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寡妇,但万人迷》 第1章 [穿越重生] 《普通寡妇,但万人迷》作者:菊子鸟【完结】 本书简介: 你穿成一个刚死了丈夫的新寡妇人。 原身刚在丈夫灵位前虐待了体弱多病的小叔子。 你穿过来后,正好对上小叔子阴冷憎恶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 你看了看手里的作案工具:...... 百口莫辩时,恰逢凶神恶煞的债主带人上门讨债,你一介妇人,柔弱无依,身无分文,拿什么还钱? 债主面目邪肆张扬,挑剔地打量你寡淡至极的脸,嫌弃又轻蔑,他讽刺说把你卖到勾栏院里估计都没多少生意。 作为爱情骗子,你冷静地打量债主,决定勾搭他逃债骗财,再狠狠甩了他。 . 【骗局一】:长相普通的寡妇和偏执疯狗债主 【骗局二】、身世凄惨的卖茶姑娘和有钱人家的傻白甜暴娇少爷 你仙人跳小少爷后,他意外发现你的真面目,气得骂你是丑八怪,是骗子,他本该狠狠教训你一顿,可小少爷却一边嫌弃,一边娇羞地躺在你怀里,哭着说下不为例,他勉强委屈一下自己,说你要永远喜欢他,不可以始乱终弃。 他好像更黏人、更喜欢你了。 【骗局三】:让所有世家子弟趋之若鹜、求而不得的青楼女子和清冷淡漠、公正无私的刑部侍郎 京城的权贵子弟接二连三出事,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从未踏足青楼的刑部侍郎亲自来青楼调查。 后来,光风霁月的白玉郎君有了瑕疵,他不仅包庇你的罪行,还欲为你赎身,甚至要娶你。 你假意答应,准备跑路时,你两个前任突然出现…… 【四】、你受魔教教主雇佣,他让你去勾引他那个表里不一的和尚哥哥,让他破戒。 【五】、你完蛋了,你被暗恋你的病娇教主抓起来了 你看着白发红瞳,浑身缠满白布的教主,禁不住浑身打冷颤。 他像一条危险恐怖的美艳白蛇,摸你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他冰冷刺骨的皮肤温度,阴湿滑腻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皮肤触感,好像没有长骨头。 你甚至怀疑他身上长了白色的蛇鳞,就没遇到过这种不像人的人。 【小剧场:你被迫与他睡在黑黢黢的棺材里,他没骨头似的缠在你身上,他埋头在你颈处,痴笑说:你好香。 你在思考:怎么甩掉他。】 …… ps: 1、女主:一个不知道什么属性的缺德爱情大骗子,马甲叠叠乐,很多属性都点满。 2、苏文,万人迷,第三人称,阶段 1v1 3、 可以当有联系的单元剧看,后面才有修罗场。 4、男配身心唯一,单箭头女主。 5、女主没有心,缺点不少,坏得有原则,开放式结局。 6、架空,大杂烩。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轻松 万人迷 主角视角祝荷多如牛毛 其它:【防盗60%】 一句话简介:平平无奇女骗子 立意:自立自强,奔向美好生活。 第1章 卷一 穿成恶毒寡妇【修】 祝荷是个爱情骗子。 也许骗子注定不得好死,在她圈钱跑路时,新鲜出炉的前男友开车把她撞死了。 —— 再挣眼时,祝荷被光刺得下意识闭眼。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光,视线渐渐清明,祝荷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双阴冷憎恶的眼神。 祝荷怔愣,她再熟悉不过这种眼神,是恨不得掐死她的目光。 跟她前男友看她的眼神有过之而不及。 对了,她不是死了吗?被该死的疯子撞死了,想到这,祝荷一口气憋在胸口,全身发抖。 她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和黄金,就这样没了...... 祝荷闭了闭眼,心痛到无法呼吸。 忽而,料峭寒风透过缝隙窜进来,祝荷后知后觉回过神,这才找回注意力,看清躺在地上的瘦弱少年。 黑发委地,略显脏乱,发丝半遮住他的脸,依稀可见少年面黄肌瘦,嘴唇惨白。 外罩单薄的灰白色布衣,布衣包裹着他干瘦如柴的身形,露出的一截手腕皮包裹骨,嶙峋瘦削,如同破败的柴火棍,散发出湿冷腐烂的味道,五根外露的手指头俱渗出血。 祝荷还察觉少年气息微弱,神色漠然阴翳,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像阴沟里的一摊要死不活的烂泥,偏眼神阴冷,汇聚恨意,死死瞪着祝荷。 祝荷莫名心口一跳,盖因弄不清楚情形,她迅速将前尘往事抛之脑后,从而冷静下来。 他是谁?为什么如此看她? 这里又是哪里? 祝荷带着疑惑环顾四周。 近处一张正正方方的高脚小桌子,桌子上立三个牌位,有一盏油灯,兼放一个插了燃香的小碗。 这间应该是堂屋,空间不大,是土砖房,糊了墙灰,瞧着还算干净,墙上挂了些东西,侧边置一张大桌子、三把椅子和一把凳子。 嗡的一声,一段陌生的记忆自脑子里涌出来。 祝荷快速理清记忆。 第一件事,她穿越了,巧了,这具身体也叫祝荷,她刚死了丈夫,丈夫上山采药,结果倒霉遇到暴雨,不慎摔下悬崖,尸骨无存,衣裳旧物昨天刚埋。 她现在是个寡妇。 第2章 第二件事,原身刚在她丈夫和公婆牌位前虐待了她体弱多病的小叔子骆惊鹤。 而原身之所以虐待小叔子,概因她丈夫是为小叔子上山采药,所以她把丈夫的死怪罪在小叔子头上。 不止如此,原身嫁过来这三年,就一直看不顺眼药罐子小叔。 无他,小叔子体弱多病,基本什么活儿都干不了,就是个拖油瓶,而且小叔子命格凶煞,他父母便是被他所克死,如今原身丈夫死了,更是印证骆惊鹤的克命。 也因为如此,没人敢嫁到骆家。 若非原身家里的弟弟要讨媳妇,加上原身到了十六,她不会嫁过来。 原身嫁过来后,骆家穷得叮当响,她福没享,还要一边干活一边照料打心眼瞧不上的拖油瓶,心里埋怨,背地里没少咒骆惊鹤早死。 后来日子好过些,原主照样烦死骆惊鹤。 再者,骆家父母早年病死,原身丈夫是家里顶梁柱,因要养家糊口,除去打猎,还兼其他活计,平日不在家,这便给原身提供便利。 她好吃懒做,一面躲懒,一面欺辱打骂小叔子,肆意发泄火气,刻薄至极。 脑海中浮出小叔子憎恨厌恶的眼神,原主如此可恨的做派,也难怪了。 又记起什么,祝荷低头,手里正明晃晃拿着虐待小叔子作案工具——一根笔直坚硬的木棍。 木棍颜色暗沉,疑似经陈年血液渗透,原身以前就喜欢用这根木棍打骆惊鹤。 这打起来得有多疼? 上辈子被遗忘的记忆冒出来,历历在目,祝荷神色闪过厌恶。 短短几瞬,祝荷心情微妙,动了动唇,意图解释。 然空有一张巧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百口莫辩。 她能怎么说?一言难尽。 原身的的确确虐待了骆惊鹤,她穿到原身身上,虽非罪魁祸首,但既继承原身的壳子,多多少少要承担点责任。 祝荷深吸一口气,飞快把木棍藏到背后,转念觉得不妥,改把木棍扔进供桌下。 死寂的屋里乍起木棍滚动的声音,非常突兀。 骆惊鹤察觉祝荷的举止,脸如白纸,面无表情。 即便伤口痛到窒息,他依旧忍得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毅力惊人,唯余冷汗冒出。 看着少年狼狈凄惨的模样,祝荷难得生出不忍,张唇之际,门口那边冷不防响起好几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散漫的声音传来。 “此处是那祝荷的家?没找错地方吧。” “老大,准没错,就是这,我都来好几回了,祝婆娘,你祖宗来了,赶紧还钱!” 张狂的喊声落,转眼又人干脆利落把半阖的木门一脚踹开,轰的一声,陈旧的木门经不住这暴力,一下子就坏了。 剧烈的响动回荡在堂屋中,几个来客逐一露出真面目。 来的人约有五六个,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动静很大,祝荷打眼望去,正巧与为首的人对上视线。 来者不善。 祝荷没有移开视线,只是蹙了蹙眉,从容不迫,忧伤的眼神带着陌生的打量。 为首人在几个高壮男子中显得尤为突出。 一身玄色窄袖衣袍,袖口系一对漆黑绣纹护腕,腰束革带,肩宽腿长,通身有种不拘的松弛感。 再看面相,容貌俊美,五官张扬,棱角分明,生一双含情熠亮的桃花眼,却透出一股子嚣张劲,左眼睑下破开一道约莫一寸的月白色伤疤,有点凶相。 一瞧便知不是好惹的货色,像闻着味儿就乱咬人的疯狗。 祝荷目光短暂停留在周玠眼下的月白伤痕。 彼时,周玠目光掠过躺在地上的骆惊鹤,语调轻慢:“这谁?” “老大,这好像是祝婆娘的小叔子,是个病秧子。” “哦。” 几人目光汇聚在骆惊鹤身上。 躺在地上的骆惊鹤意欲爬起来,然头目晕眩,疼痛的身体绵软无力,无法逃离狼狈不堪的处境。 骆惊鹤闭上双目,如一滩死水。 “哟,这是怎么了?”周玠轻飘飘问。 祝荷察觉骆惊鹤的动作,沉默一瞬,忙不迭靠近,扶他起来时,却瞥见骆惊鹤死水一般的脸上掠过恶心厌憎的情绪,颊肉隐隐抽搐。 犹豫片刻,祝荷自顾自把瘦成皮包骨的骆惊鹤抱起,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骆惊鹤全程麻木,身体僵硬,枯木似的十根手指死死攥住衣料。 祝荷视而不见,安置好他,遂挡在他面前,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开口。 “不知几位贵客上门有何贵干?” 话一出口,便是燕语鹂声,娇媚婉转,悦耳微醺,有种特别勾人韵味,叫听者心痒痒。 原身声音与祝荷上辈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周玠眸光微动,视线回到祝荷身上,妇人模样与从前并无差别,只是今儿这祝荷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砰,砰。”有什么在暗中跳动。 旁的几个人愣住,恍然想,这寡妇声音怎么这么好听?比那些专门唱曲儿的歌伎更厉害! 以前为何没感觉? 一个瘦高的青年回过神,冷笑道:“喂,死婆娘,才一个月不见,你就忘了我们?我们可不是贵客,我们是你老子。你是不是想赖账?前几次来收债,你哭着求我们再宽限宽限,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们老大同意了,可现在你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是想当老赖?” 第3章 “本来前些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们老大听说你死了丈夫,就没让我们登门,可是现在你给脸不要脸了,祝荷,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还钱!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言毕,瘦高青年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恶狠狠踹掉旁边的板凳,杀气凛凛上前。 周玠拦住他。 “话不能这么说,祝娘子刚过完丧事,伤心过度,只是一时忘了而已,我可以理解。”周玠似笑非笑地睨向祝荷,语气温和,“你说对吧,祝娘子。” 祝荷随机应变,眼中立刻涌出泪光,神情哀婉悲伤。 她抬手抚泪,垂着脑袋,略点下巴。 见状,周玠诧异,随口一说伤心过度还真伤心过度了,周玠没忘,方才进来时可没见祝荷有多难过,而且她没了从前对他的畏惧。 “敢问您是?”祝荷开口,脑中记忆混乱。 “在下周玠,祝娘子可想起来了?” 闻言,祝荷脑子里浮出一段断断续续的记忆。 原身一年前在地下钱庄前前后后借了一百两高利贷,由于原身几次逾期不还钱,现在利上加利,成驴打滚了。 祝荷缓缓抬头,柔怯问:“实在抱歉,不知我现在要还多少钱?” “看来祝娘子是非常伤心啊。” 周玠笑着伸出五根手指,说:“不多不少,现欠我五百两。” “五百两?”祝荷震惊。 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 祝荷心中腹诽,一百两借了不到一年,如今连本带利竟然要还五百两。 原身给她出了一道难题不成,还要来第二道。 祝荷搜刮脑中残缺的记忆,原身花钱大手大脚,自私自利,耽于享受,现在兜里根本没几个子儿,更别提还那天文数字的高利贷了。 料理丈夫后事的银子还是骆惊鹤出的。 方才原身虐待小叔子,除去迁怒,原身怀疑骆惊鹤藏有私房钱,意欲逼他把钱交出来。 周玠:“是五百两。” 眼下祝荷身无分文,拿什么还钱?可不还钱,对方断不是吃素的,保不准会要她的命。 真真地狱开局。 刚对小叔子“施暴”,紧接着债主上门,又有一座债务山压下来。 好在祝荷很快接受现实,当务之急是要找对策解决问题,保全性命。 老天爷刚给她一条新生命,祝荷不可能就这么丢了。 但是,该怎么把他们打发走?这笔债该怎么还?似乎不能再拖了,原身已经拖了几回,把祝荷的路堵死了。 正思考间,听周玠道:“祝娘子,虽说丧期上门叨扰多有得罪,然已到期限......” 顿了顿,周玠带着不近人情的笑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该还钱了。” 祝荷一声不吭,不动声色地打量黑心肝的周玠,眼珠子一转,心中打定主意。 还钱?她可没钱还,既然还不起,那就不还,一切迎刃而解。 如何不还?只要把欠的钱变成自己的,那自然不用再还了。 那如何把欠下的钱变成自己的?当然是把钱的主人变成自家人。 更何况,如今身在古代,她是个寡妇,还有个药罐子小叔,要改变现状,需要一个踏板,说好听点,以最快速度找个暂时的靠山。 祝荷计算利弊,眼底倒映出周玠的样子,不算坏。 她心中思考如何下手。 周玠道:“祝娘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会是没钱还债吧?” 祝荷回神,“我,我......囊中羞涩,周大哥,还有几位兄弟,我夫郎才走了几天,刚下完葬,钱用来办丧事了,眼下我暂时拿......”说着,她泫然欲泣。 周玠打断:“祝娘子,勿要胡言,我可不是你周大哥。” 闻言,祝荷只是低低抽噎,寡淡的脸上滚下伤心欲绝的泪水。 妇人哭泣声不大,似雀鸟悲鸣,惹人怜爱,心生怜悯。 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毫无意外心软了,一开始阴狠的神情软化不止一点儿,甚至想开口为祝贺求情,然看到毫不动容的周玠,一下子把话咽回去。 不愧是他们老大! 稍加清醒,他们忍不住思考。 该死,今儿这祝婆娘是鬼上身了,还是给他们下了迷药,他们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婆娘的声音迷住了? 哭起来也这么好听。 邪门! 周玠不管祝荷的眼泪,见她惺惺作态便知她没钱还,立即变了脸色。 他一步步走近祝荷,咧嘴一笑,笑得渗人,嗓音狠戾: “祝娘子,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我看上去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你在故意耍我吗?” 瘦高青年找回理智:“老大,她敢耍你,不如直接弄死。” 周玠:“不,她要是死了,谁来还我的钱?” “把头抬起来。” 祝荷乖顺地缓缓抬头,周玠挑剔地打量祝荷寡淡至极的脸。 太普通了,毫无吸引力。 “老大,她家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房子好像还可以抵点儿,要不再把她卖了?好歹是个女人,脸看不过去,但嗓子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实在不行,到时候把脸蒙起来就成了,肯定会有人喜欢的,而且她接了客,不就有钱了,有钱就能还钱了。”有人提议。 祝荷眉心一跳,愈发意识到自己身处古代,这里的世道残酷,把人当货物,甚至当可贱卖的牲畜。 第4章 这几个人喜欢她的声音,也就仅此而已。 周玠觉得提议有可取之处,思考半晌,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一双与祝荷类似的眼神。 突然,刺在心脏处一根细细的尖刺徒然作祟,引起阵阵刺痛,带来若有若无的恨意。 周玠神色骤然嫌弃又轻蔑。 他从护腕下掏出短剑,置于手中把玩,语气恶劣地嘲讽道:“祝娘子,这五百两你可要怎么还,我感觉就算把你卖到勾栏院里估计都没多少生意。” “你得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利息?”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来逼债的同伙纷纷大笑。 祝荷把羞辱之言牢记于心,并在脑海里撕了周玠的臭嘴,并抽了他几个耳光出气,将其余人送去扫猪圈。 诚如周玠所言,原身样貌寡淡,与祝荷没整容前的样子几乎一致。 想靠美色迷惑周玠的法子断然行不通,不过有其他方面可以利用。 好人她是当不了的,还是继续当骗子,这回她就不信自己还会在阴沟里翻船。 重操旧业而已,反正她手正热乎。 收拢心绪,祝荷暗自冷冷一笑,旋即发动炉火纯青的演技,声泪俱下。 她把自己的一口妙音发挥到极致: “周大哥,我是生得普通,就算卖也卖不了五百两的,而且我有小叔要照顾,不能离开,倘若我走了,万一小叔有个好歹,我如何在九泉之下与我那相公交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大哥,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这钱我一定会还,我有能力还清您的钱,求您信再我一回,您是个好人,通情达理,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将我卖了,我恳求您行行好,您也看到了......” 祝荷表现出三分柔弱,声线哽咽:“我夫郎刚死,我家小叔年纪轻轻又体弱多病,我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倘若我走了,谁来照顾他?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想必您与在座的兄弟都是有亲人的。” 在座的几个人霎时被祝荷说动了,纷纷愣住,紧随其后的是不忍和怜悯,他们心想,要不算了。 更有甚者,内心产生冲动,想要上前保护这个柔软无依的女人,想要做她的依靠。 好在周玠开口唤醒他们的理智。 周玠不为所动,抽出短剑,又插.回去,反反复复动作。 心房的刺又动了。 只听他冷淡道:“哦,那你具体说说你要怎么还?” 祝荷凑近。 周玠居高临下端量此时的祝荷,用短剑挑起祝荷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只见祝荷寡淡的面庞上泪痕斑驳,长长的睫毛悉数濡湿,普普通通的眉眼透出楚楚可怜之态,竟有种别样的美感,惹人动容。 周玠看到祝荷眼中朦胧的自己,那根刺再动,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抵着下巴的短剑收在剑鞘中,然其威慑力不小,祝荷睫毛颤抖,压低嗓音,柔声道:“周大哥......” “可否......”祝荷抽噎,断断续续说,“借一步说话?” 第2章寡妇和债主【修】 周玠勾唇:“行。” 他倒要看看这祝荷意欲何为。 为何他会对祝荷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恨意。 “别想耍什么花招,你和你那个病秧子的命都捏在我手里。”周玠笑着说,用冰冷的短剑轻佻地拍打祝荷的脖颈。 祝荷抻直脖子,咬唇道:“我知道,谢谢周大哥。” 周玠听到“周大哥”三个字,不自觉微微蹙眉,优越锐利的眉眼冒出隐约的戾气。 只是个称呼。 吩咐兄弟原地待命,周玠同祝荷一前一后步至外面。 时值二月,寒风凛冽,落叶裹挟微小的沙粒摩挲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天地格外寂静。 周玠走着走着,突然转身,祝荷像没有反应过来,只身撞在周玠坚硬的胸膛上。 祝荷吃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额头。 “我耐心有限,你想说什么?”周玠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开门见山。 “你若是想拖延时间逃走,那就省省吧。” “我没有想拖延时间,也没有想逃,我一个女人能去哪?”祝荷期期艾艾道,踩着小碎步,借机与周玠并列。 与人并肩,对方会产生一种错觉,潜意识会将来人定为同伴,好感会增加。 两人体型相差很大,身量差了一个半头。 从周玠的角度,祝荷暴露出小半颈项,白得晃眼。 周玠盯着祝荷的颈项,颠了颠小臂处的短剑。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祝荷肤色如此白皙,脖子好生纤细,细到令他产生一种古怪的冲动。 掐死她。 脑中突然出现这个疯狂的想法。 与祝荷不过几面之缘,周玠内心却莫名其妙产生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的念头。 不正常。 不止这个女人不对劲,他自己在见到这个女人后也开始出现异样。 周玠皱眉,哂笑。 祝荷小心翼翼伸出手,拉住周玠的一小片衣袖,没什么底气哀求道:“周大哥,我需要时日,您可否......再宽限些时日,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绝对会把钱还给您......” 耳边盘桓新寡妇人喋喋不休的喃语,周玠无端烦躁,心中腹诽,话真多。 他踹了下地上的石头,已然无心去聆听祝荷往后都讲了些什么。 第5章 “周大哥,你生气了?”祝荷怯怯询问。 听言,周玠侧目,黑得过分的瞳仁凝着祝荷牵住他衣袖的手。 “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周玠不近人情打掉祝荷的手。 他嗤笑补充道:“还有,少和我攀亲。” “对不起,周......” 祝荷垂首,紧紧抓住周玠衣袖,忽而,不争气的眼泪如珍珠似的,哗哗掉下来。 祝荷开口,语气很弱,声线带着紧张的颤抖:“周大哥,我晓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好人有好报,求求您看在我那死去夫君的薄面上,求求您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女子,我还有小叔要照顾,我、我不能倒,......只要周大哥肯网开一面,我、我......” 她鼓起勇气:“愿意为周大哥做任何事,即便您要我的命,我也、也愿意......周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其貌不扬,我会尽全力伺候周大哥的,比方说我的嗓子还是可以的......” 往后的话难以启齿,祝荷实在没有勇气张口,一时卡在这里。 须臾,祝荷才仰头,忍着羞耻胆怯,用一双注满水汽的泪眸与周玠对视。 她容貌平庸,可这一双泪目却可让人忽视她的不足,只注意到她纯良柔弱的气质,唤醒对方内心深处的怜爱与保护欲。 与此同时,祝荷的举止宛若一个走投无路、无依无靠的羊羔,面对豺狼的围困与血腥尖牙,束手无策,怯惧至极,无奈病急乱投医。 “哦?你要卖身给我?适才不是还哭着恳求说不要让我卖了你吗?主意改得这么快,你说若是你那地下的夫君晓得你如此不知廉耻,他会不会跑回阳间骂你一顿?” 周玠似乎来了点兴趣,言语直白,把轻薄的遮羞布倏然揭开,践踏祝荷自尊,将其置于无地自容之境。 祝荷抿唇,有所准备,却仍旧羞愧尴尬到不言一词,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沉默,而默然便是回答。 都是聪明人,再者祝荷行径都如此露骨了,周玠岂会不知? “不一样的。”祝荷没有底气地辩驳。 “哪里不一样?”周玠不屑地笑了笑,“倒是没发现,你胆子看着小,实际很大,不然也不会来借钱。” 周玠释放自己的恶意:“真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子,一个丑——” 最后两个“女人”尚未吐出,周玠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柔软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包裹住,那东西像轻柔的绒毛,像顺滑的丝绸,又像细腻的白玉。 手上匪夷所思的触感转瞬蔓延至心口,紧接着神智恍惚,眉心一跳。 风啸声掠过周玠的耳朵,很大。 然,自己正在振动的脉搏声,起伏的心跳声牢牢盖过喧嚣风声。 出神间,周玠神色略显呆滞,木然注视着祝荷。 见状,祝荷心想,他这是什么眼神,跟个傻子似的,看来是满意了。 祝荷不但嗓子好,更有一身细皮嫩肉,皮肤好到只要摸过一下便会让人忘不掉。 稍作回神,周玠这才发觉是祝荷拉住了他的手。 定睛看去,裹着他手掌的柔荑大抵是被冷风刮到,冻红了,肌理如粉红的花瓣,煞是好看,惹得周玠忘了反应。 周玠目中俱是祝荷倒影。 祝贺哀声道:“周大哥,求您......” 周玠突然反应过来,好似是被冒犯到,脸色发冷,眉目迸出戾气,立刻沉声打断祝荷:“闭嘴!” “是想变成哑巴了?” 话音甫落,空中骤起一缕带着杀气的强劲疾风。 眨眼间,周玠反手扣住月萤的手,另只修长分明的右掌准确无误掐住祝荷脆弱的脖颈。 周玠动作很快,祝荷身体的警铃响动,她差点就下意识反击了。 好在祝荷忍住了,以她现今这副身躯,对上强壮的周玠无异是螳臂当车,胜算渺茫。 来硬得不行,跑也不行,只能来软的,所以要竭尽所能利用自己所有的武器。 更重要的一点,她可不能崩人设。 她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努力生存、努力讨好债主的寡妇。 虽然不清楚为何周玠明明快上钩时突然改变,眼下也没时间计较这些。 思绪飞转,祝荷便做出该有的反应,瞳孔骤缩,神情疑惑而恐惧不安。 束缚脖颈的手劲不小,祝荷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面对杀气腾腾的猛兽,祝荷身体战栗,唇角勉强漾起一抹轻柔的笑,艰难启唇:“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周玠眼中跃动奇怪的不悦,掌控祝荷生死的同时,周玠亦感觉到祝荷肌肤的温度与柔软。 令人流连的滋味。 脑中又有混乱的声音跳出来。 掐死她,掐死她。 掐死她就好了—— 若是能掐死她就好了。 周玠面色愈发沉,忽而,他噗呲朗笑,感慨道:“还真是有趣啊。” “祝娘子,看来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冒犯到了我。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和不自量力,我现在可是相当生气。” 周玠略微思考:“生气到我现在不止想让你变成哑巴,更想借你的命用一用。” 而今已经不是还钱不还钱的问题了。 听声,祝荷只是暗暗调整呼吸。 一言不合就要她死,变卦真快,莫非是她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第6章 不过这并不奇怪。 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掐她脖子的力道似乎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意思。 他好像在犹豫,造成的影响没有消失。 祝荷内心嗤笑。 “你......我.......” 可怜的女人强忍恐惧与惊慌,声音哆嗦沙哑。 “对不起,对、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我的气可半点没消。” 见状,祝荷凄惨一笑,似乎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留下两行清泪:“那在我临死前,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吗? 说这话时,祝荷脸上的恐惧竟然消失了,替换它的是一种无畏。 “哦,遗言吗?”周玠诧异。 “差不多吧,你可以先松开点么,我脖子......疼。”祝荷嘶哑道。 “呵。”语气冷然,然周玠竟不由自主听从祝荷的话,松了力道,隐约可见白皙脖子上留下的红色指印。 言毕,祝荷露出感激的微笑,紧接着眼中泪水不堪重负地滚下来,她看着面容模糊的周玠,面色柔和,轻声细语道:“咳咳,周、周大哥,不,周玠,其实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四个出乎意料、惊世骇俗的字轻飘飘又重若千钧地落在周玠耳中。 周玠实实在在地愣住了,这时,祝荷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泪水温热,却烫到他。 心意得以传递,祝荷再无遗憾,安静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见周玠动作。 祝荷疑惑,徐徐睁眼,入目是周玠凝滞震惊的神色。 祝荷咳了一声,周玠开口:“你说什么?” 听言,祝贺红了脸颊,垂首道:“我、我说,我喜欢你。” 周玠没反应。 祝荷鼓起勇气抬头,怕周玠不信,单手抓住周玠掐住她脖子的手,痴痴凝视他,坚定道:“我喜欢你。”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现在你杀了我吧。”祝荷心甘情愿闭上双眼,再一次说,“杀了我吧。” 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说杀,越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周玠手背鼓起分明的青筋,好像要使力掐死祝荷。 杀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他为何要杀她?凭什么遂她的愿杀她? 对啊,凭什么? 周玠顺理成章抽回两只手,冷笑一声:“真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说罢,他急遽转身。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周玠埋在胸腔处的心脏莫名其妙怦怦直跳,跳声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 心脏裹挟着一根刺,永不停歇地跳动。 周玠捂住自己的胸口,试图压下不正常的心跳,然而毫无作用。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听到祝荷说喜欢他,他心中恨意猛增,他本该要杀她。 可是,他为何还会脸红?为何会心跳加速? 祝荷,祝荷,祝荷。 两个字眼如附骨之疽,害得周玠心神不宁。 周玠用手掌覆住自己不正常的脸,一字一顿默念祝荷的名字。 每叫一声,心跳便重一分,同时也会伴随一下刺痛。 等回过神时,周玠不知念了多少遍。 该死。 彼时,祝荷轻轻揉了揉自己有点难受的颈项,直视眼前反复无常的男人。 她晓得她这一番话起了作用,而且两人之间本该聊的“还钱”问题已经被祝荷偷换成“杀我”的问题了,其中少不了周玠的功劳。 没他,祝荷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祝荷想,接下来慢慢顺利的,这个欠收拾的家伙迟早栽在她手里。 祝荷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男人动摇了,毕竟他方才真的脸红了,虽然吧,过程稍显古怪。 方才好像看到他眼里闪过憎恨的情绪...... 祝荷奇怪,也不以为然,挑着眼哂笑,按摩自己作疼的手腕。 未久,祝荷:“周大哥,你怎么......” 话音未尽,周玠一言不发往堂屋而去。 祝荷淡淡一笑。 随即她纵目望眼乌云渐散的天空,哦豁,意外是个好天气呢。 她笑。 早死就早死,钱没了可以再赚,人生大起大落又不是头一回经历,只是这次比较特别。 她告诉自己无须拘泥于上辈子,要展望未来。 再者,她得感谢上苍再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 祝荷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活着的感觉真好,就是这粗布麻衣穿着不太舒服。 从头开始的全新人生啊,有意思。 再次感谢上苍。 然现实是——祝荷再次为自己劳碌小半辈子攒的黄金狠狠揪了一把心。 本来,祝荷打算再干几票就美美退休,去完成属于女人的浪漫,结果...... 收拢思绪,祝荷追上去。 . “走了。”周玠回到堂屋,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屋里的几个兄弟难以置信道:“老大!?” 周玠脚步没有停留。 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心硬如铁的老大被祝荷那个寡妇下了降头?又或者中了那寡妇的妖术?被灌了迷魂汤?不然周玠怎会轻易放过祝荷? 方才他们偷看时由于距离远,只言片语都捕捉不到,只瞧见周玠和祝荷两人靠得近,那寡妇拉住他们老大的手,随后老大就掐住那寡妇的脖子。 第7章 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为何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目光纷纷投向祝荷。 “要不要留下来吃口茶再走?”祝荷柔声说。 众人低骂:“吃个屁的茶!见鬼了!” 瘦高青年上前,不由分说揪住祝荷的衣领,粗暴地将人提起来:“喂,死婆娘,你到底和我老大说了什么?为何他会放了你,你是不是对我老大做了什么?” 祝荷怯声道:“这位小哥,请你先冷静一下,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对你老大做什么?是周大哥通情达理,愿意再给我些时日。” “不可能!” “好了,阿三,走了。”其他人叫道,“我们得追上老大,要去下家了。” 阿三冷哼一声,松开祝荷,放下狠话:“若是让我知道你对老大不利,我就弄死你。” 祝荷露出惧意,肩膀微颤,低头不敢看一脸狠辣的阿三。 阿三跟上同伴,许是气愤,他跨过门栏,提起腿,作势要踹门。 背后响起祝荷的声音:“小哥,门已经坏了,你就饶它一命吧。” 阿三莫名听了她的话,真就鬼神神差放下腿,反应过来,阿三一阵懊恼,为何他会照做? 都怪这寡妇的妖音! “这次算你运气好。”阿三气呼呼撂下话走了,只剩下歪到天边去的木门。 要债的几个大佛消失了,终于清净了,祝荷松一口气,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口子,一边想,还要修门,麻烦。 对了,话说,她如今占了祝氏的身子,那祝氏应该死了。 怎么死的? 祝荷扭头,看到跟纸人似的骆惊鹤,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骤然,骆惊鹤如一片轻盈的羽毛从椅子上跌倒在地,轻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祝荷一惊,试着唤道:“小叔?” 不对,他叫什么来着的?想起来了。 “骆、骆惊鹤,骆惊鹤。” 没反应。 祝荷静默一息,缓缓靠近,蹲下来查看情况,发觉骆惊鹤叫不醒,已然陷入昏迷。 他发烧了。 好麻烦,管还是不管? 第3章姘头和村夫【修】 祝荷自认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好人,虽然是原身的小叔,可又不是她的小叔。 她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少得可怜。 她已经负责地把他抱起来,让他休息了,还了情,没其他道理再去管。 祝荷眼神冷漠,自上而下端量骆惊鹤的痛苦,少年一动不动,呼吸微弱而艰难。 可是,这人怎么这么像呢? 无论是遭遇、处境,还是现在这副瘦了吧唧的火柴棍模样。 像过去的她。 祝荷眼神闪了闪,就当为自己的新生积德吧,管了呗。 而且,他还只有十六,是个孩子,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了整整十岁。 祝荷打定主意,麻溜地把轻飘飘的骆惊鹤抱起来,“真不晓得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 嘀咕一句,祝荷准备送到他屋子里去。 转念想到原身昨儿在骆惊鹤的小屋里翻箱倒柜找银子,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恼羞成怒把屋子锁了,让骆惊鹤住柴房去了。 骆家小院内有小三间的屋子,中间是堂屋,东边是骆大和祝氏的卧房,西边是骆惊鹤的屋子,前面有口井,后边儿有小柴房、一个灶屋以及茅厕。 祝荷将骆惊鹤带到自己屋里,把骆惊鹤塞进去,接着去厨房用水盆接水,再顺一条布巾回来。 她先用打湿的布巾把骆惊鹤脏兮兮的脸和手给擦干净,再用布巾过一遍水,拧干折好,敷在骆惊鹤的额头上,但效果微乎其微。 这里没有退烧药。 祝荷灵光一动,起身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出一壶烈酒,骆大,也就是原身丈夫在冬天打猎时要喝烈酒暖身。 家里应该有存货。 祝荷迅速脱掉骆惊鹤的衣裳,敞开的上衣暴露出内里的瘦弱,裹着骨头的皮上左一块右一块,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以前原身还会顾及骆大,现在骆大不在了,原身可以肆无忌惮地毒打。 敛了眼,祝荷避开伤痕,放柔动作,依次用沾酒的布擦拭过骆惊鹤的颈窝、腋窝和膝窝。 在给他穿好裤子的时候,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拂若在抵触祝荷。 祝荷没搭理,径自给他盖好被子,又给他加盖一层被褥。 瞅骆惊鹤的状况,还是要请个郎中来,不然若是烧坏了脑子,那岂不是变成一个傻子了? 更麻烦。 请郎中需要钱,现在的问题是原身身上没揣一个子。 于是,祝荷把卧房掘地三尺,都没看见银子的踪影,倒是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木匣子。 又记起一段记忆。 祝荷果断打开木匣子,里面放有一个大包裹,包裹除去衣物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三个银镯子和三支簪子。 原身平日极为宝贝这六件首饰,素来不舍得戴,就拿出来擦擦,擦得透亮。 首饰来路不小。 祝荷拿起首饰掂了掂重量,其中五个重量偏轻,她低头咬了咬,估摸只有一个镯子是真货。 祝荷摇摇头。 倏然记起来,原身有一个姘头。 姘头姓张,是镇上唯一一个秀才,早年秀才因为窘困潦倒被迫娶了镇上卖猪肉家里的女儿。 第8章 两年前,原身与秀才认识,秀才长得俊秀,说话也好听,熨帖了原身孤独的内心,半年后两人开始暗地私会。 不久,秀才就说他厌烦了家里那个母老虎,正好原身亦不想留在那骆家,两人一拍即合,接着秀才扬言要带原身远走高飞。 原身信了秀才的话。 盖因骆大要赚钱维持生计,原身经常独守空房,久而久之,原身对骆大失望,歇了心思。 骆大除了长得周正俊郎点,就不是个会疼媳妇的男人,眼里只有他那个弟弟。 这是原身的原话。 但私奔总得有个目的地,秀才作为聪明人,他早就计划好了,只是他想给原身更好的生活——他拖了好友给他在目的地买了一间院子,可问题来了——钱不够。 原身感动不已,当即把自己所有私房钱都交给秀才——不够。 她又典当了自己的嫁妆,还是不够。 在秀才轻声细语的撺掇之下,原身借了高利贷。 秀才告诉她,不用怕那些来要债的人,反正到时候他们早跑了,那些要债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们。 买房的钱凑够了,可接下来秀才没了动静,原身几次催,秀才都找借口搪塞,为安原身的心,买了好看的首饰哄原身。 比如说这五件十之八九为假的首饰。 至于最后一件银镯子,是原身把借贷的钱全给秀才后,秀才高兴,很用心地给原身挑了一件货真价实的银镯子。 好看的东西哄住原身,加上原身那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秀才身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全信了。 往后原身就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骆大跌下山崖死了,秀才才说私奔的日子——正是今日,所以原身才收拾好细软,将其藏在床底下,只到天一黑就跑去和秀才汇合私奔。 了解前前后后的事后,祝荷嗤笑。 买房?私奔?祝荷瞅着不像。 好一个张秀才,好歹是个读书人,竟然去欺负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按理说古代读书人大多清高,这张秀才就是给读书人丢脸。 同为骗子,祝荷看不起欺骗女人的张秀才。 是叫张尚越是吧,她记下了。 祝荷把所有首饰揣在怀里,不管怎么说先拿给当铺瞧瞧,虽然只有一个是真的,可这几个首饰的表面做工不错。 直起身,祝荷取下布巾,给骆惊鹤擦掉发出来的薄汗,再重新洗一遍水,把巾子敷上去。 然后祝荷撩开帘子出门。 . 骆家在马头村最西边的地方,地处偏僻。 因骆惊鹤的缘故,村里人个个不待见骆家两兄弟,包括嫁过来的祝氏。 每回祝氏出去遇到三两村民,总是受到对方的嫌弃和指指点点。 忍了两回,脾气愈发不好的祝氏和嚼舌根的人吵起来,对方人多势众,祝氏吵不过,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会把受的气发泄在骆惊鹤身上。 马头村到镇上有四五里路,脚程不短,起码一炷香,最好找辆车。 正想着,祝荷忽然望见前头有人驶着一辆驴车过来,依稀记得是叫王大树。 祝荷急切而不失温柔地叫住他:“大树哥!大树哥!等等,等等。” 驴车停驻,王大树感觉声音熟悉又陌生,扭过头看到祝荷,顿时惊讶不已。 祝荷追上去,微微喘气,神情柔和。 她轻声询问:“大树哥,请问你要往哪去?” 王大树后知后觉回神,耳朵麻麻的,下意识道:“我要去镇上一趟,家里在修缮屋顶,我得去买点瓦片回来。” 只是问去哪,王大树直接把去的原因都招了。 而且这把中气十足的嗓门震到祝荷的耳膜。 祝荷眨两下眼。 “真的吗?我正好有急事也要去镇上,方便的话,大树哥可以捎我一程吗?”祝荷恳求道,直勾勾盯着王大树,眼睛衔着抹不去的悲伤忧愁。 王大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答应,而祝荷刚上了车,就坐在他旁边。 娇媚颤抖的声线更近地传来: “大树哥,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好人,惊鹤发了高热,我家男人又不在了,我正瞅着怎么去镇上请郎中,谁知刚好遇到了你,真不晓得该怎么感谢你。” “没、没事。” 王大树面红耳赤,一个字吐不出来了,唯余浑身使不上来的劲,遂自顾自悄悄催动驴子快些。 他笨拙地说:“节、节哀,我们赶快去镇上找郎中。” “嗯,谢谢你,大树哥,你人真好。” 赶程中,祝荷不断套话,不仅刷满王大树的好感,更从他口中将马头村、华阳镇和其他村庄州县的情况摸个大概,填补了祝荷未知的知识。 驴车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便至华阳镇。 “大树哥,你真靠谱,说赶快就是赶快,一下子就到镇上了。”祝荷夸奖道。 王大树腼腆笑笑:“我晓得医馆在哪。” “不,我得先去一趟当铺。” 不出祝荷所料,几件首饰里只有银镯子是真货,其他俱是假货,好在真货表面的花纹精致,重量也足,实打实当了三两五钱。 剩下的假货祝荷也卖给了街边卖首饰的小贩,溢价卖了一百文钱。 有钱傍身,祝荷方才前往镇上最好的医馆。 因给骆惊鹤看过几次病,医馆里的老郎中认识骆惊鹤,一听祝荷说他出事了,老郎中交代几个徒弟看好馆子,就背上自己的医箱随祝荷出去,搭王大树的车去马头村。 第9章 到村子后,祝荷将老郎中请进屋,老郎中端量高热不醒的骆惊鹤,皱着两条白须眉给他号脉。 祝荷把骆惊鹤额头上的布巾拿下,用手背探温,“用酒擦过身,好像没那么烧了。” 老郎中说:“高热应该是止住了,只是以他的身体来讲会反复烧的。” 号完脉,老郎中眉头没下来,语重心长道:“情况很糟,骆家媳妇,请你务必今晚看好他,今晚要过个大坎,只要熬过今晚,明儿状况会好转许多,如果他熬过了,接下来也不能放松。” 祝荷柔声说:“我记下了。” 老郎中掖好被角:“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特别需要注意,骆家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是伤心过度吧。”祝荷说。 老郎中晓得骆家才经了白事,摇摇头,祝荷道:“老先生,惊鹤身上有些伤,麻烦您也帮忙瞧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骆惊鹤不止受风寒发烧,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老郎中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祝荷低头:“一言难尽。” 老郎中没盘根问底,只是说:“他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样的糟蹋,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老郎中语气惋惜,在他的眼里,骆惊鹤俨然是活不长的。 从药箱里拿出药酒,老郎中亲自给骆惊鹤上药,用熟稔的手法揉开药酒,活血化瘀。 “骆家媳妇,搭把手。”要给骆惊鹤的背上药,得让他侧躺,需要祝荷支撑住他。 忙活一阵,老郎中开了药方子,并留下药酒和一小罐子药膏。 药膏是用来涂掌心的掐痕——老郎中号脉时发觉骆惊鹤掌心伤痕,他或许发现了不对劲,却一字未提。 顾念骆家刚出了事,老郎中只收了一两诊金。 祝荷带老郎中出屋,王大树立刻迎上来:“祝娘子,惊鹤他没事吧?” 祝荷摇首,眉眼忧愁,说:“大树哥,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一趟,我得和老先生回去抓药。” “不麻烦不麻烦,我送你们。” 祝荷感激一笑:“谢谢你,大树哥。” 堂堂七尺男儿的王大树红了耳根。 送老郎中回了医馆,祝荷去隔壁药铺抓药,出来看到一个卖馅饼的摊子,正好肚子饿了,祝荷买了三个,两个给了王大树。 王大树不好意思接:“给我的?” “嗯,大树哥,你今天帮了我很多,谢谢你,你莫要与我客气,吃吧,这个馅饼很好吃的。” “不用,不用,你给我一个就行了。” “不成,你驱使驴车,干的都是体力活,肯定要多吃一个,大树哥,你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就收下吧。” 王大树悄咪咪瞟她一眼,败下阵来:“好。” 祝荷又去买了油盐、十斤米面以及各种菜和牛羊猪肉等,遇到一个分叉口时,祝荷让王大树往左边走,不出意料路过华阳镇最为热闹的赌坊。 这里便是原身曾经借贷的地方。 想到周玠,祝荷道:“大树哥,你知道这里赌坊的老板是谁吗?” 王大树:“周玠,不过这里本来不是他的,是一个叫洪六爷的,但他三年前死了,周玠就接手了。” “还有这种事?” “嗯,我也是意外知道的,我、我那个有个远方亲戚就在周玠手下做事,叫阿三。” “阿三?他长什么样子?” “很高,今年十八岁,长得挺凶的。”王大树道。 祝荷颔首。 照王大树所言,他口里的阿三就是她今儿见过的阿三。 祝荷略感惊喜,她睨王大树。 心说,王大树啊,真是个好人呐,知道不少情报,省去了她很多麻烦事儿。 “对了,祝娘子,我听说今天你家好像来了几个要债的?你还好吗?” 被提及伤心事,祝荷脸色登时一白。 她垂下眼睫,小声酸楚道:“大树哥,说来话长......我没事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王大树一脸担忧,正欲开口,听到祝荷道:“大树哥,小心前面,我们先回去吧,惊鹤还等着药救命呢。” 穿过赌坊时,祝荷意味深长回睐一眼赌坊的牌匾,笑着摸了摸袖口下的迷药——方才抓药时买的。 第4章骆惊鹤醒来 回家后,热心肠的王大树帮忙把东西提进来,把活全揽下来。 莫看王大树是个庄稼汉,身躯板正健硕,可干起轻活儿来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勤快又细心,显然没少给家里做这些。 祝荷对此感激不尽,看王大树的目光愈发欣赏温和。 王大树头一回被一个妇人直勾勾盯着,讪讪摸了摸后颈。 由于与骆家不熟稔,在他的印象里,祝荷不好相与,他素与祝荷鲜少打交道,可如今相处下来,王大树发现祝荷不仅嗓子好听,性子也极温柔。 去煎药时,柴房里没多少柴火了,不用祝荷说,王大树从自家带柴火过来。 祝荷婉拒道:“大树哥,这些柴火我不能收,现在正是三月初,春寒未退,若是你把柴火送给我,那你们家可怎么办?” 王大树:“祝娘子,不用担心,我家里柴火屯到后年冬天都用不完,你尽管拿去用。” 祝荷迟疑片刻,含泪点头。 生火煎药时,祝荷不大熟练,是王大树帮的忙。 第10章 总之有王大树在,省去祝荷许多事儿,她转而去屋里生了一把火,因为没找到火盆,她直接在地上生火,用石头把火堆围起来,反正屋里的地就是细土。 祝荷发散思维,若是金砖铺地多好看。 药熬好时,卧房已经暖和起来。 给骆惊鹤喂药,他死活不张口,祝荷便直接用蛮力撬开他的嘴巴,将药灌进去,再堵住他的嘴。 中途,骆惊鹤的意识隐隐约约苏醒,迷蒙中见到令人作呕的脸,他本能抗拒,死死闭上嘴巴,身体紧绷颤抖,和祝荷唱起反调。 祝荷没空管他的抵触,在他耳边低语两下,骆惊鹤立马变得老老实实。 祝荷笑了,继续喂。 跟我斗? 做好所有,祝荷赞美自己是个大善人,竟然会免费给人当保姆......也不算免费。 殊知此人与她有益。 “祝娘子,房门我修好了。”外边儿响起王大树的声音。 祝荷出去,换上一副温柔惊讶的表情:“这么快?大树哥,你怎么什么都会。” 王大树憨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正好会点皮毛,都是和我爹学的。” “那也很了不起。” 王大树哪里遇到过这般会夸人的小妇人,特别是这音色,听一回,心跳便漏跳一拍,他没一点儿经验,脸发热,张了张口,嘴笨,不晓得回复,跟二愣子似的。 在裤子上胡乱揩两下手心热汗,王大树说:“那个,祝娘子,你检查检查,我怕出甚么问题。” 祝荷:“不用检查,我相信大树哥修门的技术,大树哥,累了吗?进去坐坐。” 王大树没瞅她,“不、不用,那、那样的话你们家还有哪里坏了,我来修。” “没有了,而且一直麻烦大树哥,我感觉不太好。” “不麻烦,不麻烦,我乐意。” “真没有了,谢谢你,大树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无以回报,我正好买了菜回来,你留下来吃顿饭吧。” 王大树推辞,祝荷堵他:“你不答应就是不给我面子。” 盛情难却,王大树晃了神,说:“那好吧,祝娘子,真没其他门坏了?” 祝荷脸上拾起轻松的笑容,柔声道:“骗你作甚。” 想起事,王大树道:“我在门上看到了脚印,很大,门是被谁给踹坏的吗?” 听言,祝荷面色转愁,只说:“是的。”语调略带恐惧和不安。 刚好被王大树听出来,他面色一变,立马道:“难道是今日来你家催债的那群人?” 祝荷沉默地撇过头,王大树道:“祝娘子,你若有难处不妨告诉我,咱们一个村的,乡亲之间帮个忙都是应该的,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闻言,祝荷面露感动,迟疑半晌,她低声诉道:“大树哥,你也晓得,惊鹤身子骨不好,特别是这两年,给他看病买药要花好多钱,我家男人在外吃苦吃累赚钱,有的事我不愿告诉他,给他徒增负担,就想着自己出去赚点钱补贴家用,加上当时急需钱,我一时糊涂,就被有心人给骗去借了高利贷,如今利上加利,老天也不肯怜惜我,前些日子我家男人还出了事去了,天塌了,叫我成了寡妇,我现在都......” “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今儿若非遇上大树哥你,恐怕惊鹤......”祝荷脸色沉痛绝望,泫然欲泣。 王大树怜悯而慌张,忙笨拙安慰道:“你别哭。” 祝荷抽气,忽而腿发软,身姿不稳,王大树连忙伸手扶住她。 “小心。” 祝荷抽噎:“大树哥,谢谢你,我没事。” 王大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妇人成了孤苦无依的寡妇,他不由想,实在太可怜了,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助她。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 王大树想到一个可能:“那些人莫非就是周玠的人?” 祝荷一言不发。 沉默即是回答。 “他们欺负你了?” 祝荷擦擦眼泪:“哪里,就是在我家坐了坐。” 可这话在王大树听来却是不一样,断不可能只是坐一坐,虽说不甚了解阿三,却清楚周玠阿三那群人是何等德性。 “混蛋,欺人太甚,竟然欺负你一个寡妇,简直不是人!”王大树愤愤不平。 “祝娘子,你看我能帮你什么吗?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你不要难过,你欠了多少?我这里有点银钱。” 祝荷吸了吸气,强颜欢笑道:“大树哥,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找到办法解决了,不说这个了,我去厨房。” 话音落,祝荷扫眼自己的手腕,王大树臂膀一抖,骤然松开她的手,掌心热得厉害。 祝荷并不喜欢做饭,但不妨碍她上辈子精学过做菜。 她所会菜式丰富,但买回来的青蔬有不少野菜,涉及她知识盲区,请教过王大树,心里有了底,开始做饭。 炊烟袅袅,朦胧烟火气驱散料峭春寒。 王大树烧火,祝荷烧菜。 打眼望去,倒像一对分工明确的普通夫妻。 耳边响起油炸猪肉的滋滋声,王大树不动声色窥视挽起袖子炒菜的祝荷。 升起的白烟模糊了祝荷的面庞轮廓,只注意到她干练利落的姿势动作,以及又白又润的小臂。 王大树怔愣,似乎是被什么迷住心智。 “大树哥,大树哥,你怎么了?” 第11章 王大树猛然清醒,局促道:“没、没事。” “小心被火烫到。”祝荷关切道。 王大树低下黑黝黝的脑袋,闭合眼睛。 未久,一锅一锅的菜新鲜出炉。 有香喷喷的稻米饭,有炒荠菜、蒜炒猪肉等,色香味俱全,远远闻到香味就叫人口水直流。 王大树迟迟不见动筷。 “大树哥,吃啊,不要客气,这是我做来特意招待你的,不晓得合不合你口味。”祝荷微笑,仿佛适才哭泣的人不是她。 王大树回过神,拿起筷子吃饭。 四菜一汤闻起来香,吃起来更是叫人赞不绝口。 离开前,王大树道:“祝娘子,倘若他们再回来找你麻烦,你就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他信誓旦旦夸下海口。 祝荷红了眼眶:“大树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拖累你,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受村里人待见,你和我在一块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不在乎,我是真心想帮你,就冲你做的这顿好吃的饭菜!” 祝荷心口发暖,“大树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我的事你别管好不好?不要去找任何人。” 王大树一愣,随即无奈答应。 目送王大树离开,她关门回屋,给骆惊鹤用温水擦一遍身,加了柴火,又去堂屋给三个牌位上了一炷香。 三位若在天有灵,便保佑骆惊鹤病愈,保佑她要做的事一切顺利。 周玠,籍贯不详,似乎是本地人,年岁二十,无父无母,对手底下的兄弟很好,讲义气,性情张扬随性,华阳镇最不好惹的人物,名下不止一座赌坊。 这是结合原身记忆与王大树说的话得出的结论。 果然还是骗他最划算。 夜间,祝荷衣不解带在床边照顾骆惊鹤。 彼时骆惊鹤经过好几回反复高热,二更天后,人没咽气,情况终于稳定下来,祝荷去他房间拿了套新衣裳给他换上。 . 次日一大早,王大树就带着一大堆东西过来,有鸡蛋、鸟蛋、一只杀好的鸡和鱼、一袋果子、萝卜、菌子等等菜果蛋肉,甚至还有十两银子。 祝荷没收银子,其他东西收下,欲留他吃碗面走,王大树惋惜摇头,说他今日得去田里,如果找他的话,就去田里叫他一声。 眼下正是春耕季节。 骆家本来是有几亩闲置的田,租给了别人,后来原身偷卖了。 “既然如此,那明儿大树哥早点来我这,我给你下碗面,总不能白收大树哥的好意。” 王大树答应,祝荷轻笑:“大树哥慢走,诶,小心头。” 话音未落,王大树的额头就碰到上门框。 “大树哥,你没事吧?” 王大树略感窘迫,拔腿远去。 熬好药,祝荷前脚刚端着药进屋,后脚就见骆惊鹤撑着发虚的身体坐起来。 “醒了啊,那吃药吧。”祝荷并不意外。 骆惊鹤一声不吭,抬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祝荷,目中难掩憎恶反感的情绪,仿佛难以忍受与祝荷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祝荷不在意,伸出手意欲探骆惊鹤的额头,他立刻躲开,避如蛇蝎,也是这一下后,骆惊鹤头晕目眩,面色愈发没有血色。 见状,祝荷蹙眉。 “我得瞧瞧你高烧退了没,我可不想再花一夜时间照料你,你也别抗拒,昨日是抱你上床,是我给你请了郎中,是我彻夜照顾过你,我还给你喂过药,擦过身,换过衣服。” 说着,祝荷把手背贴顺利贴上去,放心笑了笑:“嗯,烧都退了。” 与此同时,骆惊鹤低头打量自己衣着,并非是昨日那套衣......记忆回笼,一想到祝荷碰了他,骆惊鹤浑身颤抖,鸡皮疙瘩瞬间冒出,胃部一阵恶心,紧接着竟是弯腰干呕起来。 祝荷退后两步。 骆惊鹤如此反感原身,合理,毕竟原身的施.暴摆在那里,换她她也一样,甚至更严重。 良久,祝荷递上一块湿帕子,骆惊鹤无动于衷,表情漠然。 祝荷随他,把帕子换成药,用勺子搅合药汁,犹豫一刻,说:“惊鹤,张口。” “惊鹤”两字眼从祝荷口中而出,堪称惊悚。 骆惊鹤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平息再度涌出的恶心感,他不相信祝荷会有这么好心,他哥已经不在了,她压根不用再装假好心,没人知道。 他等待她翻脸。 以前,祝荷会装两下温柔大嫂,等他哥一走,她立马变一副嘴脸。 骆惊鹤习以为常。 喂药是假,虐待才是真。 祝荷拿勺的手悬在半空中,不见骆惊鹤配合,语气淡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快点把药吃了,我可不想一直照顾你,放心,没下毒,你要是死了,我得不偿失。” 静默许久,骆惊鹤艰难提手,示意要自己吃。 祝荷:“可别,你病没好,我怕你端不起碗,你要是把药撒了,我还得洗床单。” 闻言,骆惊鹤才察觉自己是在祝荷的屋里,又是一顿强烈的恶心不适。 “你不吃药,我就把堂屋那三个排位扔了。”昨儿她便是如此对骆惊鹤说的。 对骆惊鹤来说,温柔细语定然行不通,得来硬的。 这句话击中骆惊鹤命门,他用那双阴鸷愤怒的眼死死地瞪祝荷。 祝荷若无其事,淡定威胁: 第12章 “吃不吃?” 骆惊鹤胸腔起伏,最终妥协,乖乖张口,如麻木的提线木偶一点一点把药咽下去。 “早点说服自己接受。” 骆惊鹤攥紧抽成条的手指。 “我给你熬了碗粥,应该好了。”祝荷出屋。 折返回来,正巧撞见身为病人的骆惊鹤不肯好好休息,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祝荷上前制止:“先把粥喝完。” 骆惊鹤被推回床榻,十二分不适应祝荷的好意——她在给他盖被子。 腹中翻涌,身上伤痕作疼,骆惊鹤眸色讽刺,毫无食欲。 “能吃几口是几口。”祝荷说。 在祝荷的逼迫下,骆惊鹤勉强吃掉一碗粥,并强行吞下呕吐感。 “好了,我送你去你自己的屋子。” 言毕,祝荷不由分说把骆惊鹤打横抱起,往西屋而去。 骆惊鹤眼睫垂落,遮住一抹恨意与自厌,死死抿紧唇瓣。 第5章邀请吃饭 西屋不大,窗户紧关,光线阴暗,四周是一片搜刮后的狼藉。 许是闭塞,屋里弥漫一股子很特别的草药味儿,厚重阴沉,并不好闻,与骆惊鹤身上带的淡淡药味有三分相似。 把骆惊鹤抱上床,祝荷给他盖上被子,稍微整理好屋子,遂出。 脚步声远去,须臾,骆惊鹤睁眼喘息。 午时,祝荷给骆惊鹤喂完药,说:“下午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要是饿了,厨房里有米粥。” “走不稳的话,就杵着这根竹竿子。”祝荷把找回来的一截竹竿放在床头。 骆惊鹤缓缓抬起眼帘,阴沉沉地看着祝荷。 厚颜无耻的女人,为何昨天那些人没有弄死她? 骆惊鹤想,既然如此,不如他直接杀了她? 察觉骆惊鹤恶意的眼神,祝荷淡然道:“好好养病,身上伤口疼就抹这个药膏,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嫂子。” 骆惊鹤开始咳嗽,满脸病容,眸中却浮出冷冷的讥意。 “乖乖待在家里,别出去给我惹出什么事。”她不期望骆惊鹤会原谅她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只希望骆惊鹤听话点。 这才像她,骆惊鹤憎恨地想。 交代完事,祝荷洗了几个青枣和枇杷出门,她花三文钱租一辆牛车,路上一边吃一边欣赏沿途风景。 枣子甜,枇杷偏酸,祝荷吃得干干净净。 . 至华阳镇,祝荷径直步至赌坊兴运堂。 此处热闹嘈杂,人来人往,赌坊进进出出,全是人头,隐约听到里头的吆喝声、喊叫声、狂笑声等。 祝荷进去时,守门的见是个面生的妇人,拦住了祝荷。 恰在这时,里面扔出来一个男人,阿三撩开帘出来,斥骂道:“没钱就别来充大头,丢人!滚!” 众目睽睽,男人狼狈至极,倍感颜面无光,又恐阿三,连滚带爬灰溜溜跑了,惹得周围人一阵嘲笑。 阿三嗤笑,转身回堂时突然有道婉转盈盈的腔调传来:“等等,小哥。” 兴运堂的兄弟都叫他阿三或三哥,没有人叫他小哥,不对,有一个。 阿三扭头,吃惊道:“怎么是你?” “是我。”祝荷抿唇微笑。 阿三神情冷淡,吊起眼梢,不耐道:“你来这里作甚?莫非两天后还是凑不齐钱,又要使什么奸诈法子逃债?呵,我昨儿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祝荷摆手:“不是,我已经在凑钱了,钱一定会还的,我今儿来是有事找周大哥,周大哥他在吗?” 阿三瞄眼祝荷,略感诧异好奇,她到哪里去凑钱?莫非真有妖术?不过这不管他的事。 “老大不在,快点滚吧。” 祝荷:“小哥,这件事特别重要,倘若我今日见不到周大哥,我良心难安。” “我管你什么事儿,扯什么犊子,还良心?你若是真良心,早还钱不就好了!” 祝荷愧疚低头,缄默片晌,祈求道:“小哥,你讲得都对,可我真有要紧事要告诉周大哥,真的很重要,你就给我行个方便,我只要一会儿,不要耽搁太久的。小哥,好不好?” 语调哀婉,闻者逃不掉心软。 阿三烦躁得要死,皱眉,恶声恶气道:“屁事真多,别想耍花招。” 祝荷眉开眼笑:“谢谢小哥,我就知道小哥你只是瞧着凶,实际上内在性子良善,果然是周大哥看中的人。” 阿三轻嗤一声。 “跟我来。”祝荷忙跟上去,中间她和阿三搭话,阿三大多半搭不理,但祝荷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探知到有用的信息。 比方说阿三是赌坊的第二管事人,其他兄弟各有自己管辖事务和地方。 阿三领着祝荷穿过赌坊,来到后院。 后院不比鱼龙混杂、纸醉金迷的赌坊,静谧祥和,恍若一番新天地,同时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 阿三去里头通报,得到周玠同意后,祝荷才踏进后院。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圃葳蕤低矮的草灌丛,绿得留油,随风浮动,生机勃勃。 周玠提一个银壶,正专心给灌丛浇水。 安静美好的氛围衬得他通身气质随和温柔,那双张扬的桃花眼里满是缱绻,柔情似水,好似他盯着的不是灌丛,而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意中人。 祝荷没想到周玠竟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有点意外,再扫眼灌丛,略感眼熟,好像种的是桔梗? 第13章 祝荷微微拢眉,无人知晓她在思考何事。 “老大,人带来了。” 周玠浇完银壶里最后一点水,转头,目之所及填满祝荷的样貌身形,“砰”的一下,平静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诡异的杀意与理智展开拉扯。 祝荷拘谨微笑:“周大哥。” 旁边的阿三目不转睛看着祝荷,严阵以待,只要祝荷有任何异动,他立刻拿下她! 周玠面色如常:“不知祝娘子大驾光临,找我有何贵干?” 阿三竖起耳朵,他倒要听听祝荷口里所谓要紧事是什么。 祝荷迟疑片刻,若有深意地瞟眼周玠,诚恳说:“我欲请来我家周大哥吃顿饭,想感谢周大哥宽宏大量。” 闻言,阿三嘴角抽动,就这?与此同时,警铃敲响,他认为祝荷明面上是请吃放,实际不怀好意。 “请我大哥吃饭?你都没本事还钱,竟然口出狂言要让我大哥去你家那破土房子吃饭,简直笑话!”阿三话里全是嫌弃嘲讽,“旁人请我大哥吃饭,要么去镇上的黄泰楼,要么去饶州,你请的起吗?” 黄泰楼是华阳镇最繁华的酒楼,装饰富丽,菜品一绝。 “我请的起!”祝荷高声道,“我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但也会些厨艺,不过......” 她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无法带周大哥去黄泰楼,但我的诚意是真的,我想亲手给周大哥做一顿饭,不欲假手他人,以此表达我的感激。” 说着,祝荷小心翼翼望向周玠:“周大哥,请你相信我。钱我会还,菜我也会尽心尽力去做,我诚心诚意邀请你你来我家吃顿午饭,就明儿,你看如何?” 周玠与祝荷对视,他看到她眼中满满的希冀和诚意,以及脉脉情意。 昨日情景再现,她说她喜欢他? 这个寡妇喜欢他什么? 周玠不明白,很多地方疑窦重重,他弄不清楚。 脑中有一道强烈的声音在反对,不要去!不要信她的话!她在骗你!你该杀了她!杀了她!! 周玠粲然一笑,眼睑下的伤痕异常醒目:“好啊。” “既然祝娘子盛情邀请,我若拒绝,岂不是不识趣?” 祝荷大喜。 “老大!别去!”阿三插话进来。 “三儿。”周玠淡淡唤道。 阿三改口:“那我也要去。” 周玠却是不同意。 阿三:“老大,我要陪你去,你一个人去了,倘若这女人包藏祸心......” “她能对我做什么?”周玠不以为然。 见周玠主意已定,阿三气馁不已,转而愤愤目瞪祝荷,这女人愈发邪乎了,什么报答,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从未听说过感激债主,请债主吃饭的荒唐事。 祝荷柔声询问:“周大哥,那就说定了,明儿你来我家吃午饭。不知周大哥可有忌口?” 周玠慢悠悠道:“我不挑。” 意思是随祝荷准备。 离开赌坊时,祝荷问阿三:“小哥,问你一件事,周大哥他喜欢吃什么菜?我想多做些准备。” “呵,自个琢磨去吧。”阿三冰冷道。 最后,祝荷还是从阿三口中撬出情报,如周玠所言,他这人无忌口,也无甚喜爱的菜肴。 越是这种,越是棘手,看来真得准备准备。 走前,祝荷给了阿三一颗饴糖,笑着摆手说:“小哥,谢谢你,糖很甜,你尝尝看,还有,我没有你臆想得那么坏,我就是个普通寡妇。” 说罢,祝荷消失在人群中,留下怔忡的阿三。 祝荷割血,辗转在市集上买了些东西,提着一小堆东西回家。 . 把东西放在厨房,祝荷在井边打一盆温水,去西屋看骆惊鹤。 屋里烧了火,暖和得紧。 “有没有再发烧?”祝荷意欲探手。 骆惊鹤扭头,摇脑袋。 祝荷放下手,拧干布巾,帮他擦去面上浮出的虚汗,不忘道:“别动。” 念及祝荷吐出的威胁之言,骆惊鹤浑身僵硬,眉眼阴翳,徘徊死气。 “我没有虐待病人的爱好,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祝荷给他擦掉汗,把布巾扔回水盆,瞥过床头竹竿,晓得他出去过,应当是去方便,大门没有开过的痕迹。 骆惊鹤不信人会突然转性,何况祝荷......还是那个祝荷。 祝荷:“给你熬的粥怎么不吃?”默了默,祝荷好心劝解道:“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肚子总要进点东西,这样病才好得快。” 骆惊鹤张了张干涩的唇片,似乎想说什么,末了却只字未言,唇角牵起冷冰冰的弧度。 祝荷继续道:“药擦了没?” 骆惊鹤沉默,胃中酸水仿佛在沸腾,祝荷拿起放在枕头边的药罐,命令道:“我给你擦,把衣服脱了。” 话落,祝荷便掀开被子脱骆惊鹤的衣裳。 骆惊鹤瞳孔一缩,试图反抗,但他这副病弱的身子骨完全扛不住祝荷的力气,抵抗无果,被迫屈服。 骆惊鹤脸色难看,弓起的身体不断发抖,中间几度干呕,强烈的刺激致使眼皮沁红,他咬紧后槽牙,如受到千刀万剐一般度过上药的过程。 祝荷自我剖析:“我不是个好嫂子,我晓得你恨我,这很正常,我承认我脾气坏,又恶毒、刻薄、虚伪,总之不是人,所以你快点好,好了我不用再伺候你,你也无须再被我恶心了。” 第14章 “所以惊鹤,听我一句劝,听话点成吗?” 四周安静,祝荷的声线格外清晰。 恶心反胃,厌烦怨恨……诸多情绪交织,骆惊鹤通身战栗,眼睛赤红,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祝荷温声道:“慢点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不知为何,在祝荷温柔而有节奏的引导下,骆惊鹤逐渐缓过劲来。 祝荷道:“等会儿我给你熬点鱼汤,这几日你待在屋里安心养病。” 骆惊鹤虚弱地合上眼,背对祝荷,后背慢慢发热,是沁凉的药膏在作祟。 等祝荷离屋,骆惊鹤睁眼,口中弥漫血腥气。 他微微探头,捕捉到祝荷的背影。 不知想到什么,骆惊鹤躺回床,眼中溢出浓郁的自我厌弃。 压下的血腥味再次窜上来。 恶心,恶心,恶心。 . 厨房,祝荷一心一意在厨房忙活,一边熬鱼汤熬药,一边腾出空来为明儿做准备。 从长远角度讲,她得做好明天的午饭。 她的确是真心实意招待周玠。 心情甚好,祝荷轻轻哼歌。 第6章砧板上的鱼肉 翌日,远方传来鸡鸣声,天空泛起鱼肚白。 应祝荷要求,王大树来吃面,祝荷给他做了一晚鲜香可口的三鲜面,汤是大骨汤,里面主加猪肉、猪肠以及猪肝。 王大树连面带汤吃得一干二净,放下碗,浑身充满力量,他用手擦嘴,情不自禁大咧咧道:“好吃!” 祝荷露出笑颜:“大树哥你喜欢的话,我明儿再给你做。” 王大树咽口水,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哪里不好意思?大树哥你帮我那么多,我就只能给你做两碗面。” “那我就厚着脸皮来了。”王大树朗声说,“祝娘子,你厨艺真好。” 祝荷将鬓角发丝勾着耳背,心说,那是自然。 不记得是哪一任男友,胃口特别挑剔,当时为接近他,祝荷苦学半年厨艺,后来又给他做了几个月饭菜,厨艺愈发精湛,再后来把钱骗到手,她立马踹了他,此后好几年没在动手下厨,手生了不少,好在底子没丢。 祝荷眉眼弯弯:“我的厨艺能让大树哥满意再好不过,不过大树哥,明儿来不用带吃食了,太多了,我和惊鹤吃不完,会浪费,更何况大树哥你已经助我良多,无须再送。” 王大树踌躇半刻,点头。 “那个,骆惊鹤的病可有好转?” “他高烧已退,目前在屋里养病,大树哥勿要担心。”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忙活了。” “好,我送你。” 将王大树送至门口,祝荷张口挽留:“大树哥,我......” “怎么了?祝娘子,有甚事直接说,不要客气。”王大树拍拍胸膛,赤诚道。 见状,祝荷动动唇,眸中划过忧思和愁绪,她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么,最后却无力垂落。 祝荷垂眼,呐呐道:“大树哥,我......我没事,就是叫一下你。” 闻言,王大树脸一红,故而未曾发现祝荷异样,匆忙与之告别。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再傻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察觉。 祝荷心里默数,一、二、三—— 王大树折返,热意退却,冷静下来的王大树咂摸出祝荷有心事:“祝娘子,我感觉你好像遇到难事了,莫非那些人又来了?” 祝荷眼睫小幅度颤动,她说:“没有,我没事,大树哥,是你多想了,现在正处农忙时期,大树哥莫要为我耽搁了事。” “真的?” 祝荷莞尔:“我很感激大树哥你关心我,但我真的无事。” 王大树没多想,信了她的话,转身离去。 “大树哥,明早要来吃我做的面,不要忘了,还有,不许再带东西过来了。” 王大树举臂挥手。 祝荷敞开大门回厨房,端着温水和盐水去西屋让骆惊鹤洗漱。 跨进门,便发觉骆惊鹤已醒,正坐在床上,目光落在封闭的窗户上。 “什么时候醒的?” 骆惊鹤纹丝不动,整个人分明骨肉如柴,弱不禁风,却有种特别的气质,怪渗人的。 祝荷耸耸肩,经过几日相处,她差不多了解她这位小叔子的性子,阴沉寡言,与死人无异。 而他所住的这间屋子,阴冷,幽暗,单调,简陋,静谧,窒息,笼罩死气,好像一副即将入土的棺材,祝荷进屋,方才给这间屋子带来几分人气。 “该洗漱了,我给你熬了青菜瘦肉粥。”说着,祝荷放下水盆和杯子,弯腰伸手给他提了提棉被,轻声道,“你病没好。” 直起身,与骆惊鹤阴沉沉的目光撞上。 祝荷面不改色:“方才来的是王大树,你昨日发烧,还是他驾着驴车带我去镇上请郎中,对了,今儿有客人来,我抽不出功夫照顾你,自己注意点。” 骆惊鹤垂目,眼没抬一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惊鹤不吱声,目含嘲讽,她还是祝荷,只是这两日有点反常。 他恢复些许气力,可以自己动手洗漱,他将自己的手擦得通红,手心细口子裂开,冒出小血点。 祝荷端来青菜瘦肉粥。 “小心烫。”令人恶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第15章 骆惊鹤盯着手里端着的粥,空荡荡的胃部感觉到一阵反感绞痛,有酸水在乱窜,没有食欲,更何况这还是祝荷熬的粥,思及此他愈发恶心。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要进食,即便夜里会把吃进去的食物全吐出来,他也要忍着恶心吃掉这一碗粥。 骆惊鹤面无表情地吃瘦肉粥。 等他吃完粥,祝荷照旧脱掉骆惊鹤的衣裳给他上药。 原身打得狠,他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特别是他的后背,伤得最为严重,青青紫紫,没一块好皮,再加上瘦骨嶙峋的脊背,好似里面脆弱的骨头皆被敲断,换做一般人,无法直视。 幸好祝荷非常人,抹药油的手法更是巧妙。 骆惊鹤闭眼,整个人如一具僵硬的尸体任由祝荷摆布。 给上身擦好药,祝荷揭开裤腰带,要给骆惊鹤的双腿上药,骆惊鹤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裤带,最后又放弃抵抗,绷紧自己瘦长的双腿。 脱掉裤子,祝荷发觉骆惊鹤的膝盖破了皮,有小血痂凝在膝盖上,是新伤。 她瞄了骆惊鹤一眼,没有询问,用温水清理干净,再抹上药膏。 抹药油的时候,骆惊鹤绷得太紧,导致不好揉开药油化瘀,祝荷开口:“放松点。” 然,骆惊鹤置若罔闻,始终无法放松,此时他双目紧闭,眼周浸红,全身意志力俱用来强忍厌恶和羞愤,哪里顾及得上祝荷的话。 祝荷将就着揉。 许久,终于上好药,祝荷把碗勺收拾好带出去。 骆惊鹤缓慢地呼吸。 祝荷再出现在西屋,是给骆惊鹤送药,除此外,她带了一束田野间常见的油菜花。 油菜花朵朵绽放,颜色鲜艳漂亮,金灿灿的,充满朝气,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点亮西屋。 祝荷将黄花插.进竹节筒里,放在四方桌上,当做装饰,供人欣赏。 竹节筒里的油菜花美丽动人,芬芳飘香,成为西屋最亮的一抹颜色,给死气沉沉的西屋带来一缕生机。 祝荷摸了下金黄色的油菜花,回首,露出真切愉悦的笑容:“花好看吧,颜色真美。” 骆惊鹤短暂瞥一眼,就收回视线,一字未吐,祝荷也不在意,撂下一句“中午别出来”后出去忙去了。 良久。 骆惊鹤掀开眼皮,定定注视面前的油菜花,口中余留淡淡咸味。 他想,祝荷没有变,他不会被她现在表现的反常蒙骗到。 . 巳时三刻,祝荷在门口张望,久不见周玠身影。 祝荷丝毫不急躁,不慌不忙继续等待。 一炷香的功夫,祝荷遥遥望见阔步过来的周玠,只他一人。 祝荷挥手:“周大哥。” 周玠冲着祝荷温温一笑,端的是文质彬彬的模样。 假模假样。 祝荷迎上前:“周大哥,一路受累了,谢谢你今日肯赏光到寒舍一聚。” “不用谢,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意欲何为。”周玠突然凑近,居高临下审视祝荷。 周玠的身影气息结结实实罩住祝荷,祝荷适当害羞脸红,讪讪道: “周大哥言重了,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周大哥,请进。” 周玠略一眯眼,视线在祝荷的脖颈游移片刻,咧嘴一笑,提脚入门。 至堂屋,祝荷搬来椅子,周玠随意坐下,他环顾四周,托着下巴问:“怎么没看到你那个药罐子小叔?” “不会要死了吧。” 祝荷轻声回答:“没有,惊鹤病了,正在屋里养病。” “哦。” 祝荷给周玠倒杯茶:“周大哥,你先坐下吃口粗茶,我去厨房烧菜。” 周玠沉吟点头。 过了半盏茶功夫,周玠出现在灶台前。 祝荷被油烟呛得咳嗽一声:“周大哥,你怎么来了?这里油烟多,你当心熏到。” 周玠闻到令人口齿生津的香味,继而打量祝荷娴熟的炒菜动作,“你倒是没诓我。” 祝荷笑道:“我怎会骗周大哥,倘若我对自己的厨艺没信心,我是不会请周大哥过来吃饭的。” 周玠笑了笑,胸口泛出一股微妙的情绪,强壮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 他没离开,就站在祝荷对面三尺外,与她保持统一水平线,一瞬不瞬盯着她,若有所思。 祝荷一面留神,一面做菜。 冷不丁,听到周玠提问:“你喜欢我什么?” 祝荷压低声音道:“喜欢就是喜欢。” “何时开始的?”周玠声音平静。 祝荷故作羞耻窘迫,声如蚊呐:“很久了。” 回答含糊。 “何时?”他追问。 “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原身第一次借钱,刚好碰到周玠。 闻言,周玠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来了一句:“有意思。” “你明白自己是有夫之妇吗?” 祝荷咬咬唇,纠结须臾道,抽丝剥茧出自己的苦:“我夫君他很好,可是我与他成亲三年,聚少离多,我清楚他是为赚钱养家,可日子久了,我......” 她感到难以启齿,又悲从中来:“我只是个普通女人,我承认自己移情别恋,但我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夫君死了,我很难过,觉得天好像塌了,一眼望不到以后的路......倘若不是情况特殊,我永远不会把这份心意宣之于口。” 第16章 “周大哥,我是说了我喜欢你,但我没想过要与你在一起。”祝荷口吐荒诞之言,目光坦荡,没有哪个女人会像祝荷这样。 周玠不作声,直勾勾盯着祝荷,眸光锐利,似乎要在她身上看穿两个窟窿。 良久,周玠哂笑:“你真的是祝荷吗?” 祝荷脸不红心不跳,温温柔柔一笑,天真无邪道:“周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当然是祝荷了。” “祝福的祝,荷花的荷。”她解释。 周玠不答。 四周归于微妙的宁静。 小半时辰后,所有的菜全部做好。 祝荷把菜端上桌,回头细心洗了把脸,濯洗干净双手。 堂屋四方桌上摆放一道又一道的佳肴,菜品丰富,有粉蒸肉、清蒸鱼、糖醋排骨、萝卜豆腐汤、小炒牛肉、清炒笋干、韭菜炒鸡蛋等等。 香气四溢,叫人垂涎欲滴。 祝荷又去拿一壶烈酒,亲自斟酒,随后将竹杯递给周玠。 “周大哥,见谅,我忘记沽酒了,家里只余烈酒,姑且将就两杯,莫要嫌弃。” 两息后,周玠接下竹杯,指尖擦过祝荷的手指。 祝荷则以茶代酒敬周玠:“周大哥,今日在此恭谢周大哥网开一面,我祝荷感激不尽。” 说罢,祝荷一口饮干茶,周玠笑了下,手指摩挲过杯口,没嫌弃这劣等的酒,仰头吃尽。 祝荷嫣然,热情地给周玠续杯,嘴里不忘说:“今日若有招待不周,恳请周大哥见谅。” 周玠又吃一口酒,喉咙烧灼,脑中嗡鸣,他以含情目凝她——就连自己也未曾察觉自己行径。 “想必周大哥等许久了,吃饭吧,周大哥,多尝尝菜,也不晓得合不合你胃口。”祝荷说。 周玠:“那就来检验检验你的话。” 周玠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祝荷紧张地等待:“周大哥,如何?” “也就勉勉强强。”他轻飘飘评价。 祝荷耸拉眼:“周大哥试试其他的菜。” 周玠依次将桌上的菜品尝个遍,祝荷问:“周大哥,这几道菜可有你满意的?” 话音未落,周玠忽然感觉头晕眼花,眼皮沉重,面前的祝荷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重影叠叠,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周玠两眼一黑,顷刻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 对此,祝荷淡定地吃口茶水,手支起下巴,用指尖戳周玠的额头,拔高声音喊道: “周大哥?周大哥?你怎么了?” 周玠没反应,确认已昏死。 为确保万无一失,桌子上所有的菜俱被祝荷下了适量迷药,就连酒里也有,而解药在茶水里。 祝荷牵起淡淡的笑,先夹了一块软烂的鱼腹肉吃掉,才搀扶起周玠,对准他的脸就是一巴掌下去,淡声道:“我的脖子好掐吗?” “又是要卖我,又是要杀我,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瞄见他眼下伤痕,祝荷心下不悦,又甩他一巴掌。 “长了一副讨人嫌的样子,不知为何,看见一次就想扇一次。” “奇怪。” 痛快了,祝荷愉悦地轻哼一声,开始处理周玠这块砧板上的鱼肉。 第7章你要对我负责 周玠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便甩了甩头,睁开倦眼。 入目是顶上黑黢黢的房梁。 环境陌生。 周玠撑起身子起来,被子滑至腰间,余光瞄到身侧景象。 他身边躺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样貌寡淡,被及肩膀,可见女人皮肤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 周玠瞳孔一缩,清晰地看见女人肩膀以及脖颈上遍布暧.昧香艳的红痕,红印如梅,争相竞放,灼人眼球。 脑中轰然一声响,饶是再镇定,周玠亦不由被眼前古怪的一切惊到,神色骤变。 再打量自己,身无一物,胸膛袒露,有两三道不明的抓痕。 孤男寡女共睡一榻,且赤.裸相对......显而易见两人发生了什么。 昨天......周玠回忆,脑中一片模糊,有一层迷雾罩住他的记忆。 同一时刻,祝荷苏醒,乍见周玠,吓得喊叫:“啊——” 周玠脸色莫测,觉到躯体异样,眼瞳幽深,注视受到惊吓的祝荷。 屋子死寂,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你......我......”祝荷下意识往后退,不料被子一滑,顿感冷意,祝荷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子光.裸,立马扯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 与此同时,门口帘子猛然被掀开,王大树听到屋里头的尖叫,以为祝荷有难,遂贸然而入,焦急关切道:“祝娘子,发生何事——” 声音戛然而止。 王大树猝不及防目及屋里凌乱荒唐的画面,地上散落男女衣物,一张长形床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面相熟悉,是周玠,女人是祝荷,此时此刻她面色煞白,惊魂未定。 祝荷见到突然出现的王大树,如惊弓之鸟,身子颤抖,双眼含泪,好像受到极大的欺负,木然片刻,她唇瓣哆嗦:“大、大树哥。” 嗓音细小,无助极了。 王大树回过神,脸色铁青,不用想都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气氛一触即发。 一时间王大树怒不可遏,内心激起惊涛骇浪,复眈目而视周玠,脑子一热,阔步上前,握拳朝周玠挥过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第17章 “等等,大树哥。”祝荷反应过来,试图阻止王大树,然已来不及。 王大树的拳头结结实实抡向周玠的脸,拳头坚硬如铁,拳风凌厉。 周玠的脸受了一拳,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溢出血,同时,强烈的痛楚唤醒周玠飘忽迷蒙的心神。 在王大树第二拳砸来时,周玠飞快侧首,轻而易举避开王大树的拳头,紧接着周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捞起外衣给自己披上,然后一拳回击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替天行道的人!”王大树怒声回道,“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可耻!王八蛋!” 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在屋里大打出手,拳拳到肉,力量碰撞,如同两头凶狠可怕的猛兽在争夺地盘,进行生死搏斗,场面危险可怖,令人胆战心惊。 “别打了,你们两个别打了。”祝荷露出马上要哭的神色,努力劝架,可周玠和王大树未曾收手。 祝荷垂睫,遮住眼中笑意,带着哭腔道:“别打了。” 两人打得愈发凶。 从两人交手中可窥见周玠身手了得,一看便知是练家子,而王大树虽有一腔浩然正气和健壮体格,却不敌身手矫健的周玠周玠,很快王大树便落于下乘。 三息止,周玠将满脸是血的王大树撂倒制服,缚于地。 王大叔奋力挣扎,单单是想到周玠玷污了祝荷的清白,他便满腹火气,他不遗余力地叱骂道:“淫.贼!有种放开我,我势必要和你再斗上三百回合!” 周玠抹掉嘴角的血,轻蔑道:“只怕你没这本事。” “还有,嘴巴放干净点,我不是淫.贼。”周玠沉声警告。 “呸!”王大树怒声。 周玠冷笑:“手下败将,空有力量的莽汉。” 王大树正要说话,祝荷道:“周大哥,求你放开大树哥。” “凭什么?”周玠揉捏作痛的脸,轻嘶一声,“下手真重。” 随后周玠目视祝荷,眉眼缀着浓郁的戾气:“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突然揍我一拳,我凭本事擒住他,作甚要放过他?” 闻言,王大树气得脸红脖子粗:“放屁!你自己做了那种混账事,现在竟然还装无辜,无耻,不要脸!” 骂了一通,王大树安慰祝荷:“祝娘子,你勿要担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严惩这个无耻淫.贼!” 丧家之犬弄不清情况,还搁这肆意狂吠,炫耀嘴皮子,可笑。 周玠给予王大树一记肘击,狠劲十足。 背脊钝疼,王大树痛呼出声。 祝荷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咬唇,忍着羞耻和惊惶,迫使自己微笑,却笑得比苦难看。 她睫尖的泪珠将坠不坠,细声细气劝道:“周大哥,大树哥他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为之,周大哥,请你放开大树哥。” “我凭什么听你的?”周玠冷冷地笑。 祝荷攥紧料子,说:“凭我们昨天晚上......”余下之言难以启齿,祝荷没脸皮薄,无法说出口。 周玠脑中唯余几个模糊至极的片段,对昨晚发生的事毫无印象。他看着知道真相的祝荷,目光探究而危险。 祝荷鼓起勇气,道:“周大哥,你都忘了?” 周玠咧嘴,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好奇道:“昨天发生了何事?我很好奇,你说来听听。” “我......我可以等会儿告诉你吗?周大哥,求你放开大树哥吧,我替大树哥先给你赔个不是。” 周玠意味不明笑了下,“你们什么关系?” 王大树气愤:“祝娘子,他——” 祝荷打断王大树:“大树哥,不要说了,你误会了。”她转而对周玠道,“大树哥和我一个村子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什么叫误会,我亲眼所见,祝娘子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不要怕,我会帮你,你这个姓周的王八蛋,跟我去官府!” “大树哥。”祝荷拔高声音,泫然欲泣。 目及祝荷央求的眼神,王大树闭上嘴巴。 祝荷深呼吸,抹去零星泪花,央道:“周大哥,放开大树哥,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俄而,周玠起身,不忘说:“能擒你一次,便能擒你两次。” 王大树肩膀战栗,鼻血滴落在地,瞬间晕染开来,他慢慢起来,然后转身,要打周玠一个措手不及。 周玠游刃有余挡住王大树的手,“还想再来一次?” 王大树眼中淬火。 气氛剑拔弩张。 祝荷吱声:“大树哥,不要。” “周大哥。” 周玠放开王大树的手,不打算跟被愤怒蒙蔽心智的王大树计较,放他一马。 王大树冷哼,鼻血直流,他随手一抹,手背全是血。 “我想先穿好衣裳。”祝荷开口。 王大树没动,目光锁在周玠身上,周玠把自己的衣物捡起来,对王大树说:“不想眼睛变瞎的话,最好转过去。” 王大树冷声道:“我看你作甚?我是在盯着你,以防你行不轨之事,你有甚好看的?我看了还怕脏了自己眼睛。” 周玠没耐心:“转不转?” 祝荷用眼色示意王大树,王大树妥协,不情不愿转身。 周玠一件一件穿好衣裳,再环顾一圈屋子,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夜记忆,无果,他踱步出去,王大树亦步亦趋跟上。 第18章 人走了,祝荷收回视线,揭开被子,打量自己身上以假乱真的痕迹,满意微笑。 穿好衣裳,祝荷颤颤巍巍走出来,步子缓慢。 昨夜下了一场夜雨,地面湿润,遍布小水洼,空气清新潮湿,泛滥泥土夹杂青草的气味,沁人心脾。 见祝荷出来,王大树立马迎上来:“祝娘子,你没事吧?” 祝荷蹙着眉,似乎在忍受难以言喻的酸痛,她慢吞吞道:“我没事。” 王大树尚未娶妻,虽然不甚懂屋里那档子事,可从祝荷的面色举止上可知她昨儿受了很多苦,特别是祝荷露出的脖颈,细腻雪白的皮肤上处处是红印子,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出昨儿祝荷经历过什么事儿。 王大树握紧拳头,别开眼:“我扶你。” 祝荷摇头:“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谢谢你的好意。” 王大树下定决心,眼神坚定,询问道:“祝娘子,你实话告诉我,那周玠是不是对你做了混账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信我,我会帮你,那个畜生,我一定会把他送进牢里,让他受到该有的制裁!” 祝荷虚弱地笑了笑,眼周洇红,轻声说: “昨天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大树哥,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来我就不被村子的人喜欢,以前尚可忍受,如今我家里没男人了,我无依无靠,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祝荷顿了顿,继续道:“抱歉,大树哥,我不得不拒绝你的好意,希望你谅解我。” 祝荷不肯说实话,王大树却愈发坚信是周玠强迫了祝荷,而祝荷又因为诸多苦衷,不想追究周玠的责任。 该死的混蛋!! 如祝荷所言,若此事闹到官府,定会被许多人知晓,届时定会有诸多流言蜚语,甚至出现无法预测的困难。 而祝荷,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得独自面对所有,可想而知她有多苦,有多难。 刹那间,王大树感到束手无策,感到无能为力,感到心痛。 灵光一现,王大树道: “不,祝娘子,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你可以依靠我,我、我愿意——”娶你。 最后两个字眼未落,祝荷突然道:“大树哥,不要说了,你答应我,不要追究这件事好不好?我不愿惹麻烦。” 祝荷眸中写满祈求和希冀。 王大树无奈,咬牙答应:“好。”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祝荷感激微笑,她点头:“嗯,我省得。”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王大树说。 祝荷犹豫再三,开口:“大树哥,你也晓得,他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他很多钱......”她与王大树说悄悄话,“我没有能力还清,且惊鹤身子骨不好,眼下我又遇到这种事,我其实很害怕,但我不能坐以待毙,大树哥,我打算自己解决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王大树:“好。” 他直视祝荷:“日后有任何难处,尽管告诉我。” 祝荷颔首,勾起浅浅的笑意,伸手轻轻抚摸过王大树受伤的脸,如蜻蜓点水,关心道:“他打得你疼不疼?” 祝荷指尖掠过的地方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再加上她望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神,王大树哪里招架得住,耳根子通红。 只听他结结巴巴回答:“一点都不疼,我的拳头更硬,这回算他厉害,下一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保证。” “嗯,我信你。” 王大树偏首,面皮发烫。 “聊完了吗?可以说正事了?”周玠从堂屋里走出来。 没人知晓他听到了多少墙角。 祝荷保持冷静,没有一点儿心虚感。 王大树没给周玠好脸色。 周玠不在乎。 祝荷扶着墙缓缓靠近周玠,小心翼翼试探道:“周大哥,你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周玠眉目聚一团阴影。 祝荷拢了拢衣领,好像想起不好的事,面色不甚好看。 扭捏许久,祝荷暂时摈弃羞耻心,低声道:“周大哥,昨儿我请你吃饭,你喝醉了酒,一直睡到半夜,醒来后,也不知是怎么了,你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你、你就......” “你力气好大,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逃脱,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讲着讲着,祝荷掩面拭泪。 旁边偷听的王大树咬死了牙关,果然如他所料,是周玠这个畜生强迫了祝荷。 王大树怒火三丈,差点又冲动了,好在他想起自己对祝荷的承诺——让她自己处理,他不能给祝荷惹麻烦。 一桶冷水浇下来,熄灭王大树的心火。 周玠可是地头蛇,他们平民百姓根本斗不过。 周玠静默,视线沉沉落在祝荷身上,他没有惊讶,只是问:“我可有唤名字?” 祝荷瓮声瓮气道:“我那时很害怕,没听清。”她偷偷瞟周玠一眼,让她意外的是周玠神色竟很认真。 祝荷心想,莫名其妙被她蒙对了,周玠心里真有个女人,不过他似乎不记得是谁。 这就好办了。 祝荷继续忽悠道:“我隐约只记得是两个字。” “你再想想。” “对不住,我实在想不起来。” 周玠凝视祝荷,脑子里很乱,他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19章 祝荷略感诧异。 突然安静。 祝荷攥了攥手心,踌躇良久,柔声问:“周大哥,虽然你记不清了,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她忐忑地闭了闭眼,声线颤抖不止,“我的身子......已经给了你,有的事我不会追究,毕竟是我邀请你在先,我不怪你,但是,但是......” “你要对我负责。”祝荷咬字明晰。 第8章你照顾我一辈子吗 话音一落,祝荷心虚,脑袋低得很深。 她承认让周玠负责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且话里的算盘昭然若揭,明眼人皆可洞悉,毕竟周玠和她的债务关系摆在明面上。 比起被周玠玷.污,她更在意她欠的钱,且她到底是个寡妇,男人死了,又带个病秧子小叔,想活下去就得早做打算。 听完祝荷的话,周玠微眯眼,目不斜视看着祝荷,似笑非笑,无人知晓他脑海中在思考什么。 捉摸不透的视线仿佛看穿祝荷所有心思,它们如一把刀子,将祝荷内心的隐秘剖开,暴露于世。 祝荷面皮发烫,害怕又无措,手脚无处安放。 同一时刻,王大树惊愕地望着祝荷,百思不得其解,未料她竟然会吐出这种话。 祝荷这样做虽是无奈之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为她自己,她仅此一个选择。 只是王大树心无法像祝荷那样释嫌,无法原谅周玠这个这个无耻卑鄙的强.奸犯。 王大树满是红肿淤伤的脸阵阵作疼,他握紧拳头,深痛恶绝,狠狠瞪周玠。 倘若他能早下决定娶祝荷,或许祝荷就不会遭遇这等事。 王大树家在这十里八乡是富庶农户。 王家祖上曾发达过,后来家族虽然落魄,可保留了部分家底,再加上王大树孔武有力,面相刚毅俊朗,在这十里八乡吃香得很,被许多姑娘家青睐。 然,王大树一心一意要找自己心仪的姑娘的成亲,故而直到二十有三都不曾成家。 自与祝荷相处,短短两三日,他对祝荷心动却不自知,未煌看清,祝荷便成了周玠的人。 周玠与王大树愤恨的目光相对,他问祝荷:“负责?” 祝荷尴尬又难堪,强忍泪意,自尊心破碎,她干涩道:“嗯。” 周玠干脆利落道:“成,既然发生了,那就照你说得去做好了。” 管不上追究是否被祝荷算计了,总之要负责,何况他脑中隐隐约约浮现昨夜少许画面,他貌似真的强迫祝荷欢好了。 再者,祝荷口中那个叫两个字的女人......三年前,周玠便开始做梦,起初梦里会出现一个容貌及性别不详的人,时而困扰周玠。 一年前见到来借钱的祝荷,周玠夜里做梦,得知梦中人是个女子,至于样子,他依旧不知。 前天再见祝荷,周玠身上发生奇怪的异样,今儿又听祝荷所言,他想,祝荷与梦里的女人定然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抑或...... 祝荷的话有极大的可信度,尽管她人很可疑。 语毕,周玠朝王大树露出挑衅的眼神,王大树怒火冲天,牙齿差点咬碎。 祝荷好像没察觉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花。 听到周玠的回答,她吸了吸鼻子,声线颤巍巍:“周大哥,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关于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晓,我不会说出去,烦请周大哥和大树哥守口如瓶。” 王大树:“祝娘子,你放心。” 周玠则没有答话,而是恶劣一笑,迅速勾起祝荷的头,俯身强吻上去。 祝荷与王大树俱是措不及防。 等回过神,周玠已然抽离,他略一眯眼,故意抚摸自己沾染祝荷气息的唇瓣,慢条斯理道:“滋味不错。” 就是嘴角尚有余疼,但那种亲吻的滋味足以平慰疼痛。 周玠上挑眉峰,咧嘴笑:“很软。” 见状,祝荷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愕然,下意识捂住嘴,随即低下头。 而王大树则受到极大刺激,一面怒骂“混蛋”,一面挥拳。 周玠用掌心挡住王大树的拳头,说:“还想跟我打?” 王大树另一个拳头冲上来,周玠再次挡住,他道:“我佩服你的勇气和不自量力,但是我的善心可不常有。” 言罢,周玠的眼冷下来。 换做平日,人早就被周玠打得满地找牙。 “混账玩意!”王大树愤愤道。 见王大树执迷不悟,周玠正要给他下盘来上一个踢击,祝荷抓住了周玠的手臂。 “周大哥,莫要打了,我害怕。”祝荷张唇。 悦耳的声音钻来,周玠耳朵一麻,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祝荷的嘴唇吸引,他蓦然想起适才与祝荷唇贴唇的触感,温热柔软,心中的一点火奇异地消散。 于是他再次大发善心放过王大树。 “你是叫、叫什么来着?哦,大树,是不是?” “我有姓,姓王,名大树。”王大树的手在疼,他没再轻举妄动。 周玠笑了:“嗯嗯,看你这打抱不平的样子,还想对我做什么?可是你能把我怎么着?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清楚——” 周玠拉过祝荷的手,祝荷没有反抗,亲眼目睹他在她的手背上嘬了一下,声音不小,似是刻意为之,听得人脸红心跳。 亲完,周玠仰头,表情恣肆,带着天然的强势:“祝荷她爱慕我,所以昨夜发生的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它让我看清自己的心,王大树,你一个外人若尚存自知之明,就不要掺和进来我们之间的事了。” 第20章 “你说是吗?荷娘。” 他在昭示自己的主权。 祝荷脸色猛地僵硬,她动唇,想解释,不知作何解释。 “你——”王大树不可置信,哑口无言,转而对祝荷求证,你真的喜欢周玠? 祝荷莫名慌张,躲开王大树的目光,默不作声。 周玠凑上来,温柔地诱惑道:“你那天表心迹的时候胆子可不小,告诉他。” 约莫十个呼吸的沉默,祝荷不敢看人,声音缥缈:“嗯。” 既然做出选择,那便要适应选择带来的后果。 王大树被刺激到瞪大眼,接着眸色渐渐黯然,心被掰成一瓣一瓣的碎片,他不由自主阴暗地想,既然祝荷爱慕周玠,那今天的事或许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合.奸...... 不,他如何能这般想祝荷?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无法再插手,因为他是个外人。 王大树黯然神伤间,周玠毫不留情赶客:“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王大树看了祝荷一眼,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转身。 “你别这样说,大树哥是我的恩人,而且他是你手底下那个叫阿三的表哥。” “哦。”周玠冷淡道。 祝荷没辙,转而挽留王大树,语含歉意:“大树哥,我给你做碗面,你吃了再走,今天多谢你了,大树哥。” 闻言,周玠徒然沉了脸色,不乐意了。 于是,他勾住祝荷的腰肢,拽至自己身旁,五根带着十足占有欲的长指牢牢掐住祝荷的腰间软肉,阴恻恻说:“给他做什么面,我正好饿了,荷娘,我要吃你做的面。” 最后,祝荷只能眼睁睁目送王大树带着一脸伤离开。 “周大哥,可以放开我吗?我身子不大爽利。”祝荷拧眉,“疼。” “哪里疼?我帮你按按。”周玠毫不知耻说。 祝荷脸色又僵又臊,下意识要逃避:“周大哥,你、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周玠的视线情不自禁停留在祝荷柔软粉色的唇上,他忍不住回味,一股冲动的情绪窜上天灵盖。 “我为何不好意思说,都要对你负责了,那你便是我周玠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而且我是在关心你。” 他说得句句占理。 祝荷无法反驳。 “不继续讲了?那成,我来讲,既然确定了关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周大哥’这三个字,我才二十,正年轻,你这一个称呼把我叫老几十岁。” 他非常很反感“周大哥”这个称呼,会烦躁。 “嗯。” 周玠顺理成章说:“以后叫哥哥,我比你大。” 祝荷眉眼寡淡,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嗯。” 周玠望着她,分明她什么都未做,可就是这忧愁不安的表情撩拨着他的心弦,使其奇异颤动着。 “不开心?” 祝荷摇头。 周玠不会安慰人,亦不打算安慰人,他说:“你要知道,是你自己选择跟我。” 祝荷有点想哭,明明周玠才是强迫她的罪人,可为生存,她只能选择跟了周玠,走投无路,命不由己。 “要哭了?” 周玠挑起祝荷的下巴。 “哭甚?我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嫌弃上我了。” 祝荷突然来了倔劲儿,别开眼,闷声:“你莫要说了,我都省得。” 见此,周玠突然不爽起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喂,不是喜欢我吗?那亲个嘴不过分吧,前不久我可还记得你说过要全心全力伺候我的话。” “说话算话,我应了。” 语毕,周玠喉结重重滚一下,低下头颅,发狠似的吻上去。 他吻得很深,与祝荷唇齿交缠,爱恨交织其中,与方才浅尝辄止的吻大相庭径。 此时此刻周玠如同一条吃素数年的饥渴恶犬,在今天终于品味到堪称人间美味的肉食,于是他死咬不放。 他亲祝荷,也控制不住去用牙齿咬她,体内血液沸腾,骨肉生麻,好似有细长的电蛇在骨髓里流窜,周玠眼尾渐渐泛红,红色蔓延至眼睑下的伤痕,像一副带着残缺美感的红梅图。 祝荷承受不住他狂热的吻,努力推搡他结实如铁墙的胸膛。 然,无果,周玠反而还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更深地吻她,一贯凶,毫无章法。 直到周玠窥见祝荷呼吸不畅时,他才抽离。 周玠看着嘴唇殷红的祝荷,那是他的杰作。 他感觉到兴奋,兴奋之际,心脏那根刺扎得他疼。 周玠从沉沦中清醒。 在他看来,祝荷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绝世美人,就是个相貌平平的妇人,还是个寡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陷入思索,然后恍然发现—— 前日见到祝荷的第一眼,自己胸腔内那颗冰冷沉寂的血肉之物方才真真正正地活过来。 它在为祝荷而跳动。 祝荷看到周玠周玠瞳仁里写满躁动的索取,宛若一匹不知节制、不知餍足的野兽。 祝荷喘气,抗拒道:“不要,够了。” 有完没完? 周玠不答反问:“你喜欢我?” 祝荷别扭道:“你作甚又问这个?” “祝荷,回答我。”周玠不依不饶。 祝荷用力闭了闭眼,佯装身体不适,揪住周玠的衣裳,然后靠着他,这才说:“是,我喜欢你。” 第21章 她声线很轻,话语情真意切,只是眼神淡漠,毫无感情。 听到祝荷的话,周玠心里躁戾的杀意冒出来。 分明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他却高兴又烦躁,渴望又恐惧,同时被失而复得的空虚感淹没。 所有的一切扑朔迷离,古怪诡谲。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又抗拒不了这种感觉,周玠陷入极致的矛盾中。 他告诉自己,弄清楚所有后,迟早要找个日子杀了祝荷。 但在此之前,周玠打算先满足自己心房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瘾。 周玠得承认,自前日起,他便被祝荷吸引,没有缘故,没有条件,只是自然而然。 他不知道自己对祝荷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心里的杀意和渴望皆在告诉他—— 他必须拥有她。 周玠再度吻祝荷。 在目及周玠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后,祝荷眸光一凛。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让她联想到她这辈子最恨的一个人。 祝荷下意识躲开。 