的灵力在后面做支援。”田渊柏臭屁地闭上眼,微微翘起嘴,略带骄傲的语气就好像在跟她讨要一个奖励的吻。 裴萱萱感到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吻了上去,“啵”的一声,以彰显她是有多么地想要“谢谢”他。 田渊柏又抱着她沉默了许久,裴萱萱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享受着二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直到她坐得腰都有些疼了才感到不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说不出口,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别支支吾吾的。 “其实不太想告诉你的。”田渊柏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缱绻的模样让裴萱萱有些心软,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逼他说完,也不像她的作风。 “你心心念念的乌泽他们,都被你师尊救回来了。” 真的假的?! 裴萱萱心中大喜,倏地就从他的怀里坐起,欣喜跃于脸上,还夹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双目放着光,这是田渊柏很久都未见到过的。 第309章 “哼,就知道你有了他们就会忽视我。”田渊柏闷闷撇过头,但又害怕自己看不到她接下来的表情,只好用余光打量着她,像只气鼓鼓的受气包。 “我好开心。” “渊柏,我真的好开心!” 裴萱萱随即搂上他的脖子,忍不住暗暗抽泣,仿佛在漫长的黑夜里独行了很久,如今终于看到了细微的天光,生活也被希望盛满。 “那……去见见他们?” “大家都在等你醒来。” 他很容易满足,既然得到了裴萱萱亲手颁发的“最佳宠爱奖”,田渊柏也不闹了,餍足地埋在她的颈窝吸吮着专属她的气味,声音黏糊糊的,像只慵懒的大猫。 恰逢此时,一道暖洋洋的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了两人的身上,她的双瞳因含着泪光,在光线的折射下得变得闪闪的,只可惜,光亮仅维持了几秒,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顷刻间便占据了她的心房。 实在太幸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幸福的感觉。 算上现世的时光,她算是颠沛流离了小半生,所以对于这种少有的幸福已是陌生得很。当再遇到,裴萱萱第一时间便是感到不适应,甚至提前开始担忧眼前的盛景,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黄粱美梦一场。 “渊柏,你要不掐掐我,我不会在做梦吧?” “我k!我是让你掐我,你竟然下死嘴啊?” 她就不应该指望这臭男人能怀什么好心思,红色的牙印明晃晃出现在她洁白的脸上,裴萱萱气得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砸去。 “我想让你清醒些,好让你知道这就是现实。若还嫌不够,我不介意在左边再来一口。” 枕头在田渊柏的眼皮子底下擦着他的身侧飞过,这种小打小闹,他甚至都不惜得动用什么灵力,身子朝一侧偏,便灵巧地躲开了。 “只是觉得有点像在做梦,飘飘忽忽的,太美好了,不真切嘛。” 裴萱萱勾勾他的小指,笑意盈盈地摇着他的手臂,眼睛湿漉漉的,让田渊柏一个没忍住,在她的眼皮上啄了啄。 “那是你以前得到的感受少,我答应你,在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努力让你体验到这种感觉。”他揉了揉她的脸颊,额头与她的额头抵在一块,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裴萱萱在想,要是此时此刻的时间能静止下来,那该有多好。 趁着天光正好,气温还残留有余温,田渊柏给她裹了身厚衣服,便将她抱至前厅。 坐在前厅的人不少,裴萱萱环视了一圈,看到大家整整齐齐地站在原地等她,鼻子是酸了又酸,体内的水都要被今日流的眼泪珠子榨干了。 “主人!” 乌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见她出现,便扁起了嘴,虽面前的裴萱萱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但他一眼便能认出是她。 他一瘸一拐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泪,未成想自己也是没忍住,和她相顾流起了泪。 