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许愿机的我看到双黑名场面后》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许愿机的我看到双黑名场面后》作者：kendmr【完结】 文案: ——提问：男友疑似在你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另寻新欢，新欢还是个男人，该怎么办？ ——当然是锤爆狗男男的头。 复仇者监狱内，叶月将「为爱屠龙」的照片撕成粉碎，立刻答应彭格列提出的霸王条约，从蹲了四年的监牢中出来。 她原本打算调查清楚「为爱屠龙」的始末，再考虑是锤爆几个人的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直接变成排列组合式互绿—— 某人虎：叶月小姐不是哒宰桑的前女友吗？ 某石板：难道不是某人先绿了叶月？（掏出证据「为爱屠龙」照片） 某幻术师：kufufu，某位重力使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对我可爱的弟子做出“那种事”。 某干部：真是造谣一张嘴。依妾身看，明明是彭格列的雾守夺走了我们干部的爱人。 再后来—— 啾也：其实我是黑x党。 叶月：好巧，我也是黑x党。 啾也：？？？ 啾也：其实我不是人。 叶月：好巧，我也不是人。 啾也：！！！ *食用须知* 1.cp啾也 2.女主本体「书」，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人生活 3.可能出现各种排列组合的奇怪cp，都是剧情需要，不盖章 4.世界融合，部分设定和时间线有一定改动 5.榜前日更or隔日更，榜后随榜更 ——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少年漫 文野 轻松 主角视角:叶月（hatsuki）中也 其它：头顶剑，手搓火，异能文豪 一句话简介：非人类恋爱指南 立意：许愿机都是骗人的，实现梦想要靠自己 第1章 「有人来了。」 精神世界内，坐在叶月对面的女子发出提醒，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有人来了，可能是彭格列的人。」 女子再次提醒。 「逃避可不能解决问题。」 叶月抬起头，像鸵鸟终于从沙子里伸出头，愿意直面所害怕的事物一样，看向对面的女子。 “所以，我才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见到你，谢匹拉。” 谢匹拉，叶月被关在复仇者监狱的第一年，在精神世界遇到的女人。从外貌到名字，她都和意大利mafia家族基里奥内罗的创始人，世界基石监测者之一的谢匹拉·基里奥内罗一模一样。 但是叶月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谢匹拉，真正的谢匹拉早在几百年前就过逝了。她只是借用了谢匹拉的名字和样貌，世界基石——7的3次方的意识投影。 73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和想法，却能够洞悉人心。因为在她面前撒不了谎也藏不住事，所以叶月才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谢匹拉。 不过见都见到了，再逃避也没有用。 叶月直起身，抬手将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坦言道：“我又做梦了。” 「是什么样的梦呢？」 叶月垂下视线：“和之前一样的梦。” “我出狱见到中也。他知道我是因为毁灭数个mafia家族，伤害诸多无辜者才进的复仇者监狱。结果为了出狱，我竟然还加入mafia，他很失望。” “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机会，他反问怎么给我机会，然后把我锤进墙里……” 「噗——」 清脆的笑声突然传来。一双白皙纤长的手臂越过叶月的肩膀，从身后圈住她。 「难道不是你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然后把他锤进墙里？」 梦境的真实走向被戳穿，叶月无奈地瞥了一眼银发银眸的女子：“蒂雅，梦境是人类的隐私，你不应该随意窥探。” 「可你不是人类呀。」 以克罗蒂雅·威兹曼的形象现身，德累斯顿石板的意识松开手，转身坐到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叶月收回视线。克罗蒂雅屁股底下的椅子随之消失，她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叶月？」 克罗蒂雅双手撑着坐在地上，眨巴着双眼，疑惑不解地看着叶月。 这里是叶月的精神世界，让椅子消失或者出现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抱歉，我只是有点生气。”叶月又重新变出一把椅子给克罗蒂雅，“尽管你说的是事实，我还是希望你把我当「人类」看待。” 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是待在复仇者监狱的四年里，叶月被谢匹拉和克罗蒂雅锻炼出来的新技能。 毕竟，她和它们不一样。 同为世界基石，她曾经抹去作为「书」的一切，以人类的姿态生活了十几年。 所以即使拥有克罗蒂雅的外表，以其名字自称，德累斯顿石板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梦而害怕……为什么在得知自身的真实身份后，还想再当人类。 73和石板不可能理解她。人类更不可能理解她，他们只想利用「书」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变成人类呢？」 这个问题，叶月无法回答克罗蒂雅。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个人。如果不是发生四年前的那件事，她大概会一直坚信自己是人类，最多也就是运气很好的人。 因为运气好，她一个生活在横滨的孤儿才能得到三位富豪的资助，获得上学甚至留学的机会，又在六年前意外得到一笔五千亿日元的遗产。虽然那三位富豪后来都不幸意外身亡，但在基金会的运转下，对她的资助一直没停。 第2章 「有这么多钱，不出去花那也太可惜啦！」 「谢匹拉说的有道理。你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从这里出去。万一失踪太久，钱被银行吞掉，那就太可惜啦！」克罗蒂雅转过椅子，一只手支在椅背上，撑着头怂恿道，「况且监狱里待久了人会疯。你自诩为人类，这个理论应该也适用吧。」 钱被吞确实很可惜，但是比起这个，叶月有更害怕的事。 她怕噩梦成真，怕答应和彭格列做交易，出去见到中也后，迎来的就是一顶油光锃亮的绿色帽子。因此她宁愿躲在这里。只要看不到，那就是一顶薛定谔的绿帽子。 叶月看向谢匹拉，以为她会理解自己，却没想到对上了谢匹拉如有深意的目光。 「他们已经走到最下层，正向这里过来。」 「无论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都应该先出去看一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 谢匹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渐渐远去。 叶月睁开眼睛，离开精神世界，回到那个被黑暗和死寂笼罩的监牢。 这是一个特殊的监牢。 四周充满冰冷的海水，一望无际，深不见底。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禁锢，除了颈部以上，全身都包裹在白色囚服里。她的脸上戴着一个装置，四年里就通过这个装置维持基本的呼吸和营养吸收。亚麻色的长发也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修剪，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水中。 这里原本没有光。 此时，却有一点亮光在很远的地方闪烁，像是手电筒发出的。 叶月凝视着那小小的一点光源，以她所在的位置，只靠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她闭上眼睛，换用精神力去查看来的是什么人。 幽暗的通道里，只有一个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但来的却是两个人。 拿着手电筒，漂在前面的是一个全身绑着绷带的小婴儿。叶月认识他，他是73之一彩虹奶嘴的现任保管者，复仇者监狱的管理员，复仇者们的首领百慕达。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黑色西装和黑色帽子，看不清面貌，全身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如果不是百慕达偶尔会和他闲谈几句，叶月真会以为他是潜入这里来暗杀的杀手。 这样的气质，叶月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精神力忍不住凑近一些，多看了几眼。 不期然，黑衣男人抬头向叶月的方向看过来。 叶月赶紧将精神力收回，记忆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黑色礼帽下那双犀利锋锐的眼睛。 通道里，百慕达转过身，看向突然停下脚步的里包恩。 “怎么了？” 里包恩收回视线：“没什么。” 百慕达转回身，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中途，里包恩好奇地问道：“这一层还关着其他人吗？” “没有，只有「她」。”百慕达飘过拐角，停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这是最底层，只有一个监牢，是用当初关押过六道骸和ghost的监牢改造的。” “看来她比ghost还要危险。” 六道骸和ghost曾经都是触犯里世界规则，威胁里世界安全的犯人。其中，六道骸在六年前就已经出狱，成为了彭格列的雾守。ghost是某个人在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也是被关押在平行世界的复仇者监狱，早已死亡。 百慕达使用夜之炎开辟了前往叶月所在位置的通道，示意里包恩跟上。 里包恩一边走，一边说：“根据彭格列的情报分析，「她」的危险程度并没有这么高。” “那我建议你们再重新考虑一下。” 百慕达停住脚步，回忆道：“四年前，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位于中心的mafia家族，所有人连同建筑物全部消失不见。东边的森林也消失一半，看上去就像被黑洞吞噬了一样。” “有一瞬间，她给我的感觉和伽卡菲斯很像。” 百慕达的最后一句话让里包恩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遍布特殊能力者的里世界，也许无法分出是73的大空们更厉害，还是王权者，又或者是异能者中的超越者更厉害。但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绝对不要破坏世界的稳定性，去惹唯一还在世的世界基石监测者——伽卡菲斯。 这位监测者在彻底解决73之一彩虹奶嘴的人祭问题后，就进入不问世事的神隐状态，基本没人能找到他。 出于曾经被迫成为人祭的原因，里包恩非常讨厌伽卡菲斯，但又拿这家伙没办法。他沉默很久，最后也只回了一句“不需要”。 开辟的通道已经到头。 里包恩看到了叶月，而叶月也看到了他们。 “ciaos，叶月小姐。” 「你们好，里包恩先生，百慕达先生。」 打完招呼，叶月询问他们：「这里不方便交流，去我的精神世界，可以吗？」 征得里包恩和百慕达的同意后，叶月将两人带进她的精神世界。 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两杯咖啡和一杯热茶。 “请。” 叶月抬手示意那是给他们准备的咖啡，然后端起杯子，轻抿一口茶。 里包恩没有动，他习惯性地抚了一下鬓角：“刚才是叶月小姐？” 叶月微微一愣。意识到里包恩指的是刚才用精神力窥探的事，她露出歉然的笑：“失礼了，里包恩先生，下次一定不会给你再造成困扰。” 第3章 “哼。” 里包恩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直接进入主题：“之前百慕达应该代为转达过。这次我代表彭格列前来，是想和叶月小姐谈一谈具体的交易内容。” “抱歉，可能要让里包恩先生白跑一趟。”叶月放下杯子，再次表达歉意。 沉默一瞬，里包恩问道：“叶月小姐不打算先听听交易的内容，再做决定？” 叶月摇摇头：“很抱歉，我改变了主意，暂时不想离开这里。” 里包恩压一压帽檐，勾唇一笑，说起一件无关的事。 “日前，彭格列日本分部传回一个重要消息，说是在横滨出现了异能特异点，差一点波及整个世界。” ——横滨？特异点？ 久违的，听到熟悉的名词，叶月忍不住竖起耳朵。但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被里包恩发现。 里包恩没有往下说，而是提出一个问题：“叶月小姐知道特异点吗？” “不太清楚，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叶月面不改色地骗人，因为她不想给里包恩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不知道也没关系。” 里包恩显然不打算如她的意。 “所谓特异点，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异能力相互作用，陷入无限循环悖论形成的特殊现象。为了避免危害扩大，英国曾经打算空运异能者过去，将特异点和横滨一起毁灭。” “最后是日本异能特务科派出某个能操控重力的异能者，将特异点解决，才让横滨免于被焚毁的命运。” 说到这里，里包恩特意停顿几秒，才讲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段话：“据说，这位「重力使」明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还是是主动请缨了。因为造成特异点的两个异能者中，有一个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这是我们的日本分部记录的现场情况，希望叶月小姐看完后能够重新考虑，下次再给我回复。” 叶月接过里包恩递过来的情报，一目三行地扫视过去。 看完全部内容后，她将情报折起收好，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想到彭格列的情报员还会夸张的修辞手法。请里包恩先生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三天后再给您答复。” 说完，叶月直接将里包恩和百慕达送出精神世界。 只剩下主人的精神世界内，刹那间风暴四起，卷走叶月手中的情报，将它撕裂成碎片。 「你生气了。」 谢匹拉不知何时出现在叶月对面的椅子上。 她展开手，手心躺着一片碎纸，是刚才被风暴卷走中的一块。 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为爱屠龙」。 第2章 「你生气了。」 谢匹拉将手心那片写有“为爱屠龙”的碎纸放到桌上。 「因为你的梦变成了现实。」 叶月摇摇头，弯下身子，用双手盖住脸，整个人有气无力：“你想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已经自动跑到你面前，即使躲在这里也没有用’？” 谢匹拉无声一笑。 「那你的决定呢？是继续自我欺骗，还是离开这里，去把那对狗男女——唔，应该是这么称呼的——去把他们锤进墙里。」 谢匹拉所说的正是叶月噩梦里的场景。 梦是人最真实的想法，梦也会扩大人的欲望。 在最初的一年里，叶月的梦往往都是皆大欢喜的发展。她梦到自己成功离开复仇者监狱，回到中也身边，而中也接受了最真实的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开始朝着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她梦到中也以为她早就身亡，有了新的恋人，而她出去后一时不能接受，结果就把两人直接锤进墙里。 ——「也许不是狗男女，而是狗男男哦。」 克罗蒂雅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叶月抬起头，就看到克罗蒂雅半个身子都靠在桌上，正一手托腮，一手夹着一张被撕碎后有黏连起来的照片，晃了晃。 叶月看向那张照片，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中也。 即使他整个人背对镜头，倒进白衣男人的怀里，叶月也不会认错。 ——那腰，那背，她曾经抱过无数次！怎么可能认错！ “蒂雅，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叶月猛地抢过照片，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两个人。 如果说一开始里包恩给的那份情报还有彭格列情报员描述夸张的可能性存在，那么现在就是证据确凿了。 ——这种暧昧的姿势，竟然还被人拍到。就算现在有谁告诉她这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她也难以相信。 叶月的视线上移，想要看清这个给她戴绿帽子的人是谁，却发现白衣男人的脸被反光形成的白色光圈覆盖，根本看不清楚。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叶月放下照片，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没想到会是这种。” 「无数可能诞生无数平行世界。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性取向是异性，在其他世界可能就是同性、双性、无性，甚至是其他物种。」 谢匹拉面露微笑地解释。 73之一的玛雷指环能够沟通平行世界，「书」也能连接平行世界，所以叶月明白谢匹拉的意思。 只是—— “我决定答应彭格列的交易。” 在谢匹拉和克罗蒂雅的注视下，叶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平行世界千千万，我没有理由干涉也没办法干涉，但在这个世界，任何人包括非人类都别想给我戴绿帽子。” 第4章 …… 三天后，里包恩再次来到复仇者监狱的时候，叶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黑衣男人唇角一闪而逝的笑没有逃过叶月的眼睛，但她只当没看见。 在里包恩的安排下，叶月乘坐轮船和飞机，几经颠簸，终于踏上彭格列本部的所在地——意大利西西里岛。 坐在彭格列的专车里，叶月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城镇街道。 热烈却不灼热的阳光撒在屋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道路两边的草丛以及草丛中间零星点缀的花朵，一直向前延伸，看不见尽头。 这是和精神世界构筑出的假象完全不一样的景色。她能够听到、闻到、触摸到的真实。 叶月把手按在车窗玻璃上，隔着玻璃感受阳光的温暖。十分钟后，她又觉得这样还不够，想要把车窗摇下来。 “叶月小姐，请不要做危险的事。” 叶月回过头，看向正闭目养神的黑衣男人：“我知道，这是防弹玻璃。里包恩先生会害怕这种程度的刺杀吗？” “由彭格列技术部特制的玻璃，能挡住的不仅是普通子弹。”里包恩眼皮微掀，冷锐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叶月，“毕竟彭格列的敌人很多，其中也有不少特殊能力者。我们的盟友不是每个都像叶月小姐一样，什么都不怕。” “原来如此，”叶月曲指敲了敲窗玻璃，“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指关节敲击玻璃三声，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也是三声。 毫无征兆地，从车前窗和左右两侧，朝着司机、里包恩和叶月三个人射来。 一切开始得悄无声息，结束得也悄无声息。 叶月收回挡在车窗前的手，五指张开，手心躺着一枚子弹。 她偏头看向里包恩，多看了几眼里包恩正准备收起来的手-枪。刚才，里包恩就是用这把手-枪击碎敌人的子弹。 “是彭格列的敌人？”叶月五指张开，手心躺着一枚子弹，“我留了一颗，也许能查到袭击者。” 里包恩接过子弹，手指摩挲几下外壳，然后将子弹收起来：“让叶月小姐受惊了，还要感谢你救下我们的司机。” 在刚才的狙杀中，正是叶月让射向前挡风玻璃的那枚子弹消失，才保住彭格列司机的一条命。 被点到名字，坐在前面的司机回过头，脸上余惊未消：“谢……谢谢，叶月小姐……” “举手之劳，两位不用客气。” 剩下的路，直到抵达彭格列总部，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坐在车上，叶月看着窗外风景，心里却在想刚才发生的狙杀。 选择白天而不是夜晚袭击，这很奇怪。从司机的反应看，彭格列似乎不知道有袭击会发生，这也很奇怪。又或者……这次的袭击只有那位司机先生不知道。 叶月一时半会猜不透。 人心复杂，mafia的人心更复杂。但再复杂，总不会比演算所有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更复杂。 「书」就拥有这样超越人类认知的计算能力。因为它的许愿机制就是从无数平行世界选取和编织符合逻辑的发展，再替换这个世界的发展。 当车子停在彭格列总部的大门前，叶月已经有了推论。 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顺从地下车，跟着里包恩走进彭格列总部。 “叶月小姐，稍后会有人带你去换衣服，然后再送你到接待室。”走在铺有绒地毯的长廊里，里包恩向叶月说明后续的安排。 叶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色囚服以及裸露的双足。 从复仇者监狱出来，她一直没机会换衣服和整理仪容。如果以这样的面容去见彭格列的首领，确实非常失礼。 彭格列安排的人很贴心，不仅帮叶月换了一身衣服，还帮她把过长的头发重新修剪打理了一番。 等坐在接待室里的时候，她已经换上白色娃娃领的长袖和浅蓝色法式绑带高腰裙。亚麻色的长发也编成了鱼尾的样式，用一根蓝色发带系住。 「叶月！」 精神世界传来克罗蒂雅的声音。 「你这一身可比之前强多了哦。直接从囚犯摇身一变，变成法国街头的淑女」 「我之前是囚犯，但现在可不是什么淑女。」 「你和人类杂志上画的法国街头淑女装扮得一模一样，怎么不是呢？谢匹拉，你觉得呢？」 接待室里只有叶月一个人，她等得有点无聊，于是就和谢匹拉和克罗蒂雅在精神世界一边闲聊，一边喝茶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半个多钟头，接待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叶月立刻中止和谢匹拉她们的精神闲聊，回身看过去。 “抱歉，久等了。” 进来的是个褐发金眸的青年。叶月见过他，就在她的精神世界里。 曾经，谢匹拉向她介绍73的现任持有者时，展示过他们的影像，沢田纲吉就是其中之一。他是73之一彭格列指环的持有者，也是意大利mafia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首领。 “沢田先生。”叶月礼貌地起身打招呼。 沢田纲吉愣了下。 “沢田先生？” “抱歉，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沢田纲吉走到叶月对面坐下，笑着说道，“「沢田」是我日本的姓氏。在意大利很少人知道它，也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我。” “原来如此。我在日本生活过很久，习惯这么称呼。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改。” 第5章 “不，不需要。”沢田纲吉赶紧解释，“这个称呼能让我想起故乡，也让我觉得很亲切，所以叶月小姐你不需要再改。” 这时，有侍从端着托盘走进来，将咖啡放在沢田纲吉面前。 沢田纲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的视线落到叶月身上，状似随意地赞叹一句：“叶月小姐，看来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就像世界名画描述的那样，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身穿蓝色衣裙，坐在菖蒲花丛中。” 沢田纲吉一会儿谈论称呼，一会儿赞美衣服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叶月还是道了声谢。 “谢谢。不过沢田先生，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抱歉，是我的问题。”沢田纲吉露出无奈的笑，“如果还有其他失礼的地方，或者冒犯的地方，请叶月小姐一定要告诉我。” 话说到这，叶月大概明白沢田纲吉在暗示什么。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直言道：“沢田先生，既然您主动提出来，那我也不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了。” 叶月抬手指向沢田纲吉的双手：“我很疑惑，这也是彭格列的待客之礼吗？” 沢田纲吉的手上戴着一双造型奇特的手套。白色皮革打底，关节和手掌部位被深色的金属覆盖，手背覆盖的圆形金属装饰上用意大利文标识着手套主人的身份。 在外行人眼里，他们可能会觉得这手套只是沢田纲吉的特殊癖好的。但只要是熟悉彭格列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它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专属武器——x手套。一双平日都是毛线外形，只有在点燃死气之炎时才会变成战斗形态的手套。 “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从未接触过里世界的人，一个刚觉醒异能力就被关进复仇者监狱的人，肯定对这些一无所有？” 叶月觉得既失望又好笑。 如果不是曾经听谢匹拉讲述73守护者们的故事来打发时间，她一个没接触过彭格列的“普通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更不会想到身为意大利最强大的mafia家族的首领，沢田纲吉过去竟然被吉娃娃吓哭过很多次。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从车上的试探，到换衣服时侍从们看似友善实则绷紧身体的态度。一路走来，暗处若有若无的视线，再到接待室门外驻足停留的三道气息。所有奇怪的地方都有了结论。 彭格列并不信任她，更不放心让她单独和他们的首领见面。 叶月收回指着沢田纲吉的手，重新交叠放于大腿上。 “沢田先生，从进门到现在，您对我说了三次抱歉。” “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您是对这一路过来，彭格列对我的‘怠慢’感到抱歉，对吗？你们不信任我，甚至忌惮我。” 第3章 接待室内瞬间被一股凝滞僵持的气氛笼罩。 直到—— “十代目——！” “砰”地一声，接待室的门被大力打开。 叶月回头看去，就看到彭格列的岚守满脸焦急地冲进来。 除了岚守狱寺隼人，敞开的大门外还站着里包恩，以及彭格列的雾守六道骸。很明显，刚才叶月和沢田纲吉交谈的时候，她察觉到在门外驻足的人就是他们。 “kufufufu，我早就说过，不要小看「她」。” 六道骸靠在门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话的间隙，他看了叶月一眼，微微点头，就移开目光。 这短暂的对视，让叶月想起一件事。 在第一次和彭格列取得联系之前，曾经有一团陌生的精神力试图潜入她的精神世界。这团精神力很小心，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因为那段时间叶月深受噩梦困扰，所以她只是把对方赶出去，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今回想起来，这团精神力很有可能属于六道骸，也是彭格列对她的第一次试探。 叶月心中一部分疑惑解开，于是她不再多想，把注意力放到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身上。 “狱寺，你们先出去。” “可是，十代目……” 狱寺隼人不放心，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好看向叶月，眼中满是威胁和警告。 “狱寺，叶月小姐是我们的客人。我想单独和她谈，你们先出去。” 沢田纲吉第二次下达命令，同时也制止了自家岚守的举动，以免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等到狱寺三人离开，确定不会再有人打扰，沢田纲吉松了口气。 “叶月小姐，让你见笑了。” 灿金的眸子变回深褐色，沢田纲吉解除死气之炎，将变回棉线手套的武器收起来。 “你和我们通过情报分析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之前我的守护者认为你非常危险，如果我不时刻保持战斗状态，他们绝对不会让我单独来见你。” 沢田纲吉无奈一笑：“彭格列有不少成员死于四年前的那次事件。我的守护者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也不好回绝。” 四年前的那次事件，也就是导致叶月被关进复仇者监狱的那件事。显然彭格列也有无辜者被牵连进来。 叶月理解，但由此也引发另一个疑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找到我？” “是艾莉亚小姐。”沢田纲吉没有任何隐瞒，“基里奥内罗作为彭格列的盟友，也是这次事件的相关者。这是我和她的决定。” 叶月认识艾莉亚，但没想到艾莉亚会认识她。她猜测可能又是谢匹拉做了什么，也就没再深究。 第6章 见叶月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彭格列之前的试探而动怒，沢田纲吉放松身体靠回沙发上：“我知道叶月小姐很失望，所以想更改下交易的内容。彭格列会继续为你做担保，而你不需要为彭格列做任何事。” 叶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在对上沢田纲吉的目光后，她才确定沢田纲吉不是在开玩笑。 叶月不确定地问道：“按照你的意思，彭格列不会干涉我的事，但要给我惹出的麻烦背锅。之前说好的交易内容，我为彭格列做三件事，也一并取消。——你这么做，不怕我到处惹是生非，故意报复你们吗？” 沢田纲吉笑了。 那是没有任何算计，将所有善意和恶意都包容，如同天空一般的笑容。 “我相信叶月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叶月在他身上看到了谢匹拉的影子。 一样的让她讨厌又无可奈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精神世界内传来谢匹拉带笑的声音。 ——「我说过，你会喜欢‘他们’。」 叶月没有回应谢匹拉。她垂眸想了想，重新看向沢田纲吉：“我有点好奇，你们通过情报分析出来的我是什么样的？” “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你过去的经历非常简单。” 沢田纲吉收敛表情，开始回忆情报部门调查到的内容：“父母双亡，在横滨的擂钵街长大。曾经和某个金盆洗手的杀手一起生活过几年，后来又分开。期间，你很幸运地得到慈善基金的资助，在东京镇目町上完国中和高中，最后出国留学。” “根据周围人的描述，你性格孤僻内向，天真善良，即使被欺负也不会反抗。虽然成绩优异，但没什么朋友。高中时遇到了现在的男友中原中也，很依赖对方。之所以选择出国留学，也是想和外派国外的男友长时间地待在一起。” “十八岁以前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十八岁时觉醒异能力，然后就被关进复仇者监狱。” 听到这里，叶月大概明白彭格列分析出的她是个什么形象，也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 “你们不希望我是一个徒有强大力量，却不知道如何控制，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笨蛋。因为这样的人不仅帮不了你们，还会给你们制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得到沢田纲吉的肯定后，叶月不由地低下头，在心底感叹一声果然如此。 彭格列能调查到的情报都是真的，只不过细节上有些出路，比如说“被欺负也不反抗”。或许彭格列的情报员觉得那是“欺负”，但在曾经的叶月眼里，那都是她学习人类行为的素材。只不过这些素材后来被某个人全盘否定了。 叶月没想到它们还会导致彭格列对她的误判。 “现在看来，我们的分析完全错误。”沢田纲吉失笑地摇摇头。 “也不一定。”叶月果断否定沢田纲吉的话。她垂下视线，尴尬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恋爱脑这一点，我觉得应该是对的。” 沢田纲吉一时语塞。 叶月自动忽视他的反应，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交易保持原样就行，但是我想在这个基础之上多加一个条件。” 沢田纲吉轻咳几声以掩盖刚才的失态：“什么条件？” “我答应为彭格列做的三件事，这三件事绝对不能伤害到中也。另外，如果可以，我希望彭格列能帮忙查一件事。一周前在横滨发生的特异点事件中，中也他是为救谁才参战的。” 末了，怕沢田纲吉不答应，叶月特地补充一句：“请您放心，我虽然是个恋爱脑，但绝对公私分明。” 在叶月承认她是恋爱脑的时候，沢田纲吉心里就有所准备，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了叶月的条件。 至此，叶月和彭格列的交易才算正式达成。 叶月没有马上离开接待室，因为沢田纲吉很快就提出彭格列想要拜托她去办的第一件事。 “隐藏身份，前往横滨调查使用灰雾杀人的异能者，以及拥有复制他人异能力的异能力者？” “没错。”沢田纲吉双手交叉搭在交叠的大腿上，神色凝重，“大约一周前，意大利再次出现异能杀人事件。每一个案发现场都有浓雾出现的痕迹，受害者死于自己的异能，相关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人。” 叶月觉得有点耳熟：“那个在横滨引发特异点的始作俑者，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我记得里包恩先生说过，他已经身亡。” “这是第一个疑点。” 叶月端起茶杯，若有所思：“死而复生，又或者他根本没死。看来你们的情报不太到位。” 沢田纲吉苦笑一声：“这次特异点事件，彭格列也折损了不少潜藏在横滨的情报员。我们得到的消息很少，具体情况要去一趟横滨才知道。那里是异能者的天下，虽然混乱但却有自成一套的秩序，彭格列想要插手很困难。” “此外，彭格列和港口mafia正在沟通合作的事。为了避免影响合作，我们只能找一个有能力、值得信任，并且与彭格列毫无联系的异能者去暗中调查。” 叶月抿了口茶，继续问道：“我有一个问题。需要调查的不止涩泽龙彦，还有拥有复制异能的异能力者。难道有什么地方让你们觉得这个人不是涩泽龙彦？” “在心理学中有一个词叫‘模仿犯罪’。”沢田纲吉解释说，“一开始的受害者都是异能者，到后来陆续有普通人遭殃。最近一次，彭格列还有我们的盟友基里奥内罗家族都受到了袭击。根据幸存的目击者描述，袭击开始前后都出现过可疑灰雾，所有监控都被破坏。” 第7章 叶月对涩泽龙彦的了解都来自里包恩给的那份情报，所以她不太确定地问道：“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对普通人也有作用？” “据我们所知，没有。” “涩泽龙彦过去只针对异能者，这一次却对普通人出手。”谈及死去的家族成员，沢田纲吉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事后我们分析过，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可能才是对方的目标。” 叶月心下了然。 对方的行事风格和涩泽龙彦不太一样，目标对象又是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这听上去更像彭格列或者基里奥内罗的敌对组织做出来的事。 或许这个敌对组织找到了拥有复制他人异能力暂时为自己所用的异能者。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清楚，”叶月将茶杯放回托盘，“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我明天就动身回横滨，您觉得如何？” 既然是隐藏身份调查，那就说明在完成任务前，她暂时不能去见中也。 因此叶月很急，急着尽快结束任务，然后去解决她的私人问题——疑似被戴绿帽的事。 除此之外，叶月也有其他的顾虑。 她不希望中也发现她和mafia有牵扯，误会她加入了mafia。不然她岌岌可危的爱情，又要加入一顶“相爱相杀”的帽子。 虽然中也从来没和叶月说过工作的事，但根据她的推断，中也很可能是政府的人。因为像中也这样会用异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陌生人，正直善良又知礼的人，最有可能加入政府组织。 再加上里包恩提供的情报里说过，是异能特务科派出中也解决了特异点。公务员日常加班出差也和中也的行程对上。叶月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无误。 看出叶月的急切，沢田纲吉安抚她：“这件事急不来，稍后我会安排一个人和你同行。” 叶月立刻警觉：“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最好不要是男的。” ——防范未然。毕竟横滨就这么大，万一被撞见就不太好了。 沢田纲吉忍不住笑道：“放心，是女孩子。” 第4章 夜晚，横滨依然灯火通明。 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争斗、暗杀和混乱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一面。 曾作为租界的历史，以及被外国人长久控制港口的过去，让横滨涌入大量偷渡者和被其他国家通缉的罪犯。即使时间走到现代，掌控权回到日本政府手里，混乱又复杂的情况也没有消失。 这里也成为了日本异能力者最多的城市，比受到德累斯顿石板影响的东京还要多。 在这座城市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白日属于异能特务科，黄昏属于武装侦探社，而黑夜属于港口mafia。 看似简单的话，实际上却是这座城市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规则。 一周前，曾是六年前“龙头抗争”主谋的涩泽龙彦回到横滨，再一次把横滨掀个天翻地覆。最后就是在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的合作下，及时阻止破坏的进一步扩大，这场灾难才落下帷幕。 经过一周的休整，港口mafia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日常状态，所有受到影响的生意也重新步上正轨。 对抗涩泽龙彦的主力，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他也从全开异能力「污浊」后的脱力状态恢复到全盛状态。 此时，他正在前往下属情报部门的路上。 中也是港口mafia的最强战力。从四年前去往西方敌对势力开始，港口mafia在西方的生意就由他全权负责。 每个月的月底，港口mafia在西方的分部都会将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完毕，然后传递回总部。 这些事原本不需要中也过问。因为假设真有重要的事，也不可能等到最后一天才上报，但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从四年前出差结束回横滨开始，每个月的这一天，雷打不动。 “中也大人，这是本月从西方传回的情报。我已经整理好，都放在这份报告里。” 中也接过情报部长递过来的文件，一边翻看，一边问道：“有意大利那边的消息吗？” “有。” 中也翻看报告的手一顿，又马上恢复正常。只有他自己知道，后面的内容他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彭格列派人在这周进入复仇者监狱两次，最后好像带了什么人出来。因为他们的行动很隐蔽，我们的情报员没有查出来具体是什么人。” 希望再次破灭，中也却早已习惯。 他面色如常地合上文件，交还给下属：“你们辛苦了。” “对了，”中也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之前涩泽龙彦的事件，情报部这边有伤亡吗？如果有的话，再写一份报告给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我来想办法解决。” “中也大人请放心，情报部没有伤亡，也没有损失。”即使早就知道中也大人对下属特别好，情报部长还是感动不已。 “那就好。” 中也转身准备离开。走之前，他最后又嘱咐一句。 “还有一点——” “这段时间是特殊时期，如果有彭格列或者意大利方面相关的情报，务必第一时间上报。” “是，中也大人。” 等到中也走远，原本站在远处当背景板的几个情报部成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就是中也大人？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特别关心下属。” 第8章 “中也大人竟然亲自来过问我们的工作，看来情报部门才是最有前途的地方！” “干部大人的气场好强，我刚刚吓得都不敢喘息。” 情报部长眼神凌厉地扫过这几个进入组织才刚满一年的新人，提高声音说道：“几个大男人还这么八卦。活干完了吗？报告写好了吗？赶紧去工作！” 三个新人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不敢说自己就是来交工作报告的，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放下文件，立马离开部长办公室。 关上办公室的门，情报部长坐回办公桌后，无奈地摇摇头。 “哼，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中也大人要是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之所以亲自过问，不过是……” 话到嘴边，情报部长却闭上了嘴。 今日中也大人来询问是否有意大利方面的情报，让他再一次回忆起四年前的那些事。 四年前，他还只是港口mafia派往西方的一个普通情报员，尚未升任情报部长。敌对势力毫无征兆地对他们的重要据点发动袭击，港口mafia损失惨重。 因为失去先机，港口mafia始终处于劣势。 直到—— 中也大人到来。 中也大人一个人闯入敌人的大本营，毁灭所有敌对势力。不仅扭转乾坤，还救了他的命，以及很多很多西方分部成员的命。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假设哪一天中也大人不再效忠首领，他们这些从西方分部出来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倒向中也大人。 后来，镇压敌对势力的任务圆满完成。中也大人趁着这段空闲时间，转道跑了一趟意大利，据说是要去见一见半个月没见的女朋友。 然而，去时意气风发，回时却满身绝望。 其他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发现中也大人的反常之处，但他可是专业的情报人员，对任何小细节都很敏感。 根据他暗中调查到的情况，中也大人的女朋友在意大利旅游的时候意外失踪。中也大人几乎翻遍整个意大利，还是一无所有。 那之后，中也大人什么变化都没有，马上就投入到重建西方分部的工作中，还是一样的兢兢业业，关爱下属。 除了对某些势力格外狠厉之外。 期间，他们还碰巧和彭格列一起，消灭了几个以人口贩卖等非法生意为生的组织。现在想想，港口mafia和彭格列开始有接触，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唉……” 情报部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过去的事情。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那位叶月小姐还活着，不要让中也大人这四年的寻找失去意义。 …… “唔……” 飞机上，叶月忽然觉得鼻子一痒，她赶紧伸手捂住，将喷嚏忍下去。 “叶月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坐在旁边的库洛姆转过头，一边掏手帕一边问道。 “没事。” 叶月接过手帕，简单整理下仪容，然后将手帕叠起收好。 “谢谢你，凪。等我洗好后再把手帕还给你。” “嗯，没关系的。”库洛姆低下头，小声说道。 库洛姆原名凪。她是六道骸的弟子，彭格列的另一个雾守，也是叶月这次任务的搭档。 按照彭格列的安排，库洛姆将负责叶月和彭格列日本分部之间的联系，以及给叶月提供所需的协助。 “凪，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单独谈谈。” “好的。” 库洛姆收到叶月的暗示，不动声色地设下幻术结界，以防她们的谈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关于这次的任务，沢田先生有另外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库洛姆摇摇头，“boss只让我协助你。” “这样啊，”叶月曲指抵住下唇，“那你对横滨的异能者组织了解多少？” 库洛姆想了想：“了解一点。横滨有三个异能者组织，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因为boss正在和港口mafia商讨合作的事，所以我对港口mafia知道的可能多一些，其他两个就不太清楚。” “叶月姐，你是想问港口mafia的事吗？”库洛姆有点紧张地攥紧手心。 “别担心，我不会问你港口mafia的事。” 现在是彭格列和港口mafia谈合作的关键时期，库洛姆可能知道一些港口mafia的情况但又不能对外说，叶月自然不会为难她。 “我只是在想，我们的调查最好先从武装侦探社入手。” 叶月继续说道：“根据情报显示，最后和涩泽龙彦对战的有三个人，分别属于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不方便潜入调查，剩下的就只有侦探社。” “如果我们能断定涩泽龙彦已经身亡，而且再也不能复生，那么调查的工作就能省去一半。” 库洛姆思索了下，赞同叶月的想法：“侦探社一般会接受各种各样的委托，我们可以假扮成他们的委托人。” “具体的计划需要再想想。”叶月点点头，看向机窗外漆黑的夜空，“至少侦探社的成员，以及他们的异能力都要调查清楚。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熟悉新的身份和新的工作。” 叶月过去的经历很干净，彭格列只帮她伪造四年的留学记录。她和库洛姆的表面身份是大学同学，因为都收到东京苇中学园意大利语老师的聘书，所以相约归国，准备一起租房上班。 第9章 这个职位一周只用上两次课，叶月她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任务。 除此之外，叶月还有自己的考量。 她打算等任务结束后，再和沢田纲吉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把意大利语老师的工作留给她。 这样，她和中也一个老师，一个公务员，未来再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简直完美。 她可是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第5章 叶月和库洛姆乘坐的是夜班飞机。等她们抵达横滨，已经是凌晨两点。 两人整理好行李，简单讨论了下明天的行程，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们按照计划，准备先去东京的苇中学园进行入职报道。 苇中学园位于一座独立的人工岛上，需要乘坐学院专用的电车才能上岛。今天刚好是周末，电车上没几个学生，所以即使出现两个陌生人，也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 “凪，你之前来过东京吗？”叶月注意到，自从进入东京，库洛姆的视线就若有若无地放到了那些高科技设施上。 “没有，”库洛姆摇摇头，“但是有听说过。因为黄金之王的存在，东京的科技化比日本其他的城市要领先很多。” 王权者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是个秘密，对于特殊能力者来说却并不是。 虽然彭格列远在意大利，但是德累斯顿石板原本就是在德国被发现的。因此他们对王权者有所了解，也并不奇怪。 “据说黄金之王是日本真正的管理者，权力在政府之上。白银之王一直待在天空船上，不问世事。赤王占据东京镇目町，青王所领导的scepter4和异能特务科差不多，都是管理异能者的政府组织。——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 库洛姆的性格不像是多话的人，但自从和叶月搭档以来，经常会大段大段地给她科普。 叶月心里有所猜测：“是沢田先生让你和我说这些的？” 库洛姆脸颊一红，承认了叶月的猜测：“你的情况比较特殊。boss不清楚你对特殊能力者的世界了解多少，让我能说的话尽量多说一点。” “原来是这样。” 叶月笑着看向车窗外的大海，将那些从克罗蒂雅嘴里听来的事情一一道来：“我对王权者的了解大概比你要多一些。” “白银之王的能力是「不变」，据说他不老不死，自从七十多年前登上天空船后就再没下来过。黄金之王的能力是「命运」，能够将一个人的潜能开发到最大。你在东京看到的最高建筑御柱塔，就是黄金之王所属的领地。剩余的王权者，赤王代表「暴力」，青王代表「秩序」，绿王代表「变革」，而灰王……” ——灰王代表「守护」。他能够制造大量灰色的雾气，干扰人的感知和破坏电子设备。 叶月突然止住声音。 她现在才发现，灰王的能力和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很相似。 “叶月姐？”库洛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叶月的思绪。 “没事，”叶月回过神，“只是想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恰好，电车到达终点站，苇中学园近在眼前，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学院岛很大，好在路上遇到一个热心的同学，叶月她们没多少费时间就找到校长室。 校长热情地接待两人，并且向她们简单介绍了下学校的情况。 “我们学校和国外的几所大学有合作，每年都有不少学生选择出国读大学，意大利也是其中之一。意大利语是选修课程，每周一共四节课，你们分别负责其中两节课。叶月老师，凪老师，看看还有其他问题吗？” 叶月和库洛姆对视一眼，回答道：“谢谢校长，你解释得已经很详细了。” “那就好，这也是我应该做的，稍后我会派一个人……” 校长的话还未说完，门口就船开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学生制服，棕色发尾戴着独特环形发饰的女生。 见到她，校长眼睛一亮：“雪染同学，你来的正好！这两位是新来的意大利语老师，一会儿你带她们去参观一下学校吧。” 雪染菊理是二年三组的学习委员，还是学生会的成员。更巧的是，刚才给叶月她们指路的热心同学也是她。 等跟着雪染菊理参观完学校，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午饭时间到了。 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下午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奔波，可不能饿着肚子。 叶月沿路搜寻合适的午餐地点，正好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咖喱店。她问库洛姆：“我们中午吃什么，咖喱可以吗？” 库洛姆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穿过马路，走进咖喱店，挑选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老板，两份咖喱饭。一份超辣，一份——” 叶月转头看向库洛姆。 在库洛姆说了句“不辣”后，叶月接着上面的话继续点单：“一份超辣，一份不辣。” 咖喱饭上来后，叶月舀一勺放进嘴里。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喜，却放下了勺子。——辣度不够，味道也差点意思。 “要不再点一份不辣的吧。”库洛姆以为叶月是觉得太辣所以吃不下去。 叶月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饿。只是四年没尝过咖喱饭的味道，有点怀念而已。” 四年与黑暗相伴的封闭时光，除了谢匹拉和克罗蒂雅的陪伴，只剩下关于中也的思念和记忆还是鲜活的。那些更久之前的经历，仿佛隔了一个轮回，是上辈子的事情。 第10章 直到回到横滨，看到相似的地方，才渐渐想起来曾经有一个人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独自生活的必备技能，对敌的技巧。如何隐藏自身异于常人的特性，如何正确回答国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问题，还有如何面不改色地吃下超辣咖喱。 织田作之助，这个对叶月来说亦师亦友的人。他们在叶月十二岁的时候偶然结识，一起生活，又在三年后，因为织田决定加入港口mafia而分开。算起来，她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见过织田，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叶月决定等任务结束，解决完绿帽问题，再找个机会去看一看织田。 这么想着，她重新看向库洛姆，将下午的行程也安排好：“等吃好午饭，我们就回横滨，然后分头去采购必备品。” “另外，可能还要拜托凪你联系一下彭格列的情报人员，让他们尽快调查下侦探社成员的资料，特别是异能力。如果实在查不出，也务必把所有成员的日常习惯和行踪都弄清楚，直接交给我就行。” 异能和死气之炎不同。 虽然都属于特殊能力，但异能没有固定的属性，作用也五花八门，想要花几天的时间查清楚几乎不可能。 按照叶月的想法，如果彭格列的情报人员相当厉害，能够查清楚侦探社的所有情况，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行，她至少能侧面分析侦探社的哪些成员比较好糊弄。 时钟指向下午1点。叶月和库洛姆回到横滨，在某个路口分开，分别去采购任务期间需要用到的必需品。 叶月的目的地是药店。 虽然她们的任务是潜入调查，但难保不会遇到流血受伤的事，所以绷带和伤药都是必需品。 逛了一圈药店，叶月把所有东西都买齐，只除了绷带。在付款的时候，她特地询问收银员：“请问你们店里有绷带吗？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 收银员小姐指了指店门口：“绷带放在外面的特价区那里。来买绷带的人本来就不多，买一次的量也很少，我们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尽快卖出去。” 叶月走出药店，果然看到被堆在外面货架篮里的绷带，上面还贴着用记号笔写的大促销牌子。 正当叶月在纠结买多少绷带比较合适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嗯？果然是绷带在搞特价活动！” 她回过头，不期然对上一双鸢色的眼眸。 眼前的青年外貌俊秀，身形消瘦纤长。他穿着打有波洛领结的白色衬衫，外披一件长及脚踝的沙色风衣，身上散发着一股知性又危险的气息。 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眼睛，即使在阳光下，也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青年的目光越过叶月，落到她身后那些绷带上，然后又回到叶月身上。 “小姐也看中了这款特价绷带吗？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和我一样，拥有这么高级的审美趣味。” 不知何时，叶月的手被青年捉住，轻轻托起。 “能够在这里遇到志趣相投的人实在不容易。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第6章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听到如此别具一格的搭讪方式，叶月心想，这难道是最近流行的新式表白法。 她四年没有接触过外界，对如今的流行元素不太清楚。不过就像很久以前，网上流传的“要不要埋在一起”的表白方式一样，这大概也是当下的热门。 如此想着，叶月抽回手并拒绝道：“抱歉，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青年失望地叹了口气，很快又恢复正常状态。 “小姐打算买多少绷带？我来帮你装吧。”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叶月取出店员给的塑料袋，装下十卷绷带。 她回到收银台前准备付钱，青年也跟在她身后走进药店。 就在叶月心生疑惑的时候，收银员小姐看到了她身后的青年，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瞬间染上发自内心的惊讶和喜悦。 “太宰先生，您终于来啦！” 收银员小姐热情地说道：“您要的绷带我都帮您留着，现在又正好在特价促销中，买的话绝对非常划算呢！” “谢谢理绘小姐，一直以来都在麻烦你。”被称作‘太宰’的青年顺势走到收银台前。 “哪里哪里，太宰先生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收银员小姐捂着脸，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太宰和她娴熟地攀谈起来，直到叶月离开也没有结束。 「真可惜。」 等到叶月走远，精神世界传来克罗蒂雅充满遗憾的声音。 「明明长得非常符合人类审美标准的好看，结果也是个处处留情的渣男。叶月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啊——你说是吧，谢匹拉？」 「叶月已经有心爱的人了。」谢匹拉只是笑着重复一遍叶月前面说过的话。 「唉？可是中也十有八九已经给叶月戴绿帽子了呀。虽然叶月还爱着他，但万一最后还是无法挽回怎么办？我们身为亲友团，肯定要有备无患才对……」 精神世界瞬间充满克罗蒂雅喋喋不休的声音。 叶月非常熟练地屏蔽这些让她脑袋发疼的言论，等克罗蒂雅彻底消停后才开口。 第11章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那个男人，拥有那样的眼神，一定杀人无数。在横滨，符合条件的不是港口mafia的人，就是偷渡到这里的雇佣兵或者罪犯。” 叶月的意思很明显。 暂且不说她心里已经有了中也，这种人也完全不符合她想要过完美生活的择偶标准。 这里必须再强调一下，叶月所谓的“完美生活”指的是她和未来伴侣都有正当工作，教师、公务员或者律师、医生这些最好。等时间合适，再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最好。生活可以有风雨，但主基调必须是平静的日常。 这下，克罗蒂雅闭上了嘴，谢匹拉自然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住处，叶月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库洛姆。听完叶月的讲述，库洛姆眼神一凛：“需要我去处理吗？” 她们的任务是暗中调查，如果还没开始就先暴露行踪，那之后的行动很可能会有危险。 叶月示意库洛姆放轻松：“除了彭格列，没有人知道我是特殊能力者。我也相信你的幻术能力，不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库洛姆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提起一件事：“我回来的路上好像看到了中也先生。” “怎么回事？你被他发现了？”叶月猛地坐直身体，脸上镇定全无。 库洛姆和她可不一样。库洛姆是彭格列的雾守，特征也很明显。万一被中也发现库洛姆的真实身份，追查到这里，那就不好了！ 见叶月前后反差这么大，库洛姆忍不住笑出声：“叶月姐，你刚刚不是还说相信我的幻术能力吗？” ——还能开她玩笑，那就是没出事。 叶月松口气，继续追问库洛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们只是擦肩而过。”库洛姆说道，“当时他走得有点急，我也不敢多看。只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好像挺昂贵的，标签上写着ba……baro……” “barolo，”叶月想也没想就说出一个红酒名称，“意大利皮埃蒙特区特产的葡萄酒，有‘葡萄酒国王’之称，是意大利十大红酒之一。” 库洛姆面露讶异：“原来叶月姐你对红酒也有了解。” “嗯，略懂一点。”叶月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她怎么会不了解，因为中也的爱好之一就是名贵的红酒。 在中也的家里有一排专门放红酒的架子。她曾经因为好奇一瓶瓶地翻看过，发现里面没有意大利的红酒。所以去意大利留学的时候，她和中也约好，回来之前要给他带一瓶barolo红酒作为生日礼物。 皮埃蒙特区，barolo红酒的原产地，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在前往葡萄酒庄园的路上，她被几个异能者绑架。他们将她带到某个mafia家族内，逼问她「书」的下落。最终，力量失控的她把以那个家族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全部毁灭殆尽，也彻底结束十八年的普通人生活。 她记得那个mafia家族好像叫—— “杰索？” 港口mafia干部办公室内，尾崎红叶看向中也手里的红酒，眉心微蹙。 “杰索家族和彭格列家族关系密切。现在正值我们和彭格列谈合作的关键时期，他们无缘无故给你寄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也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尾崎红叶：“或许没有那么复杂。” 这封信是和红酒一起寄过来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明给中也寄酒的缘由。 “杰索家族旗下有一个葡萄酒庄园，酒庄的工作人员近期发现一瓶四年都没有人来取的红酒。那是叶月预定的，四年前她就是在前往酒庄的路上失踪的。” “我很清楚，那是她特地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中也低下头，努力压抑心中几欲暴走的野兽。他的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撑住额头，以此藏住眼睛里翻涌的情绪。 尾崎红叶看破不说破，只轻声问道：“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中也没有回答。但是从他的反应，尾崎红叶也能猜到答案。 看到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在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尾崎红叶忍不住垂下眼帘，在心里落下一声叹息。 “还打算继续找吗？”她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中也想过最坏的情况可能连尸体都不会有。 尾崎红叶微微颔首：“过几天，彭格列的首领会亲自过来和我们商讨合作的事。等确定合作事项，可以借此机会向他们寻求帮助。毕竟彭格列是意大利里世界的领头人，有他们帮忙，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中也沉默不语，也不知是仍在思考，还是是默认了尾崎红叶的提议。 “红叶大姐，”他忽然开口，“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征得尾崎红叶的同意后，中也犹豫一瞬，才问道：“你还爱着那个男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尾崎红叶微微一怔。 在港口mafia很少有人知道尾崎红叶的过去，就算知道也默认那是她的禁忌，绝不会提及。现在猛然听到，她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到那些冲动和放纵、隐忍与克制都成了最陌生的字符。 “有人说时间会抹去一切。”尾崎红叶陷入回忆中，“但对妾身来说，时间只带走那些美好的东西，唯独留下痛苦和绝望。所以从他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妾身决定不再相信爱，也不再相信所谓的希望。” 第12章 “爱与不爱已经没有意义。唯一能确定的是，妾身至今都没有忘记他。” 尾崎红叶看向听得认真的中也：“妾身这么说不是想劝你放弃。因为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愿意为她不顾一切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尾崎红叶盯着面前盛着梅子茶的杯子，如镜面一般的水面倒映出她依然年轻姣好的容颜。 她端起杯子，水波便轻轻荡开，水中的倒影破碎成一幅幅景象。她仿佛又看到十六岁那年的自己。那个愿意放弃一切，跟着爱人逃离黑暗奔向光明的自己。可惜画面最后却定格在爱人支离破碎的尸体，以及前任首领令人胆寒的目光上。 轻抿一口茶，尾崎红叶将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驱散：“无论你是决定用一生去寻找，还是过了五年、十年后，决定放弃。只要不后悔就尽管去做。” 中也垂眸沉思，然后扬起一个坚定的笑容：“我明白了。谢谢你，红叶大姐。” 自信与肆意张扬重新回到中也的脸上。他站起身，拿过放在旁边的外套甩到肩上，准备离开尾崎红叶的办公室。 一路走来，纵使诸多不幸加身，他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这次也一样。 他决定继续找下去。直到得出一个答案，又或者未来哪一天，他改变主意放弃寻找。 “中也君。” 尾崎红叶突然叫住走到门口的中也。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她还活着却爱上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中也停下脚步，抬手按在帽顶，钴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mafia有仇必报。” “夺走所爱之人也是仇。” “如果真的像红叶大姐你说的那样，我会让那个男人知道与重力为敌将是什么下场。” 然而，尾崎红叶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可能是女孩子哦。” 原本气势汹汹的青年瞬间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他猛地转过身，睁大眼睛看向尾崎红叶，连手里的外套掉到地上也没发现。 “你说……什么？” 第7章 “哈——啾！” 客厅内，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库洛姆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叶月停下手里的工作，递给她一块手帕：“先休息下吧。” 这块手帕是之前飞机上库洛姆借给叶月的那块。叶月昨天洗干净后，还没找来得及还给库洛姆。 “最近气温变化大，小心别生病。”叶月起身拉开客厅窗帘一看，才发现天已大亮。她们竟然看了一晚上有关武装侦探社的情报。 四年暗无天日的封闭生活让叶月对时间流逝变得不那么敏感。她没想到这竟然会影响到库洛姆，硬是拖着对方陪她熬过一整夜。 “抱歉，我忘了时间。”叶月略带歉意地对库洛姆笑了笑，“你先去睡一觉，等午饭后我们再继续。” 然而，库洛姆却摇摇头：“没关系的，这根本不算什么。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我也经常昼夜颠倒，连续很多天不合眼。” 叶月不知道库洛姆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逞能。事实是从她们下飞机到现在，库洛姆一直跟着她东奔西跑，确实没有好好休息过。 要是库洛姆累得病倒，剩下的任务就只能她一个人完成。这样的话，任务进度绝对会拖慢。任务进度拖慢，就会导致她去找中也的时间也拖慢。 ——这样绝对不行。 想到这，叶月果断将库洛姆手里的文件抽出来，强硬地将人送回房间。直到看到库洛姆躺回床上休息后，她才安心地才离开。 回到客厅，叶月重新整理一遍桌上的情报，继续翻看起来。 这些情报是昨天晚上彭格列的情报员送过来的。 昨天，库洛姆按照叶月的意思，在下午采购物资的时候就顺便联系上横滨的情报员。没想到彭格列新安排的情报员比想象中的要行动力强，已经在叶月她们飞往横滨之前就完成对武装侦探社的情报收集。 准确来说是横滨三大异能组织的情报收集。 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的情报不能给叶月看。彭格列的情报员没有明说，叶月猜测这大概也和彭格列与港口mafia将要商讨合作的事有关。 “嗯？” 叶月突然停下翻看的动作，她眼前这份情报属于一个叫“太宰治”的侦探社成员。 叶月仔细看了看太宰治的照片，发现他好像是—— 「是昨天邀请你殉情的那个男人呀。」 克罗蒂雅的提醒在耳边响起，而叶月也想了起来。 “这可真巧。” 叶月随便翻几页就把太宰治的情报丢进垃圾桶。 “这些情报有问题，它们根本就是——” 叶月忽然心生警觉，立刻抬头朝楼上看去。不知何时，库洛姆从房间里走出来，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叶月姐，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抱歉，吵到你了。我有时候会自言自语。” 叶月轻轻掲过这个问题。她把手里整理好的情报递给从楼上走下来的库洛姆，接着说道：“在你休息的时候，我已经看完所有情报。侦探社的社长叫福泽谕吉，正式社员八人，几乎都是异能力者。其中需要注意的只有两个，你手里拿的就是他们的情报。”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库洛姆简单看一遍这两个人的资料，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第13章 “你可以看一下江户川乱步的行踪记录。”叶月将客厅茶几上的一叠情报递过去。 “两周之内，他去过警察局三次，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侦探社，足不出户。每次他去警局，第二天都会有拖延很久的案件被通告侦破。这不是巧合。” “至于太宰治——” 叶月忍不住揉揉额角，又回想起刚才计算和分析太宰治情报的时候，那如同吞入垃圾、最后结论又是垃圾的恶心感觉。 “日常记录里不是自杀就是在自杀的路上。热衷于邀请美丽的女性殉情，即使被多次拒绝也不放弃。工作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常迟到翘班。这些大量重复的垃圾信息中只混杂着极少数有用信息，而且有用的信息也是故意透露出来或者伪造的。” 叶月直觉太宰治这是在故意戏耍那些想要收集他情报的人。 “顺便提一下，”叶月补充道，“太宰治就是我昨天在药店遇到的那个人。” 太宰治见过叶月。江户川乱步有一眼看穿真相的强大逻辑思维和洞察力。叶月她们要从侦探社获取涩泽龙彦死前的情况，又不能暴露身份，就必须避开这两个人。 库洛姆重新翻看一遍江户川乱步的行程记录，思索对策：“只能等江户川乱步去警局的时候，我们再去侦探社。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确保太宰治也不在侦探社？” “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叶月没有告诉库洛姆具体是什么办法，而是问她：“凪，你喜欢喝茶或者咖啡吗？” “不讨厌。” “那就好，我请你去喝下午茶吧。” …… 武装侦探社所在的那栋楼底下有一家咖啡厅。 侦探社成员是这里的常客。每当他们完成一个委托，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或者觉得打不起精神，工作时间想要摸鱼的时候，他们就会来这里坐一坐。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侦探社的人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 “叮铃——”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们似乎正被什么事烦恼，直到进入咖啡厅也在大声抱怨。 准确来说，大声抱怨的是那个亚麻色长发的女孩。走在她旁边的蓝色短发的女孩只是在小声附和她。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月和用幻术做过伪装的库洛姆。她们趁着侦探社成员都不在，假装成有事来找侦探社却碰壁的两个普通人，打算通过咖啡厅老板向侦探社传递某些信息。 “好不容易找到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我这么远跑过来，没想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算了，明天再来吧。” “明天哪有时间啊——店长，麻烦来一杯摩卡。” 两人坐到吧台前，叶月转头看向库洛姆：“你喝什么？我请你。” “有果茶吗？果茶就行。”库洛姆轻声细语道。 “好的，两位请稍等。” 果茶的制作简单，咖啡则需要耐心等待。 咖啡厅的店长有三十年调制咖啡的经验。因为长时间接触咖啡豆，他的双手上也有咖啡的香味，即使宗肥皂清洗几遍，咖啡的余香也不会散。 磨豆，过滤，置杯，拉花……一步一骤，如同华丽的舞曲，赏心悦目。 叶月被店长调制咖啡的手法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等咖啡做好，店长动作优雅地轻托杯碟，放在她的面前。 “请用。” “谢谢！” 叶月目光随意一瞥，就看到店长右手拇指缺了一整片指甲：“店长，你的手指……” “抱歉，吓到你们了。”店长微微一笑，解释道，“昨日有人上门寻麻烦，好在有侦探社帮忙，已经无事。” “原来店长认识侦探社的人，那太好了！” 店长点点头，他一边擦拭杯子，一边问道：“你们都是来找侦探社的？” 叶月看一眼库洛姆，解释说：“她是来找侦探社的，我不完全是。我刚才去楼上看过，那里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然后就在楼下遇到了她。” “你们来的不太巧，”店长笑着说道，“侦探社今天全员出动，去帮我讨回丢失的指甲。他们刚走没多久，你们可以在这坐着等他们回来。” “恐怕不行。”叶月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一趟，等会儿还有其他事，坐十分钟就要走了。” “其实，侦探社平时都有人在，只是今天比较特殊而已。如果你有委托需要找他们，可以明天或者过几天再来。”店长善意地提醒道。 可惜，叶月并没有因此振作。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失望地说：“我不是有事委托侦探社，而是来找一个人的。下周我就要离开横滨，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所以才想尽办法找到这里。” 听到这，一旁的库洛姆脸上浮现出羡慕的神色，适时地表现好奇：“那他一定是你很爱的人吧？” “很爱的人？” 叶月重复一遍这句话，咬牙切齿：“是吧……爱到被骗财骗色，爱到被始乱终弃。” 空气瞬间一窒。 库洛姆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那他……你要找的人是谁？” “他？”叶月故意冷笑一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店长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工作，就连在店里帮忙的女仆都不知何时凑到旁边。 第14章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叫——太、宰、治。” 第8章 “果然。” “毫无悬念。” “只有太宰先生会干的出来。” 第二天下午，刚捣毁一个犯罪组织的侦探社成员们又一次来咖啡厅摸鱼，然后就听到店长讲起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感情纠纷主动来找太宰先生吧？”中岛敦竖起食指抵住下巴，思考道。虽然他经常看到太宰先生邀请陌生女性殉情，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找上门。 “不是哦。”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回忆：“大概一年前，敦君你还没有加入侦探社的时候，也有一位小姐专门来找过太宰。” 江户川乱步这么一说，大家都断断续续想起来了。 “我记得那位小姐说过，她为了找到太宰先生现在的工作地，特地花费很多钱从黑市购买消息。”坐在沙发位上的谷崎润一郎补充道。 “嗯，哥哥说的没错，”谷崎直美从背对着的沙发位探出身体，一边紧紧抱住她的哥哥，一边肯定道，“那位小姐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炸弹，扬言如果太宰先生不和她在一起，就要和太宰先生殉情。” 中岛敦想象一下这个场景，脸上滑下一滴冷汗：“这不是正合太宰先生的意。” “——我可不跟讨厌的人一起殉情。”处于话题中心的太宰治露出嫌弃的表情。 按照太宰治的意思，他不喜欢话多或者胡搅蛮缠的女性。这位小姐却完美符合这两个特点。 中岛敦有点奇怪：“如果是这样，那太宰先生为什么还会和那位小姐交往？” “因为人很容易被外物改变啊。”太宰治撑着头，兴致缺缺地说道，“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突然继承庞大的遗产，从一个阶层越到另一个阶层。于是以前不敢想的事敢想了，以前不敢做的事也敢做了，曾经美丽的地方也变得丑恶。” 在太宰说话的同时，谷崎也在小声地和中岛敦解释：“其实就是得到很大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雇人调查太宰先生。不过，那位小姐竟然会带着炸弹前来，我们完全没想到。” 中岛敦忍不住想，虽然那位小姐的做法非常不对，但其中有一部分一定是太宰先生的原因。 “后来呢？”中岛敦继续询问后续，“炸弹应该被拆除了吧。” “后来，我们发现那根本不是炸弹。那位小姐也在太宰先生的劝导下解开心结，将剩余的遗产全部留给他，最后离开横滨，远走他乡。” “总结来说，”与谢野晶子插入话题，最后评价一句，“对于那些女性，太宰就是个罪恶的男人。” ——不愧是太宰先生。 中岛敦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声。 这时，坐在吧台前的太宰转过身，神色委屈地控诉：“真是无情啊，最无辜的难道不是我吗？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但大家都是自愿的，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渣男，这就是渣男吧！ 大家的脸上仿佛挂满了黑线，都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太宰。 国木田独步拿起面前的水杯猛灌一口，怒道：“这都第几次了？太宰你这家伙，不要因为私生活混乱，影响侦探社的对外形象！” 太宰的视线转回来，他突然板正表情，认真地打量国木田。被这样盯着看，国木田忍不住绷紧身体。 “原来如此，”太宰唇角一弯，“国木田君嫉妒了。因为像国木田君这样古板的人是绝对不会招女性喜欢的。” “太宰——！！！” 被踩中雷点的国木田瞬间爆炸，不顾形象地从座位上跳起，抓住太宰的脖子就疯狂摇起来。 围观全程的中岛敦嘴角抽了抽，转过头，不再理会那边都乱象。 “店长，昨天那位专门来找太宰先生的小姐，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中岛敦看向始终保持优雅的咖啡厅店长。 “她没有说，我也忘记问了。不过，她的样子我还记得。” 店长回忆道：“那位小姐留着亚麻色的长发，眼睛是如同宝石一般的蓝色。身形纤细，皮肤过分白皙，像常年待在室内、不外出也不怎么运动的传统家庭的孩子。她的长发被编成了松散的辫子，额前的刘海刚好遮住眉毛，看上去是位温柔知性的小姐。不过在讨论太宰先生的时候，她的语气很强硬，也很容易冲动。” “唔，似乎在哪里见过……”太宰逃脱国木田的魔爪。他垂下视线，俨然一副认真回忆的模样。 “啊！” 忽然这么一声，好奇的人和不好奇的人都看向太宰，等待他说出答案。 然而—— 太宰两手一翻：“果然还是想不起来。” 众人失望之余却也毫不意外，他们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店长身上。 只听店长又说道：“那位小姐留下一句话。下周三，她会抽空再来找太宰先生，希望能在出国前见太宰先生最后一面。” “既然是最后一面，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危险吧。太宰先生打算见一见吗？”中岛敦问道。 “不要。” 太宰果断拒绝，然后他看向国木田，语气轻快地说道：“国木田君，麻烦帮我和社长请个假，下周三我有人生大事需要处理。” “什么人生大事？入水也算人生大事？” “不愧是国木田老妈子，果然很懂我。” 第15章 迎着太宰的星星眼，国木田握紧拳头：“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啊——？！” 此时此刻，吧台那边和沙发这边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 在太宰被国木田暴揍的背景下，江户川乱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虽然对那位小姐来说有点无情，但太宰这么处理确实最保险。如果她不只是来见太宰一面这么简单，那只要太宰不在，她就不会马上行动，还会找机会再来一次。如果她真的下周就要出国，很久不回来，那没见到太宰，最多只是有个遗憾而已。再说，长痛不如短疼。与其让她见到太宰再受伤害，不如就此结束。” 江户川乱步这么一解释，大家都懂了，也稍微认同太宰的做法。 虽然乱步和太宰可能都是同一个意思，但没办法，谁让太宰对待女性时的态度轻浮和“关键时刻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就这样，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快速流逝，很快就到了下周三。 众人口中的那位小姐——叶月来到了侦探社。 在来之前，叶月和库洛姆计划好分开行动。由叶月按照上周在咖啡厅演戏时说的那样，先去侦探社探一探情况。等确定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不在侦探社后，库洛姆再行动。 为了方便沟通，她们的耳朵上都戴有彭格列研发的耳环样式的通讯器。 侦探社的接待室内，叶月正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在刚进来前，负责接待叶月的中岛敦就告诉她，今天侦探社人手不太足。太宰治请假一天。江户川乱步被军警请去处理棘手的案件，谷崎兄妹跟着他一起。国木田独步在处理因为前面几个人不在而堆积的工作。 “叶月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中岛敦拿着手机走回来，脸上挂着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几分钟前，中岛敦在叶月的强烈要求下，出去给太宰打了一通电话。当然，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太宰没有接。 “太宰先生怎么说？”叶月面露忐忑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中岛敦坐到叶月对面，回答说：“太宰先生没有接电话，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叶月立刻露出自嘲的笑，一副“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模样。 “中岛君，我会在附近的西餐厅等到下午四点。如果之后能联系到太宰先生，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吧，谢谢。” “好的。” 中岛敦目送叶月离开侦探社。等叶月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叶月的话以短信的方式发给太宰。 至于太宰能不能看到，什么时候看到，看到后理不理会，就不是中岛敦能控制的了。 几个小时后，与侦探社相隔一个路口，位于街边的西餐厅内， 叶月靠窗坐在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将侦探社楼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有什么人出去或者回来。 “凪，准备好了吗？”叶月左手撑头，不动声色地抚过耳垂，打开通讯器。 “嗯。”库洛姆轻应一声。 “那就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得到指示，库洛姆从另一边的巷子走出来。 在幻术的作用下，库洛姆的头发变成了短发，缺失的一只眼睛也被补全。除非有熟知她的人在场，否则不可能有人认得出她的身份。 侦探社出来接待的人依然是中岛敦。 不过，在得知库洛姆是有事委托后，原本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国木田也坐到了接待室里。 “那个，凪小姐，你要委托我们的是什么事？”中岛敦问道。 “我看到了很可怕的事。”库洛姆低下头，努力流露出害怕的情绪，“突然出现很奇怪的灰雾，然后就有人死了。被烧死，被冻死，被地上突出的尖刺杀死……” 听完库洛姆的描述，中岛敦愣住了，一股荒谬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头。 “不可能……” “怎么可能啊……涩泽龙彦他明明已经死了！” 第9章 “冷静一点，敦！” 国木田一声厉喝，中岛敦回过了神，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再询问委托事件的细节。 国木田只好接过话柄，继续问库洛姆：“凪小姐，这些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不是，我是从监控视频里看到的。” 既然是监控拍到的，那就需要看一看监控的内容，再做判断。 国木田不放心中岛敦一个人去拿监控记录，但今天留在侦探社内的人太少，一会儿还有其他的委托人会来。 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用。 ——如果不是太宰那家伙翘班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国木田一想到某人这个时候估计正在快乐地入水，又或者骚扰路过的女性邀请她们一起殉情，他的拳头就硬了。更让他青筋暴起的是，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太宰的话，太宰肯定也不会接。 “敦，你和镜花一起去凪小姐家拿监控。” 国木田思虑再三后，还是放弃了自己亲自跑一趟的想法，而是让中岛敦带上泉镜花一起去拿监控记录。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或者发生什么，都不要擅自行动。等回来再说。” 虽然中岛敦的心里依然一团乱麻，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离开侦探社，凪带着中岛敦和泉镜花前往彭格列位于郊区的另一个临时据点。 第16章 在行动之前，库洛姆让彭格列的人提前做了部署。那个临时据点早已被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住所，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被转移或者处理干净。即使后续侦探社起疑，再来调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路上，库洛姆不动声色地打量中岛敦，以及走在他旁边的泉镜花。 根据调查出来的情报显示，中岛敦和泉镜花加入侦探社都没有多久。中岛敦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对自己拥有异能力这件事一无所知。泉镜花之前是港口mafia的成员，对里世界的事情反而了解更深。 虽然成功避开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库洛姆收回视线。 她悄悄调整了下耳坠通讯器的音量，然后主动和中岛敦搭话：“中岛君，其实刚刚我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关于我看到的那些离奇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中岛敦微微一愣，他想了想，说道：“凪小姐，你还记得两周之前那场奇怪的大雾吗？” “嗯，记得。” 在普通人眼中，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在横滨产生的那场大雾就是一次异常的气象灾害。很多人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的建筑和街道都被严重破坏。 对于生活在横滨的居民来说，他们见怪不怪，也不得不习惯。毕竟受不了这一点又有能力搬家的人，早就离开这里了。 “虽然新闻里面说只是百年难遇的气象灾害，但大家又不傻。我猜测那大概是都市传说中的特殊能力者造成的吧？” 中岛敦理解地点了点头。既然委托人不是什么都不懂，这次的委托又很可能和异能力者有关，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凪小姐你猜的没错。这场大雾就是异能者，也就是你口中的特殊能力者造成的。” 两周之前，为了寻找某个特殊的异能力，涩泽龙彦来到横滨，用异能力「龙彦之间」制造了笼罩整个横滨的大雾。 在这片雾中，普通人消失不见，异能力者的异能被分离出来。分离出的异能不仅拥有实体，而且会攻击它的所有者。一旦异能者被自身的异能杀死，这个异能就会变成结晶，成为涩泽龙彦的收藏品。 横滨的三大异能组织都受到了波及。后来，中岛敦才知道涩泽龙彦一直寻找的就是他的异能。 在对抗涩泽龙彦的过程中，中岛敦找回了小时候的一段记忆。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涩泽龙彦就因为想得到他的异能结晶而被他误杀了。存在于此的不过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实体。 虽然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是中岛敦很确定，涩泽龙彦的异能体已经被他摧毁，绝对不可能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有没有可能存在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异能者？”库洛姆试探性地询问。 “不可能！”中岛敦非常坚决地否定。 “敦说的对，不可能。”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泉镜花突然开口。 “异能是异能者的半身，另一个灵魂。连异能都被我和敦杀死，就算有可以「起死回生」的异能者，涩泽龙彦也不可能复活。更不用说他的尸骨还在港口mafia手中，没有人能够从那里偷出尸骨却不被发现。” “——其实是三个人，还有一个是港口mafia的成员。”中岛敦小声补充一句，补充了被镜花遗忘的另一个共同对抗涩泽龙彦的人。 “嗯，”泉镜花面无表情地附和一声，“所以，不必再揪着涩泽龙彦不放，这次的事件和他无关。我们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库洛姆得到想要的情报，于是她适时结束话题：“对不起，是我不了解特殊能力者，想当然就……总之，谢谢你们能来帮忙。” 等抵达临时据点，库洛姆让中岛敦和泉镜花留在客厅里休息，自己去房间拿存有监控记录的u盘。 监控记录是用彭格列拍摄到的真实视频伪造而成的。假设侦探社能通过一份半真半假的监控视频就找到凶手，那就再好不过。即使存在被顺藤摸瓜发现来源的风险，对彭格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库洛姆走进房间，关上门，同时设下了防止偷听的幻术。 因为距离太远，通讯器连接不上，所以库洛姆准备给叶月打电话告知进度。 “叶月姐，这边一切顺利。”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叶月答不耐烦的回应。 “知道了，我这边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请不要再打扰我。” 电话立刻被挂断。 库洛姆收起手机，心生担忧。叶月的态度很不对劲，她想要去找叶月，但面对这么明显的提示又不好冒然行动。 …… 此时，侦探社附近的那家西餐厅内。 叶月挂断电话，重新将目光投向对面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她脸上浮现出惊讶和喜悦交织的表情，心里却无数次闪过让对面那家伙原地消失的危险想法。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在库洛姆三人离开侦探社之后，叶月的通讯器因为距离逐渐拉远，和库洛姆的通讯器断开了连接。 计划只剩下最后一步。 除了等待库洛姆的好消息，不需要再做任何事。 叶月续了一杯红茶，又打包一块小蛋糕准备之后给库洛姆带回去。剩下的时间，她一边喝茶，一边浏览手机上的问答社区quora。 页面的最上显示着叶月两周前发表的提问——「异国恋几年，回国后发现被特殊能力者的公务员男友戴绿帽，该怎么办？」 第17章 她特地把吸引人眼球的异国恋、特殊能力者和公务员标签加上，果然底下收到了不少回答。 点赞最高的是一个id为“在西伯利亚杀熊”的用户的回答。他引用《圣经·旧约》里的一句话“吃素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核心观点就是认为叶月应该赶紧分手，及时止损。 叶月点开这个答主的个人主页，发现他过去回答的都是有关宗教和人性的问题。还曾经和别人在“特殊能力有必要存在吗”这个问题下引发了广大争论。 浏览了一圈，叶月默默地退出此地，回到自己的问题页。这个用户的回答她不太认同，只能继续往下翻。 再往下的回答充斥着各种奇葩言论。比如某医学问题优秀答主通篇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罪恶和灵魂。这明显不是在回答问题，而是在犯罪的边缘试探。又比如某匿名用户表示他猜到了题主男友的身份，并说明和007社畜谈恋爱是没结果的。最后还问叶月愿不愿意一起探讨入水的完美姿势。 一路滑到最下面，一个新人用户的回答引起了叶月的注意。 只见回答的开头写着「实名反驳前面所有回答。以本侦探的推断，题主的真正诉求其实是——如何在这种困境下，保住岌岌可危的爱情。」 叶月的内心被戳中，她忍不住看下去，越看越觉得这个新人答主说的有道理。 她正浏览到最关键的解决方案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就听到一个温柔轻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姐，请问我可以坐在你的对面吗？” 明明是征询的语气，来人却没有经过叶月的同意，直接坐到对面的沙发座上。 叶月深色一凝，立马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某条河边进行入水操作的太宰治。 叶月想也没想，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嘴唇，蓝色瞳孔中迸发出足够以假乱真的惊喜光芒：“太……太宰先生？真的是你！我……我还以内你不会来赴约。” 太宰微微一笑，目光略过桌上的甜点和红茶：“叶月小姐不打算请问喝一杯吗？” “啊……当然可以。”叶月只犹豫了一秒就欣然同意。 等咖啡被端上来，太宰放下交叠的双腿。他将手肘支在桌面，指尖交叉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月：“我刚刚想了很久。叶月小姐，我们真的认识吗？” 叶月曲指抵住微弯的嘴唇：“太宰先生，你又在开玩笑了。如果不认识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怎么会来见我？” “这样呀。” 太宰垂下眼帘，用轻快散漫的语气说出冰冷的话语：“在见到你之前我还不确定，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像叶月小姐这样美丽的女性，即使只打过一个照面，我也会有印象。” 叶月的表情僵住，那是只有谎言被拆穿的人才会露出的神情。然而下一秒，她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脸上完全不见半点慌张和无措。 “抱歉抱歉，刚刚浮夸的演技让你见笑了。这都是我的错。可能一个人待太久就会变成这样，偶尔会做些奇怪的事，有些奇怪的想法，真是失礼。” 叶月又是道歉又是感慨。她轻叹一声后，才将话题转回正轨：“原来初代小姐和静子小姐说的是真的。只要是相貌出挑的女性，即使只见过一面，太宰先生也能够记住。” 听到熟悉的名字，太宰的瞳孔骤然紧缩。叶月观察到这一点，心道一声果然。 这一周的时间里，叶月通过某社交平台联系到了那些曾经为太宰治哭泣过、正在苦苦寻找他的女人们。 虽然太宰治非常聪明，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过照片或者影像，但互联网是强大的。她只是稍微扮演一下同样被太宰治伤害过的女性，在社交平台发几条包含关键字的动态，就成功加入那些女人组成的群聊。 在群聊里，叶月收集到很多无法从情报调查中获取到的信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太宰先生一定不希望初代小姐、静子小姐、田部小姐和山崎小姐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地点吧。” 叶月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太宰。她每提一个名字，青年的脸色就像便秘一样，白中泛青，哪里还有拆穿叶月谎言时的运筹帷幄。 “哦，对了，还有美知子小姐。” 最后一个名字，彻底认输。 太宰低气压地垂下头，一手扶住额头，一手向前摆出一个「拒绝」的手势。 第10章 看到太宰露出这样的表情，叶月的心情意外得很不错。 她端起面前的红茶正准备喝一口，却看到太宰忽然抬起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向更远的地方。 那张俊秀的脸上挫败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看到鞋底粘有狗屎一般的厌恶。 “啧，有讨厌的人过来了。” 太宰话音刚落，一个粗鲁中夹杂着不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是无数次出现在叶月梦境中，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喂，混蛋太宰，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叶月脸上的笑容僵硬得犹如石蜡雕刻而成。外界的声音也仿佛被隔绝，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叶月才让心脏恢复平静。 第18章 ——中也是太宰故意叫过来的。他们两个人认识，而自己完全不清楚。 ——这一定是太宰设下的局。 意识到这两点，叶月瞬间冷静下来。 不管太宰有什么阴谋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中也看到她之前，赶紧离开。 叶月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压低帽檐，抬起右手臂撑在桌上。 幸好之前换装的时候，她特地选了一顶法式的宽檐礼帽。帽子的右侧，正对走道的地方，装饰了大朵大朵的花叶和网纱。这样，加上她刻意的动作，恰好可以挡住半张脸，避免被中也看清她的全貌。 一切如叶月所愿。 中也并没有在她这投注过多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都在太宰身上。 “真亏还有女人会被你这幅皮囊迷惑，就该让她们看看你恶劣的本质。” “呵。”面对中也的嘲讽，太宰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然而，某个小矮子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名为“中原中也”的火药桶成功被点燃。 这边中也和太宰打着嘴仗，那边叶月正悄悄地向过道的方向移动。她现在只想趁着两人无暇顾及她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不惊动任何人，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中也你还不知道吧——” 叶月已经移动到沙发最外面的边缘地带。只需要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向大门，她就能如愿离开。 “今天和我约会的小姐可不是别人。” 太宰的话传进叶月耳中，她猛地止住起身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 “对吧，叶……”月小姐。 最后几个字还未从太宰嘴里说出，叶月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原来如此，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几乎是本能地，叶月迅速伸手抓住餐厅桌子的边沿，用力将桌子掀向太宰。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太宰的话，也宣告叶月偷跑计划的失败。 叶月当机立断，跃上身后的沙发椅背，同时取下帽子遮住整张脸。 以她对中也的了解，中也一定会先去关心被桌椅沙发压在地上的伤员。对待陌生人如此，认识的人就更不用说。 这样—— 她就能争取时间跑出西餐厅……了？ 叶月没有防备地被人紧紧抓住一侧手臂，身体也因为骤然加强的重力而动弹不得，深深陷入沙发中。 紧接着，一股力道顺着那只捉住她的手传来，重力加持也随之解除。叶月反应不及，就这么从半空中被拽了下去。 失去重心的女子从沙发上跌落，依然不忘拿稳挡住脸的帽子。在她即将撞到中也的时候，中也扶住了她的肩膀，以相隔半个手臂的距离，封锁住她所有的行动。 叶月彻底慌了。 她拼尽全力试图挣脱手腕和肩膀上的束缚，换来的却是一声警告。 “我不想对女人动手，所以适可而止吧。” 中也严肃低沉的声音隔着叶月手中的帽子，传进她耳朵里。 叶月动作一滞，停止了挣扎。 见她这么识时务，中也松开叶月的肩膀和手腕。当然，中也有自信即使不绑住叶月的手脚，也能让她无处可逃。 因为没有人能逃脱重力的控制。 过去无数个妄图在中也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的人，都用他们真实的经历和血泪教训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但是，叶月可管不了那么多。 在「书」特有的改写现实和使用精神力制造逃脱机会，这两者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前者的使用风险太大，还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她可不想未来有一天再被人发现她是「书」，重演一遍四年前发生的事。 叶月将精神力外放，施加在头顶的天花板和不远处的窗户玻璃上。 如同海洋一般广阔的精神力，让她仅仅通过最粗暴简单的方式，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天花板出现了闪电状的裂纹。 天花板破损，挂在上面的吊灯摇摇欲坠。就在吊灯坠落的刹那，中也提前一步觉察，伸手推开叶月。 借着这股力道，叶月向后倒向沙发，双手一撑，人就翻身站到了落地窗户前。 “啪——” “哗——” 天花板和落地窗户同一时间坍塌。 在中也控制住坠落的吊灯和天花板碎裂的水泥块时，叶月已经跳下落地窗，身手敏捷地穿过车流，躲进马路对面的暗巷里。 这个时候，中也才意识到他被耍了，哪怕追上去也已经来不及。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发泄似地加重异能控制，那些悬在空中的吊灯和碎石块就这么被四分五裂，重重摔在无人的空地上。 做完这些，中也扫视了一圈被这边动静吸引而好奇看过来的人，凶狠的眼神成功吓退这些人。然后，他走到另一边，抬脚踹开翻倒的餐桌，露出底下的太宰。 翻倒的餐桌和沙发正好形成一个安全的三角区，太宰顺势躲在里面，不仅围观了叶月和中也交锋的全过程，还逃过了被砸的命运。 太宰拍拍风衣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语气轻飘飘地说：“竟然让人从眼皮底下逃走，不愧是中也你呢。” “混蛋太宰！” 中也一把扯住太宰的衣领，怒道：“你最好解释清楚把我叫过来的目的！什么叫「有一个事关港口mafia的重要情报，如果我不来，只能把它送给异能特务科了」？！” 第19章 半小时前，中也接到太宰的电话，要不是某人说了事关港口mafia，他才不会浪费时间跑过来。 太宰举起双手，无辜道：“有这回事吗？” 中也想也没想就给了太宰一拳。 “很痛唉……” “你要是再敢糊弄我，等下就不止这点痛。” “是，是……”太宰敷衍地应道。 在中也松开他的衣领后，太宰收起脸上的表情，认真地问道：“中也，你觉得刚刚那位小姐怎么样？有没有熟悉的感觉呢？” “什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对你的约会对象有感觉？”中也对太宰翻了个白眼。 不知想到什么，中也忽地又露出得意且嘲讽的坏笑：“你这家伙是不是惹哭太多女人，终于碰到硬茬，又想找我给你当挡箭牌？哼，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估计已经被人大卸八块了。 “很可惜，不是哦。”太宰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中也，嘴角弯起一个自信的笑，“想看我的笑话，你再等一千年也不可能得逞！” “哈？谁有空关心你和那些女人的破事。”中也嫌弃地砸了下嘴。 在太宰三番五次的插科打诨下，中也断定太宰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于是，他不再理会太宰，转身朝餐厅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过收银台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折回去。在收银员紧张害怕的目光下，他掏出一张卡，支付了一笔损失费。 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中也并不是什么善心没处放的好人。 只不过是考虑到和工作无关，西餐厅遭受的又是无妄之灾，这无妄之灾里也有他的一份，所以才这么做。支付的损失费也是他自己评估的一个数目，至于是给多还是给少，他可没精力再去核对。 等走出店门，中也脸上的表情全部收起。他回想太宰最后的问题，陷入沉思。 ——熟悉吗？是也不是。 有一瞬间，他确实在那个逃跑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了和叶月相似的气息。 在抓住那个女人，将她从沙发上扯下来的时候，有短暂的几乎要以为是错觉的几秒钟，他闻到了一股与记忆中的书香味极其相似的气息。 那是淡淡兰香混合油墨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潮湿书页被阳光晒过，水汽蒸发后留下的纯澈气息。 过去，中也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若是放在三四年前，他肯定会抓住这一点线索不放。但事到如今，经历过太多的希望变失望，他已经学会了冷静和克制。 假使那个女人真的和他一直在找的人有关系，那么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面。假使没有关系，那他也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 半个小时后，东京比良坂大厦附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叶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从横滨港附近跑到了东京。 太阳开始向西边迁移，烧红的云层折射出粉紫和橘红的色彩。 手提包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叶月拿出手机一看，是库洛姆打来的电话。 “叶月姐，你还在那家西餐厅里吗？” “不在了。” 库洛姆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哪里？” “东京。” 叶月一边回答，一边寻到一处干净的台阶坐下来。 “我遇到了太宰治，目前还不清楚他知道多少关于我们的事。你先回住的地方，随机应变，我暂时就不回去了。” “那叶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轮到我去苇中学园授课，或许我们可以在学院里碰个面。” 库洛姆的声音有可疑的紧张，叶月却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一直没有点破，但叶月很清楚，库洛姆的任务除了调查“不明灰雾杀人”，肯定还有监视她这一项。如今她提出要单独行动，库洛姆肯定想反对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我有一些事正好需要留在东京确认一下，也和我们这次的任务有关。放心，不会做出让你们彭格列难堪的事。” “不是的，叶月姐！其实……” 后面的话库洛姆没有说完，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叶月没有心情去猜测库洛姆在想什么。她静静等待着，没有多久，听筒里传来库洛姆的声音。 “我知道了，请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月敷衍地回应一声，挂断电话。 她将手机丢在一边，环住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里。那顶用来挡脸的帽子被放在一旁的台阶上，旁边还有她原本准备给库洛姆带的小蛋糕。 四周空无一人，白日的喧闹仿佛也随着太阳的倾落而渐渐消散。 谢匹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第11章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叶月维持双臂环住膝盖的姿势，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像。她将脸埋在手臂和大腿形成的狭小空间中，这样就能避免被其他人窥见外露的情绪。 虽然这个地方偏僻冷清，基本看不到其他路过的人。 叶月的脑海中开始回放刚才在西餐厅发生的事情经过。她来来回回地复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当初不选择出狱就好了。 如果不出狱，就不会接下彭格列的委托。 如果不接下委托，就不会遇到太宰。 第20章 如果不遇到太宰，就不会被中也撞见。 如果…… 「如果不出狱，你会后悔一辈子。」 谢匹拉一语道破真相，直接敲碎叶月不切实际的幻想。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叶月回应谢匹拉的依然是沉默。直到太阳的光斑移动到台阶以下，她那仿佛被蒙上一层塑料布发出的声音才从膝盖之间飘来：“……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 谢匹拉无声地弯起嘴角。 「中也没有发现，你的运气一直很好。即使真的被发现，你应当也有自信能处理好，就像应对复仇者和彭格列的时候。」 “那不一样。” 因为没有倾注过多感情，所以能理智地应对任何情况。因为足够理智，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月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 她决定在东京先暂避几天，好好调整心态，同时也能借这个机会去调查一下灰王。尽管今天发生的意外严重搅乱了她的思绪，但叶月没有忘记和彭格列的交易内容。 从武装侦探社那里得到的情报看，涩泽龙彦复活的可能性很低。只要再确认涩泽龙彦的遗骨一直存放在港口mafia，这个可能性就可以直接排除。考虑到彭格列和港口mafia正在谈合作，叶月打算丢给彭格列自己去验证。剩下的时间，她想去调查目前嫌疑最大的灰王。 离开彭格列的视线，单独行动或许会更方便。 “你好……”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打断叶月的思考。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叶月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留着亚麻色短发的青年。 青年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一个录像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左耳上一枚发着红光的耳环格外显眼，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叶月。 “我没事。”叶月摇摇头。 “啊，那就好。”青年这样说道，目光里的担忧却没有消减分毫，“天色很暗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危险，还是快回家吧。” 经过青年的提醒，叶月才发现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取出手机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都走到了深夜十一点。 “谢谢，”叶月重新看向青年，“我一会儿就走，你不用管我。” “好的。”青年答应道，却没有立刻离开。 叶月忍不住多看了青年几眼，奇怪地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青年笑容灿烂地解释，“不过既然看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总觉得不放心。” 叶月有点意外。 这个青年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挺固执的人。 “我打算到比良坂大厦的天台拍摄夜景。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去那里找我，我大概会待到凌晨1点。”青年指了指远处那栋几乎溶于黑暗的高楼。 “谢谢，”叶月礼貌地向青年道声谢，“如果有困难，我会去找你。” 得到承诺，青年终于安心地离开。 叶月注视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她才收回目光。 东京深夜的天空，无星无月，唯有一点红色的光芒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移动。 叶月准备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这一点明亮的红光正在向比良坂大厦的方向移动。 “「天空号」飞船？” 以前她经常听克罗蒂雅提起，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空号」飞船。 「天空号」飞船是白银之王的地盘。从七十年前，他的姐姐克罗蒂雅意外死亡后开始，白银之王就选择逃避现实，一直住在飞船上，再没有下来过。飞船的运行轨迹很规律，船上的红外灯在夜晚格外显眼，有时会有心存烦恼的年轻人被带上飞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都市传说。 「是阿迪！」 叶月的精神世界内回荡着克罗蒂雅惊喜的声音。 阿迪，真正的克罗蒂雅对她的弟弟——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的昵称。石板意识以克罗蒂雅的形象现身，也沿用了克罗蒂雅的行为习惯。 「叶月，你要不要试试到飞船上和阿迪聊一聊呢？反正你们都喜欢逃避，聊一聊说不定能解决各自的问题。」 “两个喜欢逃避的人碰到一起，只会更加坚定地继续逃避。”叶月拿起一旁的帽子，轻轻拍去灰尘，重新戴回头上，“而且我相信白银之王一个年过九十的独居老人，应该给不了什么感情上的建议。” 「可是你作为书的岁月可比阿迪长得多的多呀。」 “严格来说，我成为人类其实才十五年。” 叶月一边语气平静地回复克罗蒂雅，一边提起那盒给库洛姆带的小蛋糕，走下台阶，向着外面的马路走去。 她已经想好这几天都在苇中学园过夜。 苇中学园有专门的教师宿舍。因为并没有强制要求老师必须住学校，所以宿舍资源比较宽裕。在入职那天，校长也给叶月和库洛姆提供了宿舍，只不过她们一直没使用。 在经过比良坂大厦的时候，叶月忽然看到一个身穿苇中学园学生制服的人走进了大厦。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苇中学园是寄宿制，学生只在周末和节假日才会离开学校。深夜时分，一个本该在学校宿舍休息的学生却走进空空荡荡的大厦，怎么看都很反常。 叶月想了想，调转方向，也跟了进去。她毕竟是学院的老师，既然看到就不能放任不管。 第21章 比良坂大厦一共有四十多层，最高的楼顶是一个露天的天台，非常适合一时想不开的人跳楼自杀。 叶月跟在那个学生背后，发现很多奇怪的地方。这个学生脸上似乎戴着一个祭典上买到的面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手舞足蹈。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正常。 等乘坐电梯抵达最高层，叶月在天台的铁门附近捡到一个狐狸面具。很显然，这是那个举止异常的学生丢下的。 叶月觉得她的预感很可能应验，连忙伸手推开铁门，希望能在一切还未发生前，救下这个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学生。 夜风一下子灌入室内。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却在看清天台上的景象时，神色一肃。 …… 高楼大厦的天台是最适合俯瞰城市的地方。 为了给赤组的小公主栉名安娜准备生日礼物，十束多多良特地在深夜爬到比良坂大厦楼顶，吹着高楼冷风，拍摄东京城的夜景。 “这一片的景色都拍到了，之后去另一边吧。” 拍完东京湾方向的夜景，十束多多良从天台一角移动到了另一角。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天台上竟然还有其他人。 身穿学生制服的白发少年靠在围栏上，似乎在俯瞰底下五颜六色的车流。 十束多多良举着摄像机靠近他，好奇地问道：“你也是来看夜景的吗？” 少年没有回答。 “这里的夜色很美吧，我是专门来拍摄它们的。” 少年站直身体，又很快弯下腰，像是受到某种刺激一般全身颤抖。 “我叫十束多多良，你呢？” 少年转过身，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在十束多多良做出反应前，果断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却迟迟没有子弹入肉的声音和血花四溅的惨象出现。 十束多多良楞在当场，而发动袭击的少年比他更加惊讶，更加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 “这位同学，请问你冒充苇中学园的学生在这里杀人，是有什么目的？” 一个冷静的女声从天台入口处传来，十束多多良和白发少年齐刷刷地看向那里。 自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看上去不算很高，但四肢修长、身体比例匀称。米色的娃娃领衬衫搭配过膝的杏色长裙，将女子纤细的腰身完美勾勒出。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十束多多良从她的装扮就轻易判断出，她是不久前那位独自坐在台阶上的小姐。 女子走到距离十束多多良两米远的地方。她的目光在十束多多良身上停留几秒，然后才转向白发少年。 紧握的五指摊开，女子手心的子弹便落下，在地面弹跳几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正是刚刚白发少年打向十束多多良的那枚子弹。 第12章 深夜，比良坂大厦顶楼。 当看到叶月手中的子弹，白发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但是下一刻，更加张狂扭曲的笑就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胆敢惹怒最强的王，那你也一起死吧！” 白发少年将枪口对准叶月，子弹破膛的声音骤然响起。 如此近的距离，数发子弹连续射向叶月，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全部躲过。更何况这些子弹和之前那一颗不同。它们的弹头上都附着了一层透明的力量，属于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的力量。 白发少年非常自信。因为根据他得到的情报显示，叶月既不是异能者中的超越者，也不是无效化能力的持有者，绝对阻止不了他。 白发少年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面前两个人鲜血四溅的“美景”了。 “沙——” 夜风忽起，所有子弹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在距离叶月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全部凭空消失不见。 迎着白发少年惊愕的目光，叶月挡在十束多多良身前，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怎么可能——？！” 白发少年不信邪地朝着叶月持续开枪，无一例外，每一发子弹都在即将碰到目标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直到所有子弹打完，白发少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他那只握枪的手已经被叶月抓住。 叶月释放出精神力，无形的精神力丝线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攀上白发少年的脖颈，试图探进他的精神世界。 无色之力在这时触发。 透明的光芒覆盖白发少年全身。这是德累斯顿石板的恩赐，属于王权者的命运守护。除了其他王权者、73持有者和超越者，任何特殊能力者都无法跨越这条界限。 趁着这个间隙，白发少年转身跳下比良坂大厦。叶月微愣几秒，也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大厦。 “等一下——” 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随着距离的极速拉远，那声音顷刻消散在夜空中，耳边只剩风在呼啸。 地上的景物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在向叶月靠近。自由落体的速度足够快，却还是快不过王权者的速度。 等叶月降落到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地方，已经看不到白发少年的身影。 她将外放的精神力实体化，像使用伸缩绳一般绕住路灯，在空中荡了三圈后成功抵消自由落体的惯性，安全落地。 叶月站起身，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是比良坂大厦背面的一条街道。 第22章 这里人烟稀少，树木繁茂，不少路灯被枝叶挡住光源。四周暗沉沉的，建筑物也破旧矮小，完全不像科技发达的东京城，倒像横滨某个落后的街区。 叶月提高警惕，沿着这条街向前走去，寻找白发少年的踪迹。 树影斑驳，冷风一吹如鬼魅摇曳。 越是寂静，越是放大某些未知的东西。不知走了多远，灯光因为年久失修变得昏暗，前面只有一个向右弯去的拐角。 叶月停下脚步。 她在原地凝神聆听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细微声响。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转过拐角，走进那更深的黑暗中。 灯光被抛弃在身后，无声的危险一瞬间逼近。 没等叶月看清迎面飞来的不明物，那团白色的物体就撞上她的眼睛，直接闯入她的精神世界。 “哈哈哈哈哈——！” “伟大的无色之王，伟大的我，终将成为七王中的最强者！任何人都别想阻止我！不自量力的家伙，你的身体我就接下了！” 广袤无垠的精神世界内，无色之王的本体，一只白色的狐狸在手舞足蹈，用刺耳的声音大声宣告它的胜利。 没错，胜利。 无色之王是七王中的鬼牌，每一任无色之王的能力都不固定。白狐得到的能力是「干涉」，这使得它能够随意侵占别人的精神世界，抢夺别人的身体。 迄今为止，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特殊能力者，它从未失败。 「——你太吵啦。」 不知何时，空荡荡的精神世界内出现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三把椅子只有一把上面坐着“人”，声音就来自于这个“人”。 「这可不行。虽然是我选定的王之一，但闯进这里也绝对不行。作为惩罚，就收回你的权柄吧。」 克罗蒂雅抬起手，对着白色狐狸轻轻一弹，它就这么被弹出了叶月的精神世界。 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白色狐狸闯进叶月的精神世界又立刻被赶出来，还被剥夺了无色之王的力量。 失去王权者力量的压制，曾经被它侵占的意识全部反扑到它身上。 “啊啊啊……为什么……怎么可能……我是无色之王……未来还会成为最强的王……怎么能在这里……结束……” 叶月平静地看着一切。 那团属于前无色之王的白色精神体，如同火堆熄灭的最后一点烟雾，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幸好我提前出手，不然等它落在你手里还会更惨。毕竟是我选定的王权者，还是让它没有痛苦地离开吧。」 “请问有区别吗？” 叶月转身，沿着来路回去。 “你收回赋予它的力量，又或者我碾碎它的精神体，它的结局都只有死亡这一个。” 叶月向光照射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三步，又忽然止住脚步。 “嗞啦……” 很轻微的电流声。像是漏电的电线，因为接触不良偶尔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背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她又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电流声。 叶月以为是她太敏感，于是重新抬脚，向前走去。 在她的背后，黑暗的更深处，忽然有一点绿光闪烁。这点绿光渐渐扩大，瞬时间化作一条电蛇，径直飞向叶月。 视野被绿色的光芒占据，灼热的疼痛顺着左手臂的挎包侵袭全身。 叶月忍住全身的剧痛，用最快的速度将装有手机的挎包远远丢出去，同时向旁边滚去。 水桶粗的电流自天际落下，几乎是擦着叶月的手臂滑过。