周玠皱眉,旋即桎梏住她的下巴,正欲吻上去,听到祝荷说:“周玠哥哥,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 听到祝荷叫他周玠哥哥,周玠心口一块空缺被填补,愉悦地笑了笑,但未回复她的话,而是径自亲上去。 他依旧毫无进步,完全凭本能在吻。 祝荷不在意自己被狗啃很多下,但是她讨厌这狗咬人都咬不会,咬起人来跟要吃了她似的。 嘴巴疼,好像出血了。 到底是拿着喜欢周玠的人设,只能象征性反抗两下。 不过小目的达到,她也不亏。 另一边,不知从何时起,西屋门口倚着一个瘦弱少年,他面无表情漠视着堂屋下亲得难分难舍的男女。 不经意间,祝荷视线与之隔空相对。 骆惊鹤眼神讥讽。 第9章亲密 六日后,祝荷心里的难过和怨气烟消云散,受伤的心灵得到慰藉。 从银楼出来,祝荷一改粗布麻衣,穿得光鲜亮丽,发髻上插一支珠翠鎏金簪子,熠熠发光,身上穿着舒适柔软的水绿色丝绸襦裙,脚上踩的是缎面鞋。 曦光倾洒,祝荷欣赏自己腕子上沉甸甸的金丝镯,眉开眼笑。 她侧眸,悦声道:“周玠哥哥,你真好。” 周玠道:“感谢呢?” 祝荷凑近他,满眼欣喜,小声道:“哥哥,爱死你了。” 周玠心跳酥痒,很是受用,他翘唇:“回去给我亲。” 祝荷眨眨眼,拉着周玠就往另一个头面铺去。 自那日确定关系,祝荷顺利从周玠手里拿回欠债凭据,并开始买买买,衣裳鞋履、珠宝首饰......总之要什么就拿什么,反正后边儿交给周玠付钱。 身后的阿三提着一堆东西,负重前行,恶狠狠盯着把周玠拐走的祝荷。 他骂道,不要脸的女人! 阿三不明白,为何老大去了一趟祝荷家,回来后就变了个模样。 特别是当周玠带祝荷过来,让手底下的兄弟唤祝荷嫂子的时候,满堂哗然,阿三觉得惊世骇俗,不可置信。 然事实如此。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众兄弟担心周玠真中妖术,由阿三出面,邀请厉害的法师来给周玠驱邪,周玠脸色一黑,把招摇撞骗的法师打了出去。 阿三领的是操心的命,又觉周玠吃错了药,冒着风险请大夫给周玠看病,周玠二话不说给阿三一个榔头。 周玠没中邪,亦未患病。 兄弟们无奈接受。 如今,阿三被派来给祝荷跑腿,他犹记仅三日功夫,祝荷便花去周玠几百两银子,整一个吞钱如流水的小寡妇。 今儿已是祝荷第十次来光顾银楼了,只要不刮风下雨,祝荷准带周玠来挑选金镯子,没有半点羞耻心。 祝荷眼光还高,必须要纯金的镯子,颜色还得特别纯。 更重要的是,祝荷如今成了周玠的人,她拿周玠的钱给自己花就算了,可她还明目张胆用周玠的钱去养男人,虽然这人是祝荷的小叔,保不准以后会是老大的小舅子。 看着周玠哐哐给祝荷买东西,不知为何,愤恨的同时,阿三有点羡慕。 从首饰铺子出来,周玠:“饿了吗?我们去黄泰楼吃饭。” 祝荷满面笑意:“好啊。” 春日阳光明媚,两人往黄泰楼去。 街道上人头攒动,小商贩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充斥烟火气息。 周玠牵起祝荷的手,祝荷不让,故作羞涩道:吧一似叭易流舅六散“还在街上呢,好多人看着。” 周玠不以为意:“人多怎么了?让他们去看,你管他们作甚。” 祝荷拒绝:“总之不可以,我脸皮没你厚。” 周玠似笑非笑,用结实的臂膀将祝荷困住身旁,故意道:“就让他们看。” 祝荷挣扎,说:“我不吃了,想回去了,阿三,走。” “反正我只是将就跟了你,所以就算你不喜欢我,不尊重我,不在意我,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祝荷佯装拭泪。 周玠凝视祝荷,笑得有点吓人,“随你便。” “那你倒是放开我啊。”她哀声喊。 周玠压下烦躁,低声道:“......行了,随你。” 祝荷偏头。 目睹两人闹别扭,阿三表情难以形容。 第22章 面前这个在周玠跟前甩脸色、窝里横的祝荷,很能想象她在不久前还在对周玠低声下气,是个柔弱无依、欠了高利贷的寡妇。 阿三发现端倪,原来这才是祝寡妇的真面目。 “荷娘,还想要什么?”周玠开口打破僵持。 祝荷冷笑,觑见前边儿卖点心的铺子,铺面前排着很长很长的队伍,生意火爆。 祝荷心思转动,理直气壮道:“我要吃那个林记铺子的点心。” “要吃哪一款点心?”周玠问,“我记得林记铺子的招牌点心是灯芯糕。” 祝荷不搭理周玠,摸自己鬓角垂落的发丝。 周玠:“阿三,你去把林记铺子所有的点心都买一份回来。” “老大,我手忙不过来了。”阿三为难道。 周玠恶声:“没用。” “你去买。”祝荷的声音插.进来。 周玠扯唇,老老实实去排队。 排队的人群中,人高马大的周玠格外醒目。 阿三目睹一切,心想短短几日,老大就被祝荷吃得死死的,这寡妇的手段好生了得,可惜老大自己并未察觉。 阿三忍不住瞄祝荷,看到她目不转睛盯着周玠的背影,笑得灿烂,他下意识道:“你笑什么?” “我不能笑?”祝荷回头微笑,眼睛亮如星辰,特别有神。 “没有,不是,我就随便问问。”阿三干巴巴解释道。 祝荷提醒:“阿三,周玠不是说过了吗?要叫我嫂子。” “是,嫂子。”阿三憋闷。 祝荷心里快意,她可没忘阿三先前气势汹汹威胁她的事,是以逮着机会使劲儿折腾阿三。 周玠那群兄弟不服她又如何?只要有周玠在,他们就不得不装样子,她就喜欢欣赏你们瞧不起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没办法,祝荷本性难移,就是个小气吧啦、睚眦必报的性子。 祝荷眯着眼,平静地打量她现在的靠山。 背脊直阔,身形英挺。 祝荷浅浅出神,回忆起算计周玠的那一天。 当时很烦周玠那张脸,便没闲工夫去欣赏被她扒光衣裳的周玠,而今想来,忽略那张脸,周玠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翘臀,一身漂亮的腱子肉,腰间腹肌块垒分明,线条流畅起伏,触感该硬的硬,该软的软。 皮肤嘛,不算白,是偏正常的肤色。 记忆最深的是那抹粉色——那时迷倒周玠后,除了伪造指甲痕迹,为真实,她特意在周玠醒前给他弄了几下。 祝荷挑挑眉。 冷不丁想起正事,祝荷柔声道:“阿三,我差点忘了,济春堂那边有几副药没拿,有劳你帮我去取回来。” 阿三哪敢说不。 阿三回来的时候,周玠尚在排队,祝荷就近找个路边摊坐下,点了一碗阳春面。 阿目睹祝荷悠哉悠哉吃面,而自己老大在辛辛苦苦排队,火蹭的一下出来,阿三差点为周玠打抱不平,可不经意间与祝荷对视后,阿三熊熊燃起的不忿立刻歇了。 说不上啥原因,一与祝荷对视,阿三的底气便消失个精光。 阿三识趣,乖乖等待,时而再帮祝荷跑腿买东西,时而给她端茶倒水,像个奴仆一般尽心尽力伺候她。 大约半个时辰后,周玠手拿几包点心回来。 “东西买回来了。” 祝荷淡淡说:“嗯。” 然后周玠就看见祝荷递给阿三一颗糖:“阿三,谢谢你帮我跑腿,辛苦了。” 阿三瞟见周玠脸色,一盆冷水浇下来,及时把伸出的手截在半道,这寡妇当着周玠的面给他糖,居心叵测,她在害他! 周玠:“那我呢?” 祝荷:“你也辛苦了。” 周玠冷下脸,五官透出一股狠劲,他把糖抢过来,飞快扔进嘴里,咬得咔滋咔滋响。 “还去黄泰楼吗?” “我吃饱了?” “那去我家?” “不了,我得回去。” “你作甚那般关心你那病秧子小叔?你都没关心过我,而且不是给你请了人照看他吗?” “他是我小叔,体弱多病,又刚发过一场病,就算请了人,我也要回去看看,而你又没生病,体魄强健,天天活蹦乱跳,你们俩根本没有可比性。” 周玠在笑,笑得冷嗖嗖的:“我发现你越来越硬气了。” 祝荷反问:“那不是你惯的?” 一句朴素的话把周玠哄好,使之心口滚烫。 “想亲你。”周玠凑近,与祝荷咬耳朵道。 祝荷:“不成,你当这里是哪?而且上回还叫惊鹤瞧见了,弄得我好几天都不晓得怎么面对他。” “你作甚要在乎他的想法,反正你那丈夫也死了,你与他已然没了干系。”周玠龇牙咧嘴。 “你少胡言李乱语。” 祝荷拒绝他好几次了,周玠心里躁,于是在途经一个巷口时直接把祝荷拉进去,然后是以阿三在外头把风。 阿三:“......” 祝荷被周玠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她压低声音:“你作甚?” “亲你。”说罢,周玠便要索吻。 祝荷捂住周玠的唇,轻声细语:“不可以。” 在周玠做出反应前,祝荷牵住他的手,说:“摸吧。” 周玠喘口气,举起她的手低头嗅闻,手背皮肤没什么味道,淡如水,唯余温度,他却沉陷其中,眼底冒出病态的迷恋。 第23章 随后他轻轻揉捏妩抚摸她的手,绸缎似的的手感,柔滑细腻。 巷口外喧闹声源源不断,巷口内昏暗处,周玠沉溺在祝荷的气息里。 算好时间,祝荷抽回手,拿出一块点心塞给周玠。 周玠半叼点心,忽然问:“我是不是比你那短命鬼丈夫要好?” “周玠哥哥,虽然我喜欢你,可是大郎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 周玠不痛快了:“你说说他哪里好?” “起码会尊重我,做事会征求我的同意,不会肆意妄为。” 周玠阴阳怪气道:“那他可真是个听话的好丈夫。” 似是回忆过往岁月,祝荷笑得温柔且酸涩,悠悠道:“嗯,那当然。” 周玠被刺激到,猛然低头在祝荷颈项咬了一口:“不许再说他了。” 祝荷推他:“好了,疼。” 周玠退开,目及祝荷颈子处淡淡牙印,满足了,痛快了。 “你的感激我还没收到。”周玠转移话题暗示道。 祝荷只说:“时候不早了。” . 回去的马车上。 祝荷一心一意欣赏小几上摆放的首饰,爱不释手。 周玠并不奇怪祝荷性子上的突然转变,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认为祝荷就该是这样,这是她的爱好。 女人不都喜欢金银珠宝嘛。 他一瞬不瞬注视祝荷,蠢蠢欲动,嗅闻抚摸不过饮鸩止渴,解不了他心里的瘾,但他又用强大的意志力摁下冲动,按兵不动。 无他,这个时候的祝荷千万不能忍,若叨扰到她,她真的会生气。 前两日的经历便是赤.裸.裸的教训。 皇天不负有心人,耐心等待后祝荷终于抬头。 周玠心领神会,热烈地吻上去,灼热的唇紧紧贴上祝荷的软唇,舌头滑进去,毫无克制可言。 不过几日时间,周玠便从愣头青到炉火纯青,他毫不掩饰自己是暌违已久迎来发.情期的禽兽。 漫长的交吻结束,祝荷指尖在周玠眼下的月牙疤上流连。 “这儿怎么弄的?” “不记得了,好像天生就有。” “是吗?”祝荷若有所思,“这是你的真名?” 周玠笑:“怎么?想了解我?” 祝荷只是随口一问,不是很感兴趣:“不说算了。” “没耐心,除了周玠我还能叫什么。” 祝荷与他四目相对,试探问:“你认识一个叫程津舟的人吗?” 第10章找麻烦 马车在离家不远时停下。 阿三道:“嫂子,你家里围了好多人,好像有事。” 祝荷撩开车帘望去,三三两两的人围在篱笆外看热闹。 院内,请来做饭的杨婶子正在和一个背影圆润丰满的胖妇人周旋,妇人身后站立两个壮实的大汉,气势汹汹。 很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周玠略一思量:“那女人是镇上猪肉铺家的女儿,管河丫。” 只要是华阳镇说得上名号的人家,周玠全部一清二楚。 阿三打眼瞅:“好像是诶,身材很像。” 周玠看向祝荷。 祝荷并不惊讶,平静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你们别去,等会儿我再叫你们。” 说完,祝荷拾药,推开周玠的手臂下马车。 “老大,你确认让她自己去?”阿三问。 周玠回味适才画面,祝荷饱满的嘴唇被他舔得水光潋滟,红艳艳的,像汁水丰沛的蜜桃肉,勾得他欲罢不能。 祝荷说,以后只要不在外面准他亲,但她亦有要求,亲的时候要过问她的意见。 敛思,周玠凸起的喉结攒动,指腹擦过眼下疤痕,懒洋洋道:“处理不了自会来叫我,三儿,你怎么比我还担心她?” 阿三打个激灵:“我没有!” 周玠淡声道:“她是你嫂子。” 阿三垂首:“我知道的。”他相信她能处理好,毕竟祝荷连他老大都降服了。 另厢,祝荷一靠近院子,便有闲人高喊道:“快,快,祝荷回来了!” 眨眼间,所有视线全聚在祝荷身上,有幸灾乐祸,有鄙夷,有好奇,有不明意味的打量...... 围观的人多是马头村的村民,他们窃窃私语:“就说这祝荷是个不安分的,竟然和镇上的张秀才私通!不要脸!” “听着张家娘子的话,他们两个好像很早就苟合了,啧啧,一对奸.夫淫.妇,不知廉耻!” “竟然敢理直气壮回来,真给咱马头村的女人丢脸!名节都给她败坏了!” “骆家老大头七才过多久,就闹出这档子事,骆家老大泉下有知,故意得被祝荷气到七窍流血!” “姘头的妻子找上门来,有好戏看咯!” 祝荷淡淡掠过嚼她舌根子的人。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院里的杨婶子和管河丫循声望来。 终于熬到祝荷回来,心力憔悴的杨婶子眼睛一亮。 而管河丫看到祝荷像是看到罪大恶极的仇人似的,叉着腰,暴跳如雷:“好啊,你就是姓祝的小贱货啊,老娘可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来啊,立马把这小贱货给我拿下,我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你当我好欺负是吧!竟然敢勾引我相公,找死!” 话落,两个大汉动身。 祝荷高声道:“且慢,管夫人,恳请您手下留情,这一切都是误会。” 第24章 “误会?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偷情的证据我都搜到了,张尚越也亲口承认是你勾引他在先!”管河丫单单是想起自己相公背叛自己,与别的女人有染的事就差点气死! 祝荷摇头:“不,他在骗你。” “我承认与张夫子有旧,但我绝对不承认自己勾引他,相反,我也被他欺骗,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 说着,祝荷便啜泣起来。 见状,管河丫怔愣,祝荷的话如一道提神药灌进她愤怒的脑中,理智回笼。 被骗?家破人亡?这从何说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管河丫一脸凶相,不信。 这时,旁边的杨婶子搭腔:“祝娘子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会勾引你相公呢,我就说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杨婶子乃周玠请来,晓得祝荷和周玠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华阳镇的周大老爷,那多有钱的主儿,势力大,人长得又比那张秀才好了不止百倍,祝荷就是瞎了眼才会放弃周玠去和张秀才勾搭。 管河丫怒斥杨婶子:“你闭嘴!” 杨婶子:“你好好想想,不要被怒气冲昏头脑。” 管河丫动摇。 壮汉欲意捉住祝荷,祝荷不动声色退后,哽咽道:“管夫人,请你相信我,你且听我说完真相,届时你就明白是我在骗你还是他在骗你了。” 管河丫胸口起伏,她挥手,示意壮汉不用抓祝荷了。 “行了行了,老娘都没哭,你哭甚!”管河丫有点慌,语气稍显别扭暴躁。 随后她静静看了祝荷良久,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难道真冤枉你了?” 祝荷渐渐止住抽噎:“管夫人,请移步,与我这边来。”她又对杨婶子说,“杨婶子,这是惊鹤的药,劳烦你去煎。” 杨婶子:“好咧。” 管河丫走前,环顾围观人群,恶气森森喝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挖了你们的眼睛,都给老娘滚回窝里去!” 目睹过程的人们不肯离去,因为事情愈发扑朔迷离,照祝荷所言,其中有诸多隐情。 那隐情到底什么?究竟是谁在骗人? 所有人的好奇心蹭蹭往上冒,更坚定要把热闹看完的念头。 可等管河丫从堂屋出来,只听她嚎一句:“祝荷,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管河丫阴沉着脸,领两个伙计大喇喇离开。 看热闹的众人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情况?是谈崩了? 过了片刻,掩面拭泪的祝荷方才走出来,她端着一张凄楚的样子道:“诸位乡亲们,都散了吧,没甚好看的。” 的确没热闹看了,人群作鸟兽散。 有抵不住好奇心的,直白问:“喂,祝荷,你到底有没有和人家相公胡搞啊?” 说话的是村里一个地痞无赖。 祝荷不理睬。 地痞得寸进尺,毫不掩饰自己的色胆包天,大声戏谑道:“要是没搞,你看老子成不成?老子可比那什么书生英俊潇洒多了,你若和老子好,老子肯定会满足你的。” 他肆意吐出下流的话调戏祝荷。 忽然,地痞背后响起一道冰冷如恶鬼般的声音:“找死。” 没等地痞回头,对方一脚踹过来。 “啊——”地痞惨叫一声倒地,后背骨头剧疼,疼得无法呼吸。 周玠却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疯狂粗暴地踹打他。 现场响起撕心裂肺的叫声,令人骨寒毛竖。 此乃单方面的暴打,鲜血横飞,触目惊心,惨叫声从清晰到模糊,直到阿三阻止:“老大,再踹下去人会死的。” 周玠不肯罢休,狠狠踢了一下混混的腹部,半点劲儿没收,面色隐隐透出一股子疯狂。 须臾,周玠冷静下来,下颌棱角锐利。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打量自己溅到血沫的靴子,眼露嫌恶,寒声说:“滚。” 然混混早已被活生生打到昏厥过去,如死尸一样匍匐在地,阿三找来逗留于此的人,给他一串钱,让人把混混拖下去,找个大夫看看,不要让人死了。 院子里,祝荷没有出声阻止,扫了一眼后便没再理。 她的注意力被篱笆外一个人吸引。 那是一个灰衣农妇,她被离开的人撞到,手里提的菜篮子落地,里面的菜瓜菌子零零散散掉下来。 四周空荡,混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农妇脸色惨白,颤抖着身躯去捡。 祝荷发觉她身形异常,心念一动,过去帮她捡起来。 眼前猝然出现一只手,农妇仰头,露出一张灰扑扑却不减秀丽柔美的脸庞。 “没事吧?”祝荷敏锐瞄到农妇衣襟下的伤。 农妇牙齿打颤,畏畏缩缩,怯懦慌张道:“没、没事,我自己可以。” “不打紧,我帮你。”祝荷轻声淡笑,神情温温柔柔。 祝荷帮着把东西捡起放进菜篮子。 农妇缩肩低头,小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便飞快转身而去。 祝荷目送她的身影,微微蹙眉。 身后响起周玠的声音:“她是谁?” 祝荷:“我也不认识。”她岔开话题,“周玠,你打人打得好凶。” 周玠脸色微微一变:“谁让他调戏你?”略顿,“吓到你了?” 祝荷:“有点,那人没死吧?” 第25章 周玠正经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祝荷:“我晓得你是为了我才生气,但下回不要这样了。” 周玠扶住侧颈,不露痕迹端量祝荷神情:“行。” 这时,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走了。 周围安静沉默。 周玠启唇,问:“你不会就这样怕我了吧?” “怕什么?” “先不提你打人的事,你都用匕首胁迫过我,还用手掐过我,说要借我的命用一用,可你看到我怕你了?”祝荷漫不经心翻旧账。 周玠听得心虚,神色颇不自然,他嘴硬道:“都过去的事了。” “是啊,都过去了。”祝荷盯他,腕骨上的金镯子厮磨肌肤。 她慢声细语说,“放心,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在意,今儿虽然是被吓到,但我更多的是心动,我喜欢你为我动怒的样子,很好看。” 祝荷浅浅微笑,随即踮起脚,在周玠颊边啄了一下,她吻得很轻,像花瓣飘过水面,却在水面留下层层涟漪,搅弄一池春水。 周玠心跳如鼓,耳垂烧热,无声嘀咕一句什么,他目光灼热,哑声道:“想亲死你。” 祝荷摇头,笑道:“不行。” 周玠甩头,失落又烦躁,脖颈微微鼓起青筋。 为缓解内心心悸与渴望,周玠转移注意力,视线停在祝荷湿润的眼睛上。 “你哭了。” 祝荷:“不哭怎么办?” “你不让我处理。” “我自己来更好。” 周玠:“你跟管河丫说了什么?”方才他瞧见管河丫,面色阴沉如水。 祝荷:“坦白真相。” 从勾搭上周玠后,祝荷便让他手底下的兄弟去调查张尚越这个秀才,一经调查,祝荷发现不少有趣的事。 当然,除了张尚越,祝荷也打听好了管河丫的事。 此妇性格蛮横泼辣,妒忌心强,喜欢管张尚越,而张尚越不喜被管教,两夫妻几乎天天吵,和张尚越的感情并不好。 张尚越或许不喜欢管河丫,而祝荷从方才的接触判断,管河丫很喜欢张尚越,即便知悉他所做之事,却不敢相信,说她空口无凭。 那便拿出证据让管河丫相信了。 另一方面,打听归打听,说来只是祝荷的提前准备。祝荷暂时没有找张尚越麻烦的想法,不过既然眼下麻烦主动找上来,自是要应对。 “我有事想请哥哥帮忙。” “你要我帮你什么都可以,不过荷娘,我有句话要告诉你,我不会管你以前的事,但你以后都归我的。” “你是我的。” 周玠在暗示祝荷,他晓得祝荷以前和张尚越的事,但他只在意现在,只要祝荷从一而终。 闻言,祝荷眼未眨,与周玠视线交织,诚恳道:“我当然只喜欢哥哥了。” . 阿三和周玠把今日在街上买的东西提到屋里。 “你不收留我?”周玠问。 “我小叔在家。”祝荷回答。 周玠冷哼。 周玠与阿三离开后,祝荷拾起一束油菜花和五本书到西屋。 这几日,祝荷忙着买东西,忙着和周玠“打情骂俏”,几乎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因与骆惊鹤相处时间少,两人依旧生分,直到现在祝荷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全是祝荷在说,他永远沉着一张苍白的脸,瘦骨嶙峋,阴鸷冷漠,死气沉沉。 祝荷以平常心对待骆惊鹤,因经历有重合的地方,她把他当做过去自己的某个部分,有时间便过去与他说说话。 没别的意思。 捕捉到脚步声,骆惊鹤立刻转过身体看书。 祝荷进来,把书放在桌案上,照例换新鲜的油菜花。 “惊鹤,这是我在书铺给你挑选的五本书。” 骆惊鹤体弱多病,却天资聪颖,是骆家唯一会读书写字的人,骆惊鹤被困在这一方狭窄天地,读书是他唯一的爱好。 以前都是他哥哥去书斋帮他借书看,现在是祝荷给他买书看。 骆惊鹤低声咳嗽,他的风寒前不久痊愈,气色好了些许,只是躯体病弱,又开始咳嗽了。 祝荷道:“身上的伤可好了?” 骆惊鹤捏住书角,摇头。 他不说话,却偶尔会回应了。 “记得每天抹。”祝荷说,“今日有人来家里找麻烦,真是有趣,对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祝荷和镇上的张尚越张秀才关系不一般?” 骆惊鹤扯唇,他先前只知晓祝荷疑似有姘头,但他弄不清楚是何人,现在知道了。 骆惊鹤忽然想起前几日他生病时,曾发现有一个人在院子外鬼鬼祟祟地偷看。 那个人应该就是祝荷以前的姘夫张尚越,一个有妻子的男人,俱是一丘之貉。 骆惊鹤缄默,专心看书,眼底蕴着淡淡阴翳。 他对祝荷的事一点都不关心,也没任何兴趣,但祝荷总会来他屋里自顾自说话。 祝荷观察骆惊鹤,她依旧不排除骆惊鹤杀害掉原身的嫌疑。 “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好好喝药,喝了药身体才会好,才会活得长久。”祝荷笑了笑,“有什么想看的书就告诉我,我给你买。” 交代完,祝荷转身离开。 骆惊鹤垂眸,目光所及是竹筒里鲜艳的油菜花,以及祝荷腕子上金灿灿的镯子。 他不喜欢花。 第26章 寡嫂在他大哥死了没多久就给自己找个了姓周的新欢。 她似乎真的变了样,不发脾气了,不打他了,却也变得更加难以揣测。 骆惊鹤表情冷冷恹恹。 就在祝荷左脚迈出门槛时—— “嫂子,不要再和你的新欢在我父母和兄长的灵位前做那种事。” 身后响起晦涩沙哑的嗓音,许是他太久没说话,嗓子好像被蚂蚁咬过,被沙砾磨过,被棉花堵塞,吐出的音色很难听。 他咳嗽,咳出血腥气,继续说:“很恶心。” 恶意怨意融合,十分浓稠。 第11章一场狗血戏 打听到管河丫在马头村做的事后,张尚越松一口气。 以祝荷那个蠢妇的脑子安能说服管河丫? 牺牲了一个祝荷,保全了小月氏,不然以管河丫那个性子,肯定会弄死小月氏的。 小月氏是城东卖豆腐的美妇人,在张尚越成亲前两人便是一对鸳鸯,后来张尚越成亲,二人断了一年有余后复合。 张尚越未曾想到自己写给小月氏的情诗叫管河丫发现了,除此外,管河丫连小月氏写给他的回信以及其他一些信物都找出来。 当时情形可怕至极。 管河丫直接发疯,把所有东西全撕个粉碎。 她让张尚越交代,张尚越被打得嗷嗷叫,苦不堪言,好在灵机一动,他转移矛盾,说是祝荷勾引他。 管河丫脑子一根筋,一下子就信了,遂气势汹汹去找祝荷麻烦,而张尚越养伤时拖人给小月氏带话,让她避避风头。 当初,张尚越之所以和祝荷好,并非出于爱慕。 只是因为小月氏给他怀了一个孩子,但孩子不小心没了,小月氏需要调理身体,特别费钱,而张尚越只是个教书先生,挣的银子并不多,且每次拿到钱,他全给小月氏了。 管河丫有钱,可张尚越不敢找她要,亦不敢偷,在小月氏的建议下,张尚越拿着一点本钱去赌钱,刚开始赢了不少,后来手气忽然变差,不仅连底裤都赔进去,还倒欠赌坊一堆债。 走投无路时,张尚越锁定祝荷这个蠢货,不仅骗光她的钱,更是诱惑她去借贷,然后用祝荷借贷来的钱还清赌债,养小月氏。 这场风波以祸水东引告终。 管河丫回来后警告张尚越以后最好老实点,下不为例,还说她会慢慢折磨祝荷那个小贱蹄子,张尚越赶紧表示忠诚,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管河丫哼一声,怒气消散不少。 接下来几日,张尚越养伤,而管河丫天天早出晚归,看来又是去马头村找祝荷茬了。 思及此,张尚越庆幸又恶心,他对管河丫愈发厌恶了,也愈发思念小月氏的柔情。 然后他便收到小月氏的一封信,信上说她遇到巨大的麻烦,欲与他见一面。 张尚越顾不上身上的伤没好,二话不说就跑去城西的一处隐蔽的院子去找小月氏。 一开门,小月氏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当即抱住张尚越。 “尚越哥。”小月氏花容上遍布泪痕。 “月娘,发生什么事了?” 小月氏哭着说:“我昨儿出去买菜时不小心把别人要献的寿礼给弄碎了,那个寿礼要一千两银子,他们说我若是在三天内拿不出钱来赔,就要弄死我,呜呜,尚越哥,怎么办?” “别怕,别怕,我来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一千两,我们两个根本拿不出来。” “有的,管河丫肯定有。” “可是她会给吗?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呵,不给也得给。”说着,张尚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月氏吓了一跳,听他接续道,“拿到钱,也不用还,我们直接远走高飞,即便现在有祝荷当挡箭牌,但难保管河丫未来不会发现,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一了百了。” “可那是人命啊。“ “为了你,为了我们两人的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放心,我也不是第一回 了。” 小月氏感动得流泪:“尚越哥......” “月娘。” 两人深情呼唤,随后就抱在一起,吻得天昏地暗。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张尚越,你这个杀千刀的贱男人!” 管河丫怒声,响彻云霄。 张尚越和小月氏吓了一跳,俱是大惊失色。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带管夫人来的。”祝荷缓缓现身。 张尚越震惊:“祝荷?” “别来无恙,张夫子。”祝荷柔柔微笑。 “你和她怎么会搅合在一起?”张尚越不可置信,心底冒出强烈的危机感。 祝荷故作哀伤:“为何不能?我和管夫人皆是被你欺骗的受害者,同病相怜,张夫子,你害得我好惨啊。” 张尚越脸色微不可察一变。 祝荷看向管河丫:“夫人,亲耳听到,亲眼目睹,证据确凿,我说过我说所言句句属实,现在这场捉.奸戏码你可满意?” 当时,祝荷向管河丫说她是因为想逃离骆家才会与张尚越接触,她请他帮忙,不成想他欺骗她说钱不够,蛊惑她去接借贷,害她差点没了命。 接着说张尚越的情.妇另有其人。 最后洗清自己嫌疑,说明她与那些信物和信件毫无干系,她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第27章 然,管河丫与张尚越多年感情,不是祝荷一句话就能说服得了的。 祝荷好说歹说方才说服管河丫与自己合作,先假意不和,以此迷惑张尚越,稳住他,防止他做一些极端之事,再设套,好让管河丫真真切切看清张尚越这个虚伪无耻的烂人。 目前祝荷仍要在马头村逗留,是以送上门来的朋友没理由不要,人要懂得思危思变思退,给自己留后路。 管河丫目光淬冷,跟要杀人似的。 她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道:“我很满意,多亏了你,我才看清这个贱男人的真面目,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张尚越!” “张尚越,你这个狗崽子,不仅把我当猴耍,还背叛我,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为了一个女人杀我谋财,你还有没有良心?”声线微微发抖,气有点喘不匀。 祝荷悄然抬手,轻抚管河丫的背,帮她顺气。 张尚越破罐子破摔:“管河丫,事到如今,那我也不装了,是,我是骗你,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这个胖女人,丑女人,脾气大,难伺候,行为粗鄙,大字不识一个,你就是个恶毒的泼妇!我不止看不上你,我还瞧不起你,当年若不是你倒.插一脚,我和月娘早就在一起了。” 言辞如刀,一刀一刀割在管河丫心口上,管河丫气结:“放你拿娘的狗屁!当年我看你饿得快死了,好心收留你,是你自己说喜欢我,我才愿意和你成亲的,你少颠倒黑白了!” “还有,你竟敢说我胖,说我丑,该死的,我不嫌弃你,你倒嫌弃上我了,张尚越,我那么欢喜你,你却如此无情无义,你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说着,管河丫心里涌上委屈和悲痛,气得掉眼泪,面色通红,呼吸不畅。 祝荷默默递上帕子。 张尚越突然哑口无言,脸色青一片白一片,小月氏不动声色退下,意图找机会逃。 祝荷道:“张夫子,你就这么喜欢你身边的这位妇人?” 张尚越冷笑:“你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站在他眼前的祝荷变了。 她不该如此淡定。 祝荷眉眼温和,“张尚越,你对她真可谓是一往情深,只是......”她拍拍手:“把人带上来。” 话落,两个大汉羁押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 男人被捂住嘴,只能唔唔叫。 小月氏瞥见男人,花容失色。 祝荷道:“你可知他是谁?” 小月氏发抖。 张尚越:“你想干甚?” 祝荷摇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好心想告诉你真相,这个男人是小月氏的相好。” “她这相好在赌坊里输了一大笔银子,赌坊把人扣押,见人没钱还,要剁手,小月氏为救自己的相好,故意骗你,要从你手里拿钱,谁想你倒是狠,为了小月氏,竟然要谋财害命,杀掉自己的妻子。” 张尚越错愕:“不可能!” 可当他目及小月氏闪躲的眼神以及野男人直勾勾望向小月氏的求救目光,张尚越无法诓骗自己。 他不是傻子! “活该!”管河丫骂道。 “月娘。”张尚越轻声唤她,“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小月氏低头。 祝荷道:“小月氏,唯一能救他的法子是你告诉张尚越真相,不然,我没办法保证这个男人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被绑住的野男人发出闷闷的惨叫声。 见状,小月氏焦急道:“别动他,别动他,我都说。” 与张尚越旧情复燃前,小月氏便有了野男人,只是她穷,养不起人,便勾引张尚越,此后几年用张尚越的钱养男人。 “还有呢?”祝荷柔声。 小月氏只好继续爆,关于怀孕流产,流的的确是张尚越的孩子,但不是摔倒导致流产,而是在和野男人交欢的时候不小心没了,怂恿张尚越赌钱,是小月氏和野男人做局意欲掏空张尚越的钱袋子,真正目的是管河丫,只是没想到张尚越没找管河丫救命,而是找了祝荷。 小月氏的一番话如一根根刺,扎进张尚越的心。 张尚越红了眼,目眦欲裂地看着小月氏。 小月氏又道:“我和李郎还有个孩子。”李郎是野男人,孩子如今五岁,是在和张尚越破镜重圆前夕有的。 振聋发聩的惊天巨雷落下。 杀人且诛心。 真相水落石出,管河丫止住泪,被震惊到,祝荷亦稍稍惊讶,她只知小月氏有野男人,却不知连孩子都有了。 得知小月氏有野男人,祝荷便让赌坊设局给野男人下套,用野男人威胁小月氏,小月氏定会与张尚越联系,他们只要静心等待,届时人赃俱获。 扫向张尚越的样子,祝荷满意一笑,所以才说有趣啊,这不套娃吗? 可怜原身沦为牺牲品,但可怜亦有可恨处。 张尚越回过神,气急败坏到去掐小月氏:“贱人!” 小月氏不遑多让,与张尚越扭打起来,曾经一对伉俪情深的野鸳鸯一朝开诚布公,沦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管河丫目睹这场捉.奸闹剧,脸色像哭像笑。 她胸腔起伏,恶声恶气道:“张尚越,你也有今天!” 听言,张尚越猛然清醒。 他粗暴推开小月氏,跪地膝行至管河丫跟前,抱住她的腿,哭丧着脸道:“娘子,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可否再原谅我一次?我任你打骂,我保证以后只爱你一个人......” 第28章 张尚越顶一张被女人指甲刮花的脸,哭得声嘶力竭,不断装可怜,摆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 到底多年夫妻,更何况管河丫对张尚越有情,绕是再恨他,可见他服软,管河丫不禁动摇。 祝荷思忖片刻,开口:“管夫人,容我多嘴一句,你要知道一件事,男人全是不知悔改的东西,所以他们话说得再好听,你也不要信,况且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你条件这么好,何须吊在这一颗树上?” “喜欢他不是错,重要的是即便喜欢也要保持清醒。”祝荷与管河丫咬耳朵,温柔地蛊惑她,“咱们不要他了。” 管河丫瞬间清醒,她看着祝荷:“你说得对。” 张尚越见祝荷搞破坏,气得破口大骂:“祝荷,你这贱人......“他咒天咒地,咒得脑子混沌,话不过脑,“上回的毒药为何没把你毒死!” 榨干祝荷后,张尚越怕事情败露,加上小月氏一直吃醋,又逢祝荷夫郎意外身死,他觉时机至,一不做二不休,给祝荷下了一种来自西域的慢性毒药,只待她回家便会毒发身亡,无人会察觉她是毒发,只会以为是暴毙。 未曾想祝荷没死,张尚越不甘心,又想利用管河丫弄死祝荷。 可惜事与愿违。 祝荷讶然,关于原身死亡真相,她正没头绪,结果凶手主动招供,真相大白。 “原来是你啊,张尚越。”祝荷面色骤冷,眼中透出一股怨毒恨意。 那是原身残留的怨念。 “让你失望了,我命硬,没死。” 话出口,张尚越才知自己说了什么,但现在无关紧要了,知道了又何妨? “张尚越,没想到你这般蛇蝎心肠!” 管河丫挣扎:“恶心的狗崽子,快点放开老娘。” 张尚越死死抱住管河丫的腿,双臂和章鱼触手有的一比:“我不放,娘子,你别听祝荷那贱妇胡说,这世上只有我会对你好,会永远爱护你,今天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手。” 话音未落,祝荷抬腿,对准张尚越要害脖子提去。 脖颈连着脑袋传来巨疼,刹那后,张尚越被踹出三尺远,瘫倒在地,捂住脖子发出惨烈嚎叫。 “管娘子,你没事吧?” 管河丫愣了一下,目光惊异。 “我就看他一直缠着你,就轻轻踹了他一下。” “哦哦......祝娘子,谢谢你。” 末了,管河丫写了休夫书,把张尚越和小月氏被送进官府,单单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就够他们这对狗男女受了,更别说管河丫花钱贿赂牢里衙役,让他们好好招待两人。 至于小月氏的情郎,被送回赌坊,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还钱。 而祝荷,被管河丫邀请来家里吃饭,郑重向祝荷道歉。 “小荷妹妹,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想出气的话,我随你打骂!千万不要客气,来!” “无妨,都是张尚越从中作梗罢了。”祝荷不在意。 见祝荷没想法,管河丫没强求,心里盘算用其他方式补偿她。 想到什么,管河丫打量自己的身体,摸着自己胖乎乎的脸,茫然问:“小荷妹妹,你说我真的很胖吗?真的很丑吗?他凭甚嫌弃我?” 祝荷:“管娘子,你不胖,你只是身量丰腴,这说明你很有福气,你也不丑,相反,你很漂亮。” “至少在我眼里,你很美。” 祝荷与管河丫对视,眼神真挚。 “管娘子,倘若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看你自己。” 祝荷带管河丫进卧房,让管河丫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 镜子里映出管河丫的模样。 祝荷道:“你瞧,你多好看,肌肤透白,圆润自然,五官恰到好处,像一朵盛开的芍药花,散发出一种健康的生命力与活力,特别有韵味,特别迷人。” “每个女子皆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珍宝,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请勿要妄自菲薄,管娘子,你,很美。” 祝荷不紧不慢吐出话语,声线温柔,带着致命的诱惑,牵引人的心智,让人情不自禁产生相信她的冲动。 “不仅如此,你可以更美,只需要买些胭脂水粉回来,妆容乃锦上添花,不会用的话,我可以教你如何点妆。” 管河丫望着镜中的自己,心跳不止。 “张尚越就一瞎子,无须在意,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管河丫却摇摇头:“我不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罢,管河丫侧首,抓住祝荷的手。 然后,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灼光,有点娇羞道:“小荷妹妹,我可以喜欢你吗?” 祝荷猝不及防:“......?” 还有更炸裂的: “说来荒诞,我自小就发现自己不正常,我对男人没有任何兴趣,我只喜爱女子。 ” 第12章找小叔。 从管河丫家出来,周玠的人来送祝荷回家。 周玠平日很忙,做赌坊起家,很有商业头脑,三年间生意便做得不小,遍布州县,所以少不了出去谈生意。 他似乎热衷于赚钱,背地里甚至胆大包天到搞走私,比方说盐和茶叶。祝荷很喜欢他这一点,故而叮嘱让他专心生意场上的事,不然他天天凑上来,不然她怎么骗更多的钱? 祝荷摸着金镯子,眯眯眼,整理思绪。 今日有几番收获,一则解决了张尚越,得知原身暴毙真相。 第29章 二则和这具身体彻底融合,从此,祝荷便是祝荷。 三则结交管河丫,只是她没料到管河丫竟是个天生的女同,为装作正常人才与张尚越成亲,伪装爱慕。 更重要的是——原本只是安慰,想拉近与管河丫之间关系,不成想事情如脱缰野马一般不受控制。 不过好在管河丫懂分寸,并未给祝荷造成困扰。 马车停在院子外,祝荷甫下马车,杨婶子便慌慌张张跑来:“阿荷妹子,不好了,不好了,惊鹤小哥不见了!” 祝荷冷静问:“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杨婶子,莫慌,你且细细说来。” 杨婶子:“午时我过来他尚在,结果刚才来的时候就见不到人影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哎呦,他身体不好,怎的遭了这种祸事!” 祝荷快步进屋,没发现被翻的痕迹,转而到西屋,药味弥漫,干干净净。忽而,祝荷发现端倪,她给骆惊鹤砍的一截竹竿不见了,再看地上,有出去的浅浅脚印,仅此一种。 说明家里没来外人,是骆惊鹤自己独自出去了。 祝荷扶额,她这小叔真会给她找麻烦,都说让他待在屋里养病,结果人家就是和你对着干。 会去哪呢? 其实骆惊鹤自己主动离开,对祝荷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无亲无故,她找他作甚?纯给自己添麻烦事儿,就算骆惊鹤出了事,也与她毫无干系。 更何况人家依旧厌恶他。 自从上回骆惊鹤开口说她恶心,祝荷便没再与骆惊鹤打过照面。换位思考,若成天有个讨人嫌的家伙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不烦? 祝荷会烦,可她也有恶意——你越嫌我烦,我越是要凑到你面前,但后来祝荷忙着算计张尚越,忘了。 祝荷想,骆惊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倘若没出事,到时间自然会回来的。 她出门,瞟见天色,乌云渐渐聚拢,是要下雨的节奏。 祝荷迈步去召集人来找骆惊鹤。 村里人多对骆家有偏见,祝荷叫的是周玠的人,约莫四五十号人,以骆家院子为中心,人手四散开来搜找。 祝荷挨家挨户地敲门问有没有见过骆惊鹤,有的吃了闭门羹,有的态度嫌恶,有的避如蛇蝎,有的回答没见过...... 祝荷从容不迫,再敲门,是王大树家。 开门的是王母,王母很冷淡地说不知道,关门。 祝荷去下一家,想起来最近都没见到王大树了,还有骆惊鹤究竟会去哪里? 此事惊动了管河丫,她领着家里几个伙计,拖着几个亲戚来帮祝荷找人。 搜索范围不断扩大,却仍旧不见骆惊鹤人影,眼看天就要黑了。 管河丫坐在草垛上,气喘吁吁:“小荷妹妹,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你这小叔他通常过去哪里?” 祝荷对骆惊鹤不甚了解,且骆惊鹤一直都被困在西屋,鲜少出去,谁晓得他会去哪? 祝荷:“让我想想。” 俄而,祝荷灵光一动:“他或许会在南山。” “南山?” “在村子南面。”南山是骆大身亡的地方。 祝荷又说:“管姐姐,等会若是有人回来,劳烦你跟他们吩咐一声,让他们仔细搜索北山,他也有可能在北山。”北山是骆大打猎的地方,骆家父母的坟就埋在北山。 只能从亲人这块入手。 “好,不过方才不小心崴到脚了,要歇歇,小荷妹妹,你叫几个人陪你一起去,我等会再去找你。” 管河丫说。 “没人手了,我自己先去。” 管河丫担心:“不行,你一个人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入夜了山里很危险的,还是我陪你去。” 管河丫作势起来,祝荷制止:“管姐姐,你脚受伤了,便好生歇息,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你放心。” 祝荷的声音和笑容有种令人安心的韵味,目及她那双冷静温柔的眼眸,管河丫心跳跳得很快。 管河丫观察到祝荷没有因为她的取向而疏远她,她非常喜悦。 白日和祝荷坦白的话其实是管河丫心动之下的冲动之举,事后她后悔不已,虽然祝荷离开时没表现出厌恶,可她还是怕。 所以一听到祝荷有难,她第一时间赶来,试图挽救,好在祝荷的的确确没有讨厌她,依旧温柔平和。 管河丫心口酸甜酸甜。 祝荷不讨厌她,却并不喜欢她,对于祝荷,管河丫使不了自己蛮横的泼辣劲,将人绑回去,她只能小心翼翼对待。 而且祝荷现在有男人了,思及此,管河丫情难自已生出对周玠的妒忌心。 收拢思绪,管河丫说:“好,那你小心,对了,把伞带上。” 祝荷点头。 . 天色昏暗压抑,酝酿雨意,山间风刮来,树木花朵摇曳,伴随花草香,沁人心脾又冷嗖嗖的,像是拿钝刀子割肉。 南山就两条山路,另一条更远,祝荷猜骆惊鹤会走最近的。 祝荷抄着山路进山,一边叫骆惊鹤的名字,一边用火把照着山路,用伞拨开带刺的树枝,小心脚下的同时发现人走过的痕迹。 走了有一阵,什么回应都没听到,继续上前时,窥见前面树根虬曲的位置横着一根竹竿,正是她先前给骆惊鹤的。 祝荷过去,发现杂草弯折,旁边是个坡,她探出身,不出意外在山坡下发现疑似昏迷的骆惊鹤。 第30章 山坡并不陡峭,至少摔不死人,顶多因为树枝荆棘受点小伤。 祝荷抓着粗壮的藤蔓下去,举起火把,打量狼狈的骆惊鹤,感觉他像爱给她惹事的弟弟。 倘若她没有来找骆惊鹤,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很可能因为无法自救,在这荒野潦草丢掉自己宝贵的性命。 她蹲下身,掐骆惊鹤人中:“骆惊鹤,醒醒,别睡了。” 不多时,骆惊鹤缓缓睁开眼。 待看清眼前之人光影明灭的脸,骆惊鹤陷入呆愣。 祝荷:“既然醒了,就快起来。” 从不可思议中抽回心神,骆惊鹤眼神漠然,艰难起来,凌乱衣裳上扑簌簌掉枯枝败叶。 彼时,起大风了,风势很大,雨要来了。 “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骆惊鹤咳嗽。 两人找避雨处的时候,伞丢了,绵绵细雨落下,祝荷嫌骆惊鹤走得太慢,直接背起他,“有力气拿火把吧。” 骆惊鹤没说话,径自拿好火把,绕是嫌恶,发虚的身体却不受控制靠在祝荷背脊上。 祝荷的背脊并不宽阔,刚刚好够身量瘦弱的骆惊鹤依偎。 透过衣料,骆惊鹤感觉从祝荷背脊上传过来的温度,温热体温驱散了他周身寒意,令人贪恋。 意识到这一点,骆惊鹤露出自厌讽刺的情绪。细小雨滴打在他身上,仿佛是一条条细细的鞭子在鞭笞他。 若真的是祝荷,她不会背他,不会来找他,她只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幸灾乐祸,只会由着他自生自灭。 骆惊鹤抑制不住咳嗽。 祝荷背着骆惊鹤冒雨前行,终见山洞。 在他们躲进山洞的下一刻,雨水如瀑布似的倾泻而下,洗涮天地。 山洞里干燥,就着火光,可见地上遍布枯枝、松果等,许是林中走兽在此藏身时衔来。 祝荷放下骆惊鹤,兀自拾柴生火,发现手背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随意抹掉血便坐地,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脱下缎面鞋。 适才在山林里一番穿梭,鞋面沾上红色泥土,又进了水,袜子也湿了,脏得不行。 洞窟安静,唯有喧嚣雨声,如潮涌动。 骆惊鹤靠在左边山壁上,祝荷靠在右侧,两人相对而坐。中央的火堆烧得旺盛,照得山洞明亮,朦朦胧胧间,骆惊鹤目睹祝荷卷起裙踞。 他发觉祝荷的裙子有几个地方被勾破了。 紧接着对面的祝荷旁若无人地脱下鞋子,褪掉白色的罗袜,露出一双秀美莹白而有肉感的小脚。 她手撑地,晃了晃双脚。 橙红色的火光在祝荷细腻白皙的双足上跃动,仿佛为女人的足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骆惊鹤别开眼,非礼勿视。 她在做什么?女人家的脚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 骆惊鹤自嘲地想,或许他嫂子根本没把他人看,毕竟他是个命不久矣的病鬼。 火舌噼啪一声响,传入骆惊鹤耳膜,掩盖他的心跳声。 “嫂子,自重。” 猝不及防听到骆惊鹤的话,祝荷略显诧异,她才记起自己身处古代,这个朝代女子的双足极为私密,是不可为外人看到的地方。 但祝荷岂会在意,更何况—— 祝荷淡淡笑:“小屁孩,等两年再说吧。”声音动人,却昭示祝荷对骆惊鹤的态度。 听言,骆惊鹤唇线抿直,瞳仁幽黑冷沉。 “骆惊鹤,该我问你了,你真的想找死吗?”祝荷望着骆惊鹤,毫不客气道。 “别装哑巴。” 骆惊鹤面无表情,手底下却用手指死死抠掌心,抠出血来,他才动唇:“我想找到我哥的尸骨。” 祝荷:“那也不是在这里找。” “......我来看他。”他咳嗽。 “好,我知道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是以所有的事等你养好身体再说,你不顾自己病体来南山,只会给我添麻烦,懂吗?”祝荷口吻锐利。 骆惊鹤眉眼阴郁。 祝荷:“我可以帮你找,但天上不会掉馅饼。” 骆惊鹤与她对视。 祝荷:“我的好心有限,不要浪费自己的资质,不要让我花在你身上的钱打水漂,等你养好身体,要么从商赚钱回报我,要么考科举回报我,要么自己找出路。” “......嫂子,你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长的命。”骆惊鹤听到自己回答。 祝荷轻笑:“我管你。” “我明儿可能就会死掉。”骆惊鹤自嘲。 “我觉得你命挺硬。”祝荷淡淡说,眼中倒映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有,不要老是把死不死挂在嘴边,爱惜自己的命不好吗?” 外头湿冷空气窜进来,骆惊鹤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唇色很白,他剧烈地咳嗽,喉咙间尝到腥甜。 他回味着,耳边回荡祝荷的话,余光瞄到她裸露的小脚,瘦长手指在虚空中灵活地挠动。 雨声很大,完全掩盖住青涩隐晦的动荡,也盖过外头呼唤的声音。 拨弄两下火,祝荷瞄眼对面的骆惊鹤,闭着眼,脸色不对劲,估计又染上风寒了。 她收回视线,蓦然感觉背上有点不舒服,她遂扯下衣襟,露出肩膀,去瞥自己后背。 周玠举着火把火急火燎从洞口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第13章爱你都来不及 第31章 “祝荷,你做什么?” 周玠皱眉,声线沉冷,裹挟他恼火的情绪,话未落,他迅速扔掉火把和伞,快步到祝荷身边,二话不说就脱下衣裳将她整个人罩住。 回来的周玠听闻祝荷一个人来南山找骆惊鹤,顾不上穿蓑衣,直接拿上一把伞一个火把马不停蹄来找。因雨势大,周玠衣袍湿哒哒的,滴着凉嗖嗖的雨水。 祝荷浑身一冷:“周玠,你干什么?你这衣袍都湿了,快拿开。” 周玠略感不悦:“我还要问你脱衣衫作甚?你还脚露出来,你不晓得还有别的男人在这里吗?你若是让他看光了,我不得气死!”说着,他有意瞥眼对面的骆惊鹤。 骆惊鹤的眼睛就没睁开过,平白无故被泼脏水,他也毫无反应。 而祝荷听言,回答:“你好好说话,惊鹤是我小叔,他会看?就算看了,也没什么,我又没露全身,而且我是背后不舒服,痒,我总得看看。” 周玠照旧恼,专横道:“小叔也要避嫌,你现在是我的人,不管在谁面前,反正都不能随便脱。” 祝荷:“是是是。”她扒开衣领,脑袋从里面钻出来,柔声说,“好了,不要抱着我了,都把我烤干的衣裳弄湿了。” 周玠神色结冰,“先把罗袜穿好。” “还没干,我冷。” 周玠目光触及祝荷的双脚,默了默,蹲下来尽心尽力伺候祝荷。 他利落扯下一块衣料小心翼翼裹住祝荷的双足,再将祝荷褪下的衣料拉回去,接着才勉强收回宽大的外袍,丢在一边,然后抱起祝荷靠山壁坐下。 祝荷侧坐正在周玠的大腿间,他牢牢抱着她,将自己身上热气通通传递给祝荷,又给她揉搓脚:“抱着就不冷了,是后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话落,周玠抬头警告骆惊鹤:“敢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骆惊鹤始终闭眼,安安静静。 “好了,还说。”祝荷用手肘轻击周玠的胸膛。 周玠眼底闪过戾气,扯唇:“你总护他作甚?若非他跑到这鬼地方来,你都不用遭罪,左右一个病秧子,死了就死了,你管他作甚?” 骆惊鹤眼睫微微发颤。 这时,周玠眼尖,发现祝荷右手手背有一道被划伤的痕迹,立马抓起祝荷的手,语气不虞质问道:“手怎么伤的?” “大概被荆棘划伤了。” “活该,疼不疼?” 祝荷:“还好。” “还好?好什么?你该庆幸,这山间有不少毒物,你若是运气不好被毒枝划伤,有你好受的。” 祝荷看着周玠,顺毛:“是我错了,不生气了。” 周玠沉着脸,从中衣下摆撕下布条给祝荷包扎,力道没怎么收,故意让祝荷尝尝疼。 “你快帮我瞧瞧。”祝荷目视手上缠绕好的布条,岔开话题。 周玠强压火气,依言调整好祝荷的坐姿,让她的背正对他,这个姿势最好,只有他能看到。旋即周玠褪下衣襟,过程中他闻到若有若无的药草味,很淡,他没多想。 须臾,视线之内出现一片像是绽放出朵朵红梅的雪白后背。 周玠喉咙上下滚了滚。 “怎么了?” 周玠回神:“上半背脊有很多红点,像是红疹,很痒吗?” “痒,应该是在山里碰了什么。” 听声,周玠更喜欢骆惊鹤了,若非他,祝荷岂会遭受到这些。 “忍忍,不能抓。” 祝荷呼气:“我晓得。”这点痒意对祝荷而言算不了什么。 “等回去再找大夫给你看看,我先给你吹吹。”周玠凑近,吐出冷气。 微凉的吐息稍微缓解了祝荷后背的瘙痒。 “怎么样?” 祝荷:“感觉有好一点点。” 周玠更卖力地吹气,祝荷眯眼。 正吹着,那股药香味又出现了,俄而又散。 周玠凑近嗅闻,鼻尖贴着祝荷滑腻的背脊,从左往右,温热的吐息滑过祝荷两片凸起的蝴蝶骨,从上到下,鼻梁陷入软肉中,沿着中间的脊椎骨往下碾,似狗一样一寸寸嗅闻,不放过一丁点地方。 “你作甚?”祝荷感觉到周玠的鼻尖顶着她的背,细细的痒意钻进她皮肤里,“别弄了,更痒了。” 周玠没说话,须臾,他确定源头,眸色晦暗,问:“荷娘,你身上有种怪味。” 祝荷吸了吸鼻子:“怪味?什么味儿?” “像草药味,不好闻。” 骆惊鹤一动不动,但意识没消散,耳朵能捕捉到山洞里的声音。 祝荷思绪一转,微不可察眨了下眼睛。 若是让周玠知晓她背过骆惊鹤,不晓得他又要做什么,于是祝荷转移话题:“你不是在饶州吗?怎地回来了?” 周玠一面将衣襟提上来,一面说:“我听到你的消息就快马加鞭回来,你有够鲁莽的,何必一个人来找骆惊鹤,让别人来找不好吗?你一个弱女子偏生要以身犯险,就这么担心他?我听到的时候真的想......” 说着,周玠胸腔起伏。 祝荷靠在周玠胸膛,感受到他精壮结实的腰身,蓬勃有力,很是暖和。 祝荷手掌抚摸他宽阔的胸膛,最后来到他心口位置,轻声:“想如何?” “想掐死你。”周玠身体发热,收紧掬住祝荷腰身的力道,“没有下次。” 第32章 周玠望眼骆惊鹤,“你现在是我的人,他顶多算你前小叔,不许再为他冒险。”他笑了笑,“你既跟了我,心中就只能有我一人,你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要放在我身上,只准看我。祝荷,你若是敢欺骗我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他必须要承认,他妒忌那个病秧子,即使这个病秧子和祝荷没什么,即使这个病秧子现在一句话都不曾讲,十分识趣,他照样看不顺眼骆惊鹤。 周玠直视祝荷,双眸幽暗锋利,眼下疤痕再添两分狠厉,整个人如同一头盯住伴侣的雄狼,疯狂乖戾,他对伴侣有强烈偏执的占有欲,对伴侣忠贞不渝,是以要求伴侣对他从一而终,容不得丝毫背叛与欺骗。 一旦被伴侣背叛,他会毫不犹豫地撕咬伴侣的脖颈。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周玠心脏里的刺隐隐作痛。 祝荷倾听周玠的心跳声,答非所问:“周玠,你心跳得好快。” “祝荷,回答我的话。”周玠执拗,死死搂住祝荷,两人严丝合缝,体温交融。 祝荷仰头,啄一下周玠优越的下颚,眼神专注真挚,压声说:“周玠哥哥,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也断然不会欺骗你,我心里只有你,不看你看谁?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 “我爱你都来不及。”祝荷双臂环住周玠的脖颈,她的虚情假意犹如真情真意,让人辨不出真假。 周玠心脏狂跳,面上神色和缓:“最好是这样。” 祝荷垂眼,心说我绝对会背叛你,绝对会欺骗你,绝对。 “我还没消气。“头顶响起周玠的嗓音。 祝荷佯装疲累:“我累了,你让我眯个眼歇息歇息。” “不准。”周玠吐息喷洒在祝荷耳畔,随即咬伤她绵软的耳珠子,低声,“你先满足了我再休憩。” 他盯着她的唇,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祝荷小声说:“有人在。” “你管他,何况他眼睛不是闭上了吗?看不到。” “有声音。” “那我们轻一点,我这么大老远冒雨来找你,你不给我点安慰?” “方才我亲过了。” “那不算,没碰到嘴巴。”周玠像个无赖。 “好吧。” 周玠顺势将祝荷转过来,使其跨坐在他大腿处,周玠如一把炽热的旺火,驱赶掉四周湿冷,冒出的火焰描摹着祝荷娇小的身体。 “你亲我。”周玠背靠山壁,故意装松弛而慵懒的姿态等祝荷主动。 在祝荷眼中,他宛如一个收起贪恋凶狠,摇着尾巴等主人奖励的恶犬。 祝荷勾住他的脖颈,缓缓仰头。 女人的软唇即将贴上男人的唇片时,外面出现动静,紧接着管河丫就冲进来,乍见祝荷献吻,登时大声道:“慢着!!” 嗓音响亮如惊雷,甚至盖过雨声。 祝荷停下,循声望去:“管姐姐。” “小荷妹妹,你快下来,周大爷身板子没我好,哪里受得住你,我身体壮实,我来抱你。”说着,管河丫小跑过去拉祝荷起来。 周玠拽住祝荷右手手腕,看向打扰他的不速之客,语气不善:“管河丫,你找死啊。” 管河丫没带怕的,理直气壮道:“周大爷,你不行,让我来抱她,你快点放开她。” 周玠听着好笑,他不行?他又凭什么放?这女人在扯什么鬼话。 “该放手的是你,一言不合就来拉荷娘,你算什么东西?脑子里的筋又搭错了?” 管河丫义正言辞道:“我是小荷妹妹的姐姐,倒是你,没名没分,是你放手。” “没名没分?你说笑呢?荷娘亲口说喜欢我,而你呢,不过是个口头上的姐姐。” 这话戳到管河丫痛点,她气得叉腰:“你给老娘闭嘴!” 眼看大事不妙,祝荷开口:“好了,不要说了,你们两个都放开我,我手被你们抓得疼。” 管河丫捂嘴放了,周玠后放,但他另只手一直勾住祝荷腰肢。 管河丫看着周玠和祝荷亲近的姿势,心里想不会让周玠那么好过。 “周玠,管姐姐与我已经化敌为友,她现在是我姐姐,你对她尊重点,方才管姐姐说那些话,并非有心,她只是关心我罢了。” 听到祝荷维护自己,管河丫蒙上阴霾的心顿时明亮。 而周玠脸色一下子臭起来,心里一阵憋闷恼火。 “管姐姐,我也希望你与周玠和平相处,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切勿闹矛盾。” 管河丫道:“小荷妹妹,我听你的。” 周玠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祝荷悄悄用指尖捏周玠的大腿,他的脸色又稍微好转些许。 “你们都进来吧,辛苦了。”祝荷起身,望向适才跟着管河丫过来的三个伙计。 三人点头,依次坐在骆惊鹤旁边。 火不大了,管河丫主动去洞里头捡柴火。 添了柴,祝荷想过去看眼骆惊鹤的情况,周玠不让,管河丫替祝荷去。 骆惊鹤脸色苍白,发的是低烧,管河丫让伙计给骆惊鹤喂水,接着让他们照看骆惊鹤。 外头的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今夜注定是要在山洞留宿一夜。 雨声哗啦。 祝荷坐在中间,左边是周玠,他攥着她的左手,右边是管河丫,她牵着祝荷的五根手指,没碰手背。 第33章 忙活好几个时辰,祝荷委实累了。因为目前她这具身体的素质并不高。 两边是火炉,前面还有个火堆,祝荷眼皮打架。 管河丫低声:“小荷妹妹,靠姐姐肩膀,我的肩膀特别适合人靠,适合睡觉,可比某些硬邦邦的家伙要好上千倍万倍。” 周玠没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搭上自己的宽肩。 随后,周玠同管河丫的视线集中在祝荷身上,等待她的选择。 周玠胜券在握,管河丫紧张期待。 祝荷眨眨眼,然后身体很实诚地依靠管河丫。 男人的身躯实在太过坚硬,相比之下,祝荷更喜欢依靠女人,柔软舒适,会让她感到心灵宁静。 眼前一幕的发生让周玠怔然,他觉得不可思议,瞳孔骤缩。 恍神间,再目及管河丫得意洋洋的神情,周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攥紧拳头,不爽到极点。 搅屎棍管河丫,小看她了。 这一夜火药味没断过。 而意识逐渐薄弱的骆惊鹤身在火焰阴影处,像个局外人一样聆听这场闹剧。 第14章吃飞醋 自那日雨夜,周玠与管河丫算是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 周玠势大,但管河丫彪悍泼辣惯了,从出生到现在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 所以她明目张胆来祝荷家嘘寒问暖,大献殷勤,还不忘给骆惊鹤带珍贵的药材,总之只要是好东西全往祝荷家里送,一时间祝荷那小院子都放不下物件了。 这还没完——管河丫拉着祝荷拜天拜地,在天地的见证下义结金兰,从此她们便是有名有份的姐妹。 结为姐妹后,管河丫那叫一个开心,大张旗鼓开设宴席,邀请镇上的人来吃饭。 这下所有人全晓得刚休夫的管河丫与马头村那个叫祝荷的寡妇成姐妹了,个个震惊,竟然有人和管河丫那泼妇成了姐妹,她就不怕管河丫吗? 要知管河丫的河东狮名声是出了名的,可没个女人敢和她交朋友,更没男人敢惹她。众人心生好奇,纷纷要去瞧瞧是何方神圣。 宴席热闹,管河丫拉着祝荷吃酒,来宴席的人一睹祝荷面容,毫不起眼,若非和管河丫亲亲密密,都没人会注意到祝荷,众人甚是失望,这一普通寡妇有甚神通? 直到众人听到祝荷声音,方知什么叫仙音,周玠坐在旁边,脸比锅黑,杀人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在座的男人,女人也没放过。 有这尊煞神在,无人去招惹祝荷。 这日,赌坊三楼。 周玠正在核算账本,有人突然过来:“老大,老大,我看到嫂子了。” 周玠放下算盘:“在哪里?” “就在前面一条街的胭脂店里,嫂子身边还......还跟着管河丫那女人。” 小弟语气小心翼翼,因为这些日子周玠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差,而原因俱在管河丫身上。 听完话,周玠深吸一口气,刹那后,他撒气似的把手里的算盘给扔出去。 “砰”的一声响,算盘是金子做的,没碎。 “老大,老大,您消消气。” 周玠抬头,勾起笑:“我没生气。” 说罢,周玠起身,一脸阴沉地去找祝荷。 昨儿他得了空,想约祝荷一起去踏青,谁知祝荷说她有事去不了,周玠只好作罢,谁知她说的有事就是和管河丫逛街,把他晾在一边? 她这是姐妹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好,很好,祝荷,你有种。 “老大,账本咋办?” “不、看、了!” 另厢,华阳镇最好的胭脂水粉店淑女斋。 管河丫正与祝荷挑着胭脂水粉。 祝荷刚说完“管姐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一身煞气的周玠便径直闯入淑女斋,不由分说拽住祝荷往外走。 “臭小子,你干嘛?放开小荷!”管河丫眼疾手快抱住祝荷的腰。 周玠懒得搭理烦人精,看向祝荷,质问道:“你拒绝我的邀请,就为和这个臭婆娘买胭脂水粉?” “臭小子,说谁臭婆娘呢,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管河丫怒道。 周玠置之不理,只注视祝荷,势必要个交代。 祝荷默了默:“周玠,我先前便答应过管姐姐要教她点妆,所以今日我们来挑选适合姐姐的胭脂水粉,我不能失约,且这是早就应允下的。” “就是就是,懂不懂先来后到?”管河丫附和,又补充,“小荷妹妹最好了。” 周玠目睹她们姐妹情深,分明两人女人认识不到半个月,这女人的友情来得可真快。 周玠嘴角抽搐,胸口憋着一股郁闷气。 祝荷想了想,说:“管姐姐,你先放开我,让我与周玠谈谈。” 管河丫:“那快点回来,我等你。” 祝荷点头,拉上周玠到外头。 “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一和管姐姐见面就甩脸色?”祝荷轻声细语问。 周玠双手环胸,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反正我就不乐意你和管河丫在一起,难道你没发现?自从管河丫来了,你我之间都没多少私隐时间了。” “我希望你和管姐姐好好相处。” “不可能!”周玠一口咬定。 祝荷忖度片刻,眼神狐疑:“你不会连女人的醋都吃吧?” “放屁!” 周玠死鸭子嘴硬,就不承认:“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选吧。” 第34章 语毕,周玠露出一副“你不选我我就进去咬死管河丫”的架势,那眼里透出的疯劲不小,祝荷凝眄周玠的眼瞳,不为所动,只说:“好了,我明儿来陪你。” “周玠哥哥,请你吃糖,你消消气。”祝荷从腰间的皮制袋里拿出一颗糖,置于手心。 “你太高了,自己拿。” 闻言,周玠神色冷沉地俯身,垂下自己不驯的头颅,一手重重托住祝荷的手背,灼热吐息掠过祝荷的肌肤。 他用嘴衔住女人掌心的糖,用有力的舌头将糖推进口中,接着直起身前轻咬一下祝荷指尖,留下浅浅的牙印。 “说话算话。” 然而事实是——祝荷要开始识字了,是以没时间陪周玠,气得周玠砸了好多东西。 早些时候,祝荷便欲给自己找个夫子教习字,原身不识字,而她对这古代的字也一个不认识,要想在古代更好地混下去,识字是必然之事。 周玠听闻此事,心情不爽,认为祝荷识字会占据他和祝荷的时间,所以不同意,而管河丫虽然看那些字就烦,但支持祝荷的想法,大费周章要给祝荷找个优秀的夫子。 可是找到的夫子俱是迂腐之徒,没一个愿意教祝荷的,大念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识字着实荒唐,成何体统。管河丫气得把人暴揍一边,所以说她讨厌那些读书人。 祝荷没把那些人当回事,打算去其他地方找。 管河丫送祝荷回家后,大声吐槽那些人,刚好这些话被骆惊鹤听到。 骆惊鹤从里面出来,唇色淡如白纸,说自己可以教。 这时候,骆惊鹤的病刚好不久,约莫是吃了药膳的缘故,气色好了不少。 以前骆惊鹤根本没吃过人参这种大补药材。 骆大还在时,老郎中便说过要想让骆惊鹤延命,最好吃些滋补的药,所以骆大为了骆惊鹤才会冒险去南山麓那边采人参。 结果人参没踩到,反而丢了性命。 骆惊鹤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兄长,心中悔恨自责到极点,活着的念想就是找到兄长尸首安葬。 故而骆惊鹤并非是因为祝荷先前来找他而毛遂自荐,他是谢祝荷答应帮他找到他兄长的尸骨。 祝荷点了头,没甚好挑剔介意的,她必须要尽快识字,以充沛自己,从书中获知更多关于这个天下的事情。 除了祝荷,管河丫也参与进来——被那群狗屎玩意气的。 . 转眼过去四天。 有骆惊鹤这个耐心的老师在,祝荷与管河丫基本认识了最常见、最简单的字,祝荷认得最多,因为管河丫并非日日能来,她有时需要看顾自家生意。 至于周玠那厮,气得和祝荷闹脾气,也不来寻祝荷了。 祝荷哪管他,吃过午膳照例去竹林,杨婶子给她塞了几个热乎乎的馍馍,祝荷笑着说谢谢。 骆惊鹤放下勺匙,半倚窗口将祝荷的笑尽收眼底。 祝荷似觉有人在偷看她,朝骆惊鹤望去。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骆惊鹤神色淡淡,镇定自若地挪开目光。 祝荷心生疑惑,那小子在看什么?算了,得做正事了。 待祝荷转身,骆惊鹤才抬眸,目送祝荷离去,须臾,鼻端嗅闻到屋里的味道,浓郁的药味中夹杂一丝丝特别的女子香,和梦里的味道相似。 骆惊鹤皱眉,面部扭曲,透出厌恶之色。 . 从竹林出来,已是一个半时辰后,祝荷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吃了个馍馍,踩死一条大黑虫子,迈步去河边洗把脸。 快至河边时,祝荷望见河边伫立一个穿着荆布裙钗的女子。 身影佝偻,略眼熟。 河水涛涛,女子低头掩面,似在哭泣。 少顷,女子仰头,直视眼前的河水,然后只见她漠然前行,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她的裙摆脏了,布鞋湿了,吸饱了水,她却毫无所觉。 在她即将跳河的那一瞬间,背后猛然出现一个拉力将女子扯回来。 “好姑娘,莫怕,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轻生,你只是心里有苦。”祝荷松开女子,柔声说。 女子正是那日祝荷遇见的农妇。 与那日不同,祝荷发现她的颈处、面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淤伤红肿,明显是被人打的。 祝荷的眼睛一下子凌厉起来。 而原本心存死志的女子闻此言,心中委屈如江水决堤,猛然爆发,她垂首,用衣袖去堵自己悲伤痛苦的眼泪。 祝荷轻轻抱住女子,声线温柔至极,饱含安抚:“不要压抑自己,放声地哭吧......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倘若你信我,不妨与我说说,我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女子窝在祝荷怀中,嚎啕大哭。 女子哭声很大,里面裹夹的情绪极烈,极多。 祝荷非常轻地抚着女子的背,尽量不碰她身上的伤,帮她顺气。 对于这个不知道名字,又无关紧要的女子,祝荷本该漠视,盖因救了约莫不会给她带来利益,反而招致一身麻烦。 可是她对这样一个姑娘无法见死不救。 看着她,祝荷突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第15章小花 祝荷小的时候最喜欢看《西游记》,最喜欢、最崇拜的便是大圣孙悟空。 她觉得孙悟空特别厉害,没有妖怪是他的对手。 第35章 后来作为拳击手的父亲发生意外,丢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从实力惊人、声名远扬的拳击手沦为一个废物,事业上的打击以及现实的落差残酷让祝父脾气越来越不好,他开始酗酒,开始对祝荷的妈妈拳打脚踢,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恶臭男人。 曾经美好的家庭就此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缝。 祝荷那时不到十岁,势单力薄,加上对父亲的恐惧,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被打。 等祝父发泄够了去买酒,祝荷会拿着药去扶妈妈。 上好药,妈妈会做饭,她会帮妈妈洗菜端水,尽可能让妈妈不那么痛,为了让妈妈开心点,她会省钱,放学后给妈妈买糖吃。 糖很甜,人吃甜的会变得高兴的。 另一方面,逐步懂事的祝荷期待大圣能救救她妈妈。 祝荷还想变成像大圣那样强大,做一个大侠,这样她就可以保护妈妈不被欺负殴打。 可一切都是异想天开,最后祝荷的妈妈无法忍受暴力,撇下祝荷跑了。 此后,祝父转而对祝荷实施暴力。 那时候的祝荷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奄奄一息时,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大圣能出现救救她。 这种天真的想法在一次次的毒打中慢慢消失。 祝荷逐渐明白永远不要期望有人来救自己、保护自己。 你要的是自救。 如何自救? 让自己变强,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侠,从而保护自己,保护他人,你要勇于面对恐惧,勇于反抗,要怀着将伤害你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的信念与觉悟而改变。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后来祝荷没有变成大侠,而是变成一个爱情骗子。 但她不曾后悔。 这个女妇人,是她欲意跳河自尽让她回想起大圣救过一个跳河姑娘的情节,让她想起儿时的梦想与记忆。 等女妇人哭后,祝荷用帕子给她擦眼泪,温声说:“疼不疼?” “疼,好疼。” “会没事的。”祝荷安慰着女妇人。 待女妇人稍微平静后,从女妇人颤抖的声线中祝荷获知真相。 女妇人名叫萧小花,六年前逃难到马头村,嫁给了马威,开始夫妻俩相处不错,可不久马威便原形毕露,时不时就对萧小花拳脚相踢。 萧小花因为受不了丈夫长期的毒打,恐惧又绝望,便生出轻生的念头,试图就此解脱。 祝荷认真聆听,良心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上回她便细心发现萧小花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她整个人的身形与脸色也不对劲,定是受到了长期的虐待。 果不其然是这样。 祝荷握住萧小花颤抖的手:“你可曾求助过旁人?” “我有,可是......” 萧小花有求助过马威的亲戚,可他们全部都向着马威,甚至来当说客让萧小花忍忍。 亲戚们说马威脾气是大了点,但他人对你还是很好的,你们到底是夫妻,日子总要过下去,夫妻之间该多体谅多包容,还说萧小花若是执意和马威分开,那无亲无故的萧小花在这可再没有容身之所了。 有过分的直接说萧小花不够贤惠懂事,不就是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嘛,有甚好计较的,尽会找事。 萧小花心里委屈郁愤,末了只能妥协,妥协的结果便是得到马威一时的柔情和后来的报复性虐待。 后来有一次萧小花冒险去找村长,村长表面上要为萧小花讨回公道,实际转身就把事告诉马威,同村人只会向着同村人,男人只会向着男人。 马威怒极,把萧小花打到半死不活。 此后萧小花彻底老实,明白没有人会帮她,万念俱灰。 说完,萧小花哭得不能自已。 祝荷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我现在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着?” 萧小花愣了愣,随后像是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稻草,紧紧攥住祝荷的手,红着眼眶沙哑道:“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 “好,我觉得可以帮你,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真的吗?”萧小花着实不敢轻信,她已经孤立无援太久。 祝荷:“当然,比黄金还真。”如果她从来没有反抗过的话,祝荷可能不会帮她。 萧小花瞪大眼睛,非常激动,胸腔起伏:“我、我......不想再挨打了。” “还有吗?” 萧小花愣了愣,随即思考,“我想、想离开。” 祝荷轻抚萧小花的额头,“好,不过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你。” 萧小花疑惑,祝荷缓缓解释:“我无法直接插手你的家事,你要靠自己冲出这水火。” “那我......该怎么办?”萧小花紧张又焦急,很是恐慌。 “倘若你不想挨打,那你就要反抗,反抗就是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前提就是变得比他更厉害。” 祝荷的话对萧小花来说委实荒诞不经,惊世骇俗,她不懂。 看到萧小花迷茫困惑的眼神,祝荷凑到萧小花耳边,粗暴道:“他对你动手前,你先打死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要把他打服了,你就不会再遭受那些痛苦。” “我不可能......”萧小花下意识否定自己。 祝荷:“你可以,我会教你如何击败他。” “可是马威他真的太可怕了,我好怕。”萧小花身体瑟瑟发抖,不争气的泪再度流下。 第36章 马威的凶狠深深扎根于萧小花心里,长久的阴影也笼罩萧小花,让她生不出丝毫反抗,即便要死,也不敢与马威搏命,只敢找个河窝囊自尽。 “他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吃得了苦,只要你肯努力,那你便能打服他,你难道还想被毒打,然后找个地方潦草而死?你难道就没臆想过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祝荷温柔地牵住萧小花的手,抚摸她的手腕。 萧小花抽噎,吸了吸鼻子,曾几何时她在梦里想过不止一两次。 祝荷徐徐道:“马威不过占据一些先天条件,看着强壮,充其量一个纸老虎,你不要小瞧自己,蚂蚁渺小,可其身躯里潜藏巨大的力量,能扛起千斤重,你不比他弱,你也是一名战士。” “你不比他弱。”祝荷萧小花耳边重复。 萧小花脸上的泪止住了,心口冒出一股火来。 她怔怔望着祝荷,祝荷的眼中写着鼓励和笃定。 眼前这个人不仅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还要带她走出恐惧。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块裂开,萧小花窥见一丝明亮动人的天光。 她欲抓住。 “方才你在提到他的时候你都在害怕,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那你便要勇于面对自己的恐惧,恐惧是可怕的,你可以胆怯,但决计不可退缩屈服。” 萧小花畏畏缩缩,犹豫不决,不敢迈出那一脚,不自信说:“我、我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祝荷粲然一笑,眸中写满确信,她看到萧小花对马威的恐惧以及仇恨。 良久,萧小花扑通一声跪地,细声哽咽道:“我,我恳请您帮帮我,救救我。” 祝荷扶她起来:“跪甚?”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也拿不出钱来报答祝娘子您......我何德何能让您帮我?”萧小花语无伦次。 “我只是想瞧瞧你揍扁你那丈夫的那一天,一定很有意思。”祝荷扬起眼梢。 萧小花目视祝荷,泪流满面地笑了。 “饿了吧,我这有两个馍馍,给你吃。” . 祝荷将萧小花带到家里。 杨婶子已经走了,骆惊鹤兀自在屋里看书,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他支起窗户看去,正与祝荷对上视线。 祝荷对萧小花说:“那是我小叔,你晓得的,身体不好,平日莫要去打扰他。” 萧小花点头,旋即冲骆惊鹤拘谨一笑。 骆惊鹤扫过萧小花脸上醒目的淤青,面无表情放下窗户,他一点都不在意祝荷带谁回来。 祝荷先去煮了个两个鸡蛋,接着拿出药膏给萧小花涂。 当看到萧小花的身体,祝荷皱眉,萧小花身上的伤比骆惊鹤受的伤有过之而不及。 天晓得萧小花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那马威当真是个混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涂好药,祝荷叮嘱萧小花以后每天都来她家。 萧小花说学什么。 祝荷说慢慢来。 萧小花很瘦,力气也小,祝荷让萧小花先把身体养好,把体重提上来,接着锻炼体能,尔后教她现代格斗术。 萧小花听不太懂,但全听祝荷安排,接着她说自己不敢回家,她今儿也是偷偷出来的,平日马威都不许她出门。 祝荷:“别怕,我有办法。” 从萧小花口中了解马威的喜好后,她给萧小花十两银子,让她去买上好的酒肉和迷药。 回家后把酒肉和一两银子给马威,示弱说好话,告诉马威自己在祝荷这里找了个浣洗衣服的活,说都是为了他,要不遗余力地夸他,得把他吹捧起来。好酒好肉好话把马威哄好,萧小花会平安无事的。 往后萧小花照此做,便不会有事,倘若有意外情况,在酒里下迷药就是。 而这一切俱由萧小花自己去做,她必须要自己直面恐惧,锻炼出勇气和胆量来克服心理阴影。 . 萧小花照做后,马威果真不打她了,甚至夸她,还让她在祝荷家好好干,然后他就揣着银子出门狎.妓了。 马威这人好酒好肉,还好色。 萧小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愈发信任祝荷,俨然完完全全把祝荷当成了拯救自己的神灵。 这一瞬间,萧小花身体里出现了不可估量的底气和勇敢。 接下来萧小花每天都会去祝荷家,也结交了管河丫。 管河丫听说萧小花的事,当即就要带人去揍马威一顿,祝荷拉住冲动的管河丫,说了一番话后管河丫消了想法。 打了马威是爽快了,可马威回家后定会找萧小花出气。 萧小花在骆家过得很开心,因为无法报答祝荷的恩情,她硬是包了所有的活,祝荷随她。 萧小花干活时一点都不累,反而很开心,因为可以吃到杨婶子做的美味饭菜,有时候祝荷还会教她识字,萧小花感觉到活力和幸福,身体充满力气,伤也在痊愈,整个人脸上抑郁的神态渐渐消弭,肉眼可见地变健康。 萧小花是个内敛怯弱的性子,却莫名其妙和所有人很快熟络起来,除了不喜欢说话的骆惊鹤。 这日,风和日丽,四月的春光极为明媚。 萧小花在后院忙活。 祝荷在西屋学习新的汉字,骆惊鹤坐在她左边,桌上的中间摆着一束枯萎的油菜花。 两人挨得很近,骆惊鹤清晰地闻到祝荷身上的气息,他的眼神阴冷,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晦暗。 第37章 “嫂子,你那边可有我哥的消息?” 祝荷没听清,仰头:“你说什么?” 骆惊鹤咬了咬牙,忽而余光瞄到一道人影,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和恶意,他刻意凑近祝荷,只差两拳距离就碰到祝荷的鼻子。 他直勾勾盯着祝荷,神色认真,沙哑说:“我哥可有消息了?” 祝荷立刻注意到骆惊鹤古怪的行为,正要后撤时,后对的门口就响起一个寒冷无比的嗓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祝荷看眼神色自若的骆惊鹤,复而扭头,对上周玠一副冷得掉冰渣子的脸。 他双目淬火,活似见到妻子背着自己和贱男人苟且的恼火怨毒的样子。 第16章疯狗 话落,周玠面沉如水,携着明晃晃的杀气,径直往故意勾引祝荷的骆惊鹤而去。 祝荷忙起身拦住胡乱攀咬人的疯狗。 “周玠,先冷静一下,你误会了。” “误会?可笑!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祝荷,你放开我,我先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他语气森冷瘆人。 祝荷冷下神色:“周玠,你再这样意气用事,那我们散了好了。” 周玠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祝荷目视他,用眼色告诉他所言非虚。 “祝、荷。” 岂有此理。 周玠脑袋要炸,恨不得把祝荷这张嘴堵上,散?怎么可能? 但周玠的尊严无法再让他低头。原本这些天故意不来找祝荷,是暗示祝荷他是个有脾气的人,不过他虽然没有来找祝荷,内心却在希冀祝荷来寻他。 可是,祝荷没有!不仅没有,还与骆惊鹤亲亲我我,没有半分男女之防,不守妇道! 亏他后来反思,觉得是自己妒忌心强,小题大做,于是满心期待地来找祝荷认错! 更甚者,周玠怀疑祝荷早把他抛之脑后了。 “好,散就散!谁稀罕!”说罢,周玠冷笑一声转身,就要摔门离开。 祝荷没有挽留。 正在这时,周玠忽然察觉西屋的药味,有些许熟悉......他曾在祝荷的身上闻到过。 周玠瞬间意识到什么,回过神如一阵疾风跃至骆惊鹤身边,拽起他就闻。 骆惊鹤身上的气味与他曾在祝荷衣裳上嗅到的药味全然吻合。 不寻常。 周玠面色扭曲,死死拽住骆惊鹤的衣领,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骆惊鹤猛然咳嗽,面容清瘦,肌肤透出病态的白与不健康的枯黄,脆弱易碎。 那夜山洞,在他寻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周玠思及祝荷光裸的脚…… 他们两个会不会早就背着他勾搭上了? 神不知鬼不觉中他的头顶便被安上一顶绿帽,保不准以后还会出现多少个。 周玠越想胸腔毒火烧得越大,内心深处的恨意抽丝剥茧,冲撞他的理智。 祝荷:“周玠你把人放下。” 周玠回神,松开骆惊鹤,随即像张开獠牙的狗扑到祝荷身上,狂嗅女人身上的味道。 有,有,祝荷身上有骆惊鹤的味道。 顷刻之间,周玠红了眼,瞳仁疯狂地抖动,状若疯魔:“你骗我。” “你说你把他当你小叔,可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是上回在山洞我在你衣裳上闻到的味道。” 说着,周玠神情阴鸷地骇人,明显是情绪极为不稳定,马上就要发疯了。 祝荷不慌不忙甩了周玠一巴掌,然后在他愣神的功夫拽着他往外走。 一场血雨腥风戛然休止,骆惊鹤捋平打皱的地方,静静看着眼前的书,眸中露出少许不明意味的嘲讽。 他方才真是疯了。 为何要做那种奇怪的事? 另边,祝荷把暴跳如雷的周玠拉到外面,正巧碰到听到动静过来的萧小花。 周玠现在看谁都不爽,目光可怕地定在萧小花身上:“这又是谁?” 萧小花被吓到,脸色发白。 祝荷用眼神示意萧小花回后院,萧小花担心地望她一眼,转身离去。 祝荷只道:“清醒了吗?” 周玠无差别攻击:“她是谁?为何在你家?” 祝荷:“周玠,你先冷静冷静好吗?冷静下来我们再聊。” “我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周玠摸上自己的脸,紧绷面皮,道:“你甚至为了他打我。” 方才的一巴掌的确让周玠从疯魔的状态中拉回来,此时他又生气又难过,亦心酸委屈,双眼湿红。 “我打你是希望你冷静,我不晓得你在乱想什么,但是我与惊鹤之间清清白白,我在他屋里,是因为我请他当我的老师教我读书写字。” 周玠深深呼吸,道:“呵,清白?你如果没和他亲近,怎会沾染他的味道?” “上回是因为他身体弱,加上下雨,我不得不背他赶时间躲雨,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他嫂子,而惊鹤才十六,只是个孩子。” “在我眼中,他便是男人,你为甚要背他?拖着他不行吗?找别的教书先生不行吗?” 祝荷看着不可理喻的周玠,叹气道:“第一,他是个人;第二除了他没人教我,你自己不帮我找先生。” 周玠听到后面的话,忽然语塞,这么说还是他把人推给骆惊鹤了。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与你解释,如果你再胡乱揣测我与惊鹤之间的关系,再一言不合就乱发脾气,那我们俩不合适,趁没闹出更严重的不愉快,现在就散了吧。”祝荷洒脱道。 第38章 听到祝荷随随便便就把散了挂在嘴边,周玠恼火不已,他攫住她的腕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我脑子也没浑,我想与你好好过日子,可你总是让我感到为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假若没有那场意外,我们或许不会在一起。”祝荷神色黯淡。 “你总怀疑我与惊鹤有染,那你可有想过我也在意你心里那个女人,之所以不去找你,是为了与你保持一定距离,是防止我自己对你陷得太深,我喜欢你,可是你从未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未对我说过什么喜欢,从未相信过我,只会一味质疑我。” 祝荷爆发出压抑的情感,声线颤抖,饱含委屈和酸楚,她撇头,眼中有泪光闪烁。 听言,周玠脑子一瞬空白,一桶冰凉冷水直直从头顶倒下,浇灭他所有怒火与妒火,他感到惊慌迷茫,心口徒然冒出难以形容的情绪,愧疚,自责...... 原来是他对不起她。 “我怎么哭了?”眼泪掉下来,祝荷恍惚地接住自己的泪水。 周玠心口发紧。 意识到是自己无理取闹,自私自利,周玠很是无措,他迟钝半晌,抱住祝荷,干声说:“我错了,是我不对。” “我心里没有别的女人,那时叫的名字兴许不是女人的名字,只是,只是反正不重要,你别哭了,荷娘,以后我会相信你。” 祝荷肩膀抖动,将脸上的稀薄泪水抹到周玠身上,然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游刃有余地笑了。 “真的?”祝荷用泣音道。 “真的,你莫再哭了。”周玠不甚会安慰人,心念一动,忙不迭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祝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缠枝荷花白玉簪,做工精致,质地细腻,特别漂亮。 她略诧异,未料周玠还有这等心思。 周玠生硬问:“你觉得怎样?” 祝荷打量簪头雕刻的荷花,目光游离:“特别给我选的?” 周玠:“你不是说你的‘荷’是荷花的‘荷’吗?算是我的赔礼。” 想了想,他补充:“你带着肯定很好看。” “可是我相貌平平,这么好看的簪子真的配我吗?你自己都说过我长得很普通。”祝荷垂眼,语调忧伤而不自信。 又是旧账,周玠尴尬,酝酿不出宽慰的话,索性道:“反正在我眼中你最美。” “我给你戴上。”周玠道。 戴上新的玉簪,祝荷想起周玠身上闻到的清爽干净的味道。 “你洗过澡了?” 周玠:“对。” 祝荷微微眯眼,继而端量周玠的身量,哀伤的目光下隐藏着意味深长,她夸奖道:“很帅。” “帅?”周玠头一回听这个词,但隐约猜到是夸他俊的意思。 “很好看。” 周玠试探道:“如果你喜欢我这具皮囊,我不介意让你看一晚上。” .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周玠低下身姿对骆惊鹤赔不是。 骆惊鹤微微点头。 周玠直起身,在祝荷看不到的地方,神色立马变了样,眼神冷漠,透出一股子敌意。 骆惊鹤不曾在意,注意力全在书上。 吃饭的时候,萧小花不太敢上桌,直到看到周玠冲她温和礼貌一笑,与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大相庭径。 萧小花怔了片刻,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不过虽然周玠变得和善,可萧小花可是见过他揍人的疯样,不敢与之靠近,紧巴巴贴着祝荷。 这时候,萧小花发觉周玠含笑的眼睛好似又变了。 入夜,周玠第一次留宿,在他给祝荷买的新床上,与其同床而眠。 万籁俱静。 盖因祝荷依旧伤心,周玠遂费心费力地伺候她,然他生疏,风月手段寥寥无几,惹得祝荷蹙眉。 周玠呼吸急促,目光衔着疯狂的炙热,眼睛红得不像话,就连眼角的月牙疤也被染红了,干焦如旺火。 他喘气,张扬肆意的面庞上急得冒出细细密密的热汗,沉哑道:“荷娘,劳烦你教教我。” 周玠态度诚恳,又虚心请教,祝荷无从拒绝,顺他的意思引他入门,如博学多才的老师一般指点他。 在祝荷的耳提面命下,周玠开窍很快,竭尽所能用自己的一切抚慰了祝荷受伤的心灵。 . 翌日,在周玠不知多久的注视下,祝荷苏醒,她看着自己满身红艳艳的牙印,嗔道:“周玠,你属狗的?” 周玠捉住祝荷的手,啄她的指尖,眉间溢出几分风流餍足之态,笑道:“没错,我是狗,专门咬你的狗。” “还有,你看看我,你不也一样?指甲那般好利,在我身上刮了不知多少红痕,上回也是。” 言罢,周玠秉持着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信念,自后搂住祝荷的腰肢,开始轻吻她,从后背到肩头,从耳朵到头发,来来回回亲个不停。 “荷娘,荷娘......”他亲一下,就唤一声,不知厌烦。 “荷娘,你喜欢我吗?”他用脑袋拱她的颈窝。 “喜欢。”祝荷真心实意说,喜欢你的身体,试过后也还算满意。 “好了,莫亲了,我要起床。”祝荷推开他,感觉后颈隐隐作疼,她一摸,摸出深深浅浅的牙印。 祝荷想,啧,真是条爱咬人的疯狗。 第39章 第17章他哭了 由于脖颈处俱是红印子,祝荷不得不换上高领。 清风徐来,祝荷懒洋洋仰躺在长竹椅上,旁边的井口,周玠正神清气爽洗被褥单子。 杨婶子和萧小花过来时,就见周玠和祝荷正笑着小打小闹,举止亲密,杨婶子过来人,火眼金睛,晓得昨晚两人定发生了什么,眯着眼感慨:“哎呦喂,真羡煞我了。” 萧小花看着祝荷,不知在思索什么。 旭日高升,祝荷领着萧小花出了院子,屋里便只剩下周玠和闭门不出的骆惊鹤。 周玠开门,骆惊鹤在着温暖日光于窗下看书,窗户开了约莫两条缝,可以将院子里大半情景收入眼中。 周玠用脚尖勾来凳子坐下,心平气和道:“骆惊鹤。” 骆惊鹤抬头。 周舒面带笑容,客气道:“叨扰你了,我来找你是为告诉你一件事,荷娘愿意照顾你是因为你是她小叔,所以我希望你明白荷娘是你嫂子,切莫动什么歪心思。” 骆惊鹤眼中没有情绪波动。 周玠继续说:“在荷娘眼中,你就是个孩子,小子,明白吗?” 即便骆惊鹤对祝荷没有任何苗头,周玠依然要提前警告,由不得人觊觎祝荷。 闻言,骆惊鹤记起祝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小屁孩。 骆惊鹤想,他看起来确实是个短命小鬼,瘦得只有骨头,个子与祝荷差不多,身体见风就倒,一个没用的废人,这世间根本没有女人看得上他。 可他这般条件,周玠竟然也要过来警告他,他该庆幸吗?抑或感慨他这嫂子手段高超,不到一月便让周玠死心塌地,甚至让他警惕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 连他都不放过。 好笑。 在骆惊鹤看来,周玠像护食到疯魔的狗,在祝荷面前装成被驯服的样子,人后就将所有的敌人狠狠打压消灭。 骆惊鹤看着竹筒里干瘪的油菜花,神色漠然:“她是我哥的女人,是我的嫂子,我对她不存在任何心思。” “好,记住你说的话,还有,你哥已经死了,祝荷现在是我的女人,以后勿要再说错话了。” 周玠起身,心情飞扬,撂下一句善意的话:“好好读书。” 然后他转身离开,这屋里的药味委实重,他不喜欢。 因与祝荷关系突飞猛进,周玠死皮赖脸在祝荷这待了好几天,几乎是日日宣.淫。 而周玠在祝荷的指导下,对欢好之事愈发如鱼得水,他这团蓬勃旺盛的火烧得祝荷骨头发酥。 四天后,生意上遇到火烧眉毛的事,着实拖不下去了,周玠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接着没两天,祝荷让周玠打听的事有了着落。 三十里之外的河下村前些日子打捞出几具男性尸骨,尸骨都是从上游流下来的,无人认领。 很有可能其中便有骆大的尸骨。 祝荷将消息告知骆惊鹤,他便猛然抓住祝荷的衣袖,一滩死水的眼眸猝然产生波动,他近乎祈求道:“带我去。” 以他的身体根本到不了河下村,只有求助祝荷。 “嫂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祝荷叫了马车过来,以最快速度到达河下村。 捞上来的尸骨有三具,隔得老远便闻到那腐烂的臭味,骆惊鹤心中记挂兄长,像闻不到味儿似的过去认人。 尸首面目全非,发白浮肿,身上的肉不仅被河里的鱼虾咬得坑坑洼洼,还软烂似泥,残缺不全。 好在骆惊鹤对自己的哥哥很熟悉,他根据尸骨身上的破烂衣物和一些特质,认出了中间的尸体便是骆大。 瘦弱的少年看着自己兄长的尸体,眼中爬上血丝,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坠落。 他哭了,哭声压抑苦涩,夹杂少年对兄长的愧疚思念之情,满是破碎感。 他从来都对不起他的兄长。 幼时父母双亡,是骆大辛辛苦苦将骆惊鹤带大,是骆大不忍见骆惊鹤颓废无望,便鼓励他读书,从书中开阔视野,了解世间有意思的事物,摆脱被羸弱的身体、被一间狭窄的房屋束缚的命运。 是骆大日以夜继地赚钱,才有大夫给骆惊鹤看病,是骆大冒着危险去采药,骆惊鹤的病才渐渐好转,是骆大的关心让骆惊鹤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骆惊鹤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大夫说骆惊鹤活不过十六,可骆大从不这样认为,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可以活过十六这个鬼门关,然后活到老。 骆大一语成谶,骆惊鹤活到了十六岁,可他自己却为了弟弟没有度过自己的鬼门关。 骆惊鹤还记得那一天。 骆大要去南山采药。 骆惊鹤不想哥哥再以身犯险:“哥,别去,我没事的。” “我必须去,你的身体最要紧,放心,你哥我又不是第一次了,相信我,无论有多危险,哪怕灵芝长在悬崖边,我都会采回来,惊鹤,你就在家里好好等着,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骆大信誓旦旦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时至今日,骆惊鹤方才让骆大入土为安,葬在父母墓边。 是他拖累了他的兄长,也是他害死了他的兄长。 他是克亲的煞星,注定孤生,原本就不该苟活至今朝。 骆惊鹤失神地望着封土的坟,伸手抚摸上墓碑,一滴渗血的泪掉下,没入泥土中。 萧瑟的风吹来,骆惊鹤死一般的心湖起起伏伏,痛苦过后,归为释然的平静。 第40章 他起身,给自己的哥哥和父母上了三炷香,旋即跪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很用力,额头发红。磕完头后,骆惊鹤唇畔逸出一丝不明的笑。 须臾,骆惊鹤猛烈咳嗽几声,喉间腥甜,脸色泛白,他慢悠悠扭头,看向祝荷,涩声说:“多谢。” 这一刻,骆惊鹤的眸中没有了对祝荷的怨恨,唯余淡淡的平静与罕见的感激,整个人也少了两分阴郁冷漠。 祝荷看着面前的三座坟墓,心想骆惊鹤虽然身体不好,八一四八一流9流三。可是他的父母与兄长都很爱他,只是人生有幸福亦相伴痛苦,也总有缺陷与遗憾。 亲人爱他,然却早逝,后来又摊上原身这个嫂子,遭受折磨,称得上是命途多舛。 与她前半生真的很像。 祝荷心中唏嘘,随即理智地压下所有感性,说:“回去了,今日要学《三字经》后面的内容了。” 回家后,骆惊鹤去了一趟厨房,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块银锭交给祝荷。 银锭是骆大留给弟弟最后的救命钱。 有种钱货两讫的意思。 祝荷没要,说:“想必是你哥留给你的,自己拿着吧。” 骆惊鹤看到她腕骨处忽隐忽现的金镯,沉默一瞬,一言不发把银锭强塞进祝荷手里,然后越过她回屋。 他今日是没心思教祝荷识字了。 祝荷拿着银锭,若有所思。 转眼入夜,沉默的夜空中悬挂一道月线,月光如水,温柔地照在骆惊鹤身上。 隐匿在黑暗中的夜莺在叫,佛若在呼唤骆惊鹤的名字。 夜很静,东屋那边没有一点儿动静。 骆惊鹤就着月色踽踽独行,很快来到门前。 往日门都会锁,今夜门却没锁。 骆惊鹤拉门,忽而一张折叠的纸掉下来。 他本来置之不理,可鬼使神差的,骆惊鹤捡起纸,顿了顿,慢吞吞打开。 纸张上只有四个简洁明了的字—— 明日补课。 第18章彻底醒悟 第二日,骆惊鹤去堂屋给亲人上香。 爹,娘,兄长,我想看看这个世间,然后再去找你们。 线香烟雾袅袅,模糊了骆惊鹤阴郁倦恹的五官。 祝荷站在门口:“吃饭了。” 骆惊鹤转身,眼里倒映出带着淡淡笑容的祝荷,熟悉而陌生,令人厌恶怨憎的皮囊下有着一个耀眼而复杂的神秘灵魂。 .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而温馨。 萧小花身上的淤青好得差不多了,笑容多起来,人也精神了。 祝荷发觉萧小花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她的体质极好,身体柔韧性不错,加之体重也上来些,祝荷便决定开始锻炼萧小花。 现阶段对萧小花的丈夫马威采取怀柔之策,花钱消灾,但他吞下去的酒肉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可让祝荷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训练一旬功夫,萧小花竟然跑到她面前,笑逐颜开说她怀孕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浪花来势汹汹,刹那之间便要将蓄势待发的火焰淹灭。 祝荷:“然后呢。” 萧小花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扇动,牵着祝荷的手,小声说:“马威他很高兴,他拉着、拉着我的手向我认错,说以前是他混蛋,他跪在我面前承诺以后会对我好,会和我好好过日子,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子,所以我想、我想......” 萧小花有点难以启齿,不好意思看祝荷的神色。 “你信了他的话,想与他重修于好?” 萧小花沉默,半晌颔首,因为孩子的到来,萧小花内心对马威的害怕有所减少,她感到庆幸,特别是马威知道她有孩子后高兴到抱着她转,甚至跪地认错,还对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柔情蜜意地说了好多话,俨然变成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夫郎。 地位变化引起的愉悦让萧小花心动,她得承认,自己竟很感动。 她和马威很久前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她不小心流了,马威因为这件事对萧小花有很大怨言,怪她鲁莽,杀死了他的孩子。 孩子是萧小花和马威之间的痛。 萧小花想如果她再小心一点,孩子或许不会掉,她也不会挨打了,全都是她的错啊! 如今时隔多年萧小花等到她第二个孩子,这让她看到希望。 她很高兴,一高兴便原谅了马威。 她相信他会为了孩子改变的。 萧小花莞尔。 “不怕他打你了?”祝荷一面平声说,一面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 萧小花身子一颤,色厉内荏道:“他说他不会再打我了,他发誓了!” “那你曾经受过的伤、受过的痛呢?那算什么?”终于,祝荷平缓的声线中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萧小花眼神飘忽,涩声:“都过去了,我只是想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你想好了,不复仇了?”祝荷扶额。 “我......不是那块料子,对不起,祝娘子,我辜负了你的好意,谢谢你当时救了我和孩子的命,你是我和孩子的大恩人,我萧小花无以回报,感激不尽。” 良久,祝荷镇定下来开口: “嗯,孩子多大了?” 祝荷注视萧小花的肚子。 “快一个月了。”萧小花情不自禁抚摸平躺的腹部,柔美的脸上洋溢母性的慈爱和温柔。 第41章 “你要生下这个孩子?”祝荷口吻淡如一瓢水。 “是的,其实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我的疏忽孩子没了,这几年我很自责,也盼望着再有一个孩子,好在他来了。”萧小花一副沉溺在虚假幻影中的模样。 孩子给了她希望,让她看到男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偏她不肯从美梦中醒来,以至于淡化了她对马威的恐惧,也磨灭了她的斗志和复仇之心。 “好,我尊重你。”祝荷冷淡说。 萧小花却愣住,她原以为祝荷会骂她,可祝荷没有,这更让萧小花心慌意乱了。 “祝娘子,你不骂我吗?” “骂什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意外的发展给了祝荷当头一棒,她有所反思,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每个人皆为一个独特的个体,性格与意志自然也有天差地别,不可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价值观而去强求他人照你说得去做。 是她高估了自己。 到底是不同的,她与萧小花来自两个不同的时代。 闻言,萧小花百感交集,特别是察觉祝荷眸底浮现的失望,她心口一阵刺痛酸楚。 她晓得自己很对不起祝荷,没脸再面对她,可是她又贪恋祝荷的温柔,犹豫许久道: “祝娘子,我心里清楚自己是在犯贱,我是个又差劲又懦弱的女人,相比复仇,我更期望有个孩子,小的时候村里发了大水,我爹为了救我和我娘死了,我娘在逃难路上饿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当时我初来马头村,好几个地痞流氓要玷污我,若没有马威出手相救,我早就不成人样了,马威他救了我,也收留了我,给我水喝,给我饭吃,我活了下来,马威......他虽然会打我,可有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所以我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她鼻头酸胀,厚脸皮说:“......这些日子真的很感谢你,祝娘子,我想报答你,可以让我继续来你家吗?不要报酬的。” 她想继续留在祝荷身边。 祝荷听着,该可怜她吗?还是为她感到可悲? 祝荷本该与自欺欺人的萧小花划清界限,但说到底,萧小花只是无法克服对马威累月经年的恐惧罢了,只是处在孤立绝望的环境下太久了,只是被控制打压太久...... 祝荷冷硬的心略有松动,忽然心情复杂。 静默半晌,祝荷轻轻拍了拍萧小花的肩膀。 萧小花惊喜交加。 祝荷平静道:“别说那些,你不差。还有你不要忘了你有孕了。” 萧小花热泪盈眶:“没事的,不打紧,我愿意。” 祝荷没说不可以,也没回绝,但这件事她不会再管了。 萧小花权当祝荷同意了,如愿以偿继续在祝荷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风波过后,祝荷的生活一如既往,办事寻欢两不误。 转眼四月中旬,晌午,祝荷刚从镇上回来,杨婶子过来帮祝荷一边提东西,一边说:“祝荷妹子,这三天怎么没看到小花妹子呢,她是有事不来了?” 祝荷:“这三天她都没过来?” “对啊。” 祝荷蹙眉,她这几天有很多事要忙,故而没太注意萧小花。 三天没来,萧小花要是不来都会告诉她的,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算了,萧小花的事她已经不便插手。 祝荷把买回来的肉菜放下,接着给骆惊鹤送了两本书,然后便出了院子。 骆惊鹤拿起书,瘦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封面,目光放远,落在门上。 这扇特意给他安上用来挡风的木门好似一个分水岭,将外面与里面的世界完全隔开,天堑之险峻,容不得任何人越过雷池。 骆惊鹤垂目,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身影孤绝阴森。 . 祝荷到萧小花家后便敲门,然里头没有一点儿动静。 “萧小花?萧小花?” 屋里久久不见回应,倒是有几条大黄狗被吸引过来,朝祝荷狂吠。 祝荷吓唬走黄狗,成群结队的狗子不甘心,远远地冲祝荷叫,祝荷不管它们,又喊了几声,思索一阵准备翻墙进去的时候,门缓缓开了。 不等祝荷进去,萧小花就扑进祝荷的怀里,放声痛哭。 祝荷顿了顿,手抚着她的背:“我先送你进去。” 祝荷发觉萧小花身体状态不对劲,身上散发出血腥味。 萧小花哽咽点头,祝荷扶着她进去,让她躺在床上。 “他打的?” 萧小花不仅身体虚弱,面色惨白,她脸颊两侧非常红肿,额头、鼻尖、嘴角都有伤。 听言,她点头,目露恨意,张了张白如薄纸的唇:“孩子没了。” 是被马威踹没的。 三日前,马威醉醺醺回来,萧小花意外从他口里得知六年前第一个孩子死掉的真相。 原来不是她不小心,而是马母迷信,她找大师算孩子的命数,大师说孩子不详,遂偷偷在水里下药,萧小花在不知情下喝光掺了堕胎药的水,然后孩子化作血水。 而这一切马威都是知情的,可是事后他竟然堂而皇之把所有的过错加怪罪在萧小花身上。 萧小花便以为是自己的过失,自责愧疚了数载,夜夜以泪洗面,忍受着马威的毒打——这是她该受到的惩罚。 第42章 所以萧小花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才会那般没有理智,那般愤怒,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吼着嗓子质问马威:“为什么?为什么?” “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马威,你告诉我!” 马威骂道:“说过了没?说过了老子要睡觉,一边去,再说你现在肚子里不是又揣了一个吗?作甚要追究以前那点屁事?” 孩子没了的事被马威轻飘飘用两个字“屁事”概括,萧小花悲愤到极点,她感觉有什么轰然塌陷。 可笑滑稽,天底下怎会有她这般愚蠢天真的女人!竟然被男人虚伪的表象和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 她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是个贱骨头,竟然在有了孩子后臆想与马威过上幸福的生活,竟然幻想马威会改过自新...... 萧小花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声比哭声更惨烈悲哀。 马威被萧小花这发疯的样子吓了一跳,斥骂道:“发什么疯!别笑了,吵死人了知道吗!” “疯婆娘。” 