好在乌泽手中还撑着拐杖,否则差点就因为情绪过激而摔倒在地,踉跄了好几步,才被般若扶好站稳。 “宝贝,你的脚怎么了?”裴萱萱担忧得以最快的速度从田渊柏怀中跳下,颤抖着去抱上乌泽,心中开始责怪起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为了让你心疼他,没治好腿就一蹦一跳非要闹着来见你。” 般若无奈摆摆手,搀着两个病恹恹的人到一旁坐下。裴萱萱顺势捏了捏般若的手,发现他还是一如往日那般盛气凌人,便知晓他没受什么重伤,紧绷的心也舒缓许多。 刚一坐稳,裴萱萱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便猛地被人抱住,那人的头抵上她的肚子,脸埋入她的腿间,正独自默默抽噎着。 裴萱萱揉着那人的发顶,眼神慈爱,只需一秒,她就认出了此人是芙蕖。 “还好你没事。”芙蕖抬起头,目光柔和,裴萱萱却惊讶地发现,芙蕖脸上竟出现了道深深的伤疤,从她的额头划至嘴角。 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般? 裴萱萱心如刀绞,眼泪一波又一波地落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裴御萱要将它们弄成这样,既然它们几个曾跟在她的身边,哪怕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她无法理解裴御萱怎么能对他们下此等毒手! 芙蕖的双手死死抱着她的腰不肯放,仿若担心下一刻她会离开自己,裴萱萱的心软得化成了汪春水,忙安抚到:“我不会走的,这次,我会和你们共同面对。” “我们不肯听她的话,她就要杀了我们。”芙蕖抽抽搭搭,抚摸着脸上那条深深的疤痕,语气间,对裴御萱满是憎恨。 乌泽羡慕芙蕖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趴在裴萱萱的身上,嘴角委屈巴巴地朝下拐,吸了吸鼻子,接上了话茬。 “前几日,她或许是打算对我们来个最后的清算,但可能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你们要来,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那守了你们几日,这才没来得及对我们下手。” “那你们的脸和腿,有希望能治好吗……”听闻裴御萱要动手杀了它们,裴萱萱气得现在就想去将裴御萱给千刀万剐了。 “可以的可以的,刚刚南星哥已经带其他弟子回谷中帮我们想办法了。”乌泽频频点头,他既希望裴萱萱能对他多挂心,却又不忍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这种拧巴的苦楚,堪比他受过的所有伤。 第310章 见裴萱萱的脸色有所缓和,乌泽才松了口气,挠挠头,“反正我们都是妖怪,哪怕是个长短腿和小花脸,也不重要啦。” 此生此世,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地被囚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不得翻身,如今能回到裴萱萱的身边,能见到她,乌泽其实就已经满足了。 乌泽在乎的,是心灵上的空虚而非**的疼痛,所以当他再次见到裴萱萱的一瞬间,那些曾经的伤痛,在心中都已经释怀了。 “谁说不重要的!”裴萱萱刚熄下的怒火顷刻又涌上,她摇摇头,表情坚定,“从一开始,我便把你们都当做是我的家人,而非什么妖怪,所以你们的一切,在我心中都很重要。” 说到最后,裴萱萱有点哽咽。 在这虚幻的书中世界,她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的人记挂着她。 亲情、友情、爱情,她本以为这些东西都不会和她沾染上半分关系,她曾笃定地认为,只有拥有了无上美貌之人,才配有以真心换真心的资格。 所以她渴求她期盼,能得到世间最美丽的脸庞。 她担忧她汲汲营营,每日活在失去美貌的恐惧中不得安生。 可她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不论她是谁,不论她高矮胖瘦,美丽还是丑陋,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世界里,只要坚持做最真实的自己,总会有人不遗余力地去爱她,所以她也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再轻易地放弃这条生命,也不要轻易地丢掉活下去的勇气。 哪怕长路漫漫,凶险万阻,头顶的天空昏暗阴郁,也定会有人寻着灵魂的味道,翻过重重高山,趟过湍急险恶的河流,不远万里,只为灵魂相锲的人而来。 