她看着远处炸开一团绿色电流团的挎包，捂着冒着白烟的左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电流的灼烧没有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任何伤痕，但那股火烧一般的麻痹痛感还残留在她的脑海中。 叶月闭上眼睛，花了一分钟才将这种感觉驱除干净。 “无色之王背后还有绿之王吗……” 能够操控电流的异能者很多，但叶月对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太熟悉，立刻判断出偷袭者的身份。 如此精准的袭击，绿王一定会在附近布置眼线。 叶月放开精神力，以自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她快速搜索精神力覆盖范围内的可疑人物，最后锁定一只绿色的鹦鹉。 精神力凝聚成数根细针，刺入想要逃离的鹦鹉，它就如同被点住穴道一般，从空中跌落。 与此同时，绿之氏族的据点内。 坐在特制轮椅上的绿王比水流身体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病态。 “发生了什么？”守在旁边的灰王磐舟天鸡问道。 “一个意外闯入游戏的人。”比水流露出发现隐藏线索的笑容，“能够轻易杀死王权者，虽然只是最弱的无色之王，但足以证明「她」不是普通的异能者。” “新的超越者？有点头疼啊。” 超越者是对异能者中一部分特殊人群的别称。 不拘泥于异能的类型和强弱，它的评判标准只有一项，那就是能否打破德累斯顿石板的界限，对凌驾于异能者之上的王权者造成伤害。目前已知的超越者两三只手就数得过来，其中有一人就在横滨。 “磐先生不用担心。”比水流轻描淡写地将刚刚惹来的麻烦推给合作者，“我们负责应对王权者，「那位」负责73持有者，超越者自然由费奥多尔先生去头疼。我刚才已经将消息转告费奥多尔先生，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第23章 费奥多尔是来自俄国的异能者，也是地下组织“死屋之鼠”的头目。 以“夺取世界基石”为目标，绿之氏族和死屋之鼠在「那位」的牵头下达成了合作。虽然是合作，但根本理念不合的两个组织最多也就做到互不干扰。有时候还会利用合作协议给对方制造点小麻烦。 “这可真是脆弱的合作关系。”磐舟天鸡感慨一声，“几周前，应「那位」邀请去往意大利的时候，我还真担心你和费奥多尔一见面就打起来。” “磐先生也太小看我了。”比水流不以为然。 “费奥多尔先生的观点反而给了我许多启示，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解放石板，赐予所有人对抗不幸的力量，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比水流回忆那些在网络上的争论，眼睛绽放出如见真理的光芒。 “特殊能力是原罪，没有特殊能力也是原罪。 “就如费奥多尔先生所说，特殊能力的出现确实让异能犯罪变多。持有强大的异能力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强大内心，只知道恃强凌弱、满足私欲。” “这是「它」应该消失的理由吗？我觉得并不是。”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只有一部分人拥有特殊能力。特殊能力是人类进化过程的必经之路。我相信只要所有人都有了特殊能力，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至少——当类似迦具都陨坑、擂钵街的灾难降临，伤亡会变少。” “人只能自己拯救自己。磐先生，我想让所有人都获得拯救自己的能力。” 比水流的眼中倒映出十四年前的景象。 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坠落。不同于现实的走向，这一次人们拥有了对抗灾难的力量。尽管仍有大量伤亡，但幸存者终于不再只有比水流一人。 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他们都在用异能力拯救自己，也拯救他人。 第13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教师宿舍的窗玻璃照进房间内，叶月正端坐在椅子上，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只被倒挂在书桌台灯下的绿色鹦鹉。 叶月一夜没睡，双眼中却不见丝毫熬夜所致的疲惫。 昨天晚上，她正当防卫，解决了试图侵占她意识的无色之王。不料无色之王背后还有一个绿王，她被绿王偷袭，最后只捉到一只身负绿王力量的鹦鹉。 这只鹦鹉不是普通的鹦鹉，而是非常少见的动物异能者。 虽然不清楚它是天生拥有异能，还是被绿王收为氏族成员后才获得力量，但是它一定见过绿王，也一定知道绿王的所在地。 叶月想要从它嘴里撬出情报，只可惜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你还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吗？” 绿色鹦鹉纹丝不动，它的羽毛炸开，翅膀和脑袋都耷拉着，就好像丧失生命一般。 “这样就断气了吗？” 叶月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曲指抵住下唇，垂眸自言自语：“不能放在房间不管，会发臭的。随便丢到学校里感觉也不行，身为教师要以身作则，不能乱扔垃圾……” 倒挂的鹦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叶月仿若未觉，“正好最近学校里有一只白色的野猫出没，就当做食物投喂吧。才断气没多久，应该还算新鲜。” “嘎——琴坂没死！琴坂才不要被讨厌的猫吃掉——！” 见鹦鹉突然诈尸，叶月露出微笑：“原来你听得懂，也真的会说话。那肯定能带我去你们的据点。” 鹦鹉琴坂双翼抱头，想要假装无事发生。过了一会儿，不得不屈从现实的它还是打开了一条缝隙，却在对上叶月带笑的双眼后全身一抖。 “请问你现在愿意说了吗？” “琴坂……琴坂不要被猫吃掉……琴坂什么都说……” 豆大的泪珠从琴坂的眼眶中溢出，但叶月不为所动，她可没有忘记昨晚被电击偷袭的事。 等从琴坂口中套出绿王据点的具体位置，叶月先去了办公室一趟。她拜托同办公室的老师帮忙，将她昨晚带回来小蛋糕交给库洛姆，才离开苇中学园。 在前往绿组据点之前，叶月打算找地方修一修手机。她的手机在昨晚的战斗中，被绿王操纵的电流烧坏，完全不能用了。 修手机的地方位于镇目町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店老板是叶月认识的人。 这家店表面上只提供维修电器的服务，实际上还为某些身份特殊的老顾客提供额外的贩卖情报和维修保养枪械的服务。 曾经，还在做杀手营生的织田是店长的老顾客，后来金盆洗手的织田也是店长的老顾客。叶月就是通过织田才认识的店长。只不过后来的织田不再需要那些特别服务。 “你什么时候回的日本？”店长看了一眼从门口走进来的叶月，低下头继续雕刻手中的金属指环。 “最近才回来。”叶月走到柜台前，从包里取出两部手机，“店长先生，我想请你帮忙看一看，这两部手机还能修好吗？” 这两部手机，一部是叶月自己的，一部属于那个被无色之王附身的白发少年。 店长拿过它们随意地翻看一圈又放下。他抬起头，摘下雕刻和维修精密器械专用的放大眼镜，看向叶月：“除了修手机，还需不需要其他服务？” 叶月面露疑惑。 “你和四年前不太一样，你身上有里世界的气息。大叔我和那些家伙打交道那么久，绝对不会看错。” 第24章 “原来如此。”叶月含笑承认，“那请问我可以知道购买情报这项服务的价格吗？” 店长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雕刻工作：“这要看你想买什么情报。” “七王之一，灰王的情报。” 店长刻指环的动作一顿。他放下手里的刻刀，举起手，五指张开挥了挥。 “五千万？”叶月有点为难。虽然六年前她意外得到过一份远超五千万的遗产，但是那东西特别棘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火上身。 “嘁，真是可恶的有钱人。” 店长抱怨一句后才解释：“是有价无市的「无」。” “十四年前迦具都陨坑事件发生之后，灰之氏族「大教堂」全军覆没，灰王凤圣梧就失踪了。有人说他心灰意冷离开了日本，也有人说他早就死了，总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掌控整个日本的黄金之王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听上去非常可疑。 叶月垂眸思索，想到一种可能。 因为氏族成员全部死在迦具都陨坑事件中，灰王受到太大刺激。这刺激使得他放弃一直坚持的「守护」信念，彻底沦为只知道破坏的王之力傀儡。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袭击对象是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 ——难道灰王背后还有其他人？ “为什么不去找赤之氏族试试？” 店长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叶月的思绪。 “据说，赤组有一个异能者拥有寻人的能力。现任赤王和赤组的二把手恰好都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说不定他们可以帮到你。” 现任赤王名叫周防尊，克罗蒂雅曾经向叶月提过七位王权者的名字，但叶月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并没有见过真人。四年的监禁生活让过去那些不重要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其中就包括高中同学们的名字。如果不是店长大叔提起来，叶月估计永远也想不起来。 至于赤组的二把手，克罗蒂雅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身份，叶月也不可能知道。 德累斯顿石板和73一样，只有通过实质性的接触才能获取选定者的信息。73被制作成指环，常年被人带在手上，自然比石板更了解它选定的人。要不然，叶月也不需要到处想办法寻找灰王的下落。 「这我也没办法呀。如果叶月你想知道黄金之王的‘秘密’，我一定知无不言。」 为了压制石板的力量，避免出现大量特殊能力者，黄金之王一直和德累斯顿石板待在一起。克罗蒂雅想不知道他的秘密都难。 叶月一边向店长道谢，一边在心里拒绝克罗蒂雅。她真怕克罗蒂雅爆出什么无用的私人秘密，那她未来都不敢见黄金之王，见到也会异常尴尬。 从维修店出来，叶月按照店长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赤组的据点，一家名叫“吠舞罗”的酒吧。 推开门走进去，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及时提醒酒吧的主人有客人来了。 吧台后面的青年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酒杯，熟练地扬起一个专业的微笑：“欢迎光临，小姐想喝点什——你是……叶月？” 青年脸上的笑意被惊讶取代。 叶月仔细打量他，想要从高中的那段记忆中搜寻符合条件的人：“镇目高中3年a组的——” “草薙出云，”青年主动接上话，“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当年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男生都暗恋你，却无法和你搭上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 叶月迎上草薙出云好奇的目光，笑着说出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幕：“你是偷看栉名老师换衣服的三人组之一。” “噗……咳咳咳。” 草薙出云猛地呛了一口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他露出尴尬的笑：“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草薙出云和叶月，还有现任赤王周防尊，三人都是镇目高中的学生。叶月刚从初中部跳级到高中部，从学妹变成草薙出云他们的同学。栉名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 某天，一直和草薙出云、周防尊玩在一起的初中部学弟十束多多良跑过来说有大事发生。草薙出云和周防尊跟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有老师换衣服却忘拉窗帘，任何人只要经过窗户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对异性抱有无限的好奇和幻想。 原本是想马上提醒老师，结果不知不觉就被好奇心驱使。等回过神来，栉名老师已经发现异常。 草薙出云和十束多多良动作迅速地蹲下身，躲进视线死角，而周防尊—— 周防尊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在栉名老师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哟”一声地打招呼。 栉名老师的脸黑了，草薙出云的脸也黑了。 整个走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签字笔摩擦书页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栉名老师最先反应过来。她快速穿好衣服，走到窗边，目光越过三个男生，看向他们的身后。 “叶月同学，你在做什么？” 草薙出云三人齐刷刷转身，才发现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女。 少女叶月面无表情地停下手中的笔，一本正经地向栉名老师解释：“记录学习笔记。” “文学来自于生活。请老师放心，只要能从现实中的素材分析出人类心理活动的规律，我的国文成绩一定能追上其他科目。” 第25章 栉名老师头疼地揉揉额角，将草薙出云三人连同叶月一起带回办公室。她没有过多责罚四人，只是口头教育，然后把之前几人因为翘生理课而漏拿的教育材料递给他们。 “你们正值青春期，对异性有好奇心很正常。不过好奇心也要用对地方，偷窥这种事可不能再干。” 三个男生乖乖接过教材。 周防尊看也没看就夹在腋下，继续喝他的草莓牛奶。草薙出云和十束多多良随意翻了几页，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都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叶月和他们不同，她虽然向栉名老师道了谢，但没有接过生理课教材。 “谢谢老师，我不需要。” “人类繁衍的具体流程我早已清楚。爱来自多巴胺的分泌，性出自物种延续的冲动，欲因精神需求而生。我暂时没到这个阶段，现在只想提高国文成绩，为未来当老师做好准备。” 在场的几人，除去周防尊一副事不关己、神游天外的模样，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被叶月的话惊到。 最后，还是栉名老师最先回神，笑着肯定了叶月的想法。 回忆到这里，草薙出云忍不住多看了叶月几眼。他发现自己很难将眼前这个嘴角带笑的女子和过去那个疑似患有表情缺失症的少女联系起来。 “你变化挺大。怎么样，叶月同学？当老师的目标实现了吗？”草薙出云一边调侃，一边示意叶月可以随便点酒，今天他请客。 “算是吧。” 叶月拒绝草薙出云的好意，只要了一杯白水。 她低头慢慢喝水，思考着应该如何向老同学解释，才能既不泄露彭格列的信息，又能得到赤组的帮助。 “草薙君，我其实是特地找到这里来的。”叶月斟酌着开口，“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拥有寻人能力的异能者。 最后的半句话叶月没能说出。 因为门口传来“叮铃”一声，有其他人进来了。 第14章 “——我们回来了！” 推门走进酒吧的是赤组的三把手十束多多良。他的手上拎满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脸上挂着如孩童一般开心的笑容。 “有客人？那草薙哥你先忙，我和安娜去楼上布置生日会的装饰。” 十束多多良转身准备往楼梯那边过去。这个时候，叶月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洛丽塔的小姑娘。 小姑娘察觉到叶月的注视，偏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小姑娘停下脚步，连带着被她抓住衣摆的十束多多良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安娜？” 十束多多良顺着安娜的目光看过去，眼中渐渐浮现出惊讶的光芒。 “你是……昨天出现在比良坂大厦的那位小姐？” “什么那位小姐，十束你和叶月已经见过了？”草薙出云瞥了一眼十束多多良，将擦拭干净的玻璃杯放回架子上。 “叶月？” 十束多多良走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仔细辨认了几秒：“竟然真的是你。” 十束多多良和叶月曾经是镇目初中的同校同学。虽然十束和叶月不算很熟，但也认得出她的脸。后来叶月跳级到高中部，十束结识草薙出云和周防尊，两人机缘巧合下又见过几次面。 昨晚光线太暗，他们又好几年没见，所以十束多多良才没有第一眼认出叶月。 “昨晚遇到了无色之王。如果不是叶月，我现在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为了向草薙出云解释，十束多多良将昨晚遇险被救的事讲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草薙出云神色一肃，抬手重重拍了一下十束多多良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拖到现在才讲，看来我要和尊好好说一说。” “反正我也没出事，这就别告诉king了吧。”十束多多良捂着后脑勺，用弱弱的语气和草薙出云商量。 “当然，该感谢的还是要好好感谢。”十束多多良熟练地转移话题，看向叶月，“今天是安娜的生日，我们准备办一个隆重的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呢？” 叶月委婉地拒绝了十束多多良的好意：“比起这个，我可能更需要你们帮一件事。听说赤之氏族里有一位拥有寻人能力的异能者，请问我可以请他帮忙找一个人吗？” 草薙出云和十束多多良对视一眼，双双看向安娜。 从他们的举动中，叶月大概猜到她要找的异能者就是眼前这个银发红眸的小姑娘，于是也将目光转向安娜。 栉名安娜静默不语，没有直接回答叶月的问题。她轻轻扯了扯十束多多良的衣摆，在青年弯下腰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十束多多良露出了然的笑，将安娜的意思转达给叶月：“安娜希望你能留下参加她的生日会。” 叶月曲指抵唇，略显犹豫。她本身倒觉得没关系，只不过从栉名安娜的角度看，这样生日会就显得不太纯粹。 “这样不会很没诚意吗？为了得到你们的帮助，我才参加生日会，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栉名安娜摇摇头。她依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扑闪着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叶月。 “我明白了。” 叶月读懂安娜眼神中的含义。她轻轻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以此表达对安娜的感谢和尊重。 “不管如何都谢谢你的邀请，安娜小公主。我很高兴能参加你的生日会。” 第26章 安娜提起裙摆回以同样的礼节。 见到这一幕，站在旁边的十束多多良眼睛一亮。他不顾手里的十几个购物袋，硬是取出随身摄像机，记录下这副珍贵的画面。 之后的时间，直到生日会开始，叶月为了弥补没有带礼物的遗憾，一直都和十束多多良在一起，帮助他布置会场。 在此期间，她陆续见到了赤组的其他成员。因为从无色之王手中救下十束多多良这件事，赤组成员很快就和叶月熟络起来。 “叶月小姐，你真的干掉了无色之王？”生日会进行到中途，赤组的突击队队长八田美咲突然坐到叶月对面，好奇地询问昨晚发生的事。 叶月点点头。 “太厉害了！”八田美咲双眼冒光，“不是王权者却能干掉王权者，你一定是超越者！”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叶月无法定义，“我也说不清楚。” “像叶月小姐这样美丽又强大的女性，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一个褐发褐眸的青年坐到叶月身侧。 青年名叫千岁洋，也是赤组的成员之一。他的周身萦绕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气息，言行之间透露着对叶月的好奇和兴趣。 叶月对此一点不奇怪，之前她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大概情况。千岁洋因为曾经被女人抛弃，性格大变，如今变成了一个时常去夜店寻一夜情的花花公子。 “我不关心这些。”叶月微笑着回答，“不过听草薙说，高中的时候好像有不少男生暗恋我。” 八田美咲忍不住露出八卦的表情：“草薙哥、十束哥和尊先生也和叶月小姐是一个中学的吧？难道他们曾经也——” 后面的话八田美咲没说完，但周围几个人都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草薙出云的声音如幽灵一般从他们的背后传来，惊得几个赤组成员瞬间僵住身体。 “暗不暗恋我不清楚。不过叶月刚转到我们班的时候，尊曾经为了争成绩第一的排名，和她暗中较过劲。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的尊也只是个容易冲动的青春期少年啊。” 草薙出云指尖夹着一根烟，云雾缭绕中，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周防尊尚未成为王权者的时候，属于他们的一段冲动、幼稚又热血的岁月。 成绩优异的少年周防尊常年占据班级第一的宝座，有一天却被天降少女击落王座。那一刻，少年就像被激发斗志的狮子，只为了对侵入领地的敌人发动攻击，证明自己的权威。 草薙出云追忆往昔，那里面包含众人从未见过的王的另一面，成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作为听众之一的叶月却越听越觉得疑惑，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些事。 在她的印象中，过去的周防尊和现在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少有情绪起伏。即使偷看老师换衣服被抓个现行，也能淡定如常。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那天。她打算拿钱接济几个“可怜”的外校学生，以获取重要的人类心理和行为素材，结果却被周防尊破坏。 那几个外校学生被周防尊干脆利落地打趴在地上。这看上去就是一出寻常的见义勇为，然而在叶月眼中，周防尊严重干扰到她的计划。虽然当时叶月对这个多管闲事的男生没什么好感，但秉持着良好的修养，她最后还是道过谢才离开。 叶月回忆着往事，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另一个当事人。 恰巧，靠在长沙发上的红发男人也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如同火山和大海相遇，不是前者被淹没就是后者被烧尽。 然而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叶月和周防尊默契地移开视线，一个闭上眼继续假寐，一个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草薙出云身上。 这边几个人的讨论还没从“赤组的三位元老在学生时期到底有没有暗恋过叶月”这个话题中绕出来，一度让叶月惊叹不已，没想到男人们聚在一起的八卦程度也不下于女人。她只好垂眸浅笑，以早有男友这一点扑灭了他们还想探听细节的心。 酒过三巡，生日会也接近尾声。 赤组的成员们喝得东倒西歪，几乎都醉倒在大厅里，各个不省人事。剩下清醒的几个人中，周防尊早早就离席，回到楼上他的专属房间。草薙出云和十束多多良留下打扫卫生和照顾醉鬼。 叶月被安娜拉着跑到露台上，两人并排坐在屋顶看星星。 深秋初冬的夜晚，即使没有风，空气也寒冷得足以将双手和脸蛋冻出深深浅浅的红色。 安娜的身上多披了一件毡毛外套，外套的帽子上还有一圈绒毛。小小一个她，裹在厚厚大衣中，让叶月联想到偶然在广告中看到的圣诞节雪兔。 “哈……嚏！” 安娜捂住嘴，闷声打了个喷嚏。 叶月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帮她擦手，才发现安娜的手已经冷冰冰一片。 “我们现在下去，可以吗？”叶月面露担忧，“如果你和我待一晚上就生病，草薙君和周防君恐怕不会放我离开。” 安娜小幅度地摇摇头。她反握住叶月的手，用清冷稚嫩的声音小声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很安心。” “看不透，但是很安心。” 叶月微微一愣，忽然想起草薙出云之前单独和她说过的话。 安娜拥有非常强大的“感应”和“同调”能力，这让她能够看透人心，甚至看透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至于叶月所知的寻人能力，不过是在此基础之上的衍生。 第27章 看透人心，听上去非常厉害，但对安娜来说，这个能力却给她带来许多痛苦。 预知未来却无力改变，看尽人心的黑暗，无法控制地同调感应他人的负面情绪。或许，在面对无法读心也无法预知的叶月，安娜才觉得稍稍松口气。 “那我们就再待一段时间。”叶月妥协地轻叹一声。她将安娜揽进怀里，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为她驱散寒意：“等过了十二点，就必须下去休息。” “嗯！”安娜的脸上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 第15章 “看来安娜很喜欢你。” 第二天早晨，叶月从借宿的房间出来，走下楼，就听到草薙出云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顺着草薙出云的目光，看向拿在指尖的红色玻璃珠，忍不住勾起嘴角：“这是我的荣幸。” 这颗玻璃珠是不久前安娜送给叶月的。 安娜将自己的力量以血液为媒介，灌注到玻璃珠中。只要集中精力去想所寻之人，或者将所寻之人相关的物品个玻璃珠放在一起，大概率就能找到对方的所在地。 叶月没见过那个袭击彭格列的人，身上也没有与之相关的物品。她打算等回横滨后，再让库洛姆联系沢田纲吉，看看能不能借助安娜的力量来寻找袭击者。 “话说回来，之前一直没问，你要找的人是谁呢？”草薙出云斜倚在吧台前，嘴里吊着一根烟。他取出打火机，在准备点燃之前，绅士地先询问了叶月的意见。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们。”叶月摇摇头，眼神坚定地拒绝草薙出云在她面前抽烟。 虽然她不讨厌烟味，但这种明显危害身体健康，降低生育能力，影响后代基因的东西，她不想沾染上哪怕一点。至于草薙出云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那就不是叶月需要关心的问题。 草薙出云理解地点点头。他收起打火机，将嘴里叼着的烟夹回手里，自然地转移话题：“安娜是栉名老师的侄女。” “嗯？”叶月疑惑不解地看向草薙出云，这点他昨天可没提过。 草薙出云的目光落向酒吧的玻璃窗外，似乎在透过它们看向久远的过去：“四年前，差不多就在你出国前后的时间，尊成为了赤王。又过一年，安娜被黄金之王下属的异能者研究中心带走。一开始，大家包括栉名老师都以为那就是普通的治疗机构。直到安娜意外和尊的梦境同调，我们才发现事情的真相。” “人体实验？” “没错。”草薙出云习惯性地轻弹几下手中没有被点燃的烟，像是在抖落不存在的烟灰，“研究设施的管理者想要让安娜和德累斯顿石板建立连接，人为制造王权者，再通过栉名老师来威胁和控制成为王权者的安娜。当然，他的目的没能实现，因为安娜被我们救了出来。” “最后，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带走了研究设施的管理者，同时将栉名老师关于安娜的记忆全部消除。在尊和我们的据理力争下，安娜遵循自己的意愿成功留在吠舞罗，一直到现在。” 听到这个结果，叶月一点也不惊讶。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草薙出云：“你告诉我这么多，不只是为了让我知晓安娜的身世和过去吧。” 草薙出云轻叹一声：“不管如何，我都是吠舞罗的军师。身为军师必须理智地思考，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对策，尽我所能让尊和其他伙伴没有后顾之忧。” 叶月收敛笑容，移开视线，看向前面木架上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名酒。 “安娜的能力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觊觎。”她的语气平静，吐字清晰，就像站在故事之外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如果没有周防君这个赤之王的存在，你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松。不幸的是，周防君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损毁严重，已经快要到极限。” 一旦德摩克里斯之剑坠落，不是再发生一次迦具都陨坑相似的惨案，就是其他王权者提前杀死赤王。 无论哪一个，周防尊都必死无疑。 到那时，曾经忌惮赤王的特殊能力者将无所顾忌地骚扰安娜，骚扰吠舞罗。如果吠舞罗无法控制事态，安娜很有可能被黄金之王或者其他政府异能组织以「保护」和「维护社会稳定」的名义带走。 草薙出云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收起日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态度诚恳地请求道：“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可以拜托你照顾安娜吗？” 草薙出云的想法很简单。叶月是堪比王权者的超越者，如果事情真发展到最坏的地步，相比他们这些失去王的氏族成员，叶月在黄金之王面前会更有话语权。 叶月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与草薙出云对视。 半晌，叶月才开口回答：“很遗憾。虽然栉名老师曾经对我关照良多，我也挺喜欢安娜，但这不代表我会答应你的请求。成为异能者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了让生活回归正确的轨道，我已经足够烦恼，完全不想再多一个不确定因素。草薙君，你能明白吗？” 这一刻，草薙出云从叶月身上隐约看到了那个曾经面无表情的少女的影子，绝对自我，甚至有点不通人情。他理解叶月的顾虑，所以想不出任何说服她的理由。即使想到，那些话也无法对曾经的老同学说出。 两人一个回头继续观察酒架上价值不菲的酒，一个垂眸沉思。谁都没有再开口。 第28章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有人率先打破凝滞。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叶月忽然展眉一笑，仿佛刚才委婉却强硬的拒绝只是假象，“请记住，加上之前救下十束，你们欠我两个人情。” “当然，”草薙出云也跟着笑起来，并且郑重承诺，“如有需要，随叫随到。” 时间已经差不多。叶月瞥一眼墙上挂的钟，起身从吧台前离开。 她要去办昨天没完成的“正事”。 按照叶月的计划，她原本打算把手机送修后就直接去绿王的据点，好好“感谢”一下对方赠送的初次见面礼。 根据鹦鹉琴坂提供的情报，绿王目前藏身在一处废弃的地下建筑中。 这个建筑原本是个正在建造的取水设施，后来由于诸多不可抗因素，渐渐废弃，变成烂尾设施。建筑的底下遍布许多通道和巨大的水泥管。如果没有人指引，很容易迷失方向，自然也特别适合作为藏身之地。 叶月沿着水管延伸的方向一路向前。 漆黑的地下环境伸手不见五指，岔路也很多，仅凭眼睛完全无法辨别方向。叶月将精神力外放，像希腊神话中使用毛线团标记迷宫路线的忒休斯一样，将周围的岔路全探查一遍。 当她走到最下层，狭窄闭塞的空间突然变得宽敞。精神力试探性地向四周扩展四五十米，也没触及到尽头。 这片空间很大，至少有一个大学操场这么大。 在这片黑暗宽敞的空间内，有一道绿色的灯光静静地亮着，格外显眼。 “喂！你不知道进别人家门前，需要提前敲门打招呼的吗？” 绿色光芒的方向忽然传来一个少年不满的声音。原来这道光不是灯光，是来自一把镰刀的刀锋，而手持这把镰刀的正是声音的主人，一个矮个子的灰发少年。 少年轻松挥舞比自己还高的镰刀，绿色光芒如星流转动，瞬间贴近叶月的颈侧。 然而，镰刀没能斩伤叶月。 在刀锋袭来的前一秒，叶月身体向后一仰，刚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借着向后的惯性，她翻身与少年拉开距离，重新在十米外的地方站定。 “没能提前打招呼是我的失礼之处。不过无缘无故攻击上门的客人，这就是绿之氏族的待客之礼吗？” “你算客人吗？”少年露出不屑的笑，“只是游戏副本中的一个小boss，很快就会被我打败。” 叶月没想到这还是一个网瘾少年。 根据她的经验判断，这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是很难沟通的。既然友好交流不行，那就只能先制伏少年再谈别的。 借助大范围的精神力感知，叶月成功躲过灰发少年每一次的攻击。让她略感惊讶的是这个少年有着和年龄不符强大的实力。 身形娇小却异常灵活，手中镰刀仿佛是少年身体的一部分，总能从刁钻的角度袭向叶月。再加上绿王力量的加持，即使叶月的精神力能够精准定位少年的行动，她也很难抓住并制伏少年。 意识到这一点，叶月立刻改变计划。 被动防守变成主动攻击，每一次看似无关的行动组合成最后的陷阱，让猎物被不断积累的成就感冲昏头脑， 胜利在望的少年没能看出叶月露出的破绽是刻意而为，等手中的武器被击落，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中计了。 “可恶的大人……太卑鄙了……” “正所谓兵不厌诈。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也请不要给我加上莫须有的标签。”叶月看着被她绑在石柱上的少年，面露微笑。 灰发少年扭过头，一副不愿意和叶月交谈的模样。 叶月不以为意。她蹲下身，平视少年：“请问你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王吗？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找他解决。” “切，我才不会让你去打扰流。” 见沟通无用，叶月轻叹一声，撑着膝盖站起身。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伸手贴住少年的颈部肌肤，精神力丝线顺着两人接触的位置一路攀上少年的后脑。 “你……你要做什么？！” 叶月没办法回答灰发少年。 她必须集中精力控制释放出去的精神力，以免在少年脑海中搜寻情报的时候误伤少年的精神世界。虽然她不想侵犯他人隐私，但这是灰发少年的选择，她也没办法。 无形的精神力丝线覆盖住灰发少年的整个后脑勺。只差一步，叶月就能侵入少年的精神世界，但她却停下了动作。 一把刀从身后的黑暗中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横在叶月的颈侧。 叶月瞥向斜下方，视线落在这把刀上。刀面雕刻瑰丽花纹，刃口轻薄锋锐，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割断她的颈动脉。 但是，叶月却不为所惧。 她无视这份紧贴肌肤的冰凉触感，转身看向身后的执刀人。 那是一个拥有女性美的年轻男人。精致的妆容，优雅的姿势，收刀入鞘时所挽的剑花美丽得让人忍不住停驻目光。 就连声音也清丽悦耳—— “lady，吾王有请。在那之前，可以放开我们家的孩子吗？” 第16章 御芍神紫的出现打断了叶月的计划，也变相拯救了五条须久那。要不然少年不想被他人知晓的秘密，怕是直接就暴露在叶月的眼前。 御芍神紫和五条须久那都是绿之氏族的成员。前者曾是前任无色之王的徒弟，后来叛出师门。后者原本是富家子弟，通过绿王创建的june软件结识绿王，机缘巧合下，加入了绿之氏族。 第29章 在御芍神紫的带领下，叶月进入绿之氏族的秘密基地，如愿见到绿王比水流。 “初次见面，绿王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叶月小姐。” 话音刚落，比水流的周身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无数绿色电弧，所有电弧没有任何停顿地冲向叶月。 耀眼的白光占据视野。 电流和精神力护罩摩擦出无数火花。这些电流仿佛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一般，分裂流窜，只为找到精神力护罩的薄弱点，好一举攻破叶月的防御。 可惜直到电流的力量变弱，它们都没成功。 在对峙即将结束的短暂空隙，叶月不动声色地分离出一股精神力。这股精神力如游鱼一般，快速滑向远处，没入黑暗中。 等白光彻底消散，露出立于中心的叶月。她毫发无损，依然维持原有的姿势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挪动。 “之前我还疑惑，为何绿之氏族的成员总喜欢无缘无故地攻击他人，原来是绿王先生‘教导有方’。”叶月脸上笑意不减，言语之间却在讽刺比水流前后两次的偷袭。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试验。”比水流平静地解释。 “请问我可以知道是什么试验吗？” “试验叶月小姐你是否有资格加入我们的游戏。”比水流的眼中闪过高深莫测的光芒。 叶月并不清楚比水流口中的“游戏”指的是什么，但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有预感，比水流绝对不会告诉她真相。 “很遗憾，我不想和你们玩什么游戏。”叶月垂下眼眸，直接言明来意，“这次前来拜访，我只有一个目的。请问一下，绿王先生打算拿什么东西来赎回您的氏族成员，那只名叫琴坂的鹦鹉呢？” “叶月小姐这样会让我很难办。”比水流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为难的样子。 “可是这又该怪谁呢？”叶月浅笑着轻叹一声，“如果那天晚上您不主动攻击我，您的氏族成员也不可能被我捡到。当然，我也不可能有幸见到您的真容。” 一个合格的王绝不会抛弃他的氏族成员。 叶月笃定绿王不是一个像无色之王一样的疯子。她也笃定能够让御芍神紫和五条须久那抛弃过去、决意追随的人，一定拥有为王者最基本的素养。 比水流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应该用什么换回琴坂。这个时候，一旁的五条须久那突然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拿你自己的命换不就行啦！”五条须久那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不想永远留在这，就赶快把琴坂安然无恙地还回来。1vs4，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啪。” 五条须久那的头上不轻不重地落下一本书。 “磐先生你干什么啊！我又没有说错——” “啪”地又是一声，脑袋遭受两次敲击的五条须久那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站在比水流身旁的磐舟天鸡收回手，和事佬一般地打圆场：“家中孩子没见过世面，让叶月小姐见笑了。” 叶月不甚在意地回以一笑。 就算比水流和绿之氏族真的打算对她动手，叶月也完全不介意。虽然在不使用「改写现实」的情况下，她不确定能否硬抗王权者中第二强的绿王，但全身而退应该问题不大。 “叶月小姐。” 叶月闻声转头，看向结束思考的比水流。她本以为比水流已经想好交换氏族成员的代价，却没想到对方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彭格列一直在愚弄你吗？” 比水流的话让叶月首先想到她刚出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不管是最初里包恩提供的那份似真似假的情报，故意夹在情报的照片，还是后来沢田纲吉的坦诚布公，库洛姆没有告知的监视任务。在她眼中，这些顶多算刻意的诱导和隐瞒，还达不到愚弄的程度。 然而，比水流接下来的话却让叶月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直至消失全无。 “据我所知，彭格列的盟友，基里奥内罗的首领自古以来就拥有预知的特殊能力。她们预知的未来也往往关系到世界存亡。叶月小姐不想知道在那位艾莉亚小姐的预知中，你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吗？是拯救一切的希望，还是毁灭一切的绝望。” ——原来如此。 比水流没必要撒谎。更何况叶月询问谢匹拉后，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复。 叶月的记忆回到初见沢田纲吉的时候。那时，她想当然地以为“艾莉亚和沢田纲吉是在谢匹拉的暗示下才无条件信任她”，于是没有向谢匹拉进行求证。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她的臆想。 答案已经很明显。如果预言和拯救有关，彭格列对她的态度绝不会这么奇怪。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拜托给她的第一个委托可能也是彭格列试探的一部分。 叶月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一声。她从不相信什么预言，她只相信自己。 ——身为世界基石的她怎么可能做出毁灭世界的事呢？ 只可惜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一点，包括她眼前的绿王比水流。 “听说叶月小姐以三个委托为条件，让彭格列帮助你离开复仇者监狱。我很好奇，假设彭格列的最后一个委托是希望你当场自裁，你还会信守承诺吗？” “当然不会。”叶月果断给出否定的回答，“暂且不说这个委托有多无礼。我承诺的前提是绝对不能伤害中也。试问，如果我死亡，失去爱人的痛苦难道不算对中也的伤害？” 第30章 比水流笑了起来：“确实如此。然而——” 他的话锋骤然一转。 “这有个前提，叶月小姐你必须还是中也先生的所爱之人。” 比水流的意图太明显，叶月想不发现都难。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有实质的杀意紧紧锁定比水流：“前面铺垫这么多，您到底想说什么。” 在场的其他三人全都进入戒备状态。唯有比水流半点也不在意，气定神闲地回答：“我对叶月小姐很感兴趣，所以用了点小手段，稍微花费时间调查过你。” 比水流虽然因为失去心脏不能行动，但却获得了在网络随意畅游的能力。这同样也是属于绿王的特殊能力。 叶月猜测他应该就是利用这份力量，才能知晓这么多有关她和彭格列交易的秘密。 “叶月小姐很在意的那张照片，我已经看过。照片上那个白衣男人，我恰巧认识，不知道这个筹码够不够？” 叶月周身萦绕的杀意一窒。她放松身体，重新露出笑容：“我有一个问题，怎么确定您提供的情报不是信口胡诌或者故意误导呢？” “这很简单。”比水流想也没想就给出解决方案，“叶月小姐或许不知道，彭格列其实从一开始就调查出了那个白衣男人的身份。只要你将琴坂带过来，我可以当着你的面，侵入彭格列日本分部的情报系统，让你直接看到那份情报内容。” 叶月面色如常，她已经习惯比水流言语之间动不动就抛出一个惊人信息。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比水流这么做的目的。 如果彭格列明明知道那个白衣男人的身份却故意隐瞒她，那么就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和彭格列有关，甚至就是彭格列的成员。这样的话，答应比水流的条件，用一个没用的人质换取对她有用的情报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叶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谢匹拉的声音忽然从精神世界传来。 「叶月，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库洛姆背着你去见中也，情况不容乐观。」 叶月立刻将眼前的事抛到脑后。她向比水流表明自己会好好考虑再给答复，然后不顾绿组其他成员的阻拦，毫不留恋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处废弃建筑。 「他们在哪里？」 在往横滨赶回去的路上，叶月向谢匹拉询问库洛姆和中也目前所在的位置。 通过谢匹拉对彭格列指环的感应，叶月成功定位到具体地点。那是位于横滨港口附近的一处仓库，按照里世界势力划分，它正好处于港口mafia的控制区边沿。 吸取上次在咖啡厅差点被中也认出的教训，叶月参考曾经的无色之王，特地去买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 偏僻的废弃仓库区，人迹罕至。 叶月一路走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库洛姆为什么要找中也？这是彭格列的意思，还是有其他原因？ ——特地选择她不在横滨的时间，这是巧合还是刻意？ ——难道和太宰治那次一样，库洛姆和中也同样早就认识却故意没告诉她？ 叶月心里隐隐有预感。她用力推开老旧的仓库大门，“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发出生锈的百合页相互摩擦的尖锐声音，成功惊动仓库内的两个人。 宽敞的仓库地面落满灰尘，在地面的正中位置有两个人。一身漆黑的赭发男人仰躺在地上，被蓝发的女子压在身下。光线昏暗，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和动作，只能看到他们的身体几乎紧紧贴靠在一起。 叶月将一切收进眼中。 她嘴唇紧抿，狐狸面具下那双蓝色眼眸渐渐失去亮光，只余下死一般的平静和暗沉。 第17章 「果然。」 叶月闭上眼睛，精神力如翻涌的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向外释放。 「最害怕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眼前所见的画面冲击力太大。比水流的暗示、那张「为爱屠龙」的照片，以及这四年做的噩梦，所有东西连接在一起，瞬间压垮叶月的理智。她仅仅是控制住不让力量暴走就已经耗费太多心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去用于思考其中的合理性和疑点。 即使有余力她也不想去思考。 仓库的墙面渐渐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金属支架从内发出破裂的声声。天花板上因为长年累月没有人清理，堆积厚厚一层灰，此时也在震动中被抖落下来。 意识到危险，被压在地上的中也迅速做出应对。他一手扣紧那只横在颈侧的手腕，一手揪住手腕主人的衣领，同时改变重力方向，将库洛姆掀翻出去。 在反向重力的作用下，库洛姆如同极速飞驰的炮弹，倒飞着撞向叶月。 侧身，抬手，精神力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接住库洛姆。重力和精神力，这两种力量以库洛姆为媒介，相互碰撞又相互抵消。 叶月的精神海受到重力侵袭，震荡一瞬，又恢复平静。她瞥一眼库洛姆，视线略过蓝发女子颈侧的红色手指印，停留几秒又转回前方。 叶月不由地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没想到这两个疑似给她戴绿帽子的人竟然玩的这么花。不仅地点选在危险的港口mafia地盘，还搞国外流行的sadomasochism那一套。交往这么久，她都不知道中也还有这种癖好。 这边叶月在各种脑补还有多少顶她不知道的绿帽，那边毫不知情的中也已经从地上翻身站起。 第31章 中也将那把从库洛姆手里夺回来的匕首收好，拍去衣服和帽子上沾染的灰尘。等整理干净，他才把目光放到戴着狐狸面具的叶月身上。 “选吧，是现在束手就擒，还是想被重力碾压到向我求饶。提醒一句，如果选择后者，我可不保证到时候你们还能身体健全地走进审讯室。” 叶月一个都不想选。她只想锤爆眼前这个渣男的狗头，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中也头顶上的天花板毫无征兆地坍塌。 金属支架和塑料板坠落地面，掀起巨大的白色尘雾。等粉尘散去，位于正中心的中也被完全掩埋，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 天花板撞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仓库中。 当余音消散，叶月愤怒的情绪也随着余音的归零而逐渐平息，一股与理智相违背的慌乱感慢慢侵袭她的神经。 眼前的废墟过去很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如同一座失去生命气息的坟墓。这完全超出叶月的判断。毕竟以她对中也的了解，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对造成不了实际的伤害。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中也，只是太生气才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泄出来。 四周陷入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叶月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她深吸一口气，向着废墟的方向踏出一步，想要去查看中也的状态。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那很好。” 废墟中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可怖的声音，拦住叶月的脚步。紧接着，废墟外围的钢材就好像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控制，缓缓飘到半空中。 等所有塑料板和断裂钢架都漂浮到空中，它们便从外开始，化作“炮弹”飞散开。这些“炮弹”有的撞到仓库墙壁上，形成一个镶嵌的深坑，有的击断横梁和柱子，还有的撞在叶月的精神力屏障上，荡开一圈圈波纹。 废墟中央露出那道被暗红色异能光芒包围的黑色身影。他右手压住帽檐，左手向上托举着一块比他的身体还要长几倍的金属建材。 中也的五指向下一压，金属建材便化作一道红光，直直刺向叶月和库洛姆。 红光最终被叶月的精神力屏障成功挡下，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几乎是同一时间，漆黑的人影出现在金属建材上。他以左脚为支点，旋身一记侧踢扫向叶月，在遇到精神力阻隔的刹那加大重力，瞬间击碎这面无形的屏障。 叶月的心脏一跳。不久之前的那股慌乱和后怕的感觉还留在她的脑海中，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多少力量，才能不伤害中也又能让中也失去行动力。 短暂的犹豫，瞬息之间扭转战局结果。 一声巨响后，仓库角落堆积的集装箱全部散落翻倒。那些被叶月压在身下的集装箱直接变形扭曲，成为一块块铁板。 叶月的情况比这些集装箱更惨。 她的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涌出的血液顺着嘴角滑落，肋骨也折断几根。虽然以她身体的特殊性，这些伤恢复得非常快，也不可能伤及性命，但由此引发的剧烈疼痛还残留在大脑皮层，久久未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最后用手臂挡了一下，狐狸面具只破损一个边角，还牢牢戴在她脸上。 「叶月，你没事吧？」 精神世界传来克罗蒂雅小心翼翼的声音，但叶月没有回答克罗蒂雅。 她仰躺在集装箱铺成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静静盯着残缺的天花板看得出神。宛如一具还有呼吸，还能眨眼的尸体。 明明受的伤已经全部愈合，她却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过了几分钟，仓库门外隐约传来其他人声，叶月才偏头看向刚才被连带着击飞的库洛姆。 她不能被中也抓住，更不能让中也带走库洛姆。她还有很多事需要问库洛姆。 这么想着，叶月的眼神也变得冷静而严肃。 她趁着中也和手下交代工作、无暇顾及这边的间隙，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库洛姆身边，然后背起库洛姆就立马往破损的天花板冲去。 精神力凝结而成的无形绳索带着叶月两人快速向出口靠近。即使中途被中也发现，重力的威压如芒在背，叶月也没有再失手。 天花板上的破洞映照出蔚蓝的天空，那里早已不见叶月和库洛姆的身影。见任务目标竟然从眼皮底下逃走，前来支援的港口mafia成员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在他们眼中，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本来中也大人是占据上风的。可是不知道最后发生什么，中也大人竟然失手，让任务目标逃跑了。 中也背对着部下们蹲在地上。他的右手死死攥住一根从叶月发辫上扯落的蓝色缎带，左手紧紧捂住颈侧，周身的低气压快要满溢出来。 “中也大人……” 为首的黑衣人试图和中也搭话，却在这时，中也的手机铃声响起。 中也松开紧贴颈侧的左手，同时右手用力收紧，手心那根缎带被重力撕成碎片。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因为离得近，为首的黑衣人悄悄一瞥，在中也白皙的颈侧肌肤上依稀看到一枚深可见血的牙印。 中也觉察到下属的视线，冷睨对方一眼，然后转身走向仓库外面。 “红叶大姐，任务失败。中途出现对方的支援，目标已经逃跑……” 在港口mafia大楼顶层，首领的私人房间内。 尾崎红叶听完中也的情况说明，代为转达森鸥外的意思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32章 “首领，”尾崎红叶看向坐在对面的森鸥外，“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呢？” 森鸥外从棋盘上取走一枚黑色棋子。他一手支肘撑头，一手拿着棋子放在眼前细看：“红叶君，你还记得里世界约定俗成的缄默法则吗？” 尾崎红叶回想道：“mafia成员出意外，他的家人不得向政府组织求助，必须保持缄默。在遵循这条原则的前提下，祸不及家人。” 森鸥外接过尾崎红叶的话：“还有一个前提，他的家人必须是与mafia毫不相关的平民。” 说完，森鸥外从怀中取出一张手谕，递给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接过手谕，发现竟然是代表首领最高指令的“银之手谕”。 “首领，这是……” 森鸥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技术部已经修复完之前损毁的监控数据。我看过，那个刺杀者是假扮成叶月小姐，一路潜进沢田先生的房间，再将其重伤。” “叶月？怎么会是她呢？”尾崎红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一丝疑惑。 虽然最近两天冒出过几个假扮叶月的可疑人员，但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中也识破。根据调查显示，源头都来自一个名叫jungle的社交软件发布的任务，针对的也是港口mafia而非彭格列。 “是啊，为什么会是她？”森鸥外看向躺在旁边那张大床上重伤昏迷的沢田纲吉。 昨天本该是港口mafia和彭格列的第一次正式会晤。会议开始前，沢田纲吉却在森鸥外隔壁的房间内被人袭击，重伤昏迷，彭格列的大空指环也不翼而飞。事后调取监控，才发现监控被人提前做过手脚。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森鸥外当场封锁消息。同时，他不顾彭格列随行人员的阻拦，将昏迷的沢田纲吉安置在首领房间内，并且陪同至今。港口mafia对外释放的消息都是首领遇袭。除了当时在场的干部成员和彭格列随行人员，没有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等后来经过详细调查，他们才确定这背后是「死屋之鼠」在搞鬼。 「死屋之鼠」的目的乃是在横滨制造混乱，颠覆横滨三大异能组织的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沢田纲吉完全是被无辜牵连。沢田纲吉和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的身上都被种下名为“共噬”病毒。除非在48小时之内杀死其中一方，或者找到控制病毒的异能者，否则两人都会死亡。 ——然而，错把沢田纲吉认成目标人物，这真的是死屋之鼠的失误吗？ 森鸥外双手交叉，托住下颔：“按照情报显示，死屋之鼠的目标应该是我和福泽阁下。可是以「魔人」费奥多尔的谨慎小心，他怎么会犯下如此明显的失误？竟然判断错目标的具体位置。这只能说明，沢田先生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尾崎红叶心生不解：“若是如此，为什么要假扮成叶月呢？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总不会以为我们能愚蠢到连真假都分不清，从而怀疑唯一和叶月有关系的中也吧。”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希望被播下怀疑种子的不是我们，而是彭格列。” 说到这，森鸥外反问尾崎红叶：“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叶月小姐是普通人吗？” 尾崎红叶抿唇不语。显然，她思考过这种可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刻意回避。 森鸥外向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神色严肃地说出他的推测：“彭格列不仅认识叶月小姐，而且还调查过她和中也君的关系。彭格列和叶月小姐之间的联系一定不简单。这其中或许夹杂着猜疑、利用和忌惮，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友好。一种脆弱的平衡。” “一旦这种平衡打破，产生的连锁反应将非常巨大。” 森鸥外垂下眼帘，重新计算可能对港口mafia造成的损失。 之前，为了避免沢田纲吉在□□被刺昏迷的事情外泄，他已经得罪过一次彭格列的守护者。如果再加上这个视频，彭格列的人肯定会怀疑叶月和港口mafia勾结，共同设下一个专门针对彭格列的局。 虽然监控数据直到不久前才恢复，但是难保费奥多尔手上不会有其他证据。彭格列可能已经提前知道，甚至在猜测港口mafia会做出什么选择。 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港口mafia不仅不能销毁监控证据，还要将它亲手送到彭格列手上。 ——这样就能打消彭格列对他们的猜忌吗？不，也不能，或许还会陷入更深一层的猜疑链。 因此，将损失降到最低，把港口mafia从中摘除的最快也最便捷的方式只有一个。 森鸥外睁开眼睛，深红色的眸子中涌动着最冰冷残酷的暗流。 “与彭格列达成合作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利益。即使无法合作，也绝对不能交恶，这是底线。” “红叶君，在暗杀方面，你的能力应当与被誉为「暗杀王」的魏尔伦不相上下。如果有必要，希望你能找到叶月小姐的所在地，执行秘密暗杀任务。” 尾崎红叶长袖掩唇，欲言又止。良久，她只是问道：“需要告诉中也吗？不一定能瞒住他。” “不必隐瞒。” 森鸥外平静地给出回答，他甚至一秒都没有犹豫。 “相信中也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18章 临海的人行街道，叶月背着受伤昏迷的库洛姆走在回据点的路上。 她的衣服和长裙都有擦破的地方。绑成鱼尾辫的长发也因为缺失发带的束缚，松散开，有的披落在肩背，有的跑到胸前。狐狸面具也被她移到一侧，露出那张笑意全无的面容。 第33章 叶月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缓过神来。 她用舌尖轻轻舔过虎牙，舐去上面残留的血迹。这些血迹都是不久前在港口仓库，她一口咬在中也颈侧后留下的。 按照叶月的想法，中也把她打到口腔出血，她反咬中也脖子一口到出血。有来有回，勉强才算做两相抵消。 除此之外，她在咬下去的时候还特地加重力道，这样伤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消除疤痕花费的时间更多，相信一定程度上可以挡掉某些胆敢觊觎中也的人。 一开始，叶月确实被气昏了头，但从后面中也的态度看，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现在需要确定的就是库洛姆为什么要背着她去找中也。 叶月停下脚步。她的脸掩在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下，看不清表情。 “凪，我知道你醒了。” 四周静悄悄的，躺在叶月背上的库洛姆毫无反应。 周围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经过。只能听到海浪有规律地冲刷海滩的声音，偶然飞过的海鸟扑扇翅膀和悠扬鸣叫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像是终于坚持不下去，库洛姆睁开眼睛，从叶月背后滑下来。 “对不起，叶月姐……” 叶月顺势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库洛姆：“可以麻烦告诉我，你和中也是怎么一回事吗？” 库洛姆收敛表情，略带心虚地垂下视线：“这件事原本打算先和叶月姐你商量再做决定，但是昨天没能联系到你。” 叶月的手机还在维修，库洛姆联系不到她很正常。 一天前，库洛姆收到彭格列其他守护者传递的消息。消息内容显示，亲自前来横滨商议合作的沢田纲吉被扣留在港口mafia，疑似重伤昏迷。 库洛姆想要联系陪同boss一起过来的岚守和雨守，但发出的讯息全都石沉大海。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她才决定铤而走险，利用叶月的身份去接近中也并套取情报。 “原来如此。接近异能特务科的人，而不是港口mafia的人。这样即不会引起港口mafia的注意，又能借助政府的情报网探取真相。” 一切听上去很合理，但这都是库洛姆的一面之词，不能保证可信度。 库洛姆欲言又止。 叶月没有留意到库洛姆的反常，她还在分辨库洛姆说的话是否有漏洞。 “你也喜欢中也？”叶月出其不意地发问，想要看看库洛姆最真实的反应。 “嗯？”库洛姆疑惑地眨眨眼。 在后知后觉叶月问了什么后，库洛姆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她慌忙解释：“不……不是的！当然不是！叶月姐你误会了！” 叶月心里却更加怀疑。在她眼中，库洛姆越是解释越是可疑，完全就是欲盖弥彰。 “我明白。”叶月理解地点点头。她回想记忆中的中也，微笑着感叹：“中也他不仅帅气，而且实力强大，很有安全感。性格温柔又绅士，重情重义，乐于助人。对待小孩子也非常有耐心，未来一定是个好父亲。虽然他经常出差加班，但都会提前汇报行程。你会喜欢上他，这很正常。” “不过——” 叶月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而危险。 “中也他是我的人，而我绝对不允许有人给我戴绿帽子，你懂吗？” 库洛姆急得涨红了脸。面对叶月明显要误会到底的架势，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叶月姐，其实我……我……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你真的误会了！” 叶月狐疑地看着库洛姆：“他是谁？” 这种私人问题本来不太适合追问下去，但事情涉及到中也，叶月顾不上这么多。她必须确定库洛姆是信口胡诌，还是确有其人。 “他……他是……” 库洛姆支支吾吾，始终没有说出任何人的名字。 叶月的目光渐渐变得笃定。