萧小花没停,笑了一会儿,不管不顾抽了马威一巴掌。 第二个巴掌要落下时,反应过来的马威火冒三丈,当即捉住萧小花的手腕,赤红双眼突出:“贱人!竟敢打我!谁给你的胆子!” 说罢,马威拽住萧小花的头发,抽她踹她,萧小花想起祝荷教她的知识,心念一动,使劲全力踹马威下盘。 顷刻之间,就听马威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下.体,嚎叫:“啊——” 萧小花逃出魔爪,抄起凳子就要砸向马威。 马威闪身躲开,目眦欲裂,眼如恶兽般可怖,他咬紧牙关忍住巨痛,几个呼吸间便用蛮力抓住萧小花。 男女力量悬殊,加上马威有了防备,萧小花无法再偷袭,几度挣扎都毫无作用。 萧小花如无力的困兽,她恨自己放弃了摆在她面前的机会,如果她能继续学,一定不会向现在这样被马威当方面殴打。 熟悉的疼痛来袭,萧小花冷汗涔涔,忽而,下腹骤疼,好似有无数刀片在小腹里绞,内心的恐惧蔓延上来...... “对不住,祝娘子。”萧小花潸然泪下,面色凄楚狼狈,“我......” 祝荷:“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请郎中过来。” 萧小花身体颤抖,不止是身体上遭受酷刑,心里亦受到巨大重创。如果今日祝荷没有来找她,她可能没几天活了,也不想活了。 祝荷请来郎中,郎中看着萧小花遍体鳞伤的样子都被吓到了,给她诊脉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 号过脉,郎中叮嘱萧小花务必要卧床养病,排出恶露,切不可乱动,休息最重要,同时她身体损伤得厉害,好在没大幅度出血,只是以后怀孕的几率...... 唉,郎中叹息。 萧小花听完面无表情。希望破灭了,好在她彻底醒悟过来,还不算晚的吧。 与她而言,孩子没了也好,以后怀不上了更好。 萧小花想起祝荷对她说过的话,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希冀别人能救你于水火,你要自救。 如果当时她把这些话深深刻在脑海里...... 萧小花攥紧手心,流下悔恨痛苦的眼泪。 杨婶子随郎中去镇上抓药,祝荷留在萧小花身边给她擦身子涂药。 祝荷给她掖被子。 萧小花死死抓住祝荷的手,祝荷目及她虚弱的样子,心想,为何女人要生孩子?为何女人要承受流产的痛? 再管一次。 祝荷开口:“不要多想,坚强一点,你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萧小花:“祝娘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得知你为了那个孩子而敢于质问马威,敢于反抗马威的时候,我为你骄傲,你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你很勇敢。” 萧小花恍惚:“真的吗?” 祝荷柔声:“真的。” 萧小花笑了。 等了许久,杨婶子提着药回来,忙去煎药。 萧小花刚吃完药,马威就回来了,萧小花登时看向祝荷,眼中流露怨恨与畏惧,嘴唇哆嗦。 祝荷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马威进屋后瞧见祝荷,问:“你是祝荷?” 祝荷:“我来看看小花。” 马威耳朵心口酥了酥,开始用正眼盯祝荷,没想到啊,这祝荷长得不起眼,嗓子倒是好。 察觉马威眼中兴味,祝荷冷静地想,她得改变策略了。 这个马威必须死。 . 祝荷让杨婶子去照顾萧小花,她每天得空的话会去探视萧小花,管河丫听说萧小花的事,让人送了慰问礼过来。 这日祝荷照例去看萧小花,马威依旧在。 这几日,只要是祝荷来了,他便要装一副体贴入微的好男人样子照顾萧小花。 萧小花见马威作态,对他恶心到极点,已然看清他令人作呕的真面目。 祝荷心里冷笑,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示意萧小花安心养身体。 慰问过萧小花,祝荷告辞,与马威擦肩而过时,她的小指轻轻掠过马威的手。 马威感知到触感,心口发麻,站在原地怔然。 祝荷出门后,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突然,马威追上来道:“祝娘子,且慢。” “马大哥还有甚事要说?” “等小花养好了身体,我想请祝娘子吃顿放,算是感谢祝娘子你的帮助。”马威轻佻的视线描绘祝荷的身体曲线,思及适才触感,眼神下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43章 祝荷表情无懈可击:“可以,这期间就拜托马大哥照顾好小花了。” 马威拍胸保证:“那当然,届时你可一定要赏脸来,我定会好好招待你,你可是小花的大恩人。” “嗯,对了,马大哥,我想请你善待小花,她毕竟是你的结发妻子。” “我何时没好好待她?祝娘子,你可莫要听小花她的胡言乱语,我呵护她都来不及。” “嗯,小花没跟我说什么,我只是想提醒马大哥。” “哈哈哈,不用提醒,我会对她好的。” 祝荷点头:“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话落,祝荷挪动步子,手腕猝然被马威捉住。 马威被衣料下柔软的肌肤刺激得眼睛眯起:“祝娘子,我......” 然,他话未尽,前方有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急遽赶来,“松开你的脏手。” 音色落地的一瞬间,身影跃上前——马威的胸口被一只遒劲有力的腿踹中,撕裂般的痛自胸口蔓延,紧接着马威就飞出几米远,狼狈地倒在地上。 他蜷缩身体,捂住胸口,痛得五官紧皱,无法呼吸,旋即吐出好几口血。 等视线清晰后,马威仰头看到祝荷被一个俊美的男人搂在怀里,男人举起祝荷那只被马威碰过的手,卷起衣袖,拿出锦帕轻轻地擦拭,他神色专注,擦得极为用心。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祝荷的手腕沾了什么弄不干净的脏东西。 “好了。”祝荷看着自己红了的手腕。 周玠:“还不够,回去还得洗洗。”说着,周玠低头轻吻祝荷的手腕,用自己嘴唇消除那些痕迹和恶臭的气息。 祝荷目视周玠,心里的恶心感好了许多,头一次看周玠的脸顺眼了两分。 另厢,马威认出了男人,是华阳镇的大人物,周玠。 他不是没听过祝荷和周玠搅合在一起的事,只是他觉得太假了,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 马威胸口仍然钝痛,呼吸起来痛得要命,而这一切全是目中无人的周玠造成,思及此,马威心中愤恨不甘,冷冷凝视周玠,不报此仇,他马威誓不为人! 许是马威泄露的恨意过多,周玠侧首,目光充满冰冷狠绝的杀意,一字一顿警告:“再让我看到你这个猴子对荷娘动手动脚,见一次,打一次。” 第19章怀孕了【修+新内容】…… 回到家, 周玠沉着脸打来水,一点点擦拭祝荷的手腕。 周玠语气责怪:“你去那种地方作甚?” 祝荷说:“萧小花小产了,我去看看她。” 周玠拧眉:“以后少去。” 答应过祝荷要收敛点, 不然周玠真是要踹死那个狗东西。 “最近赌坊生意好吗?”祝荷没接茬, 转而问。 “还不错。”周玠询问, “看上什么了?” “不是, 你帮个忙, 叫几个人带着马威, 就是小花的丈夫,带他去赌钱, 最好近期都不要让他着家。” 周玠:“行,不过你干嘛要特殊照顾他?” “那马威不是个好东西,招人嫌, 小花需要静养,我不想马威在她面前晃悠。” “不是好东西你还往上凑?” “谁往上凑了, 我是去看小花。” 周玠斜眼, 冷淡道:“哦,知道你和那萧小花还有管河丫姐妹情深了。” 这段时间他偷偷使了些招数, 让管河丫忙不过来,好让她没时间来找祝荷,结果祝荷倒好,又背着他找了个新姐妹。 看着周玠的样子,祝荷有点好笑:“你说话怎么这么像怨妇。” 周玠大大方方道:“我这叫怨夫,懂不懂?” “不太懂。” 周玠啧一声, 道:“要不要我找人收拾他一番?” “你先别动他,照我说的做。” 周玠打量祝荷的神情,点了点头, 接着抱起祝荷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扣住祝荷后颈,把脖子埋进她的颈窝处,闻祝荷皮肤的味道,感受皮肤的温度,浑身获得慰藉,逐渐舒展。 半晌,他闷声:“现在不提其他人了。” 周玠用脑袋拱了拱她的颈窝,嘴唇若即若离地亲吻祝荷露出的一点皮肤,留下潮热的淡淡痕迹,痴迷地说:“想你了,荷娘。” 祝荷打掉周玠按住她后颈的手,往后靠,道:“你怎么会来?最近不是很忙吗?” 见状,周玠有点不满,没好气道:“刚忙完就想来找你,结果你不在家,问了骆惊鹤才知道你来了萧小花家。” “今天我不想回去了。”他意味深长道。 祝荷的手下滑,盖住周玠心口位置:“让我想想。” “有甚好想的,你是想憋死我吗?”周玠吐出血气方刚的燥火。 “你会憋死?” “你真想我死?”周玠咬住祝荷颈肉,欲求不满地侧目。 祝荷笑了笑,笑容缥缈,周玠用力搂住她,肆无忌惮以坚硬的骨头和紧绷的肌肉碾压她,像野兽死死叼住猎物,醇烈的气息罩住祝荷,几度与之融为一体。 周玠瞳仁中折射出不似人的光芒,嗓音低沉:“你若真想我死,那也成,但我在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 话语理直气壮,透出一种坦坦荡荡的狠辣与偏执。 第44章 祝荷怔忡一瞬:“你说什么?” 周玠慢悠悠仰头,上挑潋滟朦胧的桃花眼,深情款款,咧开嘴冲着祝荷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祝荷眉心一跳,她伸出手,手指慢慢爬上周玠的脸,一点点往上摸,从下颚到嘴唇,从高鼻到眼睛眉毛,最后来到眼角的月牙疤痕上。 五官无一处相似,唯有这处疤...... 她细细摩挲伤疤。 天底下真的会有那般巧妙的事吗? 按理说她的直觉很准的。 说来,他在开车撞死她的时候,他自己肯定也伤得不轻,抑或着他也死了,然后跟过来......哪怕他侥幸没死,祝荷也估计他活不了多久。 因为她前男友程津舟心脏不好,而且他不仅心脏不好,精神方面也有问题。 是个疯子,是个很会演戏的疯子。 正因为如此,祝荷才会在他动心脏手术那一天跑路,岂料这个疯子很快就察觉,不仅派人追上来,而且他自己竟放弃做手术,开着车直接追来,结果就是祝荷没了命。 祝荷呼出一口浊气,阴沟里翻船,船翻了,人也无了,真是晦气。 周玠很多习惯与她前男友很相似,既视感日渐强烈,让祝荷起了疑心。 莫非他也穿过来了?不无这种可能性。 周玠看着祝荷,敏锐地感觉到她的眼神不对劲,就像在透过他看某一个人,瞬间,周玠冷下脸,心口那根刺动了:“祝荷,你在想谁?” 语气森冷,令人发怵。 祝荷没听见,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想了想,决定再试探一遍。 “程、津舟?” 话音未落,周玠攫住祝荷的手,从唇缝中挤出沉冷的字眼:“程津舟?” 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周玠就前所未有的烦躁。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上回你说是你的仇人,可我仔仔细细调查过,马头村根本没有叫程津舟的人,华阳镇还有其他县城亦查无此人,仇人?呵,我看他是你以前的相好吧,你在透过我看他?我和他长得很像?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又何时勾搭上的?祝荷,你他娘把老子当替身?” 一连甩出好几个问题,周玠双眸渐渐起了可怖的猩红。 祝荷淡淡道:“你又来了。” 周玠呼吸急促,脖颈暴涨出青筋,目光阴鸷狠毒:“他现在在哪?我立马就去弄死他!”不仅如此,他还要把那个狗男人的脸刮花。 祝荷默不作声,作势要起来,周玠不许她离开:“你回我话。” 祝荷只扫他两眼。 周玠肩膀起伏,神情忍耐,强行摁下火气。 祝荷这才不紧不慢道:“你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都提醒过你不要胡思乱想,他真的是我的仇人,不过他在哪里,又是死是活,我一点儿都不清楚,如果你想弄死他,得自己去找。” “那你为何要当着我的面叫他的名字?”周玠死死盯住祝荷。 “我故意说的。”祝荷狡黠道。 周玠脸一变,气坏了:“祝荷!你耍我是吧!” 祝荷幽幽叹息:“我没耍你,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你忘了你上次答应我不会乱来,会收着脾气,结果我小小试探一下你便原形毕露,周玠,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周玠一听,懵了,随即察觉祝荷面上的疏离冷漠,慌慌张张抱紧祝荷,低头认错:“我错了。” 他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他其实脾气很好的,做生意讲究冷静从容,他如脾气火爆,哪里能做成什么生意? 但做生意是做生意,与女人相处又是另一回事,每当周玠与祝荷相处,那脾气就跟狗似的,一点就炸了,很奇怪。 他警惕所有靠近祝荷的人,特别是男人,他心中隐隐有种声音在提醒他,要把祝荷看牢,不然...... 状态好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玠道:“最近我在饶州盘了个首饰铺,你不是喜欢首饰吗?我把它送你。” 祝荷思考。 周玠眼也不眨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以后我要是再这样,你就抽我。” 声音很响亮,祝荷不由抚上周玠发红的脸:“你打自己作甚?” 脸上巴掌印又红又深,是下了狠手的。 周玠挑眉,不打你会消气? 对自己狠的结果是祝荷解了气。 周玠松一口气,他试着把头靠在祝荷肩头,吐息微热,喷在祝荷肌肤上,像是小心翼翼又温柔地吻她的颈侧,良久,说:“今晚我能留下来了罢。” 祝荷微微一笑,态度不明。 周玠胸口似塞了一团湿乎乎的棉花:“那你还要什么?真要我死?” 祝荷想起什么,不答只想说:“你把脸靠过来一点。” 周玠仰头靠过去,祝荷在他脸颊边啵了一口,不算啵,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跟羽毛擦过脸没什么区别。 “知错就改。”祝荷柔声夸奖。 周玠哪能不知道祝荷的手段? “你当我是狗吗?耍完给个甜枣?”周玠嗓音低冷,心里莫名有股子憋屈劲使不出来,滞了滞,且听他再抿唇说,“一下是打发叫花子吗?” 第45章 祝荷没答应,只是说:“你不觉得有点热吗?让我起来。” 周玠:“哪里热了?我心甘情愿给你当凳子还不好?” 祝荷摇头:“你要学会克制,快起来,你帮我烧水,对了,烧多点,除了我,今儿惊鹤也要洗澡。” 周玠静静看着祝荷,旋即他牵唇一笑,笑容令人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我知道你最好,快去吧。” 祝荷目送周玠勉勉强强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露出丝丝笑意。 . 马家。 马威捂着伤狼狈地回到屋里,心里愤懑难消,无法忘却周玠那看猴子似的蔑视眼神,更恨周玠那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样子,跟天王老子似的。 思及此,马威怒火冲天,忍不住摔了屋里所有能摔的东西,但气还是没有消,转头来到寝屋,看向被吵醒的萧小花。 马威扬手,胸口顿时被撕裂到,痛得他冷汗直冒,疼痛让马威冷静下来,他喘着粗重的气,说:“疯婆子,这次就放过你了,赶快给老子好起来。” “你想干什么?” “我邀请祝荷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你可得努把力,不要给老子丢脸,好好配合老子。” “你......休想对祝娘子做什么?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萧小花当即要下床,转念想起祝荷的嘱托,不得不放弃,只是心中很不舒服。 马威竟然真的要动祝荷,萧小花攥紧拳头,真想与骂我拼命,打死马威这个无耻下流的烂人。 打她就算了,竟还敢把主意打到祝荷身上,比起自己被打,孩子没了,马威觊觎祝荷的事更让萧小花愤怒痛恨,无法接受。 这一刻,萧小花的灵魂忽然升华,对马威的所有恐惧轰然消失。 深呼吸两下,萧小花压下所有心思,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 “老子管她是谁,疯婆娘,你要是敢胡说什么,我就打断你的腿!” 萧小花一下子怂了,眼中闪过恐惧。 “管好你的嘴巴,听清楚了?”马威对祝荷势在必得的,周玠那家伙不是很呵护祝荷那寡妇吗?若是周玠知晓他的女人躺在他马威的身下,周玠的脸色该有多精彩? 马威越想越兴奋,哈哈大笑。 萧小花面色惨白,哆嗦着点头。 马威得意地笑了:“只要你乖点,这段时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对了,别再难过了,孩子可以再有的。” 萧小花听着马威虚伪恶心的话,怕眸中情绪泄露,垂下眼眸。 . 杨婶子给祝荷推荐一个更有经验的妇人代替她,祝荷看过妇人后同意了,雇佣她去照顾萧小花,顺道盯住妇人看好萧小花,又安排了其他人。 那边让周玠办的事也成了,马威成了赌狗,夜不归宿,顺利保障了萧小花的安全。 萧小花虽然体质好,可这回身体受的创伤很严重,起码需要修养一到两个月。 四月底的时候,萧小花受的外伤基本痊愈,大部分恶露将将排完。 得知萧小花的好消息,祝荷点点头,心想到时候了。 祝荷看向管河丫,道:“管姐姐,这回又得拜托你了。” 管河丫:“放心吧,小荷妹妹,包在我身上。” 当祝荷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周玠的时候,他怔愣在原地。 许久,周玠才反应过来,惊喜道:“荷娘,你真的有了?” “我骗你作甚。” 周玠兴奋得眉飞色舞,激动地抱起祝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接着又贴在祝荷腹中,倾听孩子的动静。 “才一个多月,哪里会动?” “我在感受。” 祝荷笑了下:“大夫说胎象很稳。” 周玠贴耳朵说:“你说是哪次中的?按照时间来算,应当是第二次。” “你说我厉不厉害,是不是比你那早死的丈夫还要行?你和他成亲三年都没怀上,跟我好了一下子就有了。”周玠邀功似的说,眉眼间俱是嘚瑟和雀跃。 祝荷没扫兴,附和:“是是是,你最厉害。” 周玠笑得合不拢嘴,双目熠亮如星辰,按捺不住心澎湃的心情,周玠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温柔地抚摸祝荷的小腹,眼神炽热幽深,情不自禁亲了一口,喃喃道:“这一定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我们成亲吧。”周玠仰头,“孩子总得有个父亲。” 其实周玠有和祝荷提过成亲的事,只是当时祝荷拒绝了,毕竟她丈夫尚未去世多久。 祝荷犹豫:“那你会对我好吗?你说不许我背叛你欺骗你,那你能做到吗?” “我当然能,我发誓。”周玠举起手,“倘若我周玠负你,必遭天打雷劈。” 祝荷偏头:“话倒是说得好听,倒是给我看看你的行动啊。” 周玠虚虚揽住祝荷,低声道:“那来我那里住吧,我伺候你。” “我习惯住在自己屋里了,而且你那宅子我不喜欢。” “那我换个你喜欢的?” “等你换好了再说。” 周玠思忖:“好,你若要待在你自己那,我叫人来伺候你,眼下你有孕在身,要特别小心。” 第46章 祝荷:“我知道,但你不用安排其他人,有杨婶子就可以了。” 周玠明显不放心。 “我没那么娇贵。” “我会尽快看宅子接你过来。” “你就让我不清不白去你家?” 周玠笑了:“明儿我就让人下聘礼,我想快点把你娶回家,做我媳妇。”他笑得有点痴态,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儿。 周玠说到做到,亲自带队,大张旗鼓抬着聘礼来到祝荷家提亲。 聘礼是临时准备,可也样样俱全,黄金白银,丝绸首饰,玉石瓷器,茶盐糕点......十分豪横,这一下场面也叫马头村的村民们知晓了周玠多有钱。 一时间,引来无数人艳羡,称祝荷这寡妇真是走了好运,竟被华阳镇的周大老爷看中了。 周玠很满意自己造出来的声势,越多人知道越好。 反正他是恨不得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和祝荷成亲了,恨不得告诉所有人祝荷是他的女人,恨不得警告那些人少动歪心思,休要想抢祝荷。 阿三看着自家老大,一阵唏嘘,自打碰到祝荷,老大就昏了头,原以为老大会清醒过来,不成想祝荷真要成他们嫂子了。其他兄弟又是哭又是笑,也不知是高兴周玠要成家了,还是难过他们老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西屋内,骆惊鹤听到了外头的热闹。 祝荷要和周玠成亲了。 骆惊鹤忽然想起昨天周玠送祝荷回来时的画面—— 周玠时时刻刻护着祝荷,手会虚虚拢住她的肚子,眼睛也一瞬不瞬盯着祝荷的肚子。 骆惊鹤不感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猛地听到周玠的声音:“荷娘,你觉得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后面祝荷的回答骆惊鹤已经听不到了,因为他的脑中一片嗡鸣。 祝荷怀孕了。 骆惊鹤漠然而不见喜怒的眼眸里出现了罕见的波澜,手里的书被他攥出明显的折痕。 他透过窗户罅隙冷冷地窥伺着祝荷与周玠。 他的内心出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还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 凭什么? 凭什么周玠一下子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兄长却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来。 他在为自己死去的哥哥愤怒难过。 忽而,掌心的疼痛感袭来,骆惊鹤登时清醒,他咳嗽,咳得激烈,以至于引发面部软肉抽搐,咳止时他尝到血气。 骆惊鹤像是在嚼碎谁的肉一般慢慢咀嚼,囫囵咽下,再给了自己一巴掌。 又疯了,他在想什么? 人不同了,她没有亏欠骆家,也没有亏欠他,她甚至救了他两次。 骆惊鹤归于平静,一头扎进书海中。 门外的世界与他无关。 . 婚期定在六月廿九,不到一个月时间。 周玠是急不可耐。 盖因祝荷怀孕,周玠把很多事交给手下人,他当甩手掌柜,天天往祝荷这跑。 祝荷同骆惊鹤学习的时候,周玠忍着屋子里的药味,硬是在旁边陪护,有时不忘提醒骆惊鹤小心点,他还警告骆惊鹤莫要染病。 他可不想祝荷被传染了风寒。 骆惊鹤一字不发,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虽然年岁不大,但他的确是一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几日相处下来,周玠已然确定骆惊鹤毫无威胁力,而最讨人嫌的管河丫最近也没过来烦了,周玠感觉身心舒畅。 他看着身边的祝荷,再打量自己未来的孩子,感觉自己踩在云端上,心口缺失的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而幸福感溢了出来。 这便是人间极乐罢。 周玠如是想。 是日,祝荷去了趟寺庙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她计划不会失败,若是失败,她就再不来了,以后都把香火钱投给你对手,若是成功,她定给佛祖镀个金。 接着,祝荷又去道观里拜了拜,操作如出一辙。 刚下山,阿三就飞奔过来:“大嫂,不好了,老大出事了!!” 第20章爱恨交织 等祝荷赶到周家时, 遂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玠。 他的脑袋上缠满了纱布,面色苍白。 祝荷神色凝重。 阿三告诉祝荷,当时周玠脑袋流了不少血, 是王大树偷袭所致。 周玠今早刚出门, 蛰伏已久的王大树就抄起木棍对准周玠的后脑勺狠狠挥去。 王大树铆足了劲儿下死手, 而周玠刚好分心在想其他事, 遂让王大树得了逞。 周玠当即倒地昏厥, 后脑勺溢出的血将衣襟染红。 王大树见得手, 吸了两口凉气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未久,来找周玠的几个兄弟发现周玠倒在地上, 马上去请了郎中过来,同时他们不忘去搜查是哪个王八羔子害了周玠。 花了一番功夫,他们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得知凶手面貌, 经过层层排查,他们便锁定了王大树。 阿三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自己远房亲戚王大树。 祝荷疑惑, 询问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第47章 虽然周玠和王大树之间因为她的设计闹过些矛盾, 但是祝荷自认为王大树不会为了她做出此等冒险之事。 阿三挠挠头,踟蹰。 “有甚话便直言。” 阿三:“我猜测可能是因为老大派人打断过他的腿, 他便怀恨在心。” 王大树揍过周玠,又对祝荷怀有非分之想,顾念阿三的面子,周玠只断了王大树一条腿,阿三因旧情曾去探视过王大树,提醒他把这口气咽下去, 王大树答应了。 “我以为他释怀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伺机报复,他的腿前不久才好。”阿三扶额。 祝荷:“什么时候的事?” “就嫂子你和老大刚处在一起的时候。” 祝荷想了想, 难怪那时候就不见王大树人影了,原来是周玠搞的鬼。 “人找到了吗?” 阿三:“老四带着人去他家了,现在应该到马头村了。” 祝荷心想只要王大树不傻,定不会在家,肯定躲起来了,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人了。 对于祝荷而言找到王大树的意义不大,目前更重要的是周玠的病情。 他若有事,那就完了。 要知道周玠可是她计划的核心人物,少了他,所有盘算都成不了事。 “老先生,他情况如何了?”祝荷问还没走的老郎中。 老郎中是先前给骆惊鹤看过病的,是镇上最好的郎中。 老郎中说后脑伤得很严重,他也估算不出周玠何时才能醒,可能一天两天,可能十天半月,亦可能很久很久。 若是醒过来,清了淤血就好,更坏点的情况顶多忘记些事,若是一直醒不过来,那可就危险了。 聆听完毕,祝荷深吸一口气。 看来周玠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天爷,你是纯给她添堵吗?她刚虔诚拜完佛祖和神仙,结果这两教是一点面子不给祝荷,也不给她的十两香火钱面子。 看来是银子给少了,神仙也贪。 祝荷又问了些要注意的事,再告诉郎中,请他务必治好周玠,花多少钱都行。 然老郎中摇头,他该做的能做的全做了,接下来就看周玠自己的造化了。 “嫂子,老大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担心,老大很快就会醒的。”阿三试着安慰道。 “嗯,他会醒过来的。” 祝荷注视周玠,吩咐道:“阿三,送老先生回去,别忘了抓药。” 之后祝荷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周玠,观察他的情况,三天后,周玠没有苏醒的迹象。 祝荷把湿巾扔进水盆里,叹了一口气,有点累了。 思量一瞬,祝荷凑在周玠耳边,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到,道:“周玠,你要是再不醒,我和孩子该怎么办?你答应过要对我好的。” “你若真醒不了,成了废人,那我们之间的婚约便作废,我转头就改嫁他人,让我们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爹。” “你肯定不想自己的孩子认野男人当爹罢,既然不想,那就快点醒过来吧。” “再不醒,我就真的变心了,我就真的背叛你。” 也不知是这些话起到作用,周玠好似被刺激到,长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七天半夜,月亮很圆,寂静无声。 阿三伙火急火燎抵达祝荷家,急匆匆敲门,高声道:“嫂子开门,嫂子开门,我是阿三,我有急事要和你说。” 祝荷被吵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穿好衣裳出去开门:“是周玠醒了?” 阿三笑道:“是是是,老大醒了,嫂子真是厉害。” 阴霾过去,终于迎来好消息,祝荷困意全无,露出久违的笑:“快带我去。” 在阿三等人的护送下,祝荷安全赶到周家。 彼时周家灯火通明。 阿三道:“嫂子来了。” 话落,立刻有人开门将祝荷迎进院子:“嫂子,老大在里头等你。” 祝荷颔首,阿三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站了七八个人,样貌体态各异,全是周玠的过命兄弟。 他们纷纷靠边站作两排,留出中间过道。 祝荷跨过门槛,一抬头,遂瞧见坐在床榻上的周玠。 周玠顶着满是白纱布的头缓缓望过来。 半空中四目相对。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差点让祝荷没捉住。 今夜月亮很亮,天色很黑,而周玠的眼眸比这黑天要更加乌黑,深如不见底的水潭,给人胆颤心跳的错觉。 祝荷压下轻松的心,顿足,看到周玠眯了眯眼,他似乎在端量她,从头到脚,最后目光停留在祝荷尚且看不出凸起的小腹上,眸底隐隐有某一种情绪要喷涌出来。 四下静谧,气氛古怪,两人都未说话。 片刻之后,周玠对祝荷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温柔开口:“荷娘,过来。” 祝荷听着周玠的话,并未靠近,而是静下心来品味捕捉到的东西。 是周玠也不是周玠。 她看出来了。 祝荷没动,张嘴道:“周玠。” 周玠笑道:“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我醒吗?我现在醒了,你不高兴吗?” 祝荷:“我当然很高兴。” 第48章 周玠的眼珠幽深,闪动漆黑灼热的火焰,如侵入人间的恶鬼一般,笑得灿烂:“我也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了。”周玠对屋里的人说。 七八个兄弟俱是识趣退下,关好门,把时间留给他们。 闲杂人等离开,屋里便只剩下周玠与祝荷。 周玠凝视祝荷,从她进来,他的视线便如黏腻牢固的蜘蛛网将祝荷罩住,不给她一点儿逃脱的机会。 “不过来吗?我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待了好久好久,我好想你,荷娘。”周玠用平静缓和的声线倾诉自己浓烈的思念。 “过来。” “周玠。”祝荷唤。 周玠自然而然地回应:“嗯,是我。” 祝荷目视周玠,踌躇须臾,慢慢踱步,就在她距离周玠五步之遥时,周玠倏然起身,两步并一步靠近祝荷,迅速把朝思暮想的人拉入自己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力道很重,像是要把祝荷融入骨血中。 烛火在他俊美的面庞上跳动,明明灭灭,勾勒出他因兴奋而抽动的脸。 他的眼睛甚至亢奋激动到充血。 “祝荷,我好想你。”周玠挨着她,与之密不可分。 “我好想你。” “祝荷......”周玠狂热而隐忍地唤她,人如饥渴数年的狼,呼吸黏重,深深嗅闻祝荷身上淡淡的香气,躁动不安的心口得到安抚,跳如擂鼓,又急遽燃烧,烫得淌出炽热的熔浆。 耳畔传来周玠近乎癫狂的声音,祝荷头皮发麻。 她想起阿三的话,周玠醒来时没有丢失任何记忆,如今看来,他的确没丢失记忆,甚而记起了什么忘记的记忆。 这情况真是糟糕。 祝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无他,她对他实在熟悉,不然不会怀疑周玠是她那个疯子前男友。 若说前头只是既视感强的话,眼下她可以确定了。 情况不同了,必须得改变计划。 祝荷迅速冷静下来,她垂下眼,与平常无异。 她推他,抗拒说:“周玠,你先松开我,我不舒服。” 听她唤他,周玠心口滚烫,忍耐住激荡的心,慢吞吞松开祝荷。 松开了,但两只手还在她腰身处,不肯轻易离开。 祝荷打断他的手,彻底脱离周玠窒息灼热的怀抱后,开口关心问:“头还疼吗?” 周玠看着她,不放过祝荷脸上任何微表情:“疼。” 祝荷神情无懈可击:“接下来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我会尽快养好身体,毕竟快到我们成亲的日子了,而且你还怀孕了。”周玠缓缓说,眉目愉悦,话里的期待几欲要凝成实物。 祝荷面色如常。 他的视线落在祝荷小腹上,继续问:“这段时间孩子可有闹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话落,周玠怀揣着激动紧张的心情俯身贴上祝荷的肚子,倾听孩子的动静。 祝荷道:“早着呢,哪会这么快闹,我只是开始孕吐了。” 闻言,周玠心疼了,用手轻轻压在祝荷小腹处,隔着一层层轻薄的衣料感受里面的新生命——他与祝荷的结晶。 “荷娘,你辛苦了。”周玠忍不住亲吻这个神圣的地方。 “这里面是我和你的孩子。”周玠满脸昧色,低低呢喃。 祝荷睨眼周玠,唇角勾起冷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玠怕祝荷站着累,就让她躺在床上,她是孕妇,要多休息养身子。 “睡吧,时辰不早了。”周玠的目光锁在祝荷身上。 祝荷提醒:“你总看着我,我睡不着。” 周玠短促一笑,解释道:“我就是高兴我们有孩子了。” 就着暗光,祝荷不动神色观察周玠的脸色,他好像是真的确信祝荷有了他的孩子。 祝荷眼珠一转,佯装疲惫翻身侧躺,周玠也侧躺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很轻,又带点儿粗气。 “我醒过来了,你不许改嫁。” “你是我的。” “祝荷,你说过你喜欢我,我现在想听你说‘你喜欢我’,你说给我听。” 祝荷用手推了下他的脸,周玠锲而不舍:“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他低下头颅,加了最后三个祈求意味的字眼。 祝荷明白不满足他他就会一直闹,于是信手捏来道:“周玠,我喜欢你。” 这种话男人都喜欢听,祝荷说得太多,无足轻重,一点儿都不值钱。 周玠欢喜,情不自禁亲吻祝荷的头发丝,又说:“你没叫哥哥。” “周玠哥哥,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特别”是意外之喜,周玠非常受用:“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有区别吗?你不就是你?” 听声,周玠豁然开朗,对自己的妒忌一扫而空。 “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祝荷没说话。 他噙着笑,得寸进尺提要求:“我还想听你说‘我爱你’。” 祝荷没吱声,似乎困倦地睡过去了。 第49章 见状,周玠有点气馁失落,晓得不能再说了,于是嘴巴老实下来,但眼睛没老实,始终如一盯死祝荷。 他勾起祝荷一绺发丝,缠绕于指,轻轻把玩几圈,再细吻发丝,平静的瞳孔中迸溅出偏执疯狂的占有欲。 周小鸦,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骗子,别想再甩掉我。 老天让我们一起穿越,又让我们纠缠在一起,这便是天注定的孽缘。 这次我得到了健康强壮的身体,会活得很久很久,我会死死抓住你,咬住你。 想起过往与祝荷在一起的记忆,想起自己受到的欺骗与背叛,周玠胸口烧着毒火,直勾勾看着祝荷的脖颈,内心爱恨交织,兴奋又痛苦。 他既恨不得亲手扼断她的脖颈,剜去她的血肉,又舍不得动她一分一毫,有一种比恨意更迫切更浓烈的渴望如野草疯长......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对我说“我爱你”。 第21章两人摊牌 这一晚, 两人心思各异,同床异梦,祝荷没怎么睡, 而周玠则睡得很踏实, 盖因他死死箍住祝荷的腰肢, 她逃不掉。 天光大亮, 祝荷醒来后没有走, 而是留下来陪周玠。 两人正在吃饭, 周玠夹了一块鱼腹肉给祝荷,祝荷面不改色吞下, 阿三过来道:“老大,我们抓到王大树了。” 王大树早有预谋要报仇,是以退路已然想好, 他藏得很深,绕是阿三他们人多势众, 也费了七天才找到躲在青楼里的王大树。 周玠听言放下筷子, 念道:“王大树啊。” 说来他还得感谢王大树那一棍。 若非那一棍,他依旧会像个傻子一样, 被祝荷的甜言蜜语和忽冷忽热耍得团团转,也想不起前世的记忆。 王大树可是他的大恩人。 周玠并不打算计较王大树打他的事,他反而还想见见王大树。 “带他过来。”周玠说。 很快,阿三把被五花大绑的王大树押来。 进来时,王大树面色难看,骂骂咧咧:“阿三, 放开我,我好歹是你表哥!” 阿三压低声音:“表哥,你要想不缺胳膊少腿就老实点。”话落, 阿三对周玠道,“老大,人带来了。” 闻言,王大树呸一声,悻悻抬头,乍见祝荷,心尖一颤,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祝娘子。” 话一出,周玠睨祝荷,祝荷一声不响,淡淡看着王大树,计上心头后微微点头。 王大树眼眶微微发酸,自他被打断腿就再没见过祝荷,那日听闻骆惊鹤失踪,王大树特别想施以援手,然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后来王大树养伤期间猝不及防听说周玠浩浩荡荡带着聘礼来祝荷家提亲,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 王大树郁愤不已,凭什么?倘若不是他强迫了祝荷,他们根本不会成亲,周玠那种嚣张残忍的人,决计不可能对祝荷好。 思及此,王大树眼中冒出不甘心,再注视自己的断腿,他愤恨,暗暗决定不会让周玠好过。 回忆结束,王大树旁若无人,放柔声音道:“祝娘子,你这些天过得可好?” 祝荷故意回答:“大树哥,我很好。”她顿了顿,“你不该那样冲动行事的。” 王大树:“我咽不下这口气,这是他罪有应得!” 祝荷叹气。 两人当着周玠的面交谈,完全不顾及周玠。 “祝娘子,你......”王大树正要继续说,周玠想起来王大树对祝荷有心思,眼下看来他对祝荷仍然是念念不忘......好啊,周玠凉凉地笑。 于是乎,恩人王大树的样貌在周玠眼中变得十分讨嫌。 周玠发出突兀的笑容,径自揽住祝荷的肩膀,打断道:“说够了没?” 周玠高高在上地俯视王大树,眸光挑衅。 他的一言一行俱在告诉王大树,祝荷是他周玠的人,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痴心妄想,简直笑话。 一阵憋闷和不甘冒出来,王大树喷出火,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狗玩意,我真恨自己当时没再打你两下!” “是吗?可惜你打不到了。”周玠看着无能狂怒的王大树,轻描淡写说,“你哪只手打的,便用哪只手来抵债吧。” 王大树是用最惯用的右手袭击周玠,这意味着要废掉他的右手。 阿三欲意求情,但在瞧见周玠毫无笑意的眼眸时歇了心思。 阿三动手,作势将王大树带下去,周玠指节叩桌,不容置喙道:“就在这里。” “可是......”阿三欲言又止。 这时,祝荷突然吱声:“周玠,你够了。” “大树哥做这些情有可原,若非你先动手断他的腿,他岂会一意孤行?你何必如此残忍?你若废掉他的手,他今后该怎么办?” 周玠:“你要为他求情?” 祝荷:“大树哥帮过我不少忙,看在我的份上,你就莫要计较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周玠哂笑一声,意味不明说:“你倒是叫得亲切,大树哥?” 祝荷直接对阿三道:“阿三,给他松绑,送他回家。” “回家前先把他的右手留下来。”周玠插嘴。 祝荷不管周玠:“阿三,你勿要听他的,快点带大树哥回去,大树哥,我为周玠向你道歉,往后不要再这般冲动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第50章 王大树红了眼眶。 周玠咬字:“祝荷。” 祝荷催促阿三,周玠:“你敢!” 阿三满头大汗,他不懂为何情况莫名其妙就变得这般糟糕了,他都能闻到空气中蓄势待发的火药味。 “阿三,带大树哥回去。” “阿三,我才是你大哥。” 阿三进退两难,如履薄冰,正在这个火药味弥漫的时候,王大树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只听他英勇无畏道:“祝娘子,你别管我了,既然他要我的手那就拿去!我还不稀罕了,祝娘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周玠的魔爪中救出来!” 周玠被王大树气笑了,他带着笑,声音冰冷瘆人:“阿三,拿锤子来,做人要有成全之美。” 祝荷觉得气氛和情绪到了,遂不再和周玠试探,直接挑明身份。 但见祝荷直接起身,怒视狠辣的周玠:“程津舟,你够了!” 周玠与祝荷对视,咧嘴笑道:“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呢。” “让他走。”祝荷吸一口凉气,说,“我们之间的事何必牵扯一个无辜人。” 周玠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后脑勺,忖度片刻,大度地挥手。 阿三眨眨眼,满腔疑惑地带走了王大树。 房间寂静无声,唯有周玠与祝荷绵绵的呼吸声。 “周小鸦,别来无恙。”周玠率先打招呼,坦诚布公,揭开了两人之间薄薄的遮羞布。 “别来无恙?你这个杀人犯对我这个受害者说这句话不腰疼吗?”祝荷好像卸下了伪装,讥笑,“还有,别叫我周小鸦,我叫祝荷。” 周小鸦是祝荷以前未整容时的旧名,在整容后,她便将名字改成祝荷,告别过去,开始蜕变成一个职业爱情骗子。 “那你也不要叫我的旧名。” “谁乐意喊。”祝荷偏头,没好气道。 周玠:“你还在怨我开车撞死了你?” “我不能怨?你这个神经病。”祝荷骂道。 天知道祝荷对周玠有多恨,若非这个发癫的神经病,她早在现代过上逍遥快活的退休生活了。 周玠凝眄祝荷,轻笑:“你怨恨我是对的,因为我对你也恨之入骨。” 周玠似乎想起什么,呼吸渐快,略白的脸色上出现一抹激动的红色,他咬着牙开口,语气很重: “祝荷,自打我们订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尽力去满足你,有求必应。我明知道你满嘴谎言,虚伪无情,喜新厌旧,可是我他妈爱你,所以我心甘情愿被你欺骗。我多天真,竟然去赌你的真心,赌我们之间经历的过去,你和我订婚后,我高兴得一夜没睡,我以为你选择了我,你愿意和我结婚,可是......” 周玠起身,双手按住祝荷的肩头,冷冷地笑,笑得骇人:“你——却背叛我欺骗我,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这几个字他咬得很重,泣血似的,饱含周玠浓烈的恨意。 他目光阴鸷怨恨:“你真是厉害,前脚把我送进手术室,后脚你就趁我做手术的时候跑路,我在手术台上听到消息的时候被你气得犯了病,当时我的心口已经开了刀,医生说如果不继续下去我很有可能会死,但我那时脑袋里全是你,我很愤怒,我就想手术我不做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就杀了你。” 最后五个字,他说得特别轻松痛快。 祝荷回眸,与周玠目光相接。 周玠伸手摸祝荷的后颈,狞笑,笑意癫狂肆意,“要死一起死,这样多好,你看我们一起死了,也一起穿越了,还又重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死也甩不掉我,我们注定要纠缠,注定要在一起。” 说到这里,周玠眉目渐渐和缓温柔,与适才疯狂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周玠拉住祝荷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痴痴地说:“你感受到了吗?祝荷,我的心脏很强壮,它跳得特别快特别有力,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心脏,再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你再感受我的身躯,它让你很满意是吧。” “所以祝荷,让我们忘却前尘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祝荷听完周玠一人的独角戏,面色淡淡,她说:“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程津舟,我绝对不会勾搭你的。” 若知晓他是这种疯子,她才不会去招惹他。 思及此,祝荷脑海中闪过前世的记忆。 程津舟是祝荷前男友,亦是祝荷的......将将遗忘的初恋。 他们两个认识要追溯到祝荷十四岁时。 祝荷她妈跑了后不久,祝父便在外头养了个女人,养女人烧钱,祝父在花光所有积蓄后选择绑架勒索,他绑架的人正是刚从国外回来探亲的程家独子程津舟。 程家产业遍布国外,而程津舟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 成功绑架程津舟后,祝父狮子大开口向程家索要五亿的赎金,在程家凑钱的时候,祝父把十五岁的程津舟关在一个废弃厂里,给他下了会让身体提不起力气的药,时而虐待。 祝父没工夫的时候会命令祝荷给他送饭。 第51章 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两人便是如此有了交集。 祝荷知晓自己父亲绑架了人,可她害怕祝父,根本不敢报警,只能多塞给少年好吃的食物,给他清理身体,让他干净一点,至少不狼狈肮脏。 祝荷和程津舟在相处渐渐熟悉,相互扶持,相互安慰取暖,日复一日中,少男少女之间产生了朦胧奇异的心动。 后来经过深思熟虑,两人决定逃跑。 程津舟吐出一部分药,找回些许力气,而祝荷则确定祝父睡着后偷走锁链的钥匙,溜出来找程津舟揭开锁链,然后带着少年离开。 夜色浓郁,两人牵手跑出废工厂的时候,双双感受到了自由的风,他们相视一笑。 但不等他们开心多久,祝父竟然追了上来,为了让程津舟逃走,祝荷死死抱住祝父的腿,任祝父打骂也没有放手。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遍体鳞伤,耳边模模糊糊响起祝父滔滔不绝的咒骂声。 祝荷感知不到疼痛了,却成功拖延住祝父,让程津舟跑了。 祝荷笑了,她没有害怕,因为程津舟说过他会回来找她的。 可是在祝荷被祝父关在狭窄的小屋里被折磨了很久很久,也没等到有人来救她。 希望破灭,祝荷终于明白人要靠自己拯救自己。 祝荷挺了过来,死里逃生后,她什么都不怕了。 自此她会努力学习电视里的动作,她其实一直有拳击的天赋,只是祝父不让她学,女孩子不配学。 就在祝荷努力变强时,祝父突然被警察带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而祝荷也没期待程津舟能来,他也的确没有出现。 再不久,房子被家里的亲戚侵占,祝荷被赶出来,她也没有觉得绝望,自力更生打工。祝荷发过传单,卖过各种各样的东西,端过盘子,做过洗脚妹,当过发廊妹......后来被祝父以前的教练看到,教练给了她暂时的安身之所。 祝荷开始在拳馆打工挣钱,历经千辛万苦当上拳击手,荣耀加身时她救了一个孩子,导致双臂粉碎性骨折,无法再打.拳的同时还面临于后续昂贵的医药费。 教练抛弃了她,祝荷没有崩溃。 在过了一段黑暗日子后,祝父以前在外养的那个女人借了她一笔钱,她告诉祝荷声音好听,该善于利用好资源,于是就这样女人带着祝荷走上爱情骗子的道路。 二十五岁这年,祝荷已然是个职业爱情骗子,她通过她那时的男友与程津舟认识,当时与他见面时,她没认出他,直到听到他的名字,祝荷猛然记起久远的记忆。 时隔十一年重逢,怨恨谈不上了,祝荷只是单纯把程津舟作为下一个目标。 用假名字假身份勾搭上他了,祝荷才得知他心脏不好,这没什么大问题,早死更好。她有骗婚的盘算,即便签了婚前协议,在程津舟死后她仍然能得到一大笔财富。 订婚后,程津舟突然向她坦白,他一直记得她,也知道她,还向她解释当时没来的愿意——他逃出不久便被车撞了,不仅失忆了,心脏也变得脆弱。 最近恢复记忆后,程津舟便派人调查祝荷,在找到她人后,他便故意出现在祝荷的圈子里,等到祝荷上钩——当然这段话他没告诉祝荷,祝荷是自己猜出来他在守株待兔。 听完他的话,祝荷心中震惊无比,再加上发现程津舟有精神病,祝荷便做好打算。 要让她为巨大的利益放弃自由,这不可能。祝荷忍痛拒绝和他结婚后带来的诱惑,直接跑路。 然后......就被神经病开车撞死。 再然后,神经病恢复记忆,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收敛神思,祝荷牵唇微微一笑。 其实不是没猜测过周玠约莫会是程津舟......不是,计划不变;是,说到底也就给她添加点难度。 不是大问题。 周玠回答祝荷方才的话:“没有如果。” 祝荷冷淡道:“是没有如果,所以我才不会接受你,我不可能和杀掉我的人在一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周玠深呼吸两口,见祝荷不答应郁愤又不甘,不由道:“你骗我一次,我杀你一次,我们相互扯平,再冰释前嫌不好吗?” “我为何要你与冰释前嫌?” “祝荷,你就这般无情无耻?”周玠咬牙切齿。 祝荷反问:“我无情无耻?” “你不是吗?若非我恢复记忆,恐怕我又会被你骗了去,你是不是打算骗光我的钱后跑路?什么成亲,什么孩子,所有的一切全是用来迷惑我的工具,是你用来骗钱的幌子!” 周玠前世把祝荷查得太透,以至于对祝荷知根知底。祝荷遂没甚好隐瞒的,直接说:“成亲是,但孩子是真的,我也不屑和你说谎。” 闻言,周玠愣了下,旋即嗤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假话,上你的当吗?祝荷,别想再耍我!” 祝荷嘲讽道:“随你便,你说我无情无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这个疯子,你难道就不无情、不无耻吗?” 周玠反驳:“我哪里无情?哪里无耻?你说给我听。” 第52章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无耻?我再怎么无情无耻,也比你这个杀人犯好,我不过是骗了你,你却狠到开车撞死我,你知道我被你撞到的时候有多疼吗?周玠,你的所作所为不比我更无情无耻无义吗?!” “那也是被你这个骗子给逼出来的!” 说罢,气急败坏的周玠扣住祝荷的后脑勺,带着凶猛可怖的狂风暴雨,俯身强吻上去。 第22章开一剂堕胎药 周玠如发狂的野兽堵住祝荷的唇, 携着要把她吞噬的力道,祝荷蓄力,狠狠咬破了他的下唇。 汹涌的腥甜气味在两人密不可分的交吻中瞬间蔓延, 像是在天空中爆炸的簇簇烟花。 在周玠皱眉的一息之间, 祝荷悄然提腿, 对准周玠的下裆膝击。 但周玠早有防备, 迅速退开身用自己的右腿牢牢挡住祝荷的攻击。 周玠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体弱到无法进行激烈运动的病患了。 “祝荷, 你够狠够毒, 倘若我没防住,真要被你踢废了。”周玠眼中写满恼恨, 一张脸蓄满阴云,眼角下的疤痕醒目。 那道疤是当年程津舟为了保护祝荷而被祝父甩了出去,致使他那处地方磕到桌角破口流血。 那时候伤口不小, 流了好多血,祝荷差点以为他要瞎了, 好在没瞎, 但也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疤。 然而往事如烟,且她后来为其拖住她父亲, 恩情还了。 如今祝荷与周玠是血海深仇。 祝荷眸中泛着冷冽的光芒:“真可惜。” “周玠,既然你说我无情无耻还狠毒,那今天我们就来算算账,让你领教领教我的无情无耻,我的狠毒。” 说罢,祝荷就抄起旁边桌上的碗筷水杯扔向周玠, 趁周玠视线被堵闪躲之际,右腿裹阵疾风,用力踢向他的腹部。 周玠闷哼一声, 硬生生扛了这一下,地面也变得一片狼藉,噼里啪啦一阵响,到处是碎裂的瓷块,洒落的饭菜,流淌的水液。 气氛紧张激烈。 然后两人赤手空拳搏斗起来。 考虑到体格与力量的差异,祝荷一边与周玠利用屋里的所有东西与之交锋,一边找机会偷袭周玠,踢裆、插眼、砍脖子......怎么阴怎么来,集中攻击对方的弱点。 周玠被祝荷下三滥的攻击气到,偏他也不敢对祝荷动真格,大多时候以闪躲为主,集中精力找机会擒获祝荷。 “祝荷,你够了。” 祝荷缄默不言,直接举起茶盅砸中周玠的额头,茶盅落地碎裂的瞬间,周玠包裹额头的纱布便浸出血,见状祝荷直觉快意,出了口恶气。 周玠摸了摸黏腻温热的额头,后槽牙要咬碎了。 他想,他得让祝荷长长教训。 周玠动了点真格,但祝荷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交手约莫半炷香功夫后,屋里凌乱不堪,这时祝荷体力跟不上了,渐渐虚脱,即便有再多技巧也无济于事,周玠看到破绽,飞快从后桎梏住她的双手,带着捏碎她手腕的力道。 周玠挑衅笑道:“还打吗?” 话音未落,周玠的下巴就遭受祝荷头骨的撞击。 痛楚来袭,周玠的下颌红了。 周玠不甘示弱,低头叼起祝荷的颈肉,狠狠撕咬,血液溢出。 周玠将血一股股吸咽。 四周归为平静。 “周玠,放开我。”祝荷蹙眉挣扎。 “笑话。”周玠胸腔此起彼伏,细细用牙齿研磨祝荷的皮肉。 祝荷见此就要故技重施,她的胃部蓦然一阵恶心不适。 “怎么了?”周玠有所察觉。 祝荷难受到五官皱起,紧紧抿着唇,也不说话,拼命挣脱,周玠连忙松开,然后他就看到祝荷飞快跑到窗台低头。 接着便传来一阵呕吐声。 周玠找回理智,疑惑地打量祝荷,她又在装什么? 周玠想,她又想耍花招欺骗他。 这般想着,周玠走过去。 “祝荷,你怎么了?”周玠意欲伸手拍祝荷的背。 祝荷挥开他的手,呕了好几下,等胃部的恶心感过去,她才抬头,用袖子擦拭嘴角,脸色苍白,唇色润泽。 样子不似作假。 空气中的火药味骤然消失殆尽。 “你为什么会吐?”周玠问。 祝荷用袖口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现在屋里满是那种刺鼻的腥味。” 周玠神色凝滞,良久,呐呐道:“你真怀孕了?” 祝荷没回答,错开他往外面走。 这屋里是待不下去了。 周玠回过神,思及适才与祝荷缠斗,她会不会受伤?孩子没事吧? 周玠不敢往下想了,忽觉慌乱,赶忙叫人去请了郎中过来。 请郎中过来时最保险的。 绕是祝荷如此真实的反应,周玠依旧秉持猜疑,不敢百分百相信祝荷的话。假若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祝荷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而今她之所以不愿意接受他,只是因为介怀他杀了她这件事...... 周玠心脏不听话,狂跳不止。 等郎中到了,便晓得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前些日子,祝荷告诉他她怀孕的时候,周玠就想请郎中给祝荷看看身体,祝荷说不用,郎中已经看过了,说胎象很稳,药都不用吃。 第53章 当时周玠不疑有他,现在不同了。 偏屋。 来号脉的是镇上最有名的妇科大夫。 周玠:“让大夫给你瞧瞧。” 祝荷好似看穿周玠的用意,淡淡睨他一眼,好整以暇。 大夫给祝荷号过脉,周玠就迫不及待道:“请问大夫,孩子可安健?” 大夫避开周玠的眼睛,缓缓道:“夫人脉象平稳有力,不必担心。” 得到准确的回答,周玠大脑空白一瞬,旋即呆呆盯着祝荷的小腹,无声嘀咕:“真的有孩子......” 未久,周玠回神,他问:“大夫,这怀孕后都有甚要注意的?” “除了要注意孕妇的日常饮食,保证充足的休息,也切记不要让孕妇有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化,怀孕后应当保持舒畅愉悦的心情。” 周玠郑重道:“我记住了,多谢大夫。” 周玠高兴,要亲自送大夫出去,这时,祝荷冷静的声音响起: “麻烦大夫给我开一剂堕胎药。” 不等大夫回答,周玠便拉住祝荷的手腕,眉眼覆着寒意:“祝荷,你在说什么?” 祝荷:“我没打算和你在一起,这个孩子自然也不能要。” 周玠心里又气又怒又难过,他声线几不可闻地颤:“凭什么?孩子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你不能私自决定这个孩子的命运。” “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怎样就怎样。” “祝——荷!你——敢!”周玠绷不住了低吼,大夫被吓到,忙不迭退开,生怕祸事殃及自己。 祝荷语气近乎残忍:“我为什么不敢?” “你若敢胡来,那我也疯给你看,那什么骆惊鹤、管河丫、萧小花,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周玠,你威胁我。” “是你逼我的。” 两人对峙,平静无声的僵持下是汹涌澎湃的巨浪。 许久,祝荷侧首,周玠知道自己赢了,但心里却并没有胜利的快感,反而烧出一把妒火。 从前祝荷孑然一身,她谁也不在意,没有人能够牵制住她,可一朝穿越,她竟然有了在意的人。 思及此,周玠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妒忌那几个人。 周玠深吸一口气,转而对大夫礼貌道:“大夫,我送您回去。” 大夫摇手:“不必,我自个回馆。” 说罢,大夫逃也似的跑了。 祝荷启唇:“我要回去。” “以后你和我住。”周玠强硬道。 “我要回去。”祝荷不退让,“周玠,你可不要玩那囚.禁的把戏。” 周玠看着祝荷,毫不心虚,默了默,烦躁不安地抓了把头发,后脑勺的伤口痛得厉害。 须臾,周玠开口:“好,但你不能伤害这个孩子,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不要忘了,我是个疯子。” 祝荷回头看了周玠一眼,然后离开。 出了门,祝荷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悄悄去了趟管河丫的家,随后回村找萧小花。 马威不在家,祝荷询问萧小花的身体情况,萧小花说没完全好,但下床干活也没甚问题。 彼时的萧小花真的蜕变了,她的眼神不再闪闪躲躲,而是充满坚毅。 提到马威的时候,萧小花眸里没了恐惧绝望,反而迸发出强烈的厌恶与恨意。 祝荷欣慰,与萧小花重新商议好计划后就回了家,收拾好一部分东西,静心等待。 祝荷原本的计划是稍加勾引下马威,然后待她与周玠成亲的时候静候马威上钩,等马威要强迫她的时候安排周玠撞见,用周玠的手杀掉马威。 周玠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即便有原因也得蹲牢里。至于会不会判死刑,对祝荷而言不重要。 她只需要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利用周玠不在的空挡得到自己想要的钱,然后卷钱跑路。 但目下周玠身份大变,祝荷不得不更改计划。 计划要提前,虽然匆忙,但要确保万无一失。 马威不是说要请她吃饭嘛...... 祝荷仰头眺望远方,是个好天气。 这几天应该会下场雨。 思及此,祝荷想了想,拿着在路边采的油菜花提步去西屋。 祝荷叩门:“方便进来吗?” 骆惊鹤下意识打量下自己,脸上滚过自厌自卑,恹恹道:“可以。” 祝荷开门步入屋里。 骆惊鹤徐徐掀眸,咳嗽两声,视线不露痕迹掠过祝荷手里的花以及她的肚子。 祝荷把花插在桌上的空竹筒里。她好久没给骆惊鹤摘花了,今儿回来看到田里的油菜花开得极好,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盘旋在油菜花田里,倒是一番美景。 花很美,颜色鲜艳金黄,只是她有了比花更美的东西——黄金。 两人俱未出声。 骆惊鹤瞧出祝荷在出神。 相顾无言许久,骆惊鹤开口:“嫂子,你找我何事?” 他的嗓音沙哑艰涩,好像说一次话要耗费大量气力,像是被沙子堵住了喉咙,音色仍然不好听。 祝荷回神,就冲这小子叫的这声“嫂子”挺真挚的,她遂道:“惊鹤,我有话要跟你说。” 骆惊鹤肌肤透出病态的苍白,经过细心调养,他脸上那种不健康的黄色暗暗消失,养出了气色,面部渐渐长出一点肉,看不起没有那般清癯了。 第54章 那双眼,也稍微有神了少许。 “嫂子直言便是。” . 次日,祝荷待在家里没出去,跟着骆惊鹤识字。 周玠果不其然找上门,祝荷不理他,他直接翻了篱笆进院子,不由分说拽着祝荷往外走。 祝荷气得甩他一巴掌。 周玠记起大夫的嘱托,立刻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与你谈谈。” “你滚。” 周玠拉住祝荷的手,“是我冲动了,不该惹你生气,你要不再打我几下出出气?” 祝荷抽回手。 西屋,骆惊鹤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会偷偷用余光去瞄外头的情景。 祝荷与周玠正在争执,祝荷在生周玠的气。 他们两个真的吵架了,难怪祝荷昨儿会问他要不要离开的事。 骆惊鹤眼神讥讽,似笑非笑。 一个不经意,骆惊鹤的目光与周玠的目光对上。 周玠眸色冰冷,即便顶着满头的白色布条,也浑不似个受伤病患,周身毫无虚弱之气。 骆惊鹤若无其事地垂眸。 不多时,祝荷回屋继续学,而周玠待在屋外。 第二天,周玠又来了,祝荷照样不理他。 祝荷去方便的功夫,周玠站在西屋窗牖下,拉开窗,手里漫不经心把玩一把锋利的匕首,对骆惊鹤道:“小子,记住你说过的话。” 骆惊鹤用指腹摩挲书页。 “哑巴了?豆芽菜。”周玠睨来。 骆惊鹤眉眼锁着病色:“你多虑了。” 就算他有意,这具受不得风的病躯也支撑不了他做任何事,累累沉珂旧疾。 第三天,祝荷学习完,吃过晚膳,已至傍晚。 祝荷去打水,准备烧水沐浴。 周玠突然出现。 “你有完没完?”祝荷放下木桶。 周玠:“是你一直不肯与我好好谈谈。” 言毕,周玠插手帮祝荷打水:“你一个孕妇,少做这些粗活,我再给你找个人。” “不劳您这个富家大少爷关心,我不要。”祝荷严词拒绝。 周玠:“那我帮你。” “我怕折寿。” “先前不是很喜欢使唤我吗?” 祝荷侧眸:“以前勉强入眼,现在看到你就烦,你能和杀你的凶手心平气和地相处吗?” 周玠无法与祝荷感同身受:“那你要如何才消气?” 祝荷没接话,心想:你杀我,我便杀你,周玠,我要你偿命。 见祝荷不说话,周玠用力拽绳子,把装满水的桶提出井口,重重放在地上,水贱出来,滴落在土地上。 “你要谈什么?”祝荷终于说话。 “我们不说从前,谈谈我们以后。”周玠诚恳道。 “呵,你要怎么谈?”祝荷双手交叉坐在井口上,宛若来了一点兴趣。 昏黄的光撒下,落在祝荷脸上,衬得她五官神情模糊不清。 周玠皱眉把祝荷拉进来,搂住她的腰。 “你就不怕掉下去?” 祝荷感受他的体温与气息,心生惋惜。 “如果我掉下去,你会跳下来吗?” 周玠毫不犹豫:“会。” 祝荷笑了声,嗓音逸出一丁点媚:“还是别了,这井口不大,可经不住你跳,你只会把井给堵上,封住我逃生的路,我若是掉下去,可以自己攀爬上来。” “是,你厉害,不需要我救。”周玠欣赏祝荷身上那种从容的气质与自强的意志,还有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祝荷悦耳的声线如一把雪亮的柔情刀:“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没多少耐心。” 周玠:“成亲的事不变。” “就算我们成了亲,也还可以和离,你知道我的德行,就不怕我给你戴绿帽?”祝荷仰头,伸手拎起周玠的衣襟。 周玠俯首,额头抵住祝荷的额头,笑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这里不是现代,你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的本事了。” 周玠狂妄道:“没有就去创造。” “祝荷,不要再当骗子了,我可以养你,如果你不满意我现在的状况,我可以努力达到你期望的高度,我们有孩子了,你不把我当回事,也要考虑下孩子,孩子得有母亲,也要有父亲。” “你能当好一个父亲?”祝荷反问。 两人鼻翼相触,呼吸勾缠,周玠严肃道:“我可以学,我保证我会努力变成一个好父亲。” 说着,周玠情难自已地吻了吻祝荷的眼睛,动作温柔至极。 祝荷并未反抗,她的手顺着周玠的腰摸到他的后背,用掌心压了压他后背中间的沟壑。 可惜了这具身体。 祝荷推开周玠,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周玠望着祝荷的背影失落片刻,提起木桶重新打起精神,只要祝荷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便不怕祝荷会跑远,她逃不掉的。 祝荷无情却又有情。 周玠咧嘴笑,笑得得意洋洋,有点神经质的味道。 第四天,周玠继续来找她,祝荷对他爱答不理,周玠晓得她怨,小心翼翼上赶着凑,温水煮青蛙。 第55章 但到第五日的时候,周玠傍晚过来时发现祝荷不见了。 周玠叩窗:“骆惊鹤,你嫂子呢?” 骆惊鹤想起祝荷临走时的嘱托,静默一刻,嗓音没有起伏:“去萧娘子家了。” “萧娘子?”周玠记起来,朗声道,“去萧小花那里作甚?” “萧娘子请吃饭。” “吃饭?”周玠嘀咕,请吃饭这事无可厚非,但......脑中闪过马威的样子,这些时日他的注意力全在祝荷身上,没有再去问马威的事,马威现在在哪? 周玠觉得事情不对劲。 转念思及祝荷战斗力,她完全可以搞定一个马威,但是祝荷怀孕了,且如假如有意外发生,比如萧小花...... 周玠与萧小花没怎么打过交道,与她不熟,也不怪周玠以恶意揣测萧小花会因为马威对祝荷做出什么事来。 周玠面沉如水,低骂一声:“该死。” 语毕,周玠飞快奔出院子,如疾风般往马威家去。 第23章一命偿一命 马威家。 祝荷吃过饭, 望眼天色,日薄西山,心里算了算时辰, 道:“天色不早了, 我该回去了。” “哎, 祝娘子留步。” 马威一个闪身挡住祝荷去路。 祝荷佯装不解:“还有何事?” “那么急着回家作甚, 再坐一会儿不好吗?正好和小花叙叙旧。小花, 你说是吧?”马威笑眯眯看向萧小花。 萧小花一副怯懦的样子, 柔声道:“妹妹,你便再留下来坐坐吧, 我想同你叙叙旧。” 祝荷佯装思量,重新坐下来,马威觑眼萧小花, 萧小花垂首不动。 马威略恼,目光变得阴狠, 用唇无声命令:“还不快去?” 萧小花转身。 祝荷见状, “她这是要去哪?” “没事,她去拿点东西等会就回来, 祝娘子,来,你先吃口茶。”马威坐下,给祝河倒茶。 祝荷端量嬉皮笑脸的马威与怯懦的萧小花,意识到不对劲,起身要走, “我也去。” 马威一把扣住祝荷的手腕:“祝娘子,让你坐你就坐。” 祝荷一惊:“你干什么?放开我。” 马威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腕。 祝荷神色大变,甩了马威一巴掌, 用力挣扎开后想也不想跑。 马威顶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眼疾手快抓住祝荷:“想跑?做梦。” 说罢,马威转首,呵斥道:“你还愣在原地作甚?还不滚出去把风,把门守好。” 萧小花不敢看祝荷,跟老实的鹌鹑似的撩开帘子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祝荷与马威。 祝荷奋力挣脱,然怎么都抽不会手,被死死桎梏住。 马威收紧力道,蛮横地将祝荷拽至里屋后不再掩饰,露出垂涎的恶心模样:“祝娘子,跑哪去呢,留下来不好吗?” 祝荷终于确认马威对她图谋不轨:“马威,你无耻!你快放开我,不然——” “不然你就怎样?吓唬谁呢?我这般诚心诚意邀请你,臭娘们,你就别不识抬举了。” 祝荷拼命挣扎,又欲意打马威巴掌,马威有所防备,截住了祝荷的动作。 看着给脸不要脸的祝荷,马威蔑笑道:“你这贱人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了,一个残花败柳,装什么贞洁烈妇,你丈夫没死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和镇上的周玠搞在一起,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真是个饥渴的寡妇。” “还有,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背着萧小花勾引我吗?你莫非忘了?像你这种女人,我马威今日便替天行道来收拾收拾你。” 说罢,马威挥手把祝荷甩在床上,□□着解开自己的裤带。 祝荷数着时间,一面留神关注外头动静,一面发挥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与马威周旋,拖延时间。 “马威,你敢过来,周玠他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祝荷色厉内荏道。 “周玠?”一提周玠,马威就来气,“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子会怕他?” 祝荷捂住自己的肚子,垂死挣扎道:“你别过来,我、我怀孕了,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就不要碰我。” “怀孕?谁的孩子?”马威怔然一瞬。 “周玠的。” 马威恶劣笑了,目光淫.邪,逸出浓浓的兴味,“那不更好了,我还没玩过孕妇呢。” 一想到他要上了周玠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怀了孩子,马威的身体就激动到战栗,脑子被刺激得冒出白光,内心更是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闻言,祝荷脸色大变,心神惊惧:“你,你别过来......” 这时,外面“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传来萧小花焦急慌张的声音。 “你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她不在这里!” 周玠面无表情推开萧小花,萧小花倒在地上,说:“你不能进去!” 与此同时,周玠听到屋里头传来祝荷有气无力的声音:“滚开,畜生,你敢动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下一刻,祝荷的声音越来越小:“唔,嗯,别碰我......” 空气骤冷,周玠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沉了,如覆上厚重森寒的阴冷。 等周玠进去时,就见脱了裤子的马威扑在祝荷身上。 第56章 脑中轰动,周玠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过去,粗暴拎起马威,将其甩在地上,然后周玠绷起双腿肌肉,两只脚来回踢马威的下裆。 “啊——”马威痛苦蜷缩,他本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裆部,结果是手掌连同下.身一道被踢坏踢烂,变得血肉模糊。 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下,马威企图站起来反击,然而还没动两下就毫无反手之力了。倒在地上的马威完全没了适才嚣张的模样,惨烈狼狈,宛如一条体无完肤的狗,被打得嚎叫连连,叫声尖厉悲惨。 屋里飘起血腥味。 周玠双眼猩红,嗜血的光芒在他瞳仁中凝聚,如恶鬼出笼。 马威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吐出的血在地上积出一小片黏腻血洼。 另厢,祝荷有气无力地整理好自己破烂的衣裳,忽然下腹钝痛,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她肚里疯狂搅合,她痛得皱紧眉头,捂着肚子低吟:“孩子,孩子......” 周玠听到幽微的声音,寻回一丝丝理智,他望过去——有血从祝荷身下流出来,浸染了她浅色的裙面。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浓郁到凝结成雾。 他清晰地看到祝荷小腿上流动的红色鲜血,红色侵占周玠所有视线。 周玠瞳孔一缩,被这副画面刺激得大脑嗡鸣,霎时间什么理智都消失了,唯余满腔愤怒与暴戾。 他动作更加癫狂,用脚踢尤觉不够,遂抄起屋里的凳子狠狠砸马威的头,一下接一下,浓稠的血液迸出,溅得周玠的脸、手、头上纱布以及衣裳到处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马威了无生息,跟死尸一般,脑袋被砸得稀烂,面目全非,脑浆和血液融合在一起,画面血腥而恶心,惨不忍睹。 床榻上的祝荷觉得差不多了,马威死得不能再死,死透了,且死前十分痛苦,但这点痛苦对比萧小花而言,依旧天差地别。 “周玠,我疼......”祝荷面色苍白,虚弱道。 周玠徒然清醒,扔了满是血的凳子,快速擦了擦手,踉跄一下跑过去。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看医生。”周玠慌得“医生”都飙出来。 周玠俯身抱起祝荷,听到祝荷说:“他对我下了药。” 周玠安慰:“没事了,他死了,我给你报仇——”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有人用坚硬的木棍从背后重重敲中了周玠后脑勺尚未痊愈的旧伤。 阵痛来袭,周玠在晕厥前看到了祝荷惊愕惶恐的样子。 即便到最后一刻,祝荷依然在演,但若是再细致些,便可洞悉祝荷虚假神情下的快意。 周玠对祝荷何其熟悉,他既看到祝荷演出来的虚情假意,也在闭眼的最后一刻,依稀瞧见祝荷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意识消失,黑暗袭来。 “嘭”的一声,周玠往前倒,全身重量压在祝荷身上。 祝荷被压得呼吸不上来,嫌弃地推开周玠:“好重。” 与此同时,打晕周玠的萧小花缓过神来,忙不迭扔了木棍,拉祝荷起来。 “祝娘子,你没事吧。”萧小花紧张兮兮道。 祝荷摇头,雀跃道:“我没事。” 她把手搭在萧小花粗糙不平的手掌心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做到了。” 萧小花注视着祝荷的笑颜,被那灿烂温柔的笑容感染,心弦一松,一股力量注进体内。 她不禁露出开心释然的笑容:“是,我做到了,祝娘子,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萧小花说着,重若千钧的眼泪滚落,隐忍地哭。 “没事了。”祝荷安慰道。 萧小花用袖子抹掉眼泪,破涕为笑:“嗯。” “祝娘子,我可以......抱一下你吗?”萧小花哽声。 祝荷打量自己,道:“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上的猪血。” 为了更好刺激周玠,也为了保险起见,除去安排周玠撞破一事,祝荷又多准备了一个手段——用猪血来伪装孩子没了,确保周玠把马威打死。 至于孩子,祝荷当然没有怀。 她事先料想过周玠会怀疑,也为取得周玠的信任,她在周玠尚未恢复记忆前就用了手段买通镇上以及附近所有的郎中,无论是谁来给她诊脉,皆断言她怀了孩子。 而且周玠也没有能力让祝荷怀孕,因为祝荷早给周玠吃了断子绝孙的药丸——还记得她给周玠喂的糖吗? 她用周玠给她的钱让人定制了甜味的绝嗣丸。 你瞧,她多好,多会为周玠考虑。 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她有爱心有良心的骗子了。 “怎么会嫌弃,我想你抱抱我。” 祝荷张开双臂,萧小花搂住了她,瞬息之间,萧小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安心温暖,如迷路的鸟儿找到了巢穴。 两人身量相当,年龄亦相差无几,远看之下宛如一对感情深厚的姐妹,她们相互扶持,历经磨难后终于取得最终胜利。 房间幽静无声,污浊肮脏,两个女人相拥,与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祝娘子,谢谢你。”萧小花鼻音很重。 “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祝荷说。 第57章 祝荷补充:“你自由了,萧小花。” 萧小花茫然而好奇地喃喃:“自由......” “是的,自由,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自己而活,没有人会束缚你。” 萧小花如醍醐灌顶,涣散迷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明朗开拓:“是,我自由了。” 话毕,她大哭,心扉顿开,里头压抑数年的怨恨、恐惧、不安、委屈、绝望等等情绪争先恐后涌出来,萧小花如释重负,欢欣、喜悦、释然等情绪钻进心扉,填补修补空出来的、破裂的地方。 萧小花的心好了,被塞得满胀,身体如云朵般轻松。 “叫出来。”祝荷提醒。 萧小花抽了抽气,第一次放开自己的情绪,哭着大呐喊说:“我萧小花自由了,自由了!” 祝荷轻拍萧小花的后背,由着她发泄情绪。 两人相拥半晌,等萧小花平静下来,祝荷开口: “那个药丸呢?” 萧小花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拿一个瓷瓶拿出来:“在这里。” 祝荷倒出瓶子里的药,红色的是能让人睡上三天三夜的药,紫色的是悄无声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这两样东西是祝荷让管河丫给她找来的,花了祝荷一支金簪的价钱。 这毒药是祝荷特意给周玠挑的,保管他不会好受。 祝荷将周玠翻过来,把两个药丸依次塞进周玠口里,让他吞下去。 等周玠三天后醒来,他已被判了刑,也将毒发身亡。 想到这,祝荷只觉大快人心,眉梢挑着喜悦,捏捏周玠的脸。 想了想,看在同是穿越者的份上,她决定和周玠告别。 祝荷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周玠,一命偿一命。” “今后我们两不相欠,在黄泉路上别想我。” 祝荷抹了抹脸上的白.粉,眉眼弯弯,逸出一声清凌凌的笑声,拖长尾音:“拜拜。” 另一边,萧小花目视马威的尸体,面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讥讽道:“马威,你也有今天。” 萧小花用脚踹马威,犹不解恨,旋即捡起木棍锤他。 “猪狗不如的东西,禽兽,你定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萧小花骂言颠三倒四,随着她的肆虐,丈夫留有余温的血溅到她脸上。 不知过去多久,萧小花终于出了心口淤积的恶气与郁愤,随意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看着袖子上的血,神色异常平静。 “原来也是红色的血啊,我以为你这个畜生的血是黑的。” 祝荷撕下一截布料,擦干净自己腿上的猪血,再环顾四周,道:“小花,该收拾了。” 收拾完就该报官了,也该去出去看看新的天地了。 真是美好而快乐的一天,祝荷想。 第24章 卷一完 再见 两天后, 一辆低调的马车穿过饶州地界,此行目的是金华府。 车厢内,祝荷抽了抽气, 略微哽咽道:“宋公子, 谢谢你帮我, 多亏了你, 我才能逃出那禽兽的魔爪。” 被叫宋公子的少年白白净净, 五官秀气, 他道:“不用和我致谢,我们不是知己嘛, 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我是自愿的。” 少年说话轻声细语, 体现出良好的涵养和气质,不愧是饶州知府的小儿子。 虽然宋之溪这般说, 祝荷照旧感激地看着他:“宋公子, 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叫我之溪便好。”宋之溪耳根通红说。 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知己正式见面, 他发现她声音真好听。 “嗯,之溪。”祝荷浅笑。 笑起来也好看极了,看着那么普通,可谁知道面前这个寡妇才华横溢,不仅诗词文章写得好,还很懂他。 宋之溪感觉心跳得有点快, 脑中浮出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忍不住递给祝荷一方锦帕。 祝荷略眨眼, 接过:“谢谢。” 得亏有这个知府儿子,不然他们三个的路引可不好解决。可以找门道弄假路引,但有备无患,真路引也要准备。 再者,有知府公子的帮助打点,加上马威的死无对证,周玠昏迷无法为自己辩解和她和萧小花的证词,仅用一天便定了周玠的死罪。 周玠打死马威情有可原,是为保护祝荷,可他也的确是故意杀人,不过地方死刑需要上报朝廷,但还没等报告提交上去,周玠就会暴毙牢房。 他那般兄弟再努力也救不回来的。 祝荷穿来后就没打算在马头村待一辈子,很早她就思考未来该去哪里,最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比如钱和路引。 是以在与骆惊鹤识字前,祝荷拜托管河丫帮她打听饶州知府,得知他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受宠,喜好诗书风雅,最重要的是性格单纯。 上辈子祝荷练过毛笔字,她抄了几首小时候背过的诗送过去投其所好,成功勾搭上宋之溪,数次书信来往中,宋之溪视她为知己。 然后开始铺垫,在信中若有若无透露自己被恶人强迫,考虑到名声,忍辱负重与恶人在一起,接着等时机成熟,祝荷顺理成章向宋之溪寻求帮助。 第58章 宋之溪单纯,也不会去查证,就听信了祝荷的一面之词,毫不犹豫违背原则帮祝荷。 现在最后要做的事便是给这位宋之溪小公子上一课——宋之溪很好,但他在知道祝荷要离开这里时,竟然也要跟来。 谁晓得这小公子在想甚? 她得甩了这个麻烦。 祝荷刚想到这,外面就有声音响起:“给老子停下来,不然杀了你。” 这不来了。 马夫吓得勒紧缰绳停下马车。 与此同时,宋之溪一听动静,正疑惑探头时,车帘就被一个蒙脸男打开,他拿到锃亮的大刀指着宋之溪和祝荷,命令道:“都给我出来。” 宋之溪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当即脸色骤白,心生惧意,但瞥见身边惊惶不安的祝荷,他深呼吸,勉强定神后,小声安慰祝荷: “别怕,不会有事的。”这人没立刻杀掉他们,那便不是来杀人的,而是为了别的。 祝荷点点头,扯了下宋之溪的袖子以示安慰。 宋之溪心口一暖。 “你们在交头接耳说什么?赶紧给老子出来,再不出来,就砍了你们的头。” 宋之溪硬着头皮道:“好汉莫生气,我们没说甚,这就下来,还望好汉刀下留人。” 祝荷和宋之溪从马车里出来。 外头是崇山峻岭,地处偏僻,宽敞的土路上出现了三个手拿大刀的男人,他们个个用黑巾蒙着脸,浑身煞气,加上威胁他们出来的蒙脸男,就是四个。 驾驶马车的车夫已经被敲晕,扔在一旁。 蒙脸男用大刀驱赶宋之溪和祝荷上前。 三个匪徒打量他们。 “老大,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旁边一个汉子道。 中间的匪徒头子听言,皱了皱眉头,然后道:“那都杀了吧。” 此言一出,宋之溪和祝荷皆是一震,宋之溪急忙开口:“且慢,你们不能杀我们,我父亲是饶州知府,我家乃京城宋家的旁系,只要你们肯放过我们,今日之事我们绝对不会与旁人提及,就当一个梦,我还可以给你们钱,你们只管开口。” 宋之溪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匪徒头子打量宋之溪的衣妆打扮,旁边的汉子附耳道:“老大,我记得他,他没说错。” 见匪徒头子思量,宋之溪吐出一口气,有希望。 “那她是谁?”匪徒头子指着祝荷问道。 祝荷一身布衣,明显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看起来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祝荷身形一颤,似乎是害怕到说不了话了。 宋之溪强行挤出勇气护住祝荷:“她是我的友人。” “那就不是你们宋家人了。” 宋之溪一慌:“请好汉饶她一命。” 然而宋之溪的话何其单薄无力,匪徒根本不听,一挥手,左边的同伙上前,直接拽着祝荷到一边,然后举起大刀。 同时,蒙脸男给宋之溪一个寸击,宋之溪头晕眼花,瞬间失去意识。 意识消失最后一刻,他听到了祝荷痛苦的叫声。 不—— 宋之溪晕过去了。 蒙脸男接住宋之溪,查看他的情况,抬头道:“晕过去了。” 话音落,毫发无伤的祝荷走过来,摸索宋之溪的身体,找出了他带的五千两银票。 祝荷数好银票,平静地开始分赃,正好每人一千两。 四个匪徒,也就是管河丫铺子里的伙计有点不敢接。 祝荷道:“都接着!给家里人买点吃的穿的,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你们应得的,这点钱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算不了什么。” 伙计们面色为难,内心挣扎。 祝荷道:“这一千两就当是有劳你们配合我演这场戏的报酬。” 如此一说,四个伙计想了想,终于是接下来这滚烫的一千两银票。 “祝娘子,这小公子和马夫该怎么办?” “马夫随他去了,这小公子嘛,把他丢进附近一座山里,你们暗中盯着他,不要让他出事,让他过两天苦日子,再把他扔到一个好人家门口,然后等他爹找人的时候,你们可以去提供线索,得点报酬,注意不要露出马脚,要守口如瓶。” 宋之溪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撞上她这样一个缺德心黑还恶趣味的女人,希望他吃过苦回去,好好听家里话奋斗事业,不要再想着逃婚,老老实实和自己未婚妻成亲。 至于这笔钱,就算做指点他走向正道的辛苦费了。 “知道了,谢谢祝娘子。”他们四个全是自小和管河丫一起长大的,值得信任,也因为如此,管河丫才会借他们给祝荷用。 祝荷颔首,弯身进马车,在车厢里乔装打扮一番,再抄起自己的包裹出来。 伙计牵来一匹马,祝荷上马,向众人挥手告别。 “我该走了,诸位再会,替我向你们老板娘说声再会,好好照顾自己。” “好嘞,娘子一路平安。” 祝荷策马而去,接下来要去乐平县与萧小花和骆惊鹤汇合。 再见,马头村。 祝荷摸了摸自己衣裳,感受衣裳夹层里的银票,觉得安心幸福。 她把周玠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全藉由管河丫变卖掉,一共换取两万五千两银票,她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金镯子,用来解瘾。 第59章 黄金太重,不利于携带,不然祝荷也不愿意把黄金卖掉。 本来还有铺子的,只是时间紧,来不及出手了。 加上刚得的一千两,她现在身家有两万六千两了。 但是,对于祝荷来说只是开胃小菜,她胃口大,这点钱远远不够满足她的欲望。 她还要赚更多的钱。 . 又过去一天,周玠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慢慢撑起身,环顾四周,阴暗潮冷,是一间牢房。 他按了按太阳穴,记起昏迷前的记忆,他杀了马威,也看到祝荷那熟悉的笑容。 霎时间,周玠心口一痛,他知道自己又被祝荷骗了。 周玠手握成拳,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 他一遍遍地念祝荷的名字,声音一遍比一遍森寒泣血,胸口恨意滔天。 祝荷,你给我等着。 周玠放完狠话,脑海刺痛,前世种种突然冒出来。 周玠想起自己刻意掩埋的过往,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即便家里再有权有钱,也无法延续他的寿命。 周玠从小就住在国外,他做过很多次手术,有几次都差点掉进鬼门关再也回不来。 十八岁时,家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合适他的心脏,是程家的儿子程津舟。 程津舟十五岁经历过一次绑架,逃出来后又遇上车祸,昏迷了两年后苏醒,失去最重要的记忆,家里又有意隐瞒,封锁全部消息,导致程津舟找记忆的路无比艰难。 程津舟只能靠自己,像如迷路的旅人试图捡起丢失的记忆,可老天总是和他作对,没等他找回记忆,他便患上脑肿瘤。 即便治疗,程津舟仍然成了植物人,脑死亡。 但他虽然脑死亡,他的心脏却还在健康地跳动。 为了得到程家的同意,周家又做了许多的事,真挚的诚意和巨大的利益双管齐下,程家终于同意了。 周玠接受了已经脑死亡的程津舟的心脏。 手术很成功,只要日后注意,周玠可以活到五六十岁。 但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周玠开始在做梦,频频梦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女孩,梦里女孩身体瘦弱,声音清晰柔和,煞是好听。 周玠被这个梦困扰了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梦到了一千次,只要稍微打个瞌睡,女孩就会出现。 他做了一千次的梦,可就是看不清梦里的女孩长什么样,只知道她会用动人的嗓音柔柔地叫他“哥哥”,魂牵梦萦。 周玠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周玠不止在梦里会梦到他,他甚至会在日常生活中想起她,每当想着她,不属于他的心脏就会加速跳动。 周玠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梦里那个看不见的女孩。 周玠回想,自己出现这个症状是从移植了程津舟的心脏开始。 于是,周玠开始调查程津舟的生平,但无论从哪里查,都没有查到程津舟的身边出现过一个特别的女孩。 周玠扩散范围,但那些人与梦里的女孩截然不同。 机缘巧合下,周玠得知了当年程津舟被绑架的事,顺藤摸瓜,他查到了周小鸦。 拿到周小鸦照片的瞬间,周玠的心就告诉他,梦里的女孩就是她。 确认了是周小鸦,周玠迅速开始找人。 只是这个时候,周小鸦已经整了容,还改了名字叫祝荷,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销声匿迹又改头换面的周小鸦,何其困难。 周玠动了点特别的手段,查到了祝荷。 周玠找到人后,没有接近,而是暗中观察。 因为他查到祝荷改头换面后的履历,发现她是个职业骗子,专门骗富家子弟的钱,是个无情的女人。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周玠又花时间去细看祝荷过去的经历。 得知所有,周玠心情微妙,心脏刺痛。 周玠默默观察她好几年,看她骗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捞了一笔又一笔的钱。 发现被骗的前任质问祝荷,问她有真心吗? 祝荷思考后说没有了。 又有人问她你喜欢过人吗?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为何能这么无情? 祝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喜欢过人,很久以前。 周玠立刻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程津舟。 他肯定祝荷说的这个人就是程津舟,他是祝荷的初恋。 假如造化不弄人,程津舟肯定会排除一切困难与祝荷在一起,他们会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 想到这,周玠心口一股毒火冒出来,烧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一口一口吃掉。 因为程津舟而爱上祝荷,也因为程津舟,周玠疯狂妒忌这个死人。 祝荷是没有真心的,所以疯了的周玠另辟蹊径—— 他去整了容,整成程津舟的模样,连眼睑下的伤疤也完美复刻,细节拉满。 周玠用程津舟的身份和样貌靠近祝荷。 程津舟是在国外去世,程家也没有让外界知道,是以没多少知道程津舟已化作一块冰冷的墓碑。 周玠成功了。 后来……就变成这样。 第60章 最后一点记忆消逝,周玠心口绞痛得厉害,他顿时明白自己要死了。 周玠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渗透出血,目光偏执疯魔。 在断气之前,周玠心里对罪魁祸首恨声道: 祝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25章 卷二 薛韫山 一年后, 大齐昭明三十八年,扬州城。 天高气爽,碧空如洗。 两个光鲜亮丽的纨绔子弟摇着绘有山水的扇子从宁府出来。 左边穿蓝袍的少年合扇, 气冲冲道:“真是气煞我也!今儿广白生辰, 特意在八仙楼定了最好的雅厢宴请我们, 我就想带宁子梁出来散散心, 结果这厮竟然不给我面子!” “你就莫恼子梁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梁的心上人叫家里给逼死了, 他现在和长辈闹得很僵,哪有心情出来耍?我都说不要叨扰他了。” “这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嘛, 我还以为他只是玩玩,未想竟真对那卖花女动了真情。”蓝袍少年深呼吸,道, “走,去陈府。” “你忘了陈二也为情所伤, 还有......”同伴列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俱是昔日好友,现是行尸走肉。 蓝袍少年气不顺, 百思不得其解:“别提了别提了,以前我们几个多好,整日相邀出游,赏花戏水,吃酒听曲,吃喝玩乐好不快哉, 可现在这一两个都怎么了?为个女的失了三魂六魄,要死要活。” “唉......”同伴心念一动,道, “去薛府找韫山吧。” 蓝袍少年一改唏嘘郁闷:“好,我可听说韫山最近得了个大将军,那大将军好生威猛,战无不胜,隐隐有问鼎魁首的宝座,好生让我眼馋,不晓得他会不会卖给我?” 少年也是极为喜好斗蛐蛐,与薛韫山是臭味相投。 “韫山最宝贝的就是他那些蛐蛐了,你若真能让他卖给你,我就叫你一声爹。” “一言为定。”蓝袍少年斗志满满,“给我等着。” 同伴道:“看你大显身手了。” 两人坐上轿子前去薛府。 薛家乃盐商世家,其府邸坐落在新城南河下,几乎占了一条街,是一个偌大的十进宅院,气派奢华,红漆大门两侧俱伫瑞兽门墩,镇宅纳气,镀金紫檀木牌匾高悬天顶,匾面两字朱红,端庄饱满,尽显富庶底蕴。 二人在门房引进下入薛府。 天光灼灼,但见碧瓦朱甍,厅堂相连,园林水池,游廊玉楼,层台累榭,优雅别致,芭蕉修竹,奇花异草,一步一景,如一副渐渐摊开的绝美画卷。 未至水榭,二人便遥遥望见亭台里的薛韫山。 他正趴在案几上用象牙小棍训练蛐蛐,旁边的石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蛐蛐罐和蛐蛐笼,罐的质地有陶、瓷以及玉石等等,个个精美绝伦,每个罐单拿出去皆价值不菲,而笼有银丝笼、金丝笼、纱笼等,尽显豪奢。 蓝袍少年大声道:“韫山。” 听是熟音,薛韫山撑起身体回头,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眉目秀美,肤色瓷白,一双猫眼晶莹剔透,如璀璨的宝石,灵动而神秘,特别好看。 两人摇着扇子踱步过去,仪态翩翩。 见是不请自来的朋友,薛韫山拧眉,道: “你们过来作甚?”薛韫山语气不虞,显然很烦被人打扰了训练蛐蛐的事。 蓝袍少年直勾勾盯着石桌上的蛐蛐罐,目光火热,迫切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个威猛的大将军,在哪?快给我瞧瞧。” “你想得美。”薛韫山合上罐盖,没好气道。 “那我自己找。” “你要是敢碰我的宝贝,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吧意四把一六9留三”薛韫山举起威风凛凛的拳头。 “真小气,那这样,你卖给我,我把我手底下的三员猛帅转给你。” 薛韫山一脸嫌弃,不屑地“切”一声:“别,你那自封的三员猛将我可看不上。” 蓝袍少年:“我再加两个和田玉镂空雕罐,这可是好东西,我费了不少力才弄来的。” “滚,不稀罕。”薛韫山摸了摸青釉蛐蛐罐,不为所动。 蓝袍少年被激发出要强劲,不信邪了,又拿出不少好东西,然薛韫山满脸冷漠。 同来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好了,阿逸,你就认输吧。“ 蓝袍少年深呼吸:“真是服了你了。” 薛韫山骄矜地抬起下巴:“你要是眼红的话,自己去找大师,让他给你培养一个大将军。” “给我等着!” 薛韫山不以为然打个哈气,猫眼慵懒明亮:“小爷我等你来与我一战。”他又问,“对了,你们找我干嘛?” “今儿是广白的生辰,我们来叫你一起去八仙楼。” 薛韫山一愣:“什么?今儿是明广白生辰?” “当然了,韫山,你玩得也太乐不思蜀了。” 薛韫山摸摸鼻子,他真给忘了,但好在礼物提前备好了。 明广白与薛韫山是一对关系很好的狐朋狗友,两人又是表亲,一个喜好蛐蛐,一个喜好作春宫图,俱不务正业,顺理成章玩在一起。 “也快到时辰了,一起喝酒去。” 薛韫山点头,他蛮久没和明广白聚一聚了,最近这段时间明广白行踪不定,有几回他去明府找他,都没看到人影,下人说明广白这些日子天天早出晚归,神出鬼没,也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 第61章 莫非是在偷偷卖他的画?还是...... 这回大张旗鼓在八仙楼举办生辰宴......薛韫山咂摸,咂摸不出个所以然。 和自己的宝贝们依次告别,薛韫山不愿和自己的大将军分别,遂将青釉蛐蛐罐捎上。 随后,薛韫山与二人出得薛府,往八仙楼赴宴。 第26章我不干净了 八仙楼是扬州城最富盛名的酒楼, 临湖而建,修三层高,五楼相向, 各有飞桥栏槛, 明暗相通, 珠帘绣额, 灯烛晃耀, 奢美豪华, 独具一格。 薛韫山等人才至八仙楼,便有穿白布罩衫的跑堂伙计过来招待。 他家少爷已提前嘱咐要好生招待好来的朋友——八仙楼乃明家产业。 薛韫山一袭暗红色锦衣, 腰束玉带,鲜艳醒目,他道:“明广白来了没?” 伙计笑道:“薛小少爷放心, 我家少爷早就来了,此刻正在三楼等着诸位, 请!” 薛韫山等人告别跟来的奴仆, 拿上生辰礼登上八仙楼主楼三层,门口侯着的小厮打开房门。 三人入内。 包间宽敞明亮, 吊窗花烛,各垂帘幕,除去大门,三面皆设山水花鸟屏风,高几上的熏炉升起袅袅轻烟,香味清淡自然。 此时包间已坐了好几个人, 而今日的主人翁明广白却倚窗而立,遗世独立,聚精会神地眺望远方, 不知道在看什么,浑然不知薛韫山来了。 与薛韫山一道来的两个纨绔少爷已经找了席位坐下,开始和过来的人攀谈。 薛韫山左顾右盼,没看到陌生面孔,走进他,重重拍打明广白的肩膀:“喂,广白少爷,在想什么?” 明广白吓了一跳:“韫山,你吓到我了。” “这能怪我?还不是你看得太入神了,都不知道来欢迎小爷。”薛韫山把漆匣扔给明广白,“喏,生辰礼。” 明广白托住漆匣,微笑,眉眼清逸:“你送的什么东西?挺沉的。” “纯金打造的蟋蟀。” 明广白笑容一凝:“......真不愧是你的风格。”送人礼物从来只考虑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去送对方喜欢的物件。 他说着,眼睛又瞥眼窗外,柔和的面容上闪过恍惚。 薛韫山观察明广白的样子,后退一步,审视他,摸摸下巴:“明二,我发现你好像有点古怪。” 话毕,薛韫山凑近,压低声音道:“你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不是决定卖掉你那些画了?”薛韫山晓得明广白画春宫图,但他从来没见过,因为薛小少爷他不感兴趣。 明广白:“瞎说什么,没有,我最近是......有事要忙。” “你能有啥事?”薛韫山还不了解他?不是约三五好友出去游玩,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日日夜夜地画画。 明广白:“等会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明广白不管他,径自坐到上首,薛韫山追上去:“说清楚,我最烦卖关子了。” 然而明广白就是不说,气得薛韫山眼睛喷火,末了,人差不多到齐,明广白让人上酒水瓜果,薛韫山随意坐下,就靠着凭几,曲起一只腿,也没个好坐态,一边听罐里蛐蛐的叫声,一边张口,拾起圆润的葡萄扔进嘴巴里,一掷进洞。 筵席开。 有一班乐师入内,坐在屏风外弹奏,丝竹声响起,悠扬柔婉。 纨绔少爷们吃着八仙楼最有名的遇仙美酒,开始找乐子玩游戏——每人即兴给今日寿星作一首诗。 这作诗惹出不少笑话。 一时间气氛活跃快意,嬉笑声不绝于耳。 酒过一巡,薛韫山目及神思不属的明广白,抱怨道: “明二,今日可是你生辰,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一直看门口,我们这么多人来应约陪你过生辰,你好歹笑一笑哈,集中注意力参与进来,不然多扫兴?” 明广白回神,忙不迭作揖致歉,又让乐师换了曲子,叫人提了美酒过来,方便大家畅饮。 “抱歉诸位,招待不周,我自罚一杯。”明广白斟酒饮尽。 “好!”底下少爷们的热情上来,纷纷举杯吃酒。 薛韫山小品一口酒,始终不忘明广白卖的关子,于是道:“明二,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在这寿宴上宣布啊。”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少爷们眼中爆发出好奇。 “广白,什么事什么事?快说快说!不要让兄弟们等急了。” “莫不是被逼着要成亲了?” 明广白摇头,“非也。”他继续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我就提前告诉你们了,等会会有一人过来,此人乃我珍视之人。“ 突然冒出一个珍视之人,纨绔们震惊了。 “珍视之人?”薛韫山费解,“什么意思?” 蓝袍少爷若有所思地凝视明广白,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思及此,蓝袍少爷与自己友人对视。 面对众人的疑惑和好奇,明广白不曾多加解释。 因此,大家都被吊起胃口,对这个神秘的人感到十分好奇,薛韫山也不例外,他一边看蛐蛐一边猜测。 众人等啊等,等到夜幕降临也未见人过来。 有人耐心告罄:“这人到底来不来啊?” 薛韫山也急,到底来不来!再不来,他就撩袍走人了! 第62章 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房门被敲响,众人心里一下子紧张好奇起来,翘首以盼,明广白更是坐不住,起身去接。 然而门打开后却是一小厮。 在场的少爷们瞬间蔫了,跟萎了的花似的。 明广白却是问:“人到了?” 小厮道:“是的。” 明广白喜上眉梢,走到门口的功夫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莺莺。”明广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茶香。 莺莺温柔笑笑,手提一个花篮。 明广白道:“今日的茶卖完了?” “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广白,祝你生辰吉乐。”莺莺把花篮递给明广白。 明广白欣喜,小心翼翼接下花篮,含笑道:“你人过来就好,不用准备什么礼物的。” 莺莺道:“我想你那些朋友肯定会送,那我也得送,不然说不过去。” 明广白:“我很喜欢,莺莺。” 莺莺轻笑,眼眸明亮如星,虽一身简朴素衣,身无饰物,仅一支木簪束发,却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 明广白心跳控制不住加速,脸发热。 莺莺见状,关心道:“怎么脸红了?是不舒服吗?” “不是。”明广白拉着莺莺的手,喉结滚动,分明没吃酒,身体却在发热,道,“快进来,他们都等你好久了。” 说罢,明广白牵着莺莺入包间。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莺莺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有疑惑...... 薛韫山细详朋友身边的女子。 样貌清秀明丽,说实话不算很出挑,亦找不出她身上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下移目光,瞧见两人牵着的手,薛韫山确认明广白和女子关系不简单,他想明广白眼光不咋好。 小少爷向来以貌取人,长得不好看的都不配当他朋友,长得丑不拉几的人赶紧给他滚,不要污了他的眼睛。是以见人长得不出众,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时,其他人也发觉了,调侃道:“这位姑娘就是广白说的人呐,可让我们好等啊,欸,你们怎么还牵着手啊,广白,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快说实话,你和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言,莺莺有点害羞局促,明广白道:“莺莺是我认定的人,今儿带过来介绍给你们认识,你们往后多照拂些。” 对此,纨绔少爷们不意外,哪个没逛过青楼吃过花酒,一点就通,从看到明广白牵莺莺的手便晓得两人是一对。 情侣有人呢喃:“莺莺?” 莺莺行个礼,温声细语道:“诸位公子好,我叫茶莺莺。” 这姑娘有一把好嗓子,听得人耳朵一麻,骨头发酥。 在场的少爷懵了,他们哪里听过这般动人的声线,比那淮河畔唱曲的名伶还要悦耳。 本来低头玩蛐蛐的薛韫山瞄眼茶莺莺,忍不住摸了摸耳垂,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须臾,少爷们方才回神,个个垂着脑袋控制不住回味茶莺莺的声音。 “原来姑娘叫茶莺莺啊,很好听,和广白挺般配的。”少爷们给明广白面子,纷纷捧场,毕竟明广白特意在寿辰时将人带来,就说明他认真的态度。 茶莺莺柔柔笑了笑。 明广白带茶莺莺到上首席位,一道坐下。 这时,席间有少爷出声:“等会,我好像见过你。” 薛韫山抬眸,不经意间与茶莺莺看过来的视线相撞,茶莺莺微微一笑。 薛韫山心想,她冲我笑啥?他忍不住自恋,莫非是看他长得好? 那少爷道:“你是不是淮水边那个卖茶女?” 一言唤醒薛韫山,呸,他想甚呢! 茶莺莺大方承认:“是的。” 又是酥耳的声音,少爷们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耳朵烧起来,不禁道:“那我们以后都去光顾你的生意。” 茶莺莺听言,看向明广白,明广白:“你们就少添乱了,来,上菜。” “莺莺,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这是扬州名厨做的清蒸鲥鱼,鱼都是刚捞上来现杀的,你尝尝。”明广白夹了鲜美多汁的鱼肉放在茶莺莺碗里。 茶莺莺:“嗯。” 筵席继续。 “来来来,庆祝我们明少爷找到心上人,吃!”少爷们个个过来倒酒,势必要把今日寿星灌醉。 夜风徐来,帷幕蹁跹,灯火摇曳,乐声悠扬,酒香四溢,笑骂声嬉笑声调笑声连绵不绝,装饰精美典雅的包间里透出一股子纸醉金迷。 茶莺莺,或者说带着人皮面具的祝荷,她不动声色打量底下的一众纨绔子弟,目光隐约扫过一门心思玩蛐蛐的薛韫山。 未及多时,有点醉意的薛韫山起身,按了按太阳穴,出包间解决内急。 过了一会儿,祝荷对明广白附耳,明广白已然醉了,眼神迷离地拉了拉祝荷的手指。 祝荷离席,出房门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步伐蹒跚的薛韫山。 “啪”的一声脆响,薛韫山手里的蛐蛐罐摔在地上碎裂,里面关的蛐蛐重获自由,飞快跳走。 薛韫山愣了,脾气一下子窜上来,怒气冲冲骂道:“你没长眼啊!” 第63章 祝荷面色略白,赶忙道歉:“对不住,公子。” 薛韫山酒醒了不少,他捂着脑袋气白了脸,但眼下懒得理睬她,跌跌撞撞跪在地上去抓逃跑的大将军,骂骂咧咧道:“给我回来,再乱跳小爷弄死你!” 祝荷见薛韫山步子不稳,追上去,“公子,你小心点。” 大将军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抓它,一直不停地跳,跳到了二楼。 