第164章 萱花草 天筑门的风景裴萱萱已是许久未赏了,可惜遭遇了母泉的一波重创,石子路上的枯叶已腾不出多余的弟子来清扫,以及路边的几棵半死不活的树和枯萎的花,都时刻在向她透露着天筑的衰败,令裴萱萱感到无力。 之前从华竹的口中得知,弟子确如传闻所言死伤大半,而原本偶尔会闹哄哄的门内,此时也冷清得很。 裴萱萱跪在弟子们合葬的坟包前,点燃了三炷香,刚插上,香灰却弹了她满手,烫起了无数个小小的水泡。 “嘶”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跪在坟前时间久了,裴萱萱感到膝盖有些酸胀,虽然外伤已痊愈,但内伤还在,前日南星来问诊,只说她是气血两亏,得花上好些时日从头到脚地滋补一轮,才能有所好转。 她这辈子最讨厌吃药了,所以也只随意应付了他几句,收下了南星递来的药包,便将他送回了谷中。 从坟地离开,裴萱萱意外望见路口处站了个人,仔细瞧去,发现是田渊柏拎着一件皮毛斗篷,似乎在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 裴萱萱缓缓朝他走去,嘴里哈着气,白色的雾从她的嘴中呵出,像团雪白的兔子。 “没穿够就出门了,身子还要不要了?”田渊柏见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来气,不由分说便将手中的斗篷为她搂上,许是带有几分报复心理,连带着她的头都给蒙了进去。 “想闷死你老婆我啊!” 裴萱萱嘟着嘴掀开,却落入个温暖的怀抱。 田渊柏的心跳总能安抚她急躁的情绪,裴萱萱伏于他的心口,静静听着“咚咚”的声音,心中的愁云便被驱散了几分。 “那里只有首席弟子和掌门能进去,本想拿进去给你的,但转念想想,似乎确实不能打破这规矩,便守在门口等着逮你了。”田渊柏随意挑起她几缕头发,又将其拧成一股,虽言语不善,但从语气听来,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要是当初……能再早一点识破莫离的诡计。” 裴萱萱睫毛颤抖,显然不太想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时光。 “世间没有早知道的,萱萱,你已经为了挽救母泉,做了太大牺牲,尽力便好。” 离开坟场后,田渊柏无意看到她的发顶落了霜,尽管心在调笑着她的冒冒失失,但手却先一步伸出,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用灵力为她晕开了霜,同时将化出的水烘干。 感到一股暖意流过,裴萱萱抬头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额间的堕仙印记已经淡了许多。 “问天帮你压制了多少?什么时候才能做回正常的半仙?” “嗯……”田渊柏摩挲着下巴,在思考怎么开口。 “他说只要一心向善,不要有偏激的想法,和以前一样,朝正道修,就能恢复如初。” “真的?那太好了!”裴萱萱开心地就要跳起,紧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起在原地转了几圈。 “满意了?” 好几日了,才看到她笑得那么真切,田渊柏的心情也大好,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 “田渊柏,以后你一定会成为个……” 裴萱萱刚张口,岂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听到“轰”的一声,仿佛是从掌门正殿处传来的。 待二人赶到,却见华竹站在被炸得只剩下骨架的殿前叹气,裴萱萱和田渊柏互看了眼,牵着手向华竹跑去。 “师尊,这是?” 裴萱萱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师尊刚刚还待在殿内休憩,后果会如何。 虽华竹贵为神仙,但按这还未灭下的火来看,并不似凡间的火,更像是由灵力变出的火。 第311章 “吾没事,但被人挑衅至此,着实是忍无可忍了。” 华竹拍拍裴萱萱的肩膀安慰着她,恰好其他人也在听到巨响后赶来,忽然间,殿前就站了近乎十人。 “神尊没事吧?” 乌泽拄着拐杖却是跑得比谁都快,颇有势必压他人一头的风范。裴萱萱定睛一瞧,才发现他脚下踩着几十只小水人,水人正抬着他一路狂奔,犹如乌泽踩着双溜冰鞋,滑稽极了。 “一看就是裴御萱的手笔。” 般若释出火焰,将面前的灵火毫不留情地吞噬,沉吟了几秒,便肯定地朝裴萱萱点了点头,“就是她,她的灵力,我不会认错。” 就在般若刚将火灭下,数十团金色的如烟花状的不明物便毫不留情地向他们接连攻来,但与其说是进攻,倒不如说是意欲将他们围困起来。 计蒙见此*,反手唤出几座低矮的土壁将其拦下,但那东西似乎威力巨大,令他都落了几滴冷汗。 “想不到般若还记得我的气息,竟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哎呀~真是头疼。”