她嘴角向上弯起，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宽慰道：“凪，不必勉强，我都明白的。” 库洛姆更慌了。 “——我喜欢的是骸大人和boss！” 四周一静，只余库洛姆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叶月以为六道骸和沢田纲吉只是库洛姆推出来的挡箭牌。等到谢匹拉告诉她，库洛姆曾经亲吻过沢田纲吉的侧脸，还说出过“喜欢六道骸，也喜欢六道骸喜欢的事物”这种话，她才彻底相信库洛姆没有骗人。 如此看来，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库洛姆不仅有喜欢的人，还一个是她的师父，一个是她的上司。 以库洛姆的性格一定不希望被人知晓，叶月决定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凪，你放心——” 叶月还没说完，库洛姆就因为意外吐露心声而刺激过大，大脑当场宕机，身体一晃一晃地就要往后倒下去。 叶月赶紧伸手想拉住她，却见库洛姆像是宕机又重启一般，忽然止住后仰的趋势。 在叶月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库洛姆抬手扣住叶月的手腕，另一只手摘下左眼的眼罩。 “虽然彭格列让她全力协助你，但也请叶月小姐不要随意欺负我可爱的库洛姆啊。” “六道骸？”叶月盯着眼前这个语气怪异的“库洛姆”，一瞬间想通所有事，“之前在仓库里的也是你？” 六道骸没有否认。他松开叶月的手腕，站直身体：“kufufu，又见面了，叶月小姐。” “我们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第34章 六道骸笑容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常：“库洛姆的喜欢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叶月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六道骸的解释。 两人对视数秒，六道骸败下阵来，嘴角抽搐地盖住脸：“算了，这种事我完全不需要跟你解释。” 叶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也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反正她在意的问题已经得到解答。库洛姆对六道骸和沢田纲吉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她也没有兴趣深究。 回去的路上，叶月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转向六道骸。 她发现从外貌和走路的姿势，完全看不出蓝发女子的身体里其实装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听说六道骸在离开复仇者监狱前，每一次在外行动都需要通过附身库洛姆来实现。这也不难想象，他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会特意模仿和学习库洛姆的行为习惯。 “叶月小姐有什么事吗？” 叶月收回视线：“请问骸先生打算待多久呢？” “我还有其他工作，等库洛姆苏醒就会离开。” “那就好。”叶月放下心，“这样就不用担心和骸先生共处一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说这具身体属于凪，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使用它的都是骸先生你。” 六道骸唇角一勾，低声笑起来：“kufufufu，叶月小姐也需要害怕吗？以你的实力，应该完全没有这样的困扰。” “还是有困扰的。”叶月认真说道，“我不太喜欢和陌生异性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希望被人误会。”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作为据点的小洋房近在眼前。 叶月走到房子门前，忽然想起回横滨前绿王对她说过的话。她一边掏钥匙，一边问六道骸：“骸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话未说完，半开的房门内倏然闪过一道浅蓝色的刀光，斩断叶月后面的言语。 叶月维持开门的动作，垂眸看了一眼横在肩膀上的武士刀。 刃口向外，刀背贴着她的颈动脉——奇怪的对敌方式。这把刀被雨属性的死气之炎围绕，它的主人就站在进门的玄关处，看样子应该是专门在那里等着叶月回来。 顺着刀刃延伸的方向，叶月看清了持刀人的脸。 山本武，彭格列的雨守。他的武器是一把名叫“时雨金时”的武士刀，叶月猜测就是架在自己颈项上的这把刀。 叶月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不知何时，她的左右两边都各站了一名黑衣人。再加上前面的山本武，后面的六道骸，她完全被彭格列的人包围了。 叶月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竖起一根手指，虚点紧贴颈部的武士刀：“请问这就是彭格列对待合作者的态度吗？” “叶月小姐放心，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山本武这么说，握刀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如果山本先生没有一上来就将武器放在我的肩膀上，或许我会更相信你的话。”叶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山本武。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山本武避开叶月的眼神，看向她身后的六道骸。 叶月不知道两人交换了什么暗号，她只感觉到身后有雾属性的死气之炎点燃，由此形成的幻术空间瞬间包围整栋楼房。 ——这下，不仅里面的人难以离开，外面的人也难以进来。 第19章 客厅内，叶月坐在长沙发的正中位置，独占一大片休息区域。 她的右边是坐在单人沙发椅上的六道骸，左边是靠在墙壁拐角处的山本武。此时的六道骸已经转为使用实体化幻术，以他本人的形象现身。另外那两个跟着山本武一起过来的彭格列成员，都被派到外面守门去了。 十几分钟前，当六道骸的幻术完全笼罩这片区域后，山本武就收回了横在叶月颈侧的时雨金时。按照山本武的说法，这么做能够防止其他势力窥探，也能够防止内部交流内容被泄露。 叶月不知道彭格列在防备什么人，又或者在怀疑她什么，但是至少这样终于能好好说话。 “请问，”叶月看看六道骸，又看看山本武，“两位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月小姐，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端倪，我们只能这么做。”山本武扫一眼六道骸，他先对之前的失礼行为诚恳道歉，然后主动说道，“在解答问题之前，我们想先问一下，叶月小姐昨天都去过哪里？” “我一直在东京。你们可以问凪，她也知道。” “那有人或者其他证据能证明吗？” 叶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背着剑袋的青年：“山本先生这是在审问我？” 山本武又扫了一眼六道骸，他抬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露出无奈的笑：“啊哈哈，我果然不擅长做这种事。骸，要不还是你来？” “哦呀，我们的雨守大人连这种最基本的能力都不会吗？”六道骸的嘴角溢出讽刺的笑。 山本武不好意思地说道：“在这方面，我当然比不上从小和mafia打交道的你们。总之，拜托啦，骸。” 六道骸低笑一声，没有在意山本武的话，转而看向叶月：“相信叶月小姐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试探，那我就直话直说了。昨天是彭格列和港口mafia的首次会晤，但是会议没能如期进行。因为沢田纲吉被刺昏迷，至今未醒。” 第35章 叶月稍微有点惊讶。 以沢田纲吉的身份和实力，这世上能够重伤他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周围还有港口mafia的人在。她想不到刺杀者能是什么来历，才敢一下子得罪两个强大的异能组织。 六道骸像是猜出叶月在想什么，他后面的话直接解答了叶月的疑惑：“事情发生后，港口mafia不仅封锁消息，还限制所有彭格列人员的行动。这导致我们无法联系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无法将消息传出来。好在我们的岚守大人这一次终于发挥作用，成功将消息送出。” “你们怀疑这次合作是港口mafia针对彭格列的阴谋？”叶月问道。 六道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根据我们这位岚守大人的描述，他和刺杀者打过照面。出于对港口mafia的怀疑，他没有将这个线索告知他们。叶月小姐要不要猜一猜，狱寺隼人他看到的是谁？” 叶月脸上的笑意淡去，一股不太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是我。” “叶月小姐很聪明。” 六道骸的赞叹就如同轻飘飘的云，完全落不到实处，其中还夹杂着看好戏的态度。如果可以的话，叶月一点也不想得到这样的赞叹。 “不可能是我。”叶月果断否认，“昨天我只去过两个地方，手机维修店和吠舞罗酒吧。以你们的情报收集能力，应该不难查到。” “哦呀哦呀，叶月小姐竟然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和这件事无关了吗？要知道，这种程度的不在场证明，幻术和异能力都能轻松做到。” 气氛瞬间凝滞。 叶月静静地看着六道骸，没有反驳，因为六道骸说的确实有道理。 从这个角度继续往下深想，就算她能够拿出幻术和异能力无法造假的证据，彭格列也不一定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她准备这么齐全是早有准备。 “——骸，你忘记阿纲说过的话了吗。” 山本武一句话打破凝滞。他脸上的笑容收敛，眼中闪过不赞同的情绪。对此，六道骸只是挑挑眉，笑而不语。 山本武收回目光，面露无奈：“抱歉啊，叶月小姐，骸他只是关心则乱。其实阿纲昏迷前留下过一句话，所以即使所有证据都指向叶月小姐，我们还是选择相信你。” “是什么样的话？” “阿纲昏迷前对狱寺说了三个字——「不是她」。” 根据山本武讲述的沢田纲吉遇刺前后发生的事，叶月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个「她」指的是被狱寺隼人撞见的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刺杀者。 这么一想，沢田纲吉很有可能在刺杀发生的那一刻就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才会留下这三个字。如此才避免彭格列和她直接变成敌对关系。 叶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不愧是谢匹拉选中的73之一的大空，对潜在危险的判断特别敏感。 既然合作对象这么努力地排除她的嫌疑，选择无条件信任她，那她也不好辜负对方的信任。除此之外，胆敢算计她、扰乱她正常生活的人，叶月也不想轻易放过。 “两位，既然事情已经说开，是否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山本武表示同意，而六道骸无所谓。于是从他们那里，叶月又获得了更多有关刺杀事件的细节。 沢田纲吉不仅是重伤昏迷这么简单。他和武装侦探社的社长都中了名为「共噬」的异能病毒，48小时内必须杀死一方或者找到控制病毒的异能者解除异能，否则两人都会死亡。到目前为止，时间过去快24小时，情况非常紧急。 其次，策划整件事的是一个名叫「死屋之鼠」的异能犯罪组织，他们的首领费奥多尔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异能者。那个病毒异能者也是该组织的成员之一。 很不巧，叶月认识费奥多尔。这个「书」的狂热追求者之一，正好在她最讨厌之人的榜单上。更巧的是，叶月发现绿王和「死屋之鼠」之间有过联系。 今天早晨和绿王比水流见面的时候，叶月趁机留下一抹精神力在绿组据点的服务器内。然后，她就从庞大的信息流中发现了几个特殊的连接。 单向、专线、最高加密，一看就很有问题。恰好在刚才，叶月感觉到绿王又新启了一条同类型的连接，目的地就在横滨。 “绿王比水流是七王之中实力仅次于黄金之王的人。我这次去东京也是为了调查七王之一的灰王。” “杀人现场总会出现特殊的灰雾，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止涩泽龙彦，灰王也可以。” 前往街心公园的路上，叶月因为这次事件牵涉到王权者，所以顺便向六道骸和山本武解释她去东京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排除涩泽龙彦复活的可能性。叶月小姐辛苦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山本武哈哈一笑，直接问道，“可能我对横滨里世界不太了解吧。就想问一下，我们不是准备去找武装侦探社的吗？怎么跑到了公园里？” 半个小时前，考虑到彭格列在横滨行事不方便，叶月决定将「死屋之鼠」的情报转交给武装侦探社。她相信和彭格列陷入相同境地的侦探社一定会好好使用这份情报，找出并解决幕后黑手。 彭格列不可能让叶月单独行动，因此山本武和六道骸也陪同她一起去转交情报。但是，正如山本武疑惑的那样，叶月并没有直接去侦探社的事务所，而是带着两人走进了一个公园。 第36章 公园很普通，该有的草地、花圃和长椅都有，唯一比较特殊的大概就是野猫很多。 “两位听说过「夏目漱石」这个名字吗？”叶月蹲下身，取出怀里提前准备好的小鱼干。 食物的香味飘过小野猫们的鼻尖，它们就好像变了只猫一般，一个个放下高冷身段，围聚到叶月周围，喵喵叫个不停。 “哦？那位传闻中的最强异能者。据说横滨三足鼎立的现状就是他提出的构想，还有传言他的异能力是变成猫。”六道骸看着那些围在叶月四周的野猫，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 等小鱼干全部分食完，小野猫们又恢复高冷态度，一个个回到它们原本待着的位置。 只除了一只身上有着三种颜色的小猫。 “在社长生命垂危的情况下，现在的侦探社一定不会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这样找起来很麻烦，找到后应付起来也很麻烦。”叶月伸手揉了揉三花猫的脑袋，然后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枚芯片，“夏目漱石先生是侦探社社长和港口mafia首领的老师，通过它送出情报最方便。” 山本武看看叶月，又看看那只三花猫：“听说这位夏目漱石先生行踪成谜，很少有人能找到他。” 六道骸也出声道：“kufufufu，叶月小姐既然认识这么强大的异能者，怎么不在一开始调查涩泽龙彦的时候就求助呢？反而让我可爱的库洛姆陪你辛苦地演戏。” “面对态度不明的合作者，你们会直接亮出底牌吗？”叶月瞥一眼六道骸，意有所指。这时，三花猫伸出舌头，舔过叶月的手心，将那枚芯片吞进嘴里。 “另外——” 叶月双手撑住膝盖，从地上站起身。 “很少有人不代表没有人，对于有些人来说，找夏目先生反而更容易。好了，情报已经送出，也该去做我们能做的事。” 解除异能病毒可以拜托武装侦探社，但将沢田纲吉从港口mafia救出来就必须靠彭格列自己。 “叶月小姐打算和我们一起行动吗？”山本武问道。 叶月认真思考后，回答他：“嗯，虽然本来不想管的。大概是被沢田先生毫无保留的信任打动，我稍微有点喜欢他了。” 第20章 这里是位于港口mafia地下室的首领专属应急房间。 房间的摆设和顶层的首领私人房间一模一样。因为昨天遭到侦探社成员的偷袭，顶层房间不能再用，所以森鸥外就将沢田纲吉转移到这个守备更森严的地方。 房间内的单人软椅上，森鸥外交叠双腿坐在那里，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着被临时叫来的尾崎红叶。 “首领，您突然唤妾身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红叶君，上次交代给你的秘密任务可以不用执行了。” 尾崎红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森鸥外。 在相隔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下达最高指令又马上收回，这放在向来深谋远虑、谋定后动的森鸥外身上是极其不寻常的一件事。 尾崎红叶的脑海中闪过多种可能，最终都化作一个想法。她微微欠身施礼，没有去探究指令背后的含义：“谨遵您的命令。” “红叶君不好奇原因吗？” “您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有您的考量。”尾崎红叶抬眸注视森鸥外，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相比之下，欧外大人您的脸……” 森鸥外似乎没有听到尾崎红叶后面半句话，自顾自将之前的话题接下去。 “这一切原本都在「死屋之鼠」的算计之中。” “彭格列的首领绝对不能死在港口mafia。收集情报需要时间，寻找控制病毒的异能者需要时间，应付「死屋之鼠」的干扰需要时间，然而48小时的期限太过紧张。毫无疑问，用福泽阁下的性命换取沢田先生的性命是损失最小、最快捷也最保险的方案。” 按照森鸥外的想法，港口mafia最初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武装侦探社比预想的还要顽强。他感慨一声“福泽阁下的部下确实不容小觑”后，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是，解决掉引起彭格列对港口mafia信任危机的叶月，就成了最坏情况下的最优选项。 “红叶君，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让你去暗杀叶月小姐吗？”森鸥外问道。 “为了打消彭格列的怀疑，让他们相信刺杀沢田先生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和叶月的共同谋划。”尾崎红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森鸥外的侧脸。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森鸥外无视尾崎红叶的目光，他交换双腿叠放的顺序，靠向椅背：“一个普通人失踪四年后回到故土，摇身一变成了异能者，还受到彭格列家族的忌惮。这很不寻常。出于谨慎考虑，我派人重新调查过叶月小姐，结果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话到嘴边，森鸥外停顿一下，才继续道：“红叶君还记得织田君吗？在织田君加入港口mafia之前，叶月小姐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三年呢。” 这就很耐人寻味。 四年前，为了拿到「异能组织开业许可证」，确保港口mafia未来的稳定发展，森鸥外设计并牺牲了只是底层人员的织田作之助。可以说，织田是因为组织利益而死的。 叶月和织田关系匪浅，又是中也的恋人。同样也是在四年前，叶月失踪，任凭中也翻遍整个意大利都没找到她。如今她突然出现在横滨，直接导致彭格列和港口mafia之间的合作泡汤、矛盾升级。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故意报复港口mafia。 第37章 尾崎红叶的注意力依然没有从森鸥外脸上移开，她分出心神反问：“既然如此，您为什么突然收回成命？”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初：“自然是我们误会叶月小姐了。” “正如我一开始所言，一切都是「死屋之鼠」的阴谋，准确说是费奥多尔的阴谋。费奥多尔很清楚即使被看穿目的，我们也会按照他预设的路线走下去。不管是面对侦探社，还是面对叶月小姐。只能说他不愧为让各国政府都头疼的通缉犯，我们差点就落入他的陷阱。” 尾崎红叶收回停留在森鸥外脸上的视线。她用宽大的和服衣袖遮住半张脸，弯起眉眼，声音愉悦：“尽管如此，欧外大人您最终还是识破了他的阴谋。” 与以往不同，森鸥外没有心安理得地收下尾崎红叶的恭维。 “红叶君谬赞了。识破他的不是我，而是……”森鸥外似乎不愿多言，他没有再往下解释就示意尾崎红叶可以离开了。 “那妾身先行告退。” 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前，尾崎红叶最后看一眼森鸥外的脸。她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问出之前未能说完的话：“欧外大人，您脸上的伤没关系吗？” “无妨，不小心被抓了而已。”森鸥外顶着遍布他整张脸的疑似猫科动物留下的爪痕，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 “需要亲身叫医生过来处理吗？恕妾身直言，您若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伤口感染而倒下，港口mafia上下都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不需要。”森鸥外勾起唇角，笑容中含着复杂到难以解读的情绪，“放心，那不是什么流浪动物，也不是野生动物。只是一位老师对他学生的特别关爱。” 尾崎红叶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既然首领有自己的考量，那她也不必再多此一举地规劝。 只是有个地方她稍微有点好奇。首领除了幼女控，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爱好猫科动物的喜好呢？爱猫却被猫嫌弃，这一点意外地竟然和侦探社的福泽社长很相似。 尾崎红叶并不知道，在她离开首领房间后没多久，一只三花猫就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只三花猫“喵”一声跳到森鸥外对面的椅子上，随后从它身上绽放出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整间屋子。 白光散去，三花猫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伦风打扮的老者，以及拘谨地站在他身边的银发男人。 “夏目老师。” 森鸥外和银发男人——福泽谕吉同时叫出老者的名字。 夏目漱石双手搭在随身携带的手杖上，视线依次扫过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你们两个还真没让我‘失望’。” 森鸥外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一改之前面对下属时的随意态度，低下作为一方组织首领的高贵头颅，向老师夏目漱石俯身行了一礼。 等直起身体，森鸥外的视线却没有抬起落向前方，就像是因为心虚在刻意回避什么。 几个小时前，森鸥外在房间内等到了想要潜入这里暗杀他的福泽谕吉。因为港口mafia之前放出的错误情报，福泽谕吉一直以为身中「共噬」病毒的是森鸥外。直到亲眼看到安然无恙坐在房间内的黑衣男人，福泽谕吉才意识到这是森鸥外设下的陷阱。 身中异能病毒的福泽谕吉自然敌不过全盛状态的森鸥外。 就在森鸥外即将切断福泽谕吉的颈动脉，用这位同门的性命交换沢田纲吉性命的时候，夏目漱石及时出现，阻止了两位弟子的自相残杀。 时间拉回到现在。 夏目漱石冷哼一声，呼出的气将他的两撇胡子都吹了起来。 “「三刻构想」不能被打破，否则横滨将再次回到十几年前的状态，陷入那无休止的暴力和混乱之中。出于这样的判断，身为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领导者的你们会不约而同地做下相似的决定，这无可厚非。” “但是——” 夏目漱石突然话锋一转，拿起手杖重重敲击地面。 “明知是敌人的算计还要单打独斗，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你们就这么不相信由自己一手挑选和培养出的部下吗？！” “尤其是你。”夏目漱石审视的目光落到森鸥外身上，“不过是被一群老鼠趁虚而入，又恰好牵扯到彭格列就自乱阵脚。不仅想要打破老夫辛苦建立的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而且还打算对叶月小姑娘下手。以为一切都和四年前一样，全在你的掌控中吗？差点引发不可挽回的糟糕事态，真是气煞老夫。” 森鸥外尴尬地笑了笑，不敢置喙，只能沉默地接受老师的批评。 相反，听到略微熟悉的名字，福泽谕吉短暂地从压制病毒的状态中出来，奇怪地问道：“叶月小姐？” “没错，”森鸥外露出感慨万分的笑，“想必福泽阁下还不清楚。叶月小姐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也是中也君的所爱之人。之前下达暗杀指令乃是我思虑不周，毕竟港口mafia绝对不会伤害重要成员的家人，事后我会再向叶月小姐赔罪。此外，也要感谢老师的慧眼如炬，识破那个魔人费奥多尔的阴谋，才没有让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夏目漱石没有否认森鸥外的话。 此前和叶月见面的时候，在“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叶月的身份”这个问题上，夏目漱石和叶月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叶月不希望有更多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夏目漱石的关门弟子”就成了两人对外的统一口径。 第38章 不过，福泽谕吉并没有因为多出一个同门师妹而感到惊讶，他惊讶的地方在于—— “这位叶月小姐难道不是太宰的前女友吗？”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几秒钟后，森鸥外和福泽谕吉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看向曾经的同门。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疑不定”四个字。 第21章 距离福泽谕吉和沢田纲吉身中「共噬」病毒已经过去40小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有夏目漱石的暗中帮助，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暂时休战，没有按照费奥多尔计划的那样斗到两败俱伤。两方人马通力合作，最终找到「死屋之鼠」的秘密据点，正在追捕操控病毒的异能者。 “……是吗？看来和「那位」描述的一样。” 横滨美术馆内，一个全身裹在白色绒毛大衣内的男人一边参观展出的油画，一边使用无线耳机和远在东京的某个人通话。 虽然正值隆冬，但美术馆内已经开了暖气。可是这个男人却还披着厚厚的披风，头上戴着能够保护耳朵不被冻伤的俄式毛帽。男人看上去体格瘦弱，脸上也染着病态的苍白，或许这就是他在暖气房内也要裹成一团的原因。 “即使中间过程改变很多，只要目的不变，结果也不会变。” 白大衣裹身的男人——「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他驻足在一副宗教相关的油画前，似乎被画上的某处吸引。 侦探社和港口mafia的人绝对想不到，当他们势如破竹地攻入「死屋之鼠」的据点，「死屋之鼠」的首领却在几百公里外的美术馆内悠然自得地欣赏各种画作。 “再过一会儿，太宰治会识破所有障眼法，亚历山大就该被侦探社和港口mafia抓住了。真遗憾，没能颠覆侦探社、港口mafia和彭格列，为他们降下与所犯‘罪孽’同等的‘惩罚’。” ——亚历山大·普希金，「死屋之鼠」的成员之一，也是侦探社和港口mafia一直在找的操控病毒的异能者。 费奥多尔喟叹一声，脸上却丝毫不见能和“遗憾”两字挂钩的情绪。 通话的另一头，比水流听出费奥多尔话里话外的虚情假意，露出了然的笑：“比起这些，费奥多尔先生不担心自己‘再次’被抓进异能者监狱吗？” 明明费奥多尔从未进过监狱，但是比水流却用了“再次”这个词。其中隐含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加上他们口中的「那位」，仅此三人知晓。 这一切还要从几周前，费奥多尔应邀前往意大利说起。 那时涩泽龙彦刚死亡没多久，费奥多尔感慨这次也没能覆灭横滨所有的异能者，转头就开始策划「共噬」计划。计划尚未开始，他接到「那位」的邀请，并被告知他的计划终会失败。 出于好奇，费奥多尔暂缓计划的实施，前往意大利赴约。就这样，他见到了过去只在线上联系的两位合作者——世界基石之一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绿王比水流，以及世界基石73之一的持有者、能够连接平行世界的「那位」。 从「那位」口中，费奥多尔得知无论哪个平行世界，他的「共噬」计划都会失败，他最后都会被关进监狱。费奥多尔之前也思考过失败的可能，做好了安排，但是还没开始就被宣告这种必定的结果，多少还是让人有点不爽。 所以在这次的「共噬」计划中，费奥多尔邀请比水流作为外援。他想要试试看，那个总能预判他想法的太宰治，这次又会使出何种令人惊讶的招数来找到他。 费奥多尔走向下一个展厅，同时回答比水流之前的问题：“我相信以比水君的实力，绝对不会让「神之眼」拍摄到我的行踪。” 「神之眼」是一个遍布整个横滨的监控系统，相当于东京的「唯识」系统。在东京，「唯识」掌控在政府公务员、七王之一的青王手中。在横滨，「神之眼」属于某家私人企业，后来这家企业被曾经的异能集团「组合」的首领菲兹杰拉德收购。 平行世界中，太宰正是通过「神之眼」才找到费奥多尔的所在地，将他抓捕。 因为这一点，费奥多尔借助比水流控制网络和电流的能力，直接侵入「神之眼」系统，对监控做了手脚。这样「神之眼」不仅监控不到费奥多尔的行踪，还会记录下由比水流精心伪造的假影像，将追击者引导进错误的方向。 “费奥多尔先生如此信任我，真的让人受宠若惊。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由衷地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 费奥多尔没有将比水流的话放在心上。他走入最后一个展厅，却猛然停住脚步，神色僵硬地看着展厅中唯一的游客。 这间展厅以耶稣和基督教为主题，正中间挂着《最后的晚餐》的修复画，几乎占据整个墙面空间。那个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就站在这幅画下，似乎在透过它看向那副留在意大利教堂墙壁上的原作。 青年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身，在看到费奥多尔的一瞬间，他的脸上绽放出亲切到几近虚假的笑容。 “好久不见，费奥多尔先生。” 费奥多尔眼中的惊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平静：“太宰君，距离我们上次见面才过去两天不到，我想这称不上‘好久’。” 太宰治抽出塞在口袋里的右手，向旁边一翻，不赞同地摇摇头：“对于因为枪伤而昏迷住院的我来说，确实像过了好久呢。” 第39章 费奥多尔只是笑笑并不接话。他很清楚，太宰的枪伤来自于他的算计。 两天前，费奥多尔假装去给森鸥外种病毒以混淆视听。等他回到换装地点，就遇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太宰治。费奥多尔猜到太宰治会找到这里，提前部署狙击手，直接就给了太宰一枪。他们两人一个预判了前者的行动，另一个又预判了后者的预判。可谓环环相扣，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相似的场景重演，不知道这一次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原来如此，是叶月小姐吧。”费奥多尔排除一个个可能，最终锁定曾经和比水流见过一面的叶月。 太宰治笑而不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空旷的展厅中只有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两个人。其他观展的人迟迟没有出现，显然这里已经被封锁，无关的人都不能再踏入。 费奥多尔扫视一圈四周，最后露出像是放弃一般的表情，然后把目光落到眼前这幅巨大的壁画上。 “太宰君，请问你听说过「圣杯」吗？” 顺着费奥多尔的目光，太宰治也看向壁画：“盛放耶稣鲜血的餐杯，传说饮之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有人说它是盛放圣子鲜血的餐杯，也有人说它是一块从天堂落到凡间的石头，还有人说它不是某件物品而是圣子血脉的延续。” 太宰治兴致缺缺地垂下眼帘：“一个来自圆桌骑士帕西法尔的传说，一个来自存在成谜的郇山隐修会。没想到费奥多尔先生还迷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传说中的就一定不存在吗？”费奥多尔的眼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光芒，“在我看来，实现愿望和创造奇迹这一点，圣杯和「书」很像。” 这个话题两人没能继续进行下去。因为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人从入口和其他通道涌了进来，将费奥多尔和太宰治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儿，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穿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向这里走过来。 坂口安吾，异能特务科参事官辅佐，也是太宰治曾经的挚友。 “太宰，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没问题吧？”坂口安吾问道。 “没有。”太宰耸耸肩，“反正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个。” 坂口安吾点点头，示意其中一个军警上前用手铐铐住费奥多尔。 就在这个军警成员的手指即将碰到费奥多尔手腕的前一秒，太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出声阻止。 “等一下，别碰他——” “哗——” 几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同时传来。 特殊材质的锁链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人群，挡在军警成员和费奥多尔之间。这些锁链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牢牢禁锢住费奥多尔行动的时候，也顺便救下这个军警成员的一条命。 “……复仇者？” 坂口安吾神色戒备地看向出现在不远处，如同鬼魅一般的四个高大黑影。军警中有一半人员也将枪口对准了这几个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 “异能特务科的诸位，因费奥多尔牵涉多起意大利mafia家族相关的死伤事件，他将由我等带回复仇者监狱关押。”为首的黑发复仇者平静地陈述他们的来意。 坂口安吾不为所动，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公事公办地回道：“费奥多尔同样牵涉多起异能者有关的死伤事件，而且他是在横滨被抓。根据各国共同商定的针对特殊能力者的条例，如果你们复仇者想要带走他，应当先和御柱塔进行交涉。” “交涉已经完成，稍后你们就会收到指示。” 黑发复仇者的话音刚落，坂口安吾的电话铃声随之响起。 坂口安吾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他的顶头上司、异能特务科最高长官之一的种田山头火。 种田山头火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转达御柱塔的意见，同样也是日本实际上的掌权者黄金之王的意见。事实和复仇者说的一样，他们已经和御柱塔交涉过，御柱塔也同意一旦抓到费奥多尔就交给复仇者监狱。 “……是，我会完成交接，请您放心。”坂口安吾最后答应一句，然后结束通话，抬手示意军警们放行。 没有军警的阻拦，复仇者们顺利用锁链将费奥多尔拉向由夜之炎开辟的通道。 在通道的另一头，连接着费奥多尔未来的“住所”——复仇者监狱最下层的水牢。这座暗无天日的水牢曾经关押过六道骸和叶月，如今又将迎来新的常住者。 等时空通道关闭消失，坂口安吾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些。他揉揉眉心，看上去比连续加班三天三夜还要疲惫。 “真可惜呢，安吾。送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太宰，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噗……”太宰表情平静地笑出声，“我可不是基里奥内罗家族的继承人，还能够预知未来。” 第22章 数个小时前。 在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将重心放在解决「死屋之鼠」的时候，叶月和山本武悄悄潜入港口mafia总部大楼，准备救出被扣押的沢田纲吉。 虽然大部分的武斗派成员都不在港口mafia本部，但是并不代表这里就会变成一个谁都能闯入的地方。 或许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守备会变松，但是那些重要的地方肯定守备更加森严，也更加难以进入。沢田纲吉所在的地方必然属于后者。 第40章 按照计划，叶月他们需要先找到同样被扣押在港口mafia的狱寺隼人。 “这一层和上一层都是后勤部门，不用再找，我们去其他层。”叶月使用精神力探测，不需要一间间找过去，就能确定房间内没有狱寺隼人。这大大加快了他们的搜寻速度。 “叶月小姐的能力果然很厉害，这就是精神力的便利之处吧。”在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中层区域后，山本武忍不住感慨道，“幻术师都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骸又是世界第一的幻术师，应该也能做到？” 六道骸的声音从耳戴式通讯器中传来：“kufufu，我可没有叶月小姐这样富裕到可以随意挥霍的精神力。” 六道骸的回答让山本武有点惊讶。他知道叶月很强，但没想到同样曾被复仇者视为最危险的人物关押，同样以精神力为力量的两人，叶月会比六道骸还要强。 回想离开意大利前和里包恩的谈话，山本武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里包恩为什么对叶月抱有一种忌惮却不轻举妄动的态度。 “怎么了，山本先生？”叶月察觉到山本武在走神，还时不时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奇怪地问道。 “没事没事，”山本武收起严肃的表情，脸上重新挂上阳光的笑容，“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叶月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彭格列？” 叶月停住脚步：“我可以先问问，这是彭格列早有打算，还是山本先生一时的心血来潮吗？” “其实，在还没和叶月小姐达成合作的时候，里包恩先生就提出过这个建议，只不过被阿纲否决了。”山本武解释道，“哈哈，说起来，里包恩先生还想过让叶月小姐来担任首领夫人呢，不过也被阿纲坚定地拒绝了。当然，事情已经过去，如果叶月小姐介意的话，也请别放在心上。” 叶月并不介意，反而从山本武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某些值得深思的细节。 听上去，里包恩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彭格列不可能让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女人当他们的首领夫人，沢田纲吉也不像是会接受包办婚姻的人。但是，当把「首领夫人」和「沢田纲吉的妻子」剥离开，仅仅看做一个职位，那就不一样了。 再联想比水流所说的预言，以及她和里包恩第一次见面时，里包恩明里暗里的诱导，事情的全貌似乎渐渐展现。 基里奥内罗的首领艾莉亚预言到她在未来会导致世界毁灭。在如何处理她的问题上，几个知情者没能达成一致意见，有人认为应当将威胁扼杀在萌芽，有人认为维持现状即可。后来，在调查完她过去的经历，彭格列分析得出结论，她是一个偶然获得强大力量却不懂控制、性格软弱的恋爱脑。 于是里包恩想出一个方案—— 首先，用感情危机的情报引导她陷入不理智的状态，然后将“假扮一段时间的彭格列首领夫人”作为交易的一个条约，旁敲侧击地诱导她“被戴绿帽就应该绿回去，彭格列很乐意帮忙”。最后只要她答应，彭格列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放在监控之下，还能以保护的名义派出最高规格的战力监视她而不引起她的怀疑。 如此一来，假设预言应验，那么彭格列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假设预言改变，那么彭格列也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白捡一个强大战力。 叶月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里包恩不愧是前世界第一杀手，心机果然深沉。同时，她很庆幸沢田纲吉没有采纳里包恩的想法，不然她可能永远都出不去复仇者监狱。 思考到此结束，时间只过去几秒。 “谢谢你们的邀请，但请恕我拒绝。”叶月婉言拒绝，然后继续向前走，停在一扇门前。 在山本武眼中，叶月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立刻给出了回答。因为预想过叶月会拒绝，所以他只是感叹一声“果然如此”就没再说什么。 “kufufu，真是可惜呢。”两人的耳机里再次传来六道骸的声音，“原本我还想问一问叶月小姐，加入彭格列后有没有兴趣来雾守部门。” 叶月笑了笑，只当六道骸是随口一说，没有接话。 “根据我精神力探查的结果，狱寺先生就在里面。”叶月指着面前的房间，对山本武小声说道，“房间被分隔成两部分，外面守着两个港口mafia成员。要想见到狱寺先生，就必须先应付这两个守卫。” 山本武思考后，提出他们可以伪装成送餐的人。 叶月也正有此意。 现在快到饭点时间，在之前利用精神力探路的时候，叶月已经顺便观察过港口mafia后勤食堂的情况。她发现为彭格列随行人员准备的餐食都是专门送到房间里的，而给狱寺隼人准备的餐食还在来的路上。 叶月和山本武蹲守在送餐人员的必经之路上，打晕并将人替换，成功通过房间内守卫的盘问，进入狱寺隼人待的里间。 里间内，眉头紧皱的银发男人在见到许久不见的同伴后，终于露出笑容：“棒球笨蛋，你们来得可真慢啊！再耗下去，我都想不顾十代目的命令，直接把这里掀了。” 山本武见到安然无恙的狱寺隼人，心下放松：“哈哈，我们这不是来了嘛。” “哼，如果换做是我，早就将十代目救出去了。”狱寺隼人不屑地轻哼一声，然后将目光转到叶月身上。他的笑容淡去，表情严肃：“叶月小姐，尽管我依然对你抱有怀疑，但还是很感谢你能伸出援手。” 第41章 叶月知道狱寺隼人指的是沢田纲吉遇刺一事。她点点头，完全没放在心上：“无妨，等沢田先生苏醒，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在那之前，需要请狱寺先生告诉我们，港口mafia将沢田先生关在了哪里？” 谈及这个问题，狱寺隼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他黑着脸却没有多言其他，只将沢田纲吉的位置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告诉叶月两人，就让他们赶紧去救人。 等叶月和山本武离开，里间重归安静。 狱寺隼人闭目坐在里间内唯一的木质圆桌前，对面是另一把空置的椅子。桌面上摆放着他之前在看的一本书，因为被港口mafia限制通讯，没收了手机，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不过狱寺隼人现在并没有心情继续阅读，他在等待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房间外传来皮鞋摩擦地板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个守卫的问好声。狱寺隼人睁开眼睛看向前方，视线锁定那个站在里间门口的黑色人影。 “中原先生今天晚来了十分钟。我还以为港口mafia终于不打算再演下去了。”狱寺隼人一只手搭在椅背，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面对来者的态度就和他的坐姿一样，讥诮又随意。 “有点事情耽搁。”中也一边回答，一边压低帽檐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的目光最后放在桌面的餐具上，礼貌地询问：“今日的午餐可还合狱寺先生的胃口？” 狱寺隼人吐出一口烟圈：“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怀念西西里岛当地大厨的手艺。” 自从沢田纲吉遭遇刺杀，所有彭格列随行人员被限制行动，中原中也就全权接手了彭格列岚守狱寺隼人的接待工作。几天以来，除了不允许对外通讯，不能离开港口mafia本部，离开房间必须有人陪同，狱寺隼人提出的所有要求，不管合不合理，中原中也都答应了他。 站在港口mafia的角度，限制彭格列人员的行动只是无奈之举，他们不能再让两方组织的关系恶化下去。站在彭格列的角度，他们只觉得港口mafia欲盖弥彰，就等着对方主动撕破脸。 “我想不久后你就能如愿。”中也沉默一瞬，说出令狱寺隼人惊讶的回答，“只是在那之前，不能出现任何变数。请狱寺先生放心，虽然红叶大姐有其他任务不得不离开，但是我们已经安排好新的接替人。那个人和我一样，同为五大干部之一，绝对不会让沢田先生有任何差池。” 烟雾背后，狱寺隼人的眼眸骤然紧缩。 在此之前，他因为得知尾崎红叶被派去解决「死屋之鼠」，所以推断唯一可能接替尾崎红叶的只有首领直属的武装部队，而且还是人员不全的武装部队。毕竟港口mafia的其他干部，除了中原中也之外，不是叛逃后还没补缺，就是刚被费奥多尔杀死，完全没听说还有第五个。 “五大干部？据我所知，一人叛逃，一人死亡，另一个位置一直空缺，贵组织什么时候把这个空缺补上了？” “一直都有。只是他的身份特殊，我们不便透露。” …… 此时此刻，港口mafia地下室。 中也口中不便透露身份的第五位干部全身隐没在黑暗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月和山本武。 男人的隐匿能力很强，与里包恩几乎不相上下。如果不是叶月随身携带的红色玻璃珠突然发光，她根本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被发现踪迹，男人半点也不慌张地从座椅上离开，走到灯光下。 这时，叶月才看清他的样貌。 淡金色的长发，蔚蓝色的眼眸，精致得仿佛被天使亲吻过的五官。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优雅闲适地站在那里。他注视叶月和山本武的目光不包含任何的恶意和杀意，平静得就像偶然闯入凡间的神明在静静注视与之无关的人类。 男人的视线轻轻扫过叶月和山本武，最后落到叶月身上，平静的目光渐渐泛起细微的波澜。 一瞬间，叶月觉得男人似乎看穿了她身上由六道骸设下的幻术伪装。 “你是叶月吧。” “初次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按照人类的常理，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哥哥」。” 第23章 “按照人类的常理，你应当称呼我一声「哥哥」。” 金发男人如此说道，但无论从外貌长相，还是其他方面，都很难相信他一个欧洲人会和叶月一个东亚人是兄妹。 更何况「书」根本不存在血缘关系这种东西。叶月严重怀疑这个男人想占她的便宜。 叶月看看山本武，又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沢田纲吉。她握紧那颗栉名安娜赠送的玻璃珠，将绽放的红色光芒掩藏在掌心，思索再三后问道：“如果我叫你一声「哥哥」，你会让我们带走沢田纲吉并且放我们离开吗？” “当然。”金发男人弯起眉眼，笑容温柔地肯定道。 ——那就没问题了。 叶月毫无心理压力地喊了一句“哥哥”，然后让山本武将沢田纲吉藏到他们推进来的餐车内。整个过程中，金发男人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没有出手阻拦，只是如同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 离开前，叶月想到她还不知道金发男人的名字，又回过头看向对方：“请问我可以知道阁下的名字吗？” 金发男人点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向叶月身边的山本武。 第42章 叶月立刻明白金发男人的意思。她主动向金发男人走过去，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足够进行贴耳传话才停下脚步。 这样的距离同样也超过了能够立刻对近身攻击做出反应的安全距离。 “你不怕吗？”金发男人轻挑眉毛，用温柔的语调说出令人胆寒的话，“这样近的距离，我有一百种方式能够在你做出防御前杀了你。” “怕，但我相信你不会。” 金发男人被叶月的果断和笃定勾引出好奇心：“为什么？” 叶月耐心地解释：“从你隐匿气息的娴熟手法看，你应该是或者曾经是一个顶尖的暗杀者。在里世界，暗杀者总是比其他职业更敏锐，也直觉更准。有这两个前提，我猜测你对动手造成的后果已经有比较准确的判断，所以不会去做。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我不觉得一个刚见面就想让我称呼他「哥哥」的人会这么做。” “按照你的意思，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的角度分析，我都不会杀你？”金发男人缓缓抬起手，靠近叶月脆弱的脖颈，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扼住叶月的脖颈。 “难道不是吗？”叶月笑着反问。 金发男人凝视叶月几秒，最后轻笑一声，不肯定也不否定。他抬起的那只手掉转方向，没有碰触叶月的颈部肌肤，反而扣住了叶月另一只耳垂下挂着的通讯器。稍稍用力，通讯器就被他捏碎。 确保后面的话不会被通讯器背后的人偷听，金发男人俯身贴近叶月耳边：“魏尔伦，保尔·魏尔伦。我的名字。” 叶月疑惑地眨眨眼，这是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 既然对方不想被彭格列知道身份，那只能等事情结束后再找其他情报渠道问一问了。 这么想着，叶月退开几步，转身准备和山本武一起离开。 “可以再听你叫一声「哥哥」吗？” 叶月的背后传来魏尔伦的声音。 “当然可以，只要阁下能帮助我们安全离开港口mafia。” “那就没办法了，真可惜……” 房门从外合上。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魏尔伦一个人。这里也已经没有需要保护的目标，他毫不留恋地走向更深的黑暗中，向着他住了六年的地下防空洞走去。 自从六年前，魏尔伦在争夺弟弟中也的监护权中输给港口mafia，他的重力异能削弱大半，就一直被关在港口mafia用地下防空洞改造的房间内。生活在地下的这段时间，魏尔伦的日常活动除了读书写诗，就是教导后辈暗杀技巧。虽然后来升任干部，但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干部会议。 因为他对外界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失去了兴趣。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中也能让他平静如死水的内心稍微起一点波澜。 这一次，若不是事情牵涉到中也，又是中也主动来找的他，魏尔伦绝对不会接下森鸥外的指令——离开他待了六年的地下房间，接替尾崎红叶，保护彭格列的首领。 回到他的个人房间内，魏尔伦坐在那张他最喜爱的藤椅中，将“彭格列首领已经被带走”的消息发送给中也，然后就继续他今日未完成的任务——阅读。 三秒钟后，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 魏尔伦拿过手机一看，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他仿佛能看到手机背后中也那张被不满又无可奈何的情绪占满的稚嫩脸蛋。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接下boss的指令，答应会保护彭格列的首领吗？”中也质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中也，如果你知道带走他的人是谁，就不会希望我出手了。”魏尔伦意有所指，却故意没有将话讲明白，“另外，尾崎红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礼仪？对唯一的兄长呼来喝去，不称呼「哥哥」反而用粗鲁的‘喂’。” “那种事不重要。”中也气势稍弱地反驳一句，“算了，我懒得跟你废话。带走彭格列首领的那几只老鼠，我会亲自抓住他们。” 通话立刻被结束。 魏尔伦看着手机屏幕，失笑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手机被重新放回桌子上。 魏尔伦向后靠在藤椅背，将手贴住左胸房的位置。在那里，他唯一的挚友用生命留下的异能力特异点正代替他的心脏跳动着。 “兰波，你看到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中也都到了这个年纪。” 魏尔伦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耳闻很久、今日初次见面的叶月。可是当那些话从喉咙里冒出，他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言语终究太过苍白，无法传递他的感情，哪怕一分。 …… 同一时间，电话的另一头。 中也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暗暗松口气。 中也和魏尔伦的关系太过复杂，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魏尔伦的时候，他总是有种被束缚住手脚的感觉。两人并非血缘上的亲兄弟，只是同为人造异能实验体，由魏尔伦单方面认定的关系。 起初，魏尔伦对中也的所谓兄长之爱独断又扭曲。就像俯瞰人类的傲慢神明，自以为是地认定中也是被人类蛊惑，继而让他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消失。最终，在经历一系列变故后，魏尔伦被挚友兰波跨越时空与生死的情谊击溃，才放下他的傲慢和独断，承认自身的错误。 事情过去六年，中也早已释怀。在向别人谈及魏尔伦的时候，也多以兄长指代。毕竟他很清楚，究其根本，友人们死亡的原因在他。 第43章 只是他无法像普通人对待亲生兄长一样对待魏尔伦，仅此而已。 中也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情绪和回忆丢回意识深处，重新切换到工作状态。 “通知下去，马上进入最高警戒。封锁全部出口。所有人全力搜索闯入者，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下达完指令，中也将情况告知森鸥外，然后起身离开办公室。 根据魏尔伦提供的信息，带走沢田纲吉的人伪装成了送餐人员。如果他们不希望引起港口mafia的注意，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沢田纲吉，那么一定会先回后勤部门所在的楼层，换过伪装后再离开。 算算时间，闯入者现在最有可能在通往中层的电梯上。 坐电梯从地下室到中层区域要比从干部楼层下去快。 为了提前一步，中也直接走应急通道。他借助重力操控，从楼梯之间的空隙以最快速度降落，只花了几秒钟就抵达后勤部门所在的中层区域。 饭点时间已过，走廊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偶尔有经过的后勤人员，在看到素有“港口mafia卷王”之称的中也干部竟然有时间来视察非他分管范围的后勤部，他们惊讶的同时也很快鞠躬行礼，又立刻去忙其他事。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正常的有人忙于工作而行色匆匆，正常的有人搬运各种大器件物资，正常的有人运送泔水。 中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抓住身后泔水运送人员的肩膀。重力操纵发动，这个人的双脚和泔水车直接压破地毯，陷进地面，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刚才，在泔水运送车从餐厅内被推出来的时候，几个不锈钢桶因为驶过高出地面几厘米的门槛，重心倾斜导致发生轻微的碰撞。中也敏锐地捕捉到碰撞声音中有细微的异常，他猜测其中一个桶里可能就藏着失踪的彭格列首领。 事实证明，中也的猜测没有错。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眼前这个人的衣服并不合身，明显是偷穿别人的。 “你的车上有一个桶里装的不是泔水而是彭格列的首领吧。”中也冷声说道。 被抓住的人瞬间绷紧身体，动作一卡一顿，就好像突然得了脖子僵化症，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脸被口罩遮住大半，头上戴着工作帽，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唯有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睛望向中也，渐渐浮现出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神色。 “……中……也？” 第24章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叶月和山本武成功将沢田纲吉从港口mafia的地下室带出来。 虽然负责看守沢田纲吉的人并非推测中的首领直属武斗部队，给人的感觉也明显比后者危险，但好在叶月只通过一个称呼就换来对方的不阻拦，整个过程也算有惊无险。 “骸先生，身为世界第一的幻术师，你的幻术竟然被人一眼看破，实在令我感到很惊讶。” 离开地下室的路上，叶月取出备用通讯器，替换掉被魏尔伦捏碎的那枚旧通讯器。她回想刚才魏尔伦一语道破她的真实身份，不自觉地开始怀疑六道骸是不是在针对她，所以她身上的幻术才如此轻易被人看穿。 “kufufufu，叶月小姐这是在怀疑我吗？真让人心寒。”六道骸的语气中完全不见一丝一毫的伤心或失望，“相比之下，你和那个人不仅认识，他还自称是你的「哥哥」，这一点难道不是更可疑。” 叶月看一眼旁边推着餐车的山本武，心平气和地说道：“或许你们不相信，但我确实不认识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没有那个人乱认亲戚，我们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将沢田先生带出来。” “我们当然相信叶月小姐。” 在六道骸开口之前，山本武先一步打断他。 “哈哈，虽然骸你肯定会说我太天真，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mafia，但是既然一开始选择相信叶月小姐，那就应该信任到底。” 山本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快又恢复到认真的状态，分析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阿纲安全救出去。我和叶月小姐一样，也比较在意为什么幻术会被一眼识破。毕竟这是我们之后能不能安全离开港口mafia的关键之一。” 通讯器那一头陷入沉默，但没等多久，六道骸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就算你不问，我也准备提醒你们。” “沢田纲吉之前待的房间是用特殊材质建造的，能够阻挡精神力的穿透探查。这一点，想必叶月小姐也很清楚吧。” “没错。”叶月肯定了六道骸的话。正因如此，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魏尔伦的存在。 “为了确保你们身上施加的幻术不在进入房间后失效，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损耗很大。”六道骸解释到最后，笑意逐渐变得冰冷，“唯一漏算的就是对方身上竟然有针对幻术的特殊道具。”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彭格列指环更厉害的道具？”山本武好奇地问道。 “不是对方的道具比彭格列指环厉害，而是限制条件和干扰因素太多。”叶月一语道破真相。 六道骸的本体远在大洋彼岸。跨越如此长的距离维持幻术，中间又要抵御特殊材料的削弱，肯定比真身施展幻术要消耗更大。再加上叶月能感觉到他们的通讯器被六道骸附着了一小部分精神力，额外作为类似基站一样的东西使用，结果突然被魏尔伦破坏，伤害也会传递回本体的精神力海。 第44章 叶月推测六道骸的精神力应该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此时已经不在全盛状态。 “请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吗，骸先生？” “kufufufu，真是敏锐呢，叶月小姐。”六道骸愉悦的笑声从通讯器中飘来，“放心，足够维持到你们离开港口mafia大楼。前提是不会像刚才一样，又冒出一个身上带有特殊道具的人。” 叶月一边跟着山本武走进上行的电梯，一边问六道骸：“这种特殊道具很多吗？” “不多。能在港口mafia见到一个已经很不寻常。当初只有欧洲政府的异能研究中心有在研制，因为成本太高早已放弃生产。现在仅存的应该都在欧洲政府手中。” 六道骸很自信他的情报绝对没有问题，但叶月仍然不太放心。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更多。 谁知道港口mafia是不是早有准备，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了大量针对幻术的特殊道具，专门用来对付像六道骸这样强大的幻术师。 “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叶月立刻结束和六道骸的对话。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走廊持枪等待的两排黑衣人。 空气静止一瞬。 两边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 叶月和山本武绷紧神经，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已经暴露，这些人是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山本武的手悄悄背到身后，随时准备取出时雨金时。叶月也将精神力一点点外放，缓缓向前面这群黑衣人靠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对面为首的黑衣人主动打破僵持。 “你们没有接到干部大人下达的指令吗？紧急事态，这部电梯只搭乘战斗成员，其他成员转乘备用电梯。赶紧出来！” 叶月和山本武对视一眼，双双收起准备硬闯的想法。他们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将餐车推出电梯，装作一副还没习惯组织规则的新人模样。 “等一下！” 身后突然又传来那个黑衣人喊停的声音。 在叶月以为他是不是发现什么的时候，黑衣人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好心提醒道：“备用电梯在那边。现在的新人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黑衣人指完路，没有再管叶月和山本武，转身领着部下快速进入电梯。 电梯门合上。 下一秒，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就变换成如临大敌的严肃和紧张。他掏出手机，快速找到干部大人们的联系方式，按下通话键。 “呃……” 电话没能拨通。 