大将军和薛韫山你追我赶,好几次薛韫山差点就逮住了,可偏偏又让大将军给跑了,气得薛韫山一双猫眼喷出火来。 许是疲乏了,健壮威武的大将军突然停在一节台阶上,薛韫山喘着气,压下不耐,举起双手悄悄靠近,正要扑到时,大将军又一跳,又跳下两个台阶。 与此同时,楼梯上来几个人,他们正谈笑风声,压根没注意脚下,脚落地,踩死了薛韫山宝贵的大将军。 “不——”薛韫山大声尖叫,吓得那几个人觑他一眼,加速上楼。 天好像塌了,薛韫山步履沉重地来到大将军尸体面前,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我的大将军......” “公子,你没事吧,那个......抓到了吗?”祝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薛韫山不再觉得这声音好听,只觉得厌烦暴躁。 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 薛韫山猝然回头,水灵灵的猫眼圆睁,像漂亮的宝石,死死瞪着罪魁祸首,若是没有她,他的大将军岂会死得这般凄惨!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宝贝死了,薛韫山就止不住脾气,暴跳如雷,他握紧拳头,恨不得捶死眼前人泄愤,可她是明广白带来的姑娘。 祝荷满脸自责愧疚,一个劲地道歉:“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祝荷诚恳的道歉态度堵住薛韫山的火山口,欲发泄火气但什么都做不了,薛韫山要疯了,指着祝荷的鼻子怒吼:“你赔我的大将军!” 祝荷手足无措:“我会赔的,敢问公子你那个东西值多少钱?” 薛韫山道:“什么叫东西?那是小爷我的宝贝!我不要钱,我要你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蛐蛐。” “蛐蛐?那......我现在去外面去抓一个回来?”祝荷似乎不懂斗蛐蛐,说的话天真无邪,也差点把薛韫山的肺气炸了。 “我的大将军是那些寻常蛐蛐能比的吗!” 祝荷强作冷静:“那公子要我怎么办?” 薛韫山固执:“赔我大将军,还有我的蛐蛐罐!” 彼时,包间里明广白稍微醒了酒,见祝荷还未回来,遂起身去找,乍听二楼动静,又瞥见地上瓷块,忙不迭过去。 “莺莺,你没事吧?”明广白率先询问祝荷情况。 祝荷摇头,说清原委,明广白道:“韫山,你莫生气了,我到时候赔你一只蛐蛐和蛐蛐罐,包你满意,你可否原谅莺莺?她并非故意为之。” 薛韫山看着重色轻友的明广白,再想到自己死无全尸的大将军,心头又火又憋闷又难过。 下一刻,薛韫山没忍住,眼泪没出息地掉下来,转而念及不能让他们笑话,于是坚强地憋回眼泪,崩溃地喘息几下,给大将军收了尸,骂了一声“不可能,滚”,抱着大将军的锦帕棺椁气呼呼回府了。 祝荷抓住明广白的袖子:“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子他......” “无妨。”明广白宽慰道。 祝荷蹙眉道:“他是哪家公子?” “是薛家的,姓薛,名韫山。” “他似乎很看重那个蛐蛐,特别生气......我要不要追上去再道歉?” “不必,赶明儿我帮你赔。” 祝荷低吁一口气:“我想先回去了。” 明广白挽留,轻轻将她的手纳入掌心:“莺莺,再陪我一会儿?” 祝荷摇头。 明广白失落不已,但没有勉强:“我叫人送你回去,路上小心。” . 那天后,薛韫山单方面与明广白恼了矛盾,指责他见色忘友,不接受他的歉礼,全叫人扔出府外。 明广白无奈,只有等薛韫山气消。 在府里为自己的大将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后,薛韫山发泄了三天的脾气,悲伤了三天,终于出门,打算去西街蛐蛐集市给后继无人的大将军挑选一个继承人。 过些日子,他和人约了斗蛐蛐。 比赛断不能输!为此必须要找一个和大将军不相上下的蛐蛐。 到了街巷,薛韫山便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巷子,谁知扭头就在对面看到最讨厌的人——茶莺莺。 她正坐在一个摊子前吃着白肉夹面子,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部轮廓。 冤家路窄! 不去卖茶,跑这边来作甚? 晦气。 薛韫山脸黑了大半,气恼间用脚踹车轮子。 他用的力道很大,当脚撞上坚硬的木轮子后,薛韫山的脚趾钝痛。 “啊!”薛韫山脸皱成苦瓜,下意识抱住自己脚。 跟来的仆从道:“少爷,您怎么了?脚受伤了?” 薛韫山强忍着疼痛放下脚,面无表情道:“我没事。” 说着,薛韫山望向吃着正香的祝荷,磨了磨牙,凭什么她这么悠闲?而本少爷却送走了自己最爱的宝贝! 第64章 薛韫山嘴角抽搐两下,招呼两个仆从上来:“你们两个,去把那女人给我叫过来。” 奴仆领命,飞快过去对面。 “姑娘,我们少爷有事找你,你跟我们走一趟。”仆从出现在祝荷面前。 祝荷问:“你们少爷是?” 奴仆指了指后面。 祝荷回头,瞬间与薛韫山恶狠狠的目光相触。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警告: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祝荷留下八文钱,遂与仆从到对面。 薛韫山打量祝荷,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揣了好几个布袋和牛皮袋,看着脏脏的,八百年没沐浴过了吧,真是穷酸土气,明广白怎么会属意她? 薛韫山是越看越觉得祝荷讨人嫌。 在祝荷离薛韫山有六尺距离时,他板着脸,嫌弃地警告道:“站住,你就站在这里。” 祝荷驻足,郑重道:“薛公子,上回的事我很抱歉。” 薛韫山臭着一张脸:“道歉有什么用?你能复活我的大将军吗?你若是能复活,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祝荷面露为难。 “反正明广白的赔礼我没接,我就要你这个罪魁祸首赔我!”薛韫山盛气凌人道。 祝荷柔声道:“我晓得,但是我囊中羞涩,现在实在拿不出钱买蛐蛐和蛐蛐罐,薛公子可否宽限些时日,等我筹了钱一定会第一时间赔你,对了,我做了些东西补偿薛公子。” 说罢,祝荷从布袋里拿出几个用狗尾巴草和灯芯草编织好的蛐蛐笼。 “我编了四个蛐蛐笼,你看可以吗?” 蛐蛐笼轻巧玲珑,煞是别致。 “还有这个。”祝荷解下腰间的小竹笼,赔笑道,“薛公子你看,里面有三十只蛐蛐,都是我在田野里抓到的。” 薛韫山却不屑一顾:“谁要你这种廉价东西?你打发乞丐呢?” “就是就是,我们少爷的蛐蛐个个都是千挑万选,花大价钱买的,一个就值五百两,那蛐蛐罐就更贵了,俱是一千两以上的价钱。”仆从附和道。 祝荷闻言,尴尬又不自在。 薛韫山敞开了说:“ 你也别说我为难你欺负你,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既然是卖茶的,那就赶紧去卖茶赚钱,早点把欠的债还清!给我找一只百战百胜的蛐蛐来,不然小爷不会让你好过!” 话音落地,来赴约的明广白到了,听到薛韫山的话,将祝荷护在身后,安慰道:“不要往心里去。” “就要往心里去。”薛韫山插话。 明广白皱眉:“韫山,不过一只蛐蛐,何必要如此逼迫莺莺?你就消消气,改日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 “给我道歉有什么用?你要是想替她道歉,可以啊,去我大将军墓前道歉!”薛韫山蛮不讲理。 “韫山,你过分了,哪有人给一个蛐蛐道歉的?” “在你们眼中,大将军只是个蛐蛐,可在我眼中,它是我薛韫山的兄弟!茶莺莺害死我兄弟,我岂能不为自己兄弟讨回公道!” 听言,半躲在明广白背后的祝荷没忍住逸出一点笑,她悄然瞄薛韫山一眼,头一次听人说把蛐蛐当兄弟,怎么看着有点傻里傻气的? 薛韫山恰好注意到祝荷的眼神,彼时他正在气头上,见她古怪地睨他,他回瞪过去,看什么看! 祝荷收回眼神。 明广白:“我们要为一只蛐蛐闹吗?” “老白,你还不清楚他们对我有多重要吗?” 祝荷吱声:“薛公子,都是我的错,你莫要与广白吵了。” “你闭嘴!小爷看到你就烦!” 祝荷抿唇。 明广白:“韫山,你好好说话,先冷静下来。” “我就不冷静,反正这事没完!”薛韫山恶声恶气撂下话,然后再不理明广白和祝荷,跟一尊煞神似的气冲冲入巷,八个奴仆纷纷跟上。 祝荷心道,小少爷脾气不小,转而想起那夜小少爷偷偷流了几滴泪的样子,挺有意思。 彼时薛韫山横冲直撞跨步,面前出现一个人,他道:“滚开点,别挡了小爷的路,不然削了你。” 被骂的路人一脸懵,回过神看着锦衣华服的薛韫山,晓得人家不好惹,只好忍气吞声,好在薛家的仆从懂事,直接掏了五十两银子补偿。 路人这下笑开了花,被说两句就得五十两,这少爷真是阔气。 薛韫山没走几步,也不知哪里传来一记狗吠声,他当即就停在原地,奴仆见状团团围住薛韫山,大声道:“谁家的狗?赶快牵走!” 等了一会儿,再没狗叫声传来,薛韫山这才继续踱步。 祝荷若有所思。 “莺莺,韫山的事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他的话也无须放心里去,他就是个脾气。”明广白道。 祝荷道:“嗯,我就是内疚,方才听薛公子的话,我才晓得那蛐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要是我那天没撞到他就好了。” “不要再想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祝荷笑了笑:“我不想了,广白,我不愿因为我让你和薛公子闹僵,也不想一直麻烦你,你已经帮我许多了,若是当时没有你救下我,我可能早就饿死了,所以这件事你就莫要插手了。” 第65章 “莺莺,这都是我自愿的。”明广白眼中满满都是情意,“莺莺,不要推开我,让我帮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不,我会想办法的。”祝荷转移话题,“我捉的蟋蟀薛公子都不要,我们去把它们放生了吧。” 明广白无奈:“好,这几个笼子他不要我要。” “你又不养蛐蛐。” “我是不养,但这笼子是你亲手编织的,莺莺,我才发现你心灵手巧。” 祝荷莞尔,眼眸灵动:“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明广白心口荡漾。 . 盖因降不下去的火气,薛韫山在集市上一掷千金,简直就是所有商贩的财神爷。 商贩们好吃好喝供着财神爷,非常恭维谄媚,薛韫山心里的火气渐渐消弭,心情一好,又是一笔钱花出去。 回府时带了一车的物件,有一百只蛐蛐,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数不胜数...... 刚回来,薛老太太告诉薛韫山,说他哥和父亲要回家了。 薛韫山第一反应是高兴,第二反应是平静下来,回了句知道了。 与他关系不大。 果不其然,两日后的接风宴上,薛府上上下下的人齐聚一堂,全都在夸薛韫山的兄长,夸得天花乱坠。 薛韫山吃着瓜子听,也由衷觉得他哥很厉害,把这家族厂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他哥在天上顶着,薛韫山就专心做个吃吃喝喝的纨绔子弟。 次日,薛父闲下来后,本打算和自己小儿子说说话,关心关心他,可在得知薛韫山又买了一群蛐蛐回来,甚至为了养蛐蛐专门造个楼后,薛父怒了。 他把薛韫山叫到书房里训话。 “薛韫山!你什么时候能收收你那玩劲,就不能和你哥学着点吗?不求你像他一样出类拔萃,至少懂事点,不要整天就只知道玩蛐蛐,你花在蛐蛐上面的钱还少吗?就稍微收敛点不行吗?你不知道外面的人全在说薛家小少爷就是个蛐蛐少爷吗?” “我就是个蛐蛐少爷。”薛韫山理直气壮道。 “你——”薛父要被气死了,“好,你这混账有种,现在立刻去给我跪祠堂,给我抄十遍百遍的经书,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就不用跪了。” 薛韫山被压着进了祠堂,老太太和薛母得知此事,心疼死了,试图劝薛父网开一面,然薛父态度强硬,就是不肯。 老太太和薛母只好来看望薛韫山,劝说他和自己爹服个软,但薛韫山是谁?从来不知道服软两个字怎么写! 老太太和薛母两头劝说无果,无奈退了。 末了,薛韫山他哥过来看他,他哥心疼他,两人遂互换了衣裳,薛韫山他哥代替薛韫山跪祠堂,而薛韫山借此溜出来。 黄昏降临,余辉如金。 薛韫山闲庭信步走在街上,自言自语道:“想困住我?没门!” “我就是喜欢蛐蛐,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玩蛐蛐怎么了?就知道说我,也不看看你,纳了多少房小妾了,养小妾可比养蛐蛐费钱多了。” 薛韫山一路抱怨,发泄自己对父亲的不满,等吐完所有腹里的话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走到巷子深处。 “这哪?”薛韫山懵了。 正打算往原路折返时,突然响起狗吠声,薛韫山顿时浑身僵硬。 这回他是偷溜出来的,身边可没人保护他。 薛韫山额头冒出冷汗,神色惊惶。 又是一声狗吠。 薛韫山快步离开。 没走几步,巷子左边拐角处窜出一条黑黢黢的大狗,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它看到薛韫山,一边狂吠,一边追上来。 薛韫山吓得窒息,立马跑起来,仓皇逃窜,可他越是跑,黑狗就越是咬着不放。 薛韫山咆哮:“不要过来!滚开滚开滚开——” “你别碰我。” 巷子里进来几个人,听到薛韫山的叫声后以为发生什么事,立马跑出来,这就导致没人帮薛韫山。 后面的狗穷追不舍,那可怕的样子让薛韫山感到恐惧,他使出吃奶的劲奔跑,一边叫,祈求有好心人救救他。 “救命,救命!” 可是巷子里没看到一个人出现,这时薛韫山的体力也不多了,眼看狗即将追上来,他面容惊惧到极点,泪眼飙出来。 猛然,心力憔悴时他看到路过巷口的祝荷,顾不上什么恩怨,嚎叫道:“茶莺莺,站住,救救我,快救救我。” 祝荷听到声音,扭头瞅见狼狈逃命的薛韫山,也看到他后面越来越近的大黑狗,毫不犹豫进了巷子救人。 在大黑狗要咬上薛韫山袍角的那一刻,他及时扑到祝荷身上,双手双脚死死缠住祝荷,跟八爪鱼一般。 而祝荷一脚把大黑狗踹开,解除了薛韫山的生命危机。 此时,死死抱住祝荷的薛韫山恐惧到全身发抖,把头全然埋进祝荷肩窝处,脸色煞白,有泪洇湿了祝荷肩膀处的衣料。 祝荷被薛韫山勒得有少许不适,她道:“那个薛公子,没事了,那条狗已经走了。” 薛韫山不敢抬头,瑟瑟发抖,攀附地更紧了。 须臾,他才出声:“真的走了?你可不要骗我。”声线略显哽咽。 第66章 “真的走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薛韫山抬首后瞧,巷子空空荡荡,狗真的不见了,被祝荷吓走了。 确认了安全,薛韫山紧绷的身心慢慢松懈,又因为惊魂未定,缓了好一阵子。 祝荷提醒道:“薛公子,可以下来了吗?” 此言一出,薛韫山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 薛韫山极为缓慢地撩起眼皮,祝荷的脸近在咫尺,他呆滞两息,后知后觉嫌恶道:“我怎么在你身上!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女流氓,别挨小爷。” 说完,薛韫山转身,脸爆红,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我不干净了,我脏了,被一个卖茶女玷污了。 他又想,好丢脸!想死,好想死,一头撞死得了! 第27章少爷娇羞了 霞光涌动, 薛韫山捂住自己的脑袋,跺着脚,脑子乱成一团麻绳, 脸上红晕迟迟不肯褪色。 祝荷试探道:“薛公子, 你没事吧?” “你别说话。”薛韫山闷声道。 祝荷止声, 薛韫山拍了拍脸, 确定自己恢复正常后转过身, 一见近在咫尺的祝荷, 立马满脸嫌弃道:“你靠我这么近干嘛?” 祝荷想了想,默默退后几步。 这时, 不知从哪里又传来狗叫声,吓得薛韫山条件反射,又扑到祝荷怀里。 祝荷被撞得骨头有点疼:“......” “快把狗赶走!”薛韫山尖叫。 祝荷左顾右盼, 道:“薛公子放心,没有狗。” “我都听到狗叫声了。”薛韫山颤声道。 “若是有狗来, 我会保护好你的。” “谁要你保护了, 小爷我一点都不怕狗,你少胡说。”不知是为让祝荷相信, 还是壮自己的胆子掩饰害怕,他嘴硬得跟镀了铁汁似的,强调道,“我怕狗?笑话!” 祝荷从善如流:“是,薛公子不怕狗。” “真的没狗?” “没有,我保证。” 薛韫山探出头, 张望四方,没有黑狗的身影后,他这才松开祝荷下慢吞吞来。 祝荷往后退, 薛韫山疑惑:“你退什么?” “薛公子你不会你喜欢我靠近吗?” “赶快给我回来。”说罢,薛韫山就主动过去,死死箍住祝荷的手臂,半个身子全靠着祝荷,保持警惕,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两人出了巷子,月明星稀,各家各户点起火,有吆喝声传来。 祝荷道:“薛公子,你要去哪?我送你。” 薛韫山反问:“你去哪?” 话落,一阵突兀的咕噜声响起。 祝荷看着薛韫山,薛韫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脚趾抠地,今天就在最讨厌的人的面前丢了两次人,还有天理吗? 不活了。 “看什么看!” 薛韫山飞快松开祝荷,转身蹲在地上用双手遮住自己臊红滚烫的脸,他恼怒地嘀咕:“丢人丢到家了。” 可恶。 祝荷轻笑:“薛公子,那个为表歉意,我想请你去夜市吃东西,我正好要去夜市卖茶,你可要去?” 片刻后,薛韫山扭头瞥祝荷,祝荷保持微笑,薛韫山装模作样思忖两下,别扭咳嗽两声,风度翩翩起身理理衣袍,说道:“既然你诚心邀请了,那小爷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于是,祝荷带着薛韫山来到淮水这边最热闹的夜市。 此时天已黑,夜里的风甚是凉爽,陆陆续续的商贩们都支起了摊子,开始吆喝,烟火气满满。 祝荷带着薛韫山来到一个摊子,由于只有一个凳子了,祝荷便让给薛韫山,紧接着去点菜。 很快菜就端上来,香气四溢。 薛韫山看着小桌上的菜,被香气勾得咽口水,但他没动,费解道:“这都是什么啊?” 祝荷刚从其他摊子买来一碗姜辣萝卜和水饭,她放下东西,道:“这是煎羊白肠,这个是炒猪肺,这个是炒杂碎。” 总之就是下水。 薛韫山登时嫌弃死了:“这能吃吗?” 小少爷锦衣玉食长大,一顿饭吃的全是山珍海味,哪里吃过这种民间小吃。 “很好吃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吃。” 祝荷没法只好去从食铺子买了几个包子和饼子回来。 薛韫山虽然还是嫌弃,但到底是接受了。 祝荷也饿了,遂夹了羊白肠和猪肺还有辣萝卜拌在水饭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树下开始吃。 夜风徐来,祝荷享受此刻的快乐与美食。 旁边的薛韫山见祝荷吃得那么香,忍不住看自己手里的烤菜包子和和菜饼,有些不得劲。 薛韫山道:“这东西真的能吃?” 祝荷:“薛公子不妨试试。” 正在煎肠子的老板老早就注意到薛韫山这位鹤立鸡群的富贵少爷,听到薛韫山问,他给正在煎的猪大肠翻个面,油滋滋作响。 老板笑道:“这位少爷,你以前没吃过下水吧,这东西好吃的咧,你瞧瞧周围的人,吃得多开心,这一片就数我老穆做的下水最好吃!” “下水是什么?”薛韫山皱眉。 祝荷解释道:“下水就是指一些牲畜的内脏。” 薛韫山顿时一个激灵,有点恶心,又忍不住环顾周围,客人们吃得特别香,薛韫山咽了咽口水,挑挑剔剔夹了块好看点的猪肺,然后视死如归闭上眼,一口吃下去。 第67章 咀嚼两下后,薛韫山尝到猪肺的味道,软糯香麻,口感极佳,薛韫山眼前一亮。 祝荷问:“薛公子,怎么样?好吃吗?” 薛韫山冷漠地摇头。 “是我考虑不周了,薛公子,你要实在不喜欢就莫吃了,我再去给你买几个包子和点心。” “不用了。”薛韫山学着祝荷的做法,把肠肺夹在包子里,然满脸嫌弃地一口包下。 很快,桌上的碗全空了,薛韫山舔舔油渍的唇,意犹未尽。 祝荷见状,又点了几碗。 最后,薛韫山抱着自己鼓胀鼓胀的肚子,发出喟叹。 “对了,你不是要去卖茶吗?” 祝荷祝荷笑了笑,笑意带着苦涩:“今天不卖了。” 薛韫山纳罕:“为甚?” “茶都被压坏了。”祝荷无奈道。 听言,薛韫山看向祝荷腰间挂的几个布袋子,她的茶貌似都是被他压坏的。 薛韫山又瞥见桌上的空碗,这一顿可是祝荷请他的,先前也是祝荷救了他,即便两人有矛盾,这一刻薛韫山愧疚了,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须臾,薛韫山扯下腰间一块羊脂玉佩。 “喏,这个你拿着。” 祝荷受宠若惊:“薛公子,你这是......”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算赔你的茶钱。”薛韫山别扭道。 “不用,这玉佩实在贵重,我那点茶哪能和这块玉佩比。” “你要不要?”薛韫山语调很不耐烦。 祝荷摇头:“薛公子,恕我不能接受。”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随便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玉佩。”说罢,薛韫山把玉佩塞给祝荷,就不管了。 祝荷推辞:“薛公子,我真的不能要。” “不要就扔掉,这玩意已经与我无关了。”薛韫山看着别处,他今儿偷溜出来,身上可没有带钱。 见状,祝荷想了想道:“薛公子,如果你真的要赔偿我的茶钱的话,不如把玉佩换成其他的。” “那你要什么?”薛韫山道。 祝荷央道:“我意欲求你原谅我上回的过错,你是广白的朋友,是以我不愿看着你们因为我的事而闹僵,薛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真诚宽容的好人,你可否原谅我?我欲与你友好相处,你看可以吗?” 每个字都赤忱滚烫。 祝荷的话宛若天籁之音,一句句钻进薛韫山的耳朵里,他怔然。 她要和我友好相处?她说我是个好人,是个心地善良、真诚宽容的好人...... 他父亲永远只会贬低他,其他人从来也只会恭维他斗蛐蛐很厉害,从来没有人这般夸过他的为人。 薛韫山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夸奖他。 不知为何,原本心里所有的憋屈不开心全然消弭,只剩下...... “砰砰。” 薛韫山心跳加快,瓷白的脸蛋悄无声息变红变烫。 “你、你......”薛韫山酝酿好半天的话都吐不出一句话,期期艾艾指着祝荷。 见薛韫山这副模样,祝荷神色有些落寞不自信,她讪讪道:“对不住,薛公子,是我不自量力了,你是大少爷,而我只是一个卖茶女,我们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我不该奢求与你友好相处。” 而薛韫山压根就没听进她这段话,此时此刻,薛韫山还没从上一段话里走出来,他用震撼掩饰自己的害羞:“你、你、你在说什么?” 由于非常羞赧,薛韫山止不住后仰,以至于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从凳子上翻过去摔个狗吃屎。 “薛公子,小心。” 祝荷忙不迭抓住薛韫山的手。 薛韫山被救回来,身姿回正,坐在凳子上喘气,俄而,他发觉自己与祝荷交握的手,方才是祝荷拉着他,现在是他在死死握住祝荷的手。 薛韫山大脑被刺激得嗡嗡响。 万家灯火下,薛韫山漂亮得好像一个高温烧灼的陶瓷娃娃。 紧接着瓷娃娃似被洪水猛兽吓到一般,疯了似的甩开祝荷的手,瞳孔漆黑而涣散。 待甩开祝荷的手,薛韫山猛然感觉到手掌心挥之不去的柔软而略显粗糙的触感。 薛韫山意识到,他和茶莺莺牵手了,简而言之,他与明广白的心上人有了肌肤之亲。 薛韫山哆嗦一下,心尖怪怪的,好似有一根鹅羽轻轻剐蹭,忍不住拢了拢五指。 “薛公子,薛公子?”祝荷轻唤薛韫山,在唤了第六声的时候,薛韫山终于回神,目光慢慢聚集。 “薛公子,方才情况紧急我,我不得不抓住你的手,我并非有意要碰你。” “啊?你在说什么?”薛韫山没注意听,祝荷重复一遍。 “你的意思是若无紧急情况,你都不屑碰我,你是嫌我很脏吗?”薛韫山凉飕飕道。 祝荷:“不是薛公子你讨厌我碰你吗?” 薛韫山:“......” 静默半晌,薛韫山用一声嗤笑表示自己的态度。 祝荷说:“薛公子,我不要这块玉佩,我就恳求你的原谅。” 薛韫山哼了一声:“小爷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份。” 祝荷只好暂时替薛韫山保管这一块有价无市的玉佩。 她抿抿唇,目光如水,轻声细语道:“薛公子,我希望你考虑考虑,只要你与我和解,你让我做什么都成。”祝荷发觉单纯靠自己卖茶得来的钱去买一个薛韫山要求的蛐蛐属实困难。 第68章 而今遇到这机会,祝荷必须要抓住。 “小爷要去消食。”薛韫山只说。 祝荷高兴道:“那我们去河畔走走,今儿有月亮,那里的夜景很好看,我带路。” 薛韫山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高傲地抬起下巴,警告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我就......” 就什么,薛韫山突然卡壳,没找出狠话。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像个吃了败仗后又佯装耀武扬威的漂亮猫咪,伸出锐利而无害的爪子,含糊不清道:“我就咬死你。” 祝荷忍俊不禁:“我会守口如瓶的。” 薛韫山:“你笑什么?” 祝荷:“我笑了?” “你是不是在笑我?”薛韫山炸毛似的瞪她,猫眼瞪圆,如大颗发光的夜明珠。 “没有,我就是开心,薛公子,谢谢你的包容谅解,你真的是个好人。”祝荷解释道。 猝不及防又被夸,薛韫山头要冒烟了,他双手交叉,偏头忸怩道:“别以为你说些好话,小爷我就会原谅你,没那么容易,我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是一条活生生的蛐蛐命。” “我知道。”祝荷温柔道。 薛韫山冷哼一声,觑见祝荷柔软和煦的笑容,不自觉心想,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好看。 不是,好看什么?他疯了吗? 薛韫山见鬼似的后跳一步。 祝荷见怪不怪:“薛公子,我们走吧。” 两人往河畔走,并肩而行,可越是往那边走,人越来越多,也愈发挤。 祝荷及时用手挡在薛韫山前面护住他。 薛韫山瞄眼祝荷,月光照耀,朦胧的光线在祝荷脸上环绕,衬得她眉眼柔和而迷人,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散发出清香,沁人心脾。 “薛公子,这里人多,你当心被挤走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抓住我的袖子。”祝荷向前迈步,将薛韫山护在身后,分明身形比薛韫山娇小,可莫名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峰,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叫人生出敬佩憧憬。 薛韫山被祝荷身影罩住,仿佛闻到祝荷身上淡淡的花香味,缠绵勾人。 他耳根子通红,道:“小爷我身量高大,才不会被挤开呢,你少操心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嘴里这么说着,薛韫山却悄悄攥住祝荷的衣袖,长翘的羽睫扇动,如美丽的蝶翼遮住眼里连薛韫山自个都没察觉到的娇羞。 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保护,心情很奇怪。 穿过人群,二人登上望月桥。 到桥中央,抬头仰望,可见明亮清冷的圆月。 “明天你也要来。”薛韫山冷不丁道。 祝荷犹豫片刻,为难道:“可是我明儿和广白约好了......” 薛韫山“呵”一声打断,趾高气扬道:“我不管,这都是你茶莺莺欠我的,想让我消气,就乖乖听话,而且你自己都说了,只要我与你和解,我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可以。” “你要是反悔的话也没问题,我无所谓,但你现在可以走人了。”薛韫山冷声道。 “我明天会来的。” 薛韫山沉着一张脸冷哼。 第28章温情安慰 接下来几天夜晚, 祝荷专心陪薛韫山玩,逛瓦子,吃东西, 在鬼市子买各种好玩的物什, 游湖赏月...... 一切开销由大气的薛韫山买单。 他直接掏了一千两给祝荷, 这下祝荷茶都不用卖了。 是日, 端午节, 酉时二刻, 祝荷照例在老地方等薛韫山,但他没有过来。 第二天第三天亦不见薛韫山踪迹。 祝荷猜测薛韫山是遇到麻烦事了, 特意去明广白那探了口风,才晓得薛韫山被他父亲发现偷溜出府,所以他父亲直接关他禁闭, 还没收了薛韫山所有的蛐蛐。 又是关禁闭,又是没收蛐蛐, 几乎要了薛韫山的大半条命。 少爷情况不容乐观, 但对祝荷来说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只是一切要等小少爷出府。 祝荷相信小少爷会找机会出来的,这时候薛府对他来说是个难捱窒息的地方。 第五天, 祝荷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了薛韫山。 不过小少爷的脸色并不好看,在意料之中。 祝荷打招呼,他也一直臭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径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祝荷没再开口, 始终跟着他。 等到了一个僻静的湖边,薛韫山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子,祝荷试探道:“薛公子, 倘若你有不开心的事不妨同我讲讲。” 短暂的沉默后,薛韫山闷声开口:“和你讲有什么用。” 祝荷呐呐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是以我才想为你分忧,如果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谁和你是朋友啊,自作多情,我从来不和姑娘家做朋友。”薛韫山道。 “是我唐突了。”祝荷失落。 两人无言。 祝荷离开一会儿后回来,拿着一个叶子编的东西递给薛韫山:“我不会编蛐蛐,所以就用叶子编了个蚂蚱。” 薛韫山看不上眼,嫌恶道:“真丑。” 祝荷以为薛韫山不喜欢,正要收回去,薛韫山猛然把草蚂蚱抢过来:“既然是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第69章 祝荷见状又掏出一个蚂蚱,她举着草蚂蚱,捏着嗓子道:“薛公子好,我叫小马,是一只蚂蚱哦,你好你好。” 薛韫山眨眨眼,忍不住发笑。 祝荷继续道:“薛公子,小马我可厉害了,可以飞檐走壁,不信你看,咻——” 祝荷举着草蚂蚱在半空中划过:“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草蚂蚱的动作加上祝荷的配音,使得这只草蚂蚱活灵活现,分明是很幼稚的举动,一点都不好笑,可薛韫山就是笑了。 他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蚂蚱,会飞可真了不起。” 祝荷这时道:“薛公子,你终于笑了。” 薛韫山闻言,立马止笑,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笑了就笑了,有必要遮掩吗?思绪飞转间,薛韫山心念一动,意识到祝荷是在哄他开心。 薛韫山不由心口一暖,郁愤难过的心情有所好转,面色稍霁。 他把祝荷手里的蚂蚱也抢过来,语气不善:“你可真烦。” 祝荷好似误解了薛韫山的意思,她神色黯淡,轻声道:“对不住,我只是担心你......那我不说话了。” 薛韫山登时懊恼无措,咬了咬唇,磕磕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 薛韫山拧巴道:”总之,你不用......对我道歉。” 祝荷似懂非懂。 薛韫山也不解释了,皱着眉头,气呼呼地玩弄手里的两只草蚂蚱。 祝荷看着他,约莫是蹲累了,便坐在草地上,静静陪薛韫山。 薛韫山见祝荷坐下,不管地上脏不脏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用力地揉捏草蚂蚱。 祝荷指着天上的月亮适时道:“薛公子,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像不像一块大饼子?” 听到祝荷的比喻,薛韫山扯了扯唇:“你这什么比喻?你怕不是饿了吧。” “没有,我就单纯觉得月亮圆,我没读过书,假若比喻得不恰当,希望薛公子海涵。” 薛韫山目及祝荷的素衣,动了动嘴:“没有,比喻挺好的,我也觉得像一块大饼子,就是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 祝荷指了指水面倒映的月亮,然后双手并起虚隔空捧起水里的月亮,递到薛韫山面前,粲然一笑:“薛公子,我请你吃月亮大饼,希望你吃完这个独一无二的饼子后心情能好点。” 薛韫山怔然,控制不住自己溺进祝荷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他情不自禁伸手,拿起无形的月亮饼子,一口吞下去。 “味道不错。”薛韫山语罢,脸发红。 祝荷眉眼弯弯。 薛韫山别开视线,忽而瞥见手里的蚂蚱,无端感觉烫手,吓得把蚂蚱丢到地上。 “薛少爷,怎么了?没事吧?”祝荷关心道。 薛韫山喘息,心有余悸,“我能有什么事。” 他把蚂蚱捡起来,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就像一个摇晃不定的漏水瓶子,已经产生裂纹开始漏水滴了,再稍有不慎,瓶子里头的水便会不受控制流出来。 “薛公子,莫要难过了,你看今天的月亮这么好看,单单看着就觉得心情美好。”祝荷柔声宽慰道。 薛韫山定定望月,心情好似又好了许多。 许是与祝荷相处很舒坦,又抑或受不可状名的情绪影响,薛韫山不自觉袒露心扉,一点点吐出心声: “前段时间我爹回来,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见我不务正业,就关我跪祠堂,我岂能就范?找机会溜出来,结果前几天被我爹发现我和我哥互换身份跑出来,他就关我禁闭,还收了我的宝贝。” 说到这,薛韫山气愤不已。 “我就不理解他,分明以前也从来不管我,现在倒好,端着父亲的架子,在我面前对我指手画脚,拿我和我哥比,一直贬低我玩物丧志,美名其曰负责管教,我要他管教吗?” 抱怨着,薛韫山心里的憋屈劲儿和难过劲儿涌出来,他抽了抽气,恨声道:“真是恶心。” 祝荷聆听完,道:“薛公子,我原本以为你是不来了,但我没想到是因为你被关禁闭了。”她顿了顿,“是不是很难受?” 薛韫山无端有点委屈,忍不住说:“真不是人待的。” 祝荷蹙眉,为薛韫山打抱不平:“你父亲真的过分,他怎么能那样做?太不尊重你的喜好了。” 薛韫山:“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了。”她安慰道,“薛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父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与你相处的这些天,我自认为你是个人特别好的公子,绝非玩物丧志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我从广白那里得知你斗蛐蛐都斗出了名堂,很厉害。” 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斗蛐蛐厉害了,可是从祝荷口里听说,感觉就是不一样,薛韫山面红耳赤,不禁看向祝荷。 只见她满眼认真赤诚。 薛韫山眼神好似被火星烫到,一下子缩回去。 他克制住欣喜,原地用尾指画圈圈,不好意思地嘟哝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就是很好,我说真话。” 薛韫山手里的草蚂蚱蛰到他的指尖,就好像心房那块血肉被绵针刺到。 祝荷的语气流露出一点心疼:“薛公子,你的父亲一直对你带着偏见,想必你很累很不开心吧,我能理解你。” 第70章 “你其实很优秀,只是你的父亲没有发现罢了。” 薛韫山讥笑道:“我优秀?”嘴上这样说,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上扬。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薛韫山不吱声,双手交叠在曲起的膝盖上,旋即将头枕在手臂处,猫儿似的哼两声。 “别以为你两句安慰的话,我就会高兴。” 祝荷仿佛摸不清的薛韫山的脾气,“薛公子,你还是不开心吗?” 薛韫山暗恼祝荷没眼色,组织好措辞,道:“你说呢?” 祝荷想了想,郑重道: “薛公子,虽然可能会冒犯到你,但我要说实话,我从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假如你以后不开心的话,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厉害,得到你父亲的认可,让他刮目相看。” “说得好听。” 祝荷摇头:“不是好听,我说到做到。” “我从来不诓人。”祝荷一本正经道,眼儿都不曾眨一下。 也许是昏了头,亦或是被祝荷的甜言蜜语蛊惑到,薛韫山仰头,故作傲慢嫌弃道:“既然你诚心诚意要与我做朋友,那我就稍微破个例,委屈一下自己与你交朋友了。” “真的吗?” “你是聋子吗?”薛韫山没好气道。 “薛公子,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事一码归一码,大将军的事还没完。”薛韫山声线无情。 祝荷笑:“我知道。” “和我做朋友让你这么开心?”薛韫山忍住抽动的嘴角,问。 祝荷:“嗯。”她忖度,补充,“因为你是广白的好友,是以我也想你与打好关系。” 听眼,薛韫山面露不快,他呵呵冷笑:“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祝荷愕然:“为何?” 薛韫山不解释。 祝荷百思不得其解,试着问了好几遍薛韫山改口的原因,但他就是不松口,嘴巴严实极了。 本来拉近的感情突然就滑了半截,不上不下的,很是微妙。 虽然关系不疏不紧,但两人之间的的确确熟悉了不少,薛韫山在家里受的一肚子气全销声匿迹了。 . 由于这次薛韫山又是偷溜出来的,薛父怒上加怒,严惩了帮凶后,要关薛韫山半个月,后来在老太太和薛母的求情下,薛韫山关了十天就出来了,代价是这段世间不准碰蛐蛐了。 薛韫山这回乖乖听话,真的没去蛐蛐集市,而是去找祝荷,可是在老地方等了几天都不见祝荷。 无奈之下,薛韫山去明广白那里问。 明广白还疑惑薛韫山作甚要问祝荷的下落。 薛韫山义正言辞道他要找祝荷讨债。 明广白按按太阳穴,然后摇头,说他也不清楚祝荷下落,她很神秘。 薛韫山问祝荷家在哪? 明广白说自己也不知晓,祝荷不想让他知道。 这些日子,明广白也联系不上人,正派了人寻找,只是至今无所获,明广白非常担心,每天焦虑到睡不着,一脸疲惫颓唐。 见此,薛韫山一阵无语,明白在明广白这探不到消息后,薛韫山走了,一面派人找,一面去以前的地方碰碰运气。 老天有眼,等薛韫山到了上回他们两待的僻静地方,他在榕树下看到了孑然一身的祝荷。 “茶莺莺!”薛韫山眉飞色舞,大声道。 祝荷扭头,却露出一张布满憔悴愁绪的脸。 第29章远离茶莺莺 与薛韫山对视一眼, 祝荷点点头,转而离开。 薛韫山的欣喜一下子被小鸟叼走了,有点恼火茶莺莺竟然不搭理他?岂有此理!她是找死吗? “茶莺莺, 你再动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薛韫山放声威胁道。 祝荷不得已停驻。 薛韫山跑过来, 劈头盖脸来了一句:“茶莺莺, 你为何看到我就跑?” 祝荷未言语, 只是垂首低眉, 有难言之隐。 薛韫山:“你回话啊, 哑巴了?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你人影?你死哪去了?” 静默片刻,祝荷不欲袒露, 轻声道:“薛公子,我还有事想先走了。” 说罢,祝荷要作势要走, 薛韫山迅速抓住她的手,用眼神横她:“谁准许你走了?” 祝荷:“薛公子, 你放开我吧, 我真的有要紧事。” 薛韫山一听更来气了,可紧接着他注意到祝荷声音竟然带着颤抖。 瞬间, 薛韫山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他想起适才祝荷满脸憔悴的样子。 良久,薛韫山放开祝荷,绷着唇角别扭道: “......你咋了?” 祝荷缄默不语。 薛韫山酝酿言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祝荷:“没有,我没事的。” “你这个样子还说没事?当我是傻子吗?”薛韫山恶声恶气道。 说完,他觉得语气不对, 又不愿道歉,心里别扭,半天捣鼓不出救法, 索性就恶到底:“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今天就别想走了。” 薛韫山死死捉住祝荷的手腕,大有要与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第71章 祝荷被逼无奈,苦笑一声,艰难开口:“我妹妹病了......我买不起药了。” 薛韫山二话不说就解下自己的钱袋子:“拿去买药。” 少爷今儿没带银票,只有一袋银子。 祝荷愣了下,随即义正言辞拒绝道:“薛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要。” 祝荷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 薛韫山见状,不管不顾要把钱袋塞给祝荷,祝荷不接,两人你推我拒,场面胶着。 薛韫山不耐烦了,“你到底收不收?” 祝荷坚决道:“我不能收。” “你......”薛韫山跺脚,“真是气死我了,犟驴!” 祝荷抿唇:“薛公子,我得走了。” “你走?你去哪?都没钱给你妹妹买药,你难道要去找老明?” “不是。”祝荷飞快道,她央道,“薛公子,这件事我不想让广白担心,他已经帮我太多,不能再麻烦他了。” “至于药钱,总会有办法的。”祝荷自欺欺人道。 薛韫山听着心里不太舒服,有一股子毒火冒出来。 薛韫山硬生生压下毒火,问: “你妹妹病得严重吗?” 祝荷神色悲伤,眼眶微微发红,“嗯”了一声。 薛韫山:“给你的一千两应该还有剩,你用了吗?还有那玉佩,当了换钱买药啊。” “那是薛公子的东西,我不能动。” 看着固执木讷的祝荷,薛韫山又气又笑:“有甚不能用的,真服了你了。” 祝荷摇头,一本正经道:“不能用,这是底线,薛公子,我虽然是个穷人,可穷人也有坚守的尊严和骨气。” 薛韫山理解不了她,不知该说什么了:“傻子!” 端详油盐不进的祝荷,薛韫山深呼吸一口,决定换一种方式,“倘若你不找老明,也不要我的帮助,你在扬州城还有熟人吗?如果有,他们会帮你吗?” 祝荷哑然,除了明广白和现在熟稔不少的薛韫山,她再没其他熟人了。 在意料之内,薛韫山和缓语气,“你不是说要和我当朋友吗?小爷我现在又改主意要当你朋友了,朋友接济你的钱你收还是不收?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罢,不等祝荷回答,薛韫山仰起下巴,傲慢地把钱袋子递给祝荷,堵住她所有退路:“你先用急,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我,你可别想赖账,我都记在心里。” “还有你若再不收,再端着自己的清高和骨气,我们就玩完了,割袍断义,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假使有朝一日碰面,你最好躲远点,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薛韫山放下惊天动地的狠话。 祝荷沉默,俄而面露担忧,轻声道:“可是薛公子你若把钱全给我了,你该怎么办?你不是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吗?” 薛韫山心情复杂,真是个蠢蛋,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关心他有没有钱花?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我,收收你的好心,小爷我用不着你担心。”可是这种被关心的滋味并不差。 “赶紧的,拿好去买药,再请个好大夫。” 祝荷只好收下钱,眼睫湿润,想了想,道:“薛公子,我不知道用什么话表示谢意了,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茶莺莺感激不尽,如果没有你,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薛韫山压住上扬的嘴角,道:“现在知道感激了,哼。” 祝荷讪讪笑了笑:“薛公子,这钱我会谨慎使用,但是钱我也不能白要,我会报答你的。” “我要你的报答作甚用?”薛韫山不以为然。 “薛公子,请你允许我报答你吧,不然我良心难安......我人单力薄,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薛公子你若有事唤我,我定拼尽全力去办。” 薛韫山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故作不耐:“说够了?烦不烦啊,快不去抓药给你妹妹。” “我马上去。” “喂,你自己一个人可以?”薛韫山意味深长问道,他的小心思已经够明显了。 可祝荷偏偏没理解薛韫山的言下之意:“薛公子放心,我可以的,我妹妹的身子本来就一直不好,以前都是我给她去抓药。” 薛韫山咬咬牙,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是理解不了小爷的深意呢。 “呵,你就一个人去吧,这回可长点眼,不要摔个狗吃屎,届时又难看又没人心疼你。”薛韫山的声音忽然阴阳怪气。 祝荷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司空见惯了,小少爷的脾气说变就变,谁也不晓得他在生什么气。 眼下要去抓药,没工夫哄薛韫山了。 祝荷离开前,臭着脸的薛韫山双手交叠于胸前,最后道:“钱少了就要找我要!直白点。” 祝荷行了一个大大的礼,红着眼眸感激道:“薛公子,多谢。” 薛韫山目送祝荷身影离开,久久不动,目光始终定格在祝荷消失的方向。 带着热意的风吹来,薛韫山嗅到空气中尚未消失的花香,是祝荷身上的气味。 薛韫山无意识嗅了一口接一口,鼻子痒痒的,好似有什么柔软的绒毛在撩拨他的鼻尖。 他摸鼻,莫名其妙的,心里窃喜。 第72章 明广白不清楚祝荷的情况,但他却知道了祝荷眼下遇到的困难, 这算不算是他和祝荷之间的秘密...... 薛韫山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想歪掉天边去了,忙骂道:“薛韫山,你是有病吧,竟然在想茶莺莺那女人。” 她可还欠你一条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薛韫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后薛韫山就道,糟糕,忘记问茶莺莺住在哪里了,他可不想再重复这几日找人的麻烦事。 让他觉得特烦。 下回再问。 . 次日,祝荷与薛韫山在老地方见面。 薛韫山主动开口:“你妹妹的病可有好转?” “有劳薛公子关心,她吃过药后精神气就上来了,如果没有薛公子那笔钱,我妹妹她很有可能就......”祝荷吸了吸气,真诚道,“我待她谢过薛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两个没齿难忘。” 薛韫山道:“茶莺莺,你如今欠小爷的可越来越多了。” 祝荷:“是,薛公子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我愿听候薛公子的差遣。” 薛韫山满意地点头,状作随意询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为何病了?” “她叫茶鹂鹂,鹂鹂天生就体弱多病,不能吹一点风。”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她?你爹娘去哪了?” 祝荷落下眼睫,凄楚道:“我爹娘他们在逃荒的时候饿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相依为命的妹妹。”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深深的悲伤和苦难,不难窥伺出祝荷以前的日子有多辛苦。 爹娘早死,自己还要拉扯照顾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委实艰难。 原来她一个姑娘默默经历了这么多。 而且她挺过来了。 薛韫山得知祝荷凄惨的过往,神色颇为不自然,是他开口揭开了祝荷的伤疤......忽然间,薛韫山反思自己以前好像对她太过分了,虽然茶莺莺依旧讨人厌,可他必须得承认,茶莺莺是个坚强又温柔的好姑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好姐姐。 扪心自问,倘若换做是他面对这些......薛韫山认为自己做不到像她这般坚强乐观,不怨天尤人,不阿谀奉承,保持初心,踏踏实实过日子。 从未经历过人生疾苦的薛韫山有点愧疚,意欲安慰,可他哪里是会安慰的人? 最后,薛韫山生硬道:“你没事吧。” 祝荷一笑:“我没事。” 薛韫山别扭地挠挠头,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你是个好姐姐。” 祝荷瞳仁漾出欢喜的笑意:“谢谢你的认可,薛公子。” “什么认可,我才没有认可你,我只是......只是......”薛韫山词穷,懊恼道,“你好烦啊,反正不是认同,也不是夸奖,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祝荷:“好,我知道了。” “好什么好?”结果薛韫山莫名其妙又动气了。 祝荷见怪不怪,柔声道:“薛公子,你消消气。” “消气?小爷我根本没生气,你莫要颠倒黑白。” “好,我知道了。” 薛韫山有点炸毛:“你能不能换句话说?” 祝荷暗暗敷衍道:“那我该怎么说?” “还要我告诉你?真蠢。”薛韫山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祝荷,眸中止不住的嫌弃。 祝荷:“......” 薛韫山想起一件事,忙把手里的盒子塞给祝荷:“喏,给你。” 祝荷不解道:“薛公子,这是?” “人参和灵芝。” 祝荷受宠若惊,下意识推辞:“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爱要不要,不要扔掉。” “薛公子,你又强人所难。”祝荷无奈感慨道。 “我何时强人所难了?这药又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的妹妹,你没有权利代替你妹妹拒绝这药,我认为她非常需要这两味药补身子。” 祝荷语塞,缄默少顷,道:“薛公子说得有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薛公子,我会还的。”祝荷微笑,嘴角弧度温柔,眼睛上翘,亮如星辰,像是一把钩子,勾住了人的心尖尖。 “这还差不多。”薛韫山扯唇。 薛韫山觑眼祝荷,立马受刺激一般弹开视线,心想,等祝荷的妹妹好了,他就立马和祝荷划清界限,走回正道。 自从认识了祝荷,他越来越不对劲了,瓶子没倒,可从裂缝里溢出来的水一日比一日多。 更何况,她还是他好友的意中人,但就祝荷的心思,薛韫山不甚了解。 他们是两情相悦吗? 思及此,薛韫山心里仿佛被什么酸水浸泡,在泡了一夜后,心不断发胀发酸。 他敛住异样,控制不住去探究,去审视——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 只是他不死心。 “薛公子,怎么了?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祝荷发觉薛韫山一瞬不瞬盯着她,害得她以为自己脸脏了,便伸手摸了摸脸。 薛韫山贱兮兮道:“是啊,你脸上到处都是脏东西,难看死了。” 祝荷一惊:“怎么会?” 她用袖子擦脸。 第73章 薛韫山头顶的绵绵阴雨减少:“好了,没了。”他佯装随口一问,“茶莺莺,你如实回答我一件事。” 祝荷松口气:“薛公子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对老明什么想法?他倾慕你,你也倾慕他?” 薛韫山问得直白,祝荷脸徐徐冒红,羞赧道:“薛公子,你问这个作甚?” “我好奇不行吗?”薛韫山第一次见祝荷害羞,心里的酸水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不舒服,很不舒服。 无法解释的感觉。 祝荷忍着羞意,轻声咬字:“我当然也欢喜他了,我和他......” “够了,我不想听了。”薛韫山不耐烦地打断。 好烦,好烦好烦。 薛韫山前所未有地烦躁,心里的小薛韫山俨然抓狂了。 等不了祝荷妹妹痊愈了,眼下他要立马远离祝荷! 第30章 【加字】 吃味【尾巴加 …… 薛韫山决定要冷一冷祝荷。 他说到做到, 往后数日都再未叫过祝荷,顶多叫下人去和祝荷接触,看其有何困难。 自从不去找祝荷, 也不能逗蛐蛐, 薛韫山遂回归纨绔圈子, 与三五狐朋狗友日日吃喝玩乐, 玩的不亦乐乎, 肆意放纵带来的快乐冲掉了他的记忆, 他暂时将祝荷抛之脑后,彻底恢复正常。 五月中旬, 春风暖阳,蓝天碧水,柳岸桃花, 繁华锦绣。 薛韫山叫上狐朋狗友出郊踏青,一行无所事事的富贵少爷们盛装打扮, 声势浩荡地出了城。 他们在上游圈地扎营, 在草地上铺满绣金地毯,置上案几软垫, 婢女上来摆好美酒点心、饮子熟水以及新鲜切开的瓜果,接着少爷们依次坐下。 岸边柳枝葱翠飘飘,清风徐徐,少年们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快意至极。 而隐隐被簇拥的薛韫山却没怎么掺和进去, 懒懒散散地斜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像只无聊到舔自己爪子的猫。 “薛二,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人开口。 薛韫山刺他一句:“玩你的,少管我。” “哈哈哈,莫非是明二没有来,咱们薛小少爷没了说话的人,感到孤单了?” “薛少爷,孤单作甚呢?咱们一大群人不是都陪着你吗?” 薛韫山没好气道:“去去去,谁要你们这群人陪。” 众人哄闹一阵,忽然有人指着西边的竹林道:“你们看,那好像是明府的人。” 听言,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处竹林出来几个提着物什的仆从,他们步至柳荫处,将凳子画架等物摆好,尔后退开,候在一旁。 “好像真的是明府的人,还是明二的人。” “你们看,竹林里有人走出来了。” 薛韫山有股预感,定神纵目望去,只见竹林幽径里缓缓出现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天青色衣裳,风度翩翩,女子一袭水绿色襦裙,长身玉立,面容明丽娇美,二人牵着手,举止亲密。 鲜花绽放,俊男美儿与这美景揉为一体,构成一副画卷。 “那不是明二吗?” “原来明二有要事是这个意思,啧啧,有美人相陪,岂还会与我们这群男人共处游玩。” “茶姑娘与明二倒真是甚配,真叫我等好生艳羡,明二好大的福气,我何时能有个这么好的红颜知己,唉。” 从少爷们的视角看,二人很是登对。 薛韫山凝眉,心口有股子模模糊糊的焦躁。 另边,明广白与祝荷走到柳荫下,祝荷往前坐在绣枝茵褥上,而明广白则坐在画架后,两人不知交流了什么,祝荷往旁边的花丛挪了挪,随后明广白执笔蘸墨,一个抬手,挥笔纸上,动作行云流水。 祝荷周围的花丛吸引了蝴蝶过来,蝴蝶蹁跹,好像在围着她飞翔,画面娴静美好,迷人眼球,好看得令人窒息。 上游的少爷们提议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算了,可别打扰他们二人的美好时光了。” 话音未落,薛韫山蹭地拔起身,离席远去。 “薛二,你去哪?” 薛韫山没回答。 众人一头雾水。 “他这是怎么了?” “谁晓得,他脾气一向如此。” “要不要去追?” “没事,来,我们继续。” 等明广白画完祝荷的画像,纨绔们遂过去,热情邀请道:“明二,过来与我们吃个酒。” “茶姑娘要不要来?” 祝荷摇头:“实在抱歉,我不善吃酒,而且我有些乏了,想去歇息一会儿。” 纨绔们惋惜,又问明广白去吗。 明广白:“我要陪莺莺。” 纨绔们却不放过明广白,“明二,你都多久没与我们聚一聚了,再不与我们吃个酒,咱们之间的兄弟情都疏淡了,来嘛来嘛,不来就是重色轻友,不给我们面子。”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们又盛情邀请,倘若再拒绝未免不妥当。 明广白面露为难。 祝荷体谅道:“我去凉亭里小憩,你只管去,我无妨。” 明广白道:“那我送你回凉亭后再去。” 第74章 祝荷颔首,明广白与纨绔们说完便送祝荷回亭子。 回到竹林的凉亭后,明广白牵着祝贺的手不放。 祝荷道:“广白你去吧。” 明广白含情脉脉地注视祝荷,柔情蜜意地唤:“莺莺。” 祝荷:“嗯,怎么了?” 明广白再忍不住悸动,举起她的手指,低头在她的指尖上轻轻啄了一下。 然而嘴唇才碰上祝荷的指尖,祝荷就抽回手,拢着眉头说:“广白你别这样,我们说好的。” 明广白神色黯然:“莺莺,你还生气吗?可是你不是默许我牵你的手吗?” “牵手可以,但不代表你没有准许之下亲我。” 明广白道:“对不住,莺莺,我错了。” 祝荷淡淡“嗯”一声:“莫要让你的朋友等久了。” 明广白:“那我去了,我会尽快回来。”说罢,明广白交代好仆从照顾好祝荷,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明广白依依不舍走远,可他不知道在竹林上坡——第三者薛韫山正藏身于此。 薛韫山自打离席后就进了林子,鬼使神差往下面的竹林走。 然后到了竹林不久,他便在远处望见他们过来,薛韫山想都没想悄悄跟来,借着茂密的竹叶枝干遮蔽身形,暗中窥伺二人。 明广白低头亲祝荷的手——在薛韫山的视角里是明广白与祝荷嘴对嘴亲上了,虽然很快分开,可薛韫山依然被刺激得要死。 薛韫山死死咬住下唇,一脸暴躁,他恨不得上去撕开耳鬓厮磨的两人,差点就跑出去,千钧一发之际,理智及时拉住了他。 等明广白一走,薛云山急不可待跳出来,气势冲冲要上去质问祝荷,他有满肚子的呵斥和怒火要宣泄。 上头竹林闹出动静,祝荷偏头去看,就猝不及防撞见一个大活人跑出来,祝荷着实吓了一跳。 仆从们纷纷挡在祝荷面前。 等回过神,祝荷看清大活人的真面目,原来是薛韫山,虚惊一场。 祝荷让仆从退下,惊讶道:“薛公子,你怎么在这?” 薛韫山稳稳跳下坡,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子,冷着一张脸,恶声恶气道:“这里是你们家的吗?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听到薛韫山阴阳怪气的话,祝荷解释道:“薛公子,你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以为你会和朋友们吃酒玩乐。”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管的可真多,小爷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薛韫山掠过祝荷的嘴唇,语气不虞。 此时此刻,薛韫山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关键是祝荷根本没点,他自个就无缘无故炸了。 祝荷附和道:“是是是,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 听言,薛韫山又来了气:“是什么是。” 祝荷眨眨眼,哑然。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诡异的尴尬。 薛韫山磨磨牙,开口打破沉静:“你为何不去陪老明?”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薛韫山脑子里闪过明广白给祝荷画画像的情景,脸更沉了,这点情绪揉进声线:“你就坐在那里,有什么累不累的?” 祝荷没回话,取来明广白适才给她画的画像,放在石桌上将其摊开,岔开话题道:“薛公子,你过来瞧瞧,这是广白给我画的画像,你觉得好看吗?” 薛韫山一脸不感兴趣,脚步却十分自觉地动,慢慢过去,用眼睛瞟。 画像上出现一个被花朵蝴蝶环绕的美人。 美人面容温和,正定定望着江水,气质娴静自然,令人挪不开眼。 祝荷轻轻抚摸画像,希冀地看着薛韫山,期许从他口中得到一点赞许和欣赏, 然而薛韫山的嘴巴里怎么可以吐得出什么好话。 薛韫山挑剔道:“老明的画技自然精湛,只是在我看来,他今日画的可真不怎么样,难道他今日状态不好,抑或是笔和颜料的问题?” 祝荷睨他,问:“薛公子,你的意思是说画的不好吗?” 薛韫山道:“我可没有这样说,茶莺莺,你勿要误解我的意思。” “那薛公子你究竟是何意?薛公子可否直言,我并非聪明人,实在猜不透你的话。”祝荷落寞道。 薛韫山:“简而言之就是小爷我欣赏不来。” 说着,薛韫山捕捉到祝荷失落受伤的神情,攥了下手心,补充:“你给我看没用,小爷我不懂风雅为何物,哪怕你拿给我看的是一副名作,在我看来,也就那样。” 薛韫山冷漠道:“所以,你快点把画收起来。” 不收起来,薛韫山就会忍不住记起方才明广白与祝荷亲密的样子。 这时,正巧遗忘的记忆回溯,耳边响起祝荷说过的一句话:“我当然也欢喜他了。” 霎时间,薛韫山大脑受了强烈的刺激,心里焦躁又恼火,于是悻悻拂袖离去。 祝荷费解,却细心提醒道:“薛公子你慢点,这边的石阶很滑。” 话音未尽,薛韫山脚底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后仰。 祝荷下意识闭眼,须臾,再睁开,忙不迭过去要扶起薛韫山,“薛公子,没事吧?有哪里摔疼了?” 第75章 薛韫山却不领情,反而暴躁地甩开祝荷的手,狼狈吼叫道:“你走开,别碰我!” 见状,祝荷只好收回手,她细致地发觉薛韫山的耳朵通红到跟抹了胭脂膏似的。 祝荷心里好笑,面上装作不在意薛韫山的话,虚假关切道:“薛公子你慢点起来,小心点。” 她这话一说,薛韫山更不想起来了,为何?无地自容,羞愤欲死!又丢脸又窘迫,他抓狂崩溃地想,现在的他在茶莺莺面前肯定狼狈死了! 倘若此刻出现一条狗洞,薛韫山定会不顾形象地爬进狗洞,就怕祝荷盯着他看。 思及此,薛韫山心念一动,忙大声道:“茶莺莺,你给我闭上眼睛,不许看!” 嗓音带着几不可察地哆嗦,没错,小少爷不仅有了想死的心,更是没出息地想掉泪珠子。 祝荷道:“好,我闭上眼。” 祝荷闭眼前叫亭子外的奴仆们都转过身闭眼封耳。 听言,薛韫山羞愤懊恼的心忽然得到短暂的平息,他悄咪咪瞄祝荷一眼,心湖泛起涟漪,颊边飞上一抹好看的薄红。 回过神,薛韫山甩甩头,忍着臀部的痛楚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掉后面沾的脏东西。 “薛公子,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薛韫山凶狠道:“不行!” 祝荷:“好吧。” 薛韫山趁这个空挡,赶紧整理自己的衣冠,掏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掌后背,试图确保在祝荷睁眼后看到自己干干净净,以此来拯救自己在祝荷心里的形象。 可即便擦拭干净了,难保脸上还是不好看,是以薛韫山四下搜寻,在小径边的沟里找到一个小水洼,他蹲下去用水洼当镜子照自己的脸。 薛韫山摸了摸脸,嗯,很干净,就是脸还有点红。 薛韫山起身,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不知道,其实祝荷压根就没真闭上眼睛,她留了一条缝隙,特意来欣赏小少爷的狼狈,这一看,就将薛韫山所有举止尽收眼底。 祝荷忍俊不禁。 这狗脾气的傲娇真难伺候,但有时候,还蛮可爱,清新脱俗的可爱。 与此同时,薛韫山确认无懈可击后,抬头看祝荷,心里那股子羞耻感又涌出来。 薛韫山的脸顷刻之间红成熟透的虾子。 啊啊啊,丢人丢人丢人!! 薛韫山无法安抚好自己的跌岩起伏的情绪,捂着脸直接跑了,落荒而逃。 祝荷:“......” 二人再见面已是三天后。 祝荷刚在街上看到薛韫山,薛韫山就跟受了惊吓的兔子直接往后跑,可他跑着跑着仔细一想,他作甚要跑啊? 为了支撑起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薛韫上不跑了,顿在原地等祝荷。 祝荷道:“薛公子,你心情不好?为何看到我就跑?” 薛韫山:“什么叫‘我看到你就跑’?小爷我那是在锻炼身体,懂?” 祝荷无语片刻:“懂了。” 薛韫山哼一声。 祝荷道:“薛公子,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 “你说大声一点。”薛韫山道。 祝荷靠近,重复一遍话,可薛韫山的耳朵却听不到了,因为他全部注意力被鼻尖那淡淡的沉香味勾住。 他吸了吸鼻子,扭头打量祝荷,皱紧眉头低头在祝荷颈侧闻了闻。 祝荷一惊,后退一步:“薛公子,你作甚?” 薛韫山不答反问:“你刚才去哪了?” 祝荷老实回答:“方才在茶楼。” “和谁?” “广白,怎么了?”祝荷不解。 薛韫山没有回答,脸黑如锅底。 “离我远点,你身上有味道。“薛韫山语气很重。 “哪里有?”祝荷闻闻自己的袖子。 “就是有!”薛韫山笃定道,“我鼻子比狗还灵,你趁早回去洗洗吧。” 祝荷有些不好意思。 “离我原地远点,你都熏到我了。”薛韫山嫌弃道。 祝荷没法,只好离他远点,可是离得太远,薛韫山又不满意,用一双“你再退我就削了你”的眼神瞪着祝荷。 祝荷顿足:“......”这少爷真是难伺候。 薛韫山顶着一副恶心的表情靠近祝荷,板着脸不理人。 安静半天。 祝荷踌躇道:“薛公子,我夜里要去卖茶,我赶时间得走了,近来我暂时也时间陪薛公子了,我得努力还债,请薛公子海涵。” 薛韫山冷淡地“哦”一声。 想了想,他又补充:“你好烦,这点小事都要跟我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面对薛韫山的反复无常,祝荷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生气了。 祝荷冷淡地“哦”了一声,变相告诉薛韫山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了。 说完,祝荷再放下一句毫无波澜的“那我走了”,遂转身离去。 薛韫山听言,更恼了,直接道:“你走,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两人莫名其妙吵了,气氛冷僵,祝荷没停留,只说:“薛公子的恩情我会偿还的。” “你快滚,不想再看到你。” “再见。” 一直到祝荷身影消失,薛韫山都杵在原地,头也没回一个。 第76章 良久,薛韫山动身,找个小巷子躲进去,阴影处,薛韫山咬唇,恨恨跺脚,又生气又难过。 叫你走,你就真走了,也不回来找我,亏我等了你那么久。 我又不是真的不和你做朋友了,我就......就只是嘴快了点,那并非我的本意。 可是祝荷不会知晓。 薛韫山眼睛酸胀,剔透的宝石瞳好似眨眼后便要掉下晶莹的泪珠来,好不可怜。 是他说得太过分了,思及此,薛韫山难受死了。 眼下局面并不是薛韫山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试图补救,然而束手无策。 . 祝荷与薛韫山就这样冷战了,或者说闹掰了。 两人有在宴会上撞见,祝荷与明广白坐在一块,薛韫山试图找祝荷说话,可在看到祝荷客客气气的样子后,顿时退缩了。 明广白以为薛韫山气没消,还欲意找祝荷麻烦,所以他再度询问薛韫山是否可与祝荷化干戈为玉帛,薛韫山点头的同时偷看祝荷,她面色淡然,不见任何欣喜。 薛韫山心口发堵,像是有一座巍峨沉重的大山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明广白在得到薛韫山的回答后,牵住祝荷的手,说:“莺莺,你以后无须再避着韫山了,他虽然气性大,但不是不通道理的坏人。” 祝荷礼貌行礼:“多谢薛公子宽容。” 薛韫山气不顺,呼吸急促间猛灌自己一杯酒,结果被呛到,疯狂咳嗽。 明广白:“韫山,小心些,不要紧吧。” 薛韫山用帕子拭干净嘴角酒液:“没事儿。” 言毕,薛韫山瞧着明广白给祝荷斟茶夹菜,又哐哐给自己灌酒,借酒消愁。 酒液下肚,空虚无比。 再干完一杯酒后,薛韫山发现祝荷离席,他默了默,撑起身子要起来,可赫然思及祝荷的神情,他又坐回去。 起身,坐下,起身,坐下…… 有人看到薛韫山的古怪举止,戏谑道:“韫山,你咋了,这是发酒疯了?” “大家快来看,韫山喝醉酒发酒疯了。” 薛韫山红着脸反驳:“你才发酒疯,我出去小解。” 说罢,薛韫山飞快离席。 后面响起众人的哄笑:“原来是内急啊。” 谁知薛韫山刚出门,就撞上回来的祝荷。 薛韫山下颌紧绷,强装镇定,像是竖起满身刺毛严阵以待的猫儿。 祝荷神情和煦,似没事人叫了一声“薛公子”,反观薛韫山却是备受折磨,被心火煎熬。 与祝荷擦肩而过时,薛韫山故意冷笑一声。 祝荷没理睬,径自入屋。 祝荷一走,薛韫山立马后悔了,浑浑噩噩下楼,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掏出一对蚂蚱,一手一只,他表情认真,自顾自给草蚂蚱配戏。 “我知道错了,对不住,我不该那么说话的。” “你能不能原谅我?” “莫要生气了。” “再生气,我就咬你。”说罢,薛韫山亮出一口白牙,带着凶狠的力道咬上草蚂蚱。 牙齿在碰到草蚂蚱后,他又卸了力气,改给草蚂蚱吹气。 “错了错了,不疼了。”他柔声安抚道。 回席后,薛韫山与周围活跃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浑然不觉,也不敢再看祝荷,继续吃酒,尝到苦涩的味道。 后来有几次薛韫山突然发觉祝荷神色不大对劲,他想要问祝荷发生了什么,可他终究是胆小鬼,压根不敢去问,他怕问了,会看到祝荷疏冷的样子。 薛韫山茫然迷惘,不知该如何做,他甚至去求了佛祖,只是佛祖没有给他答案。 颓然过了好些天,薛韫山百无聊赖仰望天空,但见乌云密布,宛若一匹可怖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欲要将一切吞噬殆尽,令人不寒而栗。 “要下雨了。”薛韫山喃喃。 芒种已过,还有几天便是夏至了。 夏天的雨总是伴随雷电。 一阵狂风大作,“啪”的一声,瓢泼大雨轰然而至,像极了薛韫山此时的心情。 这时,贴身小厮上前道:“少爷,有人找您。” 薛韫山不耐烦:“没看到我正烦吗?” 小厮道:“是茶姑娘。” 薛韫山神色顿时凝固,扭头,一板一眼:“你说……谁?” “茶莺莺姑娘。” 薛韫山怔愣。 稍顷,薛韫山立马道:“她在哪,快带我去。” 薛韫山动身,看似抱怨实则担忧又高兴道:“这么大雨她来找我干嘛……” 等到了角门,薛韫山身上不少地方都湿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他来不及在乎,因为此时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祝荷身上。 祝荷穿着单薄湿透的衣裳,楚楚可怜站在角门口,门内门外皆下着大雨,雨幕汹涌。 雨幕如牢笼,湿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中间的祝荷困在其中,弱不禁风可怜极了。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开。 “茶莺莺。”薛韫山眉头紧锁。 听到动静,祝荷颤颤巍巍抬头。 一道闪电横空划过,照亮天地,薛韫山由此清清楚楚看到她眼睛红肿,面色苍白,满脸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第77章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缓慢张唇,细细弱弱道:“薛公子……” 薛韫山心口发紧,张了张嘴,涩声道:“你、你怎么了?” 祝荷眼角坠出清泪,悲伤到吐不出花,只不管不顾地扑进薛韫山的怀里。 薛韫山措手不及被撞个满怀,紧接着在大雨的喧闹下,他听到祝荷断断续续的哭声。 第31章拥抱 薛韫山看着怀里的祝荷, 手足无措,僵硬道:“你莫哭了,我带你先去我屋里。” 祝荷抽噎, 点点头。 “那你先......那个松开我。”薛韫山不敢动, 亦不敢碰祝荷, 她穿的粗布衣裳不透, 但湿哒哒的衣裳紧紧黏贴住身子, 将祝荷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由此, 薛韫山感受到怀中人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虽然薛韫山曾经抱过两次祝荷,可那时候的情况与心境与现在有天壤之别。 更别说这是薛韫山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抱住, 这个姑娘还是湿身状态...... 薛韫山是个纨绔子弟,可干的从来是吃酒斗蛐蛐,一贯不沾染香艳韵事, 顶多就坐在一边纯欣赏美人的美貌,何曾与女子这般紧紧相依。 薛韫山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发热, 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 皮肤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冒出烧焦的气味。9 祝荷依言退开身。 周边的仆从早已垂首。 薛韫山屏息凝神, 垂眼脱下自己外袍,避嫌似的眯着一条缝把外衣盖在祝荷身上,遮住她湿透的身子,随后打上伞,带祝荷上长廊前往潇湘苑。 并肩而行时,祝荷牢牢牵住薛韫山的袖子。 等到他的院子, 薛韫山立马叫人去打热水拿衣裳来,又吩咐底下人去熬了姜汤。 盖因薛韫山屋里没有女裳,遂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袍给祝荷。 祝荷去湢室用热水擦了身子, 换好衣裳出来。 衣裳宽大,祝荷穿上后并不合身,不仅衣襟呈现镂空,而且衣摆拖地,薛韫山眼神闪躲,手忙脚乱端着姜汤给祝荷。 祝荷坐在圈椅上,颤抖着接碗,慢慢喝掉姜汤。 四周安静。 “你怎么了?”薛韫山扭扭捏捏问。 听言,祝荷眼波哀伤难过,她道:“我......”肚子里有话要说,可当吐出来时又说不清措辞,末了止不住委屈,低头掉眼泪。 薛韫山招架不住她的眼泪,因为他不懂安慰人,略显慌张道:“你莫哭了。” 祝荷抹眼泪,抽抽气,鼻尖泛红,没再流泪,只是眼里泪珠儿打着转。 见此,薛韫山恼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揪着眉,绞尽脑汁后放柔声线:“你先冷静一下,慢慢来,不急,我等你。” 祝荷点点下巴。 薛韫山递给她一方绣暗红色锦帕,“擦擦。” 良久,祝荷情绪慢慢平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即便遭遇明广白背叛也不该来找薛韫山的。 念及此,祝荷不自在,她攥紧锦帕,细声道:“薛公子,谢谢你,我没事了,对不住叨扰你了,我想......先回去了。” 薛韫山一听祝荷疏离的话很是气愤,他克制道:“外头这暴雨你怎么出去?而且你不是遇到难事了吗?为何不肯和我说了?如果你不想对我倾诉,那你来找我作甚?耍我吗?” 祝荷窘迫道:“我......” 薛韫山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顿了顿,努力打好腹稿,缓缓道:“茶莺莺,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表示你需要我,你心里既有心事,不妨与我说,我愿意倾听。” 祝荷咬唇。 薛韫山是个急性子,假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眼下祝荷状况不对,薛韫山愿意等她,他想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花在祝荷身上了。 气氛沉默压抑。 “饿了吗?可要用些点心?” 祝荷摇首,随即终于下定决心,支起手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哽咽道:“广白他背着我与三个女子私下来信。” “何意?”薛韫山愕然。 在他看来,明广白不是那种人。 “他与那三个女子关系匪浅,这是事实。” 祝荷娓娓道来。 祝荷前些日子便发现明广白在与一个女子通信,当时被她戳破后,明广白道歉,说再不会和那女子有任何联系,·由于态度委实认真诚恳,祝荷心软原谅了他,只是这心到底是有了一个疙瘩,便不怎么情愿与明广白亲近了。 但自上回竹林一游后,明广白做了许多的事,送了很多东西哄祝荷,两人关系渐渐恢复如初,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祝荷发觉明广白不仅与女子没断联系,他还与另外两名女子有密切联系。 那两名女子过生辰,他千挑万选出得当的生辰礼送过去,刚巧被祝荷知晓。 祝荷过去质问明广白,明广白全招了,却狡辩说他心里只有祝荷一个人,其他三位女子只是与他有点共鸣的知己朋友罢了。 他让祝荷无须在意。 可祝荷缘何不在意? 祝荷摔断明广白送他的玉簪,与之断情,故作坚强出来后,她便落了泪,心中酸楚委屈无法排解,她想起薛韫山,遂跑来薛府。 途中下雨,祝荷的悲伤难过更上一层次。 第78章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薛韫山愤怒锤桌的同时,心里隐秘地产生了一丝丝古怪的窃喜。 “是啊,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他说过要娶我的,虽然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信了。”祝荷声线颤抖,神情悲痛。 “你别难过......”薛韫山干巴巴说着安慰的话。 祝荷垂首,肩膀微微抖动。 薛韫山张了张嘴巴,吐不出一个字,他懊恼地敲下脑袋,半晌宽慰道:“是他辜负你在先,他就是个负心汉,就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喜欢,以后不要再喜欢他就好了,早点脱身未必不是件好事。” “薛公子,你与他是朋友,你清楚他为何会这样吗?”祝荷困惑。 “我也不知道。”明广白与他一样,无妻无妾无通房,对美色并不上心,一心扑在自己的喜好上,谁料他会沦落成一个负心汉。 “可能就是变了。”薛韫山嘀咕。 这声不轻不重的嘀咕恰好被祝荷听到,她露出难看的笑:“是啊,薛公子你说得对,他只是变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不该沉湎于过去的温情。” “......你能想开最好。” 祝荷却高兴不起来,苦笑着抱住自己,弱声道:“可是我好冷啊。” 薛韫山忙起身,“你不早说,我去给你拿套被衾过来。” 薛韫山拿了一条绒被盖在祝荷身上:“还冷吗?” 祝荷嘴唇毫无血色:“冷。” “我叫人生炭火。”说罢,薛韫山动身,祝荷突然伸手拉住薛韫山的衣角,“别走,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么?” 意识到祝荷此时脆弱,薛韫山没再动,正要叫人进来,冷不丁祝荷拉他的衣角,听她央求道: “我冷,薛公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薛韫山神色一滞,反应过来后耳根冒红,下意识道:“这样不好。” “可是我冷。” 祝荷抱紧他,只说:“冷。” 薛韫山终于明白祝荷是心冷,不是身冷。 思及此,薛韫山脑中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他的怜惜与冲动告诉他抱吧,他的理智与道德告诉他不可以,两道声音相互争执拉扯。 薛韫山天人交战。 忽然,祝荷瑟瑟发抖,她仰头,眸色泛着脆弱,咬唇道:“薛公子,你是我在这扬州城唯一的朋友,你不能抱抱我吗?” 薛韫山此时仅仅穿着雪白色的中衣,他心口突突狂跳。 须臾,薛韫山撇开头,语气生硬极了:“我想抱就抱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可不要乱想,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勉强答应你的。” 薛韫山磨磨蹭蹭张开双臂,祝荷倾身靠近,半个身子紧紧贴在薛韫山宽阔的胸膛上,两只胳膊如灵巧的细蛇,游过他的腋下,掌住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汲取少年身上炽热的温度。 少不经事的薛韫山觉到祝荷的动作,万分僵硬,腼腆害羞得不敢动不敢言,跟一座雕像似的。 外头风急雨骤,冷冰冰的空气来势汹汹,屋里亦是颇冷,然薛韫山却莫名口干舌燥,一双剔透干净的眼珠好似浸染了热雾的宝石珠子,朦胧水润。 怀中女.体柔软清凉,若有若无的馨香飘袅而上,刹那间薛韫山体温飙升,热得厉害,他恨不得扯开自己的衣襟散散这该死的热气。 可他不能动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危在旦夕,只消一阵微风便可将他吹下悬崖,使他堕入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祝荷忽然动了一下脑袋,她的头顶不经意间摩擦过薛韫山胸口敏.感,他顿时被激得战栗,青涩的面颊烧出不自然的绯红,下意识推开了祝荷。 祝荷茫然,薛韫山忍住揉胸的念头,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乱动,很痒。” “我不是有意的。”祝荷道歉,眼眸泪盈盈的。 薛韫山见状,心里内疚不已,她只是找安慰罢了,可他却推了她。 “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说罢,薛韫山艰难催动自己僵成木棍子的手臂,要抱祝荷,祝荷却推拒了。 她蜷缩着手指,说:“薛公子,对不住,我忘了你不喜欢我碰你。” 薛韫山闻言,懊恼又恼火,自己挖的坑,结果自己跳了进去。 薛韫山看着祝荷发抖的身体,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默了默,他闭上眼,不管祝荷愿不愿意,一鼓作气强行抱住祝荷。 “你要是在我这受了风寒,保不准要在我这赖多久呢,我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嗯。” “知道就好,还有我警告你,不要乱动。” “嗯。” 薛韫山语气佯装不耐:“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冷。” “那你还不赶紧抱住我?”薛韫山没好气斥道。 祝荷听话地伸手环住薛韫山的腰身,他偏瘦,腰身紧实中带着一点软感。 腰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他的皮肉,薛韫山缓缓吸气吐气,额角青筋鼓起,七窍冒出热气腾腾的烟雾。 不知为何,薛韫山突然有点留恋适才那股子酥酥麻麻的痒意,抑或说畅意,想要......想要再来一次。 “轰”的一声,薛韫山清醒。 意识到自己龌.龊古怪的思想,薛韫山脸爆红,像极了熟透的桃子,轻轻一戳,皮瞬间裂开,甜腻的汁水股股淌出。 第79章 薛韫山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杜绝想法的最好方法就是与祝荷分开,可他没有。 薛韫山冠冕堂皇说服自己,自己和祝荷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互相安慰不是常有的事吗? 上回祝荷耐心宽慰他,这次祝荷被明广白伤透了心,为了尽快让她走出来,他要尽职尽责抚慰好祝荷。 薛韫山心胸豁然开朗,遂理直气壮沉浸在与祝荷的拥抱里。 然后下一刻,祝荷却推开了薛韫山。 “薛公子,谢谢,我好了很多。” 薛韫山看着空荡荡的胸膛,倍感空虚寂冷。 你好了,我不好了。 “韫山,你们在干什么?”一道醇厚的嗓音自帘外响起。 第32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韫山一听这熟悉的声音,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帘外的薛崇山走进来:“韫山,她是谁?” 前不久在院里的薛崇山得知自己弟弟在角门接了个陌生女子回屋,他觉得奇怪, 薛韫山从前带过女子回来, 更遑论与女子亲近了。 唯恐弟弟遇人不淑, 薛崇山特意前来一探究竟。 结果一来就看到两人之间距离已越过男女之防, 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薛韫山镇定下来, 回头:“哥, 她是我朋友,叫茶莺莺, 遇到了事来找我帮忙。” 闻言,薛崇山毫不忌讳地审视祝荷,目光犀利, 祝荷缩着脑袋。 薛韫山对祝荷道:“没事,他是我哥。” “哥, 你收着点, 不要吓到人家姑娘,她心情不好。” 祝荷起身见礼:“小女子见过薛大公子。” 薛崇山淡淡颔首, 以示回应,对薛韫山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语毕,薛崇山转身去外面,薛韫山对祝荷道:“我去去就回,你自己先待着。” 祝荷点头, 目送薛韫山离开,心想薛韫山的哥哥不愧是继承薛家产业的长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看来往后最好与薛崇山错开, 免得露出破绽被看穿。 想罢,祝荷重新坐下,闲适地依靠着椅背,面上遍布斑驳泪痕,可神情丝毫不见适才凄楚悲伤,她好整以暇环顾四周,以她的眼光不难发现薛韫山屋里的摆件家具样样不凡。 豪横。 扬州巨富,实至名归。 祝荷目光最后停留在一颗珊瑚树的纯金底座上,她不禁舔舔唇,感叹一句颜色真美,隐忍住抚摸的欲.望,心里估摸黄金底座有多少斤。 外间,薛崇山单刀直入问薛韫山:“韫山,你何时和这位茶姑娘交了朋友,我为何不知道?” “哥,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回答我的话。” “就前段时间。”薛韫山交代与祝荷认识的前后缘故。 薛崇山未料这茶莺莺竟然与明广白有所牵扯:“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薛韫山摸摸后脑勺,道:“没做什么,她难过呗,我就作为朋友安慰她而已。” 薛崇山眼神狐疑,薛韫山道:“哥,你别误会,我和茶莺莺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单纯的朋友。”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会和姑娘家交朋友的人。” “那只能说你了解到的我只有冰山一角。”薛韫山反驳。 “韫山,我不管你与她什么关系,我作为你哥,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叫茶莺莺的姑娘不简单。” “不简单,哪里不简单。” 薛崇山想了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他,祝荷伪装得实在太好,即便是识人无数的薛崇山也无法第一眼就看出祝荷内里真面目。 “总之,你离她远点。” “大哥,我知道我一向不喜被约束,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就莫管我了。” “韫山,我是你哥,大哥的话你都不听了?” 薛韫山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是广白的人,你不应该带她到你卧房,还让她穿你的衣裳,于理不合。” 薛韫山道:“现在不是了,他们两个出了问题,断了。” “何时的事。” “就今天。” 薛崇山思考,与明广白断了后就来找薛韫山寻求安慰,很耐人寻味,“那也不应该安置在你屋里,你院子里没有空房吗?” “她都在我屋里了,我再赶她去其他房间,岂是朋友所为?” 薛崇山拿弟弟没办法:“等雨停,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用麻烦大哥了,我自己送她回去。” 薛崇山:“你真当她是你朋友?” 薛韫山认真点头:“哥,你总不能插手我交朋友的事吧。” “自己注意分寸,也注意甄别。” “是是是。”薛韫山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茶莺莺就是个单纯温良的笨蛋,有何需要甄别的? “那大哥走了,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你等雨一停就送她离开,还有,你少掺和别人的事。”薛崇山语重心长地叮嘱。 薛韫山敷衍颔首。 薛崇山离开,薛韫山赶紧回屋里。 祝荷轻声问:“薛公子,你兄长未难为你吧?” “他是我哥,难为我作甚啊,只是随便找我说说话罢了。” 祝荷:“那就好,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第80章 薛韫山:“我哥他就那样,无论对谁都一副冷脸,你莫介意。” 祝荷:“好。” “茶莺莺。” 祝荷看他。 薛韫山磕磕巴巴道:“你没哭了。” “嗯,我不哭了。” “那你......还难受吗?你若是还难过,小爷我可以再大发慈悲安慰安慰你。”薛韫山半是嫌弃半是怜悯道,长长的睫毛扇动,遮住他瞳仁中泄露出的青涩期许。 祝荷摇首,婉拒道:“不必了。” 薛韫山眸子一暗,半晌不屑轻哼。 “我还不乐意了呢。”薛韫山死鸭子嘴硬。 祝荷温婉笑了笑。 “薛公子,谢谢你,谢你原谅我冒昧来打扰你,谢谢你耐心安慰我,倘若没有你的安抚,我恐自己会度不过这一关。” 薛韫山闻言,不自觉看过去,祝荷顺势冲薛韫山漾开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笑靥如花,清纯美丽,宛如夏日缓缓绽放的芙蕖。 屋外雷声轰鸣,薛韫山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良久,薛韫山道:“等雨停,我送你回去,我还不知道你住哪里。”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必劳烦薛公子了。” 祝荷又开始与他讲客气了,薛韫山心里不舒服,刺她,凶巴巴道:“我就是要送,你管得着吗?” “那好吧,有劳薛公子了。” 薛韫山怪里怪气“呵”一声,“你现在回不去,你妹妹不要紧吗?” 祝荷道:“我用了薛公子的钱请了个人照顾我妹妹。” 雨停已是亥时,薛韫山送祝荷回家。 祝荷住在城北甜水巷。 到小院门口,祝荷提着装湿衣的布袋,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改日洗好还给你。” 薛韫山似无所谓道:“送我府上来,我走了。” 祝荷:“好,薛公子慢走,小心脚下。” 听言,薛韫山想起前几日出的糗,一时羞赧失神,步履踉跄,差点又栽倒了。 “薛公子,当心。”祝荷见状关心道。 薛韫山吼了一声:“当心你个头。”说罢,薛韫山飞快逃离。 祝荷笑,心情甚好地进了院,关好门,她翻身跃上墙壁,跳进西边的院里,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居所之一。 回屋后,祝荷把布袋丢到一边,对着镜子撕下自己没有温度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祝荷洗干净脸,翘着脚给自己的面皮抹上保湿养肤的凝膏。 做好这些,祝荷才想起回信。 她得回三封信,至于收信人,俱是明广白。 明广白自从与她闹掰后就写信给他的三个红颜知己,说近日不能再联系了。 祝荷想了想,决定再捞上一阵再与明广白说拜拜。 所以她用不同的字迹写下三份信,信上言辞风格各有特点,但代表的内容相同,无非是说好,体谅明广白的难处,然后无微不至地关心明广白。 写完封信,明儿寄出去。 没错,祝荷一人分饰四角,一角是茶莺莺,还有三角是未曾与明广白见过面的红颜知己。 分饰四角的结果是她可以从明广白身上得到四倍的钱财,何乐而不为。 况且她享受着骗钱的过程。 接下来的重点可就是薛韫山了。 单纯天真的少年就是好骗,看在他家世的份上,祝荷完全可以忍受薛韫山那点子狗脾气。 唯一遗憾的是她没能摸摸那纯金底座的触感。 . 雷雨之后,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 期间,明广白有来过祝荷住所找人,只可惜次次铩羽而归。 第三日,天晴,薛韫山的衣裳也干了,于是她遂带着衣裳前往薛府。 至薛府角门,薛韫山早已吩咐好让自己贴身小厮在此日日等候,小厮见祝荷,忙迎她进来。 祝荷随小厮前往潇湘苑。 岂料前脚刚迈进潇湘苑,后脚祝荷便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明广白。 几日未见,明广白罕见地沮丧憔悴。 可在猝不及防撞见祝荷时,他无神的眼睛登时一缩。 四目相对,明广白震惊,失神道:“莺莺。” 反应过来后明广白上前捉住祝荷的手腕:“莺莺,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里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薛府?”甚至出现在薛韫山的潇湘苑里?旁边还是薛韫山的贴身小厮? 明广白有无数苦楚和疑问。 祝荷只是皱眉:“明二公子,请你放开我,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企图甩开明广白的手,可男人的气力很大,她甩不开,便冷眼瞪他。 分明前几日他与祝荷还如胶似漆,今儿不期而遇,祝荷俨然变得疏冷,明广白心口刺痛,脑中掠过那句“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来,他红了眼眶。 “明广白,快放开你的手。” “我不放,莺莺,我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祝荷冷漠道,“你放开我,不要胡搅蛮缠,我们三天前就恩断义绝了,明广白,如果你还有廉耻心的话,最好马上放开我。” 明广白却道:“无法挽回你,我要那廉耻心有何用?” 第81章 话音未落,屋里听到动静的薛韫山踱步出来,甫一跨过门槛,眼前情景瞬间映入眼帘,薛韫山顿时就被刺激到暴怒。 “老明,你再不放开茶莺莺的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韫山说着,未及明广白反应,他先健步冲上来大力扯开明广白的手。 第33章心跳 成功扯开明广白的手, 薛韫山飞快将祝荷拉到身后。 由于薛韫山拽的是祝荷提篮子的手,害得她没拿稳篮子,篮子掉在地上。 里面折好的绯色衣裳滑出来。 祝荷惊呼一声:“衣裳。” 薛韫山:“不用管, 你往后退些, 不要让老明再碰到你。” 祝荷颔首, 默默后退。 与此同时, 明广白眸子一凝, 他认得这是薛韫山的衣裳, 莺莺为何会有薛韫山的衣裳...... 再抬头,明广白目光怀疑而且不可置信。 今儿来找薛韫山是因为明广白打探到消息, 有人前几天夜里看到祝荷和一个锦衣公子同行,消息真假未知,但明广白找人心切, 锁定好几个人选,遂带着侥幸心理挨个找。 前几家没得到线索, 明广白便来找薛韫山, 问他是否见过莺莺。 薛韫山说未曾见过,明广白失落离开, 不料出门迎面撞上祝荷,还遇到而今这个荒唐的情况。 一直以来,在明广白眼里,薛韫山讨厌祝荷,二人仅仅是打过照面的生疏关系,可眼下情景, 无一不表示薛韫山与祝荷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再目睹薛韫山反常发怒,如此维护祝荷,明广白脑子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明广白不是傻子, 稍微思量后他便意识到什么,怒目而视薛韫山:“韫山,你骗我。” 到了这个地步,薛韫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他直接摊牌:“没错,但我之所以欺骗你,是不欲让你知晓茶莺莺的下落,可既然碰上了,我就坦白告诉你,那日茶莺莺被你伤透了心,遂来找我,老明,你是我的朋友,可你竟然这样对一个姑娘,你还是不是人?” 明广白握紧拳头,道:“我和莺莺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介外人来管。” “什么叫轮不到?茶莺莺把我当朋友,我自然有权利管,反倒是你,莫要再缠着茶莺莺,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老明,你若还有良心,就趁早放手。” “朋友,你能与莺莺成为朋友?勿要说笑了。”明广白不信,“我觉着分明是你薛韫山对莺莺图谋不轨。” 薛韫山被误会,气笑了,语气无所谓道:“你爱信不信。” 明广白:“薛韫山,你说我不是人,可你呢,你竟然觊觎兄弟的女人,撬我墙角?你这个卑鄙小人,简直厚颜无耻,你对得起我吗?。” 薛韫山反唇相讥:“撬墙角?我需要撬你墙角吗?不是你自个负心无义,亲手断送了你与茶莺莺之间的情意?更何况要说对得起,该是你对不起茶莺莺。” 被戳到痛脚,明广白一阵心慌,脸色难看,牙齿气得战战。 他不敢看祝荷,只对薛韫山道: “韫山,我与你相识多年,我对你的性情多少了解,你实话告诉我,你对莺莺何时起的心思?是不是你暗中使绊子离间我与莺莺?” 听到明广白混淆是非的话,薛韫山眉心跳了跳,随后撅出一个白眼儿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茶莺莺只是朋友,还有什么使绊子,小爷我不屑干那种阴损事!分明都是你自己酿成大祸,还怪到我头上来,明广白,你再乱扣帽子,休怪我不念往日兄弟情义。” 明广白却是冷笑:“兄弟情义,我们之间还有情义吗?薛韫山,无耻之徒,你抢我女人,从今以后,你不配为我明广白的朋友,我明广白今日便与你割席!” “呸,你这混蛋还不配为我薛韫山的朋友呢。” 见状,祝荷象征性扯了扯薛韫山的衣角:“薛公子,你们莫要吵了。” 薛韫山道:“你别管。” 见此情形,明广白妒火中烧,忍无可忍挥拳而来,薛运山亦不甘示弱,让祝荷走开点,遂毫不客气还手。 昔日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兄弟彻底翻脸,反目成仇。 两个纨绔子弟相互殴打,画面难以言喻。 明广白挨了一拳,字字泣血:“薛韫山,你那天晚上和莺莺做了什么?莺莺为何会有你的衣裳?你是不是趁虚而入勾引了莺莺?” 薛韫山反击:“胡说!明广白,你个王八蛋子,茶莺莺那么好一个姑娘,她那般爱慕你,你却背叛她辜负她,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明广白,简直不是人!若非你伤透了茶莺莺的心,她会冒着大雨来找我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恶语相向,偏偏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三局骂人的话,又你一拳我一拳,有来有回,虽说俱没甚技巧,实力都是半斤八两,打得却是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伯仲来。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祝荷咬唇:“停手,你们都别打了。” 可两人完全没有收手的架势,薛韫山回:“茶莺莺,我给你报仇。” 第82章 薛韫山说话分神的功夫,妒红了眼的明广白偷袭打中了薛韫山的脸。 薛韫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不可遏:“挨千刀的,你竟打我的脸?” 要是变丑了,他往后如何面对茶莺莺? 他要是把茶莺莺丑死了,那还得了? 思及此,薛韫山又慌又气,使出吃奶的劲报复回去。 旁边的仆从们意欲拉架,结果架没拉成反被牵扯,脸上身上无故挨了几下。 “这可怎么办啊?” “别打了,别打了,少爷,明少爷,你们都不要打了,咱们和和气气不好吗?” 薛韫山与明广白异口同声:“不好!” “姑娘,您快帮帮忙,不然等会闹大就大事不妙了。”小厮来求祝荷。 祝荷深吸一口气:“好,你们四个分两队,听我的口令抓住他们。” “拜托姑娘了。” 祝荷上前抓住了薛韫山要挥出去的手臂,与此同时,明广白的拳头砸过来,祝荷瞳孔一缩:“不要。” 她想也不想抱住薛韫山,企图用自己的后背来挡住明广白的拳头。 紧要关头,明广白停了手。 薛韫山反应过来,要被祝荷的莽撞行为气坏了:“你跑过来作甚?” 祝荷松开薛韫山,道:“我不想你们再打了。” 薛韫山胸口起伏,欲呵斥又吐不出话。 明广白则看着毫不犹豫护住薛韫山的祝荷,难以置信:“莺莺......” 争锋相对的两个人由此停下来。 “快上来。”祝荷突然说。 四个仆从赶紧拥上将两人拉开到安全距离。 日光普渡,照耀此时画面,薛韫山与明广白俱未对对方留手,打得都挺狠,脸上俱受了伤,有好几处淤青,鼻子流血,嘴角渗血,毫无体面可言。 四周安静下来,明广白痴痴地望着祝荷。 “莺莺,我和她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么?我知道错了。”明广白擦掉鼻血,轻声说。 祝荷摇首,眼神透出浓浓的失望,声音淡淡:“那又如何?晚了,明二公子,我与你已一刀两断,是我茶莺莺看错人了,也错付了一颗真心。” “我对你失望透顶,明广白。” 明广白心如刀割。 薛韫山用帕子抹掉脸上的血,附和:“识相就不要再纠缠茶莺莺了,和你那三个女人过日子去吧!” “你......薛韫山,我与莺莺说话,你插什么嘴。” 薛韫山:“我只是让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认清现实。” “薛韫山!”明广白气得脸红脖子粗。 祝荷语气疏离:“够了,明二公子。” “莺莺。”明广白心口酸楚,追悔莫及。 “我说最后一遍,我与你已一刀两断,你不要再纠缠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了,错了就是错了,你要知道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消失。” “更何况......”祝荷猝然挽住薛韫山的小臂,身子挨着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是薛公子的人。” 薛韫山身体骤然僵硬,不知为何,他唇角止不住上扬,拼尽全力,薛韫山方才敛住荡漾的笑意。 明广白则如五雷轰顶,瞳仁一下下收缩。 良久,明广白悲痛不已,他身躯仿佛矮了好几寸,道: “莺莺,日后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算我对你的补偿。” “不必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薛韫山又在明广白心上插了一刀。 明广白看着祝荷。 祝荷眼睛微微发红,眼角落下一滴泪,侧首,不再看明广白。 她说:“你走吧。” 明广白痛苦又愧疚,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莺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来人,送客。”薛韫山掩饰住雀跃,假意贴心道。 明广白凝视两人紧挨的身体,薛韫山的位置原本属于他,只是被他亲手葬送了。 在小厮的护送下,明广白满脸颓唐,心灰意冷离开。 这下彻底清净了,燥热的风吹干祝荷眼角的泪,她吸了吸气,垂下手。 “茶莺莺,你适才的话是何意?莫非你真心悦我?” “薛公子,谢谢你配合我演这样一出戏。” 薛韫山与祝荷同时开口,话语交杂。 语毕,祝荷与薛韫山面面相觑,两人又不约而同不再吭声。 薛韫山怀疑自己听到的话是错觉。 须臾,祝荷道:“薛公子,谢谢你帮我,恕我适才鲁莽行事,多谢你没有当面推开我,我感激不尽......我方才之所以那样做,只是让明广白死心,也是存了心报复他,让他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荷讪讪,“对不住,利用了你。” 原来是他误会了。 薛韫山尴尬之余心里闷闷的,跟塞了一团沉甸甸的棉花似的,透不过气来。 薛韫山干嗤一下,冷冷淡淡道:“哦。” “我也要说一句,我纯粹是因为我看不惯明广白的行为,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和他决裂的,你别误会了。” 第83章 祝荷:“我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薛公子,你是个大好人。” “哼,你知道就好。”薛韫山扭头,目光放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祝荷笑了笑。 院里的三个仆从:“......”少爷,您说假话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下一刻,薛韫山听到沉沉的一声响,他回头,原来是祝荷坐在地上。 “喂,你咋了?” “我没事,我没事。”祝荷无力呐呐。 说着没事,可她的样子却看起来很有事,脸白如纸,眼神游离无神,神情恍然而溢出悲伤。 就像是那股子坚强劲过去,露出里面的脆弱来。 薛韫山皱眉,一面伸出手要扶起祝荷,一面勉强压抑住烦躁:“还没事呢,我又不是瞎子,茶莺莺,你就这么中意他?” 祝荷摇头,嘴唇颤了颤,只说:“薛公子,你让我缓一缓。” 薛韫山:“那也不要坐在地上。” “无妨。” “真是服了你。”薛韫山语气听着有些差,“随你便,那你就在这坐着吧。” 说完,薛韫山走到西边,也不知生什么闷气,一个劲地用脚踹石榴树,一通发泄后,心里的郁闷气好歹消弭了不少。 转身,他看到祝荷已经直起身,融融日光将将成形,一绺一绺拢在她身上,伴随风动,她发丝处镀上的日光一点点撕碎,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莫名的美。 薛韫山心脏怦然,脑中猛然窜出明广白说过的几个重要字眼:图谋不轨,起心思,勾引。 薛韫山想,他会对茶莺莺图谋不轨?会对她有心思?会勾引她? 荒唐离谱,别......开玩笑了。 薛韫山脸色无端臭起来,头顶却升起无色无味的热烟。 祝荷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收起来交给小厮了。” 薛云生无暇搭理她。 “薛公子,你和明二公子绝交真的不要紧吗?”祝荷关心道。 “你好烦,少乱操心了,倒是你,趁早忘了他。” “对不住。” 薛韫山下颌绷紧,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想牵扯到眼角淤青,疼得皱眉。 祝荷提议道:“薛公子,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吧,肯定很痛。” “不要你管。”薛韫山像个置气的小孩说罢回屋,才想起自己脸上有伤,实在羞于对祝荷。 祝荷没动。 “还不跟上来?”薛韫山不耐烦回头。 祝荷跟上,试探道:“薛公子,可要我替你上药?我会小心的。” “我有手。”薛韫山嫌弃道。 嘴上是这般说着,可等真要上药时,薛韫山粗手粗脚,弄得伤口疼,吃痛嘶气。 祝荷:“还是我来吧。” “算你还有良心,我脸上这伤可全是为你受的,你要是弄疼我了,我就......”薛韫山顿了顿,凶狠警告,如亮起爪子的猫儿,“咬死你。” 祝荷轻点头,接过药膏,用玉片勾出一坨冰凉的绿色药膏,接着要抹到薛韫山脸上。 面对祝荷近在咫尺的视线,薛韫山大不自在:“你别看我。” “不看我怎么给你上药?” 薛韫山沉默。 半晌,薛韫山忧心忡忡问:“你说我是不是很难看?” 