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裴御萱站在远处高高的树顶,手中还是持着那柄五行剑,只不过,剑面上多出了从未见过的纹样,而原先剑上的裂纹,似是被其遮盖住了。 裴萱萱眯起眼,以她对察觉灵力的敏锐程度来看,那柄五行剑不好对付,可能是被裴御萱有所加强过。 “你师尊待你不薄,但你竟为了一己之私,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裴御萱,今日我便替掌门好好收拾你。” 问天第一个出手,而能登上长老位的,果真实力不凡。 众人见其抬手便能唤出几道银灰色的灵力,灵力借势乘着风,“簌簌”向树顶攻去。 以前问天惯着她宠着她,虽偶尔会哀伤自己不够格成为她的师尊,但亦将她视作最心爱的弟子,是门中的希望。可惜啊可惜,时光转眼而过,问天也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她兵戎相见。 “问天,你也曾待我也不薄。但那又如何?你们不愿顺我的意,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切阻碍我成王者,全都得死!” 裴御萱被问天的灵力打得连连后退,灵力击穿了围墙,将掌门殿的整个前院扩得极大。 华竹松了口气,只庆幸早已做好准备,将门内众徒迁徙到了别处躲藏,这才避免了伤及无辜。 坍塌的围墙激起浓重的烟雾,众人开了灵台才看清裴御萱的身影,她此时正站在试炼场的香鼎上,眯起眼,像位正在享受着香火的神,耀武耀威地把玩着手中的剑,仿若刚才猛烈的一轮攻击,对她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还以为她是被打退了有所畏惧,岂料,裴御萱下一秒便提剑随手一挥,巨大的水柱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五行剑变得这么厉害了?” 善水的乌泽吃力地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施法抵抗,但很快便败下阵来,压根阻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攻击。 “让开,我来。” 齐桑徊从后面赶来,搀起摇摇欲坠的乌泽,于怀中掏出符咒,朝天肆意一抛,道道用她的血液纂写的符纸没入水中,顷刻间便将这股浪潮转移至了别处。 “能人真多啊。”裴御萱抚摸着剑柄,眼中藏有不快,那将她托起的木元素随即抻出千根如榕树般粗壮的根枝,从地底钻入,又于瞬间从地底钻出,出现得突然,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般若,快烧死这些东西!”乌泽被恶心的树根缠得吱哇乱叫,却被般若赏了个眼刀,不情不愿地抬手用妖火烧炼,只是一时半会,密密麻麻的树根蔓延过快,般若没有能快速清除的办法。 裴萱萱用着田渊柏那柄不甚趁手的藏锋胡乱削着,嘴里也在骂骂咧咧:“裴御萱,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鬼法子,仅凭这么几日的功夫,竟又向上修了好几层。” 但面对裴萱萱的质问,裴御萱只轻笑了声,意在嘲讽,便从远处缓缓踱步而来,扭着柔软的腰肢,看起来不像在斗法,倒更像在大街上挑选喜欢的珍玩,修长的手指一一划过众人,最后指尖落在了裴萱萱的脸上。 “裴萱萱,你是永远都无法超越我的。你我之间,不过似路边的狗尾巴草和天上的日轮,哪有可比的意义?” “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没有耐性同你说道说道。” 裴御萱眼看着树根将所有人都困住,便起了玩心。她生平最喜欢看自己讨厌的人被折磨致死,田渊柏如是,以往意图和她抢功的同门也如是。 “知道自己输在哪吗?你输在没有人愿意为了你去死。” 裴御萱捏起裴萱萱的脸,命她直视自己,美丽的瞳孔失去了唯一生而为人的丁点人性,里面只剩贪欲和兽性,哪怕这张脸曾是裴萱萱最为珍爱的东西,此时此刻,却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五行剑,你们都不会使,可我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是我发掘出了它最完美的状态,又凭什么还给你们?” 这句话显然是对问天说的,而一旁的问天只从鼻腔哼了一声,不屑理会她的这番谬论。 “还记得你的莫离师弟吧?” 提起这个名字,裴萱萱火气就蹭地往上走,正要开口问候一下他们祖宗十八代,裴御萱捏着她脸的手便暗暗使劲,裴萱萱听到自己下颚发出异响,怕是被裴御萱捏错位了。 “他和旭戈那老头,为了助我一统天下,不惜抛却**,跳入熔炉中祭了剑。” 第312章 “你说什么?!”华竹和问天异口同声,眼底闪过丝诧异。 “若非有他们相助,我的宝物能发挥出如此威力?”裴御萱双手抬起,头颅高傲地扬起,同时操控着树根缠上裴萱萱的脖颈,好像要勒死她。 “裴御萱,你想杀的人不是我吗?放了她。” 田渊柏见裴萱萱被裴御萱折磨得不轻,般若的妖火烧得太慢,也不知何时才能让众人脱困,情急之下,他只能作为箭靶,好争取多些时间。 “哟,又在我面前上演什么情深戏码?” 裴御萱用五行剑挑起裴萱萱被勒得涨红的脸,剑尖擦过她的喉咙,在上面划出道浅浅的血痕。 “裴御萱!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田渊柏气极了,扭着身子想挣扎,却感觉越来越乏力,并逐渐开始使不上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忘了说了,这树根能汲取你们的灵力,挣扎是徒劳的。” 裴御萱揉搓着宽而粗的树根,紧接着,被她抚摸过的树根在刹那间变得更粗壮,死死勒着裴萱萱的脖颈,她口中仅剩不多的氧气也消贻殆尽。 “师……师尊……”裴萱萱拼尽全力侧目望了华竹一眼,华竹即刻露出不忍的表情,但她坚毅的目光像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叹息一声,缠绕于身上的树根立马炸开,华竹也重获了自由。 “不愧是师尊,实力比当年还要强了不少。” 裴御萱怕被波及,迅速飞至远处,也在这时,般若的妖火将众人身上的树根全都烧毁,裴萱萱在噎气前一秒,终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故意拖着时辰?那又有何用?早死晚死,你们今日都得死。” 裴御萱又朝后退了几步,才惊觉已是退无可退,趁她愣神的几秒,裴萱萱与华竹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华竹手中快速结印,一个庞大的金色阵法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脚下。 裴萱萱:“得亏你废话够多,否则,这阵还起不来呢。” 风呼啸着,将裴萱萱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而站在原地的其他几人也像是相约好了一般,各自站在阵法内的各个点位,以裴萱萱为中心,一人护着一个卦位。 “噬魂阵?”裴御萱不可置信地瞪着华竹,又忽而放声狂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向来自诩正义的门派,竟也会使出这种邪魔歪道,你们知不知道开启这个阵,可是需要生祭的。” “当然知道了。”裴萱萱笑得坦然,在身后几人的惊异下继续到:“噬魂阵,开启需得攒到被吞噬者足够多的灵力,而这还不够,还需得在阵眼处留有一个用以生祭的没有灵力的活人,否则,阵法无效。” 听完裴萱萱的解释,田渊柏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她欺瞒了,忙愤怒地在她身后嘶吼:“裴萱萱!你当初跟我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可阵法已完全开启,说再多也无用,田渊柏直到发现自己被阵法锁住了手脚,只有清明的灵台融合在阵中,他才明白,就算他想要阻止这一切,却为时已晚。 “别以为这样就能收掉我。” 裴御萱的瞳孔被黑色完全覆盖,身周散发出腥臭的妖气,华竹震颤,没有预料到裴御萱竟吸收了如此多的妖怪精气来与之抗衡。 身为阵眼,要承受的自是要比其他卦位来得多,阵法还没完全启动,裴萱萱便开始狂吐鲜血,和裴御萱的眼睛一样,血液黑得如看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死神的黑袍,如同甩不掉的阴影笼罩着她。 “开阵!” 裴萱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含着血的嘴大开大合,金色的阵法漫延至整个天筑门,裴御萱遁无可遁,慌乱中开了天弢护体,然后用手中的五行剑将所有剑气聚集在一处,死命着蓄力,意图朝裴萱萱的阵眼位置来一次最后的攻击。 霎时,天空降下两道天雷,雷光是金色的,和阵法的颜色相合,直接打在了裴御萱的身上,将她的魂魄击穿,整个人当场被雷电击打得四分五裂,身首分离,但她挥出的最后一丝剑气,还是不偏不倚地对准了裴萱萱,径直向裴萱萱没头没脑地撞来。 天上的雷声阵阵,裴萱萱闭上眼,清楚自己不论是生祭还是剑气,都避无可避,索性选择站在原地等死。 又是“轰隆”一声,这道雷比以往她听到过的都要响,像是为她奏起了一首亡曲。 她默默等待结果的降临,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终于,这个世界要被她掰回正轨了,而她死后又会往何处去呢?她也不清楚。 “你想献祭?又想和上次一样留下我一个人吗?” 