痛苦的呻吟从黑衣人的嘴角溢出，他的大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一毫米的地方，像是受到某种无形的阻力，无法再落下分毫。 本该关闭的电梯门再次打开，露出外面走廊里并肩站着的叶月和山本武。 “山本先生，你看我推断的并没有错吧。” “叶月小姐确实比我厉害。差一点就落入陷阱，幸亏你多留一个心眼。现在该怎么办？” 叶月微笑着看向持枪对准自己却始终不敢扣下板机的黑衣人们，轻叹一声：“对待暴力的人就要用暴力的手段。但愿你们下一世不要再加入mafia，做一个守法公民。” 话音一落，叶月闭上眼睛，精神力如一张巨网笼罩住电梯里的所有人。十九个人对应十九个由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椎刺，瞄准他们的后颈，只需要一下就能破坏他们的意识。 “砰砰砰——” 重物撞击倒地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叶月睁开眼睛，看向已经被打晕的黑衣人们，无奈地收回失去目标对象的精神力。 “山本先生，请问你对待所有敌人都这么心慈手软吗？” 山本武收起时雨金时。刚才，他就是用这把佩刀的刀背击晕所有黑衣人，才避免港口mafia成员被叶月的精神攻击变成傻子。 “叶月小姐似乎很讨厌mafia？” “彭格列调查过我的经历，如果你看过这份调查，就不会这么问。”叶月伸手将垂落的鬓发捋到耳后，语气平静地回忆道，“幼时生活在擂钵街，港口mafia动不动掀起的腥风血雨就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极其糟糕。后来和织田一起生活，相对不那么艰难，我们又因为他决定加入港口mafia而分道扬镳。再后来，留学意大利的时候被意大利mafia绑架。虽然成功逃脱，但也因为不小心毁灭好几个mafia家族，被关进了复仇者监狱。” “山本先生，”叶月笑容不变地反问，“你觉得我不应该讨厌mafia吗？” 山本武认真思考的同时也不忘破坏电梯的外部感应器。这样港口mafia的人就不能使用这部电梯从高楼层快速下来，也不会太快发现这里的异常。 “这样的经历确实很难不让人对mafia心生反感。但同样是mafia，我想叶月小姐一定是对彭格列有所改观，才会和我们一起来救阿纲。” 叶月不知道山本武是从何处得出这个结论的。她只是对沢田纲吉有所改观，并不包含整个彭格列。 正当叶月打算反驳山本武的时候，却见山本武的目光忽然凝聚到她的正后方，脸色也变得严肃。 “叶月小姐趴下——！” 叶月干脆利落地蹲下身，一阵刀光贴着她的头皮，划过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将她头顶上方的空间切割成碎片。 翻身一滚，侧身闪避，刀光也如跗骨之蛆般紧追而来。 叶月并不擅长近身战，学过的也只有一些织田曾经教给她的防身术。她想要拉开距离，奈何刀光太快也太密集，根本没有时间去抵挡。 第45章 “当——” 刀身与刀身相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里。 山本武一手持时雨金时挡住自上而下落向叶月的斩击，另一只手用捆绑刀身的长布裹住正面刺来的伞刀。 这时，叶月才看清偷袭她的人的模样。 年轻的女子身穿宽袖和服，火焰一般艳丽的长发盘起，妆容精致，唇角挂着三分微笑，如同浮世绘中描绘的艺伎。但是当看到她手中的杖刀，以及她身后漂浮在半空中的金色人形异能，就不会将她和所谓的艺伎联系起来。 尾崎红叶，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她的异能力名为「金色夜叉」，是一个同样身穿和服、手持杖刀的人形异能。在结束「死屋之鼠」相关的任务后，她刚刚好赶回港口mafia本部。 “妾身离开还没多久，就有不自量力的小偷潜进来，真是让人火大呢。”尾崎红叶掩唇轻笑，分不清她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这么说。 意识到面对的是港口mafia的干部级成员，山本武不再隐藏实力。他持刀的手腕一转，将尾崎红叶逼退几步，同时欺身而上，左手翻出三枚短刀，飞射而出。 短刀被金色夜叉打飞，时雨金时的刺劈也被杖刀拦住，紧接着便是肉眼也无法捕捉的高速斩击。 两个势均力敌的剑术高手一瞬间就已经交手数百次。走廊的地毯、墙上和天花板上都留下无数被刀划过的痕迹。 刀光交错间，山本武冷静的声音传来。 “——这里交给我。” 听懂山本武的言下之意，叶月毫不犹豫地跑向藏有沢田纲吉的那辆餐车，推着餐车冲向电梯。 电梯闭合上行，将激烈的战斗隔绝在门外，渐渐远离。 叶月的内心却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一点点下沉。趁着短暂的空闲时间，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计算应对方案。 港口mafia已经知道有人入侵，很显然这是魏尔伦做的。魏尔伦只答应不阻拦她带走沢田纲吉，但没有承诺不会将情况向上汇报。如此一来，想要从正门离开港口mafia将会变得无比困难。 再加上尾崎红叶已经回来，「死屋之鼠」的问题很可能已经解决，港口mafia的首领和派出去的战力很快也会回来。留给她和山本武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想办法尽快将沢田纲吉安全送出去。 ——既然不能走正门，那就只能走其他门了。 叶月回想之前用精神力探查后勤楼层时记录下的分布图，找到其中用来处理饭菜残渣等泔水的地方，打晕并替换了原本的工作人员。 按照后勤部的日常工作流程，每日的泔水都会有专门的人运送到后门，统一装车带走。叶月打算借助这个机会，将沢田纲吉带出去。 就是要委屈一下沢田纲吉，在曾经不知道装过多少次泔水的桶里待一段时间。不过看沢田纲吉昏迷至今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只要她以后不说，问题应该不大。 泔水的味道冲鼻。尽管那几个桶都盖上了盖子，但待的时间越久，味道还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叶月加快速度将泔水桶和装有沢田纲吉的桶搬运上推车，换好衣服，带上口罩和工作帽，一切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骸先生，”叶月打开通讯器，联系上远程支援的六道骸，“我会将沢田先生从后门带出来，请你做好接应的准备。另外，山本先生他还好吗？” “kufufufu，叶月小姐放心，我们的彭格列雨守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听到六道骸的回复，叶月稍稍安心。 她打开工作间的门，推着装有泔水桶的推车走出房间。期间，为了避让某个从门口匆匆而过的人，叶月特地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进。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肩膀被人用力按住，全身上下连同被她握着把手的推车都向下一沉，仿佛被地面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在叶月身后响起。 “你车上的桶里有一个装的不是泔水，而是彭格列的首领吧。” 第25章 ——中也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身为公务员的他难道不应该待在异能特务科，勤勤恳恳工作，兢兢业业上班吗？ 叶月机械一般地回过头，眼睛中写满难以置信。即使有口罩遮挡，也藏不住她脸上的惊讶和不知所措。 “中……也？” 熟悉的声音让中也的表情一怔，他仔仔细细打量一圈叶月。 尽管眼前人只露出半张脸，但中也还是从好几个细节发现了熟悉的特点。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和叶月一模一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叶月？你怎么会……” 中也突然意识到他的重力异能还施加在叶月身上，赶紧松开手，解除异能力，一副担心误伤心上人的模样。然而这么做后，他又感觉不太对劲，伸出手急切地想要确认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叶月下意识向后退开一步，避过中也想要揭开她口罩的手。 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一下抓空，就这么保持着五指张开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中也垂下头，整张脸隐在帽檐的阴影下，让人无法看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叶月的内心莫名一慌。她刚才真的不是故意要避开中也，只是他们相遇的时间和地点太特殊，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中也而已。 第46章 就在叶月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的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口罩和工作帽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被直接掀掉。 这下，就算再想遮掩什么也失去了意义。 叶月看向面前神色严肃的中也。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到中也瞳孔中倒映出的属于她的真实模样而非幻术的人影。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中也和魏尔伦一样，他的身上也有免疫幻术的特殊道具，所以才能认出她的声音，看穿她幻术伪装之下的真容。 “嗯？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叶月突然被中也向前一拉，思绪打乱，控制不住踏前一步。她眉心微蹙，不满地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却在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青年灼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她的颈侧，那一片肌肤估计已经被烫红，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从脖子到脸都那么热，四肢也不受控制地发麻。就连理智都宣布罢工，无法分析和计算任何信息，只能原样接收再原样输出。 目之所及，一半是走廊里一成不变的景象，一半是青年赭红色的头发。那柔顺的发丝微微翘起，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张扬而不受拘束。发尾留长了一些，向一侧斜过去，让人忍不住想揪住扯一扯。 没等叶月将想法付诸行动，中也就起身离开，重新站直身体。 “不会错的。” 中也的脸上扬起一个绝对自信的笑容。他的右手依然紧紧抓住叶月不放，左手抬起扶住帽檐，闪着亮光的钴蓝色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叶月。 “你是叶月。不是幻术也不是异能力，更不是相似到能以假乱真的其他人。我绝对不会认错。” 叶月无奈地轻叹一声，脸颊上的红色不减反增：“中也，你又不是犬科动物，完全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我的身份。难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还能有假吗？” “四年。” 中也没头没尾地吐出两个字，引得叶月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你失踪四年，我也找了你四年。这期间，或许是找的太过频繁，又或者从哪里走漏了消息，总之有人动了不该动的脑筋。一开始还只是向我提供一些疑似你在某个地方出没的消息，到后来竟然特地找来声音相似、容貌相似的女人，企图以假乱真。” 听到这里，叶月神色警觉。 她在心里把那几个胆敢送替身给中也的人轮番“问候”一遍，思考什么时候找机会给这些人一些教训，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理解的笑容：“在mafia的世界，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你一定习惯了吧。” “哈，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存在！”中也瞪大眼睛看向叶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为人”。 叶月无辜地眨眨眼，她只是实话实说。 最后，还是中也先败下阵来。他转过脸，轻啧一声。既然不想对女朋友生气，那就只能将不满都堆到那些始作俑者身上。 “虽然我是mafia，但我也有原则和底线。我怎么可能去找人当你的替身，那简直是对你的侮辱，更是对我自身的侮辱。” 还有一点，中也没有说。「替身」这种东西会让他联想到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关于他的身世，关于六年前他失去五位挚友的那次事件。 当然，这些都已过去，也并不重要。 中也下意识地瞥一眼叶月。他想到自己从未和叶月提过工作上的事，镇定自若的表情下隐藏着些许忐忑：“那些家伙自己搞也就算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我只能让他们再也不能干这些令人作呕的事了。” 中也说的很隐晦，但只要是熟悉mafia世界规则，熟悉港口mafia处事手段的人，就能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到那些惹怒他的人下场会有多惨。 叶月并不关心这些，她现在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中也，你其实是异能特务科派到港口mafia的卧底？” 虽然中也言明了自己是mafia，但是叶月过去的推断和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她忍不住去想，mafia或许只是中也的表面身份，异能特务科成员才是中也真正的身份，只不过中也有工作在身，不方便向她透露。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尾音戛然而止。 这个立场问题将两人从二人世界拉回现实。 那股因意外重逢而激动不已的心情渐渐冷却。不管是中也还是叶月，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被刻意遗忘的事—— 「我是来抓人的。」 「我是来救人的。」 “叶月。” 中也率先开口，无比认真地叫出叶月的名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其中有挣扎，有克制，有妥协，还有叶月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不知道这四年你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和港口mafia作对。这些我都可以不去深究。只要你放弃现在的目的，马上跟我离开这里。我用生命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这是中也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一个不损害组织利益又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最佳方案。 可惜，叶月听到耳朵里却有种威逼利诱的感觉，她的回答也注定要让中也失望。 “如果我说，只要你现在离开港口mafia，和我一起走，我可以立刻丢下沢田纲吉不管。你会答应吗？” 第47章 中也沉默不语，但那只握在叶月腕间的手，不断收紧的力道，却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叶月微微一笑，回以同样认真的目光：“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不会。 第26章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叶月的话音一落，四周便陷入无言的死寂。 两人再次回到最初的对峙状态。只是有一点和之前不同，他们都有新的顾虑。 关于中也竟然不是异能特务科的公务员，而是港口mafia的成员，这一点叶月暂时没心情去纠结。她现在纠结的是如何不跟中也闹翻又能成功将沢田纲吉救出。 还有更近一点的—— 叶月垂眸看着牢牢贴在手腕上的那只黑色手套，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让中也松手。 或许是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叶月的脑海里刚划过这个问题，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墙壁就好像地震一般，剧烈晃动起来。 “梶井那家伙在搞什么……”中也不得不松开抓住叶月的手，以防她因为行动受限而在晃动中摔到。 梶井基次郎是港口mafia的异能者，素有“炸弹狂魔”之称。他的异能力「柠檬炸弹」能够制造无数柠檬外形的炸弹，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引爆。 根据爆炸传来的方向判断，很有可能是出现了新的入侵者，所以梶井才会被允许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炸弹。 “kufufufu，”叶月的通讯器里传来六道骸的声音，“叶月小姐，我们的支援可还算及时？” 既然手腕上的禁锢已解除，叶月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她用精神力吸附住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像电机收缩绳子一般，带着藏有沢田纲吉的推车，以极快的速度向电梯那边靠近。 确定暂时安全，叶月才压低声音问道：“骸先生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彭格列的人？” “不是彭格列的人，幻术而已。” 整个楼层的震荡还在持续。 中也很快稳住身形，他第一时间想去查看叶月的情况，没想到叶月早就趁乱逃走了。 中也看向远处的那个飞速远离的熟悉身影，面色一沉。他脚下用力一蹬，人就化作离弦的箭，直直地飞向叶月。 在即将追上叶月的时候，中也被迎面而来的泔水桶拦住了脚步。这些泔水桶完全没什么威胁，但恶心程度直接拉满。 为了不让泔水倾洒而出，污染走廊环境，也污染他的衣服鞋子，中也稍微花费了点时间才将泔水桶转移到安全地带。 耽搁一点时间，错失一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下次机会。 因为叶月身后的电梯门已经打开，她只要将沢田纲吉推进电梯，按下一层健就能逃离中也的追击。 港口mafia的电梯材质特殊，异常坚固。即使是战力最强的中也，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破坏它。 然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电梯并不非空无一人。电梯的感应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站着的一个身形瘦弱的黑发青年。 叶月和他的视线刚对上，黑发青年身上的黑色外套便如同活物一般，涌动变化出一只黑色巨兽。 “目标确认，罗生门——” 黑兽张开能将空间撕裂的巨大嘴巴，一口咬向叶月。 攻击太快，距离也太近，叶月根本来不及躲闪。最重要的是她身前的桶里还有一个沢田纲吉，对方的攻击必然会先落到沢田纲吉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叶月张开精神力屏障。 无形的力量在推车前面构筑成一道厚厚的墙，挡住黑兽的去路。两股力量不断碰撞，在半空中激荡出一圈圈空间波纹。 叶月注意到短短几秒的时间里，黑发青年捂嘴咳嗽过好几次。她猜测黑发青年的身体可能很不好，或许和她一样是个不擅长近战的人。 于是，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准则，叶月释放精神力逼近黑发青年。她打算像之前对待港口mafia的普通成员一样，通过扰乱黑发青年的意识，从而让黑发青年失去战斗力。 “唔……” 叶月的动作忽然一滞，释放的精神力也停在距离目标只差分毫的地方。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精神力屏障的前方，在那里，原本完好无损的屏障被黑兽咬去一块，留下一个碗状的缺口。虽然这种程度的破坏根本突破不了叶月的防御，但是精神力受损造成的影响还是直接反应到了叶月身上。 最直接的就是她现在头很晕，很想吐。 叶月忍住眩晕的感觉，在最后关头，将逼近黑发青年的精神力刺入他的意识海。除此之外，叶月还用精神力变化成一个无形的手掌，狠狠扇向黑发青年，以报精神力被吞噬之仇。 在看到黑发青年被扇进墙里，之后也将陷入由她的精神力编织的无尽噩梦后，叶月才安心地任由眩晕感包围意识，人也向后倒去。 身后，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熟悉的怀抱。 叶月用力睁开眼睛，对上那双覆满焦急和慌乱的蓝色眼眸，艰难地问出一句话：“中也……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抱歉，沢田先生。我尽力了，您自求多福。 彻底昏迷前，叶月在心底对沢田纲吉道了声歉，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优先保全自己。叶月相信中也会明白她的意思，也绝对会说到做到。 一切如预想的那样。 第48章 中也只愣了几秒就明白过来叶月的意思。他即刻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在芥川出现以前，事情可操控的余地还很大，但是芥川出现后，不可控因素就明显增多了。其中，最难解决的就是见过叶月，还和叶月交过手的芥川。如何让芥川闭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将直接影响中也后续的安排。 中也看向还镶嵌在墙上的芥川，低头揉揉眉心，头疼地叹息一声。 就在此时，森鸥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直接帮中也“解决”令他头疼的问题—— “中也君，就算叶月小姐对太宰君旧情难忘，你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呀。” 中也心下一惊，立马回身看过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身为两方组织首领的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他们的身后是两方组织的核心成员，包括尾崎红叶，首领直属武斗派，不放心社长前往mafia大本营的几个侦探社成员。就连不久前还在和尾崎红叶战斗、彭格列一方的山本武也在这里。 “boss，我们和侦探社这是——” “如中也君你所见，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港口mafia暂时和武装侦探社握手言和。双方成员不得私下械斗，之后也希望你能好好遵守这个约定。” 森鸥外向中也解释完最新的状况，然后对身旁的福泽谕吉说道：“福泽阁下，能否请贵社的与谢野医生帮忙看一看叶月小姐的情况呢？” 福泽谕吉没有拒绝：“与谢野，帮忙救治一下叶月小姐。毕竟她提供了重要情报，又是太宰的前女友。” “……哈？” 第二次听到叶月和太宰的名字被放在一起提及，中也终于确定第一次不是他幻听。 在脑海里，中也将首领和侦探社社长说的话重复数遍，突然觉得他完全不认识“旧情难忘”和“前女友”这几个字了。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叶月是混蛋太宰的“前女友”？叶月对混蛋太宰“旧情难忘”？ ——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中也的大脑一片混乱。此刻的他只能机械地将叶月交给与谢野晶子，又机械地看着与谢野晶子对叶月使用异能力「请君勿死」。 “为什么她还没醒？” “可能叶月小姐没有处于濒死状态，稍等一下。” 只有处于濒死状态的人，「请君勿死」的能力才会生效。如果不符合条件，与谢野晶子会把伤员先处理到濒死状态，再使用异能力。 过了一会儿。 “为什么她还没醒？” 与谢野思索一下，回答中也的问题：“我检查过一遍，叶月小姐的身体很健康。我想她可能是精神层面受到了损伤。” “哦，那只能去找精神科的医生了。”中也认真思考后，将叶月拦腰抱起，转身朝医疗部门的方向走去。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都很平静，举止神态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种时候越正常才越有问题，只是在场的人非常默契地谁都没有点破。 同一时间，叶月的精神世界内。 “咚”的一声，叶月将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她清醒没多久，就被森鸥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一时犹豫，错过最好的解释机会，追悔莫及。 “……是太宰治，一定是他。” 叶月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最终将罪魁祸首锁定为太宰。从事情本身看，同样处于谣言中心的太宰竟然没有辟谣，反而让谣言越演越烈，这很可疑。从关系网看，只有太宰能够让这件事既被侦探社知道，又被港口mafia知道。 叶月侧过头，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很快就被懊悔取代。 “谢匹拉，这局面还能挽回吗？” 她还没找到那张照片上疑似给她戴绿帽子的男人，竟然就被中也先一步知晓她之前胡编乱造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如今却被传的人尽皆知，她多少也有责任。 叶月真的害怕中也会被谣言影响，即使是假的也怀疑是真的。 对此，谢匹拉只是宽慰一笑：「你要相信中也对你是真爱。」 第27章 共噬事件结束的一天后，沢田纲吉从昏迷中苏醒，彭格列和港口mafia之间的误会也随之解除。 之前还剑拔弩张、打得你死我活的人，如今互相笑脸相迎，甚至还约时间一起切磋剑术。之前各种阴阳怪气、出言不逊的人，如今也态度大转变，彬彬有礼地对待对方组织的成员。 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这两天的记忆，无缝衔接两天前没能完成的合作会晤。 整个会晤进程快速又顺利，就好像有人在他们屁股后面追赶进度一般。等到合作流程全部走完，双方首领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其他与会的高层人员也暗暗松了口气。 很显然，他们没有莫名其妙丢失这两天的记忆。只不过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前一秒敌人后一秒朋友，这样的情况在里世界屡见不鲜。 共噬事件对彭格列和港口mafia来说，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两方人员战斗导致的楼层建筑损坏，只需要花点钱就能恢复如初。那个假扮成叶月的袭击者，她从沢田纲吉手上取走的彭格列大空指环也是伪造的。 一切和共噬事件发生前几乎没有两样，只除了全身无病无伤却至今都未醒来的叶月。 第49章 这段时间，为了能更好地照顾昏迷的叶月，中也将办公室内原本用来小憩的区域改成了病房样式，将叶月转移到自己的办公室内。 也是从这天开始，中也的办公室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敲门、说话等可能会发出声音的行为必须放轻，争执、吵架和训诫请在办公室外的其他地点进行。 虽然中也没有明确要求，但他的下属发现只要有人没做到以上两点，干部大人的心情就会很差。干部大人心情很差，那工作推进就不会顺畅。 自然而然，这样的规矩就在底下的人之间传开，最后成功加入《新人必读——面见高层前必须熟读的百条准则》这本非官方手册。 “「敲门最好用削苹果的力道敲两下，或者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再敲一下」——削苹果的力道？这个似乎有点难以把握。”情报部长拿着新出的第五版《见高层百条准则》手册，一边认真阅读，一边向干部大人的办公室走去。 距离他上一次有事来找中也大人已经过去一周多。听说因为叶月小姐至今未醒，中也大人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他才特地搞到一本最新版的手册，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站在干部办公室门前，情报部长将手册收进怀里，先用推荐的第一个方法试着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他等了一会儿，才换用第二种方式。 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说明中也大人就在里面。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那些被隔绝在门内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 “中也，力道有点重……” “那这样可以吗？” “唔……不要碰那里……嗯……可以快一点吗……” “好，再坚持下，很快就结束。” ——请问一个合格的下属，不小心撞见上司在处理私事，应该怎么办？ 作为从底层一路真刀实枪拼搏上来的情报部长，这种关系到前途和生死的问题，他能不过脑子就给出正确答案。 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将听到看到的全部从脑海里删除，然后在门口静静等待上司的传唤。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作聪明地离开。因为任何一个能坐上干部这个位置的人，他们的敏锐程度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如果天真地以为干部大人在处理私事时会五感迟钝，那就只能祈祷下一世不要和mafia扯上关系。 “田中，进来吧。” ——他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中也大人不仅发现门被打开过，还知道打开门的人是谁。 情报部长神色如常地推门走进去。他扫一眼办公桌后，发现中也大人并不在那里，然后看向被划成病房的那片区域。 视线先落到地面，谨慎地一点点上移，最终停在病床以下的区域，绝对不去好奇不该好奇的东西。 “中也大人，从「死屋之鼠」据点收缴的东西已经梳理完毕，其中有一样，首领让我交给您处理。” 文件递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去。接着是纸页翻开的声音，然后又被递了回来。 “我知道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即可，我稍后再看。另外，田中你的眼睛是受伤了吗？为什么一直盯着地面看？” “没有，谢谢您的关心。”情报部长接收到危险解除的信号，抬起头，病床以上的景象进入他的视野内。 病床上躺靠着衣衫整齐的叶月，她的右腿从被窝里伸出，放到中也的大腿上。中也坐在病床边缘，正熟练地揉捏叶月大腿上的穴位，耐心地给她做肌肉复苏按摩。 情报部长和叶月的视线不期然对上，他弯腰回以一礼。 叶月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坦荡，神色自若。显然，刚才那些引人误会的对话，只不过是中也在给叶月按摩大腿肌肉而已。 “中也大人，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先下去了。” “嗯，下去吧。”中也抬手一挥，示意情报部长可以直接离开。 等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叶月收起脸上客套的笑容，不满地抬脚踩了踩中也的手臂。 “差不多了吧。你看我现在腿脚正常，完全没有肌肉萎缩的症状。” 中也不为所动。他遵照医生的嘱咐，完成全部穴位的按摩后，才放开叶月的右腿。 “另一只。”中也摊开手，提醒叶月把左腿给他。为了防止叶月不配合，中也还特地补充一句：“如果你喜欢来硬的，我也不介意。” 叶月沉默一瞬，乖乖地把左腿也交给中也。 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触碰叶月的胫部肌肤，寻找正确的穴位。因为按摩对手劲和手感的要求很高，所以中也脱下了一直戴着的黑色手套。这样零距离的接触，不可避免会勾起一些暧昧的情愫。 叶月觉得痒意似乎穿透皮肤表层，侵入了胫骨，心里不知为何也泛起痒意，但很快这种痒意就被难以言说的酸爽感给淹没。 “唔……可以再轻一点吗？” “医生说过，这样的力道才能起到效果。你再忍一忍，这是最后一次疗程，很快就能结束。” 叶月不说话了，她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单单是控制住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嘴角，她就已经用尽全力，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终于，最后一个穴位按摩结束。叶月全身瘫软地靠在软枕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的头发全部汗湿，紧紧贴在脖子和脸颊两侧，遮蔽视线。隔着发丝的间隙，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坐在床尾的中也正表情专注地将手套重新戴回手上。 第50章 叶月觉得从她苏醒开始，中也就很不对劲。 虽然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是偶尔态度强硬，但是有一点绝对不正常。他竟然至始至终没有询问过一句她和太宰之间的关系！ 如同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下一秒就会将所有船只掀翻。 叶月额前的刘海忽然被一只手掀开，鬓发也被顺到耳后。沾着泪痕的眼角贴上两根手指，指尖隔着手套轻轻摩挲她的眼睑。 她回过神来，诧异地看向突然靠近的熟悉面容，在触及那双钴蓝色眼眸背后涌动的暗流后，一股危险的感觉击中她的神经。 然而，还没等叶月反应过来，她的双唇就被眼前人倾身含住。 暴风雨顷刻间降临。 从舌尖到舌根，上颚到内壁，每一寸都被侵略占有，吞噬啮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近在咫尺的呼吸交缠相融，酝酿出更灼烫的热流。 不知过去多久，叶月觉得舌根发麻，快要承受不住。 她轻轻推一下身前的人，得到的却是更加激烈，更加强势的纠缠。腰间被桎梏，后颈也覆上一只手，牢牢将她困在病床和身前人的双臂之间，仿佛不把她拖入熔岩中一起烧化，誓不罢休。 叶月皱眉掀开眼皮，看到的就是长睫微垂、半阖双眼的中也，以及他眼眸中翻涌着的暴虐和冷酷。 似乎没想到叶月会突然睁眼，中也的表情一滞，眼中晦暗的情绪也跟着碎裂。他放开叶月，一改之前的疯狂攻势，温柔地轻啄几下叶月的嘴角，就将脑袋靠在叶月的肩窝。 “中也？”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因为太宰先生吗？” 中也缓缓收紧环在叶月腰上的手臂，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不是介意你有前男友这件事。我只是想到你和太宰曾经有过一段感情，而你如今还对他心存喜欢，我就……我就……” “没有哦。” 叶月感觉到中也的身体一僵，嘴角不自觉弯起。她心情极好地伸手抚上中也脑后那撮长发，指尖穿过发丝，一遍一遍地梳顺：“没有前男友那种东西。无论是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纵向时空轴，还是跨越平行世界的横向时空轴，我只爱过中也，也只爱中也。” “可是boss和侦探社的人都说——” 叶月打断中也，无奈地轻叹一声：“是彭格列的委托。” 叶月将前因后果和中也讲了一遍。考虑到彭格列不希望港口mafia知晓委托的事，她特地隐去具体的委托内容和相关细节。 “呼……我就说嘛！”中也离开叶月的肩窝。他像是放下某个沉重的包袱一般，扬起一个松快的笑容，“你怎么可能会看上太宰那家伙。就算真有这事，你又怎么可能会不告诉我。” 叶月竖起一根食指轻碰微肿的下唇，笑着埋怨道：“但你刚刚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 中也的耳朵瞬间变红，那红色一路爬上他的脸颊。他下意识伸出手，又因为不敢触碰而在中途撤回，最后干咳一声：“没有受伤吧？” “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 叶月回想刚才那一吻，唇齿间还残留着烟草味，她认真问道：“中也，你这四年里是不是学会了抽烟？” 中也点点头：“你讨厌烟味？” 他略一思忖，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个问题不大。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花点时间把它戒了。” 原本中也会染上烟瘾也是因为叶月失踪这件事。那段时间，他一边奔波寻找叶月的踪迹，一边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常常陷入身心俱疲的状态，无法冷静思考，所以才通过抽烟来提神和平静情绪。久而久之，他就染上了烟瘾。 现在叶月已经回到中也身边，他就此把烟戒了也完全没有问题 “倒也不是讨厌。”叶月曲指抵唇，思考该如何跟中也解释，“只不过尼古丁摄入过多会引发性功能障碍，抽烟对身体健□□殖功能和后代发育也有很大影响。我比较担心这些。” 叶月每说一个抽烟的危害，中也的脸色就变黑一点。 到后来，中也忍不住捂住脸，沉默许久，才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话：“那我还是戒了吧，就从今天开始。” 第28章 中也能够爽快地答应戒烟，这让叶月因为人生规划严重偏移而降至低谷的心情，稍稍回升了一些。 她已经失去一个公务员伴侣，未来的生活可能和“平常”两字再无瓜葛。她不能再失去一个身体健康的伴侣，也不能失去未来诞育一男一女两个健康孩子的机会。 回想这几天在精神世界里反反复复进行的各种推演计算，最后抉择时的举棋不定，叶月还是想感慨一句——异能特务科的公务员和港口mafia的干部简直天差地别。 前者工作合法正当，是国家级的精英，工资虽不高但旱涝保收，抗风险能力强。后者几乎全是非法不正当的工作，工资虽高却都是拿命换来的。不仅要跟其他外来组织争权夺利，还要兼顾政府的约束和监视。 叶月的目光凝向在前面给她带路的中也。她忍不住想在这身光鲜亮丽的西装下，在她不知道的无数个白日和黑夜，中也都受过多少致命伤，身上又留下多少无法祛除的疤痕。 “中也，我以前有和你说过我的人生规划吗？” 闻言，中也停下脚步，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第51章 “那我和你讲一讲。”叶月放慢脚步走到中也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不管是初见的时候，狠狠打击罪犯，拯救无辜市民，还是之后偷偷利用异能力帮助背着重物、行动困难的老人，约会的时候突然消失去救车轮底下的小孩子，都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正直、心存善念、手握力量却不滥用力量的好人。” 被恋人一通夸奖，中也下意识扭过头，压低帽檐来遮掩脸上浮现的红晕：“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我可是mafia，一切行动皆以组织利益为先。” “是啊，所以我觉得自己对你的了解完全不够。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中原中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你真正的工作，你的朋友，你的敌人，你熟悉或者不那么熟悉的人，这些我全都不清楚。” 叶月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点自嘲和沮丧：“我竟然还设想过我们的未来。一个公务员，一个老师，或许还会有两个孩子。平静的日常偶有波澜，但不会和暴力扯上关系，也不用担心有敌对势力的人找上门。” 中也的脸色一变，他猛地抓住叶月的手臂，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走廊里。 “叶月，你……”不会是要在这里提分手吧？ 叶月张张嘴，刚想否定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你难道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在知道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后。” “没有。” 斩钉截铁的回答。 末了，像是担心叶月不相信，中也又补充一句：“在你潜入港口mafia被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 「不管这四年你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和港口mafia作对。我用生命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中也曾经说过的话回响在叶月耳边，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没有激起多大水花却荡开一圈圈涟漪。 彼时他们立场相对，任何承诺都显得苍白，听上去也更像威胁。如今再想起来，心弦却蓦然一动。 “你呢？”中也眼神专注地盯着叶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的回答是什么？” 叶月眼中的怔愣渐渐褪去，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那些纠结都失去了意义。 心中被注入无可比拟的力量，将那些令她害怕、想要逃避、踯躅不前的东西一一击碎。 叶月展眉一笑：“我的回答和你一样。” 话音一落，她和中也都想起之前两人对峙时的类似场景，那时叶月也是这么回答中也的。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感情危机解除，中也松开叶月的手臂，抬手抚过她的鬓角，动作亲昵地将垂落的发丝顺到她的耳后。 “走吧，”放下手，中也牵起叶月，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愉悦，“boss他们估计等很久了。” 今天是森鸥外和沢田纲吉约好的私下会面时间。听说叶月已经苏醒后，森鸥外特地让中也将她也一起带过来。 推开接待室的门，中也右手依然牵着叶月，左手抬手按住帽顶，微微欠身：“boss，我们来迟了，让你们久等。” “我们也刚到，对吧，沢田君？”森鸥外示意两人入座，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点点头。在叶月和中也坐下后，他关心地问了一句：“叶月小姐的身体还好吗？” “已无大碍，多谢沢田先生关心。” “那就好。”沢田纲吉微微一笑，将双手交叉置于膝上，“考虑到叶月小姐和中也先生之间的关系，我一开始并不想把你牵扯进彭格列和港口mafia的事情中。不过这一点没能及时传达给我的守护者们，希望叶月小姐能够原谅我们的不周之处。” 彭格列最初并不清楚叶月对中也的身份有很大误会。 后来，沢田纲吉遇袭，彭格列和港口mafia的关系降至冰点，叶月想也没想就加入彭格列的救援计划。这个时候，彭格列的守护者们才意识到叶月似乎并不知道中也的真实身份。 为了尽快救出沢田纲吉，守护者们默契地谁也没有告诉叶月真相，以至于出现了后面一系列戏剧性的发展。 这几天在精神世界内，叶月已经将前因后果都想明白。看在她和中也的感情没有出大问题，也看在谢匹拉和沢田纲吉的面子上，她勉为其难地选择了理解。 客套的寒暄过后，沢田纲吉直接进入正题。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森鸥外和叶月，然后开口道：“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横滨特异点被解决，涩泽龙彦身死后，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都发生了类似的灰雾杀人事件。随后，基里奥内罗的首领艾莉亚小姐告诉我，她预见了世界的毁灭，而导致世界毁灭的是你——叶月小姐。” 叶月还未反应过来，她旁边的中也就先一步开口。 “彭格列的首领，你打算用区区一个预言就将叶月置于死地吗？”中也眼睛微眯，冷酷的视线紧紧锁定沢田纲吉，仿佛只要沢田纲吉敢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下一秒就会用重力将对方碾碎。 “中也君，稍安勿躁。”森鸥外适时出声，缓和变得焦灼的气氛，“不如先听听叶月小姐怎么说？” 中也收起敌意，转头看向叶月。这时，他才发现叶月的神色很平静，就好像早已知晓预言的内容。 ——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52章 “预言的事我听绿王比水流提起过。” 叶月一句话就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但她没有给他们发问的时间。 “沢田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现在所说的就是预言的全部内容吗？除了我们还有哪些人知道？” 沢田纲吉笑了笑：“叶月小姐很敏锐。预言的全部内容只有我和艾莉亚小姐知道，现在又多了三位，其他人只知道预言中的人会和叶月小姐有很深的交集。这都是我和艾莉亚小姐共同商量后做下的决定。” 这样看来，情况比叶月之前推断的要好很多。 她还以为彭格列、基里奥内罗和复仇者监狱都知道预言的内容，曾经为如何处置她而争执不休，最后因为忌惮她的力量才选择监视和试探的手段。 如此一想，比水流之前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都在丑化彭格列，都在引导她去主动和彭格列撕破脸。 叶月心里对比水流的厌恶瞬间拉满，她将比水流直接放到最讨厌的人排行榜上，仅次于费奥多尔。 “这里我想修正一下沢田先生的话。”叶月一边回忆那次和比水流的正式见面，一边说道，“比水流也知道预言的内容，至于他都告诉过谁，我就不得而知了。按照比水流的意思，他是通过侵入彭格列的系统才知道这么多的。” 沢田纲吉眉头紧锁，断然否定：“绝不可能！我和艾莉亚小姐只当面讨论过一次，那时现场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如果沢田纲吉所言为真，那就是比水流在说谎。既然如此，比水流又是从哪里得知预言的呢？ “会不会是拥有窃听能力的异能者？”中也提出一种可能。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有异能者偷听，我和艾莉亚小姐应该能察觉到。” 彭格列祖传的超直感和基里奥内罗祖传的读心术，这世上还没有哪种异能力可以逃脱两者的双重探查。 暂时找不到比水流获取预言内容的渠道，只能先将问题搁置。至少从目前看，比水流只是想用预言来分化叶月和彭格列而已。 森鸥外整合现有的信息，得出结论：“绿王比水流意在德累斯顿石板，费奥多尔意在「书」，两人互有联系。袭击沢田君的人想要抢走73之一点彭格列大空指环，又恰好和「死屋之鼠」有关。这三者都想要世界基石，想必不是巧合。” “这也是我想说的。”沢田纲吉赞同道，“直觉告诉我，灰雾杀人和针对我的袭击，它们目的都在73，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组织所为。” 灰雾杀人者的目的还不明确，但袭击沢田纲吉的人拿走了假的彭格列大空指环，目的已经很明显。 叶月想到她和山本武去救沢田纲吉的时候，刚进入房间就发热发光的红色玻璃珠。她将玻璃珠取出，递给沢田纲吉：“这是赤王的氏族成员，一个拥有寻人寻物能力的异能者送给我的。沢田先生您接触过使用灰雾杀人的凶手，也见过那个袭击你的人。只要能够确定两者的身份，一切就明朗了。” 灯光的照耀下，红色玻璃珠折射出瑰丽的光泽。 当沢田纲吉接过玻璃珠的时候，玻璃珠内骤然窜起一道火焰。在这朵火焰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副动态的影像。 富有科技感的白色长廊里，亚麻色长发的女子背对这边向前走去。 影像逐渐拉近，只留下女子的上半身。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窥探，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张面无表情的容颜就直接展露在玻璃珠中。 ——就好像复制粘贴一般，这个女人竟然有着和叶月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和打扮！ 红色玻璃珠忽然生出裂纹。 下一秒，玻璃珠“啪”地一声爆裂开，飞散的碎片将沢田纲吉的五指和手掌全部划伤。 室内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剩下血液滴落发出的细小声音。 最后还是森鸥外先反应过来：“沢田君，我让人先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等伤口处理完，沢田纲吉看向叶月，不确定地问道：“叶月小姐，你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或者妹妹？” 第29章 杰索家族意大利总部的走廊里，亚麻色长发的女子感觉到窥探的视线消失，于是将目光从半空中收回。 “怎么了，瑟琳娜？” “白兰大人。” 瑟琳娜转回身，看向从前方走来的白发青年——杰索家族的首领白兰·杰索。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那张和叶月一模一样的面容上也不见任何情绪起伏，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白兰似乎习惯了瑟琳娜的这种态度。他走到瑟琳娜面前，看一眼之前瑟琳娜驻足回眸的方向，垂眸思考几秒后自顾自地说道：“原来如此，是那个未来会成为赤王的小姑娘。看来我们被发现了呢，瑟琳娜。” “白兰大人所言极是。” 白兰从手中的包装袋里取出一个棉花糖丢进嘴里，边咀嚼边苦恼地说：“有点伤脑筋。本来不想这么快和叶月见面的，现在看来必须快点前往日本了。瑟琳娜，你觉得呢？” “白兰大人的决定从未出错。” “唔……但是就这么离开意大利我又不太放心。毕竟舞台还没搭建好，彭格列指环和彩虹奶嘴也还没到手，可不能让纲吉君和艾莉亚小姐提前发现端倪。” 白兰用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第53章 过了一会儿，他眯眼笑起来，夹着一颗棉花糖的手在空中轻轻挥舞，语气轻快地提议道：“不如我们速战速决，七个王权者，一个不留。就是有点对不起流君，瑟琳娜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呢？” “任何阻拦白兰大人的存在都只能有一个下场。” 白兰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瑟琳娜，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和之前不同的变化。没过多久，他突然失去兴致，收回目光。 “真冷淡啊，你的态度。” 白兰将手中的棉花糖丢回包装袋，他和瑟琳娜擦肩而过，向着前方走去。 目送白兰的身影远去，瑟琳娜眨眨眼，那如同化石一般亘古不变的视线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疑惑”的情绪。 同一时间，港口mafia本部的最高层。 叶月听完沢田纲吉的问题，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我没有双胞胎姐妹，也不可能有。” 她是世界基石之一的「书」，任何世界都只存在一个，也不可能有人类所谓的血缘亲属。 相比之下，叶月更偏向对方是异能力者，或者天生和她长得像，恰好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就像之前中也和她说过的“替身”一样。 “这个世界上，长得相似、声音相似的人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在叶月开口前，中也先一步说出了她的心声。 两人对视一眼，中也继续道：“既然叶月说不可能有双胞胎，那就肯定不存在。之前，我也见过和叶月长得很像却毫无关联的人，所以我觉得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可能性上比较好。boss，沢田先生，你们觉得呢？” “中也君指的是那件事吧？”森鸥外若有所思，“某个想要搭上港口mafia这艘大船的小组织，他们专门找来一个和叶月小姐长得很像、声音也很像的女孩，送到你面前想要以假乱真。结果中也君直接识破他们的诡计，将这个小组织毁灭殆尽。” 中也搭在扶手上的拳头不自觉收紧。他回想当时的情景，语气不免染上了些许厌恶和不快：“boss您说的没错。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共噬事件中，他们利用叶月想要破坏彭格列和港口mafia之间的合作，引发两个组织的争斗。难保后面不会利用叶月再做其他事。” 费奥多尔的共噬计划没有成功，人也被关进复仇者监狱，但他的合作者绿王比水流却早已离开原来的据点，不知所踪。此外，与他们密切相关的那个想要夺取73的人依然身份不明。唯一的线索也只有刚才三人窥见的疑似叶月“替身”的女人。 “中也君，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你是怎么处理她的？”森鸥外突然问道。 见首领那么关心这件事，中也有点奇怪，但他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那个女孩的父母曾经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因为父母死于前首领之手，她对港口mafia恨之入骨，所以才会答应当替身，好为父母报仇。我最后把她丢给「教授眼镜」……啊，就是坂口安吾了。” “boss您是怀疑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会是「她」？”中也明白过来森鸥外的意思，表情怪异地摇摇头，“不可能。暂且不说性格和行为这些都天差地别，几天前我碰巧还见过她一面，不可能是她。” 闻言，一旁静静倾听的叶月默默把视线放到中也身上。她从这寥寥几句话中提取出一个危险信号，中也和他口中的那个替身女孩疑似还有其他联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又有外人在，叶月估计就直接问出口了。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叶月垂下视线，掩去其中潜藏的警觉和介怀，“赤王和赤组的两位元老都是我的中学同学，他们还欠我两个人情。我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再借助一次寻人的异能力，进一步确认对方的身份。” 叶月将目光转向沢田纲吉：“沢田先生，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横滨？我可以明天去一趟吠舞罗。另外，有件事我觉得也需要关注下。七王之一的灰王，他的能力和涩泽龙彦很像，也能够制造干扰电子设备和人类感知的大面积灰雾。” “我大概会在横滨待四五天左右。等到和港口mafia的合作事项全部谈完，才会离开。”说着，沢田纲吉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森鸥外。 森鸥外微微颔首，接着沢田纲吉的话继续道：“叶月小姐不用太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等过两天让中也君陪你去一趟东京，时间也来得及。” “至于灰王——” 森鸥外唇角一勾，露出胸有成算的笑。 “这件事可以先知会一声异能特务科，相信他们会将情况转告黄金之王。御柱塔人才济济，肯定比我们更有办法找出绿王和灰王。” 绿王想要夺取德累斯顿石板，现在又和灰王联手。那么与绿王理念相反、负责保管石板的黄金之王肯定会比叶月他们更急于找到绿王。此外，身为国家公务员的青王也不会坐视不理，差点被绿王联合无色之王杀害氏族成员的赤王也不会坐视不理。 叶月想到这一层关系，毫无心理压力地打算让老同学们出出力。 “那黄金之王那边就有劳森先生了。等过两天，我和中也去东京的时候，会把这个情况也同步给赤王和赤组的人。” 会面结束，从接待室出来后，叶月特地叫住沢田纲吉，表示有些事想和他谈一谈。 “我去前面等你。”中也主动回避，将空间留给叶月和沢田纲吉。 第54章 看着中也离开的背影，叶月心下一松。她要和沢田纲吉谈的事不能让中也知道，刚才她还在纠结该怎么避开中也，没想到中也竟然会主动回避。 “中也先生他真的很在乎叶月小姐。”沢田纲吉感慨一声，将叶月思绪拉回。 “沢田先生羡慕了？”叶月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沢田纲吉，“你这样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沢田纲吉的表情一顿，他无奈地摇摇头，转移话题：“叶月小姐想要和我谈什么事？” “准确来说，我是想请教一个问题。沢田先生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彭格列帮忙调查的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我们也查到了照片上白衣男人的身份。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去问中也先生比较好。如果中也先生不愿意告诉你，叶月小姐可以再来找我。”沢田纲吉言语之间满含深意，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叶月无法读懂的笑意。 “沢田先生，你的反应很可疑。”叶月面露狐疑，语气不可避免地变得咄咄逼人，“我可以认为彭格列早就知道白衣男人的身份却不告诉我，是想保护他吗？那个白衣男人是你们彭格列的人吧。” 沢田纲吉惊诧地看着叶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敛表情，一副无力吐槽的模样：“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很多地方。最可疑的就是你们明明知道白衣男人的身份，却迟迟不告诉我。” 面对叶月的指控，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他的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叶月小姐，还是让中也先生当面和你说吧。” 沢田纲吉不给叶月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不远处时不时就会朝这里看一眼的中也喊了过来。 “你们谈完了？”中也快步走到叶月身边。 “没有，”沢田纲吉替叶月回答道，“中也先生，两周前在横滨引发特异点的两个异能者，一个是涩泽龙彦，另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你们在谈的就是这事？”中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叶月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何必麻烦沢田先生。另一个人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沢田纲吉看了看神色僵硬的叶月，贴心地继续帮她问中也：“那个时候，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还是敌对关系，中也先生竟然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敌对组织的成员？” “谁说我是去救混蛋太宰的！”中也不爽地轻嗤一声，“要不是欠了‘教授眼镜’那家伙一个人情，要不是横滨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你以为我会用「污浊」去对付涩泽龙彦吗？救混蛋太宰不过是顺便。” “……太宰治？” 叶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太宰治把她绿了”这件事。 “中也，你是说那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那个你即使牺牲性命也要救的人，那个敢给我戴绿帽子的人——他是太宰治？！” 中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完叶月话中的信息，他脸色发黑地反问：“你在想什么？那家伙从头到脚、从性格到行为习惯全都是我最讨厌的点。我和他怎么可能会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那可以请你和我解释一下，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吗？” 中也接过叶月抵过来的照片一看，瞬间沉默，他的脸上浮现出仿佛吞下十只苍蝇一般恶心的表情。 下一秒，怒吼响彻整幢港口mafia大楼。 “混蛋太宰——！！！！！！” 第30章 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即使远远达不到将冬天的寒冷驱散的程度，也能让快要被冷空气冻结的双手和脸颊感受到一丝丝熨帖。 能够在上班日的早晨邂逅一场好天气，无疑会让人一天的心情都变好。 至少，中岛敦是这么认为的。 在共噬事件结束后，久违的日常终于又回到他的生活中。这样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没有高强度战斗，没有疯狂追赶的死线，不需要时刻绷紧神经，真的太让人怀念了。 他偷偷扫视一圈办公区，发现不仅国木田先生准时到岗，就连严格遵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作准则的太宰先生都到了。 ——果然，今天也是平静又美好的一天！ 中岛敦心里这么想着，抱起桌上的文件资料，准备去找社长签字盖章。 当他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前正准备敲门的女子，中岛敦的眼睛瞬间睁大，心也提起到嗓子眼，原本轻松惬意的心情在一瞬间被惊讶和无措取代。 “叶……叶月小姐？！” “中岛君，请问太宰先生在吗？”叶月礼貌地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询问道。 “啊？太宰先生他还没来……”中岛敦脑内的危险信号雷达被触发，他下意识地否认，但左右漂移的视线却已经出卖了他。 一阵风抚过中岛敦的身侧。 中岛敦只依稀看到好像有个黑影窜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听到身后的办公室里传来重物撞击墙面发出的几声连续巨响。 中岛敦连忙回过头。 只见侦探社办公室左面的墙壁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大洞。休息区的沙发整个翻倒，原本躺在上面摸鱼的太宰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影。 这个人影笔直地站在沙发前，仅靠左腿稳定重心。他的右腿曲起紧贴腰腹，刚完成一个向前踢的姿势，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 第55章 “港……港口mafia的中也先生？！”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中也瞥一眼不知所措的中岛敦，然后将拎在手上的黑色长外套向旁边随意一丢，整个人如一颗黑色的炮弹，瞬间冲向被撞坏的墙壁。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声音低沉的警告。 “——今天我只是来处理和太宰之间的私人恩怨，侦探社的小鬼你们最好少管闲事。” 话虽如此，中岛敦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侦探社和港口mafia不久前还是敌对关系，才握手言和没几天，难保不会再次撕破脸。 中岛敦心里拿不定主意，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国木田。 然而，国木田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一般，神色平静地嘱咐中岛敦：“你先带叶月小姐去接待室。稍后等太宰的私人恩怨解决完，我再带他们过来。” “好……好的，叶月小姐请跟我来。” 中岛敦一步三回头地将叶月带到接待室，静静等待那边的私人恩怨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偶尔传来的沉闷响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 这期间，中岛敦起身给叶月到了一杯茶，又准备了其他人的茶，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隔壁。 看出中岛敦的坐立不安，叶月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柔声安抚他：“请放心，中也他很有分寸，还有我在‘看’着，绝对不会出人命，最多也就到住院的程度。” ——不，这样听上去更不让人放心了啊！ 中岛敦忍住吐槽的欲望，他想到还有国木田先生在那边守着，稍微放下心来。 “那个，叶月小姐，你不是出国定居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和中也先生一起……” “抱歉，忘了中岛君你还不知道。其实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 叶月放下手里的茶杯，正准备向中岛敦解释她和中也、太宰之间的关系。 却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打开。 叶月看向门口，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中也身上。等到中也紧靠着她坐下，叶月才慢慢收回目光。 “结束了？” “结束了。” 中也的心情不错，看上去比刚到侦探社的时候要畅快得多。他不知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突然贴近叶月颈侧，轻声耳语几句。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落在侦探社三人眼中。 国木田推推眼镜，假装没看见。太宰脸上笑容不变，也假装没看见。唯有中岛敦看看对面的两人，再看看太宰，表情逐渐怪异起来。 “敦，不要脑补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国木田仿佛看透中岛敦在想什么，直接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月小姐，社长的同门师妹，异能者中的超越者，港口mafia干部的女朋友，不是什么太宰的前女友。” 在国木田说到“港口mafia干部的女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中也特地伸手牵住叶月，神色挑衅地看向太宰。 对于前搭档的这种行为，太宰只是耸耸肩，表示完全不以为意。 但是和平日不同，这一次太宰耸肩的动作不小心牵动到刚才中也在他身上留下的扭伤，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扭曲。 这幅画面成功愉悦到中也。 两人互相对视，目光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和闪电。 “国木田先生，”叶月就着手被牵住的姿势，轻轻捏了捏中也的指尖，提醒他点到即止，“之前欺骗侦探社乃是无奈之举，希望贵社能够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叶月小姐言重了。”国木田抬手重重一拍太宰的肩膀，治好某人的关节扭伤，同时也给予无声警告，“社长已经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你也是为了遵守和彭格列的约定才会这么做。相反，侦探社的社员无意中差点破坏叶月小姐的感情，这一点希望你也能理解。” 叶月看一眼身旁的中也，见他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于是笑着点点头：“当然。这些都是误会，解开就好。” 这样顺利的发展，叶月非常满意。只要再完成沢田纲吉拜托的一件事，她和中也就可以回去了。 叶月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到桌上，推向国木田：“这是彭格列首领交给我的委托金。虽然之前委托的目的更多在于套取情报和试探，但毕竟也给贵社造成了不少麻烦，所以该支付的费用还是要支付。” 国木田接过信封，他凭借过往的经验，仅仅掂量一下就知道这是一笔异常丰厚的委托费。 按照侦探社的规定，委托没有完成，本应该拒绝这笔委托费，但是彭格列和侦探社早已提前沟通过，因此国木田只客套地感谢一句就收下了信封。 事情全部办完，叶月和中也离开侦探社，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段时间，因为叶月一直昏迷不醒，被安置在中也办公室的休息区内，所以中也和她都在港口mafia本部过夜。如今叶月苏醒，身体检查过也没有问题，她应该回哪里住就成了一个问题。 按照叶月的想法，她肯定还是先回彭格列置办的那幢二层小洋楼，暂时和准备常驻横滨的库洛姆一起住。等到答应彭格列的第一个委托完成后，她再考虑找地方搬走。 然而，中也却不这么想。 库洛姆是六道骸的实体化媒介。六道骸被关押在复仇者监狱的那段时间，他曾经多次借用库洛姆的身体行动。即使后来六道骸出狱，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只要想到叶月和库洛姆同住一个屋檐下，某天库洛姆会变成六道骸，中也就完全不能接受。 第56章 私心上，中也当然希望叶月能住到他那里，但是他又担心叶月会以“还没准备好同居”为理由拒绝。 犹豫再三，中也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 “叶月，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 中也还没说完，就看到叶月忽然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向旁边倒去。他赶紧将剩余的话抛到脑后，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将叶月揽进怀里护住。 “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叶月撑住中也的臂弯站稳身体，她低头看了看，无奈地笑一声：“是鞋跟突然坏了，好像还扭到了脚。” 闻言，中也一只手扶住叶月，蹲下身，用牙齿咬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将手套脱下，试探性地捏了捏叶月的脚踝。 “嘶……” 头顶上方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中也放轻动作，大概评估了下叶月的伤势，然后站起身，将手套重新戴好。 “你的脚不能再走了。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近，我背你过去先处理脚伤。”说着，中也把他的长外套披到叶月身上，然后转身将叶月背起来。 “中也，你换住的地方了？”叶月顺势圈住中也，将头搁在中也的肩膀上。她记得四年前中也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应该没有彭格列的小洋楼近。 “没有，但我私下购置了更大的房子。以前的是组织分配的单间。” 叶月了然地点点头。她去过几次中也住的地方，如果只是一个人住的话，空间还挺大。就是中也摆放的红酒架占据太多空间，考虑到这点，换一个更大的房子确实更合适。 冬日的高楼风吹来格外冷，赭发青年的后背却像火炉一样温暖，将所有的冷意隔绝在外套和他的身躯形成的区域外。 叶月缩了缩脖子，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中也的肩窝，呼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青年的锁骨和颈侧肌肤上。 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蔓延开来，心下也生出细细密密的安心感。 有那么一瞬间，叶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她和中也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那段时间。临海的步行街，中也第一次背着她，两人漫步在海风和海浪声中。 所有喧嚣，所有烦恼，都被丢到身后。 叶月闭上眼睛，享受这久违的平静时光。 “中也。” “嗯？” “港口mafia的干部应该可以查到每一个加入组织的人吧？” “嗯，你想查谁？不过事先说明，mafia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身受重伤甚至死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很厉害的。就算是中也你，想要打败他也没那么容易。我相信在实现写完一部小说的愿望前，他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他是谁？是你很重要的人？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中也挑眉，有点不爽，又有点好奇这个能得到叶月信赖的人是谁。 “我们算是朋友吧。因为他决定加入mafia，那时觉得他会破坏我的人生规划，所以分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联系。”叶月回想曾经固执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名字叫织田作之助，大概在六年前加入港口mafia。你有听说过吗？” 中也猛然顿住脚步，藏在碎发下的蓝色瞳孔因为过分惊讶而急剧收缩。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 第31章 “——他的名字叫织田作之助，你听说过吗？” 叶月的话音刚落，中也就停下了脚步。 时间仿佛也随之停滞。 赭发青年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氤氲散开，模糊了他的面容。无法看清他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因为难以回答而驻足不前。 叶月忍不住睁开眼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中也的侧脸和垂落的长睫，无法获取更多信息。 过了不知多久，中也冷静的声音传来。 “有点耳熟，等我回组织后帮你查一下。” “好，”叶月的眼中闪过隐晦的光芒，但她什么也没说，“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中也应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静止的时间也跟着流动起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中也稳稳地背着叶月，步履矫健。他偶尔会询问叶月一两句冷暖问题。在路过叶月曾经很喜欢的甜品店时，他也会停下来询问叶月，是否要进去看一看。 叶月会开玩笑地回答她现在身上暖得都快出汗，也会干脆地指使中也进甜品店挑选她喜欢的小蛋糕，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中也付钱再背着她离开。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关于织田的问题。即使心里已经积压许多疑问，也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 等到达目的地，中也直接将叶月损坏的鞋子丢在一旁，然后带着她穿过玄关的隔断，进入客厅。 视野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这栋房子是一个面积很大、设施齐全的套房。一绕过玄关，叶月就看到了那个从客厅延伸到厨房走廊墙面的恒温红酒架。 虽然酒架又高又宽，但由于设计合理，基本没有占据太大空间。张扬又奢华，非常符合中也的风格。 “中也，我突然想起来，那瓶原本给你过生日准备的红酒，它还在意大利的酒庄里。那么长时间没去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叶月的声音中包含着些许遗憾和可惜。 第57章 “不用担心，那瓶酒前段时间已经寄给我了。”中也走到沙发前，将叶月放下来。 叶月面露疑惑，她撑着中也的肩膀坐到沙发上，奇怪地问道：“他们怎么会寄给你？” “杰索家族和彭格列关系密切，估计是从彭格列那里得知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寄给我。” 中也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他起身准备去拿药箱，走之前还特地打开客厅的暖气，叮嘱叶月把贴身的裤袜脱下来，好方便一会儿处理伤势。 看着中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叶月收回目光。她伸手裹紧披在肩上的黑色长外套，借着外套的遮挡，将贴身的连裤袜脱下。 长裙的下摆卷起到膝盖以上，光洁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原本红肿的脚踝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叶月盯着自己的左脚脚踝看了一会儿，果断伸手，轻轻握住踝骨。她闭眼吸气，咬牙用力一扭，疼痛传来的同时，那片瓷白的肌肤也再次浮现不正常的红肿。 做完这一步，叶月轻舒一口气，她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静静等待中也回来。 等待的时间没有太久，中也很快就拎着药箱回来了。 为了方便涂抹药水，中也单膝跪地蹲在沙发前，同时抬起叶月扭伤的左脚，让她踩在自己的大腿上。 沾有红色药水的棉签轻轻涂抹在红肿的关节处，泛起微微凉意，稍稍缓解脚踝处的疼痛。 等伤势处理得差不多后，叶月顺势想把左腿收回，却被赭发青年扣住小腿肚，动弹不得。 “中也？” 叶月轻唤一声，却没有等来中也的回应。她又试探性地动动腿，发现还是无法抽回。 暖气需要再过一会儿才会起效果，室内依然泛着冷意。 叶月觉得左腿有点冷，尤其是五根脚趾。她忍不住蜷缩一下趾头，紧接着，她的脚趾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盖住。 终于，中也抬起头，目光认真地凝视叶月。 “其实，我刚才骗了你。” 叶月一愣，意识到中也言语中未竟的含义，她垂眸轻叹一声：“织田他已经身亡了，对吗？” “嗯。” 事情一旦说开，后面的话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启齿。 六年前，织田应太宰的邀请加入港口mafia。虽然他是强大的异能者，但秉持着“不杀人”的原则，他在港口mafia就是个异类，只能从事琐碎的底层工作。 四年前，在中也被派往西方镇压敌对势力的期间，一个被欧洲各国驱逐的异能组织mimic偷渡到横滨，严重威胁到港口mafia。巧合的是，mimic组织首领的异能力和织田的异能力作用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预知未来几秒钟内发生的事。 出于组织利益和未来长远发展的考虑，森鸥外以牺牲“异类”织田作之助为代价，用最小的损失换来mimic的覆灭。此外，这件事也成功逼走对组织来说弊大于利的太宰治，同时还让森鸥外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港口mafia因此成为合法组织。 “我知道的就这些。”中也最后解释一句，“因为不是我负责的工作，所以都是通过首领和红叶大姐的描述，以及阅读组织档案文件，从而得知。” 叶月闭上眼睛，嘴唇蠕动几下，才轻声问道：“组织的机密，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事后我再向首领汇报即可。” 叶月倏然睁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她不知道中也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将受到何种惩罚，但她知道这肯定违反了港口mafia的规定。 不想辜负这份心意，但也不想让事情就此揭过。 叶月陷入了沉默。在赭发青年神色越来越凝重的时候，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平静地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有预感。在织田决定加入港口mafia的时候，我就预感会有这一天。「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既然选择不再杀人，就不应该加入mafia。既然加入mafia，就要做好随时被杀的准备。” “但是，尽管如此，即使理解这一点——” 叶月一连说了三个转折词，每一个都停顿几秒，像是在极力压制失控的情绪，不让它们冲昏头脑。 “我也无法认同港口mafia，无法认同森鸥外的行为。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叶月的声音冷硬如冰，连室内的暖气也无法融化分毫。 自从得知森鸥外曾经动过“暗杀她”的想法，叶月对森鸥外的印象就很不好。之前，私下见面的时候，她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和相安无事，也不过是看在中也和夏目漱石的面子上。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过干脆动用「书」的力量把森鸥外抹除掉算了。但是，不行。一旦开了这个头，她或许还会想干脆也把织田复活算了，未来还会想着继续使用「书」去满足更多私欲。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她怕最后连作为「人类叶月」的自我都迷失。 “你不需要喜欢他，讨厌也没关系。”中也伸手捧住叶月的侧脸，抹去上面悄然滑落的透明液体。 叶月的瞳孔瞬间一缩。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脸上多出的凉意竟是她的眼泪。明明她的心里没有多少悲伤，更多的是得知真相后的愤怒，以及预想成真的宿命感。 然而，叶月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中也后面所说的话，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第58章 “他是我的上司，不是你的上司。港口mafia是我的组织，不是你的组织。你要讨厌他，讨厌港口mafia，完全没关系。” “你不怕我和港口mafia为敌？如果有一天连你都被当做棋子舍弃，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叶月眼睛一眨，又一颗水珠从睫毛上坠落，被贴在她脸上的手指接住。 中也隔着手套碾碎落在指尖的泪珠，他重重叹息道：“那我只能尽力周璇，不让这种事发生了。” 叶月不由笑出声，更多泪珠溢出，光靠一只手已经擦拭不完：“你这算什么回答呀！调解婆媳矛盾吗？” 中也松开叶月的左腿，帮她拉下裙摆，站起身。叶月的视线也跟随他，由俯视变成了仰视。 对视数秒，中也俯身压下，双手扶住叶月的肩膀，滚烫的唇瓣便落在叶月湿润的眼角，温柔地吮吸舔舐。溢出的眼泪被尽数吞没，但他没有就此结束。细密的亲吻沿着泪痕一路向下，滑过挺翘的琼鼻，辗转过柔嫩的红唇，最后落在微弯的唇角。 中也安抚地轻啄几下叶月的唇角，再稍微退开一段距离，以额头贴着额头的姿势，直视叶月。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扬起一抹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笑意。 “——难道不算吗？” 第32章 “——难道不算吗？” 额头相贴的极近距离，赭发青年眼中的温柔和包容就这么直直地撞进叶月心里，将她低迷的情绪尽数驱散。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叶月仔细思考后，发现她和森鸥外以及港口mafia之间确实有点像“婆媳矛盾”。只不过这矛盾一旦处理不好，她和中也的感情很可能会陷入更加严重的危机。 叶月并不奢求中也能为她离开港口mafia，就像她绝不会因为中也而打消对森鸥外和港口mafia的成见。 但是—— 果然还是很不爽。 叶月的掌心贴住中也的侧脸，指尖插-进他的发丝：“中也，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想做首领吗？” 闻言，中也的瞳孔骤然一缩，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他的心头。虽然这种预感只是想想就觉得很荒谬，但奈何叶月的语气太过认真，中也想不怀疑都难。 “咳……那个……boss他虽然在某些事情上行事颇有争议，但作为组织首领还是很称职的。” “哦，那就暂且如此吧。”叶月轻轻摩挲中也的发丝，眼中浮现出些许遗憾，“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爱的人呢？只要有你在，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他们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听到叶月这么说，中也心里高悬的巨石落下。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最后吻一吻叶月的额头，坐到叶月的旁边，闲谈似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你们的事吗？你和织田是怎么相遇又怎么分开的？”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相隔太久，很多细节叶月需要花点时间才能记起来。 “我们初次相遇应该是在我十二岁，他十七岁的时候。”叶月的视线放空，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 那些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黑白的色调也开始染上各种明艳的色彩。 十几年前，叶月只是擂钵街上艰难求生的贫民中的一员，而且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未成年女孩，贫民街中最难存活下去的人群。为了活下去，她和其他孩子抱团求生，利用自身的弱点来麻痹大人，从而获取生活物资。 后来，一起的同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活下去，她也离开了擂钵街，独自一人靠捡垃圾为生。或许是比较幸运，她总能从垃圾中发现别人丢弃的值钱物品，然后把对她有用的留下，无用的卖钱。长此以往，就被有心人盯上，再然后她就遇到了织田。 远离市区的郊外别墅，被强行掳来、准备逃跑的少女和正在给顾客送货的邮递员少年初次相遇。两人素不相识，却因为少女情急之下的一句话而被别墅的主人误会为同伙，不得不联手闯出去。 当然，所谓的联手实际上就是少年一人单方面的碾压。 “现在想想，织田他被我牵连，其实完全可以不管我，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叶月感慨一声，既庆幸又怀念。 “幸好他没有丢下你。”中也抬手压下帽檐，落下的阴影正好挡住半张脸。 叶月没有发现中也的异常，她赞同地点点头，继续往下讲述。 两个人一起生活比一个人要容易多，尽管这种容易只是解决温饱的程度。好在叶月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她就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和琐事，让织田能专心地工作赚钱。 在这期间，叶月幸运地得到慈善基金会的资助，获得去东京上学的机会。虽然不可避免地要和织田分开生活，假期才能回横滨，但只要想到大学毕业后就可以找一份正当工作，大大改善两人未来的生活，这点问题就不是问题。 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她从初中部跳级到高中部的那年暑假，接到织田打算加入港口mafia的电话。 “「做杀手行当时招惹的麻烦找上门，无法确定未来还会有多少麻烦，只有加入港口mafia才能杜绝同样的事情再发生」——这是他当时给的理由。”叶月曲起右腿，双手交叠盖住膝盖，将头搁在手背上，“他没有邀请我一起，我也没有劝阻他。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 话到嘴边却立刻止住。 叶月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任何一个字。 第59章 一个从事暗杀营生多年的杀手，想要金盆洗手哪有这么容易。 叶月曾经也想过和织田一起离开横滨，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再重新开始生活。可是他们一个未成年人，一个找过无数工作都被辞退的刚成年的人，离开横滨，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连活下去都会变得很困难。 “这不是你的错。”中也伸手抚过叶月耳廓，将她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一遍遍顺着她的头发。 叶月侧过头，看向神情专注的中也。 两人一个顺着对方的头发，一个看着对方的动作，谁也没有再开口，安静地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中也，”叶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中也的动作一顿。他将目光从叶月的鬓发上移开，落到叶月的脸上，坦然地承认：“嗯。看到你为另一个男人流泪，看到你回忆和另一个男人的过往时，露出舒心的笑容，我当然不会开心。” 心底忽然拂过一阵春风，暖洋洋的，微醺的热意从耳垂一路蔓延至脚心。 叶月垂下眼睫，佯装不开心地反问：“难道我就没有为你流过泪，为你露出舒心的笑过？在被关进复仇者监狱的第一天，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我伤心了很久。在第一次梦到你放弃寻找我，转头和别人在一起，我也伤心了很久。在……” 以吻封缄。 唇珠被人含住，后颈被人轻轻托住，剩余的话语全部吞没在交缠的唇齿间。 柔软熨帖，如啜饮山泉，甘甜清冽。银线相牵，仿佛置身阳光明媚的暖春，令人流连忘返。 一遍遍润泽，一遍遍抚慰，融化心底潜藏的最后一点不安和防备。 良久，唇分。 中也退开一段距离，静静注视着叶月。那双泛着微光的蓝色眼眸深处，懊悔和怜惜，疼痛和愤怒，毫不掩盖地铺展在叶月面前。 “对不起，叶月。”中也咬紧牙关，覆在叶月后颈的五指却不敢加重力道，生怕伤害到她哪怕分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太晚，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你，对不起。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不仅没有理解你，竟然还让你回忆起那些痛苦的经历，对不起。” ——太糟糕了。 叶月心想。 那些冰凉的液体又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溢出来。 明明她不是爱哭的性格，也很少流泪。明明四年前被那些「书」的狂热追求者用各种酷刑对待的时候，她也没有流一滴泪。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今天却好像中邪一般，连哭了好几次。 “你都知道了？四年前的事，还有这四年间的事。”叶月轻声询问。 “嗯，都知道了。”中也熟练地拭去叶月的眼泪，“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特地问过彭格列的人。” 放在叶月后颈的手掌缓缓下移，中也小心翼翼地征询道：“叶月，可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那些伤吗？” 那些伤指的自然是四年前叶月遭受mafia严刑拷打受的伤。身为港口mafia干部，又曾经在尾崎红叶直属的拷问小队待过一段时间，中也很清楚mafia使用的拷问手段有多残忍，有多严酷。留下疤痕是最轻的后果，更甚者还会留下缠绕一生的暗伤，乃至终身残疾。 虽然之前医生给叶月做过检查，结论是她很健康，也没有任何疾病或者暗伤，但是中也依然不放心。 ——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放心。 叶月有点犹豫。 因为「书」的特殊性，叶月的身上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伤疤。万一中也追问下去，她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推脱，中也很可能会多想，那就更麻烦了。 “可以。” 叶月最后还是同意了中也的请求。她转过身，将长发全部捋到胸前，解开衣服。 光洁白皙，凝脂如玉，完全不见任何疤痕。 叶月能感觉到落在背上的灼热视线，却迟迟没有等来中也的提问。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打算主动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其实……” 搭在臂弯的衣服被身后人拉上来穿好，剩余的话也随之被打断。 中也仔细地帮叶月整理好衣领，把被衣服压住的头发顺出来，然后转过叶月的身体，替她扣好衣服的扣子。 做完这些，中也才重新对上叶月的眼眸，语气温柔地说道：“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不对，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叶月心底满是问好，但转念一想，不管中也误会了什么，都比知道她是「书」要好。因此，她选择沉默以对。 两人默契地结束这个话题。 中也重新检查一遍叶月左脚的包扎情况，确定没有问题后，他拦腰抱起叶月，走向卧室。 “这几天你先睡主卧养伤，我会搬去次卧。主卧的洗漱用品比较齐全，床单被套之前也换过新的。等明天，我开车带你去东京找赤组的人。” “睡衣忘了给你准备，先穿我的可以吗？洗澡的话，你腿脚不方便，一会儿我去搬张小凳子进来。如果有问题就喊我，通风扇正好对着厨房，我在客厅能听到。” 叶月坐在主卧的床上，看着中也一边在衣柜里翻找衣物，一边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中也，”目光落到床上叠放整齐的衣物上，叶月曲起双膝，神色半是狐疑半是紧张，“为什么你的主卧里会准备这些东西？” 第60章 ——没有她的睡衣很合理，但为什么会有贴身衣物？这太可疑了。 赭发青年的背影一僵。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一只手的臂弯里搭着准备带去次卧的换洗衣物，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帽檐。 长眉轻挑，眼神玩味。 “放心，你的脚伤还没好，我不动你。” 第33章 第二天清晨，叶月是被煎鸡蛋的香味唤醒的。 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抖动，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渐渐汇聚成焦。入目皆是完全陌生的装修和摆设，意识瞬间清醒，人也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等看清四周的景象，叶月才后知后觉这里不是她在彭格列据点的房间，而是中也的卧房。她昨天因为扭伤脚，留宿在了中也的住处。 叶月失笑地揉揉头发，将滑落的衣领拉回肩膀，遮住那片从颈侧开始一路向下蔓延的红痕。 昨晚，叶月笃定中也会照顾到她脚上有伤，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于是就有恃无恐地打趣几句。结果，中也不仅没有像四年前一样，露出纯情的羞怒表情，竟然还在她反应不及的时候，将她扑倒在被褥间。 事实证明，男人是经不起挑衅的。 叶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她只能像一只落入雄狮爪下的羔羊一般，任由对方揉圆搓扁、啖骨噬肉。虽然在即将被吞吃入腹前，中也放过了她，但是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基本都做了，也只差最后一步。 将长发用头绳束在脑后，叶月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到颈侧那个原本被发丝掩盖的咬痕。她联想到昨晚的某些画面，耳朵尖不受控制地泛起淡淡的粉色，连带着脸蛋也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她赶紧低头，用冷水扑在脸上，以缓解这种症状。 “真拿他没办法……不就是之前在港口仓库的时候误会他和凪，然后咬得重了一点，不小心在他脖子上留了痕迹……” 叶月无奈的声音隔着水声断断续续响起。她本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精神世界内传来克罗蒂雅的声音。 「你心里明明很高兴哦。」 叶月拿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渍，抬起头看向镜子，挑眉轻笑：“蒂雅，你又偷窥我的隐私。”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叶月只不轻不重地提醒克罗蒂雅一句，就将此事揭过。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 叶月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离开卧房，跟随空气中飘散的煎鸡蛋香味，一路走到厨房门口。她倚靠着门框，视线落到厨房内那个忙碌的身影上，许久都没有移开分毫。 赭发青年熟练地操作平底锅，嘴里哼着小调，声音悦耳，不知是哪首歌曲。他的下半身穿着和昨日同款的黑色西装裤，上半身只随意套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臂部肌肉。让人没想到的是，即使在忙于准备早饭，戴手套很不方便，他也没有脱下双手的黑色手套。 “这样手套不会被溅出的油污沾上吗？”叶月奇怪地问道。 中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在看到仅依靠一只脚支撑身体重量、倚门而站的叶月，他不赞同地皱起眉头，顺手一关煤气灶，三步并作两边，走到叶月身前。 “怎么不叫我？脚伤还没好就敢到处乱跑。”中也一边责备叶月的粗心，一边揽住叶月肩膀，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没那么严重啦！”叶月双手圈住眼前人的脖颈，含笑反驳，“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哦，是吗？”中也将叶月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坐好，“那昨天晚上是谁脚踝被碰了一下，就痛得叫出声。” 叶月心虚地避开中也意有所指的目光。她昨晚不过是突然记起来自己异于常人的恢复力，想要临时补救，没想到用力过猛了而已。 眼神游移，落到餐桌的早餐上，立刻转移话题。 “中也，这些是你准备的吗？也太厉害啦！”叶月开启夸夸模式，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中也的厨艺夸得天花乱坠。 一听就很夸张的赞美词却包含最真诚的爱意。 即使明知道这是对方故意为之，也只能心甘情愿地被牵着鼻子走。 中也盯着叶月看了一会儿，没有拆穿她，圈在她腰间的手也随之松开。 叶月看着在她对面落座的中也，眨眨眼，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中也，你的厨艺也是在这四年里学的吗？” “嗯，有时候不想出门也不想去组织的食堂，就随便做做。”中也低声回应，也没细说这个“有时候”是指哪些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嘲弄一笑：“这算什么厨艺？不过随便糊弄的东西，也就你能夸得出口。” 港口mafia干部的工作很多，中也的工作更多，出差和加班都是家常便饭，哪里有时间去“学厨艺”。不过是在反复回忆两人过去的时候，少女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逐渐变得清晰，最后烙印在脑海中。于是某天心血来潮，他就尝试去做了。 就和染上烟瘾的过程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中也不用像戒烟一样把做饭的技能也戒了。 叶月可不管这么多，她只知道中也这四年里不仅牢牢记住她曾经说过的话，而且还将它付诸现实。 “我和未来的孩子们说不定要靠你投喂了呢。” 叶月戏言一句，引来中也的注意力。 赭发青年视线下移，无意识地看向叶月被餐桌挡住的身体部位。不知联想到什么，他耳朵瞬间绯红，快速收回视线，还干咳好几声。 第61章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一天……你也好，孩子也好，皆随你意。” 最后吐露的半句话轻而低沉，像是在回应叶月前面的戏言，又像是应承下更郑重的承诺。 中也的面色几番变化，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因为羞涩而泛红的耳朵已经恢复原样。他状若寻常地继续吃早饭，垂落的眼睫下，钴蓝色的眼眸中却生出凝重又纠结的情绪。 然而，这些都没有被叶月关注到。 早在中也重复提及“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叶月就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孩子」，人类生命的延续，也是人类情感的延续。在叶月的完美人生规划中，伴侣和孩子都是不可或缺的。曾经的人类叶月想要在未来和心爱之人诞育孩子，后来接受新身份的叶月也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这么久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哺育生命、维持生命均衡和进化的是73，而非「书」。身为非人类的她，身为「书」的她，真的能够诞育生命吗？ 叶月握着刀叉的指尖收紧，她抿紧嘴唇，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提前告知中也一声。 “中也……” “叶月……”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相触，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中也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打断他们的对视。中也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他不久前设定的日程提醒。 “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还要顺路去拿放在维修店的手机吗，我们现在出发？” “啊，好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这一下被打断，想要再开口就无比艰难。 叶月发现中也并没有要询问她刚才想要说什么的意思，她也就默默选择遗忘这件事。 ——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叶月心里这么想着，任由中也抱着她出门、下楼、坐进车里。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手机维修店。 店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雕刻金属指环。看到叶月后，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摘下雕刻专用的眼镜，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叶月之前寄放在这里的两部手机。 “两部手机，一部损坏得不严重，已经修好。另一部几乎被烧毁，我只能部分恢复数据。” 修好的是叶月的手机，只恢复部分数据的是之前无色之王使用的手机。 叶月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如果能从无色之王的手机中发现什么线索，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问题也不大。 “这样就可以。辛苦你了，店长先生。”叶月将两部手机简单地检查一遍，向店长道了谢。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就是我的工作。”店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视线越过叶月，落到等在门口的中也身上，“那小子不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吗？你怎么会跟这种人一起过来？” “他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人。” 店长瞪大双眼，看看中也又看看叶月，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政府公务员？性格很好？乐于助人？” 四年前，叶月曾经和店长提过她交男朋友的事。店长对叶月男友的印象全来自叶月的描述，从未见过本尊。现在发现叶月描述中的五好男人竟然是港口mafia的干部，店长瞬间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 “你曾经不是说过未来的伴侣一定要有正当工作吗？”店长回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忍不住叹口气，“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你和织田在一起算了，这样也许就不会——” 这样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些列事情。叶月和织田不会分开，织田不会加入港口mafia乃至死亡。 但是，也许的事谁又说得准。 叶月只清楚一点，织田是她曾经的朋友和家人，中也才是她的爱人，是她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店长先生，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特别是当着中也的面。”叶月唇角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语气中却带上些许强硬。 “是，是，我有分寸，以后都不会再说这种话。”店长一边保证，一边扫了眼中也的方向，“你放心，这个距离他肯定听不到。” 叶月将两部手机收进手提包里，准备离开：“总之，修手机的事还是谢谢了。我们之后还有其他事，就不多做停留。” 走出手机维修店，叶月和中也回到车上。 之后的目的地就是赤组所在的吠舞罗酒吧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叶月也没等到车发动，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中也的声音很平静。他直视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昭示手指主人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叶月先是一愣，接着无奈一笑。她就不应该相信店长先生的保证。 “你吃醋了。” 笃定的话语落下，叶月不给中也任何反应的机会，倾身贴向他。 时间静止一瞬。 等中也回神，叶月已经退回副驾驶座，留给他的只有唇上柔软濡湿的触感。 “我和织田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如果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之所以等那么久，我想一定是为了和你相遇。没错，我独自一人、挣扎生存至今，一定是为了遇到中也。” 真挚的言语，炽热的目光，随时间一起沉淀积累到满溢的深情，足以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击碎融化，最终开出一朵名为「幸福」的橘色小花。 第62章 中也伸手捂住脸，却怎么也遮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啊啊啊啊……你这让我怎么接啊……” 右手按住帽顶，又转而扯扯头发，揉揉鼻子。视线左右漂移，终究还是回到叶月的脸上。 中也凝视笑容灿烂的叶月，忽然将人拉向自己，以同样的深情，给出他的回答。 一吻结束，叶月微笑着问道：“心情是不是变好了呢？” 中也轻轻挑眉：“你是不是想说——接吻能刺激肾上腺素，产生愉悦感？” 这句话叶月四年前曾经说过，如今从中也的嘴里冒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 “什么？”叶月刚问出两个字，就看到中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一天接吻三次，那一整天都会沉浸在快乐之中。” 低沉的尾音落下，叶月的双唇再次被攫取。 第34章 从叶月身上获得一天的快乐之后，中也的笑容就再没从脸上消失。有时候兴致上来，他还会轻哼节奏明快的歌曲，操控方向盘的右手指尖也跟着曲调轻轻敲击着。 叶月的心情也很不错，她的心底就像吃了蜜糖一样泛起层层叠叠的甜。 只不过这种甜蜜的背后还萦绕了一层挥之不散的阴影，来自她非人类身份可能引发的各种问题，也来自那几个世界基石的觊觎者。 想到这些，叶月微微收敛笑容。 趁这段路上的空闲时间，她拿出那部无色之王使用过的手机，翻看起来。 手机的桌面很干净，除了自带的应用就只有一个绿色“j”字图标的应用。叶月先浏览一遍手机内存储的文件，确定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后，她打开了那个绿色图表的应用。 这是一个名为“jungle”的网络社区。 社区内包含了论坛、游戏、任务等模块，其中比较让人在意的是它的任务模块。任务模块发布的任务不是那种游戏中的虚拟任务，而是和现实密切相关的任务。它将所有用户按照“jungle”的五个字母分成五个等级，每个等级的用户能查看的任务也不同。 恰好无色之王的账号就是最高级别的“j”级账号。 叶月将只有“j”级用户才能看到的任务全部浏览一遍，发现这些任务全部和王权者有关。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任务直接和她有关，从任务发布时间看，正好是她遇到无色之王的那天晚上。 毫无疑问，这个“jungle”社区的背后是绿王比水流在经营。他和费奥多尔、那个73的觊觎者，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随时随地保持联系，互通有无。 不过有一点让叶月很奇怪，比水流竟然没有注销无色之王的账户，也不知道是笃定手机无法修复，还是有其他阴谋。 “怎么了？手机没修好吗？”中也注意到叶月的心不在焉，关心地问道。 叶月摇摇头，将她刚才发现的情况和疑惑告诉中也。 “哈，原来就这点事。”中也嘴角扯开一个无所畏惧的笑。他抬起右手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对着前方空放一枪，不屑地说道：“放心吧，无论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会将它们一一击溃。” 从眼角眉梢到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绝对的自信，这种自信不仅来自强大的实力，更来自强大的内心。 叶月看着中也，心里那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她觉得中也说的没错。她可是世界基石之一的「书」，无论比水流和他的合作者在暗中谋划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港口mafia和彭格列，以及现在要去见的赤组众人，大家面对的都是同样的敌人。 - 吠舞罗酒吧内。 当看到相携进来的叶月和中也，草薙出云只愣了一下，就立刻招呼店内无所事事的赤组成员快去迎接，同时把门口的牌子改成“暂停营业”。 “哟，叶月你来了。”这么说着，草薙出云看向跟着叶月一起进来的中也，眼神探究，“港口mafia的干部中原中也？你不会是招惹了港口mafia，想摆脱我们帮忙摆平吧？” 草薙出云的语气轻松而随意，但是叶月却敏锐地觉察到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严肃和审视。自从她和中也进门后，吠舞罗内的气氛就变得不太寻常，而这一切的原因大概来自于她身侧的赭发青年。 港口mafia风评不好，无缘无故找上门，吠舞罗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稀奇。 叶月自动忽略越来越凝滞的气氛，微笑着给双方做介绍：“介绍一下。我的男友，中也。我的高中同学，草薙出云。” 凝滞瞬间被打破。 草薙出云绷紧的神经一松，他向中也轻轻点头致意，然后好奇地问叶月：“你这是和那个公务员的男朋友分手了？” 果然—— 叶月就知道她还得再解释一遍。 等简单解释一遍她误会中也身份的乌龙后，叶月顶着草薙出云意味深长的目光，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草薙出云沉吟几秒，回答道：“事关王权者，我还是先带你们去见尊吧。安娜和他在一起。” 吠舞罗酒吧的二楼，草薙出云带着叶月和中也来到周防尊的房间门前。 轻轻敲门，没有回应。 草薙出云习以为常。他直接握住门把手，打开房门，同时提醒房内的人：“尊，我们进来了。” 第63章 走进房间，淡淡的烟草味就飘进鼻腔，可见房间的主人是个重度烟民。 叶月没什么反应，倒是中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鼻尖。 注意到中也的反应，草薙出云调侃道：“中也先生竟然会讨厌烟味。” 中也只冷淡地回答一句：“我在戒烟。” 草薙出云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 房间很空旷，除了沙发和桌子就没有其他家具，甚至连一张床也没有。 草薙出云对叶月抱歉一笑，示意她和中也等一会儿，然后走向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周防尊。 “尊，叶月来找安娜。因为事关王权者，我觉得你还是一起听一下比较好。” 周防尊瞬间睁开眼睛，赤色的眸子转向沙发外的方向。他的视线在远处的两人身上停留，数秒后收回。 “嗯。” 慵懒低沉的烟嗓，回应草薙出云的话。同时，周防尊的人从沙发上坐起身，连带着原本趴在他身上的银发红眸的小姑娘也被拎起来，轻轻放到地上。 周防尊牵着栉名安娜走向房门的方向。在越过叶月两人的时候，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步速缓慢而稳健，就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狮群头领。 漫不经心，无视所有闯进领地的入侵者。 这样的态度常常让人觉得他是个孤高傲慢的家伙，但只要是熟知周防尊或者是了解赤王现状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缘由。因为要时刻抑制濒临界限的威兹曼偏差值，防止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伤害到重视的人，所以周防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不能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走到门口，周防尊突然停下脚步。 “这里不欢迎港口mafia的人。” 低沉的烟嗓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起伏。 周防尊静静地注视中也，赤色的眼眸中有暗火在燃烧。中也回视周防尊，无惧无畏，将敌意照单全收。 就在叶月以为两人将要打起来，思考该如何善后的时候，只见中也扯开一个笑，挑眉淡定地说道：“今天来不为公事，赤王完全没必要如此紧张。只是叶月腿脚不便，我不放心，所以才陪她一起。” 理由正当，完全挑不出刺。 周防尊眼中的火焰熄灭。他看向草薙出云，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只低低“嗯”一声，就转身走出房间。 等到周防尊走远，叶月看近中也，小声问道：“港口mafia和吠舞罗关系不好？” 中也一边扶着叶月向前走，一边解释：“赤王对boss有些误会，再加上mafia名声在外，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误会？ 叶月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传闻。据说，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个幼女控，而且只对十二岁以下的幼女感兴趣。如此一想，安娜正好在范围内，也难怪吠舞罗的人会那么反感港口mafia。 不过，从周防尊的反应看，估计不止传闻这么简单，说不定还发生过什么事。但无论如何，一定都是森鸥外的错。 叶月理所当然地将锅推到森鸥外身上。 等换一个新的地方，四人坐下来，叶月将情况和周防尊、草薙出云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叶月略带歉意地看向依偎在周防尊身侧的安娜，“很抱歉，没有保管好你赠送的玻璃珠，还要拜托安娜你再帮一次忙。” “没关系。”栉名安娜轻轻摇头，“能够帮到叶月，我很高兴。” “真的没关系吗，安娜？”草薙出云的眼中闪过担忧。 最近，安娜受凉感冒，病还没好全，再加上她的能力需要消耗部分血液来注入玻璃珠，难免会给身体造成负担。 “嗯，为了多多良，为了尊，必须尽快找出绿王和灰王。”栉名安娜握紧包裹住右手的大掌。她抬头望向周防尊，在对上男人古井无波的视线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稚嫩的小手伸出，于半空中凝聚出一颗红色玻璃珠。玻璃珠落到安娜掌心，被她递给叶月。 叶月接过玻璃珠，准备小心收好，带回去让沢田纲吉再使用一次。 “唰——” 突然，玻璃珠内毫无征兆地燃起一簇火焰。 这景象似曾相识，叶月立刻将玻璃珠举到眼前。只见火焰散开，化为一副动态影像，位于中心的是个白色长发、红色眼眸的年轻男人。男人身穿与发色相同的衣服，坐在昏暗的室内，指尖拈住数颗宝石，正神情恹恹地点着数目。 “……是涩泽龙彦，他还活着？怎么可能！” 看到叶月手中玻璃珠的影像，中也一眼就认出男人的身份。 ——人死能复生吗？ ——不能，但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就像德累斯顿石板将王权者的力量赋予本该死亡的比水流，让他得以存活至今。73和「书」也能以各自的方式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复活」。 理论上如此，但是—— 叶月询问过精神世界的克罗蒂雅，最近并没有新的王权者诞生。身为「书」的叶月也不可能复活涩泽龙彦。73分为彭格列指环、玛雷指环和彩虹奶嘴，由不同的人保管，也不可能用来复活涩泽龙彦。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叶月和中也对视一眼，决定回去再商量。他们辞别周防尊三人，离开吠舞罗酒吧，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路上，叶月想起一件事，对中也说道：“涩泽龙彦的尸首不是在港口mafia吗？可以先确定下有没有丢失。” 第64章 “嗯，等回到车上，我再打个电话让人去检查一下。” 转过街角，中也猛地停下脚步。 前方是全副武装的军警，身后不知何时也围聚了一圈身穿黑色西装的异能特务科成员。 ——来者不善。 意识到这一点，中也果断将叶月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盯着为首的眼镜男人。 “「教授眼镜」，这是什么意思？” 坂口安吾没有回答中也的问题。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遮住他脸上的情绪。 “叶月小姐，我们怀疑你和杀害异能特务科长官的凶手有密切关系，希望你能和我们走一趟。” “砰——” 坂口安吾刚说完，对面就传来一声巨响。 “还真敢乱说啊，你们。”中也脚下的地面被他用重力碾出一个深坑。他抬手按住帽顶，眼神冰冷，声音更是冰冷：“不怕死的话，就试试看吧。” 坂口安吾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但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在双方陷入僵持的时候，身处风暴中心的叶月却抬头看向远处高高耸立的御柱塔，若有所思。 她现在的身份证件都是彭格列置办的，严格来说，她属于外籍人员。涉及到跨国相关的特殊能力者事件，来的不是黄金之王直属的非时院，也不是外务省的scepter4，而是隶属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这很奇怪。 「是阿迪哦。」 精神世界内传来克罗蒂雅的解释。 「现在掌管御柱塔的不是国常路，而是阿迪。指令也是他下达的。」 第35章 ——现在掌管御柱塔的不是黄金之王，而是白银之王。 克罗蒂雅的提示解答了叶月的一部分疑惑。 避世不出的白银之王不仅离开天空船，还接手黄金之王的御柱塔，那黄金之王大概率是出事了。叶月还想再询问细节，但是克罗蒂雅表示黄金之王已经好几天没有进入存放石板的房间，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信息太少，情报不足，只能问一问在场最可能知晓内幕的人了。 叶月收回视线，询问正在和中也对峙的坂口安吾：“请问黄金之王的身体是否无恙？下此命令的是他还是另有其人？” 坂口安吾抿唇不语，严肃的目光落到叶月身上。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或者诧异，但是叶月还是从他的沉默中解读出暗藏的讯息。 黄金之王身体有恙。出于某种原因，白银之王没有差遣「非时院」，而是舍近求远让异能特务科来找她。至于“异能特务科长官被杀，她成为嫌疑人”这件事，或许是由于不久前才见过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叶月内心毫无波动。 “御前……” 坂口安吾低下头，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御前一切安好。叶月小姐跟我们走一趟，自然就清楚了。” 话说到这里，站在后方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向叶月走来。 见异能特务科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想强行带走人，中也周身浮现出重力异能的红光。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叶月安抚性地捏捏中也的手心，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撕破脸。 等中也收起异能力后，叶月才开口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 目光落到左脚上，叶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需要劳烦坂口先生费心安排一下了。” “不需要。” 手掌突然被攥紧，叶月讶异地看向中也，只听见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一起去就行，不需要麻烦他们。” 虽然很高兴中也这么在乎她，但在对上坂口安吾为难的视线后，叶月还是婉言相劝，打消中也想要一起跟来的想法。 一方面，叶月不希望中也因为她而同异能特务科闹僵。另一方面，叶月觉得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一个人也比两个人更方便应对。 “放心啦，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安在我头上，我去去就回。”叶月伸手抚平中也快要打结的眉心，又轻轻捏捏他的指尖。 面对叶月轮番的撒娇攻势，中也纵使再不舍，也只好妥协放弃。尽管如此，他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坂口安吾，警告一句：“如果敢做出伤害她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在坂口安吾的安排下，叶月被扶着坐进异能特务科的专车，然后他也从另一边车门坐上同一辆车。 车辆发动。 叶月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依然站在原地的中也。直到那道黑色的人影逐渐远去，化作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不见，她才收回视线。 “听说，中也欠了坂口先生不少人情？” “算是吧，”坂口安吾轻推镜架，“中也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很注重对别人的承诺，也把别人的好意看得很重，所以才会坚持欠我人情。” “所以——” 叶月眼珠一转，微笑着看向坂口安吾。 “涩泽龙彦引发特异点的时候，以及现在，你们才能利用这一点，让他为你们出力。不管是异能特务科，还是港口mafia，皆是如此。” 坂口安吾无法解释也无法辩驳。 哪怕目的再怎么纯粹，是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利益，也不能掩盖过程中的各种算计。哪怕当事人不予深究，也不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第65章 即使被翻旧账也只能沉默以对。 叶月将坂口安吾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垂下眼帘，萦绕在坂口安吾四周的无形压力随之消失。 “但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也是她一直误会中也是异能特务科成员的原因之一。 气氛缓和下来。 叶月重新抬起头：“有件事我想请问一下坂口先生。” “叶月小姐想问什么？” “听说曾经有人找来一个和我样貌相似、声音相似的女孩，想借此混淆视听。最后中也把这个女孩交给了坂口先生，是这样吗？” 坂口安吾对上叶月认真的目光，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斟酌着说道：“是这样的，没错。不过叶月小姐放心，她早已放弃覆灭港口mafia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和中也君也再无联系。目前，她正担任异能特务科文员一职，也算是继续她父母未走完的路。” 坂口安吾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自己的部下，一副生怕叶月误会的模样。 叶月忍不住又瞥了坂口安吾一眼。