适才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虽有不少伤,但幸好他底子好,脸即便有伤也尚且看得过去。 可是在祝荷面前,薛韫山缺乏自信。 “不难看,薛公子生得好。”祝荷一边抹药一边说。 “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韫山屁股蛋子上的尾巴飞快立起来,要翘上天去了。 这一愁绪解决,薛韫山的注意力回笼,这才察觉自己与祝荷的面庞是何等的靠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祝荷的温热吐息喷洒在他面皮上,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气,清晰地看到她的眉毛、眼睫、鼻子、嘴唇...... 清丽动人,无一处不好看。 薛韫山愣神。 旋即脸上触感让他回神。 是祝荷正在给他上药,她温柔地用指尖在他淤青处抹开药。 顷刻之间,薛韫山浑身僵硬紧绷,他怕祝荷发现自个异样,竭力屏住呼吸,耳根子烧出羞涩的潮红。 过了一阵,薛韫山脸上只剩下唇角的伤。 祝荷勾出药膏在指腹抹匀,便给薛韫山的唇角上药。似乎是怕自己把药弄进薛韫山口里,祝荷特意再倾身,凑近脸,细细用指腹上药。 祝荷猝不及防靠近,吓得薛韫山心跳漏了一拍,打了一个激灵。 随即他眼神闪躲,压根不敢看祝荷。 唯有余光稍微瞄到祝荷认真专注的神情,薛韫山心口烫得厉害。 盖因身体不断发热,祝荷感觉到了不正常的热气,她微微仰头,问:“怎么了?” 薛韫山的魂早飞到九霄云外,根本没听到祝荷的话。 于是,祝荷把嘴唇凑到薛韫山耳边,许是不小心,她的嘴唇在凑近时若有若无拂过他耳廓上的一点软肉。 薛韫山当即被耳廓上细细的麻意激得召回魂魄,刚意识到祝荷动作,就听到她吐出潮湿热息,婉转柔语自她唇中溢出:“薛公子,你怎么了?” 第84章 气氛不知不觉中暧昧,空气也变得燥热,仿佛能引出人最深处的欲念。 耳侧是女人关切的温声,眼前是女人姣好的胸丘,鼻端充盈勾人的女子香,掌心什么都没触碰,他却有种摸到女人滑腻肌肤的错觉,口里也莫名其妙尝出一种甘甜到令人着魔的味道。 薛韫山五官五感皆被一张蜘蛛网笼罩,他大脑空白,再控制不住自己,脸爆红,红到凝出血来。 见状,祝荷忍不住偷笑。 “薛公子,为何不说话?是我弄疼你了?”她假意关心。 听言,薛韫山万分艰难找回残留的意志,一把推开祝荷,结结巴巴道: “我自己来。” 祝荷愣了片刻:“不用了,所有的伤已经上好药了。” 薛韫山欲盖弥彰道:“那我、我再上一遍,这样子好得、好得更快。” 祝荷看了看他,薛韫山羞赧死了,快速抓住药罐子,随手抠出一大坨绿膏抹在脸颊上,侧身埋怨道:“你上药就上药,靠我这么近作甚?莫名其妙,真是让人火大。” “你、你、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薛韫山胡诌,话说出去,他自个都不晓得自个说了些什么。 祝荷摇手辩解:“我没有那种心思,自始至终在我心里,薛公子是我的大恩人,我对你只有感激尊重,并不旁的心思。” “最好如此。”薛韫山闷声。 “方才只是见薛公子没反应,我才会那样的。” 薛韫山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更何况此刻他正处于一个无法思考的状态,故而没花心思去想祝荷的话。 未久,祝荷瞅薛韫山的脸蛋,开口提醒: “薛公子,你莫再抹了,再抹脸就花了。” 薛韫山听言停下,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满脸绿色膏药,就像是有好多绿色虫子在他脸上爬。 丑到爆了,也恶心到爆了。 这下,他感觉自己的颜面彻彻底底丢光了。 思及此,薛韫山又恶寒又恼火,急急忙忙用袖子把脸上的药膏全擦了。 “你不许笑话我。”薛韫山凶巴巴警告。 祝荷:“我没笑你,薛公子。” 他确实没在祝荷脸上看到笑意,只有挥之不去的忧伤。 薛韫山眼角抽动,脸疼却坚持威胁:“给小爷忘记刚才的事。” 祝荷:“好。” 薛韫山松一口气。 然后薛韫山又重新上了一遍药,祝荷帮忙上的,这回没发生其他事。 可是虽然没发生任何事,薛韫山自己却有事了,他迟钝地产生一种不详的预兆,他......好像要完蛋了。 因为他在回忆适才的事,他甚而在期待着什么。 脑中适时冒出一句话:薛韫山对茶莺莺图谋不轨。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薛韫山对茶莺莺有大大的非分之想。 薛韫山捂住脸,嘴硬地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有可能...... 此时此刻,青涩单纯的少年陷入一个极致的矛盾中。 “薛公子,你又怎么了?” 薛韫山不说话,脑子要炸了。 祝荷缄默半晌,道:“薛公子,我得回去了。” 薛韫山抬头,咳嗽一声,恢复正常:“好,我送你回去。” 祝荷:“不必麻烦薛公子。” “若你出府后明广白突然出现了怎么办?” “他不会那样的,我们都说清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就有劳薛公子了。” 薛韫山义正言辞道:“我们不是朋友嘛,为朋友两肋插刀,这都是应该的,不用谢。” 他成功说服了自己,因为是第一次和女子交朋友,所以他才会出现那些不可名状的异常。 对,就是这样。 薛韫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身心通常,看祝荷的目光也和煦起来。 祝荷:“嗯。” 回去的路上,薛韫山状似随口问道:“茶莺莺,你还在难过?” 祝荷:“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若我说不难过薛公子会信吗?” 薛韫山:“那你何时才能忘记他?” “我不知道,慢慢来吧,薛公子,我没事的。” 薛韫山洞悉祝荷的强颜欢笑,他平生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棘手的问题,一时无策:“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作为祝荷的朋友,他势必要将明广白这根发臭的刺从她心里剔除掉! 祝荷眼珠上翻,用回忆的口吻道:“我倒是记起我家乡的一句话,有人告诉我走出情伤的做好办法就是迅速与另一个人相知相识相爱。” 薛韫山眼睛一亮,心跳无端快一拍。 “我只是随便说说,薛公子你莫要当真。” 可薛韫山当真了,他清了清嗓子,抑制不住心跳,红着脸别扭道:“不如我勉为其难再帮你一把?” 祝荷惊愕,婉拒道:“薛公子,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这事没有依据。” 薛韫山瞬息冷脸:“怎么,你觉得小爷我不行?” 第85章 “不是,薛公子,你在我心里是我感激的人,我怎可......” 薛韫山一听,差点就被气死,他都鼓起勇气毛遂自荐了,可祝荷却不要他。 薛韫山心灵受到打击,要碎了,面子也挂不住,神色青一阵白一阵。 好在薛韫山及时冷静下来。 他扬起精巧的下巴,力挽狂澜说:“谁说我要委屈自己了,我是认为你的话不无道理,是以小爷我打算帮你牵线搭桥,找个与你相配的如意郎君。” “好歹你是我薛韫山认可的朋友,我总得拉你一把。” 第34章八个少年一台戏 薛韫山说到做到, 秉持为朋友赴汤蹈火的意志,他找借口向自己兄长借了一艘大画舫,然后通知各路纨绔少爷, 讲清缘由让他们过来为祝荷排忧解难。 不少少爷们听罢, 私底下都不愿意过来掺和这件事。 他们觉得薛韫山怕是有毛病, 让他们一群少爷来给一个卖茶女治愈情伤, 简而言之, 不就是接盘嘛。 荒谬! 少爷们心高气傲, 没几个情愿的。明广白中意卖茶女,可这不代表他们这些人也会中意卖茶女。 卖茶女样子生得不错,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少爷们生在这富庶繁华的扬州,从小到大不知看尽了多少人间绝色,眼光高着呢。 更何况若是去了, 这往后如何面对明广白?不好做人啊,恐伤了兄弟情义。 是日, 等到约定的夜晚, 一艘盛大精美的红头画舫停在运河码头边。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 少爷们赴约。 至码头,两个纨绔少爷狭路相逢,他们四目相对,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他们两个正是上回来找薛韫山去八仙楼的少爷。 “阿逸,你不是说你不会过来吗?” 蓝袍少年摇着纸扇,道:“我这不闲在家里无聊嘛, 便想来凑凑热闹,倒是你,你不是说很离谱嘛, 那你为何也过来了?” 两人都信誓旦旦对对方说不会来,然后现在却屁颠屁颠跑来。 绿袍少年辩解道:“正因为离谱才好玩,我思来想去觉着不能错过这次好戏。” 两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好奇与兴致。 “那就一起上船。” “真是奇了怪了,薛二怎会和那茶莺莺搅合在一起,还成了朋友,简直不可置信,他不是挺讨厌她的吗?” “谁知道啊。” 又过段时辰,少爷们陆陆续续到来,船舱里的席位一个不落坐满了。 至于他们为何会来?大抵是无聊,想来凑凑热闹咯。 来的人一共七个,有的是与祝荷素未谋面,纯粹对祝荷好奇的公子哥,有的是参加过明广白生辰的少爷。 他们全是与薛韫山称兄道弟的少爷,样貌家世俱是不凡,个个都是扬州城响当当的纨绔。 另厢,薛韫山接祝荷来运河畔。 祝荷犹豫道:“薛公子,还是算了吧。” 薛韫山:“我都安排好了,你必须得去,你看看你这几天,天天愁眉苦脸,难看死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赶紧新找根顺眼的草再说。” 祝荷无奈:“那我若是一个都不喜欢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到时候再帮你重新找,反正这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你没一个喜欢的。”薛韫山道。 “那若是那些公子都瞧不上我怎么办?我只是个卖茶女,而你们却是真真正正的富贵子弟,我哪里配得上人家。”祝荷讪讪道。 薛韫山端量祝荷,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反应过来后干咳两声。 他和祝荷是朋友,薛韫山,是朋友!身负重担的朋友! 坚定念头,薛韫山拍胸口担保道: “你白担心什么呢?卖茶女怎么了,你和我们不都是这齐国的百姓吗?你放心,我保管他们都看得上你的。” 祝荷仍然踟蹰:“薛公子,你和我认识的时候不就很嫌弃我吗?他们是你的朋友,肯定也会嫌弃我的。” 此话一出,薛韫山喉咙梗塞,这叫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韫山神情尴尬,一时半会不晓得该说甚为自己辩解,倘若此刻他手里有一瓶后悔药,他定会猛猛灌个干净。 气氛凝滞。 未久,他绞尽脑汁后心念一动,语气凶恶:“若他们敢看不上你,我就揍死他们。”语调强势,颇有强买强卖的味道。 “总之,你先别想太多,上去瞅瞅嘛,也不是一定要你选一个,就是让你看看有没有顺眼的,符合你要求的,保不准就真有你喜欢的。” “你再推脱,就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真的要生气了。”薛韫山装作要动怒的样子。 祝荷无奈,只好上船。 薛韫山摸摸鼻子,冷不丁开口:“我薛韫山从来不嫌弃朋友。”其实......他连自己都嫌弃,当然肯定会嫌弃朋友的。 祝荷撩眼。 薛韫山却没再解释,强忍害羞,只是说:“快来,他们人全到齐了。” 二人步至甲板,往船舱里走。 薛韫山推开门,只见船舱内宽敞明亮,地板上铺满华丽的地毯,装饰贵气,七个年级相当的少年坐在里头。 第86章 听到动静,众位相貌出众的纨绔少年立马结束交谈,齐齐望过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薛韫山,紧接着祝荷才迈出阴影走进来,全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内。 烛火摇曳,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立在亮光中,她外罩一件鹅黄色交领窄袖绸衫,下套淡色高腰百褶裙,裙面绣有栩栩如生的玉蝴蝶,繁复美丽,宽窄得当的衣裳描绘出女子的身体曲线,很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她梳的发髻简单朴素,头上只戴了一只玉簪,倒是耳垂上挂了一对玲珑的红宝石耳坠,耳坠轻轻晃动,镶嵌的宝石赤红,衬得她的肤色如白釉,光滑莹润。 此时此刻,祝荷面靥衔着淡淡的笑,散发出平和温婉的气质,正用一双柔水般的眼眸注视着他们,那目光温柔坚韧,眼波流转,好像潜藏无数钩子,只消她扫一眼,就会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少爷们如出一辙地傻愣了。 前几回见祝荷,她皆是荆钗布裙,今儿再见,她稍微打扮一番,众人惊为天人。 不知是谁呛水的声音响起打破沉默,少爷们清醒,忙不迭抖着手吃杯茶压压惊。 初来时携带的好奇看热闹的心思荡然无存。 有人吃得快,茶水自唇角流出来打湿了衣襟,然而自个都未曾察觉。 有人记起今儿宴会的目的,脑子莫名其妙激动到发热。 有人纯良修养好,知道不对,却又控制不住做贼心虚频频偷瞟。 有人初见祝荷,便春心萌动。 将众人反应收入眼中,薛韫山与荣有焉,但同时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怪感。 烦躁。 薛韫山咬了咬牙,冷下眉眼挡住众人暗戳戳窥伺的视线,随后与祝荷过去上席。 坐下来后,祝荷似乎是觉出偷看她的视线,她略显腼腆地冲偷看她的蓝袍少年莞尔一笑,动了动唇,无声说:“孟公子。” 娃娃脸的蓝袍少年立马偏开头,脑中唯余一个想法——她竟然记得我! 这一刻,少年突然就意识到为何明广白会喜欢她了,也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宁子梁、陈二他们会伤心成那样了。 可他不愿变成他们那样,于是蓝袍少年再次把内心的悸动摁下去。 除去蓝袍少年,其他人的心思各异,个个不可豁免想意欲多看祝荷几眼。 从前祝荷是明广白的人,纵使初见时对祝荷有一两分心思,然而他们的道德与理智强强联手,把那念头强行压下去。 而今情况有变了......祝荷不再是明广白的人,她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少爷们忽然察觉这茶姑娘不仅声音好听,而且皮肤特别白,眼睛很美,整个人宛如夏日开的最好看的芙蕖花。 单单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很舒服。 屋里安静,氛围微妙。 薛韫山磨牙,闷闷不乐,心里无端有种说不清的悔意,忍不住痛骂在座这些个狗东西,全是些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他不过是让祝荷换了一身衣裳,抹了点唇脂,谁知道这群人看到祝荷就跟傻子似的。 祝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美人,即便换了身衣,还不是那个样子吗?一点儿都不漂亮......嗯,也就大概指甲盖那么点漂亮。 薛韫山心里无端有种说不清的悔意,可是事当临头,退是退不了了。 薛韫山对祝荷道:“你看吧,我就说了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祝荷颔首。 见状,薛韫山一口气堵在胸腔,郁闷道:“你还点头!” 祝荷:“......” 薛韫山气到了,面色难看,甩了袖子不理她了,蓦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小少爷又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韫山,大家都坐好一会儿了,你不会让我们白等吧。”言下之意是快进入正题。 薛韫山好歹是记起正事,熟门熟路催眠自己是祝荷的好朋友,要帮助她走出这个情关。 好半天后,薛韫山理智终于回归。 薛韫山道:“我就懒得说废话了,目的上回我提过,你们心里清楚,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希望你们收起好玩的心思,认真对待。” “既然来了,自然会认真,不管怎么说,茶姑娘受伤我们也有一份责任。”所以安慰茶姑娘也是我们应当尽的义务。 “没错。” “是这样的。” “明二这人委实混蛋。” 众人七嘴八舌斥骂明广白。 “闭嘴,吵死了你们。”薛韫山本来就烦,听他们叽叽喳喳说明广白就更烦了。 明广白可还在祝荷心里,他们一直说,这不是明晃晃揭开祝荷的伤疤吗! 闻言,少爷们安静下来。 薛韫山看向祝荷,祝荷摇头:“我没事,诸位少爷帮我骂他,其实我心里有舒坦一点,谢谢。” 说着,祝荷朝他们笑笑。 少爷们乐了,傻乐。 薛韫山恼了,很恼火。 “茶姑娘,你既然喜欢听,那我们再骂他,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会拐着弯骂人。” “闭嘴。”薛韫山按住茶盏冷冷道,“别扯其他的,谈正事。” “对,正事最要紧。' “韫山,那这要怎么来?或者说茶姑娘要我们做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茶姑娘的芳心? 第87章 薛韫山皱眉,顺平气息后道:“什么都不要做,就待着。” 语毕,薛韫山向祝荷介绍底下人,祝荷说有四个人她都认识,因为明广白曾经介绍过。 薛韫山只需介绍三张陌生面孔。 听到祝荷的话,被祝荷记住名字和人的少爷们喜上眉梢,至于另外三个陌生面孔不等薛韫山开口,便自告奋勇说出自己名字。 有大胆的,直接趁机会对祝荷抛个媚眼。 祝荷掩唇失笑,薛韫山瞪了他们三人一眼。 薛韫山正色道:“少耍滑头,对其他人不公平。” “就是,就是。”在场少爷纷纷指责给祝荷抛媚眼的胆大无耻的少爷。 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薛韫山满脸冷漠,从唇缝挤出一个又一个的字:“他们都愿意留下来,那你就自己看有无合眼的。” 气氛变得紧张。 纨绔少爷们适时端坐,搔首弄姿,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烛火熠亮,华服锦绣,奢华贵气,他们模样本来就好,而今又刻意摆出最好看的姿势,画面倒是赏心悦目。 祝荷静静梭巡在场的少爷们,俱是盛装打扮,身上戴的东西全是少有的好东西,无不彰显其优渥富裕的出身。 她扫过蓝袍少年脖颈处隐约露出的金色平安锁,又睨眼另一个方才给她抛媚眼的少爷,他耳垂上戴了一个绿松石耳珠...... 所以啊,他们七个都合祝荷的眼。 祝荷忧郁的眼眸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有钱少爷聚集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她都不用再换个身份去刻意接近了。 思及此,祝荷忍不住看旁边帮了她大忙的薛韫山,目光温柔极了。 盖因祝荷目光犹如实质,使得薛韫山看过来。 这一看,就把薛韫山看得脑子沸腾了。 不怪他,委实是祝荷目光过于温柔缱绻,像是饱满了无法宣之的情意,叫人怦然心动。 薛韫山咽了咽唾沫,不受控制地想,莫非、莫非、莫非祝荷喜欢他? 薛韫山脑子发热。 突然,底下传来声音:“茶姑娘,你看了一圈了,可有挑中人?” “茶姑娘,给个痛快,你想好选谁了?” 一通冷水浇在薛韫山脑门上。 祝荷听言,慢慢收回视线,随即咬咬唇,神情纠结而拘谨。 她扯扯薛韫山的衣角,再次望着他。 薛韫山脑子又热了,他想也不想出声:“散——” 散字未落地,祝荷的话音便出来了:“诸位公子出身富贵,又仪表堂堂,都很好,我很感激大家赏脸过来,怀着好意与善心,但我实在没资格挑选,对不住。” 薛韫山得意洋洋笑了,不用风卷残云地吃后悔药了,“看来茶莺莺谁都没看上,好了,这次宴席作罢,你们圆满完成了任务,各回各家吧。” “韫山,虽然此事是由你牵头,但你没道理为茶姑娘做抉定,更何况谁说茶姑娘是谁也没看上,保不准她都瞧上了呢。” 惊世骇俗之言脱口,气得薛韫山胸口疼,而祝荷心道,真聪明,猜对了。 “住口!胡扯什么呢你!”薛韫山破口大骂。 “韫山,这事不是你牵头的吗?为何到了关键时候你突然发脾气了,莫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韫山,你不会也要掺和进来吧?” “放屁!”像是心事被戳破,薛韫山恼羞成怒,然后愤愤跑了。 祝荷柔声唤:“薛公子。” 众人哗然大笑。 未久,笑声休止。 祝荷担忧地目视门口,道:“薛公子他没事吧?” “茶姑娘,你莫管他,等会他就会回来了。” “茶姑娘,我们继续要说正事,你既被明二伤了心,那我们就有责任照顾你,所以你有资格,请勿妄自菲薄,让我们补偿你。” “可我着实无法选,当时薛公子提出此议,我觉着荒唐,但架不住薛公子坚持,我便当做一次玩笑过来了。”祝荷羞赧道。 “但茶姑娘,这并非玩笑,我们所有人都很认真,不然我们不会来。”蓝袍少年道。 “茶姑娘,我认为你选不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与我们不熟,那只要相互熟悉了,想必茶姑娘便可决断了。” “说得有道理。”众人一致赞同。 祝荷眨眨眼,像是听到什么荒谬之事瞪大了眼睛,呐呐道:“不要这样说,我觉得不妥。” “妥当的。” 抛媚眼的少年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倒是有个想法,这第一轮茶姑娘选不出一个人,那就不如算我们大家全入选了,接下来在第二轮开始前,我们轮流与茶姑娘熟悉,彼此相互了解,等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让茶姑娘定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的确,就这样。” “茶姑娘,你认为如何?” 祝荷启唇,就在这时,薛韫山跑回来,一屁股坐在原席位上,问:“如何什么?” 有人将适才的事叙述一遍,薛韫山当即脸黑如锅底。 “茶姑娘,你的意思是?” 身边薛韫山的脸非常难看,祝荷张口:“我......” 第88章 “我不同意!”薛韫山起身拍桌。 第35章醉酒夜寻 然而携着雷霆之怒的一句话被人轻飘飘驳回:“那把你也加进来, 正好凑个双数。” 一语激起千层浪。 薛韫山分明没吃酒,可一张皙白的脸却红成猴屁股。 他暴跳如雷跺脚,咬紧牙关骂道:“不可理喻!” 祝荷扇动睫毛, 心想, 正好凑两桌麻将。 “不可理喻甚呢, 韫山, 是你牵头, 也是你说不同意, 咱们都商议好了,偏生你搁这反复横跳, 韫山你怕真是吃错药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在薛韫山身上,疑惑而探究。 那种被洞悉心事的感觉再度涌出来,正巧这时祝荷拉住薛韫山衣角, 轻声道:“薛公子。” 薛韫山脑子无法思考,下意识为自己的心虚辩解: “我才没有——”喜欢茶莺莺。 话音戛然而止——薛韫山遽然冷静, 及时闭上嘴巴, 阻止了最后五个字眼的宣口。 好险。 薛韫山庆幸地捂了把烧红的脸,泄气道:叭义死疤以流久留3“小爷我不管了。” 说罢, 薛韫山瘫回席位,目及祝荷视线,含糊道:“你就听他们的。” 祝荷抿唇不语,未曾拒绝也未曾答应。 “茶姑娘对提议不曾反对,那就算是同意了。” “那接下来我们七个便来商量怎么分配时间了。” “每人三天,如此循环三次。” “三天太长了, 一天。” 少爷们各抒己见,据理力争,活似分赃现场。 薛韫山越听越烦, 索性拿起银箸夹菜吃。 未久,他们终于确定一人一天,根据抽到的签确定先后顺序。 祝荷瞧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画面,倍感无措,意欲求薛韫山,然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她只好接受了。 想了想,祝荷插话道:“诸位公子,且听我说,我每日要卖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们。” “茶姑娘不必担忧,届时我们出钱把你的茶买了就成,茶姑娘只管与我们享受,不必想旁的事。” 祝荷:“这如何好......” “就这么定了。” “对了,茶姑娘,从明二起,他就是要和你相互熟悉的人。” 蓝袍少年默默理好衣冠,方才徐徐上前,刻意摇了摇扇子,作揖道:“茶姑娘好,我是孟逸。” “孟公子。”祝荷起身回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其他六个少爷也纷纷离席上来,一边介绍自己是第几个,一边挤兑身边人,意欲占据祝荷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好让祝荷看清他。 薛韫山噘嘴。 蓝袍少年被挤到一边去了,他收了扇子,继而无情把六个人通通赶下去。 “还不到你们呢,明日是我和茶姑娘相处,我现在要和茶姑娘相商明日事宜,你们都给我下去!” 终于把碍事的家伙赶下台,蓝袍少年小心翼翼道: “茶姑娘,咳咳,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不论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听得蓝袍少年迫不及待献殷情,薛韫山勾起一个冷笑,呲呲牙,狠狠地叼住银酒杯。 与此同时,底下的少爷们不甘示弱,齐齐道:“茶姑娘,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茶姑娘,你别信他的话,他每月的月钱和私房钱全花在蛐蛐和扇子上了,孟逸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压根没钱带你去任何地方,你莫要信他给你画大饼。” 蓝袍少年红了脸:“茶姑娘,你别信,他们胡说!” 少爷们嗤笑:“谁胡说了?有本事你现在掏出个一百两出来给大伙瞧瞧。” 蓝袍少年缄默,又恼又尴尬。 几个少爷还不放过蓝袍少年,直接化身朝廷御史,火力全开,疯狂弹劾蓝袍少年,细数他之家底,没过多久,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少爷们突然互相揭起短来,无差别攻击。 蓝袍少年也加进来,就为报方才的仇。 画面一时混乱,闹哄哄的。 “够了,你们六个给我闭嘴!跟蚊蝇似的!”薛韫山被吵得头疼欲裂,忍无可忍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薛韫山放下酒杯。 周围死寂。 不消多时,祝荷掩唇笑了笑,开口道:“全听孟公子安排。” 蓝袍少年欣喜若狂,清了清嗓子道:“那好......” 旁边响起一个突兀的哐当声打断蓝袍少年的话语。 少年瞥去,是一个银酒杯掉在地上,里面清透的酒液很快浸湿地板。 薛韫山动身拾起,抬头,按着太阳穴不好意思道:“嘴滑嘴滑。” 蓝袍少年保持微笑,继续道:“我们先去瘦西湖坐船游湖,湖里荷花初绽......” 又是一个哐当响声,酒杯再次掉了。 “哎呦,没拿稳。”薛韫山道,语调抱歉,可听着分外欠揍,招人记恨。 蓝袍少年嘴角抽动:“茶姑娘,我明日辰时来接你,你可方便?” 祝荷:“不用,我自己可以去,你告诉我一个地点便好。” “不可,不可,茶姑娘,你让我去接你。” 祝荷迟疑道:“那好吧,麻烦孟公子了。” “不麻烦,茶姑娘,还不知你家在何处?” 第89章 “啪——”薛韫山拍桌,朗声道,“好酒。” 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蓝袍少年咬牙道:“薛韫山,你有完没完?” 薛韫山装作听不懂,困惑道:“你冲我叫什么呢?没看我正吃酒吗?哪里碍着你了?” 蓝袍少年沉下气:“哪里没碍着了,我正和茶姑娘说话呢,你一直闹出动静,烦不烦啊。” 薛韫山不以为意:“关我什么事?” 沉下的气一下子涌出来,蓝袍少年气坏了,正要开口,祝荷温声道:“孟公子,来,先吃口茶,我们慢慢说,不急的。” 祝荷端来七分满的茶盏,蓝袍少年面色稍霁,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慢慢品茗。 他偷偷瞄祝荷,眉目腼腆,轻声道:“茶姑娘,这茶真好吃。” 祝荷笑笑。 薛韫山阴阳怪气嘀咕:“吃死你得了。” 其他少爷们嗤之以鼻,万分鄙视孟逸这副嘴脸,是以等孟逸再度与祝荷攀谈时,他们如法炮制薛韫山的行为,藉由摔酒杯引发动静骚扰两人谈话。 蓝袍少年浑身发抖:“......”有完没完!能不能消停点! 末了,经过反反复复的波折,祝荷与七个少爷商议完毕,大家的心情称得上不错,完全忘记了来时的初衷,把昔日的好兄弟明广白抛之脑后,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能当饭吃? 当然,几个少爷相互之间的眼神较量也在开始了。 唯独薛韫山独自吃着闷酒,吃到脸醺红醺红的。 祝荷扫着在场的纨绔二世祖,一个,两个......加上薛韫山就是八个,全是她的钱袋子。 她不由感慨,这群不谙世事的少爷就是单纯好骗。 夜色愈来愈深,祝荷觉着该离场了,遂佯装困乏,欲要回家。 薛韫山要送祝荷回去,结果其他七个少爷争先恐后抢着送。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最后祝荷选择蓝袍少年孟逸,其他人失落又嫉妒,而薛韫山冷漠地觑祝荷一眼,见她无任何表示,憋闷死了,气得拂袖而去。 回去路上,蓝袍少年一直想找话题聊,可这会子巧舌如簧的嘴巴突然不干了,紧张到脑子里空空如也,害得一路上他没怎么和祝荷搭话。 稍微不留神,祝荷家到了。 “孟公子,再会,我进去了。” “好。”蓝袍少年呆愣道。 祝荷迈进院子,正要关门,蓝袍少年喊她:“等等。” “怎么了?” “我......没事。”蓝袍少年挠挠头,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我关门了,孟公子回去要当心。”祝荷关心道。 蓝袍少年的心房扑通地跳,神色痴痴。 待门关闭,他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家丁叫他,他才反应回来,望着紧闭的木门懊悔地自言自语,垂头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随后想起明儿的约会,少年一改沮丧,雀跃地回府,做好一切准备,兴奋到一夜未眠。 . 祝荷回家不到半个时辰,才上榻就隐约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她叹息一声,忙重新戴好面具,翻墙回院。 “谁?”祝荷问。 没等到回答,祝荷以为是醉汉,不打算理会。 但外面的醉汉一直在敲门,敲得很大声,扰人清静,祝荷这才透过门缝看去,发现是薛韫山。 这时,薛韫山道:“茶莺莺,你开门。” 思量片刻,祝荷拉开门栓。 门扉打开,酒味扑面而来,祝荷后退一步,问道:“薛公子,你怎么来了?” 薛韫山没回话,脚步踉跄着要扑到祝荷怀里。 祝荷闪身躲开,先把门关好,省得被人看到。 薛韫山迷迷瞪瞪扑了空,愣了愣,随后又扑上去,祝荷再次躲开,不想和醉鬼有甚接触。 也不知再哪又吃了一肚子的酒。 看着离他很近,可怎么都碰不到的祝荷,薛韫山抓心挠肺,沙哑道:“茶莺莺,你不要跑。” 说完,他再度扑上去,然而又扑空了。 耐心告罄,薛韫山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涌出,他迷茫无助地坐在地上,眼眶里蓄满泪花,朦胧雾蒙,眸子仿佛浸泡在清水里的宝石,美丽动人,要哭了。 他可怜巴巴仰视近在咫尺的祝荷,满脸绯红,大而圆的猫眼水光潋滟,睫毛湿哒哒的,秀色可餐。 此时他正跟小孩似的伸出双臂要抱,可祝荷纹丝不动,薛韫山心里着急,忍不住哭起来。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祝荷心想,薛韫山的皮囊属实是得上天眷顾,漂亮得无可挑剔。 这副哭泣的模样也很好看。 但怎奈祝荷没工夫欣赏,因为美人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 祝荷:“......” 祝荷认命一般上前,将薛韫山拉起来,薛韫山立马停止了哭声,然后趁机抱住了心心念念的祝荷。 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靠在祝荷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的肩窝处,嘴唇嗫嚅着贴近她的颈肤,如漂亮脆弱的菟丝花死死缠绕着祝荷,在她身上汲取自己渴望的气息。 抱住了人,填满了空洞,薛韫山如浆糊的脑海里闪过今夜的零碎画面,霎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死死搂住祝荷,颠三倒四质问道: “你为何......不让我送你?我讨厌你......为何要让孟逸那小子送你,你想甩了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见色忘义?”薛韫山细细地哭出声,不断以脑袋拱祝荷的颈子,用湿红的唇控诉道,“你都不看我,你这个坏女人,就会欺负我......我满脑子都是你......你为何让我这般难受?我好讨厌你,好烦你,不想再见到你......你不可以选其他人!” 第90章 今日这一遭,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死了,也要委屈死了,难受死了。 祝荷没有一点儿心软,扯开薛韫山的手推开他,道:“我只是照着薛公子的话做。” “什么叫照我的话做?”薛韫山黏回来,抱得更紧。 祝荷推,推不开了,她没烦,反而不咸不淡道:“不是薛公子你要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吗?我觉着他们都不错。” 薛韫山抓狂,扭动着身躯,咬唇嘟哝道:“别说了......我后悔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祝荷冷静地说:“薛公子,你吃醉了。” “我没醉!” 薛韫山抬首,嘴唇殷红如血,撒泼似的警告:“茶莺莺,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就咬死你。” 吃醉酒的薛韫山浑身散发出软绵绵的攻击力,像猫儿似的,叫人生出逗弄的念头。 祝荷微笑,话音溢出几分挑衅:“我很好奇薛公子你要如何咬死我?” 薛韫山迷糊的脑袋瓜子一听,本能凝视祝荷翕动的软唇,嘴唇颤抖。 夜色迷蒙旖旎。 薛韫山低头,一口咬住祝荷的唇瓣。 他带着不甘和委屈,报复性啃咬了祝荷的唇,力道不轻,祝荷感觉到唇片处被施加的刺痛感,好像咬出血了。 “就这样咬你。”薛韫山面露凶恶,张牙舞爪道。 说着,他无意识舔了舔下唇沾染到的一丝血。 约莫是成功报复了,薛韫山心中快意愉悦,还有股隐秘的渴望被满足的舒坦感。 他痴痴笑了,唇红齿白。 祝荷眯一下眼,踮脚回敬他一个。 她尝到温热咸涩的味道,是薛韫山的眼泪。 唇瓣上的痛感袭来,薛韫山瞪大迷离的眼睛:“你竟然咬我?” “你咬我,我便咬你。”祝荷平声道。 “你竟然咬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薛韫山眼中闪烁泪光,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找到再咬祝荷嘴唇的理由,理直气壮要啃噬回去。 祝荷用手背挡住薛韫山的嘴唇,慢条斯理地说:“不行。” 第36章 【加尾巴】 娇羞【加两千…… 当薛韫山睁开惺忪的眼睛时, 对上简陋的房梁。 “醒了?”旁边响起女子的话音。 薛韫山扭头,呆呆道:“茶莺莺?” “嗯,别说话, 孟公子来了, 正在外头。”祝荷指了指门外。 薛韫山缓慢地眨眨眼, 旋即他脑中猛然浮出昨夜较为模糊的记忆——失意的他没回府, 直接在酒肆里借酒消愁, 然后稀里糊涂跑来祝荷家, 不仅像八爪鱼似的缠着祝荷,哭唧唧吐出一连串离谱的话, 甚至...... 薛韫山仓皇移开目光,面红耳赤,就怕再见到祝荷的嘴唇。 他昨天晚上吃酒吃昏了头, 对她又是抱又是咬,他——竟然非礼了祝荷! 天杀的, 薛韫山瞬间无地自容, 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骂自己下流无耻, 骂自己竟然流眼泪,这下他在祝荷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悲从中来,薛韫山绝望地耸拉下一对耳朵。 祝荷什么都没说,就听他掩耳盗铃道:“昨天晚上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吃醉了酒,言行举止都当不得真!” 祝荷忙不迭移动桌椅,制造出声响盖住薛韫山的声音。 外头, 蓝袍少年孟逸听到响声,敲门:“茶姑娘,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祝荷道:“无妨, 我自己可以。” 躲在被子里的薛韫山听得孟逸的嗓音,记起今儿是祝荷与孟逸相会的日子。 薛韫山浑身僵硬。 孟逸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嗯。”祝荷对薛韫山道,“薛公子,你小声点。” 薛韫山莫名有种羞耻感,感觉自己好像在和祝荷偷情,外头是祝荷的正宫夫郎,他是见不得光的奸.夫。 夫郎被祝荷排斥在外,而他备受祝荷喜爱,得以宿在她卧房里...... 他在想什么鬼东西?快停下!! 他就算要当,也是当正宫夫郎,什么奸.夫,他才看不上呢! 打住,又想歪了! 薛韫山捂住通红通红的脸,捏捏自己的腮帮子,幸好祝荷看不见。 “薛公子,你放心,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祝荷出声,“我记得我们是朋友。” 薛韫山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薛韫山却怎么都不得劲,心里不舒坦,就好像祝荷故意与他撇清关系。 薛韫山张了张口,没逸出一个字眼,胸口盘桓一道难以化解的糟污之气。 朋友朋友,薛韫山昨天还很喜欢这个词,今儿就无比痛恨这个词。 祝荷继续道:“薛公子,我要走了,等我们走后,你再出来,离开时记得把门关上。” 说罢,祝荷起身离开。 薛韫山悄悄揭开一点被子,透过缝隙看祝荷,她穿得朴素,可薛韫山却在想穿得这么好看,孟逸那小子瞧见了还不得看呆? 薛韫山咬了咬唇,气得又埋进被子里。 外面响起祝荷和孟逸交谈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归为宁静。 不知过去多久,薛韫山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方才慢吞吞钻出来,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头,像个一动不动的粽子。 第91章 他忍不住开始想昨夜的事。 那些丢人难堪的记忆掠过,薛韫山撞墙的心加剧。 良久,薛韫山心想算了,反正在茶莺莺面前也不是头一回丢脸了,不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撒泼掉眼泪嘛,不就是伸手要抱嘛,不就是死死缠着她嘛,不就是说了些醉后的疯言疯语嘛...... 麻了。 薛韫山想,不打紧。 然后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尖叫:“啊啊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 崩溃半晌,薛韫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昨儿咬了祝荷一口。 虽然是轻薄了祝荷,可是当时祝荷好像没有生气,甚至......后面的事他记不大清了。 祝荷似乎也啃了他一口......薛韫山不确定,但他的心告诉他,祝荷也咬了他! 四舍五入,他和祝荷亲嘴了。 亲、嘴、了! 薛韫山后知后觉心跳加快,如小鹿乱撞,满脑子都是祝荷,又缩回被子里偷着乐,旋即实在抵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躺在在床上扭成一条蛆。 等等,这应该是祝荷的屋子,虽然他们昨儿没有同床共枕,可他睡到祝荷的床了欸! 薛韫山脑子更兴奋了,情难自已把头埋进软塌塌的枕头里,面容娇羞,深深汲取枕头上的香气。 好香,好香。 须臾,薛韫山仰头,眼眸水润,摸了摸枕头,害羞地眨眨眼,用湿红的、颤抖的嘴唇在枕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亲完之后,薛韫山克制不住开心,抱紧被子咯咯地傻笑。 此时此刻薛韫山跟傻子是没两样的。 薛韫山轻哼一声,心想,祝荷拿走了他纯洁珍贵的初吻,一定要她负责,他可不受这委屈气! 可是——他已经把她推给其他人了。 思及此,薛韫山憋闷。 怎么办? 薛韫山想尽办法也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法子。 不管了,先去现场破坏祝荷和孟逸的相会。 薛韫山赶紧起床,料理好自己后就出发,然而出了门,他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祝荷和孟逸去了哪里? 昨晚他烦得什么都听不进去。 该死,薛韫山无比恼恨昨夜不争气的自己。 但现在不是恼恨的时候,他得尽快找到人,可是没等他走多远,薛府的家丁就过来把薛韫山逮回去。 薛韫山一万个不愿意,可家丁们更不想违背大少爷的命令。 薛韫山一夜未归,他哥薛崇山特意着急,连夜派人找,找了半夜没找到人。 “少爷,您就跟小的们回去吧,您失踪一夜,大少爷特别担心您,他都一夜未睡。” 闻言,薛韫山纵使不情不愿,也只能回去了,他想等回去见了哥再出来。 薛韫山算盘打得好,殊不知他这一回去便出不来了。 . 时辰回到祝荷出屋与孟逸汇合。 孟逸给了祝荷一百两买她的茶,祝荷取一半的钱,另一半要归还给孟逸。 她说:“孟公子,我的茶不值这些钱,剩下的钱请你拿着,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孟逸感动,道:“无妨,茶姑娘,你就当这剩下的五十两当做是我自愿给你的。” 祝荷态度坚定:“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两人来回推脱,最后孟逸败下阵来,只能收下五十两余钱,他心想茶莺莺真是个好姑娘,诚实善良,知足淳朴,温柔厚道,处处为他人着想。 “孟公子,这是你的茶。”祝荷把五个茶包交给孟逸。 孟逸赶紧收下,然后上马车将这五个茶包放在匣子里珍藏。 接下来祝荷便开始与孟逸游玩,相互熟悉。 在祝荷的花言巧语与娴熟的演技下,孟逸沦陷得更加彻底。 夜间,孟逸依依不舍送祝荷回家。 祝荷跨过门槛后,回头对孟逸说:“孟公子,我今天很开心,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谢谢你,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你带给我的快乐,你真是我见过最风趣诙谐的男人,扇子也耍得很好看。” 这一席话砸下来,孟逸脑袋晕乎乎的,如坠云端,手里的扇子差点脱手掉下来。 “茶姑娘,下回我再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我的专门放扇子的扇楼,里面皆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扇子。” 祝荷眼睛透亮:“好,我会期待的。” 孟逸颔首。 祝荷望着孟逸,神色倏然严肃,欲言又止。 孟逸问:“茶姑娘,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祝荷张了张口:“我......” “茶姑娘,你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祝荷下定决心,折回来走向孟逸。 她缓缓道:“孟公子,有些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儿见公子你真心以待,我想我也要跟你坦白,倘若你觉得不适,别往心里去。” “你或许知悉我和明二公子分开,盖因他的关系,我其实很难再相信一个男人,总会心绪敏感,多思胡想,但自从与你相处后,我便久违感觉到放松......孟公子,我可否要求你在我这抵押一件东西,这个东西必须是你喜爱贵重之物,若你未来也像明二公子那样变了心,那我就把这个东西没收,若你没有,我便会将它还给你。” 第92章 “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求个心安,也想确认你们到底......”祝荷垂下眼。 孟逸意识到祝荷那隐秘的暗示,登时激动坏了,忙不迭道:“不不不,我能理解。” 说着,孟逸不假思索把手里的折扇交给祝荷。 “这把折扇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扇子,茶姑娘你瞧瞧可以吗?” 祝荷点头:“我会好好保管的。” 孟逸道:“茶姑娘,我并非玩乐心态,我孟逸是真心想帮你的,也是想认真与你......相处,虽然其他人不一定,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孟逸一边诚恳表示真心,一边不忘贬低诬陷自己的对手,心眼子倒是不少。 祝荷细声说:“嗯,对了,孟公子,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 孟逸偷着乐,知晓这是祝荷与他之间的秘密,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胜负便已然分出。 祝荷选择了他,还收了他的定情信物,想到这,孟逸心里不禁嘲笑那些死在起点的竞争对手。 压下心头喜悦,他信誓旦旦道:“我嘴巴特严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祝荷:“我相信你。” “我进去了,孟公子。”祝荷微笑,在孟逸的注视下关上门。 门后,祝荷敛了虚假的笑,摸了摸手里新鲜得手的扇子,她不懂行,却瞧出这柄扇子用料做工,包括扇面的题字画作都很高级,定是件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往后六天,祝荷每天赶场子,忙碌又轻松。 也不用她做什么,那茶钱自己钻进她口袋里。 莫看每次银钱数额不大,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若积攒下来,那款便不少了。 除此外,祝荷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话术骗了少爷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在她这里抵押一件贵重的宝物。 目前这七件宝物总价值超过一万两 ,具体未知。 眼下七个少爷个个心里皆以为祝荷背地里选择了他,正沾沾自喜呢。 不过事实是祝荷根本没有说什么。 她就是与他们正常相处,在相处中去了解这些人,顶多用些话引导他们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思量。 再者,她给每位少爷送了不等的草蚂蚱。 她告诉他们,她就会编蚂蚱。听此,少爷们很高兴,这可是祝荷特意为他编织的蚂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然而事实真相是祝荷根本不会编什么蚂蚱,那蚂蚱全是她在一个编蚂蚱的手艺人摊子里买的。 她买了不少。 盖因此类言行举止,他们会如何胡思乱想,自作多情,那不关祝荷的事。 她对他们未曾有过一点儿意思,亦不欲与之发展成恋人,她感兴趣的只是钱而已。 第八天,祝荷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面对上门等候多时的孟逸,祝荷隔着门虚弱地说自己最近身子不适,想休息几天。 孟逸没抱怨一句话,被祝荷拒绝请大夫后,他转身马不停蹄去买了上好的补药送给祝荷,其他人闻风而动,也纷纷送来药材。 这一送,七个少爷齐聚祝荷家门口,怕叨扰到祝荷,去了街上的酒楼,然后开始争先攀比起谁送的药最好,谁送的药最有效,谁送的药最贵...... 众人比得是腥风血雨,谁也没讨到好。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都都比不过我,我的药最好。” 说话的是有一侧耳朵戴着耳珠的少爷,他笑道:“因为我送的药是直接叫人熬好的,除此外,我还配了开胃的小菜,怕茶姑娘吃了后有食欲上来,我又贴心地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肴和点心。” 这话出来,四周死寂,无人再说话,因为他赢了。 “你们怎么都哑巴了?你们不会是都没想到吧?一个个的全是榆木脑袋。真不会讨姑娘欢心,考虑问题实在片面。” 被奚落攻击,六个循规蹈矩的少爷沉默,有气发不出,因为他说得确实如此。 少年大笑。 六个少爷想,算了算了,不要与他们计较了,他们给莺莺献殷勤到头来都是白费,为何?因为莺莺早就选了他! 众人一致想,克制着得意的笑容,以胜利者的姿态,带着怜悯和优越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现在的情敌。 第三天,少爷们意外得知祝荷要过生辰了,于是他们赶紧挑选稀奇珍贵的物件当做生辰礼,预备讨她欢心。 偶然有人已经偷偷送了生辰礼,有的甚至送了好几份后,少爷们即便知晓自己是赢家,也被激起好胜心,于是他们开始了比送生辰礼的比试 这一战,即便把自己家底掏空也在所不惜。 虽然见不到祝荷的面,可一念及祝荷收到他送的生辰礼,便满足了。 而少爷们这一异样不出意外被家里的长辈知晓,正在这个时候,祝荷突然人走屋空,只留给少爷们两句话。 一是谢谢关心,但这里太乱太闹,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生辰,好好养病。 二是感谢他们的好意,但所有人送的生辰礼她都没收,俱放在屋里,让他们自己拿回去。 可是他们怎么会要回来。 少爷们怅然若失,谁也不知晓祝荷去了哪里,他们只祈求祝荷快些回来。 第93章 他们已然认识到这段时间自己犯下的错误,争风吃醋过了头,反扰了祝荷清净。 自责愧疚的几个少爷殊不知——祝荷在离开时给被禁足的薛韫山送了一封信。 第37章破土而出的嫩芽 薛韫山收到信笺脸色大变, 再顾及不上什么自尊和面子,立马决定低下头颅和薛崇山服软,几番折腾, 薛韫山终于解除禁足, 马不停蹄启程前往花园村找祝荷。 整整十一天没与祝荷见面, 薛韫山又探听不到外界讯息, 直接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好几次半夜翻墙想出去找祝荷, 结果都被人逮住, 薛韫山无言以对,焦虑到抓头发。 他唯恐祝荷身边有了其他人后就会忘掉他, 万幸自己所预想的情景不曾出现——祝荷写信拖人交给他。 只是......这封信很沉重。 因为它是一份告别信,里面夹带一块羊脂玉佩与银票八百两,皆是薛韫山昔日交给祝荷的。 现祝荷归还。 薛韫山来来回回翻看好几遍的信笺。 信上祝荷关心了薛韫山近况, 再简明扼要叙述她与其他七位少爷的相处。 她很荣幸认识他们,只是她在一日的相处中发现自己与他们在很多方面俱有分歧矛盾, 她认清了她与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 也发现自己与明广白好似乎从头到尾就是一件错事。 一个卖茶女怎可与富家公子谈情说爱?美梦破碎,祝荷清醒过来, 也释然了。 信是祝荷请的书生所代笔,薛韫山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祝荷的平静与反思,还有一丝丝的伤感与豁达。 信上又说为避免麻烦,加上自己无法开口,是以祝荷希望薛韫山代劳表示她的意思,并制止这件本不该发生的荒唐事, 她在此再次感谢了薛韫山与其他七位少爷,若无他们,恐她还陷在一场凄美破碎的梦里走不出来。 最后祝荷告诉薛韫山, 扬州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并不适合她,她决定回花园村找妹妹,然后带着她离开扬州这个伤心地。 她说欠薛韫山的钱和人情迟早会还的,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还有,祝荷告诉薛韫山,她很欢喜与他朋友,她会永远记着他这个仗义善良的好朋友。 信笺落款:薛公子,祝好,珍重,后会有期。 初阅信时,薛韫山喜不自胜,可看到最后心情一落千丈。 离开,她竟然要离开。 薛韫山无论如何皆未曾料想过祝荷要走。 本来就后悔,现在更后悔了,都怪明广白这个混账,要是他对祝荷好点,她也不会走,可是明广白若不和祝荷闹翻,祝荷身边哪里有他的位置。 薛韫山换个思路继续怪罪,要是明广白不与祝荷认识就好了,可是明广白若不与她认识,他薛韫山何时才能与祝荷见上面。 薛韫山发现这是一个死循环,胸口愈发烦躁,心高高悬起,是轻拿轻放,还是狠狠落下被砸成血泥,就在这一趟。 薛韫山策马加快速度,竭力缩短时辰,最后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来到花园村。 一下马,正逢村里人去赶集,薛韫山急切去询问路过的村民有没有见过祝荷。 薛韫山描绘得很仔细,可是没从村民嘴里打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薛韫山心烦意乱,强行忍住气性,怀揣希冀拿出十二分耐心找人。 花园村不大,薛韫山跟无头苍蝇似的搜罗了半个村子,筋疲力尽,可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薛韫山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却不敢休息,只捂住胸口,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不安,他在怕就此错过了祝荷。 那一颗被高挂的心已有下坠迹象,薛韫山担心它会摔个粉碎。 天空阴云涌动,群鸟低飞,空气闷热,是要下雨的征兆。 突然风动,吹得屋檐角下的铃铛不住晃动。 铃铛声清脆空灵,携着拨云见日的力量叫醒了懵懵懂懂的薛韫山。 这一刻,薛韫山终于认识到自己对祝荷的心思,也承认自己的心动。 意识到这一点,薛韫山顾不上害羞高兴,更加惶恐不安。 因为才承认自己的感情,然爱慕的姑娘却要走了,薛韫山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祝荷,挽留她,向她坦白心迹。 思及此,薛韫山眼神坚定,再次动身时,他蓦然看到路上一个姑娘的背影。 背影何其熟悉。 薛韫山一眼认出是祝荷,欣喜若狂,飞快奔跑过去,激动得直接抱住她。 “茶莺莺。”语气带着失而复得的开心。 由于薛韫山过于激动,以至于没感受到她身体骤然的僵硬。 “茶莺莺,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心悦于你。”薛韫山一股脑地诉说自己的心意与炙热的情感。 可是她未曾给予任何回应,而是挣扎着扭头。 猝不及防间,薛韫山看到一张寡淡陌生的脸。 脑中轰隆一声,一通冰凉的冷水径直浇灭掉所有激动与兴奋,薛韫山呆若木鸡一瞬,继而立刻放开她,面色非常尴尬。 薛韫山挤出一个笑,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并非要轻薄姑娘,望姑娘见谅。” 她神色淡淡蹙了蹙眉,未曾计较,点点头,然后远去。 第94章 薛韫山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怎么会认错?那分明就是茶莺莺,可事实是他就是认错了。 这天底下竟然有人与茶莺莺的背影一模一样。 薛韫山揉揉眼,心想,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有几个女子背影一样不足为奇。 可是......薛韫山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茶莺莺,除去背影,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类似的香气,但为何那张脸不一样? 纠结什么?反正不是祝荷,他抱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想到这,薛韫山面露嫌恶,拿出锦帕擦自己的手,复而擦拭自己的衣裳。 结果越擦越嫌弃。 等心里稍微过得去,薛韫山迷茫又失落,茶莺莺你到底在哪里? 薛韫山精神萎靡,像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儿。 到底时间紧迫,薛韫山急忙梳理好低落的情绪,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找人。 路过一家农舍,薛韫山在前头再次看到一个姑娘。 薛韫山不再鲁莽,先确认姑娘衣着与上一个姑娘穿的不同,然后才含着希冀喊道:“茶莺莺。” 姑娘回头,瞧见薛韫山,她有些发愣:“薛公子。” 薛韫山惊慌不安了一天的心在此刻静下来,他沉下气:“是我,茶莺莺,十一天不见,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祝荷道:“我当然认得,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是......” “你猜得没错,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薛韫山牵马踱步过去,闷热的风吹得他嘴唇干燥。 他喉咙也在发烧,干涸得要命,因为急于找人,薛韫山快一天没喝水了。 祝荷疑惑:“薛公子你找我作甚?” 薛韫山故作冷淡,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丢下一封信就要离开这里,你可曾问过我的意见,你一走了之了,那我要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要我成为孤家寡人?” “薛公子,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他们才不是我真心结交的朋友,只有你才是我承认的朋友。”薛韫山说着,脸不自觉发热。 说实话,这是薛韫山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 祝荷神色不自然:“抱歉,薛公子,但我信中已道清缘由,扬州不适合我。” “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许走。”薛韫山揪住祝荷的袖角。 祝荷:“薛公子,我意已决。” “我不准你走!”薛韫山强硬道。 “我不同意!” “薛公子,你不要让我为难。“祝荷无奈道。 薛韫山直接抱住祝荷的手臂:“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敢走,我就.....就跳河自尽。” 祝荷脸色微变:“薛公子,慎言,莫要拿性命开玩笑。” “那你先答应我不会走了。”薛韫山不依不饶。 祝荷没有回答。 天色不早,又要下雨,薛韫山又死死赖上祝荷,导致她没办法赶走薛韫山,遂将人带到自己家。 薛韫山将马拴在草棚里,就跑过去紧随祝荷,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跑了。 祝荷去哪他就跟到哪。 薛韫山环顾简陋的屋子,问道:“这是你在花园村的家?” “不是,只是租赁的。” “哦。” 薛韫山又问:“你妹妹不在吗?” “她今儿不回来,在别人家里做工。” “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祝荷道:“她硬是要出去做活计补贴家用,我也拦不住她,不过她做的是比较轻松的活计。” 薛韫山莫名有点儿羞愧,她们姐妹都有营生,而他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少爷。 忽而,祝荷咳嗽两声,薛韫山紧张道:“你怎么了?” 祝荷:“无事,前些时日染了风寒,不严重,吃过药差不多要好了。” 薛韫山颇为懊恼,要是他没被禁足就好了,这样便可照顾祝荷...... 想着想着,薛韫山的肚子叫起来。 他红了脸。 祝荷:“饿了?” “明知故问。”薛韫山偏头,神色略微委屈,没好气说,“我找了你几乎一天,什么都没吃。” “正好灶房有菜,我去给你热热。” 祝荷去灶房热菜,薛韫山像一条跟屁虫,屁颠屁颠跟来。 他是第一次进厨房,未免好奇,左看看右看看。 见祝荷往灶膛里放柴火烧火,薛韫山道:“我来帮你。” 结果对烧火一窍不通的薛韫山帮了倒忙,厨房里浓烟呛人,最后还要祝荷来收拾残局。 祝荷三两下收拾好残局,开始热菜。 薛韫山一面震惊,觉得祝荷好厉害,一面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只是没做过,下次我绝对不会出差错。” 祝荷敷衍地点点头。 祝荷烧菜的时候,薛韫山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也不再开口帮忙,就在旁边看着,偶尔给祝荷搭把手拿东西。 良久,菜好了。 薛韫山有手有脚,端菜这种小事还是会的,祝荷则负责拿碗筷和酒水,两人分工合作,酒菜很快上桌。 “你拿酒作甚?你不是不吃酒吗?” 祝荷:“偶尔吃一点不打紧。”顿了顿,她道,“今儿是我二十生辰。” 薛韫山大惊:“什么?” 第95章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害得他空手而来。 祝荷:“怎么说?” 薛韫山被关了快半个月,祝荷完全见不到人。 薛韫山摸摸鼻子,色厉内荏道:“你提前告诉我不就成了。” “忘了。” 薛韫山嗤笑一声,心想她比他大两岁,他现在才知道祝荷的年龄和生辰,晚了点,但不算太晚。 半晌他道:“生辰安乐。” “谢谢。”祝荷莞尔。 薛韫山瞄眼祝荷扬起来的唇角弧度,想到什么,立马跟做贼似的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他摸了摸耳根,烫起来了。 “你过生辰,你妹妹不回来陪你吗?” “我们中午已经庆祝完了。”祝荷回答。 “原来如此。”他累死累活找祝荷的时候,她正和妹妹庆祝生辰。 薛韫山抬起下巴。 两人坐下来吃酒,薛韫山没坐对面,而是坐在祝荷左边,手肘稍微一抻,便可碰到祝荷。 彼时,外面刮来一阵凉风,接着大大小小的雨滴滚下。 祝荷:“下雨了。” 薛韫山心想,下雨了,那他今天是回不去了。 薛韫山偷偷牵唇,猫眼渗出窃喜,佯装淡定道:“你真的可以吃酒?” “可以。” 薛韫山:“那我给你倒上,今儿你最大。” “有劳薛公子。” 给祝荷倒了一小杯酒,薛韫山给自己满上酒碗。 祝荷:“薛公子,这酒我怕你吃不惯。” 薛韫山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能吃就行。” 两人吃酒吃菜,间或交谈,薛韫山向祝荷解释他没出现的原因,旋即装好奇的样子追问祝荷这十一天的事。 他问得很细。 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祝荷耐心的声音徐徐,她慢条斯理陈述每日的流程,和七个少爷去哪里游玩,去哪里吃饭...... 当听到祝荷说起第八日时,薛韫山的脸色有所缓和。 因为祝荷第八天病了,故而推辞那天的日程。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祝荷又说他们都给她送了药。 他们全跑到祝荷跟前献殷勤,而薛韫山却被关在府里,一时间,薛韫山气恼无比。 薛韫山看着祝荷,下颌紧绷,握紧拳头问:“除了我,你不会还给别人写了信吧?” 祝荷摇头。 薛韫山肩背瞬间松弛,他憋住笑,咬紧唇瓣道:“那这么说,你只写了信给我,你只与我交代你的下落?” 祝荷:“你是我的朋友。” 薛韫山笑了,却笑得不是很好看。 朋友这个身份令薛韫山又喜又厌,怎么和祝荷说他不想当她的朋友? 薛韫山内心纠结紧张,手心出汗,吃了一口酒壮胆后道: “茶莺莺,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然薛韫山戛然而止,他问不出来,于是径自吃闷酒。 “茶莺莺,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什么?”祝荷装糊涂。 “不许离开。” 祝荷唇畔泛出无害的笑,好似佩服薛韫山的毅力与固执。 “你说话啊。”薛韫山不满道。 祝荷:“薛公子,抱歉,恕我不能答应你。” “你——”薛韫山要被气死。 祝荷浅笑,薛韫山心情不虞,不欲搭理她,但想到今日是祝荷的生辰,他不情不愿摆出一副看得过去的神情。 四周安静下来,唯闻逐渐浩大的雨声。 “哒,哒,哒哒哒。”雨声毫无规律地滴落,一如薛韫山此时惶然无措的心跳声。 天色渐渐阴暗,祝荷关窗闭门,点燃油灯。 朦胧的灯光在祝荷没有温度的面皮上摇曳生姿,衬得她的样貌如梦似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所有尽数虚假。 祝荷拿走薛韫山的酒碗,道:“薛公子,莫吃了,你数没数自己吃多少碗了。” 柔婉动人的声线缓缓钻进薛韫山耳中,如轻柔的羽毛,撩得他耳朵酥麻,心尖颤抖。 约莫是酒意上头,薛韫山脑子迷糊起来。 他定定凝眄祝荷,白日强行压下去的炙热情感成倍地涌出,他忍不住央道:“茶莺莺,你不要走好不好?” 嗓音沙哑细弱,裹挟少年呼之欲出的期望与恳求。 祝荷抹了把发热的脸,她只吃了一杯酒,脸上赫然出现醺红,眼睛透出迷蒙。 按了按眉心,祝荷冷静道:“薛公子,你为何一定要留下我?虽说我们是朋友,可我们认识不到两个月。” 她估摸也有些醉了,竟直勾勾盯着薛韫山,目光意味深长。 薛韫山第一次见到祝荷探究的眼神,犹觉自己的所思所想被洞悉,他羞涩紧张,慌张无措到只能咬唇不说话。 祝荷有模有样学薛韫山的固执,道:“薛公子,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我想知道。” 未久,薛韫山撇头,喃喃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祝荷没听清,下意识靠近他,“你说什么?” 薛韫山防不胜防,被祝荷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听你的话啊,你大声点说话,不然我听不到。”祝荷笑道,带着醉态用手腕支起下巴,慵懒地晃了晃头。 第96章 灯火之下,祝荷的唇十分艳红,惹人停驻。 更要命的是薛韫山与祝荷的嘴唇仅差半寸距离。 薛韫山面红耳赤,一方面他希望与祝荷挨得更近,也无法拒绝,另一方面,他属实抵御不住祝荷的靠近,会死的。 一番挣扎之后,他垂眸伸手推祝荷,羞赧道:“你先离我远一点。” 不成想他这一伸手,慌张的掌心不偏不倚碰到祝荷的胸口。 徒然感知到掌心柔软,薛韫山抬眼,瞳孔骤缩,然后手臂像是被热水烫了一般,飞快缩回来。 紧接着,薛韫山感觉鼻子一热。 “怎么鼻子流血了?” 薛韫山闻言,正要用袖子擦掉,祝荷打断:“不要动。” 他真就不动了,像收起全部爪子的猫儿,露出柔软的肚皮,听话得很。 祝荷取来湿巾子,一边捏住薛韫山的下颌,一边用巾子给他擦鼻血。 薛韫山被迫仰头,很是不习惯,他欲意收回下巴,岂料祝荷又蹙眉道:“别动。” 目及祝荷严肃的脸色,薛韫山眉目间尽是忍耐,却乖乖听话,不再动弹。 祝荷擦好鼻血后,随意放下巾子,也没松捏住薛韫山下巴的手,问:“你方才说了什么?从实招来。” 薛韫山嘀咕:“你先松开我。” “你不说,我不松。”祝荷说。 薛韫山只好妥协:“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会重新考虑。” 薛韫山一惊,随即忸怩地动了动唇,却像个哑巴吐不出字来。 祝荷凝视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娇羞模样,略一倾身,贴着薛韫山的耳朵开口:“薛韫山,你是不是爱慕我?” 一句轻飘飘的话振聋发聩。 被祝荷当面戳穿心思,薛韫山羞耻到极点,他想反驳,可这是事实,是以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末了薛韫山只能捂住红到滴血的脸,听到祝荷在笑,他更羞涩,更紧张,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躲什么,喜欢就喜欢,这不是人之常情嘛。”祝荷冷不丁道。 薛韫山头埋得更低,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可能觉着有趣,毕竟是头一回见薛韫山这副模样,祝荷愉悦地笑,丝毫不懂收敛。 薛韫山听着听着恼羞成怒。 他愤而仰头,携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志抱住祝荷,咬牙切齿道:“茶莺莺,再笑我你就死定了。” 放完狠话,薛韫山把头埋进祝荷颈窝里,义正言辞道:“我才不喜欢你,我只是不讨厌你......茶莺莺,看在我不讨厌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喜欢我,我会对你好的,而且我的清白已经被你拿去,你必须要负责。”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祝荷:“怎么喜欢你?” “就这样喜欢我,只看着我,不看旁人......”薛韫山仰头,注视祝荷,情不自禁用余光偷看祝荷的嘴唇,偷看一小会儿后仓皇移开。 不敢再看——那么久。 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联翩。 “好啊。”祝荷答应得很干脆。 薛韫山狂喜:“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韫山高兴得手足无措,本能抱紧祝荷。 祝荷道:“我喜欢你了,那你会要我么?” 薛韫山不假思索道:“要。” 他呆傻而坚定地补充:“只要你。” “那你还会咬我吗?” 薛韫山喉结重重地滚动,试探问:“我可以吗?” 祝荷笑笑。 欲.念如破土而出的嫩芽,薛韫山不再犹豫,低头吻上他早已惦记垂涎的嘴唇。 他单纯到没亲过人,也不懂怎么亲,起初是小心试探了碰了几下祝荷的唇,见她不抵触,循着本能开始肆意轻啄祝荷的唇瓣。 他的吻青涩又急躁。 忽而,祝荷抚摸他上下攒动的喉结,又用指尖挑了下他的下巴,薛韫山被这两个小动作撩得浑身发热发软,一下子就起了剧烈的反应。 他根本就不是个禁得住撩拨的少年。 祝荷轻笑一声,复而回吻他,薛韫山瞳孔一缩,亲吻猝然凶起来。 两人渐渐意乱情迷。 灯火阑珊,祝荷利落地将人推到床榻上。 青涩的果子未经采撷,便蓦然委地,散发出清甜勾人的浓香。 薛韫山坐在床上,他低头,脖颈、脸蛋以及耳朵遍布羞涩的潮红。 看着祝荷越来越近,薛韫山紧张死了,他知道自己今夜要完成男人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思及此,薛韫山唇瓣颤抖,手指蜷缩着揪住床被,娇羞得像个小媳妇,任人为所欲为。 祝荷听到他一边偷看她,一边主动解自己的腰带,小声道:“那个......茶莺莺,我......还是童子身,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 祝荷兀自坐在他大腿上。 第38章再不受那屈辱!【尾巴 …… 屋外的雨不知不觉停歇。 天蒙蒙亮, 祝荷睁开眼,发觉薛韫山含情脉脉地注视她,目光柔得掐出水来, 眼尾留有一夜未褪的暧昧红色, 平添三分魅惑。 两人共枕, 相互依偎, 靠得很近, 祝荷可以清晰地看见薛韫山瞳仁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以及他削薄肩膀上的指甲痕。 第97章 昨夜薛韫山被欺负得狠。 童子鸡就一张白纸,一窍不通, 只有被教的份,薛韫山难耐的时候祝荷却无情到不许他碰她,薛韫山又疼又难受, 直幽咽,但又乖乖听话, 不敢做什么。 主要他头一遭, 委实害羞,笨拙懵懂地把身心交给祝荷掌管, 只留下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小少爷床上床下两幅模样。 收拢情.事记忆,祝荷心说,感觉不错。 久旱之地适逢一场浩荡春雨,祝荷眉眼慵懒舒张。 她从马头村出来,便禁欲将近一年,她是正常女人, 自然会有本能的欲望,薛韫山各方面尚好,是以祝荷决定对他下手, 主打财色两不误。 贪财好色,人之常情。 “茶莺莺。”与祝荷水乳交融,薛韫山方才体会到人间极乐。 薛韫山胸口鼓胀,身体的每一处流淌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与愉悦感,灵魂不住颤栗。 薛韫山对祝荷情意如潮水,为宣泄这溢满杯口的高.潮情绪,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亲了亲祝荷的脸,她没防住,好在薛韫山并未发觉异常。 祝荷恰到好处露出三分茫然。 薛韫山捕捉到这一点情绪,恐祝荷像上回那样撇清关系,他认真提醒道:“茶莺莺,我们昨晚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准说不记得,也不许说是吃醉酒糊涂乱事,你看看我身上的痕迹......” 薛韫山毫不知耻地露出自己的上身,凶恶指责道:“全是你这个禽兽做的!别想赖账!” “你拿了我的清白,就要对我负责到底,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奸.污民男。”他满脸烈性,摆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威胁,如若祝荷敢不负责,他真会不管不顾把祝荷告上官府。 祝荷干咳一声:“我是醉了,但事儿都记着。” 薛韫山松一口气,粲然一笑:“算你识相。” “现在我和你好了,你可不许始乱终弃,所以不许再离开。”薛韫山得寸进尺道。 祝荷迟疑:“我心里有数。” 薛韫山不满意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你向我承诺不再离开。” 祝荷只好顺从道:“嗯,我都听你的。” 薛韫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还被取悦到,眉目浸笑,他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床下祝荷听他的,床上...... 薛韫山耳朵冒出浓浓的热雾,他娇羞地想,他姑且委屈自己听祝荷的。 沉溺半晌思绪,他猝然想起昨夜祝荷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与他截然不同。 她仅仅用两根手指便让她铁骨铮铮的大将军变得异常脆弱。 他心里登时咕噜咕噜冒出酸溜溜的泡泡。 薛韫山皱眉,声线微冷地质问道:“茶莺莺,你昨夜好生熟练霸道,你是不是在旁人身上也试炼过?” 祝荷淡定反问:“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吗?” 薛韫山用脑袋拱她,心里乐开花:“这还差不多,正好小爷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我只有你,你也只准有我。”薛韫山霸道地宣誓。 氛围略显微妙。 祝荷未曾回应,兀自起来穿衣,薛韫山抱住她:“天都没亮,你起来干嘛?” 说着,薛韫山又偷亲她,昨儿他连她的脸都没碰到,祝荷只让他派出自己覆盖粉甲的将军驰骋疆场。 他后知后觉遗憾,体会到甜丝丝的哀怨不满。 祝荷道:“习惯了。” “你的脸好冰。”薛韫山突兀道,他忽然发现触感好似也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暂时说不上来。 薛韫山想再试试,祝贺挡住,他亲在祝荷手背上,感觉到她皮肤的柔腻与温热。 未等他多想,祝荷道:“快松开我,我要穿衣。” 薛韫山轻声道:“那你下回让我亲你好不好?” 他已然在期待与祝荷的下一回肌肤之亲,并想入非非。 祝荷:“你先松开。” 薛韫山依依不舍放开祝荷,她径自下榻趿拉鞋子,拿起床头堆叠的衣裳穿上。 瞬息之间,祝荷直挺挺露出赤条有致的胴体,挺拔优美,曲线逶迤,薛韫山下意识捂住脸,张开指缝胆大包天地偷看祝荷雪白的背脊。 昨儿没注意,今日一打量,薛韫山发现祝荷后背隐隐约约显出漂亮分明的背部肌肉,紧实有力,线条十分流畅,赏心悦目。 她柔软却也强壮。 薛韫山眼热,匆匆闭上眼,脑中不自觉浮出昨日艳事。 她整个人骑在他身上,肌肤泛出迷人的光泽。 他情不自禁想,虽然有酒的作用,可是如果祝荷对他没一点儿心思,肯定不会与他交欢。 薛韫山闷笑,肩膀剧烈颤抖。 须臾,薛韫山亦起床穿衣,见祝荷要走,薛韫山来不及收拾好松松垮垮的外袍,急忙黏上去没骨头似的抱住祝荷,好像离了她就会死。 未及薛韫山与祝荷温存,骤然砰的一下! 破门声挟着灰尘穿过空气爆发出来,紧接着凳子被踢开,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冲进来,领头人面带刀疤,凶神恶煞道:“茶莺莺!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声音震耳欲聋,薛韫山吓了一跳,而祝荷目及不速之客却是脸色一白。 薛韫山没见过这仗势,一头雾水,他低声道:“你们认识?” 第98章 祝荷惊魂未定,颇为迟疑,刀疤男道:“我们当然认识了,茶莺莺,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祝荷不吱声,薛韫山观察这四个大块头,晓得来者不善,立马将祝荷护在身后。 “有什么你们都冲我来,休要为难茶莺莺。” 刀疤男挑眉,环顾四周,感慨道:“茶莺莺,看来你日子过得还不错啊。”说着,领头人闻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目光恼怒地打量祝荷与薛韫山。 “好啊,茶莺莺,你竟然敢和男人苟合,你知道我会因此损失多少银钱吗?!” 祝荷把自己藏在薛韫山身影中。 “你什么意思?”薛韫山问道。 刀疤男:“看来茶莺莺没告诉这位公子她的来头,那我就来为公子答疑解惑吧。” 只见他掏出两张卖身契,“看,这是茶莺莺和她妹妹的卖身契,她们这对姐妹花可是我花钱买来献给贵人的 ,结果你们这对姐妹花倒是好,忘恩负义,竟然敢跑!” 祝荷眼睫颤抖,目光隐忍而愤恨,薛韫山压下心中思绪,看祝荷反应猜出刀疤男所言非虚,他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祝荷点点头。 薛韫山面无表情道:“你要多少银子才会放过她?” 刀疤男笑道:“茶莺莺,你可以啊,看来是勾搭上个好男人了,公子衣裳料子不错呐,气质华贵,茶莺莺,你有点眼光。” 薛韫山没耐心,沉声:“多少银子?” “公子,做人要有耐心,倾听更要有耐心。” “别废话,多少?”薛韫山看出他们这群人就是图钱,只要是钱的事一切好说。 “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说了,那我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赔偿我——”他夸张地举起手,“一万两,我也没狮子大开口,她们姐妹俩就值这个价,相信对少爷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吧。” 薛韫山面露嫌恶,拳头差点就挥向刀疤男,什么叫就值这个价? 面对刀疤男的狮子大开口,薛韫山又火又恼。 他忽然联想起自己近况。 自从薛父回来便克扣了他的月例银子,他大哥亦因为他不听话不拨银子给他了,而薛韫山最后的私房钱在前段时间也都用来给茶莺莺的妹妹买药材了。 现在要他凑一万两,对薛韫山来说并非易事,更何况此事决计不可让他家人知晓,不然他家里人决对不会再准许他与祝荷接触。 但再困难他也要完成。 忽略被祝荷扯动的衣角,薛韫山道:“行,届时你拿了钱就把卖身契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来叨扰她们。” “公子爽快!只要拿到钱,我们马上滚!”刀疤男声如洪钟。 “一万两并非小数目,我凑齐需要一点时间。” “两天?” “可以。” 薛韫山点头,遂顺势要带祝荷走。 “慢着。”刀疤男让人守住门口,笑说,“公子,这茶莺莺可要留下,不然谁知道你是真去筹钱还是带着她跑了。” 显而易见是要将祝荷当做人质扣押。 薛韫山胸腔起伏,火冒三丈。 祝荷:“对不住,牵连你了。” “没有的事,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薛韫山说,懊恼地紧了紧眉头,“你先委屈一下,不要怕。” 祝荷缓慢颔首。 “真是郎情妾意啊。” 薛韫山置之不理,对刀疤男道:“我回来前,你们务必要保证她毫发无伤,不然你们休想拿到钱。” “放心,我们生意人最讲究诚信,公子只管安心去拿钱,我等就在此地等公子回来。不过我要提醒公子一句话,可要准时来,晚来一会我不干,少一分也不成,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公子出身大户人家,想来也不愿意被一些流言蜚语中伤,甚至连累到家族吧,公子切记我的忠告。” “还有,公子不要耍花招,我只是个苦命人,公子和茶莺莺一夜风流,你们是高兴了,可我却损失惨重,我也没恶意,就是不想做赔本买卖,更何况我有她们的卖身契,即便上了公堂,我都是占理的那个。” 薛韫山黑着脸冷哼一声,再三警告他们不许动祝荷,把他们赶出门,交代祝荷照顾好自己,随后策马回去。 薛韫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凑齐钱,然后火急火燎带着银票和金块过来。 刀疤男等人拿到钱,立刻还了卖身契,并笑着扬长而去。 薛韫山烧了卖身契,祝荷抱住他,说:“真的抱歉,薛公子。” 薛韫山因为祝荷的主动而悸动,这好像是祝荷第一次主动抱他。 他就知道祝荷对他也是喜欢的,他们是两情相悦,沾沾自喜一番。 可是他转念想到自己为祝荷奔波,两天没净身,身体定是臭烘烘的,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念及此,薛韫山拼命忍住回抱祝荷的冲动,推开她,说: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那种关系了......你不要再叫我薛公子,听着闹耳朵,再叫我下回就不帮你了。” “嗯。”祝荷道,“那我叫你韫山好吗?” “随便你。”薛韫山说得无所谓,背后的尾巴却已经翘上天了。 第99章 “莺莺。”他柔情蜜意地唤,眼皮红红的,伸手欲意碰祝荷,又在半空中垂手。 “韫山,你推开我作甚?”祝荷冷不防道。 薛韫山纠结,期期艾艾道:“那个,我没沐浴,身上臭。” “我不介意。”说毕,祝荷抱住薛韫山,“韫山,谢谢你帮我解决我这辈子最大的隐患。” 祝荷越看薛韫山越喜欢。 我、不、介、意。 薛韫山被四个字砸得晕头转向,飘飘欲仙,痴痴呆呆。 好半天薛韫山才回神,试探道:“莺莺,你和那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告诉我,我觉得有必要了解你的过往。” “你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了。”薛韫山严肃。 二人对视。 祝荷松开薛韫山,陷入回忆,道: “我与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了,期间被转手数次,最后落到他们这群恶霸手里,后来遇到一个好心人出手相救,我与妹妹这才逃出魔窟,不然我们可能早就死在哪个肮脏的窑子里,抑或是在漆黑潮湿的小屋里被饿死、被打死、被凌辱致死,末了被丢到乱葬岗,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逃出生天后,我与妹妹毫无谋生手段,也不认识任何人,我们当过乞丐,做过小偷,和狗抢过食......”祝荷顿了顿,神色忧伤,摇了摇头,不再诉说曾经的苦难。 “后来辗转来到扬州,有一次我饿昏在路上,明广白出现救了我,他给我无法想象的温暖......接下来的事你便知晓了。” 薛韫山心疼极了,下意识抱住祝荷,用最炽热纯粹的情意编织成承诺:“莺莺,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不会再让你和你妹妹遭受一丁点的苦。” “对了,你别难过,那几个人我会替你报仇的。”薛韫山眉眼冰冷。 “不了,我不欲再节外生枝,也不想再想起曾经,就让它过去吧,你别找麻烦了。” 薛韫山盯死祝荷,冷冷一嗤,良久点头。 祝荷佯装思索,说:“韫山,我问你,你会不会介意我心里还有明广白?” 薛韫山心里不爽,面上不显,傲气道:“不要小看我,我会让你完全忘记那个负心汉的。” 祝荷:“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你不相信我?茶莺莺,你是要气死我吗?”薛韫山窝火到要跳脚,动气的脸蛋生动极了。 祝荷柔笑,眼中印出一点郁色:“我信,我信,但是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变心?” “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能让我认定你,那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薛韫山夸夸其词,随后又道,“要是没我在,指不定你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祝荷笑了笑,就觉得挺可爱的,有点想捏他的腮肉,忍住了。 薛韫山嘴巴开合个不停:“茶莺莺,你和我好了就不能再想明广白了,也不许和他见面,也不许再见那些人,你不准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以后只准想我,念我,与我说话......除了我,面对所有人,你都要保持六根清净,像尼姑一样固守本心,老僧入定,不为美色所惑......” “你要是偷看了别人,我就诅咒你出门踩到狗屎,上茅房没有厕纸,吃饭没有筷子......” 他一股脑说了好多话,话音逐渐混乱,说着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可能是想起祝荷心里还有明广白,又或者是怕祝荷被某些贱人勾走,他蓦然生气了。 恼火的薛韫山把头埋在祝荷颈侧,脸色铁青,郁郁不乐。 要疯了,才刚和祝荷好怎么就想这些有的没的破事了。 “怎么了?”祝荷听着正有趣呢。 “你还问!”薛韫山情绪失控,还不是因为外面那些豺狼虎豹!要是祝荷被抢走了,他不得哭死,来年坟头草肯定有齐人腰了!届时祝荷会不会带着新欢来祭拜他? 完蛋了,他要被祝荷彻彻底底地害死了,没救了。 薛韫山绝望之余有火发不出,活似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 祝荷包容他莫名其妙的脾气,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消消气吧,韫山。” 祝荷声线温柔,短短一句话立马把薛韫山哄好了。 薛韫山脑子思绪活跃,他想,外面那些人再怎么闹腾蹦跶,只要祝荷心里有他,再有他时时刻刻看着,不就怕有人把祝荷勾引走。 何况祝荷就不是会被美色所惑的女人,就算有,薛韫山肯定自己会是最好看的那个!竞争力杠杠的! 他对自己长相的自信那是比天高。 臭屁完,薛韫山安心了,火气烟消云散。 然后薛韫山闻着祝荷散发出的香气就开始心神荡漾,气息顷刻乱得不成样子,脑子里全是不干净的东西。 “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你必须要补偿我。” 祝荷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 薛韫山本打算矜持,给祝荷机会让她自己猜。 可是他委实高估自己,没多久,他自己便扭着腰,瓮声瓮气道:“茶莺莺,等我沐浴后我想亲你。” 祝荷尚未表态,薛韫山抢在她面前堵她的后路:“你不许不让我亲,不然我再不会让你骑着我,再不受那屈辱!我说到做到。” 第100章 薛韫山杀气腾腾,足以惊天动地。 . 净过身一亲芳泽后,薛韫山一发不可收拾,被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蛊惑,遂缠着祝荷,最后成功与祝荷做了羞人的事。 这回他还是被压倒,却有新进展——得到祝荷准许可以抚摸。 薛韫山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铆足了劲表达自己的兴奋。 一不小心,薛韫山的额头拂过祝荷的脸,冰凉的触感叫他眨眨眼。 薛韫山有少许奇怪,分明感觉到祝荷的身体在发热,为何她的脸一片皙白冰冷,没有正常的温度? 然而一上床,薛韫山脑子便迷迷糊糊,很多事一概不想,故而未多留神,错过祝荷表现出的破绽。 祝荷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脸,指尖轻轻按压他糜丽的唇瓣,动作轻缓且衔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薛韫山被撩拨得生不如死,眸子水光潋滟,目光热烈而忍耐。 忍无可忍,他死死抱住祝荷,将脑袋枕在雪丘上,紧接着红着脸拽住她的手引至胸膛朱红。 祝荷貌似愣了半息,惊奇地打量埋头不语的薛韫山。 见祝荷无动于衷,薛韫山用脑袋蹭她,含羞带怯又难以启齿地催促道:“茶莺莺......” 声线细碎,充满欲说还休的欲.色。 见多识广的祝荷微微诧异,她心想,才第二回 就发.骚,属实有点意外呢。 ...... 屋内春光阑珊,薛韫山戳戳祝荷的腰,希望她能跟他回去,祝荷婉拒,说她在这里修养,扬州城人太多了,不清净。 薛韫山考虑到他自己给自己找的情敌,气不打一处来,遂同意了祝荷。 薛韫山偶尔会夜宿在祝荷家里,有时会回去。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之际。 “都好几天了,为何一直没看到你妹妹?”薛韫山有心与祝荷的妹妹认识。 祝荷眼皮不眨一下道:“她在另外一个村子找了新活计。” “她身子骨不好啊。”薛韫山爱屋及乌。 “平日只要注意,她不会生病。” “我认为保险起见,还是以身体为重,你叫她把事儿辞了,要不来我家,我给她找个更轻松的活,躺着赚月银。” “她的性子倔着呢,不会去的。” “行吧。”想与小姨子打好关系的算盘是落空了。 是日,天气热起来,薛韫山避开他那些胡搅蛮缠的朋友,隐匿行踪,买了夏日吃的点心瓜果和冰饮,坐上马车来找祝荷。 有新鲜的甜瓜、白桃、李子、水木瓜等。 祝荷就喜欢这些小摊子卖的吃食,本来薛韫山从不吃这些廉价路边摊,可在祝荷的影响下,他渐渐吃得多了,尝到妙处。 盖因怕其他人透过他知晓祝荷下落,薛韫山每次来俱是小心谨慎,确定躲开所有想从他这探听祝荷讯息的豺狼虎豹后,才来花园村。 薛韫山心想,分明是名正言顺和祝荷好,可是两人见面跟偷情似的,怪烦躁的。 但薛韫山不得不这么做。 马车停在祝荷家门前的榕树下,薛韫山提起食盒下马车,让马夫回去,明日再来接他。 马夫驾驶马车远去。 薛韫山走向祝荷家门口,结果望见大门紧闭,他拧眉,过去推门,门推不开,他又呼喊:“茶莺莺,茶莺莺。” 无人回应。 薛韫山这下奇怪了,茶莺莺这厮去哪了? 正疑惑间,视线内猛然一头黑狗和黄狗,它们正在打打闹闹,没搭理薛韫山。 可是薛韫山怕狗,即便狗没有追他咬他,他依然控制不住害怕的心情。 薛韫山全身如一根紧绷到极点的弦,下一刻,薛韫山属实受不住两条狗的压迫感,下意识拔腿就跑。 谁告诉他,为何这村子会有狗? 明明前几次他都被看到! 薛韫山转身跑的同时,迎面撞上一个女子,来人抓住薛韫山的小臂,压低声音说:“公子莫跑,你越跑它们越是会追你。” 女子的话如定海神针,莫名安抚住薛韫山的恐惧。 而且她的声音让他有种抓不住的熟稔感。 薛韫山惊奇,颤抖地低头,女子平平无奇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中。 第39章吓人 然后薛韫山就被吓到, 下意识大力打开女子的手,蹦退半步,颇为惊悚。 她并未生气, 道:“公子莫怕, 你不动那狗断然不会过来。” 薛韫山噎了噎, 迟缓作揖道:“方才多有得罪, 抱歉, 我并不习惯旁人触碰我, 多、多谢。” 她点点下巴,消失在薛韫山的视野内, 那厢两个嬉戏玩闹的狗凑巧走了。 薛韫山大松一口气,回想适才恶寒的画面。 女子寡淡的面容上冒出许多红色疹子,本来就怪吓人的, 刚好被提心吊胆的薛韫山瞧见,他悚上加悚。 那一面的冲击不亚于狗带给薛韫山的寒意。 薛韫山双手环臂, 自上而下摸了摸鸡皮疙瘩的臂膀, 心道,那姑娘是怎么了?缘何面皮起红疹? 不过那姑娘有些许眼熟, 似乎是上回他错认的那个。 还有,那姑娘与他素不相识,她为何知道他怕狗? 莫非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第101章 薛韫山懊恼,真丢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薛韫山抓紧食盒望天,心道, 茶莺莺到底去何处了?由于先前两条狗,薛韫山不敢去找人,便留在树荫下等茶莺莺回来。 不知时辰过去多久, 门口徒然打开,祝荷从里面走出来,薛韫山立马过去,拢起眉头质问道:“茶莺莺,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知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方才我叫你你为何不回应我?” 祝荷:“这些日子天天折腾,我骨头软,身子疲,你不许我睡个踏实的回笼觉吗?” 薛韫山一下怒火被浇灭个干净。 祝荷道:“你遇到了什么?” 薛韫山登时委屈起来,撇嘴别扭道:“有狗。” “它们追你了?”祝荷担忧道。 “那倒没有,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两条狗?茶莺莺,你是不是以为我怕狗?” 祝荷道:“我说了吗?” “没有最好,我一点都不怕,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薛韫山说得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对了,我跟你说我方才还遇到一个姑娘,长得可瘆人了,脸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红疹,真的把我吓死了!” 薛韫山心有余悸。 祝荷淡淡道:“是吗?”若非怕薛韫山出事,她只会袖手旁观。 一到夏日,乡下便有各种蛇虫出没,祝荷起初只洒雄黄粉,结果昨夜被虫子咬了,今早一起来脸上起了好多疹子,疹子不痛不痒,就是难看,祝荷不得不大夫,回来时买了驱蚊虫的药粉。 “我骗你作甚?”薛韫山只是提一嘴,接着偏头把食盒举起:“都是你喜欢吃的,拿去。” 祝荷适当露出惊喜:“你真好。” 薛韫山抬起下巴,翘起唇角弧度。 “除了我,再不会有人对你更好了!”他得意洋洋如是说。 祝荷笑了笑。 进屋之后,薛韫山缠着祝荷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每天来看你跟做贼似的,天天防着一堆人,他们真的好烦,找不到你的下落就要骚扰我。” “我就说不要你那样做。”祝荷说。 薛韫山哼一声,悔不当初,倘若他早些明白自己对祝荷的心意,便不会这些糟心窝子的事了。 好烦。 薛韫山扶额。 “韫山,我等会得去看我妹妹,不能留你了。” 薛韫山一听就炸了,埋怨道:“你明日再去看也不迟,我今日遭遇这么多事,你不仅不陪我安慰我,还要赶我走,茶莺莺,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那我现在安慰安慰你?”祝荷柔声说。 薛韫山抱紧祝荷的腰,浑身炸毛,气急败坏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吩咐车夫明儿来接我,你若赶我走,那我怎么回家?我长得这么好看,独自回家遇到意外你负责吗?” “我租赁一辆牛车送你回去。”祝荷神容温和,面对薛韫山不懂事的闹腾,她没有愠怒。 薛韫山:“小爷我才不做牛车,我今天就要留下来!打死也不走。” 祝荷目视薛韫山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半晌道:“真的不回去?”语调颇有意味深长的意思,然薛韫山未曾听出来。 “就不!” “好吧,那就留下来。”祝荷眸色晦涩。 薛韫山气没消,故作不虞:“我听不出你让我留下来的诚意,你敷衍我。” “好了,莫要生气了。” 薛韫山冷嗤,像受了一肚子气的小怨妇。 祝荷喂给他一颗李子,“吃李子,够诚恳了?” 薛韫山心说,语气依旧敷衍,胜在他为人大度宽容。 薛韫山臭着脸张口咬青色的李子,李子肉爆开,酸味瞬间弥漫,他顿时被酸得五官紧皱。 吃完李子,薛韫山用眼神谴责祝荷,没好气道:“酸死了,我就不懂你的喜好,尽喜欢吃这些东西。” 祝荷放回刚拿起的李子。 薛韫山:“快喂,我还没消气。” 祝荷依言。 吃了三颗李子,有两颗酸得要死,只有一颗甘甜甘甜的。 “你换个喂。”薛韫山牙齿酸得打颤。 未久,薛韫山口中咀嚼桃子,唇齿间满是蜜桃汁水的芬芳,“喂,茶莺莺,你何时跟我回去?我想带你去见我娘。” 祝荷眸光凝滞,缓声道:“你是何意?” “笨死了,这都听不出来,小爷的意思就是要娶你。”薛韫山故作平静嘟哝,然平静的外表下,他绞着双手心惊肉跳,生怕祝荷嘴里吐出他不爱听的话。 倘若她吐了,他就让她吞回去,再咬......亲死她! 祝荷不言,怔愣地看着薛韫山,薛韫山被看得不好意思,偏头道:“怎么样?震惊了?被感动了?” 祝荷说:“太突然了。” 薛韫山睨她,结果祝荷作出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大相庭径,他都说要娶她了,可祝荷竟然没有狂喜,而是一副平静忧愁的模样。 火蹭蹭冒来,如火山爆发。 “茶莺莺,我告诉你我要娶你,你为何却摆出这副样子?”薛韫山气结咆哮。 祝荷摇首:“我只是担心,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娘会满意我吗?她会不会对我有偏见,甚而轻视我?” 第102章 听言,薛韫山一愣,滔天气焰轻飘飘消弭。 他面色骤变,痴痴偷笑着抱住祝荷,宽慰道:“你放心吧,我娘可好了,她才不会嫌弃自家儿子喜欢的人。” 话音里的愉悦几欲要溢出来,也在不经意吐出对祝荷的心意。 祝荷:“我还是担心。” 薛韫山:“担心什么呢,有我在,况且你很出众,长得好,又温柔善良,坚强聪慧......你根本不需要忧心。” 薛韫山是这样打算的,先让他娘接受她,再藉由娘让祖母承认祝荷,接着是他哥,最后是他爹,等所有家人全然接受祝荷,他和祝荷成亲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嘻嘻。 薛韫山偷着乐,悄咪咪透个底,他连自己和祝荷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心说,茶莺莺你瞧我对你多好,把未来的路全铺垫好了,只要你跟着我走就成。 薛韫山美滋滋想着自己未来和祝荷要生的孩子,想得头脑发热,精神亢奋。 所思有所言,祝荷听薛韫山道:“茶莺莺,你说咱们俩生几个孩子好哇?” 祝荷心道,异想天开。 她可不打算去见薛韫山的娘,若真见了,只会平添麻烦,她冷酷地想,钱骗得差不多了,得脱身了。 面上祝荷岔开话题道:“韫山,你当真不走?” 薛韫山脸色一变,松开祝荷,恼声道:“茶莺莺,你反悔了吧?” “没有,只是与你再确定一次。” 薛韫山面色和缓:“我不走,你作甚要再问?莫非你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你想对我做什么?” “想哪去了?我就是单纯问问。”祝荷轻笑。 薛韫山呵一声,却相信了祝荷的话,不曾有半点怀疑,继而提要求:“茶莺莺,我要亲你。” 说完,薛韫山俯身封住祝荷的唇瓣。 起初连气都不会换的少年,而今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会笨拙地探出舌尖,热烈地追逐祝荷的舌。 祝荷边亲边用冷淡的眼神描摹薛韫山情动的面容。 既然你不走,那休怪我无情。 说我长得吓人?那我就吓死你好了。 祝荷恶趣味地想,唇角没忍住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 夜间外头风起,清凉的夜风送来宁静和舒适。 薛韫山眼巴巴望着祝荷,蠢蠢欲动,祝荷无动于衷,只说:“睡吧。” 薛韫山抿唇掀高被子盖住自己全身,翻身背靠祝荷。 祝荷说:“我来了小日子。” 薛韫山没有回应。 不消多时,被褥起起伏伏,薛韫山借着被子的掩饰翻回身,像小媳妇似的躬身紧紧依偎在祝荷怀里。 闻着祝荷身上淡淡的药味,薛韫山踢开被子闭上眼。 困顿时,薛韫山模模糊糊想,茶莺莺身上为何有药味? 祝荷低头打量薛韫山,指尖轻挑起他的发丝。 夤夜,万籁俱静,唯有蝉声不绝,生生不息。 一截清冷皎洁的月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折射进屋里,照得一寸地面明亮。 窗边简陋的梳妆台上,祝荷一袭素白中衣,用手支起下巴欣赏夜景,姿态闲适慵懒。 床榻之上,薛韫山睡得正熟。 不知过去多久,薛韫山身上黏腻,被硬生生热醒后他发现自己盖了被子,他忙不迭扯掉被子。 这一扯,薛韫山身侧空荡荡的,愣了一息,薛韫山急急忙忙下床,呼喊道:“茶莺莺,你去哪——” 话音戛然而止,薛韫山在下床后便瞥见左侧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祝荷。 薛韫山面色疑惑,踱步过去:“茶莺莺,你半夜不睡觉起来坐这干嘛?” 第40章 深夜炸更 他是什么很贱的男人吗 女人身形几不可察颤抖, 一言不发,薛韫山站在她后面抱住她,摇了摇她的肩膀, 语气轻柔:“回去睡觉好不好?” 女人依然不见反应, 薛韫山奇怪抬头, 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他清清楚楚地看清女人的模样。 五官寡淡, 面有红疹, 在夜色的衬托下莫名瘆人。 不是他熟悉的容貌。 刹那间, 薛韫山瞪大眼睛,如五雷轰顶, 他下意识松开她,连连后退,概因退得仓促, 步履趔趄,险些摔倒。 待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薛韫山脸上的震惊骇然、不可置信依旧未散。 薛韫山跟见鬼似的哆嗦着嘴唇, 质问道:“你、你这个女人怎会出现在这个房间?” 祝荷没动,幽幽道:“发现了啊。” “你究竟是谁?!” “你是人是鬼?” “茶莺莺呢?茶莺莺去哪了?” “你快告诉我!说话!” 薛韫山吼叫的声音响彻云霄, 屋外知了被惊得噤声。 周遭死寂压抑。 祝荷回眸,看着如惊弓之鸟的薛韫山。 她不再压低声音,开口:“你说你作甚要半夜醒来?” 乍闻祝荷的声音,薛韫山身形大震,心中涌出惊涛骇浪。 面貌不同,可是声音、背影、面部轮廓、体香气息、眼神俱与茶莺莺一模一样。 薛韫山经常会偷偷观察茶莺莺, 对她自是熟悉,从祝荷开口,他哪能认不出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就是茶莺莺。 第103章 更何况过去两次与茶莺莺相遇的画面出现, 他察觉到从前不曾在意的细节。 为何会抱错人?不是背影相似,而是就是同一个人。 为何知晓他怕狗?因为那人就是茶莺莺。 为何会在茶莺莺门口撞见她?因为这是她的家。 桩桩件件的细枝末节如抽丝剥茧一般在薛韫山面前摊开,使得薛韫山无法自欺欺人,可是平心而论,他无法接受如此可怕的冲击。 “不可能,不可能......”薛韫山捂着脸自言自语。 简直荒唐。 怎么可能。 相比薛韫山,祝荷显得极为平静,淡淡地注视要疯了的薛韫山。 须臾,薛韫山仰头,眼眸赤红,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茶莺莺。”祝荷说。 “不可能!不可能!”薛韫山猛然跑过去,细细打量祝荷的脸,然而就看到台上那薄薄的人皮面具,他没见过人皮面具,却有所耳闻。 薛韫山愣住,随即木然拿起人皮面具潦草地给祝荷戴上,果不其然,他透过面具依稀看到茶莺莺的脸。 啪! 人皮面具落在地上,薛韫山崩溃了,心口压抑的情绪决堤,它们汹涌澎拜,如洪水一般淹没薛韫山。 紧接着得知自己被欺骗后生出的怒火冲上天际,引发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咻咻!轰隆! 薛韫山无法呼吸,五脏六腑撕裂般疼痛,极致的愤怒使他眼睛爬满血丝,红得滴血,他指着祝荷的鼻子歇斯底里骂道:“混蛋!丑八怪!骗子,你不是人!你无耻卑鄙!” 他一股脑发泄自己的情绪,骂得语无伦次,什么恶毒的词皆不经脑脱口而出。 不知骂了多久,薛韫山口干舌燥,喘不过气,这才剧烈吐纳着停了嘴巴。 祝荷道:“骂够了?” “骗子!丑八怪!”薛韫山中气不足地恨恨道。 祝荷捡起面具,说:“吓到了?” “你说呢!” 祝荷忍笑,道:“我本来就没想瞒多久,只是没料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茶莺莺,你骗我!” “是,我骗你。”祝荷大大方方承认,又说,“既然被你发现真面目,那薛韫山,咱们好聚好散。” 薛韫山喷火的眼眸里出现一丝错愕:“你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你不是说我是骗子,是丑八怪吗,看你的样子是无法接受真实的我,那就只能散了。” “你就不解释一下?”面对祝荷的淡定冷静,薛韫山气得肝疼。 “解释什么?无用功罢了!” 薛韫山看着祝荷潇洒坦荡的态度,恼火得理智全无,他吼道: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好啊,幸好小爷我提前发现,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这个无耻至极的丑八怪骗子骗多久,老天有眼!” “是你滚,不是我滚!” 祝荷:“这是我家。” 薛韫山全身颤栗,死死攥紧拳头,骨头嘎吱嘎吱作响,快要被气哭:“住口!是小爷不要你这个死骗子了!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祝荷:“嗯。” 余音环绕。 薛韫山耳朵嗡鸣,脖颈青筋鼓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他迈着愤恨的步伐踹掉挡路的凳子,摔门离开。 “出门当心。” “不要你假好心!虚伪!你给我等着!”薛韫山骂骂咧咧,每一个字俱裹挟烫人的火气。 急切的脚步声远去,祝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起薛韫山那愤怒崩溃的样子,祝荷笑意盈盈,心想,表情怪可爱的。 祝荷闲闲地瞻望月色,未久,她准备去拿柜子里存放的细软,然而一转身,门口跃进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是折回来的薛韫山。 四目相对。 薛韫山开口就是咬牙切齿骂祝荷:“丑八怪!骗子!混蛋!” 祝荷:“怎么回来了?” 话音未落,祝荷看见薛韫山红红的眼睛蓄满水雾,他死死盯着她,目光愤恨至极,就在祝荷以为他还要骂的时候,下一刻,薛韫山吧嗒吧嗒掉晶莹的泪珠子。 祝荷:“嗯?” 薛韫山猛然扑上来,死死抱住祝荷,由于冲力过大,祝荷后退,最后背靠在梳妆台前。 “茶莺莺,你为何要骗我?”他愤怒控诉。 善心大发的祝荷诚实地说:“你家里有钱。” “你为何要骗家里有钱的我?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因为我喜欢钱。”祝荷又说一句真话,她从不掩饰自己喜欢钱的爱好。 薛韫山抽噎着冰冷道:“除了虚假的样貌,你还骗了我什么?” “你猜。” 薛韫山从她喜欢钱联想到那特别的一天,断断续续诘问:“那些人......是不是你、你安排的?” “是。” 薛韫山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用拳头绵软地擂她。 他疯狂地叱骂:“无耻,卑鄙,恶心!你就、就为那么点......钱算计我?” “是。”她言简意赅。 薛韫山胸腔剧烈起伏,一边难过地哭,一边恨死祝荷这个女骗子了。 第104章 “我、恨、你。”他一字一顿。 祝荷声线温柔:“嗯,我知道,松开我吧。” 薛韫山愠怒:“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地说出这三个字?” “你不是恨我吗?我相信一个怨恨我的人不会喜欢抱着我的。” “我不是抱你,我是要勒死你!”薛韫山凶恶地放狠话。 祝荷好整以暇地笑:“那你勒吧。” “别以为我不敢,我要报复你,狠狠报复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生不如死!” 撂下话,薛韫山抱紧祝荷的腰,把气出来的苦涩眼泪全抹到祝荷衣裳上,复而问: “茶莺莺,你样子是假的,那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妹妹也是假的?就连你的身世也是你凭空捏造的?” 他所有的怜惜心疼全是笑话! 祝荷面不改色道:“名字是真的,妹妹也是真的,身世更是真的,只有容貌不是,我生得平庸,想骗人就必须要有一张能让人有好感的皮囊。” “这是我谋生的手段。”念在和薛韫山处得还不错的份上,祝荷解释。 她补充:“我妹妹体弱多病,而我身无长物,没有本事,只能学着骗人来得银子。” 薛韫山心里无端好受了些许。 “你想要钱直接跟我说不行嘛,我没什么不能给你的,干嘛要骗我?” 祝荷心里说,因为我享受骗财骗色顺道骗骗心的过程。 当然,天真单纯的薛韫山不会理解她的心思。 “我怎么说,如果我不用这张脸,你会注意到我吗?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际,你说我丑。” 薛韫山哑然,转而问:“除了我,你还骗过多少人?老明你也骗过?” 祝荷只说:“他真的救过我的命,我对他是真心相待。” 薛韫山心口痛:“那我也算救过你,你为何不能对我真心相待?” “没办法。”祝荷含糊道。 “什么叫没办法?”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又哄弄我对不对?你把我当傻子!” “不是。”祝荷叹息,想了想说,“那几个人是我安排的,可我也确实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他们在我生辰前就找到我和我妹妹,我侥幸逃脱,但我妹妹却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威胁我说要一万两才能赎回妹妹,我有想过找你借,但我怕你不会借,是以我走投无路,便在生辰时给你下套。” “好一个下套,看不出来你真是心机深沉,你醉酒是装的?”薛韫山冷冷道。 “是。” 薛韫山被算计个彻底,按理说他该愤怒,可心里鬼使神差窃喜。 为何?他说不上来。 她只是有苦衷而已,倘若他早些发觉,事情便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他的错。 祝荷:“我知道你是好人,其实我不忍心骗你的。” “鬼话连篇,我再不会相信你的话了!”薛韫山一面为祝荷的欺骗开脱,一面毫不动摇说。 “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骂完,薛韫山心里的怒气和怨恨难以消除,因为他既恨祝荷,也气自己没出息。 明明说好和祝荷一刀两断,结果出去后吹了一阵凉风,脑子就冷静不少,他深刻地发现自己割舍不掉祝荷,一想到要与祝荷桥归桥路归路,薛韫山便心如刀割,脚步不自觉转向。 可是他堂堂薛家少爷,家财万贯,即便与祝荷断了,也有大把的美人等他选,只要投入新的温柔乡,他不怕忘记不掉祝荷。 他是什么很贱的男人吗?凭什么要回来找祝荷? 他不承认自己是心痛不舍,他就是不服气,怎么可以便宜了别人?! 倘若真与祝荷断了,那他失去的清白找谁偿还? 于是,薛韫山顾不上尊严和面子,看似气势汹汹回来盘问,实际是灰溜溜跑回来找祝荷复合。 哦,好吧,他就是犯贱,割舍不掉一个伤害他欺骗他的女人。 薛韫山眉眼忍耐,抽了抽气说:“除了我,你有没有骗过他人身心?说实话!” “没有。”祝荷肯定道。 薛韫山直勾勾凝视祝荷,见她神色如常,眼睛也与他对视,毫无心虚迹象,他勉强舒心,恶狠狠道: “我有钱,你以后只准骗我一个人。” 与此同时,薛韫山深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他必须要奋发向上,靠自己赚钱,不然只会受到家里掣肘,到时候让家里知晓祝荷身份,他只会处处寸步难行,都养不了祝荷了。 若是祝荷被比他更有钱的人抢走了,那他...... 他真该多存点私房钱,早知道斗蛐蛐收敛一点了。 祝荷没说话。 薛韫山急眼了:“你快点回答我。” 祝荷:“薛公子,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管我,还有不许叫我公子,烦!” 祝荷:“韫山。” 薛韫山好看的眉眼舒展,一脸严肃地命令道:“亲我,拿出你的诚意。” 祝荷踮脚吻薛韫山的唇。 薛韫山反客为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急着像大人讨要安慰的糖吃。 他吻得特别凶,所有情绪皆化在这个激烈狂热的吻里。 第105章 缠绵暴烈的亲吻持续。 薛韫山铆足了劲儿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第一次显露出蛮横霸道,发狠地撬开祝荷的齿关,与之唇齿相依,舌尖相互勾缠,攫夺祝荷的气息。 两人交吻间嘴唇艳红湿润,饱满靡丽,有细细银丝牵扯出现。 而薛韫山被愤恨烧出千疮百孔的心脏一点点痊愈,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跳动。 暴风雨过后迎来一场缠绵的细雨,待细雨停歇,天地宁静清新。 气力耗尽,薛韫山满面欲.色与沉迷,不甘心地吸吮一下祝荷的唇瓣,接着一边嫌弃一边娇羞地把整个身体靠着祝荷。 吻了多长时间? 薛韫山心里数了数,没算出来,总是是很久。 薛韫山身体发热发软。 激烈的交吻让主动进攻的薛韫山有些受不住,他眼睛氤氲,透出一股子任人欺负的脆弱感。 想起今夜的事,还是伤心,薛韫山把头埋在祝荷颈窝处,眼泪不听话地滚下来,浸染她那一块细腻的皮肤。 祝荷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 她开口:“不介意我是骗子了?” “谁说不介意,我恨你,讨厌你,嫌弃你的长相,没见过你这么难看的女人。” 祝荷:“那真是抱歉,天生的。” 他捶打祝荷一下,细细哭着说:“茶莺莺,我告诉你下不为例,我再勉强委屈一下自己与你和好,茶莺莺,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是随便的人,我也决计不会再原谅你一次,所以你要永远喜欢他,不可以始乱终弃。” “还有......”他哽咽,“不许随随便说一刀两断的话,我不爱听,你若是再说了,届时休要怪我用针线把你嘴巴缝合起来。” 祝荷低头看着怀里的薛韫山,轻轻笑了笑。 薛韫山又说了一些话,而后想到自己一直没问祝荷喜不喜欢他。 “茶莺莺,你喜欢我吗?” “我不想听我不爱听的话。”他仰头,眼睛红红的,像缀着一簇簇桃花,漂亮艳丽,霞色脸颊印着泪痕,唇色绯红潮湿,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祝荷眼神真挚,温柔抚摸他的眼角,勾去一滴泪,不紧不慢道:“倘若我不喜欢你,我不会拉你上榻。” 薛韫山垂目,什么难过愤恨全然消失,只剩下高兴。 他在祝荷怀里乱拱,许久瓮声瓮气说:“我跟你亲了嘴,还吃了你的口涎,你、你脸上的疹子不会传染给我吧?我才不要像你一样丑。” 第41章妹妹 吃了三天药, 祝荷脸上的红疹消褪。 薛韫山挺佩服祝荷的,倘若他脸上长那么多疹子,他都不敢出门。 不知为何, 薛韫山觉得祝荷好厉害, 她身上有种洒脱自信的气质, 不惧世俗眼光, 即便长得平庸依旧坦坦荡荡。 薛韫山心尖痒。 对祝荷的喜欢无声无息中又上一个层次, 单单是念及她, 薛韫山心口便如小鹿乱撞,一去不复返。 红疹痊愈, 薛韫山迫不及待亲祝荷的脸颊,闹着要见祝荷的妹妹。 祝荷说:“鹂鹂她不方便。” 薛韫山冷笑,然后拿出一个金锞子给祝荷。 祝荷推拒, 薛韫山心说真是虚伪做作,继而加码两枚。 有钱能使鬼推磨。 祝荷笑吟吟收下:“好吧, 既然你要见, 那我便来安排,先说好, 鹂鹂脾性有些孤僻寡言,如果她对你比较冷淡,你也不要惊讶。” 薛韫山点头,合理怀疑祝荷就是不想他见她妹妹,因为她从未没想过与他长久。 薛韫山心里难受。 不过她说自己爱钱的事倒是没有骗他。 薛韫山想到一件事:“你既然这么喜欢钱,为何那时候要把我给你的银票和玉佩还回来?还有他们送你的礼物, 你真的会那么大方还回去?” 这件事他昨儿回去时才听人跟他说的,当时听到他就气了个倒仰。此事祝荷可没跟他说过,除了欺骗他, 竟然还隐瞒他事! 可恨的女人! 更气的是祝荷对那七个少爷送的生辰礼来者不拒,以她的秉性,那些价值不菲的宝贝岂会不收?那什么让他们带回去的词定然全是假话! 她就是仗着少爷们不会进去她屋里才敢如此行事! 卑鄙无耻,虚伪狡诈! 祝荷说:“要听真话?” “算了,我肯定不爱听。”薛韫山赌气不说话,不能计较以前的事,一计较纯纯给自己添堵。 可转念一想,他们所有人全然不知晓祝荷真面目,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们只是祝荷的送财童子罢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薛韫山爽了,自顾自偷笑。 面上薛韫山忍住,保持冷然不悦。 看在金锞子的份上,祝荷啄他一口:“不生气了,那些东西是他们自愿送上门的,我岂有不收之理?你不晓得这世道赚钱有多难。” 祝荷恰当叹息。 “下不为例,我问你,你如今可还喜欢明广白吗?”薛韫山顿一下,笃定补充,“他家绝对没有我家富。” 此话属实。 薛家当之无愧的扬州首富,家大业大,不止是在扬州,在这偌大的天下亦是赫赫有名。 第106章 就连当今圣上都知道薛家——昔日天子南巡,就南巡开销薛家出了大头,而且薛家在自家园林招待过天子,又时常响应朝廷捐款捐粮赈灾救助,修桥铺路,积德累功,造福百姓,贤名遐迩。 祝荷笑着说:“多亏你,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若不是你,我都装,你真是我们茶家的招财星,我最喜欢你。” 薛韫山感觉她的话有些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故作冷淡道:“原来你嘴这么甜,你对多少男人说过这话?” “就你一个。” 薛韫山不屑哂笑。 他委实可爱,祝荷忍不住捏薛韫山的脸。 薛韫山冷脸:“别碰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说是这样说,他却没有出手制止,因为他其实很享受祝荷碰他,特别喜欢与祝荷有肢体接触,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 是日,薛韫山来到小院。 小院一如既往干净简洁,只是除祝荷外,多了一个女子。 祝荷道:“韫山,这是我妹妹。” 茶鹂鹂穿得与祝荷差不多,皆是一袭朴素布衣,她正在撑起的竹竿衣架前晾衣,衣裳挡住她的面容。 “鹂鹂,来和韫山打声招呼。” 茶鹂鹂晾好上衣,这才挪步出现在薛韫山视线内。 很高很瘦,比她姐姐高出一个头,黑发随便梳个松散的发髻,面色透出病态的苍白,脸瘦,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却阴郁,渗出浓浓的厌世感,好像不会笑,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独特气质。 见到“姐夫”薛韫山,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没表现出任何热情,甚至未曾开口说话。 薛韫山作揖,礼貌笑道:“小茶姑娘好,不知道你姐姐有没有介绍过我,我便介绍一下,我姓薛,名韫山,是你未来姐夫。” 祝荷干咳两声,薛韫山不满瞪她一眼,眼神在说,你咳什么咳?小爷我说得全是事实。 茶鹂鹂面无表情,毫无表示,直到收到祝荷的眼神,她这才冷漠地点点头。 薛韫山有所准备,如祝荷所言一致,她妹妹是个孤僻古怪的女子。 让他奇怪的是,姐妹二人的相貌毫无相似之处,两人分明是姐妹啊。 祝荷似乎看出薛韫山的疑惑,解释道:“我与她是同父异母。” 薛韫山恍然大悟。 茶鹂鹂咳嗽,面皮毫无血色,祝荷关切道:“好了,你回屋里去吧。” 茶鹂鹂用余光不露痕迹扫眼薛韫山,摇摇头。 祝荷与薛韫山之间突然出现第三人,薛韫山发觉自己无法与祝荷谈情说爱了,也做不了什么亲密事。 薛韫山看着和祝荷坐在一边的茶鹂鹂,暗暗咬牙,那里的位置素日是属于他的,结果现在被茶鹂鹂占领。 又给自己挖坑,薛韫山心里哭不堪言。 他平日特黏人,平日一过来便要抱着祝荷亲,现在只能眼巴巴干看着不能碰,薛韫山抓心挠肝,扯着祝荷的衣角诉说自己的委屈。 祝荷拍拍他的手背,无所行动。 薛韫山咬牙,意识到只能靠自己。 忽然,茶鹂鹂低低咳嗽。 薛韫山立马目视茶鹂鹂,提议道:“小茶姑娘,你身子不好,现在风大,不如回屋里歇息。” 茶鹂鹂淡淡道:“不必,大夫说让我多晒太阳。” 薛韫山终于听到茶鹂鹂的声音,与祝荷动人的嗓音有天差地别,嘶哑难听,简直不像女孩子家的声线反倒是像男子。 但薛韫山未曾联想到其他,只是心里有些嫌弃,他想,毕竟是祝荷的妹妹,未来是他小姨子,所以这声音不难听,只是有些怪而已。 祝荷这时道:“你这身子骨确实要多照太阳光。” 薛韫山嘴角抽动,气死他了,这小姨子也太没眼色了,他都那么明显暗示她了!结果她根本不肯走。 她是没看出来吗? 于是,薛韫山一边朝茶鹂鹂挑眉眨眼,一边搭话道:“小茶姑娘,你今岁多大了,平日喜欢作甚?” 茶鹂鹂道:“十七。” 祝荷瞥见薛韫山眨眼,对他咬耳朵道:“你这是看上我妹妹了?” 薛韫山气鼓鼓翻出一个白眼:你胡说什么? 祝荷小声揶揄道:“不然你怎么一直冲她眨眼?” 薛韫山:我是在对她使眼色。 祝荷装看不懂他眼里渴望,道:“原来如此,加油。” 薛韫山恼得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祝荷。 茶鹂鹂将二人耳鬓厮磨的情景收入眼底,垂目,忍住咬手指的冲动,无意识抠自己手心。 午间祝荷要做饭,薛韫山自告奋勇要在祝荷和茶鹂鹂面前表演一番,拗不过他,祝荷在旁边指导,哪怕薛韫山再笨手笨脚,在她的指点下多少能炒出几个像样的菜。 然事实是厨房差点就被烧了,滚滚黑烟四起,呛得祝荷直咳嗽。 祝荷叹气,忍耐须臾,严肃批评了薛韫山。 薛韫山老实如鹌鹑,看似站定承受祝荷的批评,实际一直偷看祝荷的嘴唇。 一上午没亲,心痒难耐。 真烦。 最后祝荷动手做饭,茶鹂鹂在一旁打下手,薛韫山意欲插手进来,祝荷:“乖乖待着。” 第107章 薛韫山顿生不满,憋屈死了。 他噘嘴跺脚,扬长而去,未久,又屁颠屁颠带把凳子跑回来,坐在凳子上等祝荷。 直到要离开的时候,薛韫山才与祝荷独处。 他亟不可待抱住祝荷,“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不是你说要看我妹妹吗?”祝荷糊涂道。 薛韫山:“呵,可恶的女人。” 薛韫山仰头霸道宣告说:“我要亲你。” 说罢,薛韫山便俯身,温柔怜爱地亲祝荷的脸,从上到下,额头、眉毛、睫羽、眼睛、鼻子,最后亲吻朝思暮想、怎么都亲不够的嘴唇,面孔上充满难以诉说的迷恋与娇羞。 倏然,他来一句惊人的话:“你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长得丑,可是我不嫌弃你。” 祝荷:“......” 她推开薛韫山,道:“好了,快回去吧,小心被家里发现。” 薛韫山跟滑溜溜的泥鳅似的再度钻进祝荷怀里,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回扬州?我白天奔波,夜里挑灯看书,劳累死了,你都不心疼我。” “你的心果真比石头还冷硬。”他控诉。 祝荷伸手默默他毛茸茸的头,道:“辛苦你了。” “那你跟我回去吗?”薛韫山眯着眼,一脸陶醉。 “不行。” 薛韫山压着眉弓,勾住祝荷的小指,轻轻摇晃,撒娇道:“你跟我回去嘛,回去回去。” “我会给你和你妹妹重新安排地方住,你相信我,我有信心照顾好你们。” 祝荷终于松口:“好吧,明儿回,但鹂鹂她不一定跟我走。” 薛韫山心里乐,面上惋惜:“我请人照料她起居。” “不用,我给她安排了人,她不习惯生人。” 薛韫山回想茶鹂鹂的生人勿进:“也是。” “我要走了,你亲我一下。”薛韫山弯腰,意有所指。 祝荷仰首,唇瓣却穿过他的唇,亲在他的额头。 薛韫山失落,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如花枝一般发颤,扑簌簌掉落芬芳的花瓣。 送走黏人精,祝荷转身,撞入茶鹂鹂阴沉的眼眸里。 “你出来作甚?”祝荷问。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滑过祝荷红红的嘴唇,说:“收衣。” “不用,我来吧。”这竹架上有她晾上去的小衣。 茶鹂鹂看着祝荷把衣裳收下搭在臂肘间,听她说:“惊鹤,今日辛苦你了。” 茶鹂鹂,或者说男扮女装的骆惊鹤摇首,淡色的唇慢慢张合:“无妨。” 经过一年的调养,骆惊鹤身量蹭蹭拔高,从他脸上再见不到面黄肌瘦的迹象,五官更是逐渐长开,扮作女装,叫人挑不出破绽。 只是他变声期没过,嗓子吐出的声音不好听。 “你今夜是回你那,还是留在我这。”祝荷道。 骆惊鹤不与祝荷同住,他现在专心准备秋闱。 骆惊鹤道:“嫂子,我想喝粥。” 祝荷:“没吃饱?” 骆惊鹤点头。 “成。”被她当做弟弟的小叔好不容易提个要求,她作为嫂子,当然得满足。 更何况小叔不仅读书厉害,中了解元,而且会经商,藉由祝荷给他的本钱,能给她赚取五到二十倍的利润。 在现代,应当叫做投资天才,对市场现在以及未来动向嗅觉灵敏,真叫人羡慕。 祝荷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她就只会骗人,搞几个空包公司拉人投资。 万幸她当时动恻隐之心救下骆惊鹤,从此便有了骆惊鹤这个大帮手给她源源不断赚钱。 祝荷感慨,她这伯乐慧眼识珠,当得不错。 . 入夜,骆惊鹤满头大汗惊醒。 他出去舀水洗脸,复而来到竹架面前,这里曾经晒过祝荷的衣裳。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白日窥伺到的那件淡绿色小衣。 随风飞扬,有淡淡香味溢出。 骆惊鹤凑近,用鼻子深嗅竹架上的气息,眼神漠然,可观其神态,很是专注,不难看出他似乎要从竹架上吃掉什么。 良久,骆惊鹤毫无所获,竹架上只有竹子残留的清香,没旁的味道。 饶是如此——骆惊鹤皱眉,月色照得他满脸洁白,低头打量自己。 还没消下去。 骆惊鹤神情阴沉,适才他做了一个春梦。 片刻后,骆惊鹤狠狠拧了把犯贱不听话的东西,仰首望着天上明月,思及白日祝荷与薛韫山亲密的画面。 二人吻得倒是起劲。 瞧那少年的样子,活似一个—— 傻狗。 骆惊鹤嘲讽道,眼里露出浓郁肮脏的恶意。 骆惊鹤咬手指,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把傻狗的样子幻化成他的...... 第42章自荐枕席【加 1k5 …… 翌日, 祝荷一大早便送骆惊鹤离开,接着薛韫山过来接祝荷。 回到扬州,薛韫山把祝荷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 腻歪好几天, 薛韫山怕祝荷憋着闷, 遂带着祝荷来城郊游玩。 地点正好是上回祝荷与明广白来的地方。 上游堤坝, 杨柳依依, 江面吹来的风分外凉爽宜人。 薛韫山让祝荷牵着他的手, 两人携手在岸边散步。 第108章 薛韫山满心欢喜,神情如吃了蜜似的甜, 嘴里时不时喊一喊莺莺。 起初祝荷每一下都会应,可次数多了,她便懒得回应。 薛韫山不高兴了, 控诉喊道:“茶莺莺!” 祝荷无奈,很轻很轻地“嗯”两声。 薛韫山怨气一下子被浇灭, 自顾自乐, 心想,茶莺莺真是太喜欢他了, 他一说,她便听话地回应。 小样,还不是把你这个女骗子拿下了。 两人悠闲自在地散着步,好巧不巧,迎面撞上薛韫山最不想见的几个友人。 是孟逸、桑之微。 还有许久未见的宁子梁与陈珏。 宁子梁与陈珏为情所伤,两人虽然终于肯走出府, 可脸上神色却是笼着一片沉沉郁色。 两方人马狭路相逢,薛韫山下意识想要把祝荷藏起来,转念思及祝荷并未戴人皮面目, 她如今以真面目示人,除了他,谁会看上祝荷? 薛韫山收起防备,坦坦荡荡地目视四人。 孟逸完全没注意到薛韫山身边的祝荷,开口就道:“韫山,这几日去你府上拜会,怎么你日日不在?你是不是在躲我?是不想告诉我茶姑娘的下落?” 薛韫山道:“孟逸,我就是故意的,谁叫你天天来,跟蚊蝇似的,我烦死了,我早已说过我不知道,那几天我一直被大哥关着,哪能与茶莺莺联系上,更遑论得知她下落。” 孟逸狐疑,从他关注薛韫山开始,就发现他行踪诡异,他怀疑过薛韫山是偷偷去见祝荷,可是这又毫无依据,因为薛韫山没道理会如此。 “韫山,茶姑娘不是你朋友吗?怎的你一点都不关心她?” “我能怎么着?人家说了回家,我哪里知晓她家在哪?”薛韫山说。 讯问无果,希望落空,孟逸黯然神伤。 “韫山,你身边这位姑娘是谁?可方便介绍?莫非又是你新交的朋友?”桑之微突兀吱声,语调吊儿郎当,耳垂缀的绿松石耳珠轻轻摇晃,熠熠发光。 概因祝荷与薛韫山同行,她便很是起眼,桑之微霎时注意到祝荷,起初只是稍稍扫眼,可是当一阵风吹来,他嗅到熟悉的香气。 那是茶莺莺身上的味道。 桑之微再一细详,发觉这个面容寡淡的女子的身形与茶莺莺几乎吻合,那双淡然的眼眸也似曾相识起来...... 听到桑之微的话,本来心不在此的宁子梁与陈珏鬼使神差投来目光。 初见祝荷,二人眼珠无端一颤。 薛韫山牵住祝荷的手:“明白了?” 四人惊讶,他们皆知薛韫山自来以貌取人,眼光甚高,这扬州的美人他一个也瞧不上,原先还好奇薛韫山要找倾国倾城到何等程度的美人,岂料最后竟然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不知姑娘名讳?”桑之微道。 “老桑,你打听她名讳作甚?你不会是......”薛韫山合理怀疑平日不正经的桑之微居心不良, 桑之微:“......” “既是你心上人,我作为你的朋友,自然是要了解,不然日后再见叫不出名讳多失礼。” 薛韫山摸摸鼻子,他晓得桑之微不会对祝荷有意思,但他见人问候祝荷,他的脑袋瓜子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说得是,她叫小水。” “小水?”桑之微呢喃。 “昂,有问题?”薛韫山眼神莫名凶起来,大有削人的架势。 “没有。” 祝荷冲桑之微等人点点头,暗处薛韫山用手在她背后写字,说不许说话。 他们彬彬有礼作揖回礼:“小水姑娘。” 孟逸蔫巴巴行过礼,目光发散地望着远方,正思念佳人,心说茶姑娘到底去哪里了?茶莺莺消失的日子里,孟逸茶饭不思,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而宁子梁与陈珏则暗戳戳窥伺祝荷,好像要在她身上看出窟窿来。 唯有桑之微眯了眯眼,道:“一山一水,天定姻缘啊。” 薛韫山笑了,欣慰地看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桑之微。 “对了,都给我保密,不许告诉我家里人。”薛韫山警告道。 “这是自然。”众人理解。 啪! 桑之微一拍手,道:“韫山,改日我在八仙楼设宴,一来给子梁与陈二洗尘,二来大家聚一聚,你来不来?” 薛韫山早有心思,故作思量,半晌点头:“既然你盛情邀请,那小爷就带着小水来。” “好,正好给大家伙认识认识,小水姑娘可有异议?”桑之微体贴地询问祝荷的意见。 祝荷摇摇头,径自挽住薛韫山的小臂——也是他要求的。 桑之微合掌:“那此事便敲定了。” 薛韫山:“老桑,明广白那厮你请了没?” “递了帖子,不过......”桑之微道,“他应当不回来。” 明广白对他们七个和祝荷的事有所耳闻,他心里有了疙瘩,大家与他的关系也有些僵了,再者他找祝荷找得比他们更疯,肯定不会来的。 薛韫山用余光偷瞄祝荷,祝荷神色淡淡。 第109章 薛韫山放心了。 . 转眼来到宴请的日子。 薛韫山与祝荷来到雅间,在场的少爷俱是老熟人,最碍眼的家伙未出现。 看着一圈的老熟人,目及他们落寞神伤的面色,薛韫山暗自得意,优越感冒上天灵盖。 他差点抑制不住炫耀的冲动,咆哮说你们要找的茶莺莺就在我身边,没想到吧,你们求而不得,我却与她心意相通,赛比鸳鸯,乃一对神仙眷侣,羡慕妒忌去吧! 哈哈哈哈哈!薛韫山心里的小人叉腰,疯狂大笑。 祝荷瞥他,一副憋笑的怪异模样,心里什么心思全彰显在天真无邪的脸上。祝荷多瞄两眼,忍俊不禁。 两人落座,薛韫山给祝荷使眼色,让她给他喂点心吃,祝荷哪里不晓得他的小心思,无非是要秀恩爱。 她很配合地满足薛韫山的要求。 两人亲亲热热的画面让众人眼热。 有人坐不住,开口埋怨道:“韫山,你太不地道了!话说是你当时牵的线,兄弟们个个掉进你挖的坑,可你却不管兄弟们死活,背着兄弟们找了个姑娘,你是爽了,可我们就遭殃了。薛韫山,你问问你的良心好受吗?” 薛韫山不以为意,道:“你们找不到人怪我作甚,分明是你们自个没用,别想把锅甩到小爷头上,小爷不认!” “好了好了,大家莫要说伤心事了,今儿聚在一起,讲的是开心。”桑之微打圆场,举起酒杯,道,“大家来,让我们庆祝子梁与陈二重获新生,干!” “好!” 大家共饮,薛韫山道:“他们轮完就到我了,通通给小爷看过来。” 众人依言,视线集中在薛韫山与祝荷身上。 薛韫山从怀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螺钿盒,从里面取出一对翠玉镯,“今日就在你们的见证下,我薛韫山把我家留给我媳妇的传家宝给小水戴上。” 众人惊愕,祝荷亦是略微吃惊。 薛韫山毫不知耻地高声宣扬道:“我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要娶莺——小水!” 独一无二的翠玉镯被薛韫山推进祝荷的腕骨处。 碧绿的玉镯色泽鲜艳,细腻透亮,更衬得祝荷肌肤白皙,手腕漂亮。 薛韫山盯着祝荷手腕上的镯子,悄无声息红了脸庞,小声道:“喜不喜欢?” 祝荷道:“特别喜欢,韫山,你有心了。” “那你是喜欢我送你的镯子,还是更喜欢送镯子给你的人?”薛韫山忸怩询问。 祝荷用小指勾住他的长指,看着他圆睁期待的眼眸,柔声说:“自然是最喜欢你了,镯子再好,也只是毫无生气的物件,比不过你。” 薛韫山生出美丽的懊恼,咬唇道:“茶莺莺,你的嘴巴是一日赛过一日甜。”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被她的甜言蜜语给甜死。 怎么办?薛韫山烦恼,快乐的烦恼。 再多来点这种烦恼。 祝荷有心逗他,故意道:“你不喜欢?” 薛韫山:“短短几句甜言蜜语就想得到我的青睐?痴心妄想!”起码也得上千条! 祝荷看出薛韫山所思所想,失笑不语。 “韫山,你们小两口在说甚悄悄话呢?有没有想法告诉我们,让大家一起乐一乐。” 薛韫山:“休想。” “真小气。” 薛韫山道:“我就小气,说正事,我俩已经私定终身,你们个个全是见证者,所以是兄弟就来祝福我,不许说风凉话,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 他改口:“只准说祝福的好话!” 桑之微道:“咱们的祝福那也是有分量的,你总得表示表示,看看你诚意如何。” 薛韫山懂规矩,二话不说干掉一碗酒。 “好!” 几个少爷渐次说了祝福语,薛韫山心里头高兴,离席拿起酒壶和酒盏挨个敬酒。 到桑之微的时候,概因他说了好几通祝福语,句句说到薛韫山心坎里,是以薛韫山连饮好几杯酒。 在薛韫山与桑之微对饮时,桑之微的视线越过薛韫山,若有似无地逗留在对面的祝荷身上。 祝荷似有所觉,抬眸,与桑之微对视,面不改色。 桑之微不曾气馁,兀地冲祝荷眨一下眼睛。 只见他眉目风流含情,唇边带笑,唇瓣闪着酒液水光,耳边绿松石耳珠极为耀眼,在祝荷收回目光时,他适时在薛韫山面前扯了一下前襟,露出一截勾人的锁骨。 祝荷没理会莫名其妙发.骚勾引她的桑之微,按道理,他不会对她有任何心思。 薛韫山对此一无所知。 除去行为古怪的桑之微,孟逸偶尔望着祝荷发呆,他恍惚间想起与茶莺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是那样坐在明广白身边,恬静温柔,不骄不躁。 小水姑娘与茶莺莺从某些方面有种诡异的重合感。 孟逸晓得是自己错觉,他患了相思病,以至于见到有些与茶莺莺身形肖似的女子,便不受控制将人看作是茶莺莺。 他不该如此。 孟逸失落低头,再不偷睐祝荷,沉溺在沮丧难过的情绪里,他如今是越发理解为情所伤的宁子梁与陈二他们几个人了。 第110章 而宁子梁与陈珏,他们会借着觥筹交错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打量祝荷。 宁子梁在祝荷身上看到自己亡故的卖花姑娘,陈珏在祝荷身上看到被迫远走他乡的卖饼姑娘。 不知不觉中,二人看入神。 祝荷想了想,这才记起他们两个原来是前几个月找的送财童子,她记得他们家里分别是做丝绸以及做药材生意的,多亏那家里做药商的,省了祝荷费心找名贵药材的麻烦。 到底帮过她,做人要“知恩图报”嘛,她遂坦坦荡荡随他们瞧,反正他们认不出来。 酒过三巡,薛韫山摇摇晃晃回到席位,一甩头,驾轻就熟靠在祝荷肩头。 空气中弥漫清醇的酒香。 祝荷掏出丝帕给薛韫山拭净唇边、下巴处的酒渍。 薛韫山痴痴地笑,展臂抱住祝荷,头蹭着她的颈窝。 这一幕被众人瞧见,他们神色大变,如跟见了鬼似的,表情难以言喻。 “韫山,你这......”他们用奇怪的眼神自上而下端量薛韫山,好像要把薛韫山从里到外看个透澈。 薛韫山只醉了个七八分,他眯眯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夫妻腻歪吗?” 众人下巴委地:不是,你这腻歪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怪他们纳罕,委实是场景......颠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无法想象曾经不可一世、脾气火爆的薛韫山有朝一日竟然乖巧地把头靠在她身上,整个躯体依偎着祝荷,满脸幸福......娇羞。 是娇羞吧,虽然薛韫山因吃酒而红脸,可表情做不得假,更何况酒后吐真言————也就是说酒后表露真情。 众人有种薛韫山是乖巧听话小媳妇,而祝荷是温柔体贴丈夫的错觉。 敢情不是祝荷稀罕薛韫山,而是薛韫山超级稀罕祝荷,并且很黏人。 他们是真爱。 众人如是想。 于是在场少爷又给脸来一回尊重与祝福。 薛韫山笑逐颜开,轻轻说:“你看,他们又在祝福我们,茶莺莺,你高兴不高兴?” 他用星星眼仰视祝荷,祝荷摸摸他的后脑勺,说:“高兴得不得了。” 薛韫山傻笑,纯粹无邪,真挚赤诚,越来越像只吃醉酒后言行如一的猫儿了。 “我脑袋有点疼,我们去里间好不好?”薛韫山吐着热气,瓮声瓮气道。 祝荷点头。 在场之人再度目睹一次亲密——祝荷带着死死缠在她身上的薛韫山到里间去。 两人背影消失,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对视大笑。 “往后可有调侃韫山的笑料了。” “原来他还有此等出人意料的一面,啧啧。” 几人议论纷纷,一时笑声不绝于耳。 里间内,薛韫山半搂住祝荷,双臂没骨头似的挂在她腰间,眼眸迷蒙,浸染醉意。 祝荷道:“要不要喝点水?” 薛韫山摇头,闭眼小憩,祝荷不再说话,径自吃口茶,欣赏窗外月色。 未久,小门叩动。 “小水姑娘,是我,桑之微。” 祝荷未言,桑之微驻足片刻后推门而入,他端着一碗汤。 “小水姑娘......” 祝荷作噤声姿势打断他的话。 桑之微瞥见睡着的薛韫山,遮住妒忌,心道机会来了。 他轻手轻脚坐在小榻的另一侧,随即将托盘放在中间的几案上,轻声说:“这是我让人给韫山熬的醒酒汤,不过看他的样子,估摸现在是吃不上了。” 祝荷点点头。 桑之微嗅了嗅空气中的女子香气,随意问:“小水姑娘,恕我冒昧,你是可以说话的吧?” 祝荷觉得没必要装,简短道:“是。” 声音听得与茶莺莺的声线不同,可细致辨别,便可发觉其中蹊跷。 桑之微挑眉,意味深长说:“小水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始终没变。” 祝荷头一回用正眼看眼前的男子。 桑之微唇畔含笑,眉目间油然而生一股自信与傲慢。下一刻,他抻长上半身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小水姑娘,或者说茶姑娘,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鼻子很灵......” 他故意拖长语调。 四目相对。 祝荷讶异,桑之微缘何辨认出她的? 祝荷被勾起好奇心。 桑之微笑着解释道:“我家做香料生意,家族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天生嗅觉灵敏的鼻子。” 他有一门独特绝技,闻香识人,哪怕见不到人,紧靠人身上散发出的特别气息,他就能甄别出来人身份。 换句话说,即便有人换了一张脸,他藉由香气便可认出人。 桑之微笃定道:“所以,你是茶莺莺对吧,我相信我的嗅觉,虽然你换了一张脸,但我可以确定你就是茶莺莺。” 面对桑之微的肯定,祝荷没有否认,也未曾承认,她只是淡淡微笑。 “桑公子,你的嗅觉比之狗的嗅觉如何?” “有过之而不及。” 祝荷心想,遇到真正的狗鼻子。 “韫山也真是的,既然喜欢你,直接言明就是,何必来阴的,甚而隐瞒姑娘的行踪,还特意让姑娘换脸出现在这,他这不是耍我们嘛,当真是伤了我们的感情。” 第111章 祝荷:“倘若我说我就长这样呢?” 桑之微微惊,复而淡定道:“茶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无关容貌。” 他的情话张口就来。 “韫山自来以貌取人,茶姑娘,即便眼下他不嫌弃你,对你抱有一个赤子真心,可以后呢,他以貌取人,说明是个好色之徒,这种本性是无法改正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暴露出原形,届时姑娘可能会很伤心。”桑之微言之凿凿,语调衔着蛊惑之意,开始兢兢业业挖起墙角。 “可我桑之微就不同,从不以貌取人,所交好友遍布各行各业,从不谈出身、样貌,只谈合眼缘。” “自我第一回见到茶姑娘你,便被你的灵魂所吸引,当时我尚不自知对你的感情,直到韫山主办的那次宴会,我彻底认清对姑娘你的情意。” “茶姑娘,我爱慕你。” 祝荷看着他,佯装不解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桑之微貌若好女,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明艳风流,说:“我只是茶姑娘你吃多了清汤素菜,偶尔可以来一份大鱼大肉。” “茶姑娘,你看如何?我不要名分,不会破坏你与韫山之间的感情,我只求与你来一场风月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对我做什么都成。” 话落,桑之微靠着祝荷的脚边半蹲下来,用一副卑贱的姿态。 彼时,薛韫山正靠着祝荷肩头睡觉,而桑之微眼波流转,自流出一股勾人风情,明晃晃对上祝荷的眼睛,绿松石发出魅惑的光芒。 须臾,桑之微低头用脸小心翼翼蹭了蹭祝荷放在案缘的手。 见祝荷未曾抽回手,桑之微一面用眼神勾着她,一面得寸进尺,开始亲祝荷剔透的指甲盖,啄她淡粉色的指尖,神情虔诚迷恋。 可没等他亲到祝荷的手指,她徒然抽回手,然后狠狠甩了桑之微一巴掌。 祝荷高高在上俯视他,淡声道:“桑公字,自重。” 寂静无声,唯有狂飙的心跳声。 桑之微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恍惚一阵,转而眸色溢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他陶醉说:“茶姑娘,我实在自重不起来,要不这样,你允许我亲你,我亲你一次,你便打我一次出气,如何?” 无理无耻的要求,他真是骚到顶了。 祝荷如今看出他的特别癖好,过去也碰到过,她不惊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她只是惊讶他隐瞒得极好,直到最后一刻才原形毕露。 见祝荷不表态,他央求:“求你了,茶姑娘,等韫山醒了,我就失去亲你的机会了,你便可怜可怜我罢。” 说着,他呼吸急促,眼里再控制不住流露出渴望。 桑之微的确中意的不是祝荷的脸,而是她身上舒适迷人的香气,独特的气质与眼神以及祝荷完美的身材。 他喜欢强壮的女人,可不喜欢太强壮的女人,当祝荷出现的时候,桑之微便对祝荷的身材一见钟情。 而后他又喜欢上祝荷的眼神,接着一日相处中,他爱上祝荷身上散发的气味,就此沉沦。 祝荷不费吹灰之力便深深拿捏主桑之微的身心。 桑之微猴头干涩地滚动,方才她抽她耳光,力道很大, 他想她狠狠地打他,抽他,给予他痛苦而舒爽的快感。 还想着当祝荷与薛韫山同榻而眠时,他就自觉躲在衣柜里、床底下等藏人的阴暗处等祝荷来临幸他。 桑之微臆想得眼睛发红。 “茶姑娘,我各个方面不比韫山差,甚至某些方面要优于他,比如我肯定比他那个小豆芽要强壮,要厉害,要干净,我保证我在床笫之上比他听话,比他会伺候,比他骚……” 他孜孜不倦一边攀比一边自荐枕席,吐出的话完全不似一个富家公子该有的念头。 祝荷静静听着,觉得好笑。 “茶姑娘……” 话音未落,桑之微突然肩膀受到一记凶狠无比的脚踢,重重倒在地上,脑袋磕到地板。 脑门震荡间,桑之微瞧见薛韫山暴怒的脸。 第43章可爱 薛韫山涨红着脸, 眼里喷出足以焚烧一切的火焰,咆哮道:“桑之微,你这王八蛋, 无耻禽兽!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勾引小爷的女人,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桑之微揉着后脑勺, 忍住疼, 死性不改地望着祝荷, 敞开了说道:“倘若能让茶姑娘接受我, 那脸不要也罢。” 见状,薛韫山按捺不住爆脾气, 用力拎起桑之微前襟,给他一记铁拳。 在祝荷面前,桑之微哪能服输, 立马回击。 眼瞅两人便要厮打起来,关键时候, 祝荷起身拦住薛韫山:“好了, 韫山,莫要打了, 没必要。” “你为他求情?”薛韫山愤怒的神情中忽而出现一丝委屈。 祝荷:“不是,我只是心疼的,打人很疼的,我不想你受伤。” 闻言,薛韫山心口骤暖,他冷嗤着祝荷拉起来, 继而叱骂躺在地上的桑之微:“你滚!小爷从此没有你这样无耻无义的朋友。” 桑之微用手背揩去唇角血丝,脸皮厚出天际:“茶姑娘......” 第112章 薛韫山被桑之微的城墙脸皮气得跳脚,他急中生智, 直接抱住祝荷的脑袋:“别看这个家伙,脏眼睛!” 祝荷说:“桑公子,你回去吧,我不可能会接受你的提议。” “你就死了那条勾引的心吧!”薛韫山添油加醋,“她只喜欢我,最喜欢我,压根看不上你这个丑八怪!” “你说是不是?”薛韫山当着桑之微的面向祝荷询问,无疑是杀人诛心。 祝荷配合,眼眸含情:“是,我心里只有韫山一个人,容不下旁人,桑公子,你勿要执迷不悟。” 薛韫山挺胸抬头,骄傲自满地扬起下巴蔑视桑之微,暗戳戳翘起毛茸茸的尾巴,继而亲了祝荷脸颊一下,明晃晃宣示主权,再重新抱住祝荷,跟护犊子似的,生怕祝荷被桑之微玷污。 桑之微不甘心:“茶姑娘,我保证我会比薛韫山伺候得更好......” 薛韫山打断:“放屁,无论从哪一方面,你都比不上小爷,快滚!” 祝荷挥挥手。 周遭死寂,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桑之微捂着肩膀艰难起身,神色黯然到极点,他明白自己没机会了,可是......终是难忍心中不舍与渴望,桑之微颤颤巍巍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薛韫山恨恨眈视桑之微。 瞧着桑之微磨磨蹭蹭不肯离开的样子,薛韫山飞快过去,恶狠狠将人赶出门外,接着重重关上门,上了门栓,又推旁边的长案堵住门口。 祝荷见薛韫山幼稚的行径,眉眼弯弯。 觉得万无一失,薛韫山这才折回,咬牙道:“他碰你哪了?” 薛韫山是醉了,神智不大请,前面祝荷和桑之微说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但听得模模糊糊,还以为是耳边有虫子。 直到一个响亮的巴掌打醒了薛韫山。 他缓缓睁开眼,便见桑之微蹲在祝荷跟前,薛韫山懵懂中听到桑之微的虎狼之词,登时要暴起,但下一刻他强行忍住—— 薛韫山长了个心眼,他要看看桑之微这个狗东西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恶心的话,另外,更重要的是薛韫山有意看看祝荷的反应。 只是没等到祝荷回答,他就忍不了了。 可恶! 防火防盗防兄弟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觉得他的兄弟不会看上祝荷,便有所松懈,然而就是这回松懈,使得薛韫山如鲠在噎,快被气死。 薛韫山脸色巨难看。 祝荷道:“他要亲我的手,但我拒绝了,抽了他一巴掌。” “做得好!我真该多给他几拳头!”自上回与明广白干架讨不到好处,薛韫山便跟着师傅学了点招数,是以,这回与桑之微打,薛韫山占据上风。 “哪只手打的?” 祝荷抬起左手:“这只。” 薛韫山温柔地摸摸祝荷微微发红的掌心,低头用亲吻消除上面残留的气味。 “你做什么?”祝荷装不懂薛韫山的举止。 薛韫山重重啵一下祝荷的手背,理直气壮道:“消除气味!” 祝荷说:“不亲了,痒。” 薛韫山点头,自然而然地将祝荷的左手放进自己衣襟内。 “你又作甚?” “沾染我的气味。”薛韫山说。 祝荷噗呲笑了:“真可爱。” “谁人说男人可爱啊,不许再这样说我了。”薛韫山故作气恼,实际眉飞色舞,什么心情全在脸上一一呈现。 祝荷:“好吧,那我以后不说了。” 薛韫山:“小爷大度,勉强委屈自己听听。” 祝荷抽回手,薛韫山不肯,道:“还有没有?” “哦,对了,他起初用脸蹭了蹭。” 一语惊人。 薛韫山怒吼:“这个狗东西!竟然敢碰你!” 说着,薛韫山拿出祝荷的左手,亲她的手背,不放过每一处地方,许久之后,他磨着牙说:“好了,手背绝对没有他的味道了。” “味道是没有了,但沾了你的口水。” “胡说八道!”薛韫山红了脸死不承认。 他灵机一动转移话题:“桑之微那厮简直有病,竟然敢勾引你,无耻之徒,气死我了。” 祝荷道:“他认出我了。” “什么?” 祝荷解释道:“他鼻子灵,通过我身上的香气认出了我。” 薛韫山震惊,道:“我都忘了,该死,他出去不会说出来你的身份吧?” 一时间,危机感袭来。 祝荷摇头:“不会,即便说了,谁信?就算有人信了,只要死不承认就是。” 薛韫山瞬间镇定下来:“对哦。” “还是你聪明,莺莺。”薛韫山抱住祝荷,扭着身子夸奖道。 下一瞬,薛韫山松开祝荷,道:“不行,我得去瞅瞅。” 语毕,薛韫山遂要出去,可是门被堵住了。 这下倒好,没挡住外面的人进来,却成了里面的人出去的阻碍,薛韫山耗费时间将东西搬开,出门。 雅间内,有一两个仍在吃酒闲聊,有几个已然烂醉如泥地瘫在案上,薛韫山从宁子梁口里得知桑之微径自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 薛韫山松口气。 宁子梁道:“韫山,之微从里面出来时脸上带了伤,你们在里头发生了什么?” 第113章 概因外面雅间有乐声,是以他们没注意听里间动静。 薛韫山:“没什么事,继续吃,我头还疼,回里面去了。” 到里间,薛韫山锁好门。 “他走了,啥也没讲。” 祝荷颔首。 薛韫山继续询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我就——”薛韫山忽然想起他听得最清楚的一段话。 “茶姑娘,我各个方面不比韫山差,甚至某些方面要优于他,比如我肯定比他那个小豆芽要强壮,要厉害,要干净,我保证我在床笫之上比他听话,比他会伺候,比他骚……” 薛韫山骤然道:“我才不是豆芽菜!” 祝荷稍微被吓到,花了片刻工夫明白薛韫山所言之意,装作费解:“怎么了?” 薛韫山顺了顺气,佯装冷静沉着,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豆芽菜。” “豆芽菜是什么?” 薛韫山装出来的正经脸轰然坍塌。 “就是......就是那个嘛。”薛韫山害羞,扭扭捏捏说,“你不是见过吗?你可不要听信桑之微的话,他都没见过,就是在颠倒黑白。” 祝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啊。” 薛韫山:“你说他是不是胡诌?” 祝荷:“嗯。” 薛韫山乐了,咳嗽一声道:“桑之微才是豆芽呢。”他强调,“我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强,比他厉害,比他干净,你说是不是?” “是。” 薛韫山强忍羞耻,一本正经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我在床笫之上也比他听话,我哪回被让你骑?” “嗯,你说得是。” “我也比他会......”薛韫山堵住了,伺候和骚他说不出来,便掩耳盗铃咒骂道,“无耻,不要脸。” “怎么不继续说了?”祝荷戏谑道,“比他会伺候,比他骚?” 薛韫山懊恼道:“茶莺莺!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祝荷:“我哪里不会说话?我说句实话,可能有点不好听。” “我不听!”薛韫山捂住耳朵。 祝荷凑近,故意道:“不行,你必须听。” “你怎么这么坏?”薛韫山捂紧耳朵,可还是没挡住祝荷声音。 且听她道:“伺候不知道,但我想他肯定比你骚。” 短短一句话便深深刺激到薛韫山,他终于恼羞成怒,且男人的好胜心徒然冒出来,他高声说:“放屁!你乱讲!我比他更骚!” 话不过发热的脑子脱口而出,薛韫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顿时又尴尬又羞赧,一抹红晕迅速窜上他的脖子和面皮,薛韫山羞得只想找个暗无天日的地缝钻进去。 于是,薛韫山躲进祝荷的怀里。 “茶莺莺,赶快给我忘记方才我说的话!”薛韫山闷声道。 祝荷:“嗯嗯,好了,适才我只是开玩笑,你还真较起劲来。” 薛韫山炸了,仰头红着脸瞪她,鄙视道:“茶莺莺,你下流,你混蛋,你不是人,你越来越讨人厌了,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女人。” 说罢,薛韫山气急败坏地封缄住祝荷的嘴唇,势必要亲死这个虚伪狡诈、肆意玩弄他的祝荷。 . 宴席结束后的三天里,薛韫山倏然行踪不定,来去匆匆。 祝荷将薛韫山奇怪行径看在眼里,毫不显山露水,想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盘,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是夜,薛韫山突然拿着丝带蒙住祝荷的眼睛。 祝荷说:“韫山,你要作甚?” “你住口,乖乖听小爷的话。”薛韫山牵着祝荷来到床榻上,说,“你坐下。” 祝荷依言。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袍委地的窸窣声,紧接着祝荷被薛韫山抱住腰身。 “可以解下丝带了吗?”祝荷问。 薛韫山故作冷然,声线却携着要溢出来的羞涩:“不行,都说了要听我的。” 祝荷:“那我不动了。” 薛韫山哼哼两声,再次花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安慰好自己后,他才抓住祝荷的手,引着它来到自己的头顶。 毛绒绒的,是一只耳朵......不,是一对。 祝荷愣住。 第44章猫,我的 祝荷未料到薛韫山会戴猫耳朵, 短暂惊讶后,她轻声道:“这是什么?” 薛韫山可不相信祝荷的话,他算是弄清祝荷的恶劣秉性了, 她就喜欢逗他。 “装什么傻子?” “我真的摸不出来, 这是......耳朵吗, 韫山, 你这是戴了哪种耳朵, 方便告诉我吗?” 薛韫山面皮遍布红晕, 涩声道:“茶莺莺,够了, 你再装我就不理你了。” 祝荷语调无辜:“对不住,韫山,我只是好奇你戴的是哪种耳朵。” “你能为我解惑吗?” 薛韫山的头深深埋进祝荷怀中, 破罐子破摔吼道:“猫耳朵!” 下一句,薛韫山羞答答道:“这下你满意了吧?茶莺莺,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就会欺负我,真是火大。” “是我的不对。”祝荷说着, 捏捏猫耳朵。 “可以动吗?”她状似天真地问。 “动什么动!” 第114章 “好吧,如果它能动就好了。”祝荷惋惜道。 薛韫山瞪祝荷,抱怨道:“女人全是禽兽。” 薛韫山骂骂咧咧,一脸不情不愿地勾起自己后面长而浓密的狐狸尾巴,没好气塞进祝荷掌心。 他心想,他可不是为了讨好祝荷, 他只是迫于祝荷的淫.威才会如此,好在自己为人大度包容,没有计较。 像他这样舍生取义的男人不多了。 想到这, 薛韫山脸色好看许多。 猝不及防间祝荷感觉到手中的毛茸茸,像一团细腻柔顺的丝绸,叫人爱不释手。 在祝荷眼里,薛韫山即便知晓人事,依旧一副青涩到完全不开窍的样子,做什么只是依着本能来,不成想有一天他竟然给她这么一份大礼。 她估量薛韫山是被桑之微刺激的,原来这三天他背着她在做这些准备,祝荷对此并无兴趣,但不妨碍她惊喜。 薛韫山摇晃尾巴,祝荷从尾巴尖往上摸。 酸甜的青梅酒变成了醇香甜美的熟梅佳酿,香味浓郁。 “你小点力气,扯掉了你赔啊。” 祝荷:“不会扯掉的。” 狐狸尾巴是用细绳绑在腰间,薛韫山最后一点点羞耻心使他没有用最正确最真实的方式戴狐尾。 “这下你高兴了?” “高兴。”祝荷低头,摸到薛韫山的脑袋,找准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接着挑起尾巴,在尾巴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薛韫山脸色爆红,心跳如鼓。 他回归正题:“既然如此,那把你三天前说过的话收回去。” 祝荷不解:“哪句话?” “茶莺莺,你再装!” 祝荷:“好了,我收回那句玩笑话,那桑之微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各个方面。” “所有方面。”薛韫山改正。 祝荷照说:“所有方面。” 薛韫山满意了:“这才对。” 祝荷适时道:“韫山,可以摘下丝带了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不行!”薛韫山虽然得到满意的答应,但着不代表他没有羞耻心和自尊心了,他决计不允许祝荷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祝荷失落:“真的不可以吗?” “休想。” 话落,薛韫山直起身,一把将祝荷推倒在床褥上,说:“今天我要在上。” 宣告完,薛韫山迫切地亲吻祝荷,表达男人的强势。 本末倒置,薛韫山跃跃欲试,欲要反转,重振男子气概。 祝荷承受他的亲吻,却没有回吻。 薛韫山见祝荷不作反应,他气愤地要撬开她的齿关,可无论他怎么钻,也突破不了祝荷设下的重重阻碍。 欲求不满的薛韫山改为报复性啃咬祝荷的唇瓣,重重吸吮,一来一回,反反复复,似乎要将她唇片吞入腹中。 祝荷唇齿间逸出丝丝笑意,说:“可以解开了吗?” “哼,不行就是不行。”薛韫山哂笑,咬了一口祝荷的腮肉,留下极淡的水痕。 须臾,薛韫山解了气,嫣红的嘴唇徐徐往上移动,如羽毛般点过祝荷的鼻梁与肌肤,来到眉目。 他秀美的长睫扇动,隔着白色丝带,啄了啄她闭阖的眸子,再落下细碎的亲吻,旋即像猫儿似的舔舐祝荷的眼窝,舌尖仔仔细细地描摹她眼睛的形状。 祝荷摸着他垂下的狐狸尾巴,温柔地抚捏。 不多时,丝带湿透,深深附着在肌肤上,显出祝荷眼睛的形状,勾勒出一道暧昧的深色阴影。 打量被他压在身下的祝荷,浑身散发出他的气息,薛韫山抑制不住呼吸加快,渐热喘息与鼻尖的女子香勾缠在一起。 这时,祝荷用蛊惑的声线道:“韫山,用嘴帮我扯下丝带。” 薛韫山被引诱得不要不要的,脑子发热的他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羞耻心和自尊心,无比乖巧地低头,以牙齿叼住丝带,轻而易举地扯下了丝带。 丝带滑落,缀在薛韫山唇齿间。 祝荷重获光明,不紧不慢睁开眼。 帷幔飘荡,烛火摇弋。 入目是一位戴着白色猫耳朵头饰的少年,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套了一身雪白的薄款中衣,衣裳宽松,瓷白锁骨若隐若现。 他半跪着,中衣隐约衬出他清瘦身形,容色漂亮而青涩,一双剔透的猫眼泛着动情的明润色泽,正情意绵绵地望着她。 定睛打量,少年脸颊处满是透出欲.色的潮红,如若覆了一片片鲜艳如火的桃花,干净纯洁又魅惑无比,特别像一只漂亮妖媚的妖精,概因到了难捱的发.情期,可怜巴巴希望自己的配偶触碰他。 雪白色的狐狸尾巴延至床上。 极致的白色与少年浮出的红色交相辉映,画面堪称活色生香,摄人心魄。 祝荷失神地眨了眨眼,心里直白冒出一个评价:又纯又欲,又骚又野。 想到会很惊艳,实际一看,惊艳不足以形容她看到的画面。 “做得很好。”祝荷夸奖道,指尖抚上薛韫山绯红的脸。 薛韫山被夸得头脑发晕,无意识蹭了蹭祝荷的指尖。 祝荷心起恶劣,指尖在他唇瓣间若即若离地流连,趁热打铁道:“韫山,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像什么?” 第115章 薛韫山吐出丝带,哑声道:“像什么?” “像猫。”祝荷轻轻揉了揉薛韫山滚烫的耳朵,“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要装扮猫,但为何要带狐狸尾巴?” 薛韫山脑子顿时清醒了些,耳根冒烟,偏头说:“茶莺莺,能不能住口?” 祝荷:“不行,我好奇。” 薛韫山噘嘴:“你好烦啊。” “你若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满足你一个要求,如何?”祝荷抛出诱人的枝干。 薛韫山:“谁稀罕?” 祝荷看着他。 “好看。”薛韫山飞快道。 祝荷:“原来如此,这个的确很好看,韫山你很有眼光。” 薛韫山心里得意。 “只是......” “只是什么?” “到底是不配套的,看着两不像,怪怪的。”祝荷遗憾叹息。 薛韫山气到了,他都这般舍生取义了,结果祝荷还不满?不知好歹! “你还要我怎么着?”薛韫山忿然道。 祝荷咬耳朵对他嘀咕两句,眨眼间薛韫山就满脸涨红,下意识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薛韫山反应很大:“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色鬼,休想得逞!” “我的话还算数。”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薛韫山安静下来,他忍无可忍,终究承认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不就是叫一下嘛,又非掉一块肉,只要他成功了,那他就能对祝荷提要求...... 薛韫山喉结滚动着,胸腔起起伏伏。 目及祝荷期待而鼓励的眼神,薛韫山喘了两下,末了闭着红红的眼睛俯身靠着祝荷,脑袋凑在她颈窝处,然后通红着脸蛋,神情一半屈辱一半羞耻,他张了张嘴,轻叫: “喵喵。” 话音一落,薛韫山羞得扭身子,这下上半身重量全压祝荷身上了。 祝荷捏捏薛韫山的猫耳朵,接着摸他烫人的耳朵,在他头顶印上一个奖励的吻。 她取过丝带,将其系在薛韫山脖颈处,说:“嗯,这回真就是猫儿了。” 她补充:“我的。” “谁是你的猫?少自以为是了!”薛韫山羞愤道。 面上愤怒,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薛韫山想,这声喵喵没叫亏,也不知道把茶莺莺美成什么样了,这下她肯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竟然还说什么“是我的”。 脸皮真厚,完全不知道害臊。 他薛韫山才不是你的呢,也不看看是谁被迷死了。 薛韫山偷笑。 心道,就沉迷在小爷的绝世美貌中吧!日后她绝对不会惦记外面那些歪瓜裂枣,也不会被那些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勾引。 他们都没有他薛韫山好,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薛韫山要骄傲死了,也要被自己所思所想美死了。 薛韫山仰头,道:“该喊的我都喊了,接下来轮到你满足我的要求了。” 祝荷用指尖轻挠他的下巴:“好啊,你要提什么要求呢。” 不知想到什么,薛韫山的血液在薄皮之下兴奋地叫嚣。 半晌,薛韫山半阖着氤氲的猫眼,嗓音暗哑,脸蛋晕红生花,快速提出自己的要求。 祝荷慢声咬字:“嗯,我都满足你。” 薛韫山的青筋不住跳动,几欲要冲破表皮。 不消多时,薛韫山勾抱住她,垂落的茸茸尾巴被祝荷抓在手里把玩。 两人气息交融。 祝荷照他的要求做。 霎时间,青涩点传 来丝丝痛感。 薛韫山被刺激得眼尾洇红,荡出昳丽涟漪,旋即眼尾砸落温热的泪花。 啪嗒,啪嗒。 他抱住祝荷的头,微微仰首,眼泪在掉,猫眼俨然变成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薛韫山艰难咬唇,用气音似幽怨道:“你下手能不能轻点......” 尾音颤抖绵延。 祝荷便改为以牙齿细细地磨。 不知不觉中,薛韫山眼睛盈满水雾,眸色迷离而快慰。 忽而,薛韫山身形战栗——祝荷重重咬一下,旋即探舌安抚。 前一刻刺痛的火蹭的一下转成柔软舒适的水,薛韫山一个小年轻,哪里受得掉这手段? 薛韫山浑身绷紧,表情似痛苦似亢奋,难耐地抱紧祝荷,背脊弯如一把弓,默默承受所有,躯体肉眼可见地发颤。 薛韫山张了张口,欲要吐出什么狠话,然而身体那种矛盾的异样害得他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祝荷又咬他。 薛韫山再受不住了,泣不成声,眉眼脆弱可怜,好似饱受折磨。 “哭什么?”言毕,祝荷突然打了薛韫山臀部一下。 薛韫山登时浑身僵硬,瞪大眼睛,表情从不可置信到备受折辱,他咬牙骂道:“茶莺莺,你有病,我、我饶不了你。” “你给小爷......等着。” 可是声音破碎,毫无威慑力和分量,连小孩子都吓不住。 祝荷:“我等着。” 然后祝荷变本加厉捏薛韫山富有弹性的股肉。 薛韫山头顶冒烟,咬牙切齿道:“你再碰一下试试?” 祝荷不慌不忙咬他一下,说:“下回用猫尾巴吧,成套才好看。” 第116章 “不要。” “好不好?”祝荷轻声说。 “好个屁!” 严词拒绝完,薛韫山再次受到祝荷不怀好意的报复。 薛韫山骨头酥软成泥,他束手无策,只能无助地偎着祝荷,有气无力说:“茶莺莺,你够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怎么,不要了?” 薛韫山喘着不匀的气,音色哑而轻:“这是我想要的吗,这是你存心报复我。” 祝荷笑。 薛韫山没法,犹豫半刻道:“我、我其实还准备了其他的。” 祝荷吃惊,好奇道:“什么?” 薛韫山羞耻嘟哝。 听完,祝荷骂:真是又骚又野,恐怕连薛韫山自个都晓得自己有多风骚野浪。 “你找谁教的?” “就是青楼的花魁。”他用的的“我有一个朋友”的说辞向花魁请教。 祝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误入歧途了?” “以后不要学这些了,越学越坏,你要是对读书经商有这心,何愁不成才?” 薛韫山嘴硬道:“你管我!” 因为不听劝,所以薛韫山被玩坏了。 可是他又出人意料支棱起来,端着可怜兮兮的模样把始作俑者撞碎了。 有仇必报,此乃薛韫山行走人世间的准则。 第45章 【尾巴】 棒打鸳鸯【+尾…… 继猫耳朵和狐狸尾巴之后, 薛韫山又戴上自己准备的玩意,比如小猫铃铛、小猫项圈以及脚环脚铃等。 花样层出。 这一玩,便持续了五日。 第六日, 祝荷正在教薛韫山做饭, 氛围甜蜜。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破宁静美好的气氛。 薛韫山道:“谁啊?” 没有回应。 薛韫山:“我去开门。” 祝荷点头。 薛韫山阔步至门口开门, 迎面对上自己兄长薛崇山的脸。 薛韫山愕然, 脸色大变:“大哥, 你、你怎么来了?” 话落, 薛韫山心虚要关门,薛崇山制止, 道:“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作甚?” “韫山,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那茶姑娘深交, 可你却不听劝,背着我和一个招蜂引蝶、居心不良的女子纠缠不清。” 薛韫山皱眉:“大哥, 你话怎么能说那么难听?茶莺莺哪里招蜂引蝶了?哪里居心不良了?” 全是那些不安分的狗东西想勾引她。 说到居心不良, 那是她有苦衷罢了,他得理解。 薛崇山见薛韫山冥顽不灵, 油盐不进,遂招手,示意健壮仆从将人强制带走。 正在这时,祝荷从厨房走出来,她道:“且慢,薛大公子,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小心伤到韫山。” 闻言,薛崇山循声望去, 见到的确是一张毫无印象的脸,他愣住一刻,怎么不是茶莺莺,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薛崇山拧眉:“韫山,这位姑娘才是与你相好的人?” “是。”事到如今,被抓包,那便无须再隐瞒了,薛韫山大大方方承认,随后当着兄长的面牵住祝荷的手。 薛崇山面色徒然怪异,觑自个弟弟一眼,但见他眉梢浸满笑意。 作为兄长,薛崇山了解薛韫山,是以他仅从薛韫山表面的神情举止便明白薛韫山是真心实意喜欢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姑娘。 这个姑娘是意外,薛崇山怎么都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薛崇山平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十分忙碌,故而在管教薛韫山这方面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薛韫山找到他,说要学习经商,薛崇山很高兴,帮他请了教入门的老师。 挤出空闲后,他去探望薛韫山,正好观察其上课是否认真,结果发现上课的人竟然是假扮薛韫山的贴身小厮。 从老师口里,薛崇山得知起初薛韫山是学得很认真,可没多久他就翘课逃之夭夭,离开前还威胁老师不许他告诉薛崇山。 薛韫山扶额,又有新发现————薛韫山屋里的几件摆设不见了,这没什么,可紧接着他遇到账房先生,问及府内近日开销,账房先生立刻说近日薛韫山从账房这频繁支银两,大大小小加起来超过二千两。 若说从前,两千两倒是没什么,因为薛韫山玩蛐蛐,但薛韫山这些日子不见他玩蛐蛐了。 那事情便奇怪起来。 再三盘问过薛韫山的贴身小厮后,薛崇山方才知晓薛韫山天天外出的原因。 竟是去见一个姑娘。 薛崇山立刻想到茶莺莺,联想到发现的古怪,他怀疑薛韫山被骗,于是花了些工夫找到地方将薛韫山拉回正途。 这厢薛韫山思量半晌,眼下薛崇山对祝荷仍有偏见,直接摊牌并非好事。 于是他道:“大哥,茶莺莺已经离开扬州了,这是小水,我发誓要娶的姑娘,本来想晚些告诉你,但既然你找上来,那我只好提前告诉大哥了。” 祝荷配合道:“薛大公子,我叫小水。” 薛崇山审视祝荷,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虽未曾与茶莺莺打过什么交道,可那日在薛韫山屋里,薛崇山一下就记住茶莺莺那特别好听的声音。 第117章 商人的直觉让薛崇山敏锐感知到不对劲,他再度端详祝荷,他敢肯定薛韫山的钱绝对是花在她身上——从她的衣料就可看出,是上好的绸缎。 忽而,薛崇山瞥见祝荷腕骨处若隐若现的翠玉镯,他当即浑身一震,意识到事态严峻。 薛韫山说要娶她,并非随口提提,而是已然坚定了心要迎娶。 此女或许比茶莺莺更要危险,薛崇山警铃敲响,更坚定要分开祝荷和薛韫山的心。 “韫山,你日日夜不归宿,不合适,跟我回去。”薛崇山语气委婉。 “哪里不合适了?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宅子,我想待多久待多久。” “大公子放心,韫山在这里很好,方才我还在教他做饭来着。”祝荷莞尔道。 听言,薛崇山神情不见欢喜,反而沉了沉,必须要拆算这两人。 薛崇山狠下心,道:“小水姑娘,敢问你也是真心要与韫山在一起?” 薛韫山凝视祝荷,眼神闪烁,祝荷点头。 薛韫山喜上眉梢,得意地睨自家大哥一眼。 薛崇山保持该有的冷静从容,冷酷地盘根问底:“敢问小水姑娘家住何方?令尊是经营什么生意?家中有多少亲眷?” “大哥,你这也太直白了。”薛韫山护短。 好啊,这人还没娶进屋,他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祝荷微笑道:“无妨,我不介意。” 她不卑不亢道:“大公子,我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妹妹,我平日就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 薛崇山:“姑娘作为家里顶梁柱,辛苦了。” 祝荷回答:“还好,多谢大公子关心。” 先礼后兵,薛崇山一针见血道:“小水姑娘,想必你知道我们薛府的情况吧。” “是,我清楚。” “那你可知你家与我薛家之间存在的天大差距?” 薛韫山插嘴:“我娶小水,跟我家世有何干系?” 薛崇山不疾不徐道:“韫山,这些年我一直由着你玩,但到关键时候,希望你莫要胡闹,你当明白我们薛家的规矩,薛家一直以来只讲究门当户对。” “大哥,你说这话是何意?难道你想拆散我们?” 薛崇山道:“韫山,并非我要拆散你们,而是自一开始你们便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和茶......小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瞧,我们的名字多配,一山一水,这是天定的缘分,大哥,你休要做这等恶事!”薛韫山辩驳道。 薛崇山:“暂且不提天下有多少名讳中带‘山’,只说你我兄弟,你莫忘了,我名字中亦带一个‘山’,这么说我也与她相配了?” “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薛韫山被薛崇山的歪理气到,满脸不虞。 薛崇山:“韫山,听话。” “不要不要我不要。”薛韫山死死抱住祝荷,“你们休想得逞!” 祝荷:“大公子,你此言差矣,我与韫山两情相悦,岂是门庭能衡量的?” 听言,薛韫山心花怒放。 “就是,小爷就是认定她了,大哥不同意也得同意!”薛韫山与祝荷同仇敌忾。 薛崇山明白无论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听,于是使了使眼色,身后四个健仆上前,将两人拉开。 “你们做什么?快点放开我!”薛韫山被两名健仆扯开并制服,他欲要反抗,可健仆乃薛府花重金培养的护卫,自小习武,身手了得,岂是薛韫山能抗衡的? 另外两名健仆挡住祝荷视线,如一道巍峨山峦,将她与薛韫山无情分开。 祝荷无法上前,只好道:“韫山,你没事吧?” 薛韫山:“我没事,你们要是敢对她动手动脚,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警告完,薛韫山对薛崇山道:“大哥,你快叫他们放开我!” 薛崇山挥手,健仆一个手刀,将闹腾的薛韫山打晕过去,接着两名健仆扛着薛韫山离去。 祝荷无能为力,眼睁睁目睹薛韫山被带走,神色担忧。 薛崇山道:“小水姑娘,抱歉叨扰了,希望你体谅我作为大哥的难处,韫山年轻小,任性又胡闹,望小水姑娘莫要当真,另外......” 他面色透出傲慢,意有所指接续道:“韫山自小被家里宠大,性子天真,无法分辨好坏,容易被骗,看在韫山喜欢你的份上,从前的事我不与你计较,就当给韫山花钱买个教训,但你要归还翠玉镯,这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 祝荷看向薛崇山,“大公子,你就不怕韫山会记恨你?” “记恨?你多虑了,我是为韫山好,他会理解我的,他之所以会爱慕你,不过是被你所欺骗。” “小水姑娘,你手段倒是了得,但也仅限于此。” 祝荷不明意味笑了一声,干脆利落摘下翠玉镯。 薛崇山微微一怔,原以为她会犹豫,不成想如此干脆,看来她果真不是真心喜欢韫山,有极大可能是个骗子。 薛崇山收好镯子,转身欲走,祝荷叫住他。 “薛大公子,镯子是韫山赠送于我,那此物便是我所有,而今我依言交给你,你难道不该支付报酬吗?” 薛崇山眼神扫来,犀利非常。 第118章 祝荷好整以暇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眨眨眼说:“大公子,你是生意人,肯定明白钱货两清的道理。” 薛崇山见祝荷从容不迫的模样以及理直气壮的言辞,基本确定她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骗子。 “姑娘果真是个骗子。” 祝荷被戳穿骗子身份,并无半点心虚,道:“不过混口饭吃罢了,银票黄金各半。” “你就这么有恃无恐,不怕我报官?” 祝荷道:“我与韫山两情相悦,可你薛家大公子却冷血到不顾忌弟弟感受,强行棒打鸳鸯,我还要喊冤呢。” 这是用薛韫山作威胁。 不得不说,精准捏住薛崇山命脉,薛崇山知道自己弟弟有多喜欢眼前这个女骗子,若是得知女骗子出事,以薛韫山的性子说,还不知道要闹个怎么的天翻地覆。 花钱消灾是最妥当的法子。 薛崇山道:“你所言我会如实告诉韫山。”他要让韫山好好看看此女的真实嘴脸。 祝荷淡笑:“随便。” 薛崇山效率很高,价值两万两的银票与金块很快到了祝荷手里。 “薛大公子真是实在人,我祝薛府生意蒸蒸日上,家族兴隆昌盛。”收到钱,祝荷心情好,嘴巴就会跟抹了蜜似的。 薛崇山并不承情,冷笑:“拿钱就滚吧。” 祝荷点头,道:“薛大公子,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总有法子让韫山知道我出事了。” 软肋被勒住,薛崇山不会拿薛韫山冒险,自薛崇山十二岁开始打理家族庞大的生意,十六年来他从来没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骗子威胁。 今日尝到挫败憋屈滋味,薛崇山不好受,末了面色阴沉,拂袖离开。 “我就不送了,薛大公子慢走。” 祝荷目送薛崇山离去。 事情到今日的地步,委实是意料之外,祝荷本欲再与薛韫山谈上一段时间,薛崇山的到来打破她原来计划,不过也只是提前遂了她的意。 只剩最后一场戏要唱了。 第46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薛韫山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自己屋里, 又惊又怒。 他鞋子未来得及穿,就下床要出去,结果门被关上, 怎么都打不开, 薛韫山目眦欲裂, 踹了门扉好几下。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外头贴身小厮道:“少爷, 大少爷有令, 暂时不许你出去。” 薛韫山闻言满脸忿然。 又是禁足的把戏,凭什么?他只是想娶祝荷罢了, 婚姻大事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薛韫山烦躁地拍脑袋,剧烈喘着粗气,大声喊叫:“去, 给我把大哥叫来!他若是不来我就绝食!” “少爷,您不要想不开, 小的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少爷来。” “谁想不开了?胡说八道, 你快去啊!” 不多时,薛崇山过来, 门打开后,只见屋里一片狼藉,是薛韫山发泄怒气和不满的杰作。 薛韫山压下火气,开门见山:“大哥,我就是喜欢她,我只要她, 你若还是我亲大哥,便不要锁我,应该支持我鼓励我, 祝福我们两个百年好合,双宿双飞。” 薛崇山径自亮出翠玉镯,说:“韫山,你真是糊涂了,这翠玉镯意义重大,乃我们薛家传给未来儿媳的玉镯,本该在你成亲时让你交给你的妻子,你却什么规矩都不顾忌,就这么轻飘飘交给那样一个女子,成何体统?” “小水就是我认定的妻子,那我为何不能给她?规矩不规矩我管不着,什么成亲啊,我就想提前给她,这有错吗?” “大错特错,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吗?” 薛韫山毫不犹豫道:“我当然知道!” “你不知道。”薛崇山斩钉截铁说完,将不久前祝荷要钱的经过一字不差地告知薛韫山。 薛崇山以为薛韫山听到真相会认清祝荷真面目,从而迷途知返,岂料薛韫山反应平平,只是略微失落,好像并不意外。 薛崇山突然疑惑,这是为何? “韫山,你早知此女真面目?” 薛韫山扭捏片刻,理直气壮道:“是啊,我明白,所以大哥你就别打你那算盘了。” “那你自始至终是心甘情愿被她欺骗?饶是知晓她是骗子,依然心悦她?” 薛韫山:“对,我对她爱之深,非她不娶。” 薛崇山眼神愈发奇怪:“韫山,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脑子清醒着呢,大哥,实话与你说罢,小水其实就是茶莺莺,今儿你看到的面容才是茶莺莺的真实样子。” 薛崇山愣住,半晌未回神。 “何意?”他干声问。 “以前她是戴了人皮面具,她当骗子也是身不由己,她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为了给妹妹买药,茶莺莺这才不得不当骗子。”薛韫山解释。 “大哥,你不愿我娶她,不过是因为你不了解她罢了,只要你肯与她多相处几日,便会明白茶莺莺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说着,薛韫山脸上浮出薄薄的粉色。 薛崇山忽然觉得茶莺莺此人属实心机深沉,此女将他天真的弟弟诱骗到了无底深渊,他以为能救自己的弟弟,可是薛韫山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然无药可救。 第119章 薛崇山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韫山,你勿要执迷不悟。” “什么执迷不悟,大哥,一句话,你到底放我出去吗?我要去找茶莺莺。” “我不可能放你去找一个骗子。” 薛韫山抑制不住火气了,他怒视薛崇山,蓦然灵机一动,冷不丁道:“娘,你怎么来了?” 薛崇山下意识回头。 薛韫山趁此越过薛崇山抛出房门,径直往院门而去,可他发现院门竟然有两个健仆守着。 是他大哥的人。 薛韫山大叫:“让开!” 两名健仆置若罔闻挡住门口,沉声道:“恕难从命,小少爷,我们二人只听从大少爷调遣,请您谅解。” 谅解?谅解你个头。 薛韫山要被气死了,出去的门被挡住,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左顾右盼间他看到墙壁,福至心灵,就要爬墙走人。 这时薛崇山从里面出来,见状道:“韫山!你给我下来!” 薛韫山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继续攀爬。 薛崇山只好叫院里的小厮将人拉下来。 几个小厮全是薛韫山的人,可他们此时却听从薛崇山的命令,气得薛韫山大骂: “吃里扒外的东西!小爷从前怎么对你们几个的?” 小厮们有苦难言:“少爷,您消消气啊,先下来好不好?别冲动,您不妨再与大少爷商量商量。” “闭嘴!” 话落,薛韫山的鞋子就被人扯掉,他也没管难堪不难堪,一边踢底下的人,一边铆足了劲儿往上爬。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薛韫山尚未翻过墙,就被小厮们合力扯下来。 啪! 薛韫山摔在小厮身上,他面色极为难看。 “韫山,你胡闹!”薛崇山关切道,“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薛韫山没吭声,毫发无伤,有事的是被他压在底下的小厮。飞快从小厮身上起来,薛韫山如泥鳅似的跑走,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门口—— 没有突破重围。 小厮们追上来:“少爷,您小心啊,莫要伤到了。” 薛韫山:“滚!” 然后宽敞的院子里上演起你追我跑的游戏,画面滑稽,活似小鸡捉老鹰。 薛崇山开口让薛韫山停下,薛韫山不听,跑得更快。 薛崇山便动身与小厮合力堵薛韫山,不消多时,薛韫山前后左右被堵,他急中生智,猛地爬上旁边的榕树。 薛韫山爬树的功夫非常熟练,不费吹灰之力遂爬上去了。 薛崇山扶额无语:“韫山,你给我下来!” “少爷,您快下来啊,要是摔下去了咋办?您务必当心啊。” 薛韫山低头骂道:“少假惺惺,你们几个要是真关心我,就把我大哥拿下。” 闻言,小厮们面面相觑,齐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们怎么敢对薛崇山下手? “一群孬种!小爷我不要你们了!” “少爷,不要啊。”小厮们伤心地哀嚎。 薛崇山:“韫山,你勿要胡闹,树上不安全,你快下来。” 薛韫山抱住树干:“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同意我娶茶莺莺,我这辈子就在树上过得了!” 薛崇山脸一沉,嘴角抽动:“你还真要当猴子了?” “当猴子起码不会被管,想作甚就作甚,自由自在。”薛韫山说,“不让我娶茶莺莺,那好,我娶个女猴子你满意了吧。” 薛崇山额角青筋冒出,强行放柔语气道:“不要胡闹。” “我没胡闹。”薛韫山哀嚎,“老天爷,你看看我,我好惨啊,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姑娘,可我最敬爱最信任的大哥却嫌弃她,还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冷心冷血,不顾我的感受,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心里难受啊,有谁来可怜可怜我啊。” “混账!”薛崇山忍无可忍,“薛韫山,你是想让全府的人都来看你笑话吗?赶快给我下来。” 薛韫山顽强抱紧树,一意孤行道:“我就不,大哥,以后我就不是你亲弟弟了,我是这树上一只猴子,你就看着我渴死饿死冷死,最后变成一头干尸吧!” 薛崇山闭了闭眼,拿犟成驴的薛韫山没一点办法。 两人僵持。 太阳高照,天气炎热,好在薛韫山缩在树叶下,清凉透爽,看到树上有虫子在爬,他捉住虫子,往下面的人方向扔。 薛崇山以及小厮们无一幸免,脑袋俱被虫子砸到。 薛崇山叫道:“薛韫山!” 薛韫山死不承认:“我不叫薛韫山,我叫猴子精,我听不懂人话,虫子不是我砸的,是它自己掉下去的,谁让你们站在这,活该!” 薛崇山头一回被薛韫山气得不行,看着无理取闹的弟弟,薛崇山铁石心肠,才不会惯着薛韫山。 若是此刻纵容,往后更要无法无天。 薛崇山叫人抱来被褥,随时准备用被褥裹住掉下来的薛韫山。 两人互不退让,死磕到底。 变故来得很快。 薛韫山院子里的动静到底是被老太太和薛夫人知晓,两人过来后见薛韫山在树上,吓得脸色一白。 她们让薛韫山下来,薛韫山不肯。 第120章 老太太和薛夫人便问起缘由,才知道所有事情,当然,祝荷是骗子的事薛韫山没说。 薛崇山也没戳穿。 得知薛韫山有喜欢的人,两人都很高兴,她们不是没愁过薛韫山的婚事,但每次提及,薛韫山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一门心思扑在蛐蛐上,哪里分得出一点心来相看女子? 是以,薛韫山的婚事一拖再拖。 由此可知老太太和薛夫人有多欢喜。 “先带过来瞧瞧。”老太太和薛夫人的意思俱是如此。 薛韫山说:“祖母,娘,我带人过来了,那你们都要支持我,不得干涉我的婚姻大事,我就要娶她!不然我不下来。” 老太太和薛夫人固来宠他,自是点头。 薛崇山知晓事情不妙,道:“祖母,母亲,请你们勿信韫山一面之词,他口中的茶莺莺乃是一个骗子。” 薛崇山简要讲明翠玉镯之事。 老太太和薛夫人顿时改了想法,“竟然是骗子,那决计不可如薛家门。” 薛韫山:“你们怎么可以反悔?她又不是故意当骗子的,茶莺莺只是为给妹妹看病,走投无路中才当了骗子。” “那又如何?事已成定局,骗子就是骗子,为人不齿,韫哥儿,你是想全扬州的人都知道你要娶一个骗子为妻吗?” “你娶妻,那女子定是要品行端庄,骗子万万不可娶进门。” 薛韫山咬牙:“我不管。” “大哥,你太过分了。”他抱怨。 薛崇山:“祖母与母亲有权利知道真相,韫山,你不会连她们的话都不听吧?” “韫哥儿,听祖母的话,先下来。” “对,快下来。”薛夫人柔声劝道。 薛韫山犹豫半晌,心里委屈又难过,坚定道:“你们为何就不可答应我?就因为茶莺莺的身份吗?身份就那么重要?你们就不考虑考虑我?我喜欢她,喜欢她,喜欢死她了,没她我活不下去了!” “放肆,薛韫山,你随口把不要命挂在嘴边,可还记得祖母与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对得起他们吗?”薛崇山呵斥道。 薛韫山哑然,神色不自然起来。 老太太:“好了,崇哥儿,话不要说太重,这样吧,韫山,祖母可以答应你。” “真的?”薛韫山大喜。 薛崇山看着老太太,老太太道:“她可以进门,但不是妻,而是妾。” 薛韫山一听,炸毛了:“祖母,我不要。”他对薛夫人道,“娘,你快帮帮我,你难道还不知儿子的想法吗?” 薛夫人面露为难。 薛韫山很早的时候就对她透露过自己未来的想法,此生他只娶一妻,绝不纳妾。 至于为何薛韫山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薛父。 薛父极为风流,府里的小妾十几房,外面更是豢养一圈的瘦马妓子。 薛韫山自小跟在薛夫人身边,时常见到因为薛父而伤心落泪的薛夫人,他心疼自己的母亲,怨自己父亲多情好色,那时他心里便暗暗有了一个决定,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子为妻,他会好好对她,绝不会让她重蹈自己母亲的覆辙。 后来薛韫山又见证薛崇山与自己发妻之间深厚情感,愈发坚定信念,此生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娘,你快帮帮儿子。”薛韫山求救。 儿子到底是心头肉,即便不喜一个骗子,薛夫人也得开口:“母亲,韫哥儿说过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子,他不会纳妾,您这么说,着实是难为他,我看啊,要不先了解了解那名叫茶莺莺的姑娘,至于到底让她过不过门,往后再议也不迟。” 老太太震惊了:“什么?不纳妾,韫哥儿,你脑子是糊涂了吧。” “祖母,孙儿没糊涂,孙儿清醒得很。” 老天太皱眉。 薛崇山这时道:“韫山。若你执意要与那茶莺莺字在一起,行,先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 . 薛韫山在薛家祠堂跪了三天。 第一天,不吃不喝;第二第三天进了水以及少量的饭食。 三天三夜,没吃过苦的薛韫山硬生生坚持下来,可把老太太和薛夫人心疼坏了。 薛崇山也很意外,本想借跪祠堂让薛韫山知难而退,谁知他竟然坚持下来,由此可见他是真真切切动了真情。 然而他对谁动不好,偏偏要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骗子动真情? 薛崇山感到棘手,但好在不是没有办法。 “韫山,你可以带她过来,倘若祖母满意,我会尽力说服她,母亲是支持你的。” 薛韫山抱住薛崇山:“大哥,谢谢你,你果真还是疼我的。” 薛崇山拍了拍他的背,叹息道: “但是韫山,如果祖母不同意,我的劝说也无用,更何况父亲那一关你要如何度过?” 薛韫山沉吟道:“大不了我不当这薛家少爷了。” 少年第一次春心萌动,这一动便是惊天撼地,轰轰烈烈,真挚而热烈到可以倾尽所有,抛弃所有,只为与心上人相伴相守。 薛崇山眸光微动,默不作声。 “大哥,她现在在哪里?”薛韫山抽身问,双手绞着,是有些慌张的。 第121章 薛崇山:“一直在原来的宅院。” 薛韫山霎时眉开眼笑,笑容灿烂,丢下一句“我走了”,顾不上休息,遂亟不可待去找祝荷。 原来她一直在等他。 好在他没有辜负祝荷的等待。 茶莺莺,等我。 跪了三天祠堂,薛韫山的身体疲惫至极,可脑子却分外亢奋活跃,臆想了好多好多的事。 比如设想他与祝荷再见,祝荷会带着笑抱住他,主动亲他的嘴;比如设想家里人同意祝荷进门;比如在薛父那吃了几次瘪后也得到他的同意;比如他和祝荷穿婚服一拜天地时候的情景。 薛韫山捏捏自己抑制不住笑容的脸,他可不能在祝荷面前露馅,表示出他更喜欢她。 勉强捏好神情,薛韫山一路狂奔,眼睛闪亮如星辰,刮来的热风糅杂着甜蜜的气息。 他风一般抵达宅子前,看到门没关,薛韫山心想,肯定是祝荷知道他要过来,特意给他开了门。 薛韫山嘴角上扬,咳嗽两声,拍拍脸颊,闲庭信步过去,仰头—— 薛韫山瞳孔骤缩,欢欣的心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在肮脏的泥泞里—— 视线之内,祝荷被两名男之分别拉住左右手。 陈珏道:“宁子梁,你放开,你的真真不是死了吗?她是我的嘉嘉。” 宁子梁冷笑:“陈珏,你才是最该放手的人,我确信她是我的真真,她死而复生了,我不会认错。” 被夹在中间的祝荷左右为难,叹息一声,不经意间抬头,与门外突然出现的薛韫山对上目光。 第47章 【卷二完】【补 5k 字】 痛刀、病…… 四目相对, 祝荷看到薛韫山直勾勾注视着她,眼里写满难以言喻的情绪,灿烂的笑容暂停在僵硬的面容上。 旧情人上门纠缠复合被还没断干净的现任情人抓包, 时机巧妙, 情景尴尬不堪。 宁子梁与陈珏仍在喋喋不休地争执, 是以未看到门口的薛韫山跨入门槛, 以最快的速度过去, 奋力扯开他们二人。 薛韫山怒吼:“滚, 不许碰茶莺莺,她是我的人!” 宁子梁与陈珏猝不及防, 一下懵了,尚未来得及反应时,薛韫山以迅雷之速拽住两人衣襟把他们拖出院子。 目光扫向门外两个贱人, 充斥杀人的锐利,薛韫山嘴快至极, 洋洋洒洒骂了一堆重复而不堪入耳的粗话, 冷厉道:“此处是我薛韫山的院子,没有我的同意, 你们与狗不得入内!” 说完,他补充道:“她现在叫茶莺莺,是我的,才不叫什么真真、嘉嘉!” 嘭—— 薛韫山关上门。 宁子梁与陈珏回过神,在外面敲门:“薛韫山,放我们进去, 开门开门。” “真真——” “嘉嘉——” 门外两人烦人的声音接续不断,薛韫山拧了拧眉心,手脚冰冷地靠近祝荷, 吸了吸气,直截了当道: “茶莺莺,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祝荷道:“没什么关系,只是从前和他们好过罢了。” 她淡定的神情、平静的语调无一不化作刮骨刀,一下一下剐着薛韫山逐渐冰冷的心脏。 薛韫山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先入为主。 死寂之后—吧衣4巴衣溜久六3— “我听你解释。”薛韫山沉住气,小心翼翼牵住祝荷的手。 祝荷摇首:“没什么好解释的。” “茶莺莺,我听你解释。”薛韫山一字一顿道,神情固执。 祝荷只好道:“如你所见,我先前骗过他们,与他们有过纠葛。” 纠葛,什么纠葛? 薛韫山想起他们看她的眼神,饱含失而复得的情意与思念,他张了张口,极为缓慢地说:“你不是说除了我之外再没有骗过其他人的身心吗?” 祝荷反问道:“你不是说以后只准我骗你一个人吗?” 薛韫山愣住,呆呆地看着祝荷。 她说出的话饱含了诸多意思,每一层对薛韫山来说俱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祝荷神情从容,仿佛在告诉他,她完美地照他的话去做了——这些日子,她到底对他说了多少谎言? 薛韫山不敢相信,亦是后悔自己当初吐出的无知之言。 第一次发现被骗时很难受很愤怒,可这一关努努力便可迈过去;但这一回不同,发现被骗身心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这戳中薛韫山的关键痛楚,是最令他崩溃的事。 薛韫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祝荷与他们曾耳鬓厮磨,曾亲吻拥抱,做尽亲密事......薛韫山按住脑袋,摇头,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再想真的要出事了。 初来时满心的期待与兴奋如一缕无足轻重的烟雾,风一吹雨一打,散了。 紧随起来的是绝望与崩溃,愤怒与悲伤,就像是从悬崖掉下无底洞,周遭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自己在一直下坠,一直下坠,没有生的希望,也不知何时能迎来死亡。 脖颈、手背上急遽冒出一根根青筋,渐渐爆出表皮,胸口怒涨的火气几乎将薛韫山胸腔撑爆,象征他的情绪接近失控的边缘。 崩溃之余,薛韫山忽如醍醐灌顶,他想面前这个女人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他与门外那两个人并无两样,只要等祝荷腻了,她就会抛弃他们,另投他人的怀抱。 第122章 薛韫山崩溃了。 正在这时,祝荷甩开他的手,视而不见他的崩溃,道: “薛公子,抱歉,我与你已断了,请你自重。” 她表情平静,没有不舍,没有深情,只有划开界限的冷漠。 又是一刀扎在薛韫山心口,血滋滋冒出来,满目疮痍。 她真的要抛弃他?可是凭什么?三天前他们还好好的,只是他大哥突然插手,然而就是这下插手,迎接薛韫山的是物是人非,无法接受的大变。 她是因为大哥对她说了什么话吗?还是适才那些人才要与他分开的吗?为何?是要与他们重修于好?不,肯定不是! 定是由于其他因素。 薛韫山思索却无解,心里困惑、委屈、难受......无法理解祝荷为何要抛弃他? 他算什么?她拿他当回事过吗?他哪里不招她喜欢了? 他做错了什么?他就不能成为她的例外吗? 极度的慌张压过崩溃的愤怒,薛韫山颤抖道:“不,我们才没有断,我没有同意,你说的话不算数,你是不是因为我大哥所以才要和我分开?” 说到这,他顿了顿,重新绽放一个难看勉强的笑容,眼里含着希冀说:“茶莺莺,无论我大哥对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在意,我已经和我大哥谈过了,他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我这三天没有一天闲着,一直在努力劝说我祖母与母亲,她们在了解到你的优秀后都点了头,没有人再会反对我娶你。” 他抽了抽气,漂亮的眼睛里闪烁出晶莹的泪光:“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祝荷目视带着讨好笑容的薛韫山,沉吟道:“韫山,跟你说实话,我不会嫁给你,也从未想过嫁给你,我之所以靠近你,只是因为你好骗,之所以与你好,只是玩玩而已,你何必当真?” 玩玩而已?这句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本来在你知道我是骗子后我就想走,谁晓得你这么蠢,还赶着回来与和和好,我想你实在好骗,正好我油水没有捞够,这才决定再与你玩玩,谁晓得你竟然要和我成亲?” 话到此,祝荷勾出一个不屑的笑。 薛韫山被她的笑刺激到,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你不想再骗我了?”薛韫山不死心道,所有情绪压抑到极点。 “没有必要了。”祝荷说。 “那你为何要在这里等我?” “只是觉得要与你说清楚罢了。” 薛韫山紧紧地盯着祝荷,死死咬住下唇,眼睛蕴满酸涩的泪水。 “你不要我了?”他试图抓住祝荷的衣角,却被她躲开,见状,薛韫山的表情可怜极了。 祝荷用温柔的语气吐出残忍至极的话:“是,我不要你了。” 轰隆—— 暴雨如注,天雷滚滚,劈裂苍穹,天——塌了! 薛韫山浑身冰凉发抖,眼睛红得不像话。 原来从头到尾,他就是个笑话,像个戏台上唱独角戏的丑角,被骗后巴巴捧着自己满腔赤子真情凑上去,以为她会感动稀罕,不想她根本看不上。 自以为是,无知且愚蠢。 薛韫山的情绪终于爆发,神情裂变,像个尖酸刻薄的怨妇,他质问道:“茶莺莺,你把我当什么了?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祝荷平声:“没有。”但她喜欢薛韫山带给他的美好回忆。 薛韫山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保留最后的体面,他指着祝荷冷声道:“好,好,很好,幸好小爷也不稀罕你,从前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给我滚,滚出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祝荷轻轻“嗯”一声,心里有些惋惜,舍不得这么可爱动人的薛韫山。 不过这点舍不得还是比不上薛崇山给她的三万两。 收拢心思,祝荷错开薛韫山离去。 俄而,背后响起薛韫山的吼叫声:“茶莺莺,我薛韫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讨厌死你了,我会讨厌你一辈子的,就算你要与我重燃旧情,我也会果断拒绝。” 祝荷脚步未停,开门后妥帖地关上门,对门外的宁子梁与陈珏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罢,祝荷扬长而去,拐弯处遇到守候在此的人,祝荷道:“你们大公子交代我的事我已办妥。” “效果应该达到大公子的要求了,让薛韫山彻底死心了。” 来人睨祝荷一眼,女人神色透出若无其事的淡然,他掏出钱,把余下的一万五千两交给祝荷。 祝荷数着银票,随口道:“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大公子合作。” “不会再有。” 祝荷耸肩,表示惋惜。 随后祝荷悄无声息离开扬州城,她估摸自己得到的钱,林林总总也有九万多两,其中薛府出的钱占据一半。 祝荷很满意这半年多来在扬州城的收获。 接下来她便打算休息一阵,正好可以去见萧小花,不对现在是叫萧雪葵了。 她与萧雪葵有许久未见了。 当时离开马头村后,祝荷辗转过好几个州县,一边当骗子一边熟悉齐国风土人情。 第123章 一次路过两州边界时,意外在河流下游救下一个江湖师太。 师太来自江湖中的正派花宗,武功高强,只可惜在追捕魔教教主的过程中遭人暗算,余下女弟子死尽,只剩下花师太一个苟延残喘。 如非师太跳崖求生,恐已被截杀。 师太重伤,命不久矣,所以师太求祝荷她们去给花宗传个信,江湖恩怨,血雨腥风,危险重重,祝荷自认格斗术不错,却无法与那些江湖人相提并论。 虽然很好奇武林江湖,可祝荷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地,故而拒绝。 恰在此时,师太发现萧雪葵与她有过一段旧缘。 十几年前,也是因江湖纷争,花师太中毒,机缘巧合被萧雪葵父母救下,花师太痊愈后因着急回宗门,是以未报答救命之恩就离去,她是打算办完事再报答。 可是她这一走,便再未见过萧家人,因为发生了水灾。 这桩事一直是师太的心病,她苦苦找寻多年,也一直未找到当时的萧家人。 好在老天有眼,竟让她在死前找到了救命恩人的女儿。 得知萧雪葵身世遭遇后,师太深感痛惜,偶知她骨骼清奇,花师太决定报当年救命之恩,收萧雪葵为徒。 萧雪葵答应了,师太传授她花宗心法剑术,萧雪葵不仅学得很快,且毅力惊人,硬生生抗下重塑筋脉骨骼的苦。 半个月后,花师太生命垂危,死前把毕生功力传于萧雪葵,又将名剑霜月交给萧雪葵,这便是说花师太把花宗宗主的位置传给萧雪葵。 未久,花宗有长老过来,萧雪葵最后决定随花宗长老离开修行。 自从与祝荷分离。 . 宅院里,薛韫山看着冷冰冰的大门,再也装不下去,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哭,口里泄恨似的不断溢出咒骂的话语来。 薛韫山心口愤怒难消,撑着一股气起来,一边掉珠子,一边砸掉了院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不能砸的东西,他全破坏掉了。 等到没物件可砸时,薛韫山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狼藉一片,凄清惨淡。 他神思恍惚了,这里本不该是这副惨状。 这里有他与祝荷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 他们在天井挨在一起说话亲吻,他们在厨房做饭,他很笨,但祝荷总会耐心地教他煮饭做菜,只有他犯下大错时,祝荷才会批判他两句,这时他会委屈会难过会不好意思,祝荷便会安慰他...... 薛韫山无意识来到凌乱不成样的卧房。在这里,他和祝荷经历好好多次欢好,他既快乐又痛苦,数次被祝荷当马骑,他还扮过猫,扮过狐狸,扮过...... 如今这个承载住他和祝荷玩闹情趣的床榻只剩下床板,被褥玉枕、床单帐幔全被薛韫山扯在地上,有的碎了,有的被踩了好多个脚印,肮脏不堪,令人无法直视。 不该是这样的状况的。 薛韫山想。 薛韫山开始修补被他破坏的院子,可修了好久好久,这个美好干净的院子却再回不到从前了。 薛韫山在仅剩他一人的卧房里呆了一夜。 这一夜,他没睡。 天亮时,他眼白爬满血丝,神色恍惚疲倦,他想仅仅靠自己一个人无法修缮还原宅院,是以他要回府找人过来帮忙。 回去路上,大街上人流攒动,热闹非凡,旁边有几个人在斗蛐蛐,不少人在围观,加油助威,换做从前,薛韫山定会过去瞧瞧,可如今他已毫无兴致。 正走着时,薛韫山碰见了孟逸与他的好朋友绿袍少年。 两人正在争执,气氛剑拔弩张。 “这是茶姑娘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为何你也会有?”孟逸看着绿袍少年手里的蚂蚱,不可置信。 “我还要问你呢,这是茶姑娘送予我的定情信物,为何你会有?你莫不是偷了我的?” “你胡说,我看是你妒忌我,所以去仿制了一个。” “你的蚂蚱才是假的,我的蚂蚱可是茶姑娘亲手送给我的,不仅如此,当时我也回赠了信物给她,我们私下约定过,她会选我,结果茶姑娘失踪,我看就是你们吓到茶姑娘,所以她才会离开!” “放屁!茶姑娘喜欢的人是我!” “是我!” “是我!” 两人争不出一个高低,也全然不信对方的话——不相信茶莺莺会如此做,是以他们吵着吵着就当街扭打起来。 薛韫山静静观摩这两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还在争夺茶莺莺的傻子,心想,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满口谎言。 他又想,他用锦盒锁起来的那两只宝贝得不行的蚂蚱可以丢了。 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他是入了魔才会一门心思要修好宅院。 他是薛韫山,是薛府的少爷,他有属于自己的尊严与骄傲,怎可三番五次为一个骗子完全没了自我? 薛韫山冷笑连连,径自去了酒楼。 他饿了,要进食。 . 薛崇山看着变回从前那个每天斗蛐蛐的薛韫山,欣喜之余又隐隐担忧。 第124章 “大哥,你别担心我了,我没事,我已经看清茶莺莺的真面目,不会再想什么娶她的念头了,母亲和祖母那里就拜托你去说了。” 说罢,薛韫山就拿着蛐蛐罐出门斗蛐蛐了。 薛韫山表现得毫无破绽。 薛崇山脑中闪过方才薛韫山的模样,神情笑呵呵,眼圈却是泛红,明显哭过不少次。 薛崇山心想,他知道自己弟弟还伤心,会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哭,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要不了多久,薛韫山便会真正恢复正常了。 他又可以见到那个整天无忧无虑的弟弟了。 薛崇山心里的大石头缓缓落地。 想起茶莺莺,薛崇山眸中掠过狠厉。 祝荷离开后,扬州再没出现她的踪影。 薛韫山起初以为祝荷是改头换面去骗其他富家子弟了,可他遍寻富家子弟,也没在他们身边找到戴人皮面具的女子。 相反的,有好几个少爷俱在思念茶莺莺,还有的,比方说宁子梁、陈珏这两人屡次来找薛韫山,就想追问祝荷的下落。 薛韫山这才知祝荷没有吃回头草。 看着思念成疾的两人,薛韫山心里涌出诡异的喜悦。 不止他一人被祝荷所伤,还有好多人都和他一样,俱被祝荷抛弃。 他不是一个人。 可是—— 祝荷不吃回头草说明她也不会吃他,那他现在等祝荷上门求和好的想法是不是很天真很蠢钝? 薛韫山心里堵得难受,半夜躲在被子里一边思念祝荷,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断给祝荷找借口,然后借机让自己原谅他。 最开始那几天,薛韫山是怨恨祝荷的,他怨恨她的无情,她的抛弃,她的狠绝,她的谎言。 然而怨恨着怨恨着,思念之情便盖过怨恨愤怒,他再无法保持镇定,夜里偷偷难过,偷偷拿着蚂蚱和玉佩掉眼泪,不再用针戳了。 他反思自己不该让祝荷滚的,她这一滚就滚得无影无踪,薛韫山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就连花园村也找不到祝荷,那间土屋已空空如也。 他找不到祝荷,祝荷也不来找他,明明他每天都声势浩大地出府,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晓得他在哪里,可他就是见不到祝荷。 希望一点点破灭,薛韫山捂着脸抽噎。 他想,既然犯贱,那就犯贱到底。 面子和尊严算什么? 可他那时候不懂。 他有钱,可是祝荷不会再来骗他了。 不对,不是他有钱,是家里有钱,那么倘若他让自己变得有钱,那祝荷会不会就出现了? 薛韫山重燃希望。 于是乎,他干劲十足,拾起了荒废的学业,开始与薛崇山学习打理家族产业。 这是,薛韫山巡视完自己的铺面,出了店门,一个佝偻的小乞丐突然跑过来,把一封信交到薛韫山手里。 薛韫山:“这是什么?” 小乞丐垂首,声线嘶哑:“是一个姓茶的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小乞丐就跑了。 “等等——”薛韫山想留也留不住了,只能怀揣着欣喜若狂的心情打开信笺。 姓茶,他只认识一个姓茶的姑娘。 她是看到他的努力?所以写信来挽留他的心? 薛韫山紧张死了,呼吸急促,面庞泛红,他手抖了很多次才取出里面的信打开。 开头是五个字,眨眼间让薛韫山心往下沉了沉,但没完全沉下去。 因为五个字是——我是茶鹂鹂。 不是茶莺莺写给他的信,但是茶莺莺妹妹写给他的。 不管怎么说,对薛韫山来说是好事,是带来希望的信笺。 是有什么事吗? 薛韫山往下看,随后目及信中简洁内容后瞳孔骤缩,脸色煞白,紧接着他捂住撕裂的胸口,两眼一黑,“噗”的一声,瞬间呕出一口血来,复而硬生生后仰下去,摔坐在地。 铺子里的人立马过来:“少爷,你怎么了?” 薛韫山头脑发晕,胸口剧疼,口中血腥气弥漫。 然而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中之痛。 他怔怔仰望天空,攥紧信纸。 怎么可能? 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不到两个月就突然病死了? 信笺上的内容:薛小公子,在与你分开时,我姐姐便突染怪病,而今药石罔医,已于三日前溘然长逝,望你勿要再找她。 远处,小乞丐直身,摸了把脸,露出一张寡淡的脸。 祝荷对薛韫山招手:拜拜。 她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谁让他哥派人来杀她呢。 第48章 【卷三】有尾巴 钱仙子【加尾巴 2k…… 昭明三十九年四月中旬, 京城翡翠楼。 “姐姐,你真好看。” 祝荷搁下点唇笔,捏谢阿蛮的小脸蛋:“阿蛮, 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谢阿蛮笑嘻嘻说:“祝姐姐......” “嗯?”祝荷看着谢阿蛮。 谢阿蛮捂嘴, 马上改口:“钱姐姐是真的好看。” 祝荷轻轻弹一下谢阿蛮的脑门, 调侃道:“都这么久了还能叫错, 笨。” 第125章 “对不起, 钱姐姐。” “直接叫姐姐便是。”祝荷笑着说, 一颦一笑俱是妩媚妖冶的风情,勾魂夺魄。 谢阿蛮红了脸, 小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原谅我。”她顿了顿,补充道, “姐姐好美。” 祝荷看着镜子中的祸水模样,倚着靠背, 声线慵懒:“确实很美。” “姐姐, 你猜今天会有多少人为你而来?”谢阿蛮道。 祝荷眼睛一亮,笑了:“只会多不会少, 我反正没数过。” 谢阿蛮看着祝荷,突然道:“姐姐,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给她们报仇。” 若非遇到祝荷,谢阿蛮恐怕早就被翡翠楼的人抓回去当雏妓了,想到这, 谢阿蛮打个冷颤。 只是她虽然被祝荷救了,可曾经帮助她逃出翡翠楼的几个姐姐却被老鸨查出来送给几个有特殊癖好的显贵,下场凄惨。 好在那几个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 但罪魁祸首还活着。 谢阿蛮握紧自己的拳头,神情悲愤,恨自己弱小无力。 “快了。” 谢阿蛮抹掉眼泪,道:“嗯!”虽说她弱小,可是她现在有祝荷想,幸好她去年年末逃的时候碰到了上京的祝荷。 祝荷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柔声道:“阿蛮,要是想谢我,就快些给我梳头吧,时间不早了。” 谢阿蛮重重点头。 . 每月逢十,乃是翡翠楼钱仙子挑选入幕之宾的重要日子。 概因每月仅有三次,有时候还要看钱仙子心情,是以这日子特别珍贵。 钱仙子乃翡翠楼三个月前横空出世的一位青楼女妓,她用不到一旬时间便在京城打响名号,一跃成为京城风头最盛的名妓。 钱仙子是一位极为神秘特殊的女妓,从未露出过真容,每回出场俱戴面纱,可即便如此,不妨碍京城子弟对她趋之若鹜,痴迷追求。 因为即便不知其真面目,听其声音,观其身形气质,知其才情,便知钱仙子定是绝色美人。 无论是风流才子,抑或权贵子弟、王公大臣,俱想一堵芳容,也十分渴求与仙子共度一夜。 哪怕无法与仙子共度春宵,只要能与仙子说说话,或者惹仙子一笑,聆听仙子婉转娇媚、洋洋盈耳的仙音,他们此生无憾矣。 不到日落时分,京城的秦楼楚馆便挂上排排精致的灯笼。 清风徐来,檐角金玲嘹亮,络绎不绝的人纷纷往楼馆里走,一个又一个的人全进了翡翠楼。 翡翠楼两旁的彩楼上,妙龄妓子们甩着手帕向衣着不凡的贵人打招呼。 “贵人,快来,今夜我们翡翠楼钱仙子点蜡烛了。” 甭管是不是看热闹的,总之越来越多的男人进入翡翠楼。 翡翠楼雕栏画栋,迎面是重重垂落的帷幔,帷幔伴随悠扬乐声翩翩舞动,脂粉香与酒香混杂,泛出纸醉金迷的气息。 撩开帷幔,是空旷开朗的正堂,彼时正堂中央铺上毛毯的圆台上,有几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扭腰回旋,广袖如蝴蝶振翅,舞姿美妙绝伦。 客人纷纷鼓掌。 有人喊道:“李妈妈,这拍卖何时开始?” 老鸨:“哎呦,几位公子急稍安勿躁,先吃口酒赏赏歌舞,这拍卖啊,再等一炷香就开始了,大家敬请期待。” “好!”众人兴奋地高喝。 “喂,李妈妈,钱仙子会出现吗?” 老鸨道:“这要看她的心情了,诸位贵人若是多拿出点诚意,想必我们仙子知道了,定会有所考量的,给大家透个底,若是大家哄仙儿高兴了,那她今日可会给大家带来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老鸨:“不可说不可说。” “就冲你这一句,我今日一定拿下这席位!” 要想当钱仙子的入幕之宾,首先要通过拍卖竞选出三个席位,接着钱仙子出题,只要解出题,便可入仙子卧房,得到与仙子独处的机会。 “我今儿一定要见到钱仙子!你别跟我抢。” “哼,各凭本事。” “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拍卖尚未开始,大堂内的火药味就节节攀升。 老鸨掩唇直笑,得亏她当时有眼识珠救了脏兮兮的钱仙子,哄骗她签了卖身契,不然钱仙子这颗摇钱树她得往哪找去? 也不晓得要便宜哪个同行了。 老鸨喜气洋洋地扭着腰上四楼找钱仙子。 “仙儿,你好了没?你今儿可是要表演的。” 听到憎恶的声音,谢阿蛮顿时一副警惕的样子,祝荷拍拍她的肩,回道:“妈妈,时辰还早呢,不急,我若不保持点神秘感,还怎么给妈妈赚钱呢?” 老鸨:“说的是,那你在屋里好好打扮,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一炷香时辰后,拍卖正式开始,起卖价一百两。 翡翠楼座无虚席,来捧场的贵人俱是财大气粗,每次加价的钱都让老鸨笑得合不拢嘴。 如火如荼。 不知不觉,价格已然飙升到三千两,而且有人还在加价,俨然急红了眼。 翡翠楼外,黄昏已落,夜幕降临,月色如水。 一缕清凉的风吹来,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照耀踱步而至的相无雪与下属陈金。 第126章 楼阁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喝声,依稀可知是在竞价。 陈金道:“大人,此地便是翡翠楼,今日赶巧,正好是钱仙子点蜡烛的日子,就是......” 怕相无雪不懂,陈金犹豫着要解释,相无雪声线淡漠,如断冰切玉:“我已知。” 相无雪在怀疑钱仙子时,便已做好所有功课。 近几月来,京城的权贵子弟接二连三出事,截止今日,出事的人已过五个,疯的疯,傻的傻,严重的甚至自戕,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是有人暗中陷害。 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线索,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只能作罢。 相无雪在翻看卷宗时发觉其中古怪,这五人在出事前俱是青楼常客,常年往返各自熟悉的青楼。 可两月前,这五人就只去翡翠楼了。 相无雪调查后才知,他们是奔着翡翠楼的新花魁钱仙子而去,不惜为其抛掷千金,就为与钱仙子共度一室。 有一则重要讯息,这五人皆被选为钱仙子的入幕之宾。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作为串联五个受害子弟的花楼女子,她有很大嫌疑。 但此女的动机是何?她与那五个人好似并无仇恨...... 是以,也只是有嫌疑,不可肆意断定。 作为刑部侍郎,既发现端倪,当前来调查。 这厢,陈金听言尴尬。 也不怪他会以为相无雪对这种地方不熟悉,一来相无雪原属翰林院,乃天子近臣,因从前在大理寺任过职,故才临时调来刑部; 二来是相无雪出身家风严谨、规矩森严的名门,对亡妻用情至深,一看就是从未踏足青楼的人; 三来陈金与他共事约莫一年,他认识到相无雪为人清正肃穆,不近女色,办案时不近人情,与这秦楼楚馆格格不入。 因是私下查案,不宜兴师动众,相无雪着素雪白衣,身形端正挺拔,气质清冷矜贵,一丝不苟,仪态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犹如一尊冰雪雕刻而成的人像。 寂寂夜色成为他的陪衬。 今日相无雪来,既为公事,亦有私事。 “那大人,咱们进去吧。” 相无雪略一颔首,缓步入楼。 一进楼,老鸨刚好敲定三个席位的最终得主,二人上二楼找老鸨,开门见山拿出刑部腰牌告知来意。 这个节骨眼来不是纯添堵吗,老鸨登时不愿意了。 “叨扰,还望李妈妈配合。”相无雪道。 态度不错,可老鸨到底与不少权贵子弟打过交道,也不惧人,利益为主,岂会让两个刑部官员耽误她赚钱,正要拒绝,陈金只好道:“这位是我们刑部的侍郎大人。” 老鸨登时震惊,难怪这位公子气度如此不凡,竟是朝廷正三品官员。 老鸨是个人精,晓得三品大官不可得罪,立刻换了一副堆笑的嘴脸,道:“原来是侍郎大人啊,瞧我这花眼,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大人要找仙儿问话,那我自然要配合,快,两位大人且随我来。” 老鸨领着人上客房,一边说:“大人,这问话啊我是同意,可我家仙儿是个有脾气的金贵主儿,这件事还容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相无雪颔首。 老鸨接着担忧说:“大人,可不要冤枉了我们家仙儿,仙儿自来翡翠楼,可一直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哪会做什么坏事。” 相无雪目视前方,淡声道:“无旁的事,只是问话。” “那好吧,两位大人可不要吓到我们仙儿了。”老鸨提醒。 陈金道:“你就放心了,问完话我们即刻就走。” 老鸨笑道:“我倒没那意思,两位大人办完事,不若在翡翠楼吃两杯酒,点几个姑娘作陪,放松放松。” “不必。”相无雪缓缓道。 相无雪面容平静,周遭喧哗,酒色迷离,他却遗世独立,静如白雪。 人如其名。 目及相无雪清冷淡雅的面容,宛如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雪莲,真真是一副无欲无求、不可冒犯的样子,老鸨还是头一回见这种男人,啧啧两声,立刻歇了想法,将两人安置在客房内,接着去找祝荷。 “仙儿,外面有两个刑部的官儿找你,其中一个是刑部侍郎,官不小,你怎么惹到刑部的人了?” 听言,谢阿蛮精神登时紧绷,祝荷不慌不忙道:“妈妈,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京城我就和你亲,哪里还认识其他人?” 老鸨思索道:“那便不见了,你是我们翡翠楼的花魁,岂是那两人男人想见就能见的?若是外面那些男人知道,还不闹翻天了。” “妈妈,既然是刑部的大人,肯定是有要紧事,若是耽误了,恐有麻烦。” 老鸨踌躇道:“总之也只是找你问话,你莫紧张,有妈妈在,你就快些将他们打发走,不要耽误正事。” 祝荷柔声:“好,妈妈莫担心,一切照常,题目我已准备好,妈妈只需要用题目考他们便是,阿蛮,将题目交给妈妈。” 祝荷上辈子高中都没读过,即便后面自学过,学的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那些对她没用的东西,这辈子也就识了字,读了几本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拗口文章,肚子里装是装了墨水,不过全是虚的,也无真才实学,但好在她有个聪颖的小叔。 第127章 三元及第,乃今年的状元郎,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 骆惊鹤出的题够满足他们附庸风雅的念想,也够他们绞尽脑汁吃了。 谢阿蛮垂首把写好题目的信纸交给老鸨。 老鸨笑逐颜开:“仙儿你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走,我领你下去,他们在客房,有麻烦就叫外面的守卫。” 祝荷:“谢谢妈妈,妈妈对我真好。” 说着,祝荷挽住老鸨的小臂,老鸨拍拍祝荷的手背,感慨道:“妈妈的心肝宝贝,你这身细品嫩肉可真叫妈妈羡慕。” 祝荷笑了笑。 “仙儿,可要坚持用花瓣和牛乳沐浴,妈妈的下半辈子可就全靠了你。” 祝荷:“妈妈放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报答你,让你永享清福。” “好好!”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相无雪与陈金在客房内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突然房门被推开,紧接着闻得一段短促笑声。 笑音清晰响亮,娇媚悦耳,犹如黄莺出谷,令人沉醉,无法自拔。 陈金愣了,他对钱仙子有所耳闻,亦只此女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嗓子,但百闻不如一听,今日方知那些个世家子弟吹的仙音毫不夸张,甚至陈金觉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笑音。 未等陈金回神,一道富有独特韵味的嗓音响起: “两位大人要找我问什么话呐?” 话音落,一位挂着面纱的女子款款步入房间。 但见女子一袭大红色绣花齐胸襦裙,外罩薄透素衫,腰间束一条彩色宫绦,手戴金镶玉镯子,暴露出的脖颈挂着一条璎珞,发髻上插着金色珠钗,满身珠华,露出的一双眉眼,妩媚明艳,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摄人心魄。 她手里缓缓摇着一把花枝折扇,步姿摇曳妖娆,裙面丝绦起伏间露出裙面侧边的开叉,雪白紧实的腿若隐若现,浑身透出一种美艳张扬到极致的美,宛若不属于人间的妖精。 陈金怔忡,脑中只剩下四个字,妖女,祸水。 相比失了三魂七魄的陈金,相无雪面无波澜,琥珀色的凤眸沉静冷淡,覆着无法融化的积雪。 待祝荷看清屋里坐落的相无雪和陈金,她行个礼,举止随性,略带几分轻浮风流,道:“小女子钱仙子见过两位大人。” 第49章此女实在孟浪 面对美色, 相无雪依然冷淡,极有分寸地移开目光,不做多余停留。 只见相无雪起身回礼:“钱姑娘不必多礼。” 祝荷微讶, 这才用正眼肆无忌惮打量相无雪, 旋即挥开纸扇掩唇一笑。 挺少见的一个人, 无半分傲慢骄矜之气, 貌似真是个君子。 不过虽说礼节到位, 可相无雪周身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祝荷懒懒散散坐下, 姿态随性自然,不受约束, 谢阿蛮候在身后,祝荷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身上馥郁的花香沁散开来。 “二位大人, 有话直说,我等会还要忙。”祝荷说完, 目光意味深长, 故意冲相无雪抛了一个媚眼,行径堪称轻浮放荡。 简直就是在公然冒犯相无雪, 毫无廉耻心。 陈金低喝道:“大胆,休要对大人无礼。” “无礼,怎么个无礼法,我不过是眨眨眼睛罢了。”祝荷觑向相无雪,无辜道,“侍郎大人, 你说是不是?” 相无雪并未计较祝荷的逾矩,切入正题:“姑娘是三月前来到京城否?” 祝荷不解道:“大人问这个作甚?” 陈金道:“钱姑娘,你若想早些结束, 便只管回话。” “好吧,是。”祝荷回答。 相无雪:“你籍贯在南方何地?往昔在作甚?” 祝荷摇扇子,含笑道:“这个嘛,我不记得了,对不住啊,大人,我记性差,只记得父母死得早,我常年流浪,四海为家,后辗转来到京城在翡翠楼落了脚。” 相无雪:“钱姑娘,你每月逢十便会点一次蜡烛?” 祝荷:“是。” 相无雪:“姑娘可还记得刘子易、尉迟尓、常叁、杨嗣——” 见相无雪一副淡漠清冷的模样,祝荷恶趣味起,故意打断相无雪的话,合扇后用扇头敲了敲桌案,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小女子可有荣幸知晓大人名讳?” 陈金看出祝荷的戏弄之心,登时怒了,他拍桌:“钱仙子,你放肆!相大人乃当朝刑部侍郎,岂容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妓子冒犯?” “冒犯?有吗?我不过是礼貌过问大人的名讳罢了,如此才好称呼啊,这位大人,你在生什么气呢,莫非是在怪我没问你?”祝荷眉眼弯弯,若有所思。 “你——强词夺理!”陈金涨红了脸。 “大人才是强词夺理,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哪有你这样的朝廷命官?” 陈金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厢相无雪脸上不见恼色,只有一成不变的冷静沉着,开口:“陈主事,给钱姑娘道歉。” “是,大人。” 陈金板着脸道歉,憋屈地坐回去。 祝荷笑:“原来是陈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陈金冷哼,耳根泛红。 相无雪:“方才陈主事失言,望钱姑娘莫怪。” “我怪什么,陈大人有部分话还是说对了,我就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妓。”祝荷耸拉表情,眸中溢出淡淡的自嘲。 第128章 相无雪微怔,略一沉吟道:“姑娘勿要妄自菲薄。” 祝荷眨眨眼。 “侍郎大人真是个好心人,竟然安慰一个你与素昧平生的女妓,让小女子好生感动啊。”祝荷说着,特意斟茶端给相无雪。 “若侍郎大人不嫌弃,便收下小女子这杯茶。” 目及眼前茶水,由女人芊芊素手端起,相无雪清晰地看见女人指甲上的蔻丹,红如火焰,映衬得女人手特别白皙。 鼻端隐约嗅到女人衣裳、皮肤上散发出的馨香。 相无雪一动不动,祝荷唤:“大人?” 相无雪拒道:“不必。” 祝荷神色落魄,惋惜道:“唉,看来大人是嫌弃我这杯茶水了。” 相无雪沉默。 “那好吧。”祝荷放下茶盏,又拿起扇子敲了敲桌面,说,“大人,小女子可还因为方才陈大人的话难过呢,如果大人还有心安慰我,便告诉我你的名讳可好?” 尾音轻柔绵长。 “你......”陈金看不下去了,却被相无雪阻止。 相无雪言简意赅道:“相无雪。” “相、无、雪。”祝荷在舌尖慢吞吞滚出相无雪三个字,噙笑道,“真是个好名字,与大人甚是相配,大人,小女子可记住你的名字了,那大人也要礼尚往来,把我的名字记住哦。” “我叫钱仙子。” 相无雪瞳仁映出祝荷的样子,眸色淡漠,并未回答祝荷的话,而是折回正题:“钱姑娘,且细听某之言。” 他徐徐重复一遍,“......朱之武这五人?他们五人俱与姑娘有所接触。” 闻言,祝荷恍然大悟,随即想了想,道:“相大人见谅啊,小女子记性不好,只记得有几个相同姓氏的人,但大人口里的五个人,我是没印象的。” 相无雪静静观察祝荷, 这时,陈金一一介绍五人身份,俱是京中朝臣子弟。 祝荷屈起手肘,用手背支住自己下颌,道:“呀,我好像想起来了,应当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同姓之人,怎么了?” 相无雪神色淡然:“钱姑娘,这五人在短短两月时间接连出事。” 陈金交代哪些人疯了,哪些人傻了,哪些人半死不活瘫在床榻上。 祝荷作聆听状,用扇子贴住面纱,悲伤道:“哦,那真是......可惜。” “钱姑娘,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五人起初还活得好好的,可突然之间就出事了。”陈金道。 “奇怪?奇怪什么?他们的确可怜,可这与我有何干系?”祝荷事不关己道。 陈金道:“他们俱入过钱姑娘的帐。” 祝荷反驳:“那又如何?两位大人不会以为他们出事与我有干系?抑或说你们觉着是我所为?” 相无雪道:“根据种种线索,钱姑娘你与此案有所关联。” 若无根据,相无雪断然不会如此言说。 话落,祝荷与相无雪四目相对。 下一刻,祝荷爆发出肆意放纵的笑声,“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珠钗晃动。 陈金惊讶不已,他从未听过女子会笑得如此豪放开怀。 相无雪静如松,白衣一尘不染,与祝荷形成鲜明对比,一动一静。 未久,祝荷一面用扇子掩唇,一面笑道:“我不过一个花楼女妓,身份低贱,何能耐能残害权贵子弟?两位大人委实看得起我了。” 陈金正欲说话,祝荷道:“好了,时辰到了,我恕不奉陪了,两位大人若是有话没问完,也只能等下回了。” “钱姑娘,这才过去多久?” 相无雪:“陈主事,无妨,我们不可再耽误钱姑娘的时间。” “多谢侍郎大人体谅难处。” 出门前,祝荷回眸,像是记起什么,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与他们相处的时候他们那几人的确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我当时还疑惑来着的。” 相无雪稍作思量,不疾不徐道:“钱姑娘,你若有线索,还望直言。” 祝荷:“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告诉侍郎大人了,大人也知道我得去伺候人了,不然妈妈会罚我的。” “侍郎大人若想查明真相,那就下回再来,对了,我好歹是翡翠楼花魁,寻常男人想见我,都得付出代价,大人下回来的时候请您务必要拿出点诚意,不然我会难过的。” 祝荷用力甩开折扇,露出扇面栩栩如生的百花争艳图,面纱微微飘动,激起淡淡涟漪,“若是想得到重要线索,大人不妨来当我的入幕之宾,这样的话,或许我会说点什么也不是不行哦。” “毕竟侍郎大人着实美貌动人。”祝荷过完调戏瘾,噗呲一笑,遂不再顾里头两人,摇着扇子,带着自家侍女喜气洋洋地离开。 祝荷第二次明晃晃的肆意冒犯,终于令安然自若的相无雪蹙眉。 “大人,此女实在孟浪!”陈金恼怒拍桌。 第50章玩弄 相无雪让陈金回去后, 便去找相瑜。 相瑜乃相无雪姐姐的儿子,姐姐和离剃度后便将相瑜托付给相无雪。 但相瑜却极不喜欢相家古板严苛的规矩和作风,一身反骨, 即便有相无雪管束, 他也无心考取功名。 不思进取也就罢了, 如今却三番五次宿在花楼, 放纵自己, 败坏家风, 如若不加以改正,唯恐变本加厉, 变成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第129章 从前相瑜有相无雪教导,好歹不曾沾染流连花楼的陋习,眼下突然这般, 不是个好兆头。 二楼东侧凭栏处,几个世家子弟正席坐吃酒, 痛惜手头银钱不够, 未能见到钱仙子芳容。 相瑜垂首,颓然饮酒消愁。 不知从何时起, 感慨失落的声音短暂地消失了,须臾,一道微凉的嗓音徐徐传来: “相瑜,随我回去。” 相瑜回头,见是相无雪,惊愕不已道:“舅舅, 你怎么会在这?” 相无雪看着相瑜:“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 “相瑜。” 相瑜扫眼四周的朋友,个个老实鹌鹑,俱在偷偷朝他使眼色, 意在让相瑜赶快把他舅舅这尊大佛带走。 相瑜攥紧拳头,不情不愿起身随相无雪回去。 一路无话,舅甥步至大堂。 突然,顶楼传来老鸨洪亮的声音:“诸位贵客们,看过来!” 老鸨喊了好几声,喧哗的翡翠楼霎时间安静下来,宾客们纷纷出来,隔着栏杆仰头看向老鸨。 老鸨道:“为感谢贵客们近日来的支持与捧场,我们仙子特别感动,是以她决定回馈大家的热情与欢喜,等会仙子会往下抛下一个绣球,谁能接到这个绣球,那就能在明日与我们仙子——” 老鸨故意停顿,叼住众人胃口。 在场宾客听到此话纷纷沸腾兴奋,有的焦急催促道:“李妈妈,快说快说!” “不要卖关子了!” 众人哄闹。 气氛转眼回到适才拍卖席位时的火热。 老鸨笑呵呵道:“就能与我们仙子相处一个时辰!” 满座哗然,如熔炉内的沸水。 “什么?一个时辰!” “我没听错吧!” 老鸨:“当然没听出,贵客们,这可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倘若喜欢我们仙子,就快些准备下楼接绣球吧。” 绝无仅有?不,是梦寐以求的大机遇! 闻言,楼上的客人争先恐后跑到大堂,大堂一下子拥挤起来,比肩继踵,宛如密集的蚂蚁预备争抢仅有的口粮。 这厢相无雪在听到老鸨的话后本欲加快步伐离开,孰料相瑜竟是不肯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老鸨身上,竖起耳朵,头抻得老长,就为盯着四楼。 相无雪见状,哪能不知相瑜心系何人。 脑中闪过祝荷的风姿,相无雪拢眉。 最坏的预想发生了,相瑜之所以不守规矩留宿花楼,也是为钱仙子。 “相瑜,回去。”相无雪淡而浅的目光落在相瑜身上,嗓音冷漠。 无声无息的压迫感与威仪扑面而来。 听言,相瑜打个激灵,差点就要随着本能听话。 相无雪对相瑜而言,不止是尊敬的舅舅,也是敬畏的师长,相瑜素来对他敬重有加,服从他的管教,适才唱反调,也是由于吃酒的缘故,往常明面上根本不敢与相无雪顶嘴。 紧要关头,相瑜用意志压下对相无雪的敬畏,直接抱住柱子,摇头道:“我不回去,舅舅,你听到了吗,钱仙子要抛绣球,我想留下来。” 相无雪:“你来此便是为她?” 相瑜心虚半晌,道:“是。” 相无雪沉吟:“你下来。” “我不下。”说完,相瑜就听到老鸨说的惊喜,只要抢到绣球就能与钱仙子共处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这个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相瑜坚定决心,势必要与相无雪抗衡到底。 于是乎两人俱不退让,僵持间大堂涌出几波人,瞬间将两人围住,这下想出去都不行了。 有一个腰板胖圆的男人站在旁边,满身酒气,嫌相无雪高大碍事,不耐道:“喂,你给我走开点。” 说罢就粗暴地推开相无雪。 相无雪踉跄两步后稳住身形,淡然如水的脸庞出现不适,他忍耐住脱下外袍的冲动,平缓呼吸。 相瑜目及,关心道:“舅舅,你没事吧?” 相无雪摇头。 可相瑜晓得相无雪肯定有事。 要知道他舅舅素来爱洁,也极为不喜旁人近他身,更遑论碰触他,男人犯了相无雪的忌讳,可依相无雪的性子,绝对不会过多计较。 相无雪不会计较,相瑜会计较,他转而骂男人:“喂,你个混账,竟然敢推我舅舅,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瞥去,见是一个抱柱子的少年郎,挑衅道:“我就推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相瑜气得松开柱子,刚撸起袖子,相无雪道:“无妨。” 话落,头顶老鸨的声音响起:“好了,大家现在可要睁大眼睛了,我们仙子要露面抛绣球了!” “钱仙子,钱仙子!” 大堂所有聚集的男人顿时开始叫喊钱仙子的大名。 相瑜与男人忘了冲突,纷纷仰头注目,只有相无雪未曾抬头。 彼时翡翠楼灯火璀璨,氛围热烈。 在万众瞩目之下,祝荷缓缓出现。 珠钗耀眼,红衣如火,依旧压不住祝荷半遮半掩的容光。 在众人看到祝荷的那一刻,满座激动亢奋,人声鼎沸,灯火与热浪融为一体,共同庆贺祝荷的出场。 第130章 祝荷极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而今出现,实属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是钱仙子,是钱仙子,我看到钱仙子了!”有人高兴到手舞足蹈。 “钱仙子,快抛绣球!” “绣球是我的!” “......”诸如此类声音不绝于耳。 祝荷拿着一个穿着铃铛的绣球,转动两圈,作嘘声状。 大堂瞬间静谧。 祝荷满意一笑,梭巡下方时忽而瞧见人群中一道雪白身影,她略微挑眉,眼角一翘,柔声道:“诸位贵客,我抛绣球了,祝大家好运。” 说罢,祝荷对准相无雪的方向投掷下绣球。 清脆的铃铛声响彻半空,红色的丝带翩翩飞舞,如展开的翅膀。 众人看准绣球方向一哄而上,像热锅上沸腾的蚂蚁。 相瑜看到绣球向他抛来,心跳如鼓,下意识做好抢抱的动作。 “绣球是我的!” “是我的!” 人潮争执间,啪的一声,轻盈的绣球砸在相无雪的头上,紧接着坠落下去。 相无雪猝不及防被绣球砸中,微微一愣。 顶楼栏杆处,祝荷静静观摩逐渐失控的场面,看着蜂拥而至的人如恶心的虫子急切蠕动地朝相无雪挤去。 作为绣球的抛掷者,祝荷置身事外,从容地点评自己的技术,准头不错,值得表扬。 下面大堂,相无雪作为唯一一个对绣球无意的男人,却徒然被飞来横祸殃及,被疯狂的人挤到梁柱旁。 面对混乱,相无雪半阖着眼,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掠过冷意,但只一瞬间。第二息时,他恢复素日冷静淡漠,扫眼忙着争抢绣球的相瑜,转而缓缓仰首望向楼顶的祝荷。 他自始至终都明白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源头在哪。 一抬眸,相无雪清沉的目光不偏不倚与祝荷视线隔空相撞。 堂内动乱不堪,喧嚣嘈杂,堂楼之上祝荷慵懒随意地倚着栏杆,手执折扇,于悬空中挥动,高高在上睥睨追捧她的男人为了她抛下的绣球争得头破血流。 以独善其身的局外人视角笑看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 旁边的谢阿蛮正在拿一把团扇给她扇风。 即便戴着面纱,看不清神情,相无雪却可猜测出她此时定然带着灿烂的笑容,同时也是恶劣戏弄的笑容。 进入这青楼,从来只有嫖客玩弄妓子的份,可现在情况轰然反转,轮到妓子玩弄嫖客。 而这些男人却无知蠢钝到浑然未觉——被一个女人肆意玩弄在股掌间。 祝荷想,若他们知道他们迷恋的不过是一副虚假的人皮,可想而知他们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虽然祝荷期待他们破防的模样,但现实条件不允许。 祝荷惋惜地摇摇头。 人生啊,总是不可豁免充满遗憾。 收拢心思,祝荷一双上翘含笑的眼眸直直望入相如雪的眼,旋即肆意挥动手里的折扇,向相无雪打招呼。 她自然熟稔的动作恍若与相无雪已相识多年。 浑浊天地,唯余二人清醒,隔着酒色脂粉、荒诞放荡彼此对视,一人热情妖媚,一人清冷孤绝,强烈的反差碰撞出极致火花。 灯火朦胧。 相无雪紧抿薄唇,敛住眸中情绪,越过祝荷手里张扬的折扇,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耳畔响起周围人呐喊纷乱的声音。 “绣球在那?” “在那!在那小子手里,快抢!” 周遭喧哗混乱,却无法破坏相无雪一身遥不可及的清冷宁静,与之毫无干系。 却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暴喊声:“舅舅,接住!” 是相瑜的声音,相无雪下意识循声望去,人未见到,只看到半空中绣球朝他而来。 “舅舅,快接住!” 第51章 【尾巴+2k3字】 一丝…… 四月的日头明媚柔和, 恰到好处,照得人舒坦温暖,骨头不自觉疏懒。 翡翠楼后院花园, 翠绿茂盛的青梅树硕果累累, 青梅坠在枝头, 圆润饱满, 绿得透澈, 馨香四溢。 祝荷坐在莲池边的小榻上, 抬头仰望天空,但见飘逸的白云, 轻柔的微风。 “侍郎大人,我以为要十天后才会再与你相见,未料才过了一夜, 我们竟然再次见面了。”祝荷回眸,看着前方侧身对她的相无雪, 颇感意外。 相无雪道:“钱姑娘可方面提供案情线索?” 祝荷不答反问:“我记得昨儿最终接到我绣球的是个少年郎, 为何今日来赴约的人却是侍郎大人?大人,您可否为小女子解惑?” 祝荷昨夜在场, 也听到相瑜叫相无雪舅舅的声音,还看到相无雪最终接下球,而后相瑜脱险,重新拿回球。 祝荷是在明知故问,相无雪心如明镜。 相无雪淡声道:“相瑜不便前来。” 针对相瑜前前后后的行为,两人回府后相无雪便不许相瑜再去翡翠楼, 这道命令将相瑜满心期待打个粉碎,他自是不愿,与相无雪据理力争, 然而相无雪不近人情。 情急之下,相瑜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倾慕钱仙子,欲意为她赎身。 相无雪诧异。 藉由询问,相无雪才从相瑜口中得知他与祝荷有过一面之缘。 第131章 当时相瑜在楼下街道,而祝荷在四楼,倚着敞开的窗棂眺望远方。 相瑜不经意间一次惊鸿抬眸,目及戴面纱的女人,看呆了,一见倾心。 须臾,女人似有所感,视线扫来。 人声喧嚣,女人目及呆愣愣的相瑜,她竟是笑了笑,还冲他招手,头上珠钗熠熠生辉。 自此二见钟情。 相瑜并非是好奇,而是真真正正对祝荷有爱慕之情。 事态往棘手方向发展。 相瑜少年无知,可相无雪却不是无知之人。 通过今日之举,相无雪对钱仙子此人秉性有些许了解,随性不羁,行为离经叛道,放荡轻浮,妖魅惑众,完全跳脱在世俗女子之外,与相无雪经年来浸染的规矩礼法相悖。 样貌妖媚明艳,亦与相家心中所属意的名门贤妇大相庭径。 那是相氏最为不喜的一类女子。 可这种与众不同的女子对天下男子存在前所未有的吸引力,绣球一事便可窥见其魅力。 若相瑜与祝荷纠缠,只怕他会受伤,那种女人并非他能招架的。 相无雪唯恐相瑜越陷越深,遂罚其闭门思过,着人严加看管,望他约束自己,断不可为女色所惑。 此事暂时掀篇。 关于案子,既然祝荷不肯说,相无雪便从其他方面再查就是。 可时不待人,相无雪在半夜得到消息,刘家刘子易、尉迟家尉迟尔竟然分别出现皮肤开裂、皮肤溃烂的症状。 大夫号过脉,完全没有头绪,看着像中毒,可丝毫感觉不到体内毒素。 两人暂时性命无虞,可身体却饱受折磨。 情况紧急,相无雪遂派人将五人近日来接触的人事物再仔仔细细查一遍。 同时,相无雪决定去找祝荷,用掉绣球给予的机会。 她说自己知道一些事,她总不会说谎,若是能探知到重要线索,或许就会成为破案关键,亦可找出刘子易与尉迟尔出现症状的缘由与治疗办法。 祝荷佯装不解:“相瑜?他和侍郎大人是何关系?” “是某外甥。” 祝荷震惊:“啊,原来那是侍郎大人的外甥啊,看不出来,侍郎大人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个那么大的外甥了,真叫人羡慕。” 相无雪无言。 祝荷上下打量干净无尘的相无雪,若有所思道:“大人,您没有其他案子要处理吗?还是正在休沐?侍郎大人为何如此迫不及待想破案,究竟是为了那五个出事的人,还是为了想见我?” “钱姑娘,慎言。”相无雪斟酌道,“今日来找钱姑娘是欲从姑娘口中获取线索,昨夜刘子易与尉迟尔两人疑似中毒,情况危险。” 祝荷佯装关心,态度却是事不关己:“那他们没事吧?” 相无雪声音轻而缓:“暂时无碍。” 祝荷想了想,苦恼道:“侍郎大人,你想从我口中得到线索,但是我昨儿不是这样要求的,您没有满足我提出的条件。” 此言一出,相无雪素雅的面容上浮出怔愣。 祝荷意味深长道:“不过嘛,看在大人尽职尽责的份上,我便稍微换个条件。” 说着顿了顿,祝荷伸出食指轻轻描摹过相无雪清瘦的身形,“侍郎大人,可还记得我昨日最后说的话?” 相无雪静默。 微风徐来,携着清甜的青梅香。 祝荷直勾勾盯着相无雪,直白道:“大人作为刑部侍郎,断案治律,记性一定很好吧,我肯定您记得清清楚楚,毕竟只有我一人对大人说过那般赞美的话。” “大人属实是天人之姿,叫我好生心动,所以大人你若肯与我交吻一回,让我尝尝大人的滋味,我便告诉大人一条关于刘子易的线索,如何?”祝荷故意拖长语调。 相无雪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须臾,他长眉微蹙,声音低冷:“钱姑娘,自重。” 每个字他俱咬得特别清晰,像这晚春的一场银雪。 瞅着相无雪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祝荷失笑,语气嘲弄道:“侍郎大人冰清玉洁,光风霁月,我一介风尘女子怎敢高攀高贵的您?方才说笑罢了,大人何必当真?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玷污侍郎大人的。” 相无雪沉吟道:“钱姑娘,人本高低贵贱之分。” 祝荷扫着他,说道:“若大人真觉得人无贵贱之分,那您为何离我那么远?莫非是嫌我低贱肮脏吗?” 相无雪眉目清冷,下颌却微微一僵。 “我原以为大人是个君子,不成想也只是个嘴上说着冠冕堂皇话语的虚伪小人。”祝荷叹息,语气带着失望。 “大人,我晓得您嫌弃我身份,既然看不起我,那就直接表露出来不好吗,为何要多此一举?” 话落未久,也不知什么,鬼使神差的,相无雪往前提步。 万籁俱静,俄而,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对不住,大人,看来是我目光浅薄,误会大人了,请大人见谅。”祝荷道。 相无雪未言,只是目视远方,不曾看祝荷一眼。无他,此时半靠在美人榻上的祝荷坐姿不端,衣着轻薄,赤足裸臂,春光乍泄,肌肤白得晃眼。 第132章 而祝荷从未觉得自己坐姿与衣着有何不妥,举止万分自然。 君子自当约束自己,非礼勿视。 相无雪幼时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少年成才,受天子赏识,宦途顺遂,而今任刑部侍郎,掌刑狱之权,处理过繁多疑案冤案,遇过各种各样的人。 可相无雪从未遇到过像祝荷这般难以形容的女子。 他浑身都在隐隐排斥与祝荷打交道,心生一丝道不清的浮躁,可他不得不与其接触。 “侍郎大人既表示了自己诚意,那我便告诉大人我知道的一些事吧。”祝荷思量道,“刘子易啊,我记得他是二月份拿了我的蜡烛,侍郎大人,你不知道,他一见到我就笑得色眯眯的,脚步虚浮,看着就是个肾气亏空厉害的角儿。” 相无雪眼神很快冷却下来,他瞥祝荷,视线落在祝荷脖子以上的地方,他需要判定她说话时的神情动作。 祝荷眼睛上翻:“他啊,跟我吃了点酒,然后就突然发酒疯,说什么‘有鬼’,一直叫‘别过来’,‘不是我害得你’,‘都是你命贱’,那样子就跟魇住了似的,不仅脸白了,袍子也染了污秽,我一个弱女子自是被他吓坏了。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晕倒在地,出于对我生意的考虑,这事我就隐瞒下来,大人,如今我告诉了你,是相信大人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我还要吃饭呢。” 相无雪心想,二月份,与刘子易变疯的时间对得上。 相无雪可以判定,刘子易从翡翠楼回来神智就出现了问题,概因刘家人开始没注意,这才导致错失救刘子易的最佳时候。 疯了后,刘子易时常疯言疯语,与祝荷吐出的话亦是相对。 祝荷注视思索的相无雪:“侍郎大人,人在做,天在看,你说那刘子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被神佛惩罚,变成现在这副惨状?” “子不语怪力乱神。”相无雪纠正道,“查明真相,捉拿真凶才是本案关键。” 祝荷:“看来大人不信佛啊,但不巧,我确是信的,我信因果报应,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坏报。我觉着那刘子易就不是个好人,他是罪有应得。 大人,您贵为是刑部侍郎,是保护世间公道、匡扶正义的朝廷命官,倘若真有真凶,那也是神佛派下来除恶的使者,使者为世间除害,岂不一桩美事,大人,您还要将真凶缉拿归案吗?” 相无雪目光沉静,掷地有声:“法不容情,秩序不容破。” 祝荷笑了下,说:“大人,我不懂法,我只知道凭本心做事......啊大人,我想起来,那刘子易好像还叫过一个名字,我记得是......红拂,对,就叫红拂。” 红拂,听着像女子的名字。 相无雪道:“多谢姑娘告知。” “大人无须客气,能帮到大人是我的荣幸。”祝荷问,“大人,我祝愿你早日缉拿真凶,还有我想问您一件事,倘若那刘子易有罪,譬如害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大人您会处罚他吗?” 相无雪一身清正,语气透出不近人情的意味:“钱姑娘,无论对谁,律法俱是公正严明,只要贪赃枉法,定严惩不贷。” 祝荷颔首,“多谢大人解惑。”她继而鼓励道,“大人能做到一视同仁最好,可不要因为他们是权贵子弟便轻易放过了。” 相无雪淡淡回答:“姑娘多虑。” 从相无雪接手刑部侍郎开始,他处理的第一件案子便是丽贵妃兄长的大案,丽贵妃兄长仗着家里权势和妹妹宠爱,在地方圈占良田,欺压百姓,杀人夺妻......犯下罪行罄竹难书。 面对丽家,朝野上下无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因为一旦接了,便是举步维艰,一个不小心就会与丽贵妃母家结下梁子。 相无雪无惧丽贵妃母家权势,不仅接了,更是按照大齐律法,在查明真相后严肃处决了丽贵妃兄长。 “嗯,我相信大人,因为我知道侍郎大人是一位清正无私的好官,所以我想请大人无比要仔仔细细地查清所有事情真相。” 祝荷补充:“作为报答,我会再为大人提供一个关于尉迟尔的线索。” 相无雪:“多谢姑娘。” 祝荷点头,但她不急着现在说,而是起身穿袜趿鞋。 她动作猝然,使得相无雪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余光不小心捕捉到那一抹裙下的白色。 目光瞬间像是被火星子烙到,他瞬息移开。 可是白色在相无雪脑中挥之不去,令他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祝荷从相无雪身旁经过,往旁边的青梅树而去。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被淡淡的花香填满,余光中是祝荷被风微微吹起的马尾。 她没梳发髻,仅仅用丝带绑了长发。 相无雪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再而闭了闭眼,末了定睛看着莲池里碧绿的荷叶。 “大人,这梅子树长得好,听说上面的梅子很甜,大人可要尝尝,我请大人吃。” 她踮起脚,欲摘坠在枝头的青梅,可她身量小,根本够不着高大的青梅树,那茂盛的树干距离地面起码有六尺。 祝荷只能望着漂漂亮亮的青梅挂在树干上。 第133章 她不由回眸,无奈道:“大人,我摘不到。” “大人身量高大,所以你帮我摘吧。”她说得理所当然。 第52章青梅【加尾巴800字】…… 相无雪巍峨如雪山, 纹丝不动。 “大人,愣在原地作甚?不帮我摘吗?”祝荷指着青梅树说,“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您要置之不理吗?” 相无雪踟蹰片刻, 提步至树下, 伸手抓住树干, 将其扯下, 继而摘下三颗青色的梅子, 递给祝荷。 一套动作下来,毫不拖沓, 行云流水般顺畅,赏心悦目。 祝荷看到相无雪的手,修长白净, 指骨突出,是一双能断案、也能采撷青梅的手。 “大人的手真好看。”祝荷称赞道。 相无雪神情微僵。 祝荷解释道:“我只是看到美好的事物从而由衷赞美而已, 并无旁的意思。” 说着, 祝荷压低声音道:“大人是好官,自是与那些庸俗虚伪的男人不同。” 相无雪眸色骤凝, 好似不喜欢祝荷的轻浮之言,悄无声息与祝荷拉开距离。 祝荷笑了下,拾起他手心的青梅,指尖如羽毛般刮过他的掌心纹路。 接触太轻了,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可相无雪却飞速收回手, 手背略绷。 祝荷眉眼得意,拿起一颗梅子举起,欢欣道:“多谢大人给我摘梅子, 梅子好圆,一定很好吃。” 相无雪确定祝荷在得意洋洋地笑,对他的感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祝荷转身去竹笕处清洗,清洗之后将两颗青梅递给相无雪,道:“这两颗就当是我请大人吃了。” 相无雪的目光扫过青梅,神情划过一丝困惑,似是不明自己为何要照着祝荷的话去做。 一时思索不出结果,相无雪语气冷淡疏离:“多谢钱姑娘好意,某......” 祝荷打断他:“侍郎大人,您不要?那您是不想知道其他线索了?” 相无雪无奈接过两颗青梅,并未吃。 祝荷也不在意,径自审视相无雪,他的目光始终规规矩矩,特别有分寸。 她故作费解道:“大人,昨天我就好奇了,您为何不敢看我?我们青楼女子,哪个不是这么穿的,特别是快至夏日,天气热起来,衣裳要是穿得多,还不得热死,大人,你不热吗?” 相无雪不作回答。 祝荷便道:“大人不回我,惹得我心情都不好了,我这人心情但凡不好,就不想说话,是以方才的话就不作数了。” 话语任性,丝毫不顾忌相无雪感受。 相无雪面色无虞。 “钱姑娘,某......” 祝荷打断相无雪离开的话语,闷闷道:“自从来了这翡翠楼我便没出去过,待久了委实无聊,好想去外头瞧瞧。” 她低落叹息,睨向相无雪,道:“昂,大人,不如这样,三日后您带我出去踏青如何?来京城这么久,我都没去郊外走走,委实遗憾,只要大人你带我去踏青,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人,您认为这个提议如何?还有您放心,届时我一定捂紧自己身份,不会让大人声誉受损。” 相无雪婉拒道:“钱姑娘,你若欲去踏青,自去便是,某公务繁忙,抽不出身。” “哦。” 祝荷应一声,突然朝相无雪靠去,刹那间逼近他。 相无雪瞳孔一缩,正欲后退时,祝荷抓住他的袖子。 “钱姑娘,请放手。”即便到无法忍受的地步,相无雪也未推祝荷,只是用冷冷的言语提醒她。 祝荷充耳不闻,与他相距两尺。 她仰视他,面纱后的嘴唇一张一合:“大人,您真的不带我去踏青吗?三日后不行,我可以等大人休沐日那天,大人,您不想早些查明真相,捉拿逍遥法外的真凶吗?您要看着背后的凶手再害其他三人或者更多的人吗?” 相无雪说:“钱姑娘,此事不妥。” “大人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不会纠缠您,我只是单纯想出去玩罢了,在翡翠楼待久了着实枯燥无味,大人您日日办案,难道不觉得无聊乏味吗?” “不觉。”相无雪道。 祝荷:“但我觉得。” “大人,您看着我。”她刻意用蛊惑的声线说。 相无雪下意识低头,然后亲眼目睹祝荷扯下面纱露出真容。 她容色着实美,可在相无雪看来无甚特别,反而隐有反感。 他看到她勾起唇角,道:“大人,您看到我的脸了,倘若我让那些爱慕我的男人知晓你看过我的脸,您觉得您以后的日子会安生吗?啊,我真担心他们叨扰大人。” 她虚情假意说着。 相无雪别眼,眉头皱起,再一次认识到眼前女子是一个多么恶劣的人。 “钱姑娘,你过分了。” 语气听起来还算平和。 “还不是大人您铁石心肠,我都这般求您了,您也不松口,我脑子笨,只好出此下策了。”祝荷腔调无辜。 “大人,您就答应了吧,您说您何日休沐?” 良久,相无雪妥协道:“四日后。” “那就这么定了,届时辰时三刻在城门口汇合。”祝荷笑道。 祝荷高兴地咬一口青梅,蹙着眉头道:“好酸,一点儿都不甜。” 第134章 说罢,祝荷把残缺的青梅扔到池塘里。 “大人,这梅子酸,吃不得,我还是请你吃点心吧,这个甜。”祝荷端了绿豆糕过来。 相无雪未尝,告辞。 出得翡翠楼,相无雪往衙署去,路中想起自己还有两颗青梅,本欲扔掉,但最后也许是忘了,没扔。 相无雪带到衙署后搁在放置公文的桌上,接着换衣净手,一遍遍搓自己的掌心。 等坐下,相无雪专心处理完一批公文,忽而拿起青梅咬一口。 口感酸甜,不似祝荷说得那般酸。她之所以说酸得不能吃,应该与她喜甜的口味有关。 回过神,相无雪默然半晌,将梅子扔出窗外。 . 四日后,相无雪没有在约定的地点见到祝荷。 他静待许久,未见祝荷踪迹。 他直觉以为自己被戏弄了。 相无雪面色如常,预备离开时忽然出现一个女子,将一封信交予他。 信上是有关其余四人的一点事。 入夜后,一道黑影飞跃在翡翠楼屋檐之上,未久,闪身跳进窗牖。 祝荷并不意外,道:“雪葵,信送到了?” 萧雪葵扯下黑色面巾,露出一张冷漠而明艳的面孔。 她抬头看向祝荷,冷漠的脸上绽放出丝丝柔和笑意:“送到了。” “有劳雪葵了。”祝荷牵住萧雪葵的手。 萧雪葵回握,感受祝荷掌心温暖。 与祝荷分别将近一年,萧雪葵终于有能力守在祝荷身边报答她的恩情。 “雪葵,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祝荷羡慕萧雪葵的轻功。 昔日马头村手无缚鸡之力的萧小花已然蜕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宗门门主,着实令人欣慰感慨。 萧雪葵道:“我可以教你。” “我又没内力。” 祝荷其实也馋那武功,只是这武功也不是谁都能学的,要有根骨以及心法,一来祝荷身体已过习武年龄,又没什么绝佳根骨;二来祝荷不会进花宗,自然是得不到花宗心法,所以是有缘无分,好在也学了易容的皮毛,得了两张人皮面具。 一张是茶莺莺,一张是钱仙子。 “可以学的。” “真的?” “相信我。”萧雪葵道。 祝荷开心了:“等离开京城,你就教我。” “嗯。” 祝荷又问:“对了,金库下面的地道还要多久挖通?” “约莫还要十三四日。” 祝荷眯了眯眼。 只要再等一等,她便能将李妈妈这些年压榨的钱全部弄出来,来一招偷龙转凤。 这其中,可还有她的份呢。 这几个月来,少说她也给李妈妈赚了好几万两了。 祝荷琢磨着李妈妈那金库里有多少金块金砖。 . 祝荷爽约,相无雪并未放在心上,藉由祝荷提供的线索,一头扎进手头的案子里,东奔西走,愈发忙碌。 但相无雪未料与祝荷再见竟是那般快。 两日后,相无雪与陈金从外地返归京城,途中马匹乏力,相无雪正要下马稍作歇息,忽然发觉前方苍翠山脚下的河畔上扎有几个华丽的帷帐。 帷帐旁的草坪上铺有绒毯小几等,有侍女端着木盘走动。 云卷云舒,草长莺飞,好一番美景。 下一刻,林子里惊出飞鸟,但见一人策马狂奔而出。 一位迎风奔腾的打马女子出现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她戴着帷帽,一袭翠绿衣裙,长发飘然,衣袂纷飞,张扬而神秘,沐浴在暖阳之下,如一副画卷。 这一抹亮色完美与此间春色融合,又非常夺目,叫人挪不开眼。 旁边的陈金已然下马,而相无雪在目及此景后停下动作。 原野开阔,相无雪与陈金离人不远,是以前方的女子很快注意到两人。 马儿奔驰,她改单手握辔头,用拿着鞭子的手挑起帷帽,隔着绿油油的茂盛草地与相无雪对视。 祝荷有些意外,随后举起鞭子,冲相无雪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高兴的模样。 此时此刻的祝荷完全没了在翡翠楼时的轻浮浪荡,一袭绿色衣裙衬得她干净美好,生机勃勃,招来满身春华绽放。 她纵着马前进,自由自在,飒爽不羁,似是要为相无雪而来。 陈金出神道:“大人,那是钱仙子?” 惊风荡荡,相无雪不动声色别眼,凝望天际朦胧群山。 祝荷正要扬鞭策马过来,不巧的是,后头一群骑马的贵族少年追逐上来,笑闹道:“钱仙子,等等我。” 疾驰的马蹄践踏葳蕤的花草,激起阵阵碾碎后的浓郁草木香。 祝荷勒绳叫停,放下帷帽,冷不丁道:“不玩了。” 少年道:“钱仙子,为何不玩了。” 祝荷柔声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先自己玩,拜托了。” 少年们无奈点头,狂奔而去。 祝荷策马。 这厢陈金道:“大人,她好像要过来了。” 第53章 【有尾巴】 刺杀【尾巴加…… “大人, 您是在等我过来吗?”祝荷道。 陈金掐自己手心,醒神后插嘴道:“钱姑娘怕是误会了,马匹疲倦, 我们是要下马稍作歇息。” 第135章 祝荷点头:“原来是这样。大人这是外出办案了?那您可查到什么了?” 陈金审视祝荷, 一板一眼道:“无可奉告, 钱姑娘, 请你慎言, 我等乃刑部官员, 所查案件涉及朝廷机密,你一介花楼女子这么好奇作甚?莫非你是奸细不成?” 祝荷:“这位大人你误会了, 我不过是关心侍郎大人手头的一桩案子,毕竟我也提供了不少线索不是吗?” “莫非我连过问的权利也没有吗?” 祝荷看向相无雪,相无雪下马, 缓声道:“姑娘可以过问,只是案情事关机密, 请恕某无法告知。”顿一下, “钱姑娘还有何事?” 祝荷“哦”了一声,想了想道:“有事与大人说。”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陈金嗤笑。 祝荷不搭理陈金, 对相无雪道:“大人,我们去那边谈。” 说罢,祝荷下马,牵着缰绳往前走,走两步后,发现相无雪并未跟上, 回眸,吐出看似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大人,您生气了?” 相无雪面不改色道:“并未。” “那大人你快跟上。”祝荷理直气壮道。 陈金见状, 恼声道:“大人,您可别听她的话!属下看她不像是有事要说,我觉得她就是居心不良。” 这钱仙子方才还与一群贵族少年你来我往,妥妥招蜂引蝶之流,现在还装一副与大人熟络的模样要与大人独处,她定是想玷污大人! 幸好他洞穿祝荷目的,否则他家大人恐会被祝荷迷惑,就连他也好几次被人家迷住了。 祝荷听到陈金的话,故意挑衅道:“这位大人,我就是居心不良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陈金被冒犯,气道:“你好大的胆子——” 相无雪:“陈主事,无妨。” “还是侍郎大人心胸宽广大度,不像某人,心思阴暗。”祝荷意有所指说。 陈金心想,这女人好生讨厌。压下火气,陈金劝道:“大人,您三思啊。” 祝荷插话道:“侍郎大人,我等你。” 说罢,她再不回头。 “你先回去。”相无雪叮嘱道,声线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陈金只好说:“是。” “把事办好。” 陈金面色凝重:“属下知道,大人,您务必小心,这就是个图谋不轨的妖女!” 相无雪:“勿要随意对一个女子起不雅称号,下不为例。” 陈金憋屈道:“属下受教。” “大人,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陈金满脸担忧。 相无雪奇异地睐他一眼,目光在他脑门稍作停留,出声道:“陈主事,勿要胡思乱想。” “我自有分寸。” 陈金听言,心豁然开朗,对啊,大人心志坚定,又对自己过世夫人一心一意,岂会被钱仙子所迷惑?是他杞人忧天了。 . 二人一前一后入得密林。 祝荷开口:“大人,你真的没生气?” 相无雪小幅度摇首。 祝荷:“我是说我前些日子没有来赴约的事。” “某晓得。” 祝荷面露歉意道:“大人胸襟真是宽阔,令我敬佩。但大人,我上回并非故意爽约,而是妈妈不准我出去,唉,今日得以出来,还是与妈妈谈判的结果,若非那些人花钱买我一天,我都出不来翡翠楼,我没想到妈妈会管我这般严。” “大人,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相无雪道。 “多谢大人体谅。”祝荷道,忽而手指前方,提醒道,“前方有小溪,大人可以让马儿吃点水。” 相无雪淡淡“嗯”一声。 二人不知不觉进入林子深处,行至溪流旁,相无雪招呼骏马饮水。 祝荷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说:“对了,我写给大人的信可对大人有用?” 相无雪点头。 祝荷满意莞尔,复而试探道:“大人,真的不能告知案情调查的细节和进度吗?” “不可。” 祝荷作罢,摸着马儿来了兴致,道:“大人,既有缘再遇,等会我们来比试赛马吧。” 相无雪半垂着眼:“钱姑娘不要回去吗?” “大人赶我走?” 相无雪只道:“某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唉,那下回再约,大人,你真的不想当我的入幕之宾吗?我可以给大人放水哦,毕竟我很中意大人。”祝荷的语气仿佛衔着半分认真。 相无雪眉目清淡:“钱姑娘,慎言。” “大人,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祝荷不依不饶。 相无雪紧紧抿唇,唇色偏淡,一语不发。 祝荷不免叹息:“大人当真铁石心肠。” 无聊。 祝荷兴致消退,就想回去了。 彼时,马儿吃饱水后,精神气好了不少。 相无雪道:“该回去了。” 祝荷:“那我先走一步了,大人,有缘再见。” 然而话落的一瞬间,一支箭猛然朝相无雪的后背射来,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杀意毕露。 祝荷瞳孔急遽收缩,凭着良心,飞快提脚用力踹开相无雪。 第136章 相无雪猝不及防被踹,直直栽倒。 他倒地的一瞬间,飞来的箭羽刺中骏马脖颈,疼痛迫使马匹发出嘶鸣,紧接着横冲直撞往前狂奔,很快消失不见,而相无雪淡漠如雪的面容上头一回出现失控的裂痕。 然而情况紧急,由不得相无雪有多错愕,恍惚半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刺杀。 又有几发箭咻咻射来,祝荷提醒道:“当心!” 相无雪翻滚,堪堪躲过羽箭,稍一侧眸,便见深深钉进地面的箭镞,以及嗡嗡乱颤的箭尾。 但凡相无雪反应慢一拍,这箭镞就会毫不留情贯穿他的身体。 这厢,祝荷在一瞬间就意识到这箭是冲着相无雪来的,与她无关,可箭矢无情,刺杀很可能会波及自己。 她不假思索掏出一颗霹雳弹往后头扔去,而后道:“大人,快上来。” 霹雳弹爆炸,激起无数烟尘,沙砾弥漫,视野瞬息浑浊,使得暗中刺杀之人看不到目标,给了两人争取了短暂的逃跑时间。 相无雪起身,跑过去上马。 “大人,抓紧坐稳了。”说罢,祝荷扔了碍事的帷帽,扬鞭打马。 骏马霎时飞驰,如腾云驾雾的飞云,直直往前冲。 相无雪不得不拽住祝荷后背衣料。 待祝荷带着相无雪策马蹚过溪流,数十个黑衣刺客也气势汹汹冲出烟尘。 见两人逃跑,黑衣刺客眸色冰冷:“追!” 刺客们执刀围追,有两名弓手刺客驻足拉弓对准马背上的人。 相无雪回头,目及刺客手里铁弓长箭,眸色冰冷。 他沉声道:“钱姑娘,他们要放箭了,当心。” 祝荷对那冷箭心有余悸,毫不犹豫将手里的霹雳弹给相无雪,道:“你转一圈,扔溪流里炸。” 相无雪照祝荷说得做,飞快转一圈后,将手里铁丸准确抛至后头的溪水里。 “小心!”适才见识过霹雳弹厉害的刺客们立刻往后规避。 闷轰一声,溪水被炸得飞高,不仅挡住刺客们的视线,也将没来得及逃离的几名刺客炸得半死不活,没了意识。 祝荷趁机跑进深处的林子,茂密高耸的林子很快将两人身影遮蔽。 越是往里林子愈发密,光线被树叶遮住,照不进来,路也不好走,祝荷不得已让马慢下来。 相无雪坐在她后面,两人靠得很近,两具躯体会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多谢姑娘。”相无雪面色冷凝,微微喘着气,不动声色放开手里的料子。 祝荷吐气:“无妨,方才大人莫见怪。” “嗯。”相无雪下意识瞄眼腰侧脚印,思及不久前祝荷那一脚,很痛,却也救了他一命。 可就是这一脚,让相无雪惊讶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那种爆发力? 还有那种威力的火药武器,以及即便面对刺杀,她却保持常人难以想象的冷静自若。 相无雪目光变得探究,怀疑起祝荷的身份,但眼下不是犹疑的时候,后面的刺客马上就会追上来,他们要么杀光刺客,要么尽快摆脱追杀。 敌众我寡,相无雪虽然习武,却只为强身健体,他难保自己在没有武器的辅助下突出刺客重围。 眼下最好是逃。 忽而祝荷飘扬的发丝滑过相无雪的脸,他一怔,再往仰身时微微出神。 祝荷能感觉到相无雪探究的目光,不免皱眉。 真是麻烦。 好好的出游,结果遇上糟心窝子的刺杀。 这就是调戏刑部侍郎的代价吗? 祝荷心情不大好。 原本祝荷可没打算救相无雪,她哪有那么好心? 只是前脚刚要抛下相无雪跑,后脚她就联想到后续,倘若相无雪真死在刺杀下,那她肯定逃不了干系。 祝荷还盘算着利用钱仙子的身份在京城大捞一笔,是以这个身份绝对不能放弃,无奈之下,她只能救下相无雪这个烫手山芋。 好在救下相无雪不仅能让自己减少麻烦,也能让相无雪欠自己一个人情,一箭双雕。 对祝荷来说算一个好消息。 相无雪冷不丁道:“钱姑娘,骑马的目标太大,我们不妨找地方躲起来。” 祝荷颔首:“大人说的是。” 两人达成共识后便下马,祝荷重重拍了拍马臂,马儿受惊,蹭的一下跑远,地上留下马蹄印。 相无雪道:“钱姑娘,往右侧走。” 右侧树木茂密幽深,更易隐藏身形。 相无雪在前方开路,尽量不露出明显的痕迹,祝荷拢好裙面,踩着相无雪的脚印紧随其后。 追兵就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气氛静谧而紧张。 祝荷看着相无雪的背影,心想自己还有最后三枚霹雳弹,这可是保命的稀缺货,是她花大价钱让萧雪葵从霹雳堂弄来的。 一下用掉两枚小霹雳弹,她肉疼。 祝荷眯眼,她得从相无雪身上讨回来。 第54章 【有尾巴】 调戏【尾巴加…… 快走了小会儿, 静谧的山林响起鸟飞走的声音,是刺客追上来了。 祝荷与相无雪谁也没说话,须臾, 徒见大树旁有一个坡, 相无雪往底下看, 中间粗壮树木根须突出地面, 盘根错节, 长满青苔, 翠绿浓密,是藏身的好地方。 第137章 “钱姑娘, 可以下去。” 祝荷点头。 相无雪先稳住身姿缓步而下,牢牢驻在坡中后,他低声提醒: “钱姑娘, 当心,脚下滑。” 言毕, 相无雪思量片刻, 伸出自己的小臂供祝荷扶。 祝荷也不客气,手搭在相无雪的小臂上, 借着他下坡。 两人才齐齐下了坡,骤听急速的窸窣声与脚步声。 相无雪迅速作出反应,小声说:“冒犯了。” 而后他搂住祝荷钻进底下的树洞内,进入里面后,相无雪适才皱起的眉头未下来过。 从被迫触碰到祝荷腰身后,掌心感觉到的触感就令他不适, 感觉就像碰了沾满浓郁毒液的树藤。 相无雪毫不停留地松开祝荷,可毒液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已然钻入他的皮肉中。 相无雪默默退后,然里头空间小, 退了两步后已然无处可退了。 树根里面阴凉黑暗,狭窄安静,加之两人缄默不语,静到清楚捕捉到对方呼吸。 祝荷保持冷静,做好随时被发现的准备。 她不是第一次被刺杀。 去岁被薛崇山派人刺杀,即便祝荷体术好,也不免吃了亏,若没有萧雪葵及时赶到,她与骆惊鹤恐会不妙。 自此,祝荷一面加强练体,一面花钱买保命的东西。经由萧雪葵介绍,祝荷一下就相中她口中所言的霹雳弹,若非花宗与霹雳堂过去有交情,恐霹雳堂还不会卖。 这东西量少,难做,一般只给门中人用。 幸好她谨慎,每天都带着,不然还不晓得该如何突出重围。 祝荷瞄眼身后的相无雪,概因大出血,祝荷禁不住眼神幽怨。 相无雪道:“钱姑娘,你怎么?” 祝荷没回,径自收回眼神,然后用屈起手臂,装作随意地摆动手臂,用手肘击向相无雪适才被她踢中的腰腹位置。 相无雪吃痛,从喉间溢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嘶音。 祝荷假意关心:“大人,对不住,伤到你了?我、我紧张。” 相无雪默了默,脑中闪过祝荷适才冷静救他的画面。 秉着君子风范,他安慰道:“姑娘,某没事,你莫怕。” 祝荷询问道:“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 相无雪小声提醒:“钱姑娘,嘘,来了。” 祝荷噤声,旋即听到上头细微的脚步声。 人不是很多,应当是分头搜寻,脑子倒是不差。 相无雪保持警惕,谁都无法保证他们不被发现。鼻端闻到祝荷头发上的香气,他屏住呼吸。 好在未久,听到一声“那边有痕迹。” “追!” 刺客们被相无雪刻意弄出的一点痕迹迷惑离开。 祝荷道:“大人,可以上去了吗?” 相无雪:“再等等。” 祝荷点点下巴。 不知过去多久,相无雪道:“钱姑娘,可以出去了。” 可祝荷却突然改变想法,她反身将相无雪推在土壁上,两只手明晃晃覆在他的胸膛处。 相无雪惊愕,随即立刻推开祝荷,咬字道:“钱姑娘,自重。” 昏暗的光线稀稀疏疏洒在相无雪清逸俊雅的面容上,可窥见他脸上划过的几分罕见的、不自在的冷意。 逼仄潮湿的空间内,声音、呼吸、气息格外清晰,外头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也特别明晰。 “自重?”祝荷讥讽道,“我自重什么?大人,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有你这么和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没良心。”祝荷用手指戳相无雪的胸膛,调儿责怪。 相无雪下颌紧绷,拂开祝荷的手指,作势要离开。 祝荷抻直手臂,挡住相无雪去路:“大人,去哪?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相无雪睨向蛮横的祝荷,冷若冰霜:“钱姑娘,你欲意何为?” 祝荷道:“我想做什么?我只是伤心大人的态度罢了。”她假意哭泣,喃喃道,“大人果真没良心,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刺杀,也是会害怕的,方才推大人,不过是想汲取一些安全感,大人却那般待我,着实伤人心。” 女子虚假的哭声传来,相无雪岂会不知她是在作戏,眼前的女子断不是个柔软的性子。 明知是假,他沉吟道:“钱姑娘,对不住,某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你的恩情某铭记在心。” 他一退,祝荷便仰头,十分猖狂地得寸进尺:“那你要如何报答我?” 她故作思量状:“莫非是要用钱财珠宝来作为报答?那未免少了些诚意,我可是舍命救下大人,但凡我没有那种武器,保不准我一无辜女子已死在追杀大人的刺客箭下。” 相无雪:“钱姑娘,除钱财外,你若遇到事,只要在某力所能及之内,某定会倾囊相助。” 接着他冷静道,“钱姑娘扔的火药丸从何而来?” 祝荷解释道:“哦,那个啊,是我过去救下的一个人为表谢意赠送给我的,他说这东西是保命用的,轻易不能使用,所以说,我可是为大人用掉自己保命的东西。啊还有,那可不是你们朝廷的东西,大人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奸细,也没旁的身份。” 第138章 “大人莫要误会我了。” 相无雪未言。 祝荷:“大人不信?” 相无雪不予回答。 祝荷轻笑一声,缥缈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让大人自己来辨认了。” 说罢,祝荷踮起脚,仰头与相无雪对视。 “大人提审断案,想来拥有分辨说谎的能力,大人,你看我的眼睛,我像是在诓骗你吗?” “我这人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才会花心思,讨厌麻烦事。”祝荷所言为真话,她喜欢钱,也只会为钱花心思。 赚钱,一来是因为喜欢和欲望;二来是玩够了保证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退休生活。 幽微光芒照耀进来,四目相对。 祝荷瞳仁幽深,仿佛里头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引诱相无雪,在甩出钩子勾走他的灵魂。 相无雪从其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略显闪避的审视目光。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两息,也许是一刻钟,祝荷道:“大人,你判断好了吗?踮脚踮久了,脚麻。” 相无雪敛好心神,不露痕迹偏开视线,点她的名字:“钱仙子,某已知晓。” “那大人可以安慰我了?大人,我现在想起方才惊险的刺杀,后怕得厉害。”祝荷放平脚,声线发颤。 相无雪面容平静,她想说让祝荷不要装了,可是微微启唇,一字未溢。 “大人,怎么不说话?” “钱姑娘,倘若刺客折回,我与你恐会被发现,还是先行离去。”他补充,“钱姑娘,无须担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谁?”祝荷问。 “我府中侍卫。”相无雪此次出京查案有带府中侍卫,只是回来时侍卫被他派去做其他事。 “那要多久?” 相无雪:“约莫一日。” 祝荷道:“太久了,谁知道我们出去后会不会拐角遇到刺客,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待在这里更好。” “大人,我怕。”她垂首说。 四周沉默半晌。 “钱姑娘,你......莫怕。”相无雪宽慰道,目光寸寸扫过装腔作势的祝荷,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口头上的安慰还不行。” 相无雪疑惑间,祝荷用手帮相无雪拂去衣袍上沾染的枯枝落叶,随后摸着相无雪劲瘦结实的侧腰,关切道:“疼不疼?” 相无雪下颚僵冷,沉下气道:“无妨。” 说罢,相无雪要拿开祝荷的手,却不想她提前一步抽回,速度很快,毫无留恋,以至于让相无雪产生一种错觉——方才她根本没有摸过他的腰。 祝荷:“抱歉,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相无雪深吸一口气:“某知道。” 祝荷“嗯”一声,唤一声道:“大人。” 然后抱住了相无雪。 相无雪顿时神色凝固,他冷着脸,紧绷着身体一边要拽开祝荷的手,一边说: “钱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语气很沉。 祝荷抱紧他,嗅到相无雪身上淡淡的沉水香,舒适清神,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凝聚于鼻端久而不散,是一种高贵的香气,与相无雪气质十分贴切。 她换了一副样子,笑着说:“男女授受不亲?啊,对不住大人,这个对我来说不管用,我青楼出身,这些世俗礼教完全束缚不了我,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现在害怕,需要抱着大人才会不再恐惧。”她理直气壮。 相无雪拧眉,眼中蕴出克制的震惊与薄怒:“钱姑娘,自重。” “自重,自重,我都听累了,大人,你能换句话提醒我吗?”祝荷仰头道,“大人,你不觉得眼下这个场景很适合来做些对你来说离经叛道的事情吗?” 相无雪哪管她的话,径自推开祝荷。 祝荷先行松开相无雪,失望道:“大人,救命恩人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无法满足,你适才不是说只要是你力所能及之事你就会帮我的?” “你要食言?”祝荷质问。 相无雪被问住了,愣神斟酌对策之际,祝荷再度抱住他。 这回相无雪没再排斥,只能忍受这令人不适的搂抱,双手无处安放。 “大人的胸膛好暖和。”祝荷说。 相无雪唇线绷紧笔直。 良久,相无雪出声:“钱姑娘,你可好了?” 祝荷:“没有。” 旋即她问道:“大人,你知道是谁派人来刺杀你的吗?大人作为刑部侍郎,想来暗中也与不少人交恶了。” 相无雪:“嗯。” “大人有眉目了?” “只是有所怀疑。” “是谁?”祝荷好奇道,“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派人刺杀朝廷命官,胆子不小。” 相无雪未作回答,皱眉道:“只是猜疑,并无证据,此事与你无关。” 祝荷“哦”一声,没追问,道:“大人可不要怀疑我与那些有关,我对什么朝堂斗争没有兴趣,大人自己小心哦。” 相无雪半垂眼睫:“多谢钱姑娘关心,对不住,是某之过,连累到你。” “大人的确连累我了,话说大人,我方才就说了,我满足大人的回报,我是个贪心的人,毫不忌讳的说我想要更多,嗯,简而言之就是挟恩图报,大人,你若诚心诚意感激我,不如就当我的入幕之宾吧。”祝荷看着相无雪。 第139章 她直白道:“大人,我钱仙子看上你了。” 祝荷毫不掩饰自己对相无雪的觊觎之心,难得在京城遇到个喜欢的,自是要满足自己的欲望,来个露水情缘。 相无雪一派沉着镇定:“钱姑娘,恕某不能答应。” “哦,好吧。”祝荷没有胡搅蛮缠,干脆应了声。 相无雪微怔,实在不明白祝荷的盘算。 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祝荷用手指点了点相无雪的腰,说:“大人,你会后悔的。” 相无雪神情自若,不以为然。 “大人,话说有过其他女子这样抱过你吗?应该有的吧,我听说大人曾经娶过一个妻子。”祝荷好奇道。 相无雪:“钱姑娘,此乃某私事。”他在告诫祝荷注意分寸。 祝荷恍若未闻,继续问:“大人,你爱你的妻子吗?我听说她嫁过来后就突发恶疾去世。”祝荷流露出伤感,唏嘘道,“唉,红颜薄命。” 相无雪脸色肃穆冷然:“钱姑娘,烦请慎言。” “慎言?大人,我并未对你去世的妻子不敬,我只是为她伤心罢了。”祝荷道,“虽然大人没有回答我的话,可我看来大人定是对亡妻一往情深,不然这六年内怎会一直未曾续娶。” 相无雪疏离道:“与你无关。” “嗯,是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秉着一刻好心关系大人罢了,大人,您就不觉得孤单吗?反正我是寂寞如雪,不然也不会向大人发出邀请了。” 相无雪冷睨她一眼,压下情绪,缓声道:“某心有所志......钱姑娘若觉孤单,不妨找到自己喜欢的事。” 祝荷道:“我找到了啊。” “那姑娘便专心致志去做自己喜欢之事。” “我现在正在做呢,大人,我喜欢的就是你啊,我也很专心致志哦。”她张扬宣告道。 突如其来的陈表心迹让相无雪陷入短暂的愕然中。 祝荷看准时机,仰头用嘴唇含住相无雪凸起紧实的喉结,探出舌尖,用湿润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相无雪的喉结。 然后在相无雪未来得及反应时松嘴。 她眉眼浸着恣意的笑,张唇:“大人,有没有说过你的喉结生得好看?有人舔过你的喉结吗?” 冒犯至极的举止让相无雪浑身一震,挑衅戏谑的话语钻进他的耳中,叫相无雪耳朵嗡鸣。 几乎是一瞬间,他偏淡的瞳眸中终于出现激烈的涟漪,里面溢满惊愕、怒气与难辨的其他情绪。 他顾不上气度,克制力道推开祝荷,看似从容地拿出巾帕擦拭喉头湿润,眼神极冷,周身散发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 他是端方克己的君子,也是大齐清正到不近人情的刑部侍郎。 空气压抑而沉寂,令人胆寒。 相无雪的压迫感令祝荷后颈冒出冷汗,刑部侍郎名不虚传。 但她仍旧冷静,还能凭着过来人的经验判断出相无雪从未经过风月之事,果真表里如一,坐怀不乱,清冷而禁欲。 是真的对过世的妻子情根深种吗? 谁知道,祝荷也不在乎。 “大人生气了?”祝荷状似天真地询问,好似完全不知道适才的举止有多唐突。 相无雪俯视胆子大到无法无天的祝荷,清冷的眼里满是凌厉与寒意。 怎会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衣袂之下,相无雪的长指在发抖。 第55章你背我 相无雪从未遇到过如此胆大妄为、如此肆意冒犯他的女人。 相无雪压抑住翻涌的情绪, 冷声道:“钱姑娘,若无人来救,我与你须在林中找到合安全合适的憩身之地, 否则夜里恐遇野兽, 出去罢, 此地不宜久待。” 话落, 相无雪撩开树根, 张望四周确定安全后, 先行出来。 外头空气路畅,却吹不动喉头遗留的香气。 祝荷跟上去。 林中静谧, 祝荷不懈地喃喃道:“大人,我说你要不要试试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我以钱仙子的名号担保, 你绝对会欢喜的。” 相无雪眉心跳动,语气毫无起伏:“钱姑娘, 烦请你保持安静。” 祝荷打量相无雪, 越是不可冒犯,越是勾得人意欲将他拉下来。 “大人, 真的不试试吗?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祝荷腔调拉长,明目张胆暗示道。 相无雪回眸,眼神平静而冷漠:“钱姑娘,你为何屡次招惹某?” 祝荷道:“当然是因为我对大人一见钟情了。” 说罢,祝荷看到相无雪变化的神色, “我都讲得这般直白了,偏大人就是不解风情,唉呀, 深情错付。” 相无雪扭头,径自往前走。 “大人,你等等我。”祝荷嗔怪喊道。 相无雪并未放缓步伐。 祝荷噗呲一笑,说:“好了大人,勿要当真,我就是开玩笑。”她又企图用一句玩笑话轻飘飘掩过自己捉弄调戏相无雪的罪行。 好半天,相无雪才开口: “莫要再开玩笑。” 嗓音很凉,他被祝荷含过的喉结上下攒动。 “大人果真是生气了,对不住啊大人,我在楼里时经常会和姐妹们说说笑笑,互相调侃是常事,说多了就成了习惯,一不小心这习惯就跑出来。”祝荷满脸歉意。 第140章 相无雪未言片语。 祝荷道:“大人,不要生气了,我向你道歉,其实我一直都很尊敬大人,当然我也知道大人很讨厌我。” 相无雪一语不发开路,步履加快,沿途中不忘做记号。 祝荷亦步亦趋跟上他的快步,没有被他甩下。 “大人为何不说话了?你对我好生冷淡。” 她跟没事人似的抱怨他的冷落。 相无雪置若罔闻。 接下来无论祝荷再说些什么,相无雪俱是静默,两人无话,气氛安静到无限放大两人赶路的脚步声。 祝荷嘟哝一句“油盐不进”,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林中杂草茂密,齐腰高,他折断挡路的一截带刺的树枝,提醒道:“小心脚下。” 话一出口,后头响起祝荷吃痛的闷叫声。 相无雪终于肯回首,只见祝荷瘫坐在地,一手捂住自己发疼的脚踝,铺开的裙面下是被压瘪的草,其中隐约可见突出地面的树根。 “崴了脚?”相无雪问。 两人之间诡异僵冷的氛围消失。 祝荷点点头,又摇头,咬牙道:“疼。” 相无雪迟疑片刻,过去半蹲下来:“钱姑娘,冒犯,且容某看看。” 祝荷主动上扯裙子:“麻烦大人了。” 相无雪小心地揭开裙裾,祝荷半截洁白小腿由此暴露出来,相无雪的视线没差分毫,全部落在被罗袜包裹的脚踝处。 罗袜包裹的一截小腿形状细直,脚踝起伏得当,并未呈现不自然的状态。 相无雪伸手,顿了顿,隔着柔顺的罗袜轻轻抚摸祝荷的脚踝。 掌心停留,上面温度霎时透过薄薄布料渗入祝荷皮肤,同时他亦感觉到女人皮肉的触感以及血液的流动。 柔韧,有力,难怪那一脚...... 相无雪眉骨下压,收回手,道:“骨头没错位。” “可是疼。”祝荷嘶气。 相无雪道:“还能走吗?” 祝荷摇首,道:“大人,显而易见,我走不了了,做人要懂知恩图报,大人,你背我。” 觑见祝荷神态,不似作假,相无雪静静扶起祝荷,再半蹲下身,祝荷毫不犹豫地攀上他的宽背。 “大人果真是个好人,我没看错。” 女子柔韧的身体覆上后背,相无雪浑身紧绷,分外不适应,半晌后他才用双手托住祝荷的膝窝,确保人不会掉下去,复而背着她行进。 祝荷双手自然而然环住相无雪脖颈,湿热吐息喷洒在相无雪耳侧: “大人,你放心走,我会注意刺客的。” 相无雪闭了下眼,不紧不慢说:“有劳。” “大人,我重不重?你会不会很累?” 相无雪轻摇头,碰到挡路的树枝时,他改用单臂托住祝荷,空出手折断树枝,可见他臂力惊人。 祝荷喋喋不休,音色动人,宛若叽叽喳喳的小鸟儿,“大人,你说会不会下雨啊,若是下雨,那可就不妙了。” 相无雪笃定道:“不会下。” “大人怎知?”祝荷靠着相无雪宽阔的背脊上,觉得很舒服。 “某观过天象。” “大人还懂天象?” “略知一二。”天文地理乃相无雪过去必学知识。 “大人好厉害。”祝荷由衷赞美道。 闻言,相无雪微微一怔,很快醒神。 祝荷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能回答的,相无雪都会耐心冷淡地回答。 忽而,相无雪主动问道:“脚还疼吗?” 祝荷:“大人放心,我忍得住。” 两人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一面前进。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期间未曾再遇到刺客,但也没找到山洞之类的藏身处。 祝荷道:“大人,你真的不累吗?” 相无雪摇首。 祝荷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拿出一颗糖递到相无雪眼前:“大人,吃糖。” “不用。” 祝荷:“要的。” 语毕,祝荷将糖送至相无雪唇边,举止何其亲昵。 相无雪抿唇。 “大人,张嘴,吃了糖才有力气背我。”祝荷道。 相无雪:“钱姑娘,你留给自己吃便好。” 祝荷:“我自己还有,这颗是给大人的。” 相无雪盯着夹在祝荷手指间的糖,拢了拢眉。 “大人,吃吧,你怕什么?放心,糖没下毒,不信你看——”祝荷将糖喂给自己,刻意在他耳边咀嚼糖,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相无雪欲言又止。 那颗糖曾碰过他的唇...... 祝荷又拿出一颗:“吃吧,不要客气。” 相无雪神情莫辩,张唇:“钱姑娘,不——” 祝荷直接把糖塞进相无雪的口中,“大人,身为君子岂能拒绝他人好意?不准吐出来,你若吐出来,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小心我非礼大人你。” 相无雪垂眼,被迫含进糖,品尝到甜腻的味道。他饮食清淡,素来不沾甜。 他想,太甜了,比上回吃过的酸甜青梅还要甜百倍千倍。 “甜吗?” “嗯。” 祝荷轻笑,清柔愉悦的笑声如雨后春笋钻进相无雪耳中,令他耳朵一麻。 第141章 “大人,还要吗?” “钱姑娘自留即可。”他淡淡说。 “大人想要我还不给了呢。”祝荷说,“可不是谁都能吃到我给的糖,大人,你应该感到三生有幸。” 相无雪目视前方。 又走了一会儿,相无雪背着祝荷出了林子,到了两山之间的山谷地带。 彼时太阳正渐渐往西坠落。 山谷空旷,中间横贯一条溪流,相无雪未进山谷,而是在林子边缘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歇息。 他轻缓地将祝荷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树干,旋即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踝处。 祝荷咬唇道:“大人,我脚踝还疼。” 相无雪不欲褪袜检查,他大致猜得出祝荷脚踝处红了。 “稍等。” 说罢,相无雪起身去溪流边,拿出备用的干净巾帕打湿拧干,回来后说:“钱姑娘,某用巾帕给你冷敷镇痛。” “有劳大人了。” “冒犯了,此举要脱鞋。” “大人,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你只管做就是,无须顾忌什么,反正我不在意。”祝荷满不在乎道。 “钱姑娘,你自己可否?”相无雪深思熟虑后觉得不妥。 祝荷:“大人,你莫要为难我了,我不方便。” 相无雪迟疑。 “大人,我作为女子都不曾在意什么,你一个男子还有必要吗?更何况这里只有你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用大人负责,不就是看个脚吗?有甚大不了的,什么女子的脚是私密,全是你们男人用来束缚控制女子的。在我看来,不论我身体的哪个地方,我想露就露,想不露就不露,我的身体由我自己做主。” 她的一腔发言张扬恣意,惊世骇俗,也振聋发聩。 相无雪忽然记起上回在翡翠楼后院的画面,当时祝荷便是赤足。 她完全不把世俗之内给女子规定的教条当回事,甚至嗤之以鼻。 她跳脱世俗之外,与他截然不同。 “大人,快些,不要磨叽。”祝荷催促。 相无雪静默,坦然伸出手,用掌心攥住祝荷小腿,抬高后放在自己大腿上,再撩起少许裙裾,脱下半截鞋履,将罗袜褪至脚踝尾部,继而把冰冷潮湿的巾帕敷在祝荷发红的脚踝上。 自始至终,相无雪的目光克制有礼,手指亦未碰到不该碰的部位,不过动作有些生疏,褪鞋袜的时候速度慢吞吞的。 如此换了好几回水,相无雪再回来时就见祝荷裸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足,白皙的足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润泽。 几乎是一瞬间,他别开眼,语气较沉:“钱姑娘,请你穿好鞋。” 祝荷却坦坦荡荡道:“大人,麻烦你帮我把这只鞋袜脱下来。” 她补充:“大人难道没发现我的鞋袜全进水了吗?身处山林,春寒未散,冷气极易入体,我怕感染风寒。” 她的话很有道理,只是相无雪一时难以接受这变化。 但最后相无雪还是闭着眼依照祝荷的意思褪了鞋袜,又用巾帕冷敷其脚踝。 祝荷卷着一绺发把玩,道:“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山里过夜吧?” 相无雪:“要做好最坏打算。” “一路上没碰到刺客,应该安全了。” “保持警惕。”相无雪道。 祝荷瑟缩脚趾,想了想,用自然的语气问道:“保持警惕前,大人可否先帮我暖暖脚?” “我脚冷,不信你探探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第56章白蛇 祝荷的眼神勾着他, 波光衔着若有若无的暧昧,相无雪视若无睹,起身拨开腰带暗扣, 脱下自己的外袍, “姑娘, 且拿去用。” 祝荷眨眨眼, 乜他, 一言难尽道:“大人, 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言毕,祝荷接过外袍, 随意潦草地盖在小腿处,相无雪默了默,蹲下来隔着衣袍捧起祝荷的脚, 往脚底下折进衣料,接着用衣料包裹住她赤裸的脚。 衣料尚有余温。 “大人, 相较这衣袍, 我觉得还不如你的手暖和。”祝荷说。 相无雪只道:“某去拾些干柴。” 相无雪不打算生火,生火会引来刺客和林中野兽, 只是深处山林,夜幕降临,为以防万一,还是趁着有光时备些生火用的干柴。 “若有事,钱姑娘大声唤某便可。”相无雪道。 祝荷道:“大人可不要走远,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山林里只能倚靠大人。” “嗯。” 相无雪离开, 祝荷靠在树上,聆听四周动静,并无任何响动, 她便拿出糖来吃。 话说,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体力消耗不小,她都饿了。 祝荷吃着糖,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皱了皱眉,她最讨厌的就是饥饿的滋味,很不好受。 百无聊赖等了会儿,不见相无雪踪影,祝荷心想,他不会跑了吧? 祝荷起身张望,她便看到相无雪抱着一些柴火回来。 二人对视,相无雪看到祝荷脚踩着他的外袍,她站得很直。移开目光的一瞬间相无雪脚步骤止。 第142章 相无雪缓步过去,神情淡淡,眉目恍若覆着一层看不见的冰霜,放好柴火,什么也没问。而祝荷面不改色,脸上不见丝毫被看穿的心虚,径自重新坐下,用袍子包住赤足。 两人无话,一个是性子使然,站立如松,一个是饿了不想开口,怎么舒服怎么靠坐。 短暂的沉默之后,相无雪转身去溪边洗净手,再回来时,他递给祝荷两个浆果,是洗干净的。 “可以吃。”他说。 祝荷微微讶然,心说还不算榆木脑袋,还算贴心。 吃完果子,祝荷意犹未尽,舔舔唇,冲他眨眨眼: “大人,你再去摘几个,麻烦你了。” 相无雪未曾推拒,睨她一眼,依言又摘洗了果子给祝荷吃,始终保持距离。 吃了五六个果子后,祝荷口不渴了,肚子微微有饱腹感,于是道:“大人,我先眯一会儿。” 相无雪目光几不可见扫过祝荷浸染了果渍的嘴角,而后望向远方,仿佛在欣赏远处风景。 祝荷敏锐察觉相无雪视线,拿出绣着荷花的绿色绣帕擦拭完嘴角,懒洋洋阖上双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薄西山。 祝荷再睁眼时已然是飞鸟归巢,落日熔金。 月亮悄悄出现。 祝荷一抬眼,便见一丈之外的相无雪,站在一棵树前,身姿颀长,洒满昏黄的昧光,即便身着中衣,亦不减高雅风华。 微风灌入他的衣摆,鼓吹起轻薄的衣料,气质无端少三分疏离冷漠,多了几分柔和缥缈的仙风道骨之气,就像在暖春下雨时被朦胧烟雾笼罩的雪莲,神秘且不容亵渎,远看叫人心生向往,近看叫人心灵静谧,忘却世间喧嚣烦恼。 忽而,她在身下感觉到有什么在滑动,顿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祝荷定了定神,喊道:“大人。” 相无雪缓缓侧首。 祝荷对他勾手:“你过来点。” 相无雪眉宇微蹙。 “大人,你快过来!”祝荷急道。 “钱姑娘,请你勿要再生戏弄之心。”相无雪冷淡的语气中捎了些许疲倦。 这一路来,他不知被祝荷言语举止冒犯了多少次。 相无雪素来情绪波动少,性子冷淡,可这不代表他毫无情绪。 概因祝荷于他有恩,相无雪只是提醒,他对祝荷已疏于应付了。 祝荷不敢动,轻轻咬字道:“大人,你放心,我不会再轻薄你了,我对天发誓。” 相无雪无奈道:“钱姑娘,你欲要作甚?” 祝荷下颌紧绷,声线僵硬道:“大人,有东西爬进我腿间了,好像是蛇。” 她能感觉到那冰凉滑腻的爬行动物环着她的腿游动着。 天杀的,她不过小眯一会儿,也没真睡着,为何她没发觉这东西钻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蛇?若是毒蛇...... 祝荷不大喜欢那种冰冷的、软趴趴的动物。 祝荷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 相无雪道:“钱姑娘,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祝荷露出怯意,迫切道:“千真万确,大人,你快过来帮我。” 相无雪再不迟疑,轻手轻脚过去蹲下来,低声询问道:“你勿要动,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它现在在哪?” “在我小腿上爬。”祝荷嗓音颤抖,“怎么办?大人。” “莫怕,且容某先将衣袍拿开,再另行计议。” 祝荷攥住他的手腕,担忧道:“会不会惊扰到它?” “你不要动,它便不会咬你。”相无雪宽慰道。 祝荷松开,“大人,拜托你了。”话音甫落,她猛然再度抓住相无雪的腕骨,惊恐道,“它钻进裙子里了。” 相无雪:“钱姑娘,保持镇定,勿要紧张,勿要动弹。” 在相无雪的安抚下,祝荷渐渐平息激烈的情绪。 “钱姑娘,先松开。” 祝荷忙不迭抽回手,佯作慌慌张张道:“对不住,大人,我实在紧张,它真的爬进去了。” 祝荷所言为真,她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蛇鳞在她皮肤上滑动,软若无骨的蛇躯在她腿上灵活穿梭,她也能感觉到蛇脑袋在往小腿里面进。 “莫怕。” 说罢,相无雪不敢耽搁,慢慢拿开外袍,就见一条缠住祝荷脚踝的蛇尾巴,尾巴雪白莹润,色泽漂亮,形状小巧,像一条泛着莹白光芒的绸带,它勾缠着女人脚踝,使得脚踝看着竟有股难言的色|欲之气。 与此同时,白色的尾巴几乎与祝荷白皙的肌肤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相无雪怔然一瞬,旋即思考解决办法。 如若贸然扯起蛇尾巴,恐蛇会受惊,由此就会咬到祝荷。 所以眼下要么揭开裙子找到蛇脑袋,快狠准摁住脑袋;要么等它自己爬出来。 “大人,它好像不动了。”祝荷说。 相无雪说出自己的办法。 祝荷道:“我相信大人。” 目及祝荷信任的目光,相无雪肩上一重。 如此危机时刻,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了,救人要紧。 相无雪小心翼翼将轻薄的裙子一寸寸往上揭开。 第143章 随着裙子上掀,卧在祝荷腿上的白蛇正一点点露出全部真容。 “大人,等等,它好像又爬起来了。”祝荷打破安静。 相无雪不再动,聚精会神,视野内一片雪白细腻。 “钱姑娘,你莫动,蛇在往外爬。” 祝荷松半口气:“好。” 白蛇转头爬出来,不多时,它最后一寸尾巴从祝荷小腿上滑落,像是受到什么召唤,快速往草丛里爬。 爬走时荡出一种特别的异香,异香里还掺杂了女子香。 相无雪恍惚半刻,回过神摒除脑中杂念,立刻放下衣裙,“钱姑娘,蛇爬走了。” 祝荷彻底放心下来,腿间冰冷滑腻的感觉暂时未曾消褪殆尽,她忍不住打量适才祸害她的蛇。 藉由稀薄光线,可见地上滑动的蛇通体雪白细长,光滑如镜,鳞片层层叠叠,呈现出独特的纹路,说不出的好看,许是太白,隐隐有股妖异之色。 美丽且危险。 祝荷摸出头上一支簪子,正要投射时,忽见白蛇扭头望祝荷一眼,吐出长长的蛇信子,旋即才扭动蛇躯钻进草里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祝荷竟在一双竖起的红色蛇瞳里看到了依依不舍。 它疑似通人性。 思及此,祝荷散了杀心,一来是觉得它有灵性,它不曾伤害她,那杀了未免可惜,二来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嗅觉,她感知到自己杀不了这条蛇,即便侥幸杀了,也会迎来难以预料的恐怖后果。 相无雪扣住祝荷微微战栗的手腕,宽慰道:“钱姑娘,不必再怕。” 祝荷手脱力,簪子掉下来,她咬了咬唇:“大人,多谢。” “某并未帮上什么忙。”相无雪很快松手,捡起簪子递给祝荷。 “谢谢大人。”说罢,祝荷慢吞吞把簪子插|回去,哆嗦着唇瓣,瞳孔涣散无神,一脸惊魂未定。 弄不清她是作戏抑或真情流露,相无雪半跪在地出声:“钱姑娘,某会护你周全,你别怕。” 话音甫落,祝荷猛然扑进相无雪怀里,死死环住他,以至于相无雪鼻端俱是馥郁熟悉的馨香。 她晃荡的发丝刮过他的侧颊、脖颈。 是第二次被抱了,相无雪依旧无法适应,浑身僵硬紧绷。 他眼神浸冷,欲要拽开她,可手臂展至半空后未曾落下去。 “我是真的讨厌那种东西,好恶心好可怕。”祝荷低低说。 相无雪没有抱她。 “确定它没咬你吗?”相无雪生平第一次见那样透白的蛇,他看不出白蛇种类,鳞片颜色虽不鲜艳,可那白色鳞片瞧着不大正常,难以分辨是毒蛇还是无毒蛇。 “没有感觉到疼。”祝荷抱怨道,“好恶心,天晓得它何时钻进去的,我怎么这么倒霉。” 相无雪闭了下眼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钱姑娘,你受苦了。” “我当然苦了,所以你要保护好我。” 彼时天暗,夜空挂起一道月线,月色朦胧,空气湿冷。 祝荷身子冷,不由紧紧抱着他,从他身上汲取炽热的暖意,舒服地眯了眯眼。 相无雪像个源源不断散发出热意的火炉,让祝荷又高看他一眼。 相无雪此人,优点着实不少。 良久,相无雪提醒道:“钱姑娘,差不多了。”语调略沉。 已至相无雪忍受极限。 第57章 【有尾巴】 鸳鸯(尾巴加…… 祝荷没松开他, 岔开话题:“我感觉自己的腿好脏,你抱我去溪边好不好,我想洗一洗。” 夜色迷离, 祝荷声线揉进清凉的风里, 柔和而缥缈, 真假难辨。 相无雪克制道:“溪水凉, 还是用巾帕沾水擦拭为好。” “大人说得是, 那你抱我过去吧, 我不想一人坐在这里。” “......好。”声线冷如霜,裹着妥协的无奈。 说是抱, 实则是背,相无雪背着祝荷到溪边后,小心翼翼放下人。 “大人, 你扶我。” 相无雪无奈借出自己的手臂。 祝荷扶着他趿鞋蹲下,用巾帕沾水。 她没真崴到脚, 但为逼真, 她确实刻意扭了下脚踝,多多少少有些疼。 她掀开裙子擦拭小腿时, 相无雪侧身,背对她,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未久,祝荷蓦然惊吓出声:“啊——” 相无雪下意识转身:“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祝荷撞进他的怀里,攥着拧干的湿帕子道:“大人, 我好了,你抱我回去罢,冷。” 相无雪语气略冷:“钱姑娘, 你先放开某。” “不行,我冷,大人你不冷,但我真的好冷,林子里湿气太重了。” 相无雪默然须臾,终究是将祝荷打横抱起,祝荷顺理成章用双臂环住相无雪的脖颈,笑道:“大人,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对相依为命的亡命鸳鸯?” 说话间,祝荷如柔缎的发丝覆盖住他的左手,有几缕发丝若即若离缠住他的手指,与此同时,一截冰凉细腻的腕骨肌肤摩挲着相无雪的颈项。 相无雪下颌收紧,不露痕迹凝眄她一眼。 “大人,你不曾与我有过相惜之感吗?”祝荷故意凑近相无雪耳边,固执地想从相无雪口中得知他的回答。 第144章 相无雪不吭声。 祝荷:“大人,你说话啊。” 饶是如此追问,依旧未得到相无雪的回答,不知不觉已至树下,相无雪刚要放下祝荷,不料祝荷偷袭他,竟张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霎时间,相无雪顿足一震,惶惶夜色里,他俯视做了坏事却洋洋得意的祝荷,眼神依旧凌厉,如一把冰雕而成的雪刀,泛着锐利的寒光。 祝荷无视他的目光,道:“大人的耳垂也好热,当真神奇。” 他性子冷,可身体却截然不同,火热得紧,反差强烈。 “钱姑娘,自重。”相无雪沉声警告。 祝荷不以为然:“谁让大人你跟哑巴似的。” 相无雪屏息,慢慢放下祝荷,让其坐在袍衣上,祝荷一坐下就立刻掂掉没干的鞋子,见状,相无雪体贴地用余下衣料盖住她的脚。 即便祝荷屡教不改一直冒犯他,他也必须要照料好祝荷,到底是他连累了她。 做好这些,相无雪正欲起身,祝荷拽住他的手,“大人,你坐我旁边吧,我冷。” 相无雪下意识盯住自己被拉住的手。 俄而,相无雪拧着眉头道:“钱姑娘,你松开。” “那你不要走。” “某不会走。” 祝荷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地。 相无雪颔首,祝荷遂松手。 待相无雪坐下后,两人中间仍是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祝荷拽着他的手臂往自己这边靠,相无雪被迫挪地,最后几乎与祝荷衣裳贴着衣裳。 祝荷改拽为挽,牢牢挽住相无雪小臂,紧紧挨着火炉子一般的相无雪取暖。 身侧躯体柔软芳香,相无雪克制地半垂凤眸,静静承受,巍然不动,不曾失态半分。 世间所言的礼法教条对祝荷而言根本行不通,她不在意寡廉鲜耻。 月光浅淡,只照出两人身形轮廓,所有情绪隐匿在黑暗中。 祝荷幽幽道:“大人,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抵御恐惧,如何走出这片山林,幸好有你在,方才的事也多谢大人。” “此事乃某之过,钱姑娘不必多言。” “不管怎么说,有劳大人你了,若换做其他男人,保不准早就偷偷跑了。”祝荷说着,脑袋悄悄枕在相无雪肩膀处。 从背后看,二人姿态亲密,宛如一对交颈鸳鸯。 “所以说大人,你真的不考虑当我的入幕之宾吗?” 饶是光线暗淡,相无雪照样感觉到祝荷犹如实质的期许视线。 更要命的是,祝荷在说完还对着他的耳朵呼出一口凉凉的气,但凡他稍微偏个头,十之八九会碰到祝荷的嘴唇...... 相无雪不自在地抿唇,恍惚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心绪不对,转而从容不迫地剔除所有邪念。 祝荷盯着相无雪,可她没等到她的回答,她等到的是密林中呼喊的声音。 相无雪的侍卫提前找来了。 来者有两人,是自小就跟在相无雪身边的贴身侍卫。 侍卫赶到时,只见相无雪站立,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两人之间界限分明。 “主子,属下来迟,还望主子恕罪。”佩琴和佩棋异口同声。 相无雪道:“无妨,你们来时可有遇见刺客?” “主子,我们来时并未遇到刺客,反倒有发现几具刺客尸体。”佩琴道,“他们俱是被一见封喉,手法干净利落,每个刺客喉间的伤口长度宽度一模一样,确定为同一人所杀。” 如此说来,山林里存在第三人,此人可能是后一步入林,也可能一直在林中潜藏,意外与刺客发生冲突,从而杀掉刺客。 无人知晓这林子里的第三人是谁,敢肯定的是,“他”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相无雪若有所思,祝荷闻言分外惊讶。 “可有在刺客身上发现什么?”相无雪问。 佩琴:“没有发现任何代表身份的令牌纹身,该是豢养的死士。” 相无雪询问道:“武器呢?” “那几具尸体手中只有寻常的剑。” 相无雪点头,他回头打算让刑部的人将尸体带回去,再在林子里搜罗一遍,看看会不会找到其他尸体和武器。 事不宜迟,要立刻回去了。 于是,相无雪道:“回去。” “是!”佩琴与佩棋道。 然后在佩琴与佩棋的注视下,相无雪踱步到祝荷旁边,道:“钱姑娘,该回去了。” 祝荷:“嗯。” 佩琴与佩棋看过去,便见祝荷扶着树起来,她一手提着鞋履,一手拿起素白衣袍。 等等,衣袍? 好生眼熟......那不是主子的衣袍吗?为何会被那女子垫坐? 然而接下来一幕让佩琴和佩棋忘却这一疑窦,因为有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在祝荷说了一声“脚疼”后,相无雪弯腰背起她,此举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生生劈傻了佩琴与佩棋。 “你们一人开路,一人守尾,注意此地有蛇出没,千万小心。”相无雪叮嘱的声音唤醒呆住的两人。 “是,主子。” 进入森林后,月光被茂盛的树叶遮挡住,透不进来,导致视野漆黑,唯余火把照耀处明亮清晰。 第145章 好在四人是照原路返回,无须再开路,在佩琴与佩棋跟随相无雪的记号找来时,他们便用顺手用剑劈出一条敞平的羊肠小道。 祝荷安安稳稳靠在相无雪背脊上。 等回去了,相无雪便要与她分开。 除去祝荷与相无雪,再无人知晓今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对祝荷而言,一次倒霉又不失意外的经历;对相无雪而言,犹似黄粱一梦,终究会遗忘。 他与祝荷自始至终不是一路人。 忽而,相无雪听到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大人,你想好了吗?” 是祝荷柔婉的嗓音。 鸦雀无声,夜风泠泠,他侧眸,在炽热火光笼罩下与祝荷眼神交集。 她像个女妖精一样引诱他出格:“我真心悦你。” 噼啪—— 火花爆裂,绚丽炸开。 原本冷却下来的沸腾雪水突然生出余温。 . 另一边,密林深处。 天色黑透。 高耸的大树上,依稀可窥见树上一道黑影,打着一把伞,没骨头似的倚着树干。 黑影转醒,伸个懒腰,慢悠悠收了伞,笑吟吟道:“天黑咯。” 黑影的音色很是奇特,带着些许沙哑,又是清澈柔和的,每一个吐出的字俱透出显而易见的笑意,但愉悦的字眼中又裹夹着割裂的阴冷感。 黑影正要起来,美丽的白蛇绕着树干攀爬上来,发出嘶嘶声。 黑影诧异道:“小白,又跑去填肚子了?” 白蛇吐蛇信子,沿着黑影的腰身往上爬。 “等等。”黑影捏住白蛇,稍微凑近脸嗅了嗅。 下一刻,黑影拿开白蛇,嫌弃道:“你身上怎么有虫子的味道?” “脏死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靠近虫子吗?” 白蛇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意欲顺着他的手往里滑。 “不许动。”黑影掏出巾帕,抱怨道,“最后一张巾子了,你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先前几张干净的帕子全用来擦剑身上的虫子血了。 黑影一面嫌弃一面认真地擦拭白蛇的躯体。 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后,他勉强满意,白蛇嘶嘶两声,畅通无阻滑进衣袂,缠住其裹着布条的手腕。 “好了,该走了。” 说罢,黑影飞跃下树,及腰长发飘扬,隐约捕捉到一抹银色。 落地后,他扯下蒙着双眼的白布,茫然地环顾四方。 半晌,他歪了下脑袋,白布虚虚蜿蜒在他手指上:“话说,慈云寺往哪边走来着的?” “小白,你还记得路吗?” 袖管下,他一双冰冷妖异的猩红色眼眸与白蛇的红色竖瞳对视。 他在等待一个畜生的回复。 可是白蛇怎会知? . 四更天,相无雪递了腰牌,花费一些工夫,四人进城。 相无雪让佩琴弄来一件披风、一双鞋履与罗袜,祝荷穿好后,相无雪问:“还冷吗?” 祝荷调侃道:“比不上大人。” 佩琴暗中怒视祝荷,佩棋面无表情扫了祝荷一眼。 相无雪习以为常,面不改色让稳重寡言的佩棋送祝荷回去。 “大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祝荷执拗道。 相无雪淡声道:“姑娘,某的回答从未变过。” “哦,大人真的不会改吗?” 相无雪轻轻摇头。 祝荷看着他,嗤笑道:“好,我尊重大人,大人,再会。” 相无雪:“钱姑娘慢走。” 今日在林中遭遇的事,两人俱会心照不宣吞进肚子里嚼碎。 白玉盘残缺,相无雪与祝荷就此分道扬镳。 佩棋护送祝荷回翡翠楼,佩棋正要蹲下,祝荷道:“不必了,我有脚,可以自己走。” 说罢,祝荷缓缓远去,步履有少许不协调。 相无雪目送他们离开,不知不觉伫立良久,他将臂弯处的衣袍递给佩琴,吩咐:“拿去烧了。” 语气无甚起伏,仿佛他在吩咐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 佩琴低头:“是。” 转身去刑部衙署的时候,相无雪忽然发觉自己手心不知从何时起竟攥着一方手绢。 绣着荷花的绿色手绢,那是祝荷的。 他蹙眉。 第58章要栽在本王手里 送祝荷回翡翠楼后, 佩棋遂回去复命。 祝荷回来,翡翠楼立刻有人去叫李妈妈,李妈妈被惊动, 很快过来。 祝荷是楼里摇钱树, 李妈妈心眼子多, 派了不少护卫跟着祝荷。 可是她没想到那些人不中用, 竟玩忽职守, 吃醉了酒, 等他们稍作清醒时,只从那群贵族子弟口中得知祝荷去了对面后就不见了。 贵族少年派人去找过, 未曾找到人,只听到两下爆炸声,因怕有危险, 他们没再去找。 他们觉得祝荷要么是回去了,要么是发生意外, 所以决定回去找人帮忙, 但这一回去,便没了后续。 翡翠楼的仆役赶紧回去将事情禀报给李妈妈, 李妈妈劈头盖脸将仆役一顿臭骂后,马上叫人去林子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能再找人替代祝荷花魁的位置,可再没有一个人比祝荷更会摇钱。 第146章 然直到入夜也没看到祝荷人影,由于林子里野兽多, 他们只能再等白天。 李妈妈急得焦头烂额,见谁骂谁,晚上睡着了也不踏实, 心心念念着祝荷,起码要等她榨干祝荷价值,祝荷可还没正式卖身呢。 万幸祝荷回来了。 “我的心肝儿,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是去哪了?妈妈担心死你了,没事吧。” 李妈妈见祝荷的脸蛋完好无损,瞬间松口气,旋即激动地扑过去抱住祝荷。 祝荷:“妈妈,我没事,只是遇到些事。” “何事?” “说来话长。”祝荷道,“妈妈,我饿了。” 李妈妈立刻叫人去准备祝荷爱吃的,“在外待了一宿,仙儿你肯定累了,先进屋坐坐。” 李妈妈牵着祝荷的手往房间里走。 坐下后,祝荷娓娓道来:“我就是看到那侍郎大人,遂上去与他说会儿话,不料......” 祝荷压低声音道:“有刺客要杀侍郎大人,我不幸被波及,好在侥幸逃脱躲进林子里,然后我就迷路了,待了许久与那相侍郎再遇,被他的人护送回来。” 李妈妈道:“心肝儿,真是有惊无险,你怎会和那相大人接触?” 祝荷:“妈妈,我还不是为了你,前些天,你不是被刑部的人带去提审了吗?我担心妈妈,所以想去探探相侍郎的口风,妈妈你是我们的翡翠楼的顶梁柱,你若出事,我们这群姑娘可就没了妈妈,无家可归了。” 三天前,李妈妈被刑部的人带去提审,询问红拂下落。 李妈妈感动道:“仙儿,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就你最有孝心,时刻惦记着妈妈的安危,不过你甭担心我,我没事。” 李妈妈在京城经营多年,人脉广,背后又有人撑腰,是以她根本没把提审的事放在心上,对于刑部的人,她自有一番说辞。 目及李妈妈的镇定自若和有恃无恐,祝荷柔道:“嗯,我知道了。” 李妈妈继续道:“虽然这一趟你没事,可难保下一回你不会发生意外,是以近段时间安心待在楼里,马上就到旬日了,还有莫要与那相侍郎再多接触了。” “好,妈妈,我想回去沐浴。” 李妈妈点头,甚是欣慰,她这女儿不仅美,还听话,叫人省心。 祝荷回到卧房,谢阿蛮就迎上来,“姐姐,怎么才回来?” 祝荷道:“发生了一些事,不说了,有没有按照我的话去温习字词?” 谢阿蛮牵着祝荷来到书案前:“姐姐,你看,我足足写满了二十张纸。” 祝荷检查写满字的纸,字迹有待进步,但确实是写满了,毅力可嘉,她说:“阿蛮好乖。” 谢阿蛮笑盈盈。 伺候祝荷沐浴时,谢阿蛮一边浇热水,一边道:“姐姐,我有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 “我以后可以跟着萧姐姐学习武艺吗?” 祝荷:“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估计雪葵她没办法好好教你,她也习武不到一年,等出了京城,我就送你去花宗。” 谢阿蛮:“我不要去什么花宗,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祝荷柔笑:“阿蛮,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更何况你我又不是一辈子不见,我会去看你的,我想告诉你,你不能时时刻刻倚靠我,我想她们之所以千辛万苦送你出翡翠楼,就是想让你代替她们在海阔天空的外面好好活下去,我希望你学会自立自强,这样有朝一日,你能自己护住自己。” 听言,谢阿蛮不由思及往事。 谢阿蛮乃余杭人士,父母病逝,她随兄长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投奔亲戚,兄长欲与亲戚合资做些生意,岂料李妈妈与亲戚狼狈为奸,合谋坑害谢阿蛮兄长,致使其血本无归,背负重债,兄长不堪债台,撞墙自尽,而年幼的谢阿蛮顺势被亲戚和李妈妈逼良为娼,待年龄到,便用卖身钱还债。 初入翡翠楼,李妈妈便使出手段调教谢阿蛮,谢阿蛮受尽屈辱,日日被恐惧笼罩,万幸翡翠楼的姐姐悉心照顾开导,谢阿蛮才挺过来。 后来日渐长大,谢阿蛮才知道为何楼里的姐姐会那般照顾她心疼她,原来她们全是被李妈妈用卑鄙手段弄进来的。 谢阿蛮眼眶湿润:“我知道了,我不会辜负姐姐们的期望。” 祝荷给她擦眼泪,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好了,不哭了。” “阿蛮,你去取点药膏来,我脚踝有些疼。” “姐姐,你受伤了?” “不是伤,是我故意弄的。” “你为何要故意伤自己?”谢阿蛮忧心。 “当然是为了使唤人背我了。” “啊?姐姐,你今夜究竟去干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谢阿蛮好奇。 祝荷笑而不语:“小孩子家家,知道那么多作甚。” 翡翠楼的姑娘们听说祝荷的事,忙偷偷下床来探望祝荷。 祝荷才从盥洗室出来,美丽的姑娘们纷纷簇拥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妹妹,你没事吧?” “姐姐们莫要担心,我无碍。”祝荷道。 第147章 姑娘们没追问,确定祝荷毫发无伤后立刻争着给祝荷绞头发。 谢阿蛮清理好盥洗室,甫一出来,就见姑娘们凑在祝荷面前,七嘴八舌争执说自己绞头发的手艺最好。 谢阿蛮摇摇头,祝荷姐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点就是太招人喜欢了,不论男女。 自祝荷到翡翠楼,楼里三十五个姑娘就接连被祝荷俘获了芳心。 谢阿蛮也很喜欢祝荷姐姐,她想倘若那五个姐姐还在,肯定会像这些姐姐一样,与祝荷姐姐打成一片。 可惜。 谢阿蛮吸吸鼻子。 翡翠楼的姑娘争了大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还是被谢阿蛮渔翁得利。 末了,姑娘们抱了抱祝荷才离开,离开前让祝荷好好休息。 人走了,卧房安静下来,祝荷累了一夜,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 . 天色蒙蒙,晋王府。 “启禀王爷,我们派去的二十五个死士无一生还。”暗卫道。 晋王撩开帷幔,单膝弯曲踩在床沿,身着松松垮垮的寝衣,衣襟开叉至腰间,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 他上撩额发,懒声说:“相无雪呢?” 暗卫沉默。 晋王瞬间变脸,冷笑道:“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杀不掉。” 话落瞬间,可怕的压迫感如骤降的暴雨般扑面而来。 扑通一声响,暗卫战战兢兢跪地:“请王爷恕罪。” 晋王神色冷沉:“滚下去。” 许是声音太大,惊扰了床榻里酣睡的美人,美人缓缓起身,柔弱无骨攀上晋王,双手环住其脖颈,呵气如兰:“王爷,天还没亮,您怎么起来了?” 晋王没说话,掐住美人的腰肢,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道:“还不滚?” 暗卫道:“王爷,属下还有一件事?” 晋王不耐烦道:“本王不想听。” 美人靠在晋王胸膛,眼睛惺忪,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有关相无雪的。” 晋王来了兴致,面色稍霁:“哦?说来听听。” 暗卫立刻道:“底下人来报,说不久前相无雪带着一名女子入城,随后不仅让贴身侍从买来披风鞋袜给女子,甚而叫侍卫护送女子回去。” “那女子是谁?”晋王问。 暗卫:“属下暂时不知,只知晓女子是翡翠楼的人。” “翡、翠、楼。”晋王低低呢喃,若有所思。 晋王还是皇子时,便极受圣宠,行事嚣张,手下党羽更是肆意妄为,相无雪曾在大理寺任过职,接触过好几件晋王党羽贪赃枉法的案子,加之晋王在朝中作风,相无雪十分不齿晋王,屡次弹劾他,与之针锋相对。 两年前晋王封王留京,相无雪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两人水火不容,明里暗里结仇无数。 相无雪是他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相无雪亦不是那么对付的。 相无雪并非朝中任何一党派人士,但相家底子深,相无雪祖父是三朝帝师,天子敬重,亦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被读书人爱戴敬仰,即便过世,声名威望不减,桃李满天下。 相无雪之父更是深受天子信任的户部尚书。 这些年,相无雪给晋王找麻烦屡见不鲜,晋王睚眦必报,自然全数奉还,可是相无雪每次都能游刃有余化解,乃至逢凶化吉。 比方说相无雪任职刑部侍郎,便有晋王一份功劳。 硬的不行,晋王来过软的。 比如美人计,可相无雪是实实在在的清心寡欲,也是出了名的情种,对昔日恩师之女情根深种。 妻子早早病逝,他便没有再续娶,茕茕孑立。 任由晋王派多少才情与美貌并存的女子过去,相无雪皆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 晋王拿相无雪这块软硬不吃的骨头没办法。 晋王本打算与相无雪僵持,待登上皇位再找机会除掉相无雪,可万万没想到两年前先皇后那个痴痴傻傻的儿子竟然真的不傻了。 近来晋王查到相无雪与他那个哥哥暗中有所接触。 晋王哪里能忍?他处心积虑拉太子下台,可不是为扶持他的兄弟上位。 是以,晋王决定铤而走险,派人杀掉相无雪。 计划最终失败,可是晋王却不觉气愤了,他更多的是感到一股强烈的兴奋——他终于捕捉到相无雪露出的破绽。 收敛心思,晋王阴柔地笑。 他不知道相无雪对女子是何感情,但他可以确定这个女子会成为相无雪的例外。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相无雪啊,相无雪,你要栽在本王手里了。 晋王难掩亢奋,挑起美人的下巴,指腹抚摸美人的嘴唇,低笑道:“本王要知道那个女子的所有信息,去查。” “是!” 暗卫走后,晋王自言自语:“那女人是谁啊,真好奇。” 美人娇嗔道:“王爷,您看看我,为甚要好奇旁的女人?” 闻言,晋王没说话,径自低头吻美人。 “王爷......”美人正陶醉时,脖颈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美人以为晋王又要和她玩那种致命的房中之乐,却不料这次晋王可没打算玩。 第148章 她听了不少不该听的话。 晋王手掌用力收紧,咔嚓一声,美人尚未来得及呼救,脖子就被生生被扭断。 原本美丽的女子歪头,弹指间没了鼻息。 晋王温柔地抚摸美人一点点冷却下去的肌肤,意味不明笑笑。 “到底......是谁呢?” “本王实在太好奇了。” 第59章 剧情章手帕【有尾巴】…… 相无雪这两日很忙, 焚膏继晷,不仅要调查刘子易等人的连环案,还要暗中调查刺杀一案。 概因找不出刺客出处, 武器也查不出来源, 相无雪当机立断, 将重心放在调查连环案上。 此案关系甚大, 涉及朝廷好几个权贵。 除去刘子易与尉迟尔, 常三也出现异样——全身皮肤会刺痛。 