雷声掺入了熟悉的男声,裴萱萱猛地睁眼,发现田渊柏不知在何时逃脱了阵法的束缚来到了她的面前。 努力咽下口中的血,想呵斥他赶紧闪开,但田渊柏怎么都推不动,只死死抱着她,像在和她道别。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裴萱萱。” 田渊柏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环绕,裴萱萱抬起头,便看到金色的雷向她劈开,突然,体内传来股暖流,确切来说,更像是强大的灵力正被灌入她的身体。 不对,田渊柏将自己的灵力全都渡给了她,那这不就意味着…… “不!不要!” 裴萱萱吐出口中的黑血,拼命摇着头,但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多,甚至有要漫出来的感觉,她抱着田渊柏,知道这个疯子是说不通的,便誓不放手,抱着索性和他一起死的心态。 第313章 哪知在最后一刻,田渊柏竟还有力气推开她,她太久没有用过灵力了,时间长河里,她忘了如何结印,所以就连最简单的术法她都使不出来,也无法再将田渊柏拉到自己的身边。 五行剑的剑气比雷电先一步到来,他挡在了裴萱萱的面前,用身躯拦下黑灰色的五行术式,这具没了灵力的躯体,在被剑气击中的瞬间便碎开大半,紧随着一道金雷砸下,将田渊柏的身子捶打得不成人形,半个身子都已呈泥化。 阵法完美开启,完美结束,一切都回归于平静。 裴萱萱木然地跪在田渊柏身侧,眼泪吧嗒吧嗒砸在他尚存完好的脸上,他还残存有一丝气,但眼睛已失明,只有感官还没有被完全切断。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破碎地倒在面前,随即大叫着,疯吼着。 世界已经回归了正轨,可她崩溃的心已经无法再回到正轨了。 “田渊柏!为什么!” 抱起他所剩不多的身躯,裴萱萱眼睛不敢多眨,在他的脸上连续落下无数个吻。 “我才……我才不要再一次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田渊柏努力按传来的声音去估算她脸的方位,然后仰头笑笑,一如裴萱萱初见他时笑得那么灿烂。 但也不对,他们初见的时候明明是剑拔弩张,没有一丁点的爱意才对。 裴萱萱觉得自己要疯了,但也在此刻,她才确切体会到田渊柏在那时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感受。 “我的萱萱……才不是什么野草呢。”田渊柏伸出仅剩的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 “你是最美丽的花朵,是我寸草不生的世界里,唯一存在的萱花草。” 随即,他又抬指点点天空,裴萱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觉天上的乌云早已散去,碧蓝的天空中,悬挂着一朵美丽的彩云,而那朵彩云,是萱花草的形状。 “看吧,我没有骗你,我说过,我也会腾云驾雾,还是最美的彩云。” 田渊柏为她拭去不断滴落的泪水,却发觉怎么都擦不完,无奈地笑了。 “完成你最初的梦想吧,萱萱不是最想做天筑门的首席吗?那我希望我的……咳咳,萱萱……” “不要再说了,求你了。”裴萱萱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希望我的灵力,能护佑萱萱,永远平安快乐。” 田渊柏说完这句,便没了气息,一直在为她擦泪的手指也瞬间垂下,砸在了她的腿上。 “田渊柏!田渊柏!” 裴萱萱差点要晕了过去,但怀中还抱着田渊柏,她只能强忍着晕眩,逼迫自己撑着。 伴随着脑袋的嗡鸣声不断,就像裴萱萱当初刚穿进书中那样,令她感到苦不堪言。 这时,一个专属人工智能的机械声从头顶传来,这是裴萱萱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系统的声音:“宿主通关目标已达成,正在尝试将灵魂送回原世界,但宿主仍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继续冒险。” 十秒的倒计时很快,裴萱萱想都没想,在两个选项中快速选出了其中一项。 她呆愣地抱着田渊柏的尸体,眼神冰凉得失去了任何情感,众人围在她的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而在大家都不曾注意到的角落,一个被摔落在地的翠绿的壶正闪着诡异的光,哪怕它身上裂痕无数,却也看起来不似人间的凡物。 大地又回归往日的安宁,清风拂过,吹动了树丛下一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柏树。 它枝叶繁茂,在未来,定是会长成棵参天大树。 至少,掠过的风和飞过的鸟儿,都是这么认为的。 =========================================全文完============= 第165章 番外 苑落一地枯黄的树叶踩起来嘎吱嘎吱作响,裴萱萱觉得很解压,正提着长裙反反复复在上面走来走去。 她刚从掌门殿回来,在听了华竹的一顿唠叨后,她最后能记住的,也只有华竹跟她说的“先回房休息吧”几个字。 “主人,我们方才下山一趟,买了好多好吃的给你,你干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吃啊。” 乌泽从待客厅探了个头出来,紧接着是般若的头,芙蕖的头,妄念的头,四妖叠在一块,怪可爱的。 “你们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裴萱萱笑笑,挥挥手把他们给打发了回去,自己则继续站在苑中枯等,但若要问她在等什么,其实她也不清楚。 距离田渊柏离开她已经过了五十余载,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无限的空耗光阴是最折磨人的,裴萱萱不知时间的尽头在何处,而强大的灵力又赠予了她最大的惩罚——长生。 “今天不去炼药房守着了?” 齐桑徊从苑外大门风尘仆仆赶来,见裴萱萱一个人傻站在院子里,不禁蹙起了眉。 她前几日刚完成了在人间的课题,功德圆满,寿终正寝。 而身为堂堂一届齐国英武的女皇,她赢得了万民的爱戴,在位期间,齐桑徊致力于开设女学堂,而皇椅下的群臣,也有大部分是从学堂中走出的女性人才。 所以在她死后,齐国的子民硬生生将她供成了个仙人,香火更是绵延不绝,导致当时在齐桑徊风光大葬时趴在她棺材上痛哭流涕的裴萱萱,如今看起来像个大蠢蛋。 “待会就去。”裴萱萱睨了齐桑徊一眼,见她手拎着个酒壶,透明的玉瓶装着香醇的酒,使裴萱萱咽了咽口水。 第314章 最近她被齐桑徊带坏了,只要是闲下来不用处理门内的麻烦事,她时不时便会来上几口。 “来点?” 齐桑徊拿着酒壶在她面前甩甩,酒咕噜咕噜的撞击声很清脆,但裴萱萱这次竟意外止住了,摇摇头,起身就要去炼药房。 “喝了酒不方便去里面,等我回来再陪你喝。” 丢下这句话,裴萱萱便离开了。 在走去炼药房的路上,一只羽毛柔顺的报春鸟拦住了她的去路,鸟儿在看到她后便叽叽喳喳叫着,颇有种,若是裴萱萱不将它好好摸一通,它便誓不罢休。 “辛苦啦。”裴萱萱遂了它的愿将它揉搓了一番,待到整只鸟鸟毛都被挼炸了毛,她才从鸟儿的脚下拿出信来。 将信展开,一如既往清隽的字体和万年不变的开头,甚至都不必猜的,必定是计蒙在跟她报平安。 自那日之后,计蒙回归了焘芸村的山谷,但当时他已是离开那处太久,身为山神,裴萱萱担忧他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惩罚。 但奇怪的是,惩罚并未降临,就仿佛约束对于计蒙已经失了效,他现在是自由的。不过计蒙终究是个责任心极重的大神,所以哪怕没了约束,他也还是乖乖回了山,而裴萱萱也怕与他没了联系,便养了只报春鸟,常常与他保持联络。 此番信中提到,计蒙被应允每年可离开焘芸村山谷三个月,只要能及时布雨,不玩忽职守,这三个月他便是自由之身。 “yes!” 裴萱萱在原地捏了捏拳头,开心地把信叠好放入袖中,决定晚点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大家,再商量是否要为计蒙单独办一场“迎接会”。 “但是乌泽和般若这两个家伙,要是知道我单独给计蒙筹备什么,估计又得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偏袒计蒙了。” 她一路嘟囔着,不知不觉竟就走到了炼药房门口。 南星见她今天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蔫蔫的,还以为是她最近处理门内的事务太多,便担忧地迎上去,左手捏着张纸,右手掐着支笔,说着就要给她开个处方单。 不是,大哥,你做神医做上瘾了? 裴萱萱抽抽嘴角,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不用那么麻烦,便一脚踏入房内。 这间炼药房是华竹额外腾给她的,他见她困在思念中郁郁寡欢,所以将门内一间不常用的空房子拿来给她做炼药使用。 不过这仅仅是对外的宣称罢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间炼药房,是给裴萱萱用以复活田渊柏使的。 但想要复活一个人谈何容易?尽管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随手一挥便可以将活生生的人变回来。 裴萱萱望着炼药炉的盖顶上放置的捉妖壶,翠绿的壶体满是裂痕,但也不影响它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这捉妖壶是在那日之后,弟子们清扫战场时发现的,当时刚交到华竹手中,第一时间便被转送到了她这里,只因壶中收有田渊柏的几缕神魂,所以裴萱萱才能凭借这个微乎其微的机会,熬过这悠长的岁月。 “师姐,这壶的光线好像变暗了。” 虽然南星知道这么说会引来裴萱萱的不快,但事实确实如此,经由他这么一提醒,裴萱萱默然望向壶身。 想来,这捉妖壶也是陪着她度过了很多时光,有好有坏。 起初她看到这壶还怕得很,就跟田渊柏一样,现在看到壶身浑是裂纹,就像是看到了位垂垂老者,满脸皱纹地看着她,在时间中和她对话。 “南星,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裴萱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哽咽,而南星也不是傻子,于是点点头,还在离开时懂事地为她关上了门。 “我为你炼了具身体,但估算着你可能不喜欢,毕竟那东西和人类的**不同,梆硬得很,跟我以前啃的大法棍似的。可肉身重塑不容易,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可以,你就先回来凑合着用呗……至少,至少让我能见到你啊。” 她越说越想哭,独自待着时,眼泪也总会在眼中打转,哪怕她每次都在努力转移注意力,可脑子总会控制不住地想他。 “田渊柏,你这个讨厌鬼!我最讨厌你了!” 世间最无能为力的事便是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裴萱萱突然感到胸口传来闷感,接着干咳了几声,又害怕情绪波动过大从而晕在这,裴萱萱不敢再看那逐渐暗下的捉妖壶,选择去炼药房的后院散散心。 来到后院,这里空荡得除了草坪,便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柏树,裴萱萱走得有些踉跄,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干,直挺挺的树给了她难得的安全感。 不对,怎么摸起来手感和以前不同? 裴萱萱忽然警觉,便弓起指敲了敲树干,才发现这棵柏树竟只剩下外壳,内里似乎被什么掏空了。 “怎么会这样?!” “不!” 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令她绝望地捧起脸崩溃大哭起来。 “嗯~本来还想晚点出现,反正有人说最最最讨厌我了,但是眼泪可不是这么说的哦,萱萱口是心非的臭脾性得改改了。” 曾在梦中反复听到过的声音冷不丁从裴萱萱的身后传来,她被吓得汗毛竖起,又在分辨出来者的瞬间回头。 朝思暮想的脸庞出现在裴萱萱的面前,只不过可能是刚化形没多久,身体还有些僵硬,朝她伸出的一双手卡在半空,抬不起也放不下。 第315章 “渊柏?” “真的是……” “渊柏?!” 裴萱萱双唇颤抖着,哪怕对方是什么来骗她的怪物,她也顾不得太多,便朝着那身影狂奔而去,一头撞入对方的怀中,放肆地哭了出来。 “讨厌我还搂那么紧?” 田渊柏显然还未完全适应,只能僵硬地搂着她,他想和从前一样为她拭去眼泪,又发现手指僵得难以动弹,遂放弃之,便笑眯眯垂下头,用嘴唇替她擦起了泪。 “抱歉萱萱,我神魂不全,这才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其实我化形有几日了,但又怕你早已将我忘了,便一直逃避着不敢见你,恐惧接受现实。” “我现在这个模样,定是丑陋得很,跟棵枯树似的。” 他有点害怕直视裴萱萱的眼睛,踌躇之际,后脑勺却猛地被她一压,冰冷的唇被她的温暖顷刻覆盖,田渊柏深深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每个表情动作。 “怎么暂时借身于一棵柏树,你就真成了块木头了?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忘了你?” 裴萱萱没好气地轻手敲了敲他的胸膛,只恨不得能变出根锁链来将他锁住,担忧他再次离她而去。 “田渊柏,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要一起度过,你答应过我的,难不成就因为睡了几十年,你就不愿认了?” “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什么青蛙癞蛤蟆,我裴萱萱也不在怕的,我只要田渊柏,只要你是我的田渊柏,我就永远爱着你。” “萱萱……我答应你,永远陪着你,不走了。” 田渊柏的唇贴上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誓言般的吻。 远方有几只大雁归来,衔来几枝带花的春枝。 暖春去了又来,枯木逢春,柏树也抽出了新的枝丫,而挂于树上的一张张用红线串起的祈愿符纸,也为纂写它的主人实现了心愿。 春光正好。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