虽然她是个恋爱脑，但这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只会往那方面考虑。坂口安吾这样先入为主的揣测，反倒让她怀疑自己在这些异能组织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按照异能特务科的行事原则，估计也会像她初见彭格列的时候一样，得出相似的结论吧！ “谢谢，但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些。”叶月无奈地轻叹一声，笑容微敛，认真地问道，“你们是通过什么判断我和‘杀害异能特务科长官的凶手’有关的？因为我和凶手长得很像吗？那可真奇怪。在明知曾经有人找到过和我外貌相似、声音相似的替身，不久前又发生过类似的假冒事件，你们依然认定我有很大嫌疑。难道我就这么像会公然挑衅政府组织的人吗？” 坂口安吾再次沉默不语。如果忽略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这是在给“犯罪嫌疑人”施压。 “叶月小姐，”坂口安吾最终还是开口解释，“你的男友是港口mafia的干部。” ——原来如此，她还真的忘了这一层关系。 叶月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风景：“真让人寒心呢，坂口先生。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中也他可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你。他对你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呢。” 当然，以上都是叶月胡编乱造的。至于坂口安吾是否当真，有没有往心里去，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没再有任何交流。 直到车子驶入七釜户，御柱塔渐渐映入视野中，坂口安吾才终于下定决心，对准备下车的叶月说道： “叶月小姐，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御前在和种田长官会面的时候遭遇袭击，目前陷入了昏迷中，而种田长官他……不幸身亡。此后，白银之王从天空船离开，紧急接管御柱塔，下达命令的也是白银之王。” “很抱歉，尽管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但是也只能按照上面的指令行事。” “不管如何，还请一定小心，叶月小姐。” 叶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坂口安吾一眼，最后展颜一笑：“谢谢你的提醒，坂口先生。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中也，坂口先生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目送叶月走进御柱塔，坂口安吾的心底却不见丝毫放松，反而有种愈加沉重的感觉。他垂眸沉思许久，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多了一些义无反顾的坚定和决心。 “藤原，我们先不回异能特务科，陪我去一趟武装侦探社。” “是，坂口前辈。” 坐在驾驶座的人微微偏过头。如果叶月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女孩有着和她极其相似的五官容貌，显然就是那个被中也交给坂口安吾的“替身”。 …… 御柱塔内。 在几个「非时院」成员的引导下，叶月乘坐电梯直达最高层，进入了那间存放有德累斯顿石板的大厅。 大厅内，身穿白色高定西服的白银之王已经等候多时。在看到叶月后，青年脸上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初次见面，叶月小姐，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将你邀请到这里。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我只能如此。” 得体的装扮，恰到好处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礼节。 不知为何，叶月总觉得眼前的青年和克罗蒂雅曾经跟她描述的那个科学家形象的弟弟有点不太一样。她在心中将疑问抛出，但是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克罗蒂雅的回应。 ——因为石板就在附近，所以蒂雅回去了吗？ 叶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房间正中央的德累斯顿石板，只能将疑问放回心底，跟着白银之王穿过大厅，进入更里面的房间。 房间中是一张病床，周围摆满各种高科技的医疗器械，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坂口安吾口中陷入昏迷的黄金之王。 除此之外，病床的床尾还有一个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似乎正在记录黄金之王病情的医生。发现有人走进来，这个医生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来。 看清对方的模样，叶月瞬间一愣。 白发紫眸，左眼角一枚倒皇冠样式的印记。 ——如果谢匹拉描述的没有错，这个人不就是73之一玛雷指环的大空白兰·杰索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36章 第66章 白银之王在前方带路，并没有注意到叶月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他走到病床前，问道：“情况如何了？” “不算好也不算坏。”身披白大褂的白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就没法保证了。” 看一眼被各种高科技医疗设备包围的病床，白银之王最后轻叹一声：“之后也要辛苦你了，白兰先生。” 等确认完黄金之王的状态，白银之王才向叶月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晚，异能特务科遭遇失窃，一直由特务科秘密保存的「书」的其中一页被盗走。特务科的种田长官连夜带着相关监控视频，前来御柱塔见黄金之王。结果，两人会面没多久，就遭到了不明原因的袭击。 种田长官当场身亡，而黄金之王则陷入了昏迷。 听到这里，叶月满腹疑问。 “什么样的袭击，竟然连王权者都应对不了？” 白银之王解释道：“即使是王权者，也无法对抗生老病死。国常路他年事已高，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卧床修养，每天都通过医疗设备检测身体的各项指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那个入侵者与绿之王联合，对这些设备动了手脚。在国常路和种田先生会面的时候，他们才会毫无防备地中招。” “另外——” “有不止一个「非时院」的成员看到，那个入侵者和叶月小姐你长得一模一样。不仅如此，种田先生带来的监控录像里，盗取「书」页的犯人也是如此。” “我？”叶月面露诧异，这可真是好大的一口锅。沉思数秒，她继续询问：“能给我看一下那些监控录像吗？” 白银之王点点头，带着叶月去了另一个房间，给她看了种田长官带来的录像，以及御柱塔内部监控拍摄到的入侵者画面。 画面中的女人的确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走路的姿态、一些细微的动作都仿佛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没有干过这些事，连叶月都要怀疑自己就是白银之王口中说的那个犯人。 回想几天前，通过安娜赠予的玻璃珠所看到的景象，这很难不让人将之前沢田纲吉遇袭的事和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 早在她由「书」变成「人类」的时候，存放于异能特务科的那一页「书」就已经消失，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所谓的失窃案件。 “这里面的人不是我。”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选择假扮我，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是包括「书」、73和德累斯顿石板在内的世界基石。之前袭击彭格列首领沢田纲吉的应该也是同一伙人。” “你们可以不相信，但我不会任由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落到我头上。” 白银之王一愣，失笑道：“我的推测和叶月小姐一样，我也相信那不是你。只不过，种田长官身死，「书」丢失，黄金之王又昏迷不醒。局面已经失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黄金之王的名义，将你带来御柱塔。这样也是对叶月小姐你的保护。” 叶月微微挑眉：“或许我并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不管背后搞鬼都人是谁，超越者也好，王权者也好，她都有自信能够应付。相反，白银之王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反而让叶月有点不舒服。 “或许你不需要。但是，这对中也先生，以及他背后的港口mafia来说，或许是个不小的麻烦。” 叶月思索了下，不得不承认白银之王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好吧。不过，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只等你们调查清楚真相。唔……五天，就五天的时间。如果还没有任何进展，我都会离开。当然，要是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也可以提供。” 白银之王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道：“其实，三天就足够了。请叶月小姐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一切的。” 闻言，叶月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不是她不相信白银之王的能力，而是以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这件事错综复杂，还存在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只花三天的时间就调查清楚，说实话，她不觉得白银之王能够做到。 不过，既然都已经约定好期限，剩下的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 想到这里，叶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晚上，回到白银之王专门准备的房间里。叶月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无信号、无网络，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只好把已经编辑好、准备发给中也报平安的信息删除。 由于不久前才发生过绿之王偷袭的事，借助的就是互联网和信号设备，所以御柱塔临时增设了屏蔽装置。虽然这样与外界断了联系，但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无法知晓御柱塔内的情况。 叶月理解，因此也没太放在心上。 之后的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联系蒂雅这件事上，可惜毫无头绪。谢匹拉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让叶月放宽心。毕竟对于世界基石来说，哪怕人类灭亡、宇宙爆炸，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叶月明白，却无法控制担忧的情绪滋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谢匹拉解释，这仅仅只是出于“同伴对同伴”、“朋友对朋友”的关心。 第三天，也是白银之王承诺的最后一天。 深夜，叶月决定再去一趟存放德勒斯的石板的大厅，最后试一试能不能联系到蒂雅。 第67章 走在通往最高层的走廊里，一边是科技感十足的实心墙面，另一边是完全透明的落地玻璃。室内外的明暗差，让玻璃变成了半透明的镜子，映照出走廊里的模糊的人影和景物。 行至照明设备损坏的拐角，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侧面的玻璃上疑似有第二个人的身影出现。 叶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再回头，玻璃上也只看到她自己的影子。 ……错觉吗？还是她眼花了？ ……刚才，她确实有在玻璃上瞥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与她有着相似的装束。只不过她是侧面，而对方是正面。 ……难道是被之前的那些监控视频影响到，神经太敏感了吗？ “——叶月小姐在看什么呢？” 前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叶月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就看到一身医生装束的白兰正朝这里走来。 “没什么，”叶月收回目光，“只是眼花了，把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影子看成了另一个人。” “听上去有点鬼故事的味道呢。”白兰开玩笑道，又很快恢复到彬彬有礼的态度，“如果叶月小姐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 叶月没有接话。她想了想，趁此机会，把之前就存在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杰索家族的首领，什么时候还兼职当起医生了？” “其实，我只是正好拿到了克罗蒂雅·威兹曼遗留下来的手稿，发现和德累斯顿石板有很大关系，所以联系上了白银之王，打算转交给他。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黄金之王遇袭的事，于是就被拜托了额外的事。”白兰耸耸肩，一副他也只是临时上岗的无奈模样。 “蒂雅……克罗蒂雅的手稿？” “嗯，没错。好像叫什么‘共振音锤’理论。简单来说，就是王权者将自身的力量提升到某个数值，能够和石板产生共鸣，当这种共鸣持续一段时间，就可以摧毁石板。当然，王权者也会因此身亡。历史上，有某国的士兵正步过桥，结果把桥震碎，结果桥毁人亡，就是同样的道理。” 叶月的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但她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她问：“白银之王想要摧毁石板？为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有听说，威兹曼姐弟曾经对德累斯顿石板做过很多研究和实验。后来一次空袭，姐姐死亡，而弟弟因为获得白银之王的力量，得以活下来。或许，白银之王很后悔解放了石板的力量吧！一旦王权者的力量失控，造成的灾难也是很可怕的，迦具都陨坑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之后，白兰又说了些什么，叶月已经不记得了。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从存放石板的大厅进入了白银之王的工作室。 桌面上凌乱地散落着无数资料和手稿，一旁的白板上还留有各种手写的公式和草稿图。 在快速浏览完所有的内容后，叶月的内心无比平静也无比坚定。 她不知道“共振音锤”理论是否真的能实现，也不知道石板被毁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如果那会导致蒂雅消失，会影响世界基石的稳定，只要存在这样的风险，她就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错—— “不能让他毁了德累斯顿石板。” 突然响起的声音，声线平稳如没有感情的机器，将叶月的心声吐露。 惊觉，竟然有人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的身后。叶月赶紧回过身，却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瞬间瞪大眼睛。 亚麻色的长发被编织成鱼尾的样式，松散地垂在脑后。宝蓝色的眸子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再加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仿真机器人。 看着这个女人，就如同在照镜子一般。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令叶月头皮炸裂的。 视线相对的刹那间，一直不愿去触碰的记忆汹涌而来。那段几乎改变她一生的意外，那些混乱、痛苦、压抑的经历。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力量暴走后的废墟上，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四年前，也是你。” 女人扯开一抹笑。只是她似乎从未做过这样的动作，一眼看去不仅不觉得亲切，反而满满都是违和感。 “自你舍弃「书」的特性，以人类之姿行走世间，投影世界就开始走向崩溃。任何变化都是不稳定的，只有融合归一才是正确的，而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应。” 第37章 ——回应？回应什么？ 叶月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不是什么替身，也不是异能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除她以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第二本「书」。 ……怎么可能呢？ ……世界基石独一无二。除非被摧毁，否则绝不可能诞生出第二个。哪怕有十年火箭筒这样独一无二的道具，能做到的也只是让平行世界的两个人交换5分钟，而无法让两个人同时存在于一个时空。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四年前，害我被关进复仇者监狱。几周前，袭击沢田纲吉，让我被彭格列和港口mafia怀疑。现在又对黄金之王和异能特务科的人下手。你想夺取73和德累斯顿石板？你要做什么？” 面对叶月一连串的提问，女子沉思数秒后，自我介绍道：“瑟琳娜，我的名字。你以‘月’为名，于是我便以‘月光’为名。没有月亮，月光将不复存在。就像没有「书」，作为锚点、投射到「书」内世界的影子也将不复存在。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第68章 「书」能够改写现实，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改写现实的。 以现实世界为蓝本，「书」衍生出了无数个「书」内世界。这些「书」内世界的发展都与现实世界不同。每一次的改写，都是从「书」内世界截取相关内容，拼接到现实世界。当然，如何避免拼接得太生硬，如何做到自然丝滑地过渡，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其中的细节非常复杂。总而言之，「书」内世界只是依托「书」而存在、作为现实世界影子的小世界，它并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旧的投影世界消亡、新的投影世界诞生。 叶月没想到，她由「书」变成人，竟然还会影响到投影世界，继而衍生出一个形如她影子一般的“人”。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那不足为惧。但是，如果对手是她的影子，那就真的棘手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想到这里，叶月冷静下来，直言道：“你说投影世界开始走向崩溃，但是「书」内的那些投影世界本身就不稳定，崩溃一个，也会有新的诞生。不管我是「书」，还是人类，都不会影响到基石的稳定性，更不会影响到世界的稳定性。” 瑟琳娜点点头：“没错，一个世界的崩溃并不值得关注，但无数个世界都开始走向崩溃，那就证明「书」（我们）的状态并不稳定。舍弃人类的姿态，回归最初的姿态，才是正确的选择。” 叶月心下一惊，但她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至少在我知晓的信息中，不管是「书」（我），还是73和德累斯顿石板，都没有任何异常。现实世界的运转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我看来，哪怕投影世界全部崩溃瓦解，也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交涉失败，两人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瑟琳娜垂下视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叶月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叶月的身后传来。 “——我早就说过了，瑟琳娜，你是说服不了她的。” 叶月回头看过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白兰正双手环胸，依靠在门框上。象征医生身份的白大褂被脱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被摘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再无任何遮挡，温和与知礼褪去，暗藏锋芒。 面对突然出现的白兰，叶月一点也不惊讶。事到如今，不管再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没什么可稀奇。 目光在白兰和瑟琳娜之间来回移动，叶月问道：“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所以，他是这个世界的白兰，还是和你一样，来自投影世界？” “不如叶月小姐先猜一猜？” “他也来自投影世界。” 白兰和瑟琳娜的声音同时响起。 空气静默一瞬。 “……” “瑟琳娜，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白兰鼓起腮帮子，发出控诉，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瑟琳娜瞥过来的、无机质的一个眼神。 瑟琳娜与叶月不同，空有人类的外表，内核却还是非人。她没有人类的感情，自然也无法理解白兰的话。 对此，白兰早已习惯。他很快就收拾好表情，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没错，我和瑟琳娜一样，都来自投影世界。叶月小姐，你的诞生给投影世界可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归属的那个小世界已经崩溃毁灭，如果不是瑟琳娜，我也会跟着一起消失。所以——” 白兰眯起眼睛，笑容温柔地说道：“叶月小姐，为了无数个投影世界的安危，可以请你主动牺牲自己，与瑟琳娜融合，再变回「书」吗？” 叶月：“我拒绝。” “啊，果然……” 白兰耸耸肩，没有再继续尝试说服叶月，而是将目光转向瑟琳娜。 “你看，我——” 瑟琳娜淡定接话：“早就说过，你无法说服她。” “呃，瑟琳娜，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嗯，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做重复的工作，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瑟琳娜平静地陈述事实，然后不再理会白兰。她对上叶月的视线，继续之前因为白兰的插入而被打断的对话：“四年前那么做，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是「书」，不是人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宁可待在复仇者监狱里，也不愿意接受真实的自己。” 叶月皱眉反问：“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我」不是真实的我？我是「书」，也是人类叶月，这两者并不冲突。如果你还是无法理解，那么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至于所谓的融合，我还是那句回答，拒绝。” “……” 瑟琳娜垂下视线，思索数秒，解释道：“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获得你的认同，只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最终的选择权在你。 我擅自揣测，让你留恋人类身份的原因来自两个人，一个是织田作之助，一个是中原中也。前者已经死亡，剩下的就是后者。只要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事情就迎刃而解。只是没想到，在你失踪的那四年里，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在你身份明显有问题，陷入袭击彭格列首领的风波中，他依然信任你，甚至还想保全你。就连这一次，牵扯到黄金之王和异能特务科，事情明显比上一次更棘手，他也还是信任你，也还是在为你奔走。” 第69章 “咳咳，那个，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吧……” 瑟琳娜：“？” “没事。”叶月摆摆手，脸上的羞涩散去，重新摆正态度，“既然你明白，也该放弃了吧。” 瑟琳娜摇摇头：“虽然不好解决，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在这三天里，我已经将「书」页被盗，异能特务科长官和黄金之王双双遇害的消息，通过御柱塔向外散布出去。以你和中原中也的关系，港口mafia将面临非常大的压力。或许，这一次你们也能化险为夷。但是，只要我的目的不达到，那相同的情况还会继续上演。我无法逼你做选择，你也无法阻止我行动。届时，他们还会再相信你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无数次吗？就算他们相信你，在严重危害到组织利益的时候，他们还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吗？”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白兰也附和道：“中也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惜森鸥外不是。不得不说，同样都是mafia，但在对待家族成员这一点上，还是纲吉君更值得信赖呢。” 叶月垂下眼帘，脸上表情辨不出喜怒：“你说无法逼我做选择，却处处都在逼我。那要是我依然拒绝呢？” 瑟琳娜语气平静地说道：“那我只好公开你的真实身份。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书」，当那些觊觎「书」的组织纷纷找上你，你作为人类叶月的身份也就名存实亡。你的坚持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叶月：“……” 一想到那些觊觎「书」的狂热分子，叶月就感到一阵恶寒。不过，即使最坏的情况，身份暴露，她也没想过要向瑟琳娜妥协。 万一到那个时候，是寻求彭格列的庇护，还是浪迹天涯呢？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让中也跟她一起走。 强行绑人肯定不行。用「书」的能力改写现实也肯定不行。 要不然，想个办法让森鸥外提前下线，港口mafia散伙？嗯……好像也不行。以中也的负责任态度，肯定不会放任港口mafia不管。 叶月一时陷入纠结，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在瑟琳娜眼中，这被解读成了妥协。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做到那一步。” 叶月收回思绪，正打算再次拒绝瑟琳娜。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哗啦—— 房间一侧的窗玻璃遭到外力攻击，全部碎裂。高楼风倒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狂风平息，原本只有三个人的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漆黑装束的青年背对叶月，挡在她身前。青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腰间，另一只手抬起压住帽檐，钴蓝色的眸子紧紧盯住对面的瑟琳娜。 四周全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碎玻璃和纸片。因为重力异能的作用，它们没有落到地上，也没能落到位于中心的两个人身上。 看到熟悉的身影，叶月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震惊。 “……中……中也？！” 第38章 “……中也？！” 叶月怎么也没想到，中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御柱塔。 回想刚刚瑟琳娜说的那些话，再看看赭发青年挡在自己身前的坚毅背影，她的呼吸骤然凝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之前的游刃有余和镇定自若，全都消失不见，只余惶恐和不安。 ……她怕瑟琳娜会借此机会，直接告诉中也一切。 ……她更怕中也知道真相后，会不再信任她，会为了港口mafia而远离她。 然而，就好像洞悉到叶月所恐惧的事情一般，瑟琳娜看向中也，说道：“中原中也，你可知道，你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回答瑟琳娜的是飞射而来的玻璃碎片。 在重力操控下，这些碎片就如同子弹扫射一般，密密麻麻，全部攻向瑟琳娜以及她身旁的白兰。 同一时间，中也没有恋战，而是转过身，一把将叶月揽进怀里，然后冲向另一侧的落地窗。 “哗啦——” 玻璃碎裂。 在重力操纵的作用下，这些碎片一块也没有碰到中也，更没有伤到被他护在怀里的叶月。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不去追吗？”白兰收回护住他和瑟琳娜的白色羽翼。那些飞射而来的“玻璃子弹”，因为有死气之炎阻挡，全都落到了地板上。 瑟琳娜没有回答白兰的问题。她走到被破坏的落地窗前，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浅褐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原本密闭的房间，在经历两次外力冲击后，已经变成南北通透的露天平台。 迎面而来的烈烈寒风，吹乱女人亚麻色的长发，带起她的裙摆和衣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卷落下高楼。 瑟琳娜收回视线，眼睫微垂。 “没必要。” “中原中也已经知道叶月的真实身份，却还是选择站在她那边。也就是说，在明知道那是「书」的情况下，港口mafia还是选择保护她，与所有觊觎「书」的势力为敌。” 这和瑟琳娜预想的完全不同。 不过，仔细想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失算。四年前，她设计让叶月觉醒，本以为经历各种苦难，被人类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对待后，叶月会彻底绝望，舍弃人类身份，回归「书」的形态。没想到，叶月不仅没有精神崩溃，反而躲进复仇者监狱，四年都没有出来。 第70章 果然，人类是不可控的。 正是因为这种不可控，才会导致世界基石不稳定，才会导致投影世界开始走向崩溃。 “……只能启用最后的方案了。” 话音一落，瑟琳娜的指尖绽放出白色的亮光。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如同翻开的纸张书页，一层层剥落。 距离最近的白兰，他的四周浮现出白色光点，身体也开始变透明。然而，就好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白兰既没有感到惊愕，也没有发起反抗，任凭脚下翻开的书页将他吞噬。 能量回收并补全完成。 瑟琳娜不再限制自身能力的输出范围和强度。以御柱塔为中心，这股力量迅速向整个东京，乃至周围的城市扩散。 - 横滨，港口mafia大楼。 回到大本营，身后也不见有人追来，中也放下心来。他抱着叶月落到楼顶的最高处，并没有马上带叶月去见首领，而是先确定了一遍恋人有没有受到虐待，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叶月：“……” 她还没有从最初的惊讶和无措中回过神来，但是，在看到中也一心都放在她身上的时候，那些情绪全部都消失不见，只余下愧疚。 愧疚于她的胆怯和懦弱，愧疚于隐瞒身份至今也没有坦白。愧疚于给所爱之人引来那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让所爱之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叶月：“对不起，中也……我……” “不需要道歉。”单膝跪地的青年抬起头，看向被他带着坐到石台边的叶月，钴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怀疑和指责，只有绝对的信任，“「书」也好，其他什么也好，过去的身份已经不重要。现在，你是叶月，人类叶月。没有谁能否定你的存在。” 中也很清楚叶月在想什么，因为他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 迷茫于自己的诞生，执着于自己的过去，被「非人类」的诅咒束缚。那些对普通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成为几乎困扰「他们」一生的梦魇。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帮助，最终实现自我救赎。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被「荒霸吐」的身份困扰，也不会对“自身是否人类”产生怀疑。 所以，想要将曾经得到的帮助，也赠予眼前人—— “你已经成为你。” “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这就足够了。” 叶月瞪大眼睛，却还是有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嗓子也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声叹息落在耳边。 身前的赭发青年站起身，下一秒，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能算人类。” “……什么？” 中也一只手揽住叶月的后背，另一只手扯了扯帽檐，思考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后，他还是从十五年前发生的那场大爆炸，开始讲了起来。 十五年前，横滨临海的人工岛上，由政府秘密建立的实验基地内发生了一场爆炸。这场爆炸摧毁了所有建筑设施，最终形成一个半径近三公里的巨坑，也就是如今的擂钵街。 引发爆炸的存在，正是实验基地创造的人工异能体——「荒霸吐」，它也是中也最初的形态。 “……所以，中也你是「荒霸吐」？” “唔……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更准确一点，我其实是「荒霸吐」的保护机制。” 叶月点点头，继续听中也往下讲述。等听完整个故事，她的内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思索了下，突然认真地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中也刚刚松了口气，又因为叶月变严肃的态度，再次紧张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脑内风暴，猜测困扰恋人的会是什么难题，他又该如何帮助解决，却没想到，叶月提出的问题竟然是—— “中也你是实验体，而我是「书」，那我们还能有孩子吗？” 中也：“……” 他无奈地揉揉眉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现在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见状，叶月立刻板正脸，说道：“这很重要。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未来规划吗？「公务员的伴侣」是没希望了，但「两个孩子」总是要争取下的！” 中也一愣，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失笑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那有什么难办的？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收养孩子，这样你的愿望不也能实现。 更何况，一切还没有定论。等解决现在这些棘手的麻烦事，再想办法也不迟。正好港口mafia里有不少医术精湛的医生。” 叶月被说服了。 她想到瑟琳娜，这个在背后谋划一切、打乱她人生的女人，这个自称「书」的投影的女人。只要不解决这个女人，她就无法回归正常生活，更别说实现她的未来规划。 “中也你说的对，必须先解决那些麻烦的人和事！” 叶月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准备询问中也后面的计划，就看到中也骤然大变的脸色。 没等叶月反应过来，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开，整个人飞到了半空中。 夜色下，港口mafia大楼的楼顶，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本翻开的巨大书籍取代。 最先发现异常的赭发青年，只来得及用异能力将恋人送到安全地带，自己却被脚下的书籍吞噬，失去踪影。 第71章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变为单调的黑白色。 无数文字从纸张上抽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跳跃着，舞动着。它们相互拼接，相互组合，从一维变成二维，再到三维、四维，最终覆盖改写现实。 ……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室内的装修和摆饰全部采用西式风格，复古又华丽。从照明用的吊灯，到墙壁上的挂画，再到地上铺的地毯，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然而，它们都不是这个房间里最名贵的东西。 正中央有一把厚重的实木椅子，坐在上面的男人是几乎掌控整个关东地区里世界的可怕存在——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在暗网的悬赏榜上，太宰治的首级高达数十个亿，而且还在逐年增加。 对此，太宰治本人却毫不在意，甚至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之所以活到现在，之所以努力到现在，不过是为了一个「目的」。 如今，实现这个「目的」的计划，却出现了一些不确定因素—— 首领办公室的门从外打开，被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五大干部之一，港口mafia最强战力的中原中也走了进来。 在看到坐在首领位置上的男人，中也的瞳孔因为震惊，剧烈一缩。不过，他很快就将外露的情绪收起，面色如常地走到距离办公桌只有几米远的地方站定。 出于某种原因，中也实在是无法对面前这张脸喊出“boss”的称呼。 至于太宰治，他的情绪隐藏得太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 “不错呢。在看到坐在这里的不是森先生，而是组织叛徒兼敌对组织成员的前搭档，却没有直接发起攻击。中也你终于从不会思考的蛞蝓，进化成了有脑子的蛞蝓，真是物种史上的一大奇迹。” 中也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混蛋太宰，你又在搞什么鬼？！boss呢？还有叶月……他们都去哪里了？你这家伙不会又在计划什么打入敌方内部，获取重要情报，然后和白兰，还有那个叫瑟琳娜的女人搞在一起了吧！” “哦……「瑟琳娜」啊，原来是「瑟琳娜」。”太宰治垂眸，若有所思，“月之影，书之影，原来如此。” 中也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喂！别岔开话题！” 太宰治没有理会这句质问。他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赭发青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毫无欢迎之意的问候。 “——欢迎来到「书」内世界，另一个世界的中也。” 第39章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巷子。 往前几步的门牌上写着街道的名字，叶月有点印象，所以可以初步判断这里还是横滨。 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横滨」。 前一秒，还在港口mafia大楼的楼顶。下一秒，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巷子里。这种情况，很像有操纵空间能力的异能者干的，但是叶月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她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个几乎覆盖整个大楼的书本虚影。 翻开的书页像泥沼一样，将中也吸了进去。再之后，不断有文字从书页上脱离而出，排列组合，形成结界一样的东西，笼罩了整个世界。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这个小巷子里了。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那个叫瑟琳娜的女人搞的鬼。 因为普通人得到「书」，必须亲笔书写整个故事，并做到逻辑自洽，才能改写现实。只有身为「书」之影的瑟琳娜，才能观测到数以万计的投影世界，并通过裁剪和拼接每个事件的转折点，以此在短时间之内，将现实改写。 理论上来说，叶月也能做到。只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因为她害怕在观测投影世界的时候，自己会迷失其中，连人格都无法保全。 那样就真的正中瑟琳娜下怀了。 不过—— 只是将被改写的那部分还原的话，叶月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她伸手贴上一旁的墙壁，指尖绽放出白光。整面墙立刻白纸化，层层叠叠，翻飞剥离，似乎就要露出被掩盖在底下的真实状态。 然而—— 几乎就在一瞬间，叶月的脸色骤变，指尖也触电一般，从墙壁上抽离。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弯下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咳……咳咳咳……该死的……这里根本就不是……” 叶月捂住嘴，止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这是大脑处理信息超负荷，所向她发出的示警。 就在刚才，她的精神力触及到这个世界的边界，无数投影世界的信息都涌上来。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因此终于明确了一件事——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书」内世界！ 叶月不知道瑟琳娜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难道以为将她困在「书」内世界，她就会乖乖认输吗？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是和她毫无干系的平行世界，仅仅依靠文字编织出的虚假世界，她轻轻松松就能破坏，脱离回到现实！ 叶月恶狠狠地想着，撑住墙壁的手再次用力，异能力施展发出的白光乍现。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根本不在乎其他世界的死活一般。 在她的力量作用下，整面墙壁以及和它相连的建筑，如同一张被切开的白纸，从中间开始撕裂。 第72章 异象向四周扩散，却停留在巷子的尽头，没有再向更远的地方蔓延。 纤长指尖几番收紧又松开。 最终—— 掌心抽离相贴的墙面。 撕裂的空间合拢，位于其上的墙壁和建筑全部恢复原样，如今已看不出任何被毁坏过的迹象。 叶月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随随便便剥夺他人的人生，随随便便摧毁一个世界，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即使嘴上放狠话，说着不在乎，真正去行动的时候，依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无色之王那一次，都是别人先招惹，她才被动反击。 哪怕是“让森鸥外提前下线”、“强行绑走中也”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才会浮现的过激想法。她很清楚，那不过是为了掩盖自身的脆弱和无计可施，装出来的模样。以她的性格，还没付诸行动就会先找各种理由放弃，最后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此懦弱，如此无能。 或许，瑟琳娜正是看穿她这一点，才会冒着“投影世界可能被全部摧毁”的风险，将她拉进「书」内世界。 叶月越想越失落，越想越绝望。 可是，中也不在身边，她没有能依靠的人。同为世界基石的谢匹拉和克罗蒂雅不知所踪，她也找不到能商量对策的存在，寻求不了帮助。 所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也只能是她自己。 没错，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一次的敌人是「书」之影，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存在。她不能再逃避，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必须由她来了结一切！ 回想港口mafia大楼上发生的那一幕。中也为了保护她，第一时间将她推开，然后就被拉进翻开的书页中。 叶月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果中也同样被拉进「书」内世界，那她更要尽快想办法找到他，将他从这里救出去，以免瑟琳娜再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 “……如果是中也的话，应该会选择先去港口mafia吧？” 叶月一边思考之后的行动，一边寻了一个方向，准备走出这个巷子。 从巷子口出去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街对面是一栋红色小洋楼。小洋楼的一层是咖啡店，二层是一家律师事务所、三层和五层空置，而位于第四层的则是横滨三大异能组织之一的武装侦探社。 侦探社是咖啡店的常客。闲暇时间，社员们都会选择到一楼，点一杯咖啡恢复元气。此时此刻，正好午休时间结束，侦探社的社员陆陆续续从咖啡店走出来，准备上楼继续下午的工作。 叶月与侦探社打过交道，对他们的印象都挺好，思考着要不要先找侦探社，和他们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她这么想，目光不经意一瞥，在看到走在最后面的那道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缩。 红发青年一只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捧着笔记本电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难题。 叶月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织田？ ……织田……活着……他还活着？ ！ 好一会儿，叶月才意识到，眼前的不是幻想，而是现实。 即使理智告诉她，平行世界一切皆有可能，然而当亲眼见到“活着的织田”，她还是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 在踏出巷子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叶月的身后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封回喉间。 紧接着，腰间圈上来一只手臂，力道极大，将她重新拉回巷子里。 叶月毫无防备，也完全忘记反抗，只怔愣地看着巷子口的光亮一点点离她远处。 闭塞的感觉，勾起心底恐惧的回忆。全身僵硬，四肢麻木，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一会儿，她才从梦魇中回神，意识到现在不是四年前，而她已经拥有自救的能力。 然而，没等叶月出手反抗，身后的人就先一步松开了桎梏。她赶紧回身，退开好几步，紧张又戒备地看向那个隐在暗处的偷袭者。 “……太宰治？” 看清对方的脸，叶月提起的心稍稍落下去一半。她不确定眼前的黑发青年是「书」内世界的太宰治，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宰治。不过，太宰治后面说的话，立刻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个世界的织田作并不认识叶月小姐，冒然上去打招呼的话，可是会被打上可疑人员的标签。”说着，太宰治侧过身，左手向上摊开，一个邀请的动作，“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叶月小姐不如跟我来，我知道一处非常安全的地方。” 叶月想了想，接受了太宰的提议。毕竟她现在孤立无援，而太宰怎么看都不可能站在瑟琳娜的一边。再加上太宰一副“知道很多情报”的样子，如果合作，说不定很快就能破局。 不过，当太宰将叶月带到所谓的“非常安全的地方”，她看着眼前的落地窗大平层，看着眼前这个估计只有有钱的精英人士才会住的地方，突然对太宰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个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太宰治吗？ “放心，这里是「书」内世界的‘我’安排的几个安全屋之一。”太宰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表面上虽然普普通通，其实玻璃都是最新研制的防弹玻璃，房间里还有用于躲藏的暗室，以及方便撤退的暗道。” 第73章 “安全屋之一？”叶月捕捉到关键词，“太宰先生，你这是招惹了哪几国公主，还是哪几国元首的爱女，以至于要用到安全屋来躲避她们的纠缠？” 在叶月的印象中，哪怕是对上「魔人」费奥多尔和「绿之王」比水流，太宰治都没有那么担心过自己的性命安危。思来想去，也只剩下“男女关系玩脱”这一种最戏剧性的可能。 太宰微微一愣，然后噗嗤地笑出声：“叶月小姐果然很有趣。” 他走到几乎铺满整面墙的嵌入式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帝王蟹肉罐头，然后一边熟练地打开罐头，一边解答叶月的疑问：“因为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是港口mafia的首领啦。在他血腥暴力又残酷无情的手段下，港口mafia飞速扩张，如今已经成为统治整个关东地区里世界的最大组织。连政府都要避其锋芒，可谓是树敌无数。不管是白道还是□□，都想除之而后快呢。” “整个关东地区？”叶月露出惊奇的表情，“你竟然还没有被王权者们暴打一顿，挺厉害的。” “……” “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为了加以区分，叶月小姐就称呼他为「首领太宰」吧。”太宰强调了一遍两者之间的不同，才继续道，“这个世界没有「石板」也没有「73」，自然也没有王权者和死气之炎使用者。你所认识的王权者们，在这里只是普通人。沢田纲吉也不是什么意大利mafia教父，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 “好吧。” 叶月心中早有猜测，所以并没有特别惊讶。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竟然是港口mafia的首领，这一点更让惊讶。 并非质疑太宰治的能力，而是几次接触下来，她觉得太宰治并不像一个热衷暴力的人，也不像一个热衷于担任组织领导者的人。 ——没有人能逼迫太宰去做他不喜欢的事，除非他自愿。 ——那么，是什么导致「书」内世界的太宰治，做出反差如此巨大的转变？ 叶月的脑内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之前那张「为爱屠龙」的照片，还有那些关于曾经港口mafia最强搭档「双黑」的传闻。 她相信中也，但是太宰治呢？什么要让对方当自己的狗，什么让对方学内八字大小姐，还有什么吻醒白雪公主的隐喻……恶心！简直太恶心了！ 眼前的黑发青年看似不着边际，实则智计双绝、心思深沉，根本让人猜不透也看不透。若是太宰治成为首领，中也就是他的下属。以中也的性格，哪怕心里再怎么厌恶，也只能绝对服从太宰的所有命令吧！ 叶月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她看向太宰，眼中被寒霜覆盖，同时冷声指控：“太宰治，你果然对我家中也怀有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噗——” 太宰一个没忍住，把刚吃进去的蟹肉全喷了出来。 第40章 太宰目光呆滞地看向叶月，在确定叶月不是开玩笑后，他的心底瞬间升起一股无力感。 手里的帝王蟹肉罐头被丢到一边。 太宰抬手抵住眉心，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最后，沉默数秒，坐直身体，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收敛起所有情绪，端正态度，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了那个属于「首领太宰」，也属于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是织田作。” “这一切，都是为了织田作。” 叶月被黑发青年突然变认真的态度触动，她收起眼中的愤怒和控诉，面露狐疑：“织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宰垂下眼眸，眼前再次浮现刚刚被拉进这个世界时的场景。 首领办公桌上刻意留下的信封，就好像早知道会有人过来。在他触碰信封后，加持其上的异能瞬间消失，向他展露这个世界的全貌。 可以说，他能那么快融入这个世界，同时还轻松避开瑟琳娜舍下的诸多陷阱，多少要感谢这封信。 收回思绪，太宰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打了一个比方：“叶月小姐，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得知，所有平行世界的中也只要与你相遇，在未来必定会死亡，你会怎么办？” 叶月一愣，瞬间明白太宰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所有平行世界的织田，他们都……” 太宰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有点无奈又有点怅然的笑：“在还没有遇到织田作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碰到了一个少女，一个特别的少女。只是偶然的肢体接触，那个少女就当场消失，而「太宰治」得到了万千平行世界的记忆。无数世界，无数种可能，唯独一件事必然发生——那就是织田作的死亡。” “那个少女难道是……瑟琳娜？” “没错。”太宰答道，“如今看来，叶月小姐你的诞生，正好促使瑟琳娜诞生。这个世界的「我」才有机会接触到「书」，才能创造出这唯一一个「织田作活下来并且写着小说」的世界。” 说到这里，太宰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呐呐，这可是织田作第一本正式出版的小说！直接就斩获了最佳新人奖，超厉害的！”太宰捧着手里的小说，星星眼地在那里疯狂安利，完全不见之前那副沉稳又可靠的模样。 叶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再加上确实也好奇织田的小说写的是什么，于是顺势接过太宰手里的小说，翻看起来。 第74章 简单精炼的文笔，朴实无华的叙述，却字字句句戳中人心。 叶月曾经和织田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他当杀手的过往经历也有所了解，所以一眼就看出这本小说是基于织田自身经历创作的。 为寻求人生意义而不再杀人，从剥夺生命的一方去到拯救生命的一方。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不断迷茫，不断探索，终于，当创作完成的那一刻，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这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哪怕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哪怕两人根本不相识，这个世界也不存在“叶月”这个人，她也真心为此感到高兴。 只不过，这份欣悦就如同海上升起的泡沫，短暂出现，很快便被其他的想法和情绪取代。 叶月没有忘记，将她拉进这个世界，让她有机会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究其根本都是瑟琳娜的计划。 ——若不是与你相遇，他们本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现实已无法改变，但只要你回归「书」，这个“美好”的「书」内世界就能继续运转下去。 这就好像在告诉她，只要没有「叶月」的存在，其他人的人生将变得更好。虽然这些其他人里，目前只看到织田，但是她敢打赌，瑟琳娜想要她看到的，绝对不止这些。 叶月合上手里的小说，掌心盖在封面上，久久没有动作。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那她的人生又算什么呢？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以为她会就此妥协，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份吗？简直是笑话！就算是与整个世界为敌，就算是织田站在面前说后悔遇见她，就算是中也…… “——叶月小姐！” 太宰治忽然出声，打断叶月的思绪。他直视叶月略显茫然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郑重地说道：“请记住，是你的诞生，让这里的「太宰治」获得了所有平行世界的记忆，才能有这唯一一个相对美好的世界。不管瑟琳娜的计划是什么，都不要被她迷惑，也不要陷入她编织的思维陷阱。我们的目标仅有一个，那就是回到现实世界。” 叶月闭上眼睛，平复有点失控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太宰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想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吗？” “放心吧，叶月小姐，”太宰笑了笑，直接说道，“我不会站到瑟琳娜的那一边去。或者，更准确点说，哪怕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能继续存在下去，我也不可能站到瑟琳娜的那一边。” “什么意思？”叶月觉得，她越来越听不懂太宰说的话了。 “意思就是，不管「书」变成什么形态，「书」内世界都会因为不稳定而走向崩溃。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崩溃，崩溃速度的快慢。瑟琳娜她完全搞错啦！” 太宰回想从「首领太宰」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这段时间调查并推断出的结论，继续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以石板、「73」和「书」作为基石，才能一直维持稳定的状态。我想，「书」内世界也是如此，所以在算到瑟琳娜会将我们拉进「书」内世界后，「首领太宰」才会提前安排好一切，并留下有用的情报。 当然，与织田作有关，我是不介意帮他这个忙的。不过，放在首位的肯定还是‘找到回去的办法’，毕竟这个世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说到底其实和我们也没太大关系。” 最后一句话，说的相当无情。如果忽略太宰刚刚还在疯狂安利织田写的小说，还有他进门后就熟练地去拿蟹肉罐头的行为。 至此，叶月暂时打消心中的戒备。她也没功夫去深究太宰说的有多少真，有多少假，那样只会浪费太多时间。 讨论的问题再次回到最初那一个——如何找到回现实世界的办法？ 但是，在此之前，叶月还有其他更在意的问题：“太宰先生，既然你比我先来到这里，又变成了港口mafia的首领，那中也应该先遇到了你吧？怎么没有看到他？” “哦，中也啊……” 太宰眨眨眼，一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的模样。他右手握拳，轻击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道：“啊，抱歉，忘记说一件事了！为了让叶月小姐你彻底绝望，主动放弃人类的身份，瑟琳娜用的手段可是相当恶心呢。 现实世界的遗憾，在这里都能弥补。现实世界死去的人，在这里都好好地活着。幸福使人沉湎，而痛苦使人清醒。哪怕一开始知道不是真实的，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也会被潜移默化地影响，最终忘记自己的来处，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的角色。” 听到这里，叶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中也的落点比我们都早，再加上他又很容易被骗，应付那些阴谋诡计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太宰拖长尾音，“现在的他已经视自己为「首领太宰」的部下，也不记得有叶月小姐你这个恋人了。” 叶月如遭雷击，声音轻得仿佛踩在云上，喃喃自语地重复一遍：“不……记得……我了？” 然而，下一秒，太宰话锋一转：“不过，请叶月小姐放心，我已经把中也叫过来了。等见到你之后，有来自现实世界的刺激，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说着，太宰将手机屏幕翻过来，朝向叶月，让她正好能看到上面的消息记录—— 【太宰：中也，半个小时内，到这里来（附地址）。除你以外，我不希望见到其他任何人。这是首领的命令。】 第75章 【蛞蝓：………………】 【蛞蝓：混蛋太宰！！你故意的吧！！！把人安排到最西边去消灭敌对势力，现在又变卦要调回去？？半个小时？？？你怎么不说现在立刻马上！！等着吧！！我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你这家伙的头拧下来！！！】 第41章 几个小时前，远在日本西边的某座城市。 黑暗笼罩下的港口仓库，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正在暗中进行。交易双方，一个是关西本土的□□组织，另一个是欧洲的某异能集团。 不久前，有消息透露，盘踞在关东一带的最大异能集团港口mafia，准备借道西口岸，运送一批货物出国。 据说，这批货物装的都是外币假-钞，而且造假技术非常高明，几乎能以假乱真。一旦流入市场，必将引发不小的动乱。所以，为了避开政府的眼线，港口mafia才会放弃从横滨港口运输，改从关西运输。 得到消息的关西本地黑-道组织，纷纷动了心思。 虽然港口mafia凶名在外，已经到了让整个里世界闻风丧胆的程度，很少有组织敢主动招惹他们，但是利益面前不缺胆大之人。更何况，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港口mafia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关东，而这里是关西。 于是，在众“地头蛇”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港口mafia的这批货刚一进入关西地区，就被劫了。 一箱箱的假-钞落入不同组织手中。 其中，一些小组织都只是想趁此机会，狠赚一笔。不过，也有一些组织，想的更深远。他们准备将早前就囤积的大量假-钞，混合抢来的假-钞，全部运送到英法境内，然后，故意制造混乱，再把锅甩到港口mafia头上。最好是能引来英法政府的关注和插手，两国联合日本政府，一同对付港口mafia。哪怕不能，至少也在英法政府那里，给港口mafia记上一笔。 这样一来，港口mafia疲于应付多国政府的攻击，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将手从关东伸到关西。说不定，还能让港口mafia元气大伤，就此土崩瓦解。 “……动作快，按照老大的吩咐，今晚必须把所有货都运出去！”黑暗中，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一边催促部下加快速度，一边警惕地巡视四周。 越是接近行动尾声，意外发生的概率越大。 紧张压抑笼罩在每一个人心上。 他们既害怕又激动。害怕于事情败露后，被港口mafia残忍报复。但又激动于成功后，能够给那样一个强大又可怕的组织造成重创。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缓慢流逝。 直到最后一箱货物上船，船只安全驶离港口，都没有意外发生。 行动负责人看着远去的运输船，长舒一口气。他心想，任务圆满完成，老大也能放心了，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僵在原地。 港口的水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尸体的颈侧都被利器划开，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汇聚成一大片血泊。 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刚刚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如今全部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袭击者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竟然瞬间暗杀了十几个人！ 愤怒和恐惧先后涌上心头。 行动负责人强自镇定，赶紧环顾四周，寻找那个杀手。 忽然，一个冰冷的硬物横在他的脖颈间。 没等行动负责人反应过来，他的颈动脉就被利器划破，鲜血喷泉一般，从缺口处飞溅而出，将周围的地面染成粘稠的暗红色。 最后一个活人也成了尸体。 港口码头陷入死寂，只余哗哗的海浪声和呼呼的海风声。 就在这时，坚实的水泥地突然裂开。位于码头的仓库，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紧接着，整个框架的连接处都开始断裂。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拼着“死也要带走敌人”的决心，行动负责人使用了大范围的破坏性异能力。 地面撕裂，仓库坍塌，轰鸣声响彻港口上空。 烟尘滚滚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似乎正在朝外走来。 那是一个衣着普通、长的也很普通的男人。如果把他放到人群中，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有人注意到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却是港口mafia最厉害的杀手——「冷血」。 名为「冷血」的男人，他的右手拿着一块金属片，看上去就是随手从仓库地上捡的。金属片还沾着血迹，正是刚刚暗杀完那些港口mafia敌对组织成员的凶器。 “哈哈哈哈——！！好壮观的场景啊！喂喂喂，冷血，你还好吗？我记得你不是更擅长隐匿暗杀吗？怎么今天搞出那么大动静！” 耳麦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冷血」熟练地将音量调低，然后才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回答：“是敌人临死前的异能反扑，已经解决。” 「冷血」不是异能者，却对异能的发动特别敏感，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躲过敌人最后的垂死反击。 “哈哈那就好！我这里也快解决啦！” 听到这里，「冷血」看向远处的海面。果不其然，那艘运输假-钞的船已经调头，失控一般地在海面上七扭八拐，消失在夜色中。 显然，运输船的控制权已经易主。 那个和「冷血」对话的青年绰号「阿呆鸟」，他拥有的异能力恰好与交通工具相关，轻轻松松就夺取了运输船。现在，他正控制运输船驶向另外一处的码头。在码头上，收到港口mafia所提供情报的异能特务科，已经派人等在那里。 第76章 「冷血」和「阿呆鸟」都是港口mafia的成员，也是港口mafia青年会的一员。青年会又名「旗会」，成员都是组织内部的精英，而且都是未满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潜力无限。就拿如今的五大干部来说，其中有两人就是「旗会」的成员。 “中也！冷血！任务完成！我正在游泳回来的路上，等下哪里汇合？” “听中也的吧。他是干部，又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冷血」平静地回答。 同一时间，敌对组织大本营。 地上坑坑洼洼，仿佛被炮弹肆虐过一般，墙壁上都是弹痕。从门口到最里面组织老大的房间，一路上，随处可见被毁坏的建筑，还有被重力嵌进墙里或者地板里的守卫。 中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完成对这个敌对组织老大的审讯，拿到想要的情报。他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告诉「冷血」和「阿呆鸟」之后汇合的地点。 等通讯结束，中也轻啧一声。 “真不知道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从被派到西边来消灭敌对势力开始，中也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自导自演一出戏，把港口mafia变成被算计的无辜者，再顺势挖出敌对组织中同样拥有高超造假能力的异能者，最后连同各种证据一起作为人情卖给异能特务科。这样的操作，除了主动示好，以缓和港口mafia和政府之间的关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用处。 自从太宰当上首领，过去四年，港口mafia和政府下属的异能特务科之间，不知有多少次交锋，基本都是以前者获取最大利益为结束。像今天这样，主动示好，根本就不存在。 如今，太宰突然改变方针，怎么看都很奇怪。 除此之外，中也还有一点想不通。与“制造假-钞”相关的事，基本都是由干部之一的「钢琴家」负责，这次却专门把他派过来。 “——难道是故意支开我？” 刚想到这里，手机就传来消息加急的震动和提示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身为首领的太宰发来的。 中也点开屏幕，查看消息。 当看到“半小时内回到横滨并前往指定地点”的命令后，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拿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差一点就要把屏幕戳破。 “混蛋太宰……” 中也一边咒骂某无良首领，一边拨通电话。他憋着一肚子气，就等着电话打通，向对面输出。 然而，“嘟嘟”两声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中也：“……” 他忍了忍，重复拨过去两次，依然是相同的结局，被对面果断挂断。 终于，怒气值突破界限。 中也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本就破败得只剩半边的房间，哗啦一声，彻底沦为废墟。 “——混蛋太宰！！把人当猴耍吗？！” 中也怒骂道，同时双手并用，在屏幕上飞快打出一长串消息。等消息发送成功，他稍稍平息下情绪，然后拨通「阿呆鸟」的电话：“帮忙准备下合适的交通工具，时间紧迫，我要在半小时内赶回横滨。” 对面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阿呆鸟」惊讶又兴奋的声音：“中也，你终于决定好，要跟首领摊牌了吗？！” “什……么？” “就是你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首领的女人，这件事啊！我还奇怪，你怎么突然让我们私下帮忙找人，还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女人，原来是这样啊！在忠诚与爱情之间，中也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准备逃亡的交通工具？” “……” 面对「阿呆鸟」的连翻轰炸，中也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吐槽。他不明白，「阿呆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他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拜托过「旗会」的伙伴，帮忙找人。 这时，电话那头，「冷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阿呆鸟」，你的想法很危险。如果中也拐走首领的女人，你帮忙准备逃亡的交通工具，与背叛组织无异。当然，要是中也成为首领，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你的想法也很危险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中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然后，他解释道：“是太宰喊我回去的。——另外，我什么时候有拜托你们帮忙找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之后，传来「冷血」的说话声：“好几个月前的事，你可能忙忘了吧。一开始，我们还奇怪，你怎么会和异能特务科的人扯上关系。不过，你说那只是长得像，对方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就在不久前，「钢琴家」调查到了一些东西，我们正商量着该怎么告诉你比较好。稍等，我现在把照片给你发过去。” 「冷血」点开聊天框，将照片转发出去。他想了想，又提醒道：“你要找的人，现在应该和首领在一起。看上去，首领避开所有人，突然从总部离开，也是为了她。” 中也点开「冷血」发来的照片，瞳孔瞬间一缩。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的右手从后面紧紧地圈住女人纤细的腰肢，抬起的左手似乎在抚摸女人的脸庞。一个仰首，一个低头，黑色短发与亚麻色长发交织在一起。无比亲昵，也无比缱绻。 拍摄的地点是一个普通的巷子。由于距离和角度的问题，并看不到两个人的表情。但是，从他们的姿势和极近的距离，不难猜出是什么关系。 第77章 中也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眼神逐渐冰冷。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从心底涌出，混杂着震惊、不可置信，还有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复杂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跳进照片里去，把里面的两个人拉开，再狠狠地把某个家伙揍一顿。 第42章 在「阿呆鸟」的协助下，中也成功在半小时内赶回横滨。 他没有回总部，而是直接按照太宰的指示，前往地址上所在的高档商务住宅区。 因为一直在西方镇压敌对势力，消息难免滞后，所以中也并不知道总部近期发生了很多大事。还是在回去的路上，「钢琴家」打来电话，转告近期可能会召开五大干部会议，他才知道。 比如武装侦探社突然打上门，差点把港口mafia大楼掀翻。比如游击队长中岛敦，以及和他搭档的泉镜花被莫名其妙除名，却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其中原因无人知晓。比如身为首领的太宰治留下一纸「银之神谕」后，就无缘无故失踪。 “……太宰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中也大步穿过小区的长廊，皮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极其不好。 武装侦探社能那么轻易地攻破港口mafia大楼的防线，一方面是因为港口mafia的主要武力都不在总部。另一方面是因为首领失踪，港口mafia群龙无首。 可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连干部们也不知道首领跑到哪里去，就算有再多问题和猜测，也找不到人询问求证。 虽然「钢琴家」发现了首领的踪迹，但那是他在帮中也寻人的过程中意外碰到的。等他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已经失去首领的行踪，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线索。 现在，太宰主动联系，命令中也前去会面，还特地强调是“独自一人”，说明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所以，中也和「钢琴家」商量了下，决定暂时不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干部，一切等见过太宰后再说。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说明中也是太宰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信任？说到底也不过是好用的棋子。”中也轻嗤一声，走进刚好到达的电梯内，按下楼层键。 电梯一层层向上攀登，直到停在最高层。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中也伸手压低帽檐，走出电梯，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入户门。 这里的住宅都是商务大平层，一梯一户，完全不需要分辨门牌号。而且，从进入小区到单元楼，都有门禁和梯控，来访者是谁，户主一清二楚。 中也走到门前，视线扫过墙上明显经过改造的监控，然后静静等待。 同一时间，摄像头识别到有人靠近，主动对焦，开始人脸识别。在确认来访者的身份后，智能系统做出判断，下达开门指令。 “咔哒”一声，门从内自动打开。 中也走进屋子，身后的门也随之关上。他站在玄关处，随意扫了一圈，右边是是餐厅和开放厨房，左边被柜子隔开的应该是客厅。 透过柜子上的镂空，依稀能看到客厅里的景象。 灰色麻布面的长沙发摆放在背靠玄关的地方，正中的位置上，一站一坐两个人。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由于背对这里的原因，并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被编织成鱼尾形状的亚麻色长发。站着的年轻男子，他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衬衫袖子卷起到手肘，恰好露出缠满绷带的半截手臂。 中也一眼认出那就是太宰。他皱紧眉头，正准备换下鞋，绕过玄关，去到客厅，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太宰不知说了什么，忽然俯下身，贴近那个女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进，过程中，女人没有表示出丝毫抗拒的意思。 站在玄关的位置，只能看到两个人发丝相缠，近到不能再近。 隐隐约约，有可疑的声音传来。 中也再清楚不过这代表了什么。尽管他不像太宰那样感情经历“丰富多彩”，也对此兴致缺缺，但这不代表他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一窍不通。 脑海中再次闪过「冷血」的提醒，还有「阿呆鸟」说的那些话。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那张照片上的画面重叠。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比单纯的图片冲击力更大。 理智的弦，顷刻间崩断。 对首领的忠诚也好，黑手党守则也好，竟全部失去作用。 “砰——” 一声巨响。 玄关处已经不见中也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向下塌陷的大坑，以及被轰出一个大洞的柜子。 沙发前，察觉到危险逼近，太宰治本能地向下一蹲，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飞踢。 眼见攻击被躲过，中也轻巧落地，身姿灵活地迅速回身，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击。 却在这时，他的视线越过太宰，不期然，与太宰身后那个女人的目光对上。 无数记忆冲破封锁，涌进脑海。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记忆。不，准确来说，这才是他的记忆，而之前的那些，全部是这个世界强加给他的东西。 中也蹲在原地，单手扶住发胀发疼的脑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刚抬起头，就看到叶月不知何时从沙发上离开，蹲到了他面前。 “中也，你还好吧？”叶月的眼神满含关切又小心翼翼。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恋人，却又出于某种顾虑，最终收回了手。 第78章 “我没事。”中也仔细打量叶月，右手下意识地伸出，将挡住恋人视线的鬓发捋到她耳后，“你呢？你和太宰又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话语，被扑进怀中的柔软躯体打断。 “太好了……如果中也你没有记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中也微微一愣，立刻抱住叶月，然后带着她一起，站起身。两人静静地相拥，直到叶月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分开。 这个时候，中也才注意到，那个可疑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他顺着音源看过去，目光锁定在茶几上的小型播放设备上。 伸手，将设备拿起来，用力捏碎。 耳朵瞬间变清净。 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使不清楚整件事的细节和始末，中也差不多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和目的。 在被拉进「书」内世界后，可能是待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他的记忆被这个世界「中原中也」的经历覆盖。不仅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和来处，还忘记了叶月的存在。 所以，为了让他能想起来一切，太宰才会设计这么一出，来刺激他想起一切。估计连被「钢琴家」发现踪迹，拍下那张照片并被他看到，都在太宰的计划中。 但是，尽管如此—— “混蛋太宰！你绝对是故意的吧！”中也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宰，“仗着有首领身份，一会儿说，想吃新鲜捕捞上来的雪蟹刺身。过几天，又说没有石川县特供的清酒，就失眠到一整晚睡不着。像叫服务员一样，把人支使来支使去。你这家伙绝对是乐在其中，所以拖到现在才把我叫醒。” 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中也就感觉吃了狗屎一般恶心。若不是有叶月在，他早就不顾形象地冲上去，好好和某人算一算总账。 “怎么会？我这都是为了努力扮演好「首领太宰」。”太宰耸耸肩，果断把锅推给这个世界的自己，“如果有人发现端倪，瑟琳娜就会注意到，我没有受到这个世界的影响。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中也半信半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直觉告诉他，太宰肯定还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就在这时，叶月略显迟疑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两人的对话：“太宰先生应该很辛苦吧。” 中也和太宰齐齐看向叶月，脸上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叶月抿抿唇，组织了下语言，说道：“瑟琳娜将你们拉进「书」内世界，就是为了逼我主动放弃人类身份，回归「书」。当所有人都忘记我，当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真的会绝望吧。” 不仅如此，到那个时候，她估计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中也以及被牵扯进来的其他人，一起安全送回现实世界。至于这么做之后，她会是什么结局，谁也不知道。 叶月怕中也会担心，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瑟琳娜会用尽一切办法，篡改记忆，让被拉进来的人迷失在这里。中也如此，太宰先生应该也一样。然而，太宰先生你好像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当然，我不是在怀疑太宰先生的能力。只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书」的力量，更清楚瑟琳娜的手段。太宰先生能时时刻刻保持清醒，还不被瑟琳娜发现，我想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幸福使人沉湎，痛苦使人清醒。这是不久前，太宰对叶月说过的话。如果说「幸福」代表的是这个「书」内世界，那么「痛苦」是否就代表保持清醒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那么太宰又是用什么样的「痛苦」来对抗瑟琳娜编织的「幸福」？ 叶月不得而知，但那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太宰愣了一瞬，勾起唇角，露出有点无奈的笑。不过，很快，这抹笑就被稍显夸张的自得表情取代：“哼哼哼，还是叶月小姐明事理。不像某只蛞蝓，完全看不到别人的辛劳付出呢。” 回应太宰的是一声不爽的轻哼。 中也懒得和某人再浪费时间下去。他拉着叶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微微一抬下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已经有破局的办法了吧。” “当然，”太宰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椅上，“不过，关键还要看叶月小姐。追根到底，叶月小姐才是「书」，而瑟琳娜只是「书」的影子。影子触碰不到本体，更困不住本体。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局面，是因为瑟琳娜接触到「73」和石板，并融合了与之相关的部分力量。” “「73」和石板？”叶月心下一惊。她想到进入御柱塔后，就和她断开精神连接的蒂雅，不免生出担忧的情绪。 “准确来说，应该是白兰和比水流。”太宰解释说，“瑟琳娜还做不到直接干涉世界基石，她只能通过王权者和指环持有者来达到目的。这也是她能将现实世界的人拉进「书」内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对瑟琳娜来说负担也很大。她现在应该化成这个世界的「书」，躲到某个地方去了。只要找到她，就能找到与外界连接的通道，回到我们所在的世界。” 叶月摇摇头：“不需要找到瑟琳娜。我已经试过用「书」的力量去打开通道，但失败了。在「书」之外，还有无数可能性延伸出的投影世界，要想找到回去的路，必须穿越这些世界。运气不好，就会迷失其中。甚至，还可能被瑟琳娜从背后偷袭，彻底陷入「书」中，再也出不来。” 第79章 对此，太宰早有预料，他说：“叶月小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首领太宰」是在偶然接触到刚从「书」变成人形的瑟琳娜，获得所有世界的记忆，才创造了这个相对美好的世界。” “你是想说……异能力「人间失格」的无效化能够对「书」起作用，从而解决我担心的那几个问题？” 太宰点点头：“等到达瑟琳娜的藏身地后，我会同时触碰她和叶月小姐你。在「人间失格」的异能效果下，就不需要担心瑟琳娜的偷袭。同时，有「人间失格」的变相保护，叶月小姐也能安心穿越无数投影世界，打开连接到现实世界的通道。” 叶月垂下视线，内心纷乱如麻。 ……要相信太宰治吗？ ……要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他身上吗？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握住叶月放在膝上的手。隔着一层黑色皮手套，指尖和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一点点抚平她的不安。 “喂，太宰，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中也，我们曾经搭档那么久，你应该最清楚。” 叶月看看表情变严肃的中也，再看看难得认真回应的太宰，那些忐忑和犹疑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她回握住中也的手，心中有了决断。 “太宰先生，那之后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第43章 地上的积水许久没人清理，泛着一层可疑的油膜。 垃圾堆成一个个大袋子，随意地放在街角巷边。其中一个，不知是袋口没有扎紧，还是被老鼠啃破，垃圾散落一地，吸引来成群结队的乌鸦。 阴暗潮湿，脏乱无序。 这里是横滨的偏僻处，早前曾经聚集大量的无身份之人、偷渡者以及罪犯，几乎每晚都能听到枪击械斗的声音。有时候，还会看到身穿黑西装的人，或者是雇佣兵打扮的人，带着受伤的同伴，前往位于巷子深处的诊所。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诊所荒废，这里聚集的人也渐渐变少。直至现在，除了实在没处可去的流浪汉，鲜少有人会踏足。 “……那个诊所是森先生开的。在还没有当上港口mafia首领之前，在还没有成为前代首领专属医生之前，森先生都在这一片区域活动。周围的各个组织和势力，不管有多大的仇怨，只要到了「森氏诊所」，都必须安安分分的。毕竟，谁都不想得罪能救命的医生。”太宰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向跟着后面的叶月和中也两人介绍。 “你带我们到这，意思是瑟琳娜就躲在这里？”中也面露狐疑地问道，同时不忘关注叶月那边的情况，及时帮她挡开沿路的障碍物。 “没错。”太宰轻轻一跳，跃过路中间的一个小水潭。 “她真的会躲在这里？”中也环顾四周，心中的疑虑更大。这里既没有错综复杂、适合藏匿逃跑的地形，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不像是暗处有人守卫的样子。 空门大开，完全不设防御。 是相信绝对不会有人能找到这里？还是就算被找到，也自信能将闯入者阻拦在外面？ “因为一般人想不到会是这里。”太宰推开最外的铁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八年前，森先生在路边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把她带回诊所救治。那个女孩就是刚刚从「书」转变成人类的瑟琳娜。也是在这间诊所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和瑟琳娜相遇，意外得到所有平行世界的记忆，最终成为了现在的「首领太宰」。” 铁门后面是一片宽敞的空地，看上去是用来停车的地方。再往后，是一栋三层小楼，入门的地方挂着一块招牌，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诊所”两个字。 太宰熟门熟路地绕到诊所的右边，那里有条一人距离宽的小路。他站在路口，转身对还在空地上的叶月两人说：“前门堆有很多杂物，森先生走之前还落了锁，走侧门会更近也更方便。” 对于太宰来说，有没有锁其实都一样，关键还是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就怕门打开，东西全砸下来。 谁知道森先生都在里面堆了些什么。 就算有中也在，也不可能在瞬间触碰所有东西，并施展异能力。 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物品或者药品，就得不偿失了。 “侧门旁边就是病房区。从那里进去，就能找到瑟琳娜。”太宰一边说一边转动把手，却发现门被上了锁。他右手指尖一动，变出一根铁丝，熟练地开始敲门。 铁丝伸进锁孔，轻轻拨几下，门便开了。 太宰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身后的两人先走。然而，当中也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站在门内的叶月，以及被挡在门外的中也，两人齐齐看向太宰。 “等行动开始，瑟琳娜必定会发现异常，出手干预我们。所以，需要有人守在外面，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番考量不无道理，只不过—— 中也看向叶月，以眼神询问她的想法。 在叶月点头同意，并回以没问题的笑容后，中也重新将目光转向太宰。 “混蛋太宰，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把她交给你。” “放心吧，搭档，我会把叶月小姐安全带回来。” 无需再多言语。 中也转身，向前两步，走到台阶下站定。 第80章 漆黑背影，坚毅有力。只是随意地往那里一站，就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没来由地让人相信，有他在，任何敌人都休想从这里通过。 太宰收回目光，关上门，和叶月一起前往瑟琳娜所在的病房。 一门之隔，两处战场。 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回到属于他们的现实世界。 - 森氏诊所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只简单地划分为门诊区、手术室、病房区这几块区域。病房区与走廊用一扇门隔开，旁边就是诊所的侧门，所以叶月和太宰只拐个弯，就到了病房区。 推开病房区的那扇门，门后光怪陆离的景象映入眼帘。 从天花板到墙壁，从白色布帘到病床，所有物体都被一列列泛着异能光芒的文字覆盖。不仅如此，还有文字从地板上凭空冒出，最后没入天花板，生生不息，永不停歇地滚动。 在房间的正中心，是一个向下塌陷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无人知晓那后面有什么危险存在，又会通往哪里。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瑟琳娜使用「书」的力量时，产生的异能效果。 叶月收回视线，正准备走进去，却被太宰拉住。 “失礼了，叶月小姐。再往前就进入瑟琳娜的能力范围内，为了避免出意外，我需要一直握住你的手腕，以确保「人间失格」始终处于发动状态。希望你不要介意。” 叶月垂眸，她能感觉到，扣在腕间的那只手，仅有五指的指腹接触到她的皮肤，而掌心则刻意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样一来，既能满足异能使用的条件，又不会太过逾距，引人反感。 太宰的绅士，让叶月生出些许好感，多少打消了之前“情敌事件”积累的偏见。她点点头，表示不介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踏进陷入异变的病房区。 感知到有人闯入，那些异能文字全部自发地开始攻击叶月和太宰。 然而，刚一触碰到两人的衣角，「人间失格」的无效化立刻发动，那些文字全部失去了效用。 就这样，在太宰的护送下，叶月轻松抵达位于房间中心的黑色漩涡处。 “这后面通往的应该就是「书」外，连接无数平行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空夹缝。我会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回去的路这件事上，剩下的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最后交代一句，叶月闭上眼，将精神力全部灌入黑色漩涡中。 「咚——」 整个「书」内世界猛然一震，发出颤动灵魂的亘古声响。 余韵回荡，久久未散。 太宰回头，看向诊所外的方向：“差不多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震得整栋诊所小楼都跟着摇晃起来。 爆炸发生在两扇门相隔的诊所外。 等到烟尘散去，露出对峙的两方人马。一边是将所有枪弹炮击和异能攻击全部挡下的港口mafia「重力使」中原中也，另一边则是—— “……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们。” “……不，应该说，果然是你们。” 中也站在被他的重力异能压塌的巨大深坑中，视线一一扫过对面的五个人。 这堪称戏剧性的一幕，毫无疑问，定然是瑟琳娜的手笔。 “其他人也就算了……喂，「外科医生」和「公关官」，你们一个不待在后勤医疗部，一个不去宴会酒席上给组织维系人脉，怎么都跑到前线来了！不会以为靠人数就能赢过我吧！” “毕竟是首领的命令，大家也没办法。”回答中也的是站在最前方的「钢琴家」。他与中也同为干部，又是「旗会」的创始人，理所当然被指派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哦，是吗。”中也嘴上附和，心里却很清楚，这绝不可能是太宰的命令。也难怪太宰要他留守这里，因为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事先说明，”中也抬起一只手，盖在帽子顶，周身泛起异能力的暗红色光芒，“哪怕面对的是你们，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战斗一触即发。 「钢琴家」露出了然的笑容，发动异能力。同时，他藏在袖子中的电动螺旋机括开始运转，随时准备射出坚韧的碳素钢线，再与异能力相互配合，割断敌人的喉咙。 与此同时，「阿呆鸟」和「公关官」也发动了异能力。 「冷血」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中也，果断向后退开一步，远离战场。他不是异能力者，擅长的也是暗杀。刚才，趁中也不备，他已经行动过一次，结果不出预料地失败了。 跟随五人一起来的那些组织普通成员，也默默远离战斗核心区域。 下一秒，多个异能效果相互作用，碰撞出耀眼的白光。 诊所四周瞬间被发光的文字覆盖。 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巨大爆炸声，引得半径数百米内的地面和房屋都在震颤不止。 第44章 “——嗯，来的应该是「旗会」。” 太宰看向侧门的方向，屈指抵唇，若有所思。 一堵墙，两扇门。 外面爆炸连连，里面一片安静。在经历枪林弹雨和各种异能力的轮番轰炸后，这个诊所小楼竟然还没有倒塌，意外的特别结实。 叶月的灵魂已经进入时空夹缝，去寻找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病房区内，只剩下太宰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等待结果。 第81章 收回目光，太宰弯起唇角，鸢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冷。 “那么，「你」会安排谁来，对付我呢？” 这时，诊所正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大量物品坠落的声响。 有人从那边破门而入了。 太宰看一眼身旁的叶月，见她神色平静，显然是进展顺利，于是交换了握在她腕间的手，转身正对向那扇病房区唯一的门。 闯入者身手老练，也极其谨慎。从破门的动静传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脚步声或者其他细微声音传来。 就好像暗夜中潜行的猫，每一步都踩在环境音上，完美隐藏自身的行踪，无声无息，悄然接近。 太宰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门把手轻轻转动，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闯入者双手握枪，冲入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站在房间里的黑发青年。 相似的场景重现。 太宰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笑容逐渐消失。即使早已预料到眼前的一幕，当真正面对时，依然不可避免地心脏一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不得不承认，瑟琳娜这一步棋走的确实好。 太宰收敛情绪，对上闯入者诧异的视线： “果然是你，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之一。几周前，他为了解救后辈，与名为「太宰治」的港口mafia首领进行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现在，为了侦探社同伴的安危，他只身来到这座废弃的诊所，没想到遇到的还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黑发青年，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打扮，都与港口mafia首领一般无二。然而，他身上的气质，却与那个「太宰治」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这个房间也很奇怪。还有太宰治身旁，那个背对着门、对周遭一切都没有反应的女人，也很奇怪。 织田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也只是握紧手中的枪，问出心中的疑惑。 “……港口mafia的首领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绑走芥川和孩子们的？” 太宰微微一愣，有点哭笑不得。他并没有回答织田的问题，而是说：“织田作，我们打一个赌吧。五秒后，你会主动放下手里的枪。” ——五秒？为什么是五秒？ 织田刚刚生出疑惑的情绪，下一瞬，异能力「天衣无缝」被动触发，预告五秒后的未来：他会因为全身麻痹，松开手里的武器，瘫倒在地上。 从预知未来到未来应验，这个时间差非常短，但对曾经是顶尖杀手的织田来说，足以做出任何反击。 抵在板机上的食指向里收紧，只要轻轻按下，子弹就会在一瞬间击穿对面男人的脑袋。 五秒过去，子弹破膛的声音没有响起。 织田的双手失去力气，五指松开，手枪跌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紧接着，他便如同无骨鱼一般，滑落跌倒，最后只能依靠门框的支撑，才避免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太宰看向织田，语气轻快地说道：“织田作你的异能力，能够预知未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危险，时间大概是五秒到六秒。所以，我在正门那边，还有进入病房区的门把手上都做了点手脚。只有从正门闯入，然后打开病房区的门，才会中招。这样一来，当异能力「天衣无缝」预知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说起来，这个点子还要感谢安吾提供思路呢！” 织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心里却装满了惊讶和疑惑。曾经的杀手生涯，让他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格，像“异能力的具体效果”这样隐秘的事，只有得到他信任的极少数人才知道。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港口mafia的情报收集能力已经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最后那句话，说的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政府和港口mafia？ 疑问越多，越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到最后，就变成了无言的沉默。 织田静静地听着，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一声亘古的钟鸣猛然敲响，震颤灵魂，引来大地、海洋和天空，乃至整个世界的震动。 太宰愣了愣，后知后觉，不动声色地将脸上过分外露，以至于有点孩子气的表情收起。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叶月，还有开始出现变化的四周环境。 “看来是成功了。” 回去的通道被找到并打开。 连带着，「书」内世界和现实世界也有了短暂交汇，不同建筑、不同地点、不同景色相互重叠的奇特景象也因此出现。 而在这两个世界之外，时空的夹缝里—— 瑟琳娜站在虚空中，神色平静地准备迎接属于她的结局。 叶月静静地看着瑟琳娜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向前走去，走到了瑟琳娜的身边。 四周是无垠的星空，浩瀚的宇宙。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生命，在这里都显得无比渺小，微不足道。 “我失败了。”瑟琳娜忽然开口，“不久的将来，「书」内世界会迎来崩溃，而我也会随之消失。很遗憾，最后也没能纠正那个错误。” “事到如今，你依然觉得我的诞生是一个错误。” 瑟琳娜摇摇头：“不是你，是我。” 叶月疑惑地转过头，等待瑟琳娜的解释。 第82章 “在那间病房，第一次睁开眼，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我触碰了他。这是一切错误的开始。迷茫之时，心性尚未长成之时，就被迫接受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经历和情感，所带来的唯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精神失常，人格毁坏。是我的诞生，将他推向绝望与死亡的结局，所以必须要纠正这个错误。” 瑟琳娜并没有说那个少年是谁，但叶月清楚，她说的是「首领太宰」。 “可是，有人曾经对我说，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能衍生出这一个相对美好的世界。” 瑟琳娜不为所动：“因为那个人是太宰治。站在他的角度，自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更何况，他说这些话，也是不希望你输给我。如果这不是一个‘错误’，那人人都可以获得平行世界的记忆，这样一来，世界岂不是乱了规则。” 叶月不再说话。有时候，她会觉得，瑟琳娜有点像过去的自己。只有理性，没有情感，如同一台按照既定规则运转的冰冷机器。 拥有人类的外表，却没有人类的灵魂。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织田，遇到了中也，逐渐感受到爱与喜悦、离别与痛苦，拥有了喜怒哀乐。 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开始缩小，提醒时间已不多。 叶月转身，不再逗留，朝着通道的方向跑去。 行至中途，有片刻犹豫，又停下脚步。 她微微侧头，留下一句话后，才进入通道，身影消失在黑色漩涡中。 “——或许，未来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 两个世界的流速不同。 在「书」内世界已经过去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而现实世界才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 此时，天边刚刚冒出鱼肚白，初日的阳光落下一道分界线，将世界划分明暗两半。 叶月回到现实世界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黑夜已过，黎明破晓。 虽说自然景观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事情尘埃落定后，恰好看到此情此景，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预兆。 叶月收起思绪，环顾四周，开始寻找中也的踪影。 循着两个世界交叠的奇景向前走，在临近海岸线的公园附近，找到了站在树下的赭发青年。他的周围，依稀还能看到几个人的身影，或跪着，或脱力躺在地上。 初升的太阳正好照射到这里，光影分界线一点点从赭发青年的脚下推过，将他与那些人影划分在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等叶月走近，阳光已经向前推进一大片区域，而那些人影也消失不见。 “——中也！” 赭发青年闻声回头，转身朝叶月走来，黑色的长外套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 两人在路中间相会。 “……刚刚那些人是？” “是我珍视的同伴与朋友，曾经给予我很多帮助，如今都已经长眠地下。能在「书」内世界再遇，也算一种幸运吧。” 听到这，叶月主动伸手，牵住中也。 中也回握住她的手，嘴角扯开一抹笑：“他们也知道你。临走前还说什么，很遗憾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只好提前送上新婚祝福。哼，搞得好像真有这样的机会，我就一定会邀请他们一样。” 叶月静静地盯着中也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中也。” “嗯？” “所以，你这是在变相求婚吗？” 中也一愣，下意识想否认，强烈的求生欲立刻向他发出示警，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压回肚子里。 这个时候，不管回答“是”或“不是”，都不能真正传达心意。 认真思考，斟酌再三，诚恳开口。 “除你之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和谁共度余生。只是，现在求婚太过仓促，也不够尊重你。至少也要探明你的心意，确定你已经做好准备，然后好好策划求婚的地点和场景，钻戒、鲜花也不能少……再怎么说，都要让你感动喜悦到落泪才行吧——呃？” 中也说着说，不经意一瞥，发现叶月的双眼不知何时竟晕开一片水光。他心下一惊，以为是自己讲错了什么话。 “……已经……已经感动到落泪了！” 叶月抬手抹去眼角泪花，表情认真道：“中也的心意我收到啦！我也只想和中也共度余生！我们现在就去登记结婚吧！” 说走就走，叶月立马拉上中也，就要回家拿证件，前往市区役所。然而，没走几步，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迫使她停下脚步。 叶月转过头，对上的就是中也略显无奈的眼神。 “先别急，等我去和boss说一声。办婚礼、请婚假和度蜜月，这些都要提前把时间占下来。” “嗯……好吧。” 就这样，叶月反被中也拉着，向港口mafia大楼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对了，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太宰先生呢？” “……不用担心他，我们都能安全回来，太宰那家伙肯定也没事。” 同一时间，海滨墓园。 世界的短暂交错，带来的不仅有光影绚烂的奇景，还有突然涌入脑海中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随着时间流逝，织田身上的麻痹效果有所缓解，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环境，最后落在大树底的那座墓碑上。 第83章 “那是……「我」的墓？” “没错，那是这个世界织田作的墓。” 得到太宰治肯定的回答，织田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果然如此”，就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触。说到底，不管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身上发生过什么，又与哪些人接下不解之缘，都与他无关。 纵使拥有相同的名字和身世，拥有相同的灵魂，不同的经历也注定了他们只能算两个人。 “织田作你不用太在意。现实世界是现实世界，「书」内世界是「书」内世界。这里发生的一切本就与你无关，也没有理由把你牵扯进来。” “但是，你很难过。” 太宰微微一愣，看向站在阴影中的织田。 “朋友难过，没道理置之不理。如果难过的来源是我，那更没道理置之不理。我想，换做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太宰收回目光，露出有点无奈，又有点安心的笑：“「人是为了救赎自我而活着」，这个世界的织田作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书」内世界的太宰治，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迫接受不属于他的记忆，不属于他的情感。不仅如此，还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现实世界的一个投影，随时会消失的投影……” 迷茫变绝望，向死而生变成一心求死。 热衷自杀却并非对生命丧失希望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十四岁，留下的是一个怀抱着“必须要拯救织田作”这一愿望的执行机器。甚至于，连这个愿望都不属于他，而是无数「太宰治」加注在他身上的执念。 唯独「死亡」这件事，是属于他的，是他能选择的。 但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他的人生也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我明白了。”织田没有任何犹豫。 不需要更多言语。 太宰治了解织田作，就像织田作了解太宰治一样。哪怕在一切回归正常后，两人短暂相遇的记忆会被淡化抹除，于此刻埋下的种子也不会消失。 光与暗的分界线已经移动到织田脚下，分别的时刻到了。 太宰没有留恋地转身，挥挥手，以作告别。 织田看着黑发青年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但他实在不擅长这些，思来想去，最后补了一句—— “欢迎加入侦探社，太宰。” 黑发青年停住脚步，侧转过身。 阳光照射下，两个世界交叠的重影一点点消失，织田的身影也开始化为光点。 一句祝福，从风中传递过来。 “你也是，欢迎加入侦探社，织田作。” 第45章 半年后，东京苇中学园。 刚结束本学期最后一节意大利语的授课，叶月抱着教案走出教室，迎面就碰到了同样结束德语课程的白银之王威兹曼。 准确来说，应该是前白银之王。 在离开「书」内世界的时候，「书」内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道打开，两个世界出现短暂的交汇。借助这个短暂的交汇，「73」和石板分出部分力量，形成投影，最终与「书」的投影组成稳定的三角结构，支撑「书」内世界的运转。 石板分出的力量来自王权者。这样一来，「书」内世界不会再因为基石的不稳定，走向崩溃。王权者们不再是王权者，成功“卸任”，未来不用再担心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哪一天会坠落。 除此之外，之前因为瑟琳娜动用「书」之力而被改变的现实，全部恢复原样。“意外死亡”的异能特务科长官种田山头火，以及“病故”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都活了过来。 这样的结局，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叶月收回思绪，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威兹曼先生。” 意大利语和德语课程都是小班化课程，每周的课不多，上课时间也恰好分开，所以两人很少有机会碰到。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前在御柱塔。 “日安，叶月小姐。” 威兹曼转过身，银发浅眸，面孔年轻，完全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虽然石板的力量已经从身上消失，但是停滞的时间并没有因此加速流动，他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一样，慢慢变老。 “这段时间，我花了点功夫研究德累斯顿石板，初步得出了一个能够让世界基石的意志脱离原载体，短暂附于其他载体的方案。正想让叶月小姐你帮忙看一下。” 威兹曼从教案底下抽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实验报告，递了过来：“如果能成功，叶月小姐你的朋友们或许就能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于这个世界。” 经历过「瑟琳娜事件」后，叶月很担心，蒂雅和谢匹拉有一天会再出什么意外而失联，甚至直接消失。尽管蒂雅和谢匹拉都不在意，但她做不到。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在御柱塔上偶然提起，威兹曼就记在了心里。 “真的很感谢你，威兹曼先生。” “哈哈，不用客气。毕竟，石板的意志融合了一部分蒂雅的记忆与性格，出于私心，我也不希望她消失。” 说到这，威兹曼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叶月小姐今天也准备在教职工食堂吃晚饭，再下班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这几天，neko念叨了好几次，说已经吃腻小黑做的饭，所以我们晚上打算出去吃。” 第84章 neko，真名雨乃雅日，是一个拥有变猫能力的异能者。小黑，全名夜刀神狗朗，曾经是前无色之王的氏族成员。两人机缘巧合下，与威兹曼结识，成为他的氏族成员。后来，王权者的力量消失，他们就跟着威兹曼一起，以学生的身份住进了苇中学园。 “不用了，谢谢，我今天打算回家吃。”叶月拒绝了威兹曼的好意。 “中也先生回来了？” “是的呢。” 威兹曼了然地点点头，开玩笑说：“那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免得中也先生等急了，直接闯进学院里来。” 叶月想起几个月前，因为和前王权者们讨论事情到忘记时间，中也差点又闯一次御柱塔的事，脸蛋一红：“他不会的。” 威兹曼笑了笑，没再打趣叶月。 两人互相道了别，就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 苇中学园的大门和学园岛之间隔着一条非常宽的河川，学生和老师们日常上下学都需要乘坐专用电车，才能通行。 这个时间点，学生还没有放学。 所以，当那辆从颜色到外观都非常拉风，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机车停在学院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瞩目。 熄火，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很好，没有迟到。 中也满意地收起手机，下车，倚在一旁，等待叶月下课放学。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 很快，叶月就从闸机那边刷卡出来，朝这边走过来。 “这就是「阿呆鸟」送你的那辆车吗？”叶月走到近前，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机车。前段时间，在听中也讲述他和「旗会」之间的故事时，她就知道有这么一辆车，只是今天才算见到实物。 “嗯，要试试吗？” “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中也抬手压了压帽檐，跨上机车：“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月心生疑惑，但没有多问。她坐到机车的后座，把装有教案和实验报告的挎包放到胸前，然后抱紧中也的腰。 油门的轰鸣声响起。 机车如离弦的箭飞射而出，载着中也和叶月两人，朝横滨的方向驶去。 沿着高速公路行驶，跨越两座城市，再一路向西。道路两边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都市向偏僻乡野切换。 随便扫一眼，就是枝繁叶茂的大树，连成一排。更远的地方，还有木质结构的低矮房屋。 最后，机车停在一座木制小楼的附近。 叶月从背后探出身子，一眼就看到小楼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的是—— “诊所？” 中也点点头：“这里住着一对夫妻。丈夫是私人医生，曾经当过军人，还兼任议会议员。妻子则是上流阶级的士族出生。据说，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死了。这个孩子因为异能力的特殊性，被军方所属的实验机构用于研究特异点的母本，制造出了「荒霸吐」……” 听到这，叶月已然明白：“所以，我应该叫他们——「父亲」和「母亲」？” 中也一愣，失笑出声：“只是想着，一定要带你来一趟，关于我身世和来历的最后一个秘密。至于所谓的「父亲」和「母亲」——” 搭在把手上的指尖轻轻敲击两下。随着这一动作，那枚隔着一层皮质手套、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不需要，也不重要。” 此时，有袅袅炊烟从小木楼里升起，隐隐约约，还飘来一股诱人的饭香。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 中也侧转过身，和叶月耳语几句，然后调转车头，朝着回家的路驶去。 “……对了，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国内国外都行。我向boss申请了一段时间的休假，已经通过，大概能有两周的假期。” “咦？这么突然吗？”叶月思索了下，最近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更觉得疑惑。 “嗯，之前的蜜月旅行不是被复仇者们搞砸了吗？所以就想重新再安排一次。”说到这，中也就来气，“也不知道他们那些复仇者监狱的管理是怎么当的，处理个劫狱事件，都能搞得一团乱……” 回想起那段经历，叶月也很无语。 复仇者的首领百慕达拥有空间跳跃的能力，借助这个能力，复仇者监狱的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更一次。谁能想到，他们这一次的位置变更，正好撞上出国度蜜月的叶月和中也。 好巧不巧，位置变更完，还碰上了来劫狱的。对方也是个空间系异能者，自称是魔人费奥多尔的好友，还是专门来杀费奥多尔的，结果干的却是劫狱的事。 就这样，两方人马干了一架，把周围的景观建筑、自然风貌全部毁得一干二净。最后，是忍无可忍的叶月出手，才提前结束这场大战。她把劫狱的人交给复仇者，没有接受复仇者的道谢，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把劫狱的和被劫狱的全部按照“最高规格”，关进最底层的水牢。 回忆结束，叶月想了想，说：“去北海道吧！这个季节，正好能看到雪景，还可以滑雪，在雪地里泡温泉。” 国外暂时不考虑，她的心理阴影还没完全消除，就怕再出什么意外。 “好，那剩下的我来安排。” “嗯嗯，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第85章 “什么事？” “我怀孕了。”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高速行驶的机车猛地停下，靠在路边。 中也回过头，满脸懵逼：“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我说？北海道的事要不要缓一缓？我听说，怀孕前几周都很危险……” 叶月静静地看着中也故作镇定的模样，没有说话。到后面，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中也回过神来，尴尬地压低帽檐：“咳咳，那个……” “是真的，也就前两天才知道，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至于北海道，没关系啦，只要注意安全，不参加危险刺激的活动就行。” “啊？哦……那滑雪肯定不行。” “嗯嗯，都听你的！” 之后的路程，因为担心叶月会有什么孕期反应，中也刻意放慢了车速。 这样的速度不快不慢，连迎面而来的风也变得温柔。 叶月环紧身前人的腰，心中被幸福涨满。 “中也。” “嗯？” “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赭发青年弯了弯唇角：“那也恭喜你，终于实现愿望，要当妈妈了。”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