得到消息后, 相无雪打算去一趟常府,他正好有事要调查。 相无雪到常叁院里时, 就见大大小小的仆役侍女在搬东西。 探问过情况才知常府是要给常叁做法事。 因大夫无法治好常叁,常叁父母走投无路,听信谗言, 觉得常叁是被鬼上身,是以请厉害的法师进府驱鬼。 法师让人把常叁所有的东西搬出来, 先祛晦气, 再在子夜时分赶走常叁身上的恶鬼。 “敢问伺候你们公子的贴身小厮何在?” 仆役道:“大人,您要作甚?” 相无雪道:“有事过问, 还望配合。” 仆役点头,将人唤来。 小厮道:“大人,您找我有事?” “借一步说话。” 到无人处,相无雪目视小厮,道:“你们公子身边可有过一个叫柳叶的女子?” 小厮眼神登时闪躲:“没有。” “此女事关常公子安危,请你仔细想想, 如实说。”相无雪道,他问过常叁的妻妾,俱说不认识柳叶。 常叁妻子告诉相无雪, 常叁在外头有不少人,若要知道具体讯息,可以盘问常叁身边的小厮。 “小的真不认识,大人,小的还得招呼人搬东西,先走了。” 小厮说罢急匆匆离去,相无雪目视小厮离开,接下来无论他问谁,他们都连连摇头,说辞一致,仿佛事前串通好了。 相无雪在常府探听不到重要线索,正要离开,前方有个侍女不小心摔倒,手里锦盒啪的一声落地,锁关被撞开,里头一方巾帕飘出来。 相无雪眼神骤凝。 小厮跑上去:“干什么,干什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走路要长眼睛吗?知不知道这是公子十分宝贝的东西,要是弄坏了,你就死定了。” 侍女低头认错,小厮教训她一通,捡起手帕撞进锦盒里。 “且慢。” 小厮扭头:“大人,您还有何事?” “方便将巾帕给某一看吗?”相无雪注视小厮掌心巾帕。 小厮犹豫片刻,依言交付。 相无雪细细打量这方绿色巾帕,上面绣有漂亮的荷花,与他随身携带的绿色巾帕如出一辙。 他断定,这方巾帕是钱仙子的。 “这方巾帕属何人?”相无雪问。 小厮踟蹰道:“是钱仙子的。” 相无雪道:“哪个钱仙子?” “......翡翠楼的钱仙子。” 相无雪:“如何得来?” “我家公子未出事前,曾与钱仙子相处一夜,这方巾帕便是那夜钱仙子赠予我家公子的。” 相无雪睥睨着小厮,目光冷而淡,嗓音清越:“赠予?” 小厮莫名觉得难以呼吸,紧张到手心濡湿,心一乱,不由吐出实话:“其实是我家公子捡到的。” 说来也非捡到,而是常叁在离开卧房时偷偷顺走的。 “大人,这帕子可否还了?这是公子珍视之物,以前他天天都要揣着。” 相无雪嗅到帕子上淡淡的香气,与他手里那方巾帕散发出的味道有天壤之别。 “恕某暂时不能还。” “大人要这个帕子作甚?” 相无雪道:“自有用处。” “大人若要用,何必拿我家公子的,那杨公子和朱公子也有。” 相无雪立刻道:“你说的是杨嗣和朱之武?” 小厮点头。 “你看到过?” “不是,我听我们公子说过,他们也是捡到的。” 相无雪眼神幽深,沉默半晌,道:“巾帕暂时不能还,见谅。” 小厮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相无雪叫板:“那好吧,大人用完就快些还吧,虽说公子现在病了,但等他病情好转,公子肯定会要巾帕的。” 相无雪颔首,寻觅不到其他线索后,相无雪出院,准备与常府老夫人和大夫人拜别后回刑部。 才出常叁院子不久,路过一处小花园时,一个石子被掷在相无雪脚下。 相无雪环顾四周,只见假山后探出一个脑袋:“大人。” 是个面容憔悴的侍女。 侍女左顾右盼,瑟缩身体,道:“大人,我有话跟你说,有关柳叶。” 相无雪跟过去。 侍女领着相无雪到隐蔽处,才转身道:“大人,您是在调查柳叶吗?” 相无雪颔首:“敢问姑娘名讳?” 第149章 侍女欠身道:“大人,奴婢叫桃子,原先是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奴婢有些话或许对大人查案有帮助。” “请桃子姑娘细说,某洗耳恭听。” 侍女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见过柳叶,去岁公子曾叫奴婢去私宅里照顾一个女子,那女子便是柳叶,她......被折磨得很惨,好几次奴婢都以为她熬不过来了,可是她偏生又熬过来了,只是今岁后,公子再未叫唤过奴婢去,也不知道她如何了,大人可知她的消息?” 相无雪道:“某正在调查。” 侍女不免失落。 相无雪道:“桃子姑娘,你口中‘被折磨得很惨’是何意思?” 侍女迟疑道:“公子他......他在床榻上有特殊癖好,素来喜欢折磨人。” 闻言,相无雪诧异,常叁在外名声不错,既是才子亦是孝子,可不成想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颗臭到流脓的心。 道貌岸然,令人恶心。 看来这就是常府要隐藏的真相。 相无雪冷静道:“他如何折磨人?” “他喜欢用针扎,有时吃多了酒或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公子就喜欢用鞭子抽打人,听人的惨叫声,那柳叶姑娘就被公子抽了好多回,偏生她是个硬骨头,被打了也不肯叫一声,致使公子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血......”侍女回忆过往,不免恐惧,浑身发抖。 侍女照顾过柳叶,两人接触后意外产生了一些交情,再加上怜悯,侍女才敢冒险,鼓起勇气偷偷把事告诉相无雪。 相无雪安抚道:“桃子姑娘,你莫怕,可否将所有细节告诉某?” 侍女:“好。” 末了,聆听完全部过程,相无雪道:“那所宅子在哪?” 侍女悄声说了位置,在城西,相无雪记在心里。 “大人,您若要去那里,可否看一看柳叶还在吗?倘若她不在了......大人,奴婢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自然可以。” “您若找到柳叶,可以告诉奴婢吗?奴婢想去看看她。” “好。” “多谢大人。” “桃子姑娘不必多礼,该是某给姑娘道谢。” “能帮到大人最好,对了,大人,这件事请你务必保密。” “姑娘安心。” 从常府出来,相无雪仔仔细细梳理案情的线索,一条模糊不明的线缓缓出现,串联起案情前因后果。 常叁以及其他四人为何会突然出事?原因是甚? 相无雪根据祝荷写在信上的线索,依次查到四个青楼女子,分别是竹青、柳叶、秋月、冬雨,经一番搜查得知此四女与红拂俱出身翡翠楼,据鸨母述词,她们五个俱已私逃。 青楼女子私逃的现象层出不穷,不觉为奇。 今日得知柳叶一事,就表明鸨母供词为假。 思索良久,相无雪拿出另一方巾帕,将其与从常府带出的巾帕对比,针脚做工、料子质地、绣花、颜色等一模一样。 果真都是她的绣帕。 相无雪认真地嗅闻两张巾帕,从常府带出的巾帕上有淡淡的香气,他这张已经没什么香气残留。 他盯着巾帕,心中默念案子关键人物——钱仙子。 忽然相无雪想起来,明儿便是四月最后一个旬日。 第60章对视 四月三十, 又是翡翠楼举行拍卖的日子。 大堂内灯火通明,照得宾客们的脸红光满面。 高台舞姿曼妙,声乐缠绵, 令人脸红心跳, 一个个的恩客抱着自己物色的软玉温香, 吃着酒, 赏着乐, 纸醉金迷。 到点后, 万众期待之下,李妈妈站出来, 宣布一个好消息,她言钱仙子今日不会再出题,谁叫价高, 谁就可以与之共处一夜。 此话一落,瞬间激起风浪, 宾客们争先恐后竞价, 热闹非凡。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李妈妈听着不断攀高的钱,笑得脸成了花朵儿:“三千两, 还有没有更高的?今日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不再争取一下吗?仙子可就在屋里等着有缘人的到来呢。” 李妈妈接二连三用言语刺激宾客们的斗志与兴奋。 卧房内,祝荷吃着点心,听到外面高昂的叫价声,她比李妈妈还笑得欢,心里为努力的李妈妈加油打气。 李妈妈到手的钱越多, 祝荷越是高兴,因为这些钱迟早全归她。 “母”死子继嘛。 概因李妈妈煽风点火的能力,今儿场面异常激烈火热, 竞价节节攀升,竟来到五千两。 “五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李妈妈喊道。 堂中寂静。 李妈妈随即道:“那今夜就——” “黄金千两。”一道慵懒的嗓音响起,瞬间响彻大堂。 平地一声惊雷,在场宾客俱震惊,纷纷道:“黄金千两?” “谁?”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二楼东面的雅座里出来一个男人,穿紫色云锦袍衣,衣着华丽,尊贵雍容,鎏金冠束发,面容阴柔俊美,唇畔漾着一抹笑,阴恻恻的。 众人与之对视,无端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移开视线。 第150章 有人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此人:“是晋王!” “没想到晋王也仰慕钱仙子,不惜为之一掷千金。” 晋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没回过神,包括李妈妈。 晋王懒懒倚在栅栏处,佯作客气地询问道:“可有人要与本王争一争?” 一时间大堂之内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与晋王竞价。 暂且不说拿不拿的出更高的价,就算有人能出更高的价,也无人敢与晋王争锋作对,要知道自太子被废,晋王便成为众皇子中最有资格当太子的人。 与他抢?不是找死吗? 见状,晋王满意笑笑,望向李妈妈:“看来今儿的魁首是非本王莫属了,本王对钱仙子仰慕已久,今日多谢诸位成全。” 虽是在致谢,然话里话外毫无谢意,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嚣张和傲慢。 李妈妈回过神,她自然也认得如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王爷,道:“晋王爷,恭喜您。” 拍卖尘埃落定,李妈妈忙不迭去找晋王,见到人就谄媚道:“王爷,您能来我们翡翠楼,真是让我们翡翠楼蓬荜生辉。” 自祝荷来后,翡翠楼的达官贵人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而晋王更是贵客中的贵客,镶着金灿灿的贵客,若是把晋王招待好,那翡翠楼的招牌可就更响亮了。 晋王命令道:“本王要见钱仙子。” 面对晋王张扬的压迫感,李妈妈心惊肉跳,冷静下来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王爷,谢谢您欢喜我们仙子,我们仙子能得王爷的青睐,属实三生有幸。” “本王不想听废话。”晋王盯着李妈妈,他惯来对不感兴趣的人没有耐心。 李妈妈自抽嘴巴子,道:“瞧我这张嘴,请王爷稍等,我去让仙子做下准备,马上马上。” “快去。” 李妈妈麻溜去四楼,进门后,李妈妈打量祝荷,急匆匆道:“仙子,快快,你换那身红裙。” 祝荷:“妈妈,我穿这套不好吗?” 李妈妈“那套更能衬出你的美,快,阿蛮,去把裙子拿来,伺候仙子穿好。” 谢阿蛮看向祝荷,祝荷点点下巴。 换好衣裳,李妈妈又让祝荷戴各种首饰,反正怎么好看怎么来,忙活一阵后,李妈妈打量美得令人窒息的祝荷,心满意足。 李妈妈解释道:“仙子,今夜你可要好好表现,今日进你屋的人可是晋王,你可得把人伺候好。” “晋王?”祝荷不解。 李妈妈严肃叮嘱道:“晋王是皇上第四子,是皇子里第一个被皇上封王的人,真真的天潢贵胄,其母妃乃丽贵妃,极为受宠,晋王母家更是了得,晋王可是为了你花了千两黄金,你若是将晋王伺候好,让晋王对你着迷,那咱们翡翠楼以后可就有盼头了。” 祝荷的耳朵追捕到关键词:“黄金千两?” 李妈妈笑眯眯:“对,就是一千两黄金。” 祝荷展颜道:“妈妈,我都记下了,你快让那晋王殿下进来吧,我定会伺候好他的。” 李妈妈又说:“好仙儿,妈妈告诉你一声,晋王若是让你伺候,你就从了他,务必尽心尽力伺候。” “妈妈莫要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李妈妈点头,再三嘱咐好后遂下去带晋王上来。 不多时,李妈妈领着晋王出现在祝荷卧房门口,李妈妈道:“王爷,仙子就在里面。” 晋王道:“嗯,本王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李妈妈道:“诶诶,王爷若有吩咐只管说。” 晋王挥手,李妈妈躬身离去。 晋王眯着眼端量雕花门,摸摸下巴,敲门。 屋里头适时传来女子的声音: “是晋王殿下吗,请进。” 闻言,晋王情不自禁笑了笑,他查过祝荷,明白她不仅人美,声更美,今日一听,果真嗓音动人心弦,勾得人心痒痒。 晋王不由对钱仙子更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使得全京城的权贵子弟趋之如骛? 这时,门被谢阿蛮打开,晋王想,进去就知道了。 晋王迈入门槛,迎面见坐在珠帘后戴面纱的祝荷,烛光摇弋,朦胧神秘。 晋王隔着亮晶晶的珠帘与祝荷对视,两人相互打量,随后晋王径自提步,撩开帘子步入内间。 “姑娘便是钱仙子?”晋王率先打招呼,语气含笑,却给人一种汗毛竖立的阴冷感。 祝荷轻轻颔首,欠身道:“小女子见过王爷,久闻晋王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实乃人中龙凤,令人敬仰。” 晋王笑着坐在祝荷对面的圈椅上,睥睨的目光明晃晃地掠过祝荷,困惑道:“外面都说姑娘生得一副好模样,那姑娘为何不露出真容,偏要遮遮掩掩?” 祝荷道:“是妈妈的要求。” “原来如此。”话落,晋王的手直直朝祝荷的面纱袭来。 祝荷往后缩首,皱眉道:“王爷,您这是要作甚?” “是本王唐突了。”晋王若无其事收回手,话却无半分歉意。 晋王解释道:“本王只是想瞧瞧姑娘真容,验证一下那些话的真假罢了,今日为姑娘花钱,正是因为如此,姑娘可否满足本王这个小小的心愿?” 第151章 “小女子能得王爷青睐,属实是沾了天大的福气,我当然乐意揭开面纱了,但王爷,翡翠楼有翡翠楼的规矩,我乃翡翠楼的人,自然要遵守楼里的规矩,是以王爷若是想看我的脸,那就需要额外加钱。”祝荷嫣然一笑。 “不知王爷愿不愿意?”祝荷看着晋王,态度不卑不亢。 晋王诧异,竟然有这般大胆的女人与他公然叫价,新鲜感上来,不由对祝荷的兴致上升。 “以前有人看过吗?”晋王问。 祝荷道:“我相信王爷会是出手最阔绰的那个人。” 晋王摸摸下巴:“那本王再出五百两——黄金买这次机会如何?” “不愧是王爷。”说罢,祝荷干脆拿下面纱。 晋王直勾勾盯着祝荷,他素来好美,经年来不知见过多少美人,今日得见祝荷真容,着实被惊艳到。 俄而,祝荷冲他眨眨眼,绽出一个微笑,晋王彻底出神。 “王爷,您怎么了?”娇美的嗓音唤醒晋王神智,他细细品味其美貌,毫不吝啬道:“钱仙子当真生得极美。” “多谢殿下夸赞。”因为黄金,祝荷可以忽视不计晋王是用看玩物的目光打量她。 到底是王爷,骨子里傲慢无比,自视甚高,肯定鄙夷花楼女子。 祝荷暗自啧一声,面上无懈可击。 她主动给晋王斟酒,将酒杯移至晋王面前,温婉道:“王爷,请吃酒。” 晋王注视一会儿祝荷雪白的手背,吊起眼梢,故作不满道:“仙子就是这般待客的?” 祝荷赔礼道:“是我伺候不当了,王爷,请吃酒。” 祝荷端起酒杯送至晋王面前。 “这才对。” 晋王满意一笑,单手接过琉璃酒盏时装作无意用尾指指尖轻轻刮过祝荷的掌心,动作隐秘,透出一股无法言语的意味。 感受到晋王轻浮的举止,祝荷笑而不语,自顾自给自己吃口茶。 晋王草草品一口酒,微蹙眉,道:“姑娘为何只吃茶?” 祝荷:“我素来酒量不好,只能吃茶。” “那如何成?酒量不好那就练,来,本王给姑娘上酒。” 晋王语气不容拒绝,立刻给祝荷的杯子满上酒液,祝荷推辞无果,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会若吃醉了,若有冒犯之处,恳请王爷谅解。” 晋王笑笑,并不相信祝荷是真的酒量差。 两人你来我往一边吃酒一边闲聊,酒壶见底后,谢阿蛮又提来一坛子美酒供两人吃。 不知不觉,晋王已经坐到祝荷身边,几乎与她肩撞肩,晋王嗅到她身上香气,忍不住凑近,作势要在祝荷脖颈处闻。 祝荷眼神迷离,摇摆着身体躲开晋王,嗔怪道:“王爷您怎么不吃了?快上酒。” 晋王未曾怀疑,只是遗憾,复而缓慢道:“这酒属实不对本王口味,改日本王请姑娘吃酒,让姑娘尝尝真正的美酒佳酿。” 祝荷眼神迷离,含糊不清道:“静候王爷请客。” 一脸醉态的祝荷透出一股特别勾人的劲儿,晋王心猿意马,禁不住挑起祝荷的下巴,正欲开口,祝荷猛然打掉他的手,嘟嘴嗔怪道:“王爷,不许碰我,您还没吃酒呢。” 换做别人,敢打他,晋王绝对会杀了冒犯他的女人,即便此人并非有意。可若是祝荷,那就不一样了,晋王反而心痒难耐。 “那本王吃完酒就能碰你了?”晋王好笑道。 祝荷扶额,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俨然醉得神志不清了。 晋王心不在焉地吃酒,目光全在祝荷身上。 吃完酒,晋王道:“仙子,本王可以......” 话未说完,只听祝荷呵呵笑几声,然后站起来,步履蹒跚往床榻而去,晋王起身扶住祝荷:“当心脚下,莫摔了。” 说着,晋王看向帘外的谢阿蛮,命令道:“你家姑娘吃醉了,去熬完醒酒汤来。” 话落,祝荷推搡晋王,反驳道:“我才没吃醉呢,我现在好得很。” “那本王是谁?” 祝荷眯着眼端量晋王,用手指着他,“你、你......” “对哦,你是谁?”祝荷捂住自己的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跌跌撞撞走路,末了栽进床榻,口中呓语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晋王过去看,叫了她几次,俱无回应,他想祝荷是醉倒了,看来下回不能再灌她酒了。 忽然有些后悔。 好在这次没有白来。 谢阿蛮端着醒酒汤回来时,只见晋王坐在桌边,支着下巴,无声直视祝荷,眼神露骨,毫不掩饰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第61章假正经 祝荷醒来时, 晋王已经离开,她打个哈欠,沐浴净身, 李妈妈追上来问昨晚情况, 祝荷如实回答。 李妈妈摸不清晋王态度, 不免责怪祝荷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若是真伺候了晋王, 那才叫好, 看个脸算什么? 祝荷默默听着, 询问道:“妈妈,晋王的钱送来了吗?” 李妈妈道:“你担心这个作甚?” “妈妈, 昨儿我可是为你赚了一千五百两黄金,我这回能得多少?” 第152章 “你平日可不曾问这个。”李妈妈道。 祝荷:“妈妈的生辰不是要到了,我想给妈妈买生辰礼。” 李妈妈立刻道:“好仙儿, 我给你一百两。” “妈妈真好。”祝荷皮笑容不笑,就知道李妈妈这铁公鸡, 小气得要死, 一万五千两,只给她分一点蚊子肉。 祝荷笑得眼眯起。 不久, 晋王府就派人送来金子,不仅一分不少,还送来些许上好的首饰与布料,有的甚至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乃稀罕物什。 这些是晋王单独赠予祝荷的,彰显晋王的财大气粗与看重。 李妈妈要开心死了, 藉由这些,她可算明白晋王的用意了,这是对祝荷特别满意了。 接后几日, 晋王府日日派人送东西过来,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概因祝荷得到晋王青睐,李妈妈得的好处数不胜数,她遂换了一声金银行头,乐得天天笑着一张花脸,恨不得马上把祝荷送进晋王府,好在祝荷及时叫住昏头的李妈妈,让李妈妈悬崖勒马。 越容易到手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 五月旬日,又是晋王竞拍得筹,自此钱仙子成为晋王的人,成为翡翠楼心照不宣的事。 王爷与花楼头牌之间的风流韵事很快“不胫而走”,流传京城,引发人们议论纷纷。 钱仙子名气噪,越来越多人来翡翠楼欲意一睹钱仙子风采,可惜晋王已然花大价钱买下所有钱仙子的时间。 钱仙子风头正盛,隐约要压过京城所有花楼花魁,将一跃成为京城第一花魁,李妈妈高兴,祝荷也高兴。 祝荷高兴是因为地道已经挖通,成功通向翡翠楼后院守卫森严的金库。 祝荷听萧雪葵说,金库里的黄金白银很多很多,打底十万两以上,看来这些年李妈妈确实赚了不少不义之财。 地道打通后,萧雪葵依次领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库房里的钱财运走,用□□偷梁换柱。 概因数额不小,搬运要花一段时间。 待搬完钱,再做好收尾工作,这回京城之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祝荷每天笑醒,当然美好的时间里总有些烦人精,譬如那个叫人不舒服的晋王。 祝荷想来他是对她挺感兴趣的,借着李妈妈的便利,偶尔会来翡翠楼骚扰她,让她有些烦。 了解下来,祝荷愈发觉得晋王此人表面春风化雨,实则虚伪自私,残忍无情。 有几次谢阿蛮犯了小错惹到晋王,晋王的眼神会变得很可怕,那是要杀人的目光,若非祝荷在,恐晋王是按捺不住杀心的。 此后晋王出现,祝荷不再让谢阿蛮过来,由她一人应付。 晋王虽然有钱,祝荷却不愿再惹什么事端,是以对晋王冷下来,可他却不知难而退,反而对祝荷愈发感兴趣,明里暗里暗示祝荷跟他。 祝荷选择敷衍。 五月已是初夏,天气热起来,祝荷屋里放着冰块,祝荷倚靠在美人榻上乘凉气,旁边坐着晋王。 晋王凑近祝荷,用玄金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道:“仙子,这些日子本王的诚意如何?” 祝荷轻笑着推开扇柄,说道:“王爷的心意很足。” 晋王直截了当道:“那要不要做本王的人。” 祝荷笑而不语,摇了摇团扇遮住晋王的视线。 晋王扣住祝荷的手腕,狎昵揉捏,“怎么不戴本王送你的镯子?” 祝荷:“天气热,王爷,烦请你松开。” 晋王:“仙子,本王对你拿出了毕生的耐心,也给你充足的时间,你还没考虑好?” “王爷在说什么?”祝荷自己挣脱掉晋王的桎梏,装糊涂。 晋王不再掩饰,直接道:“本王看上你了,李妈妈也同意本王与你的好事。” 祝荷叹息道:“王爷,你为何要挑明?我们一直保持单纯的关系不好吗?” 晋王:“本王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那这次王爷要铩羽而归了。”祝荷垂眸说。 “只要你答应,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看在祝荷顺眼的份上,晋王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承蒙王爷厚爱。”祝荷摇头,并不珍惜晋王觊觎的机会。 晋王神色一冷,狠狠抽掉祝荷手里的团扇:“不要不识抬举。” 他终究是恼了,这些时日晋王不知一次示好祝荷,可祝荷从不正面回应,冷冷淡淡,总是钓着他,态度模棱两可,就像在耍着他玩。 “不过一个伺候男人的玩意。”晋王蔑视道。 祝荷道:“在王爷眼中我是玩意,可在我自己看来我就是我,我只听从自己的意愿,或许在有的女子看来,王爷您乃尊贵之身,能被王爷看中属实幸运,该毫不犹豫点头,可是王爷,我不是那些姑娘,我只为自己而活,王爷可知我为何要当花楼女子?那是因为我想当。” 祝荷缓缓诉说,神情始终保持该有的平静,一双眼特别有神。 听到祝荷离谱的言辞,晋王嗤笑:“可笑,钱仙子,你有何资格谈说为自己而活?你的卖身契可是在鸨母手里,连自己都顾不上,何谈其他?” 第153章 祝荷不作回答,只道:“我有我的活法,没有人能强迫我。” “那本王便做第一个,本王就是执意要你。”晋王觊觎的视线直勾勾梭巡祝荷,毫不遮掩自己对祝荷的渴望。 祝荷道:“强扭的瓜不甜。” 晋王哂笑:“瓜甜不甜本王说了算。” “不,王爷不妨试试。”祝荷眼神毫不畏惧,不见退缩。 “你如此不识抬举,难道就不怕惹本王生气,就不怕本王要你的命?”晋王冷冷勾笑。 气氛无端紧张,一触即发。 “悉听尊便。”祝荷道,“我势微,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力量对抗王爷,王爷倘若要仗势欺人那就欺吧,我只能承受。” 晋王气笑了:“好好好,好一个不屈服的钱仙子,好一张巧嘴。” “你不怕本王?” 祝荷淡淡道:“怕又如何?” 晋王认认真真端详祝荷,她怕吗?可他没看到她对他的一丝恐惧。 原来除却惊人的美貌,钱仙子竟有如此勇敢与无畏。 晋王又怒又恼。 面前这个女人让晋王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尝到得不到的滋味,很奇怪的感觉。 难怪相无雪会对她破例,果真有独特之处。 晋王吸了口气,神情莫辩,不得不说祝荷勾起了晋王强烈的好胜心和征服欲。 他突然明白往昔自己为何觉得那些女人无趣乏味,正是因为她们个个过于顺从,毫无生气与灵魂,俱是空有皮囊的花瓶。 只有像钱仙子这种女人才合他心意。 须臾,他恢复冷静,突然噗呲一笑:“方才只是本王说笑,本王岂是那等无礼之徒,本王会等你心甘情愿成为本王的人的那一天。” “钱仙子。” 祝荷吃口茶。 晋王捏住祝荷鬓角一绺发丝,绕在手指上把玩,透出难言的暧昧亲昵。 他说:“勿要生气。” 晋王挑的只是祝荷戴的假发,她不在乎,回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 “我岂敢欺瞒王爷?” 晋王:“说得也是,正是因为不敢欺瞒,所以这般直言快语?” 祝荷:“嗯。” 晋王道:“过两天本王设宴,可要过来瞧瞧?” 话语看似询问祝荷意思,实际不容拒绝。 “这回总要答应了?本王送的那些钱财宝物可不能打水漂。” 祝荷:“王爷诚心交情,只要妈妈同意,我自会赴宴。” “届时本王派人来接你。”晋王阴阴柔柔地笑,笑得格外瘆人,幽深的眼神里露出对祝荷的势在必得。 他拢了拢五指,心说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 夜间,祝荷刚见过萧雪葵,与之探讨过金库的事后,李妈妈就敲门说刑部侍郎有事要问她。 李妈妈一点都不情愿相无雪与祝荷见面,无奈相无雪是官,她只能让两人见。 祝荷这才回想起她与相大人许久不见了。 他来找她,莫非是案情有进展了?抑或是旁的事? 祝荷让李妈妈直接带人过来,白日晋王在这里待过,滞留弄不干净的晦气,急需清正的刑部侍郎来驱散晦气。 相无雪很快过来,但他没进来,站在门外,因为这属于女子闺房,寻常外男岂能轻易进入? “侍郎大人,为何不进来?”里头响起祝荷的嗓音。 相无雪静默半刻,思及正事,不再犹豫。 时隔十余天再见,两人无甚变化,祝荷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而相无雪也还是那个相无雪,清冷淡漠,如生长在雪上之上的雪莲。 不,比从前更冷了,仿佛那夜的事真是黄粱一梦,二人自始至终就是陌生疏远的关系。 这让祝荷察觉到一丝怪异,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相无雪隔着珠帘与祝荷对视,一言不发。 祝荷吱声:“侍郎大人,怎么不说话?不是有事找我吗?” 相无雪拿出一方绿色荷花巾帕,启唇:“钱姑娘,这可是你的绣帕?” “我看不清,阿蛮你拿过来。” 谢阿蛮将相无雪手心绣帕取下,撩珠帘递给祝荷。 祝荷打量半晌,道:“啊,是我的。” “可是你丢的?” “好像是,容我想想......”祝荷思量道,“是,我前段时间时不时就丢了帕子,我都怀疑是有人偷我帕子。” 相无雪声线疏冷:“请钱姑娘确认好。” 里间香炉升起袅袅白烟,如云如雾,朦胧祝荷的面貌。 祝荷扇了扇团扇,徐徐道:“就是我的。” “那上面的曼陀罗香也是姑娘下的?” 嗓音如击冰,令人闻之生寒。 这句话落地,卧房突然安静。 谢阿蛮心口一跳,祝荷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望过来,直直注视相无雪,唇角笑意微微收敛。 他是换了常服过来,一如既往的白衣,衣料上银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纹路,气质干净淡然,眉眼冷峻,眸色如雪,如两枚寒钉,携着无法忽视的威压。 祝荷费解道:“曼陀罗香?那是什么?” 第154章 相无雪道:“钱姑娘,你何必装糊涂。” 祝荷起身来到相无雪身前,她用食指指尖抵住相无雪的肩膀,道: “侍郎大人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倒是想问问大人,您的手里为何会有我的帕子?” “莫非大人对奴家......”祝荷眨眼,眼眸顾盼生辉,语调刻意拖长,勾出缠绵的暧昧之意。 “大人真是假正经,不过奴家喜欢,奴家可一直记得那夜的温暖......” 说着,祝荷作势欲倒进相无雪怀中。 第62章 【润色+尾巴两千】 二人对峙【润色加…… 相无雪后撤, 躲开祝荷,脸色冷淡。 他道:“钱姑娘,某是作为刑部侍郎来找你, 望你认真, 勿要再持着玩闹心态。” 祝荷收了点散漫, 惋惜道:“侍郎大人发话, 我岂能不听?” “侍郎大人口里的曼陀罗花我当真不知, 恕我孤陋寡闻, 那是什么?是花吗?” 相无雪道:“曼陀罗是花,亦是一味致幻毒药。” “毒药?” 相无雪未再解释, 而是道:“某发现刘子易等五人手里俱有姑娘的手帕,询问过刘子易等人身侧侍从,皆可证明是他们从姑娘身边取得。在手帕上某发现其沾染了曼陀罗香, 经御医检测,手帕上残留慢性毒药, 毒性会一步步渗入人体, 而五张手帕上的毒药药性不一,正是造成刘子易五人中毒情况不一致的原因所在。” “再者, 刘子易五人之所以出现不同程度的疯症傻症,除去曼陀罗香,他们还曾吞服过朱砂、天仙子、防葵等见鬼狂惑、破坏心窍的毒性物。” “他们是姑娘的入幕之宾,又对姑娘青木倾慕有加,对于姑娘递上来的东西,他们定不设防。” 相无雪一面审视祝荷, 一面一字一句,物证俱全,人证也有, 相无雪这一回有足够的证据证实祝荷的种种嫌疑。 他确认祝荷与刘子易五人出事中毒有极大关联。 先以曼陀罗花等药物致使人致幻,勾起五人最恐惧的人物,使其发疯痴傻,再藉由手帕上的毒药让五人先后中毒。 偏她极谨慎,不仅严格控制□□,又巧妙地用其他药物中和毒物药性,使得毒性潜伏,已至毒性晚发时,叫大夫看不出是中毒。 祝荷听罢,不见半分慌张心虚,反而问道: “听大人的话,看来害他们的人就是我了,可是有一点说不通,他们可是给我捧场的恩客,我为何要陷害他们?” 相无雪处理案件审视嫌犯时,遇到不少状若无辜、没有丝毫破绽的人,是以他未曾惊讶,面不改色道:“因为那五位姑娘。” 旁边候着的谢阿蛮到底年幼,闻相无雪提及姐姐们,眼眶瞬间红了。 “五个姑娘?这从何说起?” 相无雪道:“红拂、竹青、柳叶、秋月、冬雨都是翡翠楼的女子,据鸨母所言,她们五人于去岁冬月潜逃青楼,自此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大人这些时日就查到这些事?”祝荷眼里流露出一点失望。 相无雪道:“此五女被鸨母抓回,私下被其送予刘子易等人,目前已确定五女俱已身死。” 祝荷闻言一震,难过地垂下眼睫,轻声道:“大人确定吗?” “嗯。”相无雪端量祝荷,在怀疑她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在他预测里,祝荷不可能不知道她们死去的事。 祝荷盯着某一处:“大人可知她们是如何死的?” 相无雪默然一瞬,慢慢道出五女死去的日子与时辰,顿了顿,才说出她们死亡的原因。 个个都是在生前受尽折磨而死,凶手便是刘子易等五人,他们在床榻之上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就是这残酷暴虐的癖好,硬生生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害死。 除去那五人,相无雪还查出其他线索,刘子易等人已不是第一次故意谋害人命。 天子脚下,视人命为草芥。 当相无雪调查深入,意识到这些年不知多少女子毁在他们手里,饶是性子淡漠的相无雪,也不免心起波澜。 身为掌管律法的刑部侍郎,相无雪能做的只有查清真相,收集证据后将犯人逮捕归案,最后他花了些银两,理了她们身后事,愿她们黄泉之下安息。 旁边的谢阿蛮思及往昔温馨以及逃亡的日子,十分思念姐姐们,再也忍不住发出抽噎声。 细微压抑的哭声顷刻引起相无雪注意,谢阿蛮见状,立刻将脑袋放得更低。 祝荷缓缓走动,用身体遮住相无雪视线,闭了闭眼。 须臾,祝荷:“真是刘子易他们害死了红拂姑娘她们吗?” 事关刑部隐秘,相无雪不会回答。 “大人,你可怜她们吗?没权没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群禽兽摧残而死,多么......可悲,这世道对女子何其苛责残酷,女子何以安身立命?”祝荷嗓音悲伤婉转,牵动人心。 相无雪怔住,眸色微闪,竟是不由自主将视线投在祝荷身上。 听其一席话,叫相无雪不合时宜思及过往。 他年幼离家,少年归京,又做过数年官,自对红尘疾苦有所了解,世道险恶残酷,一个女子断是承受不了的。 曾几何时,相无雪心怀青云之志,又交过一位离经叛道的友人,友人主张男女平等,相无雪深受影响,为此努力。 第155章 可后来友人因主张平等之思想被攻讦至死。 面对友人逝世的痛苦与重重阻碍,相无雪方才明白,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推翻现在不公世道,相无雪感到无奈乏力,末了改变激进想法。 他无法改变世道,那就用律法维护人间公正平等,竭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尽微薄之力。 而今的相无雪已不再单纯天真,天下之大,疾苦不绝,苦命的人何止是那五个姑娘? 相无雪半垂着眼眸,理智地收敛心绪,半晌移开眼,缓缓张唇:“触及律法者,严惩不贷。” 祝荷勉强一笑,笑得不太走心。 气氛冷肃安静。 突然,祝荷话锋一转道:“如果真是他们害的,可我为何要给她们报仇?我与她们素不相识。” 这句话问住了相无雪。 默了默,他道:“钱姑娘,你若不认识她们,岂会提供那些线索?” “哦,那个啊,是我从楼里其他姐姐那里得知的。” 相无雪曾派人询问过花楼里的女子,却一无所获。 他道:“她们对刑部隐瞒。” 祝荷道:“大人,您怕是忘了,这翡翠楼当家的是谁?楼里的姐姐们从来只听妈妈的话。” 假使李妈妈提前叮嘱过所有楼中女子,那自然从她们口中问不出什么,也只有身处花楼的祝荷,才能知道些内幕消息。 “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们花楼女子身不由己,谁想当这伺候男人的玩意呢?没人想......”祝荷语调带着淡淡忧伤。 闻言,相无雪克制住目光。 想起什么,祝荷看向相无雪,问道:“大人,你会帮她们的是吗?不管怎么说,花楼女子的命也是命,大人可说过人无贵贱之分,更何况大人可对我承诺过,那五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害过她们,那你绝不能轻绕,法度面前一律平等。” “是,然一案归一案,某不会放过刘子易等人案件的凶手,也决计不会对谋害人命的嫌犯心慈手软,只是证据尚未充分。”相无雪嗓音冷清,却格外有力,一身正气。 祝荷觑他一眼,似乎在判断话语真伪。 “所以,钱姑娘,你不该以个人之私行报复之事,但凡犯罪之人,自有王法惩处。”他义正言辞说。 听言,祝荷忍不住嗤笑,意味深长来了一句:“信别人不如靠自己。” 相无雪刚要反驳,祝荷打断道:“那大人的证据搜集到哪里了,能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相无雪:“无可奉告。” “大人不能告诉我吗,我很好奇?”祝荷凑近仰视他。 相无雪避而不谈,只道:“钱姑娘,你没其他要说的?” 祝荷注视相无雪琥珀色的凤眼,认真道:“我相信大人。” 女子轻柔的声线滑入相无雪耳中,莫名令他耳朵一麻,再加上祝荷看他的眼神,专注柔情,好似在这人世间,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瞬间,熟悉而陌生的奇异感觉再度涌出。 相无雪皱眉,紧抿着薄唇。 然后他听得祝荷道:“好了,我要说的都说了,只是大人不肯回答而已。” 过了半晌。 “钱姑娘,事到临头,你还欲装糊涂?”相无雪口吻冷冽,眸色冷如寒涧。 祝荷辩解道:“大人,您还要我说什么?手帕上的确有问题,可是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分明是他们自作自受,非要偷我的帕子,这与我有何干系?” “你若无心,岂会在手帕上动手脚?” “我根本没有存心伤害他们,我在手帕上下药,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大人你不知道,我刚来此,面对陌生环境,不免恐慌,再者不少客人都有些......” 祝荷有口难言,愁眉苦脸道:“即便我不愿意,他们照样对我动手动脚,可没办法,花了钱就是大爷,我只能竭力伺候着,后来我实在无法忍受,便叫人去买了些药自保,这也非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言辞凿凿,却是漏洞百出,且此话也代表她确实准备了那些药物。 相无雪问:“那你既知道他们拿了你的帕子,为何不提醒?” “我如何提醒?我根本不晓得是谁拿了?难道大人要叫我挨个去提醒?对不住大人,我很忙,每天都被妈妈训练,根本抽不出空暇时间,自顾不暇,这一忙,就容易疏忽忘事,只能说他们倒霉了,而且他们那几个又不是好人,吃点苦头怎么了?” 祝荷一张巧舌如簧的嘴,硬生生怼回相无雪所有诘问。 相无雪哑然,冷静地在脑中思索祝荷所有回话。 趁着空档,似是想起什么,祝荷提步,一下下逼近相无雪,竟惹得他连连后退。 末了,相无雪被祝荷逼至角落,眼看两人衣裳即将触碰,相无雪冷冰冰开口:“钱姑娘,自重。” 祝荷捂嘴笑:“大人这回可是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想对大人做什么。” 听言,相无雪眼神一晃,神情依旧淡淡,瞧不出尴尬。 好在祝荷瞟到相无雪的耳珠泛了红,从淡粉色逐渐变成可口的桃红色。 鲜艳的绯红之于清冷如谪仙的相无雪,着实刺眼,平添三分颜色以及凡人的烟火气。 她登时噗呲一笑,指着相无雪的耳垂,戏谑提醒道:“大人,你耳朵红了。” 第156章 相无雪不动声色偏首,往侧移步,避开祝荷锋芒。 祝荷没阻拦,道:“大人,你既掌握这么多线索,缘何不让刑部的人来提审我,非要自己过来盘问我?” 相无雪一言不发,祝荷佯作追忆,接续说:“那夜的记忆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一直思念大人,莫非大人也......” 语调意味深长。 相无雪冷冷目视祝荷,祝荷一笑化解对方薄怒,转而道: “大人,我开玩笑的,像大人这般严谨的人,岂会为我徇私?大人此前来,要抓我这个嫌犯,抑或是要带我去刑部衙署?” “可是我觉得大人的凭据说不通啊。”祝荷有恃无恐,饶是证据确凿,她死不承认。 相无雪负手而立,肃穆道:“钱姑娘,一旦入刑部,坐实罪责,再无任何脱罪可能。” 祝荷适当做出害怕的神情,怯怯道:“听大人警告,我一介女子真的好害怕啊,但是大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相无雪漠视。 祝荷揪住相无雪白色的袖角。 “放开。”相无雪说,声线终究是染上一丝被冒犯的厌恶。 “大人相信我。” 相无雪用力抽回袖子,平息情绪后道:“明日刑部会来提审你,钱姑娘,望你做好准备。” 祝荷道:“提审完可以放我走吗?” “你有重大嫌疑,会被关押收监。”相无雪平淡说。 “你告诉这些就不怕我逃吗?” 相无雪如实道:“你没有逃走的可能。” 祝荷已经被刑部的人盯上了。 祝荷眼眶红了,里面有泪水打转:“大人,好歹我与你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我可救过你的命,我以为与大人关系亲近了些,可你为何不能相信我?我是好人。” 相无雪视若无睹,不曾动容,别开眼,开口划清界限:“姑娘慎言,另某无法听信姑娘一面之词。” 祝荷低头用帕子抹泪,无力笑了笑。 再仰首时她面庞浸冷,失望道:“大人果真无情,你就这么厌烦我?一点不念旧情?若我真是凶手,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相无雪目光落在前方窗棂,一字一顿:“国有国法。” “大人当真不会放过我?” 相无雪秉公无私道:“绝无可能。” 祝荷撩起眼皮看向寡情冷漠的相无雪,哂笑道:“好啊,那就看大人能不能让我认罪伏法了。” 相无雪望向祝荷变脸的样子,内心有股强大的预感,幕后黑手就是祝荷。 四目相对,相无雪那点微末的侥幸销声匿迹。 “大人目的既已达到,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祝荷下逐客令。 相无雪取回证物,转身离开。 背后响起祝荷的声音:“大人,你想好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吗?” 相无雪曾经送来金银珠宝,祝荷没收,她就是要相无雪欠她一个大人情。 “钱姑娘,有话直说。” 祝荷笑两声。 相无雪驻足,祝荷不回答问题,道:“大人,还不回去?夜深了,小心迷路。” 相无雪迟疑一会儿,仿佛涩然般开了口:“钱姑娘,恕某多嘴一句,晋王绝非善类,远离为上。” 祝荷好笑:“大人,你都要抓我了,怎么还假惺惺关心我的人身安危,晋王乃天潢贵胄,我没有道理不与他亲近,大人,我怎样都与你无关。” 相无雪身影一顿,慢声道:“是某唐突。”说罢,毫不犹豫离开。 谢阿蛮围上来,担忧道:“姐姐,怎么办?” 祝荷拍拍谢阿蛮颤抖的肩膀,温声道:“不怕,他奈何不了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对不住,姐姐,方才他提及姐姐们,我忍不住哭了。” “这说明你与她们感情好,乃人之常情,没事。”祝荷摸摸谢阿蛮的头。 谢阿蛮依偎进祝荷温暖的怀里,嘟哝道:“可是那位相大人会不会怀疑什么?” “不会的,不怕,阿蛮。” 在祝荷的宽慰下,谢阿蛮慢慢沉静下来。 另厢,相无雪出得翡翠楼。 他固来谨慎,在抓捕嫌犯前,定要搜集全部证据,确保铁证如山,让犯人百口难辩。 在此前,他不会打草惊蛇。 可今日是怎样的情况?他为何要来?相无雪无从知晓,眉宇沉肃,夜色下,目光晦涩难辨。 分明还有几个疑点尚未查清,比如说药,曼陀罗花等药物一般在市面上买不到,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才能购买。 相无雪调查过,这半年唯有长公主之女长河郡主曾暗地数次购买过这些药物。 再比如说刘子易五人中的毒药,如不是相无雪早年认识的江湖朋友来拜访,藉由他口得知刘子易五人中的毒药为何物,相无雪恐为此困扰。 她是如何弄到这些来自江湖中的毒物?还有那出自江湖霹雳堂的霹雳弹。 她绝非普通的花楼女子,定与江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相无雪查过祝荷身份,家世简单,父母双亡,乃漳州人士,待去漳州调查的人回信,便知身份真假。 第63章 (有尾巴三千字) 宴会(…… 翌日, 祝荷未曾受到刑部传召。 第157章 概因祝荷去找晋王帮助,道请缘由后,晋王遂以个人名义担保, 相信祝荷绝对清白, 加之对刑部施压, 以至于刑部尚书出面, 暂时取消提审。 祝荷是在相无雪走后便叫人去了一趟晋王府。 晋王连夜赶到翡翠楼, 询问具体情况。 “相无雪与你说了什么?”晋王问。 祝荷道:“相大人通知我乃嫌犯, 明日要提审关押我。” “哦?是吗?”以晋王对相无雪的了解,相无雪此番举止不太正常, 他想自己应该留心一下这个案件。 “没有其他话了?”晋王审视祝荷。 目光冰冷傲慢,令人不适,压迫感十足, 在这种目光下,所有虚假仿佛无所遁形。 若祝荷只是个普通女子, 早就被吓得跪地发抖, 幸好她乃两世人,经历丰富, 心理素质强,能从容面对来自王爷的威压。 祝荷摇头。 “王爷,您能帮我吗?我不知为何他会怀疑我?我分明还给他提供过线索,他却如此待我,我真的很冤枉。”祝荷低头,肩膀轻轻颤抖。 晋王揽住祝荷的肩, 嘴唇凑到她耳边,安慰道:“本王相信你,你一个弱女子岂会害人?” 二人姿势暧昧, 好像情人之间的呓语。 晋王呼吸喷洒在祝荷颈侧,令她起了鸡皮疙瘩。 祝荷不动声色吸一口气,道:“多谢王爷。” “本王会帮你,巴以思巴乙6久溜伞。不怕,你今日做得很好,往后遇到什么难事,全告诉本王便是,本王会竭尽全力援手。”晋王挑起祝荷的下巴,说:“毕竟本王着实欢喜仙子。” 指尖感受到的皮肤触感滑软,叫人爱不释手。 晋王心想,日后等她无用了,不妨物尽其用,用其皮做一盏美人灯。 不过现在想想,他颇觉心疼。 祝荷察觉晋王眼神不对劲,不经意前侧首,解放下颌。 “王爷,您吃茶。” 晋王接过茶瓯,指尖在杯口摩挲,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仙子,相无雪为何要来找你?” 祝荷便将过去一一告诉晋王,晋王了然后道:“你与他没什么关系?” 祝荷:“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本王听过一个传闻,十余日前的一个深夜,你曾跟着相无雪回城,那天发生了什么?若说你们毫无干系,那你们缘何会一起?” 祝荷听罢,嗅到一些异样,但她可无心朝堂争斗,便削减些事,如实道:“王爷没听错,我曾与相大人一道回城,那也是一场意外,我那日与其他公子外出郊游,恰巧碰到相大人,我正好想起些线索告诉他,遂与之交谈,岂料碰到刺客,我差点就被箭射中,是相大人救了我,后来勉强逃脱,于深夜回城。” “哦?他舍命救你?” “嗯。” “你就不心动吗?” “我心动作甚?倘若不是他,我岂会遇到那种事?我对他毫无感激,只有讨厌。” “不错。”祝荷的话甚是对晋王胃口,微笑:“也是,幸好他护住你,幸好你没事,仙子。” “嗯。” 他道:“相无雪应该让你守口如瓶,仙子,你为何全告诉本王了?” 祝荷:“我想王爷不喜欢听谎话。” 晋王大笑:“好姑娘,不过其实你无须讨厌相无雪,他虽连累了你,好歹是将你保下来,本王与他同朝当差,对他还算了解,此人品行端正,这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将他视作如意郎君。” 祝荷诧异:“怎么,王爷要当相大人的说客?” “只是实话实说。” “反正我不喜欢他,一张冷冰冰的脸,看着就烦,一上来就要将我抓进牢房,毫无人性。” “他人确实有些讨厌,但品行才华无从挑剔,日后若有机会,本王相信你摒弃偏见。” 晋王此话不假,他既欣赏相无雪的品行才华,也嫌恶相无雪那性情。 “王爷,您是鼓励我与他相处?他可是要抓我的人!” “本王会保你。” 祝荷古怪道:“王爷您不会吃味吗?” 晋王笑而不语,冷不丁道:“有一点本王很好奇,相无雪这样一个人物,出身名门,容貌德行完美无缺,仙子就没有生出过将他降服的念头吗?” “王爷高看我了,这京城谁人不知相大人对亡妻情深意切,而且相大人根本不解风情,就一心要抓我,我与他谈何感情?” “仙子对自己没有信心?” 祝荷吃口茶,手里把玩扇子,说:“我是对他没兴趣。” 晋王笑道:“你觉得本王与相无雪比之如何?” “自然是王爷您了。”祝荷在心里补充,毕竟你有钱。 “那你对本王有兴趣吗?”晋王道。 祝荷幽幽说:“我很清醒。” 晋王静静看着祝荷,下一刻,他大笑,鼓掌道:“好,好一个清醒。” “本王今日出手相助,为仙子摆平麻烦,仙子没有表示吗?” 祝荷会意,红唇一点点靠近。 忽然,晋王拒绝美意,道:“方才只是试探姑娘诚意。” “那王爷可收到了?” “本王知道了,所以本王要你心甘情愿。”晋王自负道。 第158章 祝荷咯咯笑两声。 . 至晋王于王府设宴,款待各方。 宴会于晚上进行。 午后不久,晋王府便来了一队人,带着衣裳珠宝、胭脂水粉等,亲自给祝荷梳妆打扮。 祝荷由着她们伺候,沐浴、抹香膏、更衣......一套流程下来,竟是一个时辰过去。 祝荷没让她们动她的脸,起初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还不乐意,十分蔑视祝荷,说可由不得祝荷,她们也是奉王爷的命来伺候祝荷。 她们搬出晋王,那祝荷也用晋王堵她们的嘴,末了,两个嬷嬷妥协。 祝荷自顾自上了妆容,穿着湘妃色的轻薄衣裙,带上准备的礼,料理好一切,没让谢阿蛮跟着,上了马车。 至晋王府,祝荷下马车时,后头刚好驶来一辆华丽的厌翟车。 马车停下后,便有小太监撑起华盖,不多时,里面先出来一个宫装侍女,侍女打开销金红伞,紧接着,正主才从马车里走出来,踩着小太监的背脊下了马车。 只见云鬓步摇,红裙曳地,奢华至极。 此女便是丽贵妃的女儿,当今四公主嘉月。 嘉月身边一个侍女打伞,一个侍女拿着精致的团扇扇风。 已至下午,太阳对养尊处优的嘉月而言,仍然毒辣。 “这天真是热啊。”嘉月抱怨道,“王兄怎么就选在这鬼天气开宴会!” 扇风侍女听言,更用力地挥动扇子。 一阵热风拂来,导致侍女挥扇的风渗满热意,嘉月当即一巴掌甩过去,恼怒道:“热死了!还扇!” 侍女顾不上火辣辣的红印,慌忙跪地求饶:“奴婢知错,请公主恕罪。” 祝荷冷漠地旁观一眼,提步入府。 恰在这时,嘉月这才发觉欲要先她一步进府的祝荷。 “喂,你给本公主站住!你谁?竟然敢在本公主前进府,不要命了!”嘉月趾高气昂叫住祝荷。 祝荷驻足转身,行礼:“见过公主,请公主恕罪,我适才疏忽,未能发现公主到来。” 原本走后门的王府嬷嬷察觉情况,赶紧折回来,道:“启禀四公主,这位姑娘乃钱仙子,是王爷特意邀至府上的,还望公主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宽恕她。” 嘉月认出嬷嬷,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那个近日来与王兄闹得沸沸扬扬的妓子啊。” 说话间,嘉月后撤半步,肆无忌惮打量戴着面纱的祝荷,眼里是赤.裸.裸的、高高在上的鄙夷和轻蔑。 祝荷:“是我。”根据消息,祝荷猜测眼前的女子便是与晋王一母同胞的兄妹。 原来就是她。 嘉月掠过祝荷身上着的衣裳,心里有气,她原以为这套银纹蝴蝶云锦裙是晋王送给她的,可没想到竟然是晋王留给一个妓子的。 任嘉月软磨硬泡,晋王也不松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是以气得嘉月好几天不合晋王说话。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使得王兄对你另眼相看,本公主命令你把面纱拽下来。” 祝荷不紧不慢道:“启禀公主,若要瞧我的脸,需得银钱。”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公主花钱?”嘉月怒了,一个小小的妓女竟敢对她无礼,岂有此理。 嬷嬷给祝荷使眼色,祝荷装没看到,毫不慌张说:“非我对公主无礼,这是妈妈给我定下的规矩......王爷也遵循了规矩。” 此话对嘉月而言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仿佛在告诉嘉月,她看不起祝荷没关系,可她的王兄晋王殿下对祝荷十分珍视。 嘉月面色大变。 她何曾遇到过这般嚣张无惧的女人?过去晋王那些个莺莺燕燕哪个见到她不是恭敬讨好? “住口,来人,把她的面纱给我扯下来,再给我掌嘴!” 周围俱是震惊。 祝荷竟然敢与张扬跋扈的嘉月公主叫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危急关头,嬷嬷忙站出来掀下祝荷面纱,又为其求情,牵出晋王,晋王曾嘱咐祝荷完完整整地来赴宴,倘若祝荷脸上有伤,如何与晋王交差? 可嬷嬷们并不能说服动怒的嘉月,万幸府里的管家闻风而来,及时劝阻嘉月。 末了,由着晋王这一层关系,嘉月不得不消了掌嘴的想法,但她与祝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嘉月端量祝荷的样貌,心起波澜。 不怪晋王钟意祝荷,祝荷的样貌委实惊人,绕是嘉月,亦忍不住产生妒忌,恨不得在她脸上划几下。 转念一想,再美又如何?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子罢了,那点子高傲委实虚无可笑。 有什么值得她放在心上,有什么值得她记恨妒忌的? 以嘉月的身份根本不屑和一个花楼女子计较,掉价。 嘉月恢复冷静,睥睨道:“真不知王兄怎地看上了你。” 说罢,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进府。 也许是气还不大顺,加上执扇的侍女没眼力见扇风,嘉月又抽了执扇侍女一巴掌。 她骂道:“不知道本公主热吗?还不给我扇风?” 侍女脸上的伤雪上加霜,愈发红肿。 可侍女来不及顾忌自己的伤,既要拿出巾帕给嘉月擦手,询问嘉月的手打疼了没,又要用扇子给嘉月扇风祛热。 第159章 嘉月与晋王是同胞兄妹,入府可许带侍女,其余人反之。 直到嘉月一行人消失有一会儿,祝荷才允许进府。 这是祝荷与第三个皇室成员打交道。 不愧为兄妹,骨子里的劣性、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都不是什么好鸟。 祝荷淡淡扫了眼,系好面纱。 适才之所以不顺从嘉月,一来祝荷不喜,二来晋王的人会护住她。 . 嘉月一进府,便直入主园,东看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可惜寻了两圈也没找到心心念念的人。 没了耐心,嘉月前去找晋王:“王兄,我怎么没看到他?他是不是还没来?” 晋王:“来了。” “在哪?” “自己去找。” 嘉月:“王兄真是,你就不能叫人把他关起来吗?” 晋王睨嘉月:“与本王何干?” “他可是你亲妹妹看中的人。” “那钱仙子还是本王看中的人,你缘何与她发生冲突?” “还不是她没眼力。” 嘉月恶人先告状:“王兄,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她都没进你院里,就是一个低贱的妓女,竟然仗着你的喜爱与我对视,传出去我这公主还要不要做了。” 晋王却无半分不悦,反而勾起嘴唇。 嘉月未曾发现晋王笑容,摇着他的手臂,自 顾自道:“王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动她,但你得为我主持公道,我受了委屈。” 晋王挑眉:“你一个公主能受什么委屈?好了,此事已过去,勿要再追究。” 嘉月恼声:“王兄!” 晋王:“嘉月,听话。” 嘉月瘪嘴冷哼:“王兄,你到底看中她哪点?除了长着好看点。” “本王素来好美,你不是知道吗?” “那你对她也不一样。” “有么?”晋王失笑。 嘉月冷笑,罢了,不管祝荷了,王兄此时对祝荷兴致正浓,她就不在他面前扫兴了。 “王兄,你上回说的情花香弄到手没?” 晋王动身自柜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在这。” 嘉月拿着瓷瓶细详:“这药真的无药可解?” 晋王舔唇,邪肆道:“自然,嘉月,你可都想好了?一旦开弓就无回头箭了。” 嘉月爱玩,并非不经人事的女子,她乐呵呵道:“王兄,你何时见我后悔过?反正我对骆惊鹤可是一见钟情,王兄,你可要依计行事。” 晋王叹息:“一个病秧子。” “我就喜欢他那股子孤高冷漠的虚弱劲儿。”嘉月垂涎道,“倒是王兄,你不打算对那钱仙子做什么吗?还要顺着她?” 晋王高深莫测一笑,道:“若是如此,本王这次邀请岂非白费功夫?” 说完,晋王与嘉月对视,嘉月会意。须臾,兄妹俩的脸上荡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 宴会尚未开始,园里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今年的登科进士,有世家子弟,年轻官员,个个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年轻才俊正寒暄,世家子弟则围在一边说说笑笑。 可若细心观察,会发现绝大多数人的余光都汇聚在园子入口。 因为他们知悉今日翡翠楼的钱仙子会来赴宴。 在众人满心期待中,祝荷缓缓走了过来。 红裙鲜艳,勾勒出祝荷纤秾合度的曲线,面纱遮容,姿态松弛,神秘又美丽。 饶是没露出真容,周身依旧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众人呆滞着倒吸一口气,眼睛发直。 祝荷发觉园中人都在盯着她,她不怯场,舒展眉眼,微微欠身行礼,冲他们浅浅一笑。 藉由祝荷弯弯的眉眼,众人判断祝荷是在对他们笑。 刹那间,众人心花怒放。 四周响起惊呼声,甚而有人直接呼喊钱仙子的艺名。 祝荷望过去,那呼喊祝荷艺名的男子登时晕头转向,胡乱转头,竟是撞上身侧的柱子。 滑稽的一面惹得祝荷掩唇微笑,细细的笑声溢出,嗓音动人心扉。 闻者没有一个不春心荡漾。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适才人的行为,一时间,园里混乱起来。 侧边月洞门进来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少年,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唇瓣浅淡,下垂的眼皮压着一双阴郁冷恹的眸。 他未出现在祝荷视线内,而是借着旁边的榕树挡住自己身影,躲在阴暗中窥伺万众瞩目的祝荷。 他与嫂嫂已有五十六天未曾见过面了。 俄而,他用帕子捂唇,不住咳嗽,旋即冷漠抿直的唇微微翕动,好似喊了一声什么。 然后他扫过园里所有在看祝荷的人,眼神蒙上阴沉沉的光,心中默念他们的名字。 他不自觉抠自己的手心,力道很重,像是要从肉里挖出什么珠子来。 第64章 【尾巴有】 斩断(尾巴两…… 众人皆知钱仙子与晋王之间的事, 但不妨碍有人到祝荷面前献殷勤。 应付间,祝荷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 心念一动,祝荷找个理由离开, 往侧门而去。 说来许久未与骆惊鹤见面了, 祝荷知晓今日宴会他是来了的, 方才那道身影估摸就是骆惊鹤。 第160章 该见见了, 好歹是小叔。 不成想出侧门后并未看到骆惊鹤, 也不晓得人哪去了。 祝荷瞻望四周, 也没打算回去,想着在王府四处转转, 刚走没多久,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线: “嫂嫂。” 祝荷回眸。 恰在这时,前方响起嘉月的怒声。 “几个没用的东西, 还找不到人,本公主要你们何用?” “公主息怒, 公主息怒。” “息怒?” 嘉月冷冷扫视跪地的两个侍女, 本以为等她回来她们就会找到骆惊鹤,谁成想如此没用! 屋侧暗处, 祝荷道:“她们在找你?” 骆惊鹤面无表情道:“嫂嫂知道了?” 祝荷:“嗯。”从信笺上她了解到自骆惊鹤中状元,嘉月就看上他,嘉月本欲让圣上赐婚,孰料长公主之女长河郡主后来也看上骆惊鹤,赐婚一事就此泡汤。 祝荷调侃道:“感觉如何?” 骆惊鹤拧眉,冷淡的唇吐出字:“烦。” 祝荷笑他:“你是在刻意躲那嘉月公主?” 长长的浓黑睫毛下, 骆惊鹤眸色阴沉沉的,似乎不大喜欢祝荷提那嘉月,不答反问:“嫂子, 你何时把这张脸换掉?” “怎么?” “难看。”骆惊鹤说。 祝荷微怔,随即道:“ 哪里难看了?这张脸挺好看的,反正一时半会是撕不掉了。” 这时,嘉月骂人的话再度响起,祝荷提议道:“这边不方便,我们去另一处。” 话音甫落,骤听那厢噗通两声,有人落水,水花四溅,转瞬间,响起惊慌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公主,奴婢......咳咳,奴婢不会凫水!”侍女扑腾着水面。 “救救我。” 与之一同落水的侍女会凫水,她见状,赶紧过去要帮那不会水的侍女。 岸上,嘉月冷笑道:“不许救,想活命自己游上来,不然就自己在水里待着这是对你们办事不利的惩罚。” 听言,那会凫水的侍女不敢违命,只好放弃救人,自己游上岸。 至于那不会凫水的侍女,不知呛了多少口水,呼救声愈发小,挣扎间逐渐下沉。 祝荷闻此动静,蹙起眉头,她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救了有什么好处? 她扶额,扭头对骆惊鹤道:“你不要出去。” 言毕,祝荷飞奔过去,目及水面已不见人,只身跳入池塘,潜伏下水找到人,将溺水的侍女带出水面,随后抱着侍女游回岸边。 嘉月看清祝荷模样,登时懊恼道:“钱仙子,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祝荷置若罔闻,侍女呼吸很弱,赶紧进行抢救。 嘉月见祝荷不理她,咬牙切齿,正欲上前拽开祝荷,肩上搭了一只手。 祝荷飞快检查侍女口鼻,无堵塞物,复而扯开侍女腰带,扯下自己潮湿的面纱,然后低头。 在场之人俱惊,祝荷不曾打理他们异样的目光。 在来来回回的人口呼吸和胸外按压下,侍女终于吐出肺部的水,咳嗽几声,缓缓睁开眼。 意志恍惚间,侍女听到祝荷轻柔的声音:“还好吗?” 花费了些工夫,侍女终于看清祝荷的样子,想起适才惊魂,再目及祝荷湿透的身躯,霎时明白是祝荷救了她,也知晓自己活了下来。 死里逃生,侍女瑟瑟发抖,忍不住哭起来。 她瞧着也不过十六,祝荷注视侍女红肿湿透的脸,记起她便是当时在晋王府门口被嘉月掌掴的侍女。 还是个小姑娘。 祝荷轻轻揽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此时祝荷浑身湿透,头发、衣袂、裙裾滴着水,湿哒哒的面料变得薄透,紧紧附着祝荷的躯体,隐约可见她里面着的小衣。 一件熏着冷香的宽大衣袍落在祝荷身上。 祝荷回望,相无雪映入自己的眼帘,她微微诧异。 相无雪并未解释,目光冷而淡,仿佛主动脱衣给祝荷蔽体只是举手之劳,在履行君子之礼罢了。 晋王的眼睛在祝荷身上披的衣袍上落了落。 相无雪不露痕迹提步,将祝荷与侍女挡在自己身后。 晋王与相无雪对视,勾笑:“仙子,她应当无事了。” 侍女哭声瞬时哽住。 嘉月道:“捡回一条命,还不快滚?” 祝荷搀扶侍女起身,侍女颤颤巍巍垂头,哑声道:“奴、奴婢告退。” 侍女离开前,红着眼眶,悄悄对祝荷说了感谢的话。 池塘前,只剩下四人。 祝荷给晋王和嘉月行礼。 思及适才情景,嘉月忍不住扫眼祝荷的嘴唇,她竟然同一个侍女交吻? 荒唐,闻所未闻。 嘉月眼神嫌弃又鄙夷。 晋王好奇道:“敢问仙子为何要与那侍女口对口?” 祝荷解释道:“此乃我家乡救溺水之人的土法子。” 嘉月一脸不信。 晋王却是信了,毕竟人的确活过来:“仙子这救人的法子倒是新奇,仙子籍贯何处?” “漳州。”祝荷回答。 晋王若有所思梭巡祝荷一眼,心里对她的兴趣愈发高涨。 第161章 嘉月煽风点火道:“若是溺水的是个男人,你也要那样?” 相无雪听到祝荷不紧不慢的声音:“视情况而定。” 嘉月冷哼。 晋王绕开相无雪,担忧道:“仙子,你还好吗?冷不冷?” “王兄,她冷什么冷?那下面的水热着呢。”嘉月插嘴道。 这时,相无雪端正行礼:“见过四公主,四公主,方才那两位侍女何故落水?” 适才嘉月踹侍女下水的画面被过来的相无雪与晋王目睹。 相无雪刚要去救人,谁能想到祝荷突然出现,一袭艳丽红裙,日光照耀而下,映得红裙流光溢彩,如火焰般耀眼。 她毫不犹豫跳入池塘中把人救上来。 祝荷此人对权贵有种天然的蔑视和嫌恶,心性冷漠恶劣,虚伪无礼,轻浮浪荡,可就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女子,她对那些平凡的百姓却与之相反。 当日楼阁之上,祝荷以一颗绣球戏耍翡翠楼所有男人。 今日晋王府内,以一己之身救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 她是恶劣,可她同样怜悯而善良。 正因笃定这一点,相无雪才会判断祝荷是为给那五个女子报仇。 嘉月理直气壮道:“本公主踹的。” “不知她们犯下何错?”相无雪道。 “你烦不烦啊,关你什么事?”嘉月不耐烦道。 相无雪对嘉月秉性有所了解,缓声道:“人命关天,烦请公主勿要拿人命当儿戏。” 嘉月咬牙:“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本公主?” 相无雪淡淡道:“四公主,您身为皇室明珠,当严于律己,以身作则,而非肆意欺辱侍女,轻视人命,倘若再不收敛跋扈性子,只会丢了皇室颜面,此事臣会禀明圣上。” “你——”嘉月气极,相无雪深受天子信赖,若由他出言,天子定会看重此事,嘉月少不了一顿禁闭处罚。 晋王拍拍嘉月的肩膀,面含笑意,语气阴柔:“相大人,此话严重了,什么叫‘欺辱侍女’,‘轻视人命’?嘉月还小,她不过是和自己贴身侍女玩闹罢了,而且那侍女不是没死嘛,相大人何必较真,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呢,不过相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本王以后会好好管教嘉月了。” 嘉月附和道:“王兄说得对。” 相无雪未再言语。 晋王转而道:“方才多亏仙子出手,仙子勿怪,嘉月就是好玩,但人不坏,门口的事她绝非故意,请仙子海涵。” 祝荷拧干头发上的水,低头说:“我不曾放在心上。” “嘉月,带仙子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晋王吩咐道。 “凭什么?”嘉月下意识不情愿。 晋王:“嘉月,听话。” 嘉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非常难受,嗓音生硬:“跟本公主来。” 祝荷:“稍等。” 嘉月满脸不耐烦。 祝荷拿下外袍,递给相无雪,她说:“相大人,多谢你的衣裳,不过我不需要。” 相无雪避嫌似的目视侧方,开口:“为何不需要?” “我怕玷污了大人的衣裳,毕竟我是嫌犯不是么?”话语中再无亲近感,也无戏谑之意,里面只有完完全全的疏冷。 上次针锋相对一别,相无雪与祝荷之间的关系遂岌岌可危。 即便晋王做担保,相无雪仍未放弃提审祝荷,只不过提审时间往后推移罢了。 相无雪抿唇,伸手接过袍衣。 祝荷看向晋王,询问道:“王爷,我都这样了,您还要冷眼旁观吗?真想我被人看了去?” 晋王满意地笑了,解下外袍亲自披在祝荷身上。 “多谢王爷。”祝荷道。 嘉月看不惯,拽住晋王的衣袖冷哼。 晋王皱眉,觑嘉月一眼,对祝荷道:“宴会马上开始,快些回来。” 祝荷目及嘉月愠怒的神色,笑了笑。 她笑得舒畅,旁人以为她是在对晋王笑,实则她是在看到嘉月不爽的样子后感到开心。 相无雪的眼眸里倒映出晋王与祝荷亲近的模样,他垂眸打量微湿的袍衣,睫羽在下眼睑落拓阴影,显出两分黯然。 他出了一瞬的神,一言不发,衣裳不雅地站立在园中。 晋王邀约,相无雪本不欲来,他与晋王素来不对付,何故要来?赴宴只有弊处,全无益处。 晋王知道相无雪在看,是以他故意给祝荷捋了捋肩头的褶皱,忽而道: “相大人,今日你也瞧见了,仙子性情纯良,岂会害人,相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再穷追不舍,不然你这刑部侍郎的清誉恐会受损。” 相无雪作揖,一板一眼道:“多谢殿下忠告。” 只言谢,不回答,还是相无雪的作风,公正无私啊。 晋王嗤笑。 祝荷没给相无雪一个眼神,只道:“王爷就莫要为了我与侍郎大人多费口舌了。” “仙子说的是,相大人固来油盐不进,唉,嘉月,送仙子去换衣。” 嘉月脸色难看:“走了。” 祝荷莞尔:“有劳公主。” 嘉月打量祝荷,晋王的外衣很大,披在她身上都拖地了......忽地妙计上头,嘉月阴险微笑。 第162章 她要祝荷当着晋王的面出丑。 于是嘉月故意与祝荷并排走,走了没几步,她偷偷横出脚,祝荷睨嘉月一下,随后故作被绊到,直直往前头摔去。 这一摔,倒不显狼狈,反而有种美感。 祝荷猝不及防摔倒,相无雪瞳孔一缩,下意识迈步,旁边的晋王已然一步并两步过去,相无雪见状,缓缓收回脚。 晋王关心道:“仙子,可受伤了?” 祝荷摇头,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脆弱:“我无事,就是膝盖有些疼。” 还是头一回见祝荷露出脆弱神色,晋王悸动,不免怜惜道:“怎么摔倒了?” 嘉月:“自己没看路能怪谁?” 祝荷意有所指:“并非我不看路......”她睐向嘉月,“而是公主伸出脚将我绊住。” 此言一出,嘉月错愕,她以为祝荷不敢说出真相,谁料她竟然说了。 但说了又如何。 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本公主绊的你,你能如何?” “公主是在报复我吗?”祝荷道。 嘉月:“你以为你是谁?” 晋王:“好了嘉月。” 祝荷摇头,径自起身,晋王要扶她,祝荷婉拒。 站立之后,祝荷失望道:“王爷,这些时日与你相处,您行事落拓,器宇不凡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光风霁月之人,正因如此,我才敢答应王爷邀约,可我自入王府,便一而再遭受公主欺凌,我......何其无辜,王爷,我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骄傲,王爷您再清楚不过,也许......晋王府并不欢迎我。” 祝荷作势要离开。 美人动气,晋王自然要哄着:“仙子消消气,来,本王先送你去换衣。” 说罢,晋王直接抱起祝荷,一记冰冷的眼刀狠狠剐到嘉月脸上,他未让嘉月给祝荷道歉,但心里暗暗下一个决定,要给自己妹妹一个教训。 怎么能让美人生气呢? 嘉月惊惧到无以复加,王兄竟然为一个妓子警告她? 嘉月又气又委屈,却不敢说话。 祝荷面色不虞,竟对堂堂王爷甩脸子,挣扎道:“王爷,请您放下我。” 晋王不觉冒犯,反而十分受用,硬生生强抱祝荷而去。 “王爷,请您尊重我的意愿。” 晋王只好放下祝荷。 祝荷落地稳住身姿,不经意间与站定的相无雪相视。 他沉默着,面容冷白,如覆霜雪,瞅不出什么波动。 理不清这莫名的情绪,那便斩断。 相无雪率先淡漠地移开视线,转身出府,上马车换备用衣裳。 身影冷峻孤孑。 嘉月目送晋王抱着祝荷离开,气得原地跺脚,嘴巴开合,不知在骂什么难听的话。 忽而,嘉月感觉身体一冷,仿佛有什么阴寒恐怖的东西盯住她。 嘉月无端害怕,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环顾四周,风吹草动,鸦雀无声。 嘉月正要松一口气,猛然被过来的几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反应过来,嘉月发泄了怒气才离开。 池塘后侧房屋角落,众人注意不到的暗处。 骆惊鹤面色冰冷,咬破自己的舌头,一面细细品味自己鲜血的味道,一面目送嘉月离开,双瞳如削薄锋利的刀,凝视嘉月那一双藏在绯红裙下摆动的腿。 回想适才经过,骆惊鹤打量自己,简陋寒酸的青色官袍,比起那两个男人,他是那么的弱小不起眼,恍若蝼蚁。 他嘲弄一声,脸白得病态,面色扭曲地咳嗽,五指嵌入墙体,用力地抓。 指头渗血,他毫无知觉,瞳仁中映出灼灼野心。 第65章要不我帮你? 园中插曲事了。 日暮西沉, 厅中座无虚席,待祝荷与晋王一道前来时,满座静谧, 面色呆滞。 无他, 走在晋王后头的祝荷未曾再佩戴面纱, 真容示人。 昔日, 得见祝荷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概因祝荷只愿在合眼缘的恩客面前展露真容, 大多数时,祝荷以一碗茶表示歉意, 暗示自己不愿。 今日何其有幸,就这般轻而易举窥见祝荷真容,在场近三十来位宾客皆是兴奋欢愉。 俄而, 众人如梦初醒,起身给晋王行礼。 晋王道:“诸位不必拘礼, 好生坐下, 今儿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说着,晋王瞥见相无雪, 眼神发生瞬息变化,很是满意地微笑。 祝荷何曾不晓得晋王是将她视作一个漂亮供人欣赏的玩物,心中不喜,奈何晋王纠缠。 原本祝荷不欲与晋王多有交集,可不久前她改变想法。 送上门来的散财童子,虽说危险, 可油水多,是以祝荷打算在离开之前,竭尽全力从晋王身上薅些羊毛。 这回晋王为让祝荷来, 可出手了不少金银珠宝讨她欢喜。 晋王拿她当玩物,她拿他当舔狗。 祝荷牵唇,笑容明艳动人。 众人落座时见祝荷笑容,又是一番怔愣,一少年自酌一杯佳酿,痴痴喃语道: “久闻钱仙子仙姿玉貌,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相无雪坐在少年旁边,闻此言语,长睫低垂。 席位上的嘉月本来将视线全然放在对面的骆惊鹤身上,一见祝荷与晋王同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银牙险些咬碎。 第163章 嘉月告诉自己,不可再生祝荷的气,当下她的心思要全花在骆惊鹤身上。 半天找不到人,好歹在筵席开始后是见到牵肠挂肚的骆惊鹤了。 状元游街惊鸿一眼,嘉月对新科状元一见倾心,为此放低身段主动接近。 然骆惊鹤却直言拒绝,言已身体弱多病,不敢高攀公主,嘉月气恼难过之余,却越是想要他。 骆惊鹤身为新科状元,坐的位置就在嘉月底下。 嘉月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犹如实质,骆惊鹤自有察觉,雌雄莫辨的苍白脸孔漫着淡淡的阴郁。 嘉月已然习惯骆惊鹤的冷淡漠视,虽说有些不满,但一想到今儿骆惊鹤会属于她,嘉月心潮澎拜,半天来积攒的怒气有所消弭。 骆惊鹤短促咳嗽两下,脸色苍白病态,嘴唇无甚血色,但睫毛浓郁漆黑,在眼睑处打出一片漂亮的阴影,弱化模样的虚弱之色,身上透出拒人千里的孤冷。 嘉月心口怦然,恨不得起身将人揽入怀中,轻抚其背脊。 嘉月目眩神迷之时,晋王已坐在主位,祝荷坐在他右侧,而嘉月居于左侧。 晋王巡视全场人员,道:“人都到齐了。” 言毕,晋王正要拍掌时,有声传来,打眼望去,长公主之女长河郡主登堂入室。 长河郡主幼时走丢,两年前方才找回来,长公主亏欠女儿,遂对长河百依百顺,万般宠爱,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公主乃天子一母同胞的姐姐,尊荣无双,长河作为她的长女,哪怕是皇族公主,在长河郡主面前也要避其锋芒,亲王皇子更是敬之。 此时,长河一袭锦绣华服,身姿丰腴,容貌美艳逼人。 她道:“四表弟,听闻你今日设宴,我正无聊,就不请自来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嘉月见此,脸色很差,好心情轰然而散。 旁人不知长河目的,嘉月却是知晓,长河此番前来,就是故意膈应她。 晋王热情道:“表姐过来,本王自然欢迎,来人,给郡主看座。” 晋王的意思是让祝荷让座,长河道:“不必了,我就坐在骆修撰身边了。” 嘉月耳朵嗡嗡响,下意识起身:“我不同意!” 长河睨晋王,晋王道:“嘉月,坐好。” 嘉月咬唇:“王兄。” 晋王用眼色警告嘉月,大庭广众之下,非要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失公主仪态? 眼下满座视线俱在嘉月和长河郡主身上,有不少对二女同时看上骆惊鹤的事有所耳闻。 嘉月脸色涨红,怀着满肚子的不满和恼意坐回去。 很快,侍女给长河设好座位。 长河大大方方坐下后,也不是什么端正坐姿,怎么舒服怎么来。 长河对骆惊鹤道:“骆修撰,我横插进来,你不会介意吧?” 骆惊鹤嗓子沙哑:“郡主说笑,下官岂敢。” 长河笑了,故意调侃道:“几日不见,骆修撰身体如何?” “有劳郡主关心,下官无恙。”骆惊鹤道。 长河道:“可你这脸色瞧着不好啊,我上回送你那血参你若是吃了,多少好点。” “郡主心意,下官心领。” 长河惋惜,一面继续与骆惊鹤搭话,一面明目张胆挑衅嘉月,冲她扬眉。 骆惊鹤为人孤僻寡言,今日他能来也是碍于晋王权势,平日嘉月与骆惊鹤搭话,骆惊鹤表现十分客套,多说一句都不愿,无论嘉月送什么东西给他,他俱是不接,可骆惊鹤竟然背着嘉月收了长河的礼。 这一轮下来,嘉月败得无声无息。 长河得意洋洋,嘉月气得身体颤抖。 彼时所有人到齐,晋王拍手,乐师起音,晋王府的侍女整整齐齐而入,依次摆设好美酒佳肴。 丝竹声起,酒香弥漫。 长河似乎才注意到对面的祝荷,眼睛一亮,托腮道:“四表弟,这位妹妹是谁,生得这般好看。” 晋王道:“这位是本王特意邀请的宾客,乃翡翠楼的钱仙子。” 祝荷起身行礼:“见过郡主,小女子钱仙子。” “哦,原来是你啊,难怪招人喜欢。”长河诧异道,眼波流转,一双眼毫不忌讳地盯着祝荷。 祝荷莞尔,与之眼神交接:“郡主言重。” 晋王道:“看来表姐对仙子很欢喜。” 长河:“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啊,真是越看越喜欢。” 长河自民间野蛮生长,性子鲜明直接,这京城之中能让她看对眼的人寥寥无几。 晋王:“表姐这是要与本王抢人了?” 长河道:“妹妹已经是你的人了?” 晋王:“表姐看不出来?” 底下,骆惊鹤吃着茶水,额发略有散落,遮住阴沉冷嘲的眸色。 祝荷突然道:“小女子只是受邀赴宴。” 晋王听言,眸色闪过一丝寒意。 当众表明自己态度,真就不给晋王面子,晋王暗中扫视祝荷一眼,压下不悦,不明一笑。 长河偷偷冲祝荷眨眼:“原来如此,看来四表弟很是喜欢妹妹呢。” 祝荷轻笑道:“郡主言重了。” 第164章 “既然如此,那赶明儿我也要邀请妹妹来我府上玩。”长河又眨眨眼。 祝荷:“郡主抬爱。” 晋王笑了笑。 这时,嘉月使劲瞪眼,用眼色示意晋王不要忘记正事。 晋王冲嘉月颔首,说些了话,挑起火热的气氛,随即道: “骆修撰,你三元及第,一鸣惊人,殿试那一策《问帝政》使得父皇龙心大悦,父皇对你是赞不绝口,本王知骆修撰文采卓然,学富五车,对你敬仰有加,可惜平日本王公务繁忙,竟与骆修撰无甚亲近机会,今日本王有幸请你入府一聚,来,本王敬你一杯。” 言毕,晋王倒酒,招呼人将七分满的酒杯送至骆惊鹤桌前。 晋王再给自己斟一杯酒,朝骆惊鹤举杯。 骆惊鹤扫眼面前酒液,酒水出自一个壶,晋王没动手脚,他能肯定酒水没问题,而酒杯上也没有异味,也没问题。 骆惊鹤久病成医,晋王虽阴险狡诈,可若对他下毒,瞒不过他。 他举起酒杯,淡声道:“殿下抬举,下官不敢当。” “本王那不是抬举,而是你确有真才实学,本王向来欣赏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来,干。”晋王仰头吃酒。 喝光酒液后,晋王倒扣空酒杯,无一滴酒液落下。 长河道:“四表弟,骆修撰身体孱弱,恐不能沾酒吧。” 闻言,嘉月忽地紧张,晋王淡定地看向骆惊鹤,骆惊鹤道:“无妨,一杯酒下官还是能吃的。” 语尽,骆惊鹤干脆将酒一饮而尽。 祝荷朝骆惊鹤瞥来一记眼,骆惊鹤漠然的眼中铺上不一样的色彩,转瞬即逝。 如长河所言,骆惊鹤的确不宜吃酒,祝荷也知道这一点。 晋王:“好,本王就喜欢你这豪爽。” 嘉月松一口气,小脸发烫。 晋王招呼乐师换曲,与宾客们玩起行酒令,气氛火热。 今日祝荷本该表演一场水袖舞,然她被嘉月绊倒,膝盖受伤,是以献舞作罢。 晋王没有勉强祝荷,只是遗憾地道了一句可惜。 本来祝荷也没想跳,正好嘉月想害她,她便顺水推舟了。 当初进翡翠楼,李妈妈请人教她习舞,祝荷学得很快,不过她练舞只是为得李妈妈信任,可不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男人献媚,她权当练舞是强身健体。 宴席正酣,相无雪一人默默饮酒,周围人欲与之搭腔,相无雪只冷淡回一两句,并不多言,气息生人勿进。 至此,无人再与之攀谈,敬而远之。 相无雪品尝口中醇香酒水。 平日应酬时,相无雪克己复礼,几乎不沾酒,永远保持冷静清醒,可今日他却不知自己有几杯酒下肚了。 清月悬挂,凉风袭来,相无雪却觉拂来的是热烘烘的风,叫人身体燥热,他想约莫是饮多酒液,不止身热,就连意识似乎也模糊起来。 相无雪放下酒盏,揉揉眉心。 不经意间抬眸,竟与祝荷对上视线。 祝荷是一副笑脸,眼却是疏冷的。 说来与祝荷打交道好几次,可这一回相无雪方才真正看清她的面貌。 热情不复。 相无雪想起上回与祝荷的不欢而散。 是他多言了。 相无雪飞快别眼,不知怎么,脑中浮现数日前做的一个梦,体内顷刻间烧出一把火。 这个梦做了没多久。 先前查案,大抵案情与祝荷息息相关,无论查到什么,他皆会想到祝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一日,相无雪竟是在梦中梦见了祝荷。 梦境中呈现的是他第一次与祝荷见面的情景。 她穿着与众不同的红裙,手中执扇,身段婀娜绰约,步态摇曳生姿,一步步朝他而来。 画面一转,呈现的是那日山林中的情形,香艳旖旎。 近在咫尺的距离,紧紧相贴的肢体,鼻腔萦绕的女子馨香...... 她让他检查,于是他用手掀开她的裙面,看到她一双笔直莹白的腿。 他犹记那皮肉骨骼的触感,细腻滑腻,柔韧有力。 身上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他无法自拔陷进去,半跪在她脚边,颤抖着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收紧的五指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印迹。 他滚烫的唇落在她微凉的脚踝上,一下一下地亲吻,用嘴唇的温度温暖她寒冷的身体,感受她的柔软,在上面留下只属于他的痕迹。 他的手抖颤着。 “侍郎大人。”女子嘴唇溢出一声低低的呼唤,隐约可见里面的湿红的舌头,诱惑他步入情.欲的深渊。 “大人,我喜欢你。” “大人,我对你一见钟情。” “......” 表意是那么的虚假而没有诚意,她只是在戏耍他罢了。 可相无雪喉结一湿,下颌紧绷,仰头送上自己的修长脖颈,好让她再次含住自己。 她倾身,唇瓣开合。 猛然,相无雪惊醒,回过神,发现身下竟是一片冰凉。 他脸色骤变,未料清心寡欲的身体竟出现蓬勃的欲望,硬生生意.淫了一个女子。 相无雪感到羞愧难堪,对身体勃发出的丑陋的情.欲本能愈发厌恶排斥,弹了一夜的琴,往后日日冷水沐浴。 第165章 收拢心思,相无雪心虚,不敢再看祝荷一眼。 同时,他逃避的时候发现身体越来越热,心跳失衡,越跳越快。 他想他需要醒醒酒,不对,他该走了。 这里本不属于他,他被晋王邀请,充当的角色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看客。 相无雪与祝荷对视的那一眼不曾逃过骆惊鹤的眼睛。 在场诸人,相无雪是骆惊鹤重点关注的对象,晋王排在第二位。 骆惊鹤不知道祝荷与相无雪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但他知道祝荷对相无雪是有兴致的。 而相无雪...... 骆惊鹤阴阳怪气啧一声。 可惜,相无雪不知祝荷庐山真面目,骆惊鹤冷笑,这一方面,是他获胜。 思及此,骆惊鹤自顾自得意地翘了一下唇角。 相无雪对此一无所知,由于身体异样,他没有感知到那一道扭曲的视线,他预备找准时机离席。 孰料尚未动身,晋王冷不丁道:“相大人,你素来精通音律,本王想问问你,今日本王府上这些乐师的表现如何?可有弹错音?” 此话一出,所有乐师俱是紧张,冷汗津津,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弹错一个音节。 相无雪摇头,面颊泛红。 晋王满意微笑:“那就好,相大人,今日你能来本王府上本王甚是欣慰欢喜,虽说你我之间素来相对,可今儿就让我们暂时忘却往日恩怨,握手言欢,来,相大人,本王敬你一杯。” 晋王举杯吃酒,相无雪迟疑片刻,回敬一杯,然酒液不曾咽下,而是藉由广袖遮挡吐在地上。 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相无雪终于意识到什么。 晋王对后面的下人对个眼,随即环顾底下官员,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自己麾下,全是朝中中立派以及对立派。 晋王开口:“今日在场有不少人从前与本王不睦,本王如今想来非常惭愧,其实本王与你们之间何致如此呢,你们只不过都是尽臣子本分罢了,唉,来诸位大人,本王给你们赔个礼。” 众人一听,有人震惊,晋王倨傲自负,岂是主动认错之人?晋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非真是要握手言和,乃至要拉拢他们? 有人嗤笑,一早看出晋王目的,晋王私下设宴,表达歉意,看似是要和缓关系,实则是不想让他们被即将回朝的三皇子拉拢过去。 一场简单普通的宴会,实则暗流涌动。 祝荷置身事外,欣赏着歌舞,小抿一口酒,酒是极好的酒,口感香醇,唇齿留香,她不由多尝两口,便再没动。 说实话,祝荷不太明白今儿晋王邀请她来晋王府的目的,难道只是单纯的欣赏歌舞,品尝菜馔美酒吗? 更何况,晋王还邀请了相无雪,而相无雪还应约了。 祝荷倒是不担心骆惊鹤,只是狐疑晋王目的,如此大张旗鼓,目的绝对不会简单。 正思考间,祝荷忽觉头晕目眩,身体突然的反常让祝荷一下子警觉起来。 身后服侍的侍女正好上来给祝荷添酒,发觉祝荷面色不对劲,低声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身体不爽利吗?奴婢伺候您到屋里歇息。” 说完,侍女就强硬扶起祝荷,祝荷见状意识到古怪,脑中思量,点点头,由着侍女搀扶下去。 长河正欲说话,祝荷扫来一眼,她心领神会,转眸瞧见骆惊鹤神色,长河小声道:“没事儿。” 骆惊鹤的余光直勾勾追随祝荷背影,直至消失。 他不能追上去,因为嘉月定然也会跟上来,不能给祝荷添麻烦。 侧边响起嘉月的声音。 骆惊鹤眼神厌恶,牙关咬合很深,面肌绷紧。 要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爬上来,时间真的太久。 骆惊鹤原本不打算这样做的。 现在他改变了想法——骆惊鹤觑身侧可以利用的长河。 长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打心里反感祝荷这个性子阴森的小叔。 她的情敌之一。 一个装模作样的小疯子,瞅瞅这眼神儿,怵人。 长河翻个白眼。 . 祝荷随侍女出厅不久,不单意识愈发薄弱,身体热得厉害,力气也卸得七七八八,绵软无力起来。 祝荷心道自己该是被下了春.药,在青楼混迹几个月,祝荷对催.情药多少有些了解。 她思索估计是自己吃下的茶水有问题。 好在她只浅尝一口,而这药似乎非烈性春.药,身体是燥热难耐,但更多的是失去力气。 祝荷掐着手心,保持清醒,装作虚弱无力随侍女进了一座屋舍后,便立刻调动力量,以手化刀,重重砍在侍女后颈上。 侍女猝不及防,栽倒在地后还没晕,伸出手拽住祝荷的裙子,祝荷深吸一口气,补了一刀,侍女这才晕厥过去。 祝荷扯回裙子,转身离开时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下屋子,发觉屋里的床榻与寻常床榻不一样,地上放置几个木制做的物件,桌上也有不少古怪新奇的器具。 祝荷的脸一下子黑了。 她浸染青楼,岂能不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晋王竟然想要调.教她? 祝荷品味到一些阴沟里翻船的意味。 第166章 看来她对晋王的了解还是片面,这人委实是个死变态。 和一个危险人物打交道,是刺激,可没必要和一个死变态玩。 祝荷明白晋王之所以不对她下猛药,就是要用这更磨人的春.药来玩弄她,一点点践踏她的清高与尊严。 真是打的好算盘。 但她不会让晋王得逞。 晋王到底是低估了她,若是多派几个人来押她,她或许真就进了晋王一手建造的龙潭虎穴。 祝荷把账记下,急匆匆出了门,晋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然后发现她不在,他肯定会派人来找。 她要找个既能藏身又能缓解药性的地方。 池塘。 夜色翻涌,晋王府很大,弯弯绕绕太多,祝荷根本记不住路,也找不到池塘,许是药性发作,祝荷焦灼一阵。 凉风袭来,祝荷方才恢复冷静。 “钱姑娘!” 这道纤细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突兀,祝荷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一个侍女,她对这个穿鹅黄衣裳的侍女有印象,正是白日时救下的侍女。 侍女道:“钱姑娘,你没事吧?” 祝荷保持警惕心,音色含浑:“你要做什么?” 侍女急急道:“钱姑娘,你放心,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报答白日的救命之恩,我被公主罚跪,适才瞧见你的影子就追上来,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祝荷深吸一口气,解药性火烧眉毛,只能赌一把了。 “你对王府熟悉吗?带我......去池塘。”祝荷声音甜腻,听得人面红耳赤。 侍女点头,扶着人往池塘而去。 七拐八拐后,侍女道:“钱姑娘,到池塘了,你还撑得住吗?” 祝荷有气无力道:“多谢,你可以走了。” 侍女:“可是你......”观其神色,侍女猜测祝荷是中了药。 祝荷扶着栏杆:“我无甚大碍,你离开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侍女:“......那姑娘照顾好自己。” 接着侍女告诉祝荷离开王府的路线,旋即离去。 月色迷离,祝荷目送侍女远去,方才转身滑进池塘。 入水之后,凉意瞬间侵袭全身,折磨着她的燥热在这一瞬间得以缓解。 祝荷在水中浸泡了足足一刻钟,药性已然下去不少,虽说药性仍旧折磨,好在祝荷的气息逐渐平稳。 祝荷浮上水面换气,预备再泡上一段时间就离开,岂料耳朵猛地听到前方黑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 祝荷立马重新潜水,藉由荷叶挡住水下身形。 动静渐行渐近。 祝荷判断出只有一个人,她稍微松一口气,探出脑袋窥伺岸上人影。 这一瞧不知道,瞧了吓一跳,竟然是相无雪。 他立在光暗交汇处,身体并不挺直,而是罕见地微微弯曲,急促地喘息着。 祝荷挑眉,思量半晌,刻意拍打一下水。 岸上的相无雪一惊,缓缓侧首望去。 昏暗中水中女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面容清晰地映入他迷离的眸色中。 是他异常眼熟的女子。 相无雪怔愣片刻,随后身体内的药性如洪水一般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叫他理智被全部吞噬,一脚踏进深渊。 混沌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占有眼前的女子。 相无雪扣紧杆顶,手背青筋隐忍暴涨。 彼时,祝荷凝视相无雪的脸。 只见他冷白的面孔爬满不正常的潮红,汗湿的发丝几乎黏在他的脸颊,鼻尖反射出一点光,似有汗珠滴落下去,殷红的唇不住翕动,周身气息凌乱,再不复从前的沉静清冷。 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勾人的蛊惑劲儿。 这样的相无雪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雪巅之花,而是一个可随时随地攀折的男魅妖。 在相无雪撑起身子要跳入池中的紧要关头,祝荷开口: “侍郎大人,莫非你也中招了?” 这一下换回相无雪的意识,他飞快闭上钻出血丝的眼睛,脖颈额角的青筋凸起,根根分明,忍到极致。 思及适才荒唐龌龊的念头,相无雪羞愤窘迫,也不齿自己,可心神不受控制动荡,心脏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胸腔。 祝荷听他没说话,是默认了。 祝荷没他那么难受,又见往日那疏冷清正的人与她一般遭遇,不免好笑,生出闲情雅致,问道:“是晋王干的?” 相无雪耳朵如蚂蚁啃噬一般酥麻,大脑阵阵恍惚,湿红薄唇克制地开启:“嗯。” “那大人要怎么办?”祝荷幸灾乐祸道。 相无雪没开口。 祝荷笑道:“大人要不跳下来泡冷水?我泡在这水池子里已然好了些许,。” 相无雪听到她的嘲笑声,不觉不悦,只觉慌张,竟叫祝荷看到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相无雪拧眉道:“我自去其他地方。” 说罢,便要仓皇离开。 偏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声音:“相大人人呢?” “你们快去找!” 一通脚步声逼近。 相无雪脸色一变,艰难叮嘱道:“钱姑娘,藏好。” 言毕,相无雪强撑身体逃离此地。 祝荷目视相无雪,看他的样子,就晓得他是□□焚身,迫在眉睫。 第167章 然而哪怕在紧要关头,自己死到临头,竟然还有闲工夫关心别人,贯彻君子之礼。 她是该庆幸还是该敬佩呢? 相遇便是缘分。 他执意要抓她,可是如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再一般,他是否还会秉公执法? 祝荷吱声:“大人,且慢。” 相无雪嗓子哑到极点:“姑娘还有何事?” 祝荷一口气游过去,道:“大人,人马上要追上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能逃到哪里去?又有谁来救你?” “大人对我无情,但我不能对大人无义。” “下来。”祝荷说。 相无雪发红的凤眸与祝荷对视,然后他被祝荷轻而易举地拉下水。 冒出的水花消失的一瞬间,来找相无雪的这波人来到池塘边。 他们左顾右盼没看到人,分散开来在园中找人。 “都给我搜仔细了,他定然不会逃多远,肯定就藏在哪里!” “是!” 脚步声四散。 池塘底下,祝荷与相无雪藏在荷叶之下,他们肢体相抵,相拥交吻,交换彼此的呼吸。 不,并非交换,而是祝荷单方面给相无雪渡气。 概因在拉相无雪下水后,祝荷发现他竟然不通水性。 无奈之下,祝荷只好再救他一把。 祝荷柔软的嘴唇毫无征兆贴过来,相无雪瞳孔震动,旋即闭上双眼,茫然无助到什么都不会做了,憋气憋到脸色发青。 见他不呼吸,祝荷掐他一把腰,在他的后背写字——吸气。 相无雪犹如懵懂小孩初学知识,笨拙而羞耻地照做。 二人呼吸交缠,不分彼此。 起初他小口小口地吸气,可不久胸腔的窒息感以及体内药性让他本能地想要掠夺。 相无雪无法抵制,于是下一刻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躁攫夺祝荷口中气息,失尽君子风范。 祝荷继续给他渡气,心想不会凫水竟然还任由她拉入水中,倘若她心怀害人之心呢。 他是有多信任她? 抑或是被药性摧残得没神智了? 祝荷捧住相无雪的头,眼中倒映出他的模样,牢闭双眼,眉头紧皱。 片刻之后,相无雪昏沉的脑子好似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极为艰难地用自制力控制住自己如野兽一般的欲.望。 他渴望这给他续命的气,也渴望那份柔软与温凉。 可是他不能。 相无雪隐忍克制到面露痛苦。 祝荷给相无雪渡气,也不行了,便悄悄带着相无雪钻出水面换气。 她捏了一把相无雪的脸,用力不小,疼痛感叫相无雪缓缓睁开眼,祝荷作“嘘”的手势,小小声道:“人还没走。” 相无雪却听不到她的声音,所有残留理智全用来镇压脑中邪念与体内燥火。 不久,几个人汇聚。 祝荷带着相无雪潜水,又给他渡气。 相无雪未曾拒绝,静静闭上眼。 “看到人了吗?” “没有。” “这里找不到就去别的地方继续找!” 搜查的人很快离去,祝荷确定无人之后,才慢慢带着相无雪浮出水面。 四周万籁俱静,安静得厉害,仿佛在助长什么。 旁边女子衣裳尽湿,相无雪清晰感知到女体触感。 这对中药的相无雪来说是何等的刺激? 更何况接连几次的交吻渡气。 相无雪通身剧烈地震颤,身体温度好像烧得更高了。 祝荷没动。 相无雪不得不与祝荷保持最亲密的距离,忍受折磨。 他眼皮颤抖着,不敢睁开眼睛,踟蹰少顷开口,嗓音压得很低,却遮不住其中的糟糕透顶。 “钱姑娘......烦请你带某、某上去。” 好不容易说完,相无雪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绷紧,呼吸声一下赛过一下。 祝荷音色不遑多让:“大人,你勿要忘了我也中药,眼下我根本没剩余力气带你上去。” 相无雪沉默了。 “对不住。” 祝荷:“你也晓得对不住我。” “得罪了......钱姑娘。”相无雪耳朵熟了个彻底。 随后相无雪听到祝荷一声嗤笑。 “先在水里泡着吧,这里姑且还是安全的。”她的语气说不上好。 “......嗯。” 两人紧挨着抱在冰冷的池水中。 未久,祝荷终于度过最难搞的时刻,余下药性带来的情.欲她完全可以抑制住。 祝荷情况好转,然相无雪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哪怕相无雪泡在水里半天也未有丝毫的降温,烫得厉害,跟火炉子似的,说明他所中春.药非凡。 相无雪得天独厚的脸庞上尽是被情.欲折磨的色彩,祝荷唇边飘出一声笑:“大人,您泡在水里好像不起作用。” 相无雪满面红晕。 祝荷缓缓说:“你要怎、么、办?”语调透出事不关己的冷漠。 相无雪缄默,眸光晦涩。 约莫是善心大发,祝荷自荐道:“大人似乎只能靠正常法子解毒了,大人再忍一会儿,等会我好些就带大人上岸,给大人找一个人来解除药性,您觉得如何?” 相无雪意识摇摇欲坠,抬起湿润的眼皮:“不可。” 第168章 “为何?” “某......自行解决。”相无雪绷着脸,艰难吐出字眼。 “你要怎样解决?” 相无雪不知该如何回答,脸庞颠沛着色.欲春情,神色却带着一片赴死般的漠然。 祝荷实在看不惯他这种样子,不肯直面内心。 是以她直接了当抛出自己的真正诱饵:“那要不我帮你吗?反正我与你一样,也需要一个人,正好各取所需。” 相无雪鬼使神差地看向祝荷。 第66章风月 祝荷与他压抑晦暗的目光交迭。 这时又有一波人过来, 这是来找祝荷的。 看来晋王是发觉祝荷不见了。 可想而知晋王的脸色是怎么不好看了。 祝荷再次带着相无雪潜入水中躲避,待这波人离开,祝荷与相无雪出水面。 两人肢体相贴, 沁凉的水滚过颊面, 相无雪恍惚间好像听到祝荷在他耳侧低语。 他听不清了, 脑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渴望。 刹那后, 相无雪忍出根根青筋的手揪住了祝荷的衣料。 祝荷深吸一口气, 带相无雪游上岸, 借夜色逃离此地,然后随意找了间屋子躲进去, 锁好门闩。 下一刻,祝荷猝不及防被相无雪反手压在门扉上,力道堪称野蛮, 而后,相无雪没了动作。 祝荷默不作声等待。 这临门一脚, 她是不会迈的。 她倒要看看相无雪还能忍多久。 屋里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使得其他感官无限放大, 也勾出最原始的冲动。 安静的屋内,空气逐渐粘稠。 砰砰—— 强烈跳动的心跳声灌入耳中,清晰沉重,如震动的铜钟发出的声响。 祝荷没有主动,小声说:“你心跳得好快。” “你听到了吗?” 相无雪死死抿唇,自然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猛烈紧张的心跳声。 祝荷的手抚上相无雪心口的位置。 霎时间, □□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焚灭躯体。 相无雪最后那点意识理智突然溃散,他含糊不清呢喃一句:“钱姑娘......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再不复那副端方清冷的模样, 不受控制拥住祝荷,将人带入自己怀中,手掌如灼热的烈焰一般情不自禁覆在她的腰间。 他掌心温度着实高,甚而盖过祝荷身上体温,惹得她像被烙铁烫到,内里皮肤生疼。 相无雪将头颅埋在祝荷颈窝处,鼻息灼热,与此同时,被药性驱使的他用掌心探寻祝荷腰间。 约莫是头一回解女子裙带,动作尤为生疏,再者燥热难耐,他无法思考琢磨,解裙带不得章法,最后导致相无雪好半天也没解开。 相无雪急了。 但就是焦灼唤醒了相无雪丁点清明,转瞬间无比艰难地垂下手,挣扎之后坚定地往后退,皱着眉,自持说:“不可。” 此话一落,相无雪给人感觉好像回归正常的自己,疏冷寡欲,欲望根本无法与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干系。 昔年相无雪目睹威严寡言的父亲于母亲丧日偷偷摸摸与姨娘行事,不堪的画面给予相无雪沉重打击。 自此相无雪认为那事不堪肮脏,甚是嫌恶,二十余年清心寡欲至极。 直到……那一回做梦,如今面对祝荷,相无雪内心更是毫无反感,他动摇了。 药性催发的冲动越来越勃发汹涌,使相无雪难以招架。 相无雪鄙夷着、嫌恶着陌生的自己,用摇摇欲坠的定力咬牙忍耐。 他清楚自己对祝荷有不清不楚的非分之想,但如今遭遇此等情况,他更不能因此趁人之危,随意让祝荷失身于他,自私地满足自己内心不齿的心思。 不然,与发.情的野兽有何区别? 相无雪洇红的眉眼冒出痛苦之色。 祝荷看着他,依稀瞧见他皱起的五官,仿佛受到巨大的折磨。 祝荷头一回见如此能隐忍的男人,觉得他的模样说不出的圣洁,宛如一片至净至洁的白雪,哪怕碰上尘世淤泥,依然不染污浊,雪净高贵。 可他越是这样,越是勾得人欲将他拽下来,弄脏他,玷污他。 碰巧,祝荷便是怀揣这种恶劣的心思。 虽说时间地点不大对,但也无妨。 祝荷伸手,指尖在他脸颊滑动,感受他面颊溢出的潮热汗水,挑去他贴着面的一缕湿发,有灼热的汗珠自他下颌滚落,没入祝荷袖中。 祝荷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径于相无雪而言乃火上浇油,她没收手,还在他脸上继续造次。 相无雪紧抿着唇,挥开她的手,低声道:“……借物一用。” 说罢,相无雪飞快取走祝荷发髻上的珠钗,复用珠钗对准自己大腿根,挥手——要以自残的方式缓解药性。 祝荷阻止,没好气道:“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愿算了。” 语尽后,她霍然转身。 相无雪愣神,下意识问:“你......去哪?” 祝荷回答:“还能去哪?大人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呗,我可没有大人那般信念和忍耐力,我难受着呢。” 此话一出,相无雪脑中轰然,心口漫出一股烦躁与怒意。 第169章 去找别人? 似被刺激,他再顾不上什么礼法廉耻,教养规矩,低头诚实而迫切地吻住祝荷的唇,与他的往日形象天差地别。 那几回用于渡气的吻不算吻,而今的吻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之间的交吻。 啪的一声,珠钗掉在地上,却无人察觉。 渐渐的,相无雪面上压抑的痛苦有所缓解,头皮阵阵发麻,恍惚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一个飘飘欲仙的美梦。 梦里他可以对祝荷为所欲为便如那场绮梦。 相无雪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屋里没有一丝亮光,相无雪嗅觉敏锐,特别清晰地闻得怀中女子皮肉散发出的香味,馥郁幽香,令人心醉神迷。 相无雪呼吸一窒,四肢由本能掌控,触及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触感,手抖了再抖,复而着魔似的继续抚摸,无法自控。 祝荷好整以暇欣赏。 地板上水渍遍布,二人相拥,体温交融,驱散冷意,附着在皮肤上冰凉的水珠仿佛被蒸腾殆尽,化作水雾升空,无形无色,潮热湿黏。 四周无声,没过多久,相无雪喘气,遽然停滞,再无动静。 祝荷古怪瞧他一眼,似乎领会到什么,手臂勾住他的脖颈,促狭笑道:“大人,怎么了?” 相无雪沉默,难以启齿。 祝荷直白说:“你不会还没尝过风月事吧?” 相无雪红到不可思议的面皮一僵,心尖升起几分羞耻感。 祝荷轻轻笑出来,相无雪一时间窘迫不堪,隐晦的余光窥伺着她。 “你在期待什么?大人?”她一眯眼。 吐出话后,祝荷也不期待相无雪回有所回应,继续道: “要不要我教你?” 相无雪身体僵硬,发紧的喉咙迟迟溢不出音。 祝荷又笑了,来了一句:“大人,君子当坦荡,直面内心。” “我耐心有限,忍耐力也不及大人。” 二人对峙较劲,末了,相无雪顶着滚烫的脸,骨相分明的手用力攫住了祝荷的腰。 他阖了阖眼,沙哑着嗓子支吾说:“钱姑娘,烦请......你教某。” 祝荷暗笑。 “不解风情的相大人原来也有开窍的一天,着实难得。”她调侃。 相无雪羞耻得不敢瞧祝荷,任由她捉住他的腕骨...... 有祝荷的帮助,相无雪有了喘息的余地,除去最初的急躁失智,后面的他能用尽全力压下暴虐肆意的冲动,克制到极点。 温柔,但不如人意。 祝荷受罪,都要怀疑相无雪是中看不中用,更令人在意的是,很烂。 祝荷没见过这种,差到没边了,她抑制不住嫌弃的情绪。 她也没多余力气指导了。 与其慢火煎熬,不如来个痛快。 祝荷忍不住抱怨道:“大人,你怎么瞧着不像中了药的样子?还是我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 相无雪动作一顿,不知该如何回话,哑声说:“钱姑娘,并非如此。” “我难受,你就不难受吗?这样下去,药性何时才能完全解掉?” 相无雪难言。 她说:“人活当下,应及时行乐,勿要违背本心,压抑太过并非好事。” “何况我们如今是在相互帮助解毒,是正事,是人命关天的事。” 相无雪瞳孔微微颤抖,沉沉“嗯”一声,生锈腐蚀的枷锁粉碎,如祝荷所愿。 她说得对。 终了。 相无雪愧疚,低声问:“钱姑娘,还好吗?” 祝荷懒懒挑眉,未言,相无雪以为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皆因他所致,愈发愧惭。 相无雪温柔小心地将人放在圈椅上,随即拾起地上衣裳,拧干清理,先给自己穿好湿衣,再在屋里寻找,看有没有干的新衣裳。 没找到,相无雪只好把原来的衣裳递给祝荷,她随意穿上衣裳,便不管了。 相无雪略一拢眉,“冒犯了。” 言休,他体贴入微地给她整理系好裙带,眉眼逸出温柔,接着按捺住紧张,慎重说:“钱姑娘……今日之事某会负责。” “你情我愿的事不需要负责。”祝荷轻描淡写说。 听言,相无雪胸口隐秘不可宣的喜悦变得动荡,他反驳道:“你失身于某,于情于理,某都该负责。” 祝荷浅笑:“大人,我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女子,我是青楼妓子,早没了清白,何况这谈不上失身,只不过是与大人你各取所需罢了,不必在意。”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件微不足道的事。 相无雪感觉眼睛晕眩,方才他们还共赴巫山云雨,亲密无间,可转眼间她便与他划清界限。 这一刻的落差感让相无雪心口泛起酸痛苦涩的波澜。 相无雪神色闪过黯然,很快他扣住祝荷的手腕,表情认真:“不,钱姑娘。” 祝荷打量他。 顷刻,她仰头一笑,用手勾起想无邪优越的下颚,好奇道:“我就好奇了,大人要如何负责?大人莫要忘了你还要抓我呢,而且你不是非常讨厌我吗?” 相无雪道:“姑娘此言差矣。” 思量片刻,他道:“某不曾讨厌姑娘。” 第170章 “某会为你赎身,娶你。”他以平静的声线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祝荷顿时诧异,他一个世家出身的朝廷高官竟然说要娶她? 从祝荷眼下身份讲,相无雪之言惊世骇俗。 “大人,你在说笑吗?” 相无雪:“一字一句,千真万确。” 祝荷明白相无雪不是在说笑,他很认真。 祝荷来了兴致,“可是大人,我们之间可还有大事隔着呢,我对大人你要抓我这件事可是耿耿于怀。” 相无雪看着她:“此案若与姑娘无关,姑娘可高枕无忧,若与姑娘脱不了干系,那......” 祝荷打断他:“好了,大人,不必再说了,我晓得大人是个清正好官,所以啊,我就是逗你玩而已,至于方才的话,我权当大人糊涂了。” “今夜之事,大人便当做一段露水情缘罢。” 相无雪没反应过来,嘴唇张合,祝荷捂住他的唇,说:“大人要负责,可我不愿意呢。” “抱歉啊,大人,不小心拿了你的清白,大人看在我为你解毒的份上,莫要与我计较,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如何?” 祝荷说着抱歉祈求的话,可话中无半分歉疚和诚意,语气中洋溢的全是愉悦与得意,她毫不掩饰。 听着祝荷无情的话,相无雪神色变了,心一寸寸冰冷。 他清醒了。 过往祝荷表达出热情全是虚情假意——他一直都知道,然而他还是在心知肚明中沦陷。 祝荷对他无半分情意,她只是想玩弄他。 相无雪无奈悲伤,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他低头,眼睫茫然无措地垂落,遮住瞳中晦色。 俄而,他说:“是某唐突,钱姑娘有事尽管开口。” 祝荷眉眼飞扬:“实话与大人说,那几个人出事的确与我有关,是我下的手,大人猜得不错。” “他们全是畜生,罪有应得,所以大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我不想与大人变成敌人。” 第67章结束 挽留 “人找到了吗?”晋王转动手中玉扳指。 底下的侍卫和管家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噤若寒蝉。 无人回答,致使屋里气氛愈发压抑可怕,犹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呵。” 晋王冷冷牵唇, 然后将几案上的瓷具扫落, 噼里啪啦几声响, 瓷器摔得粉碎。 晋王心情甚为糟糕, 一个柔弱的女人, 一个中药的男人, 竟生生在他手底下逃了,派那么多人在自家府邸找, 竟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晋王原先还想着要狠狠调.教一番祝荷,各种淫器奇物都早早备好,可惜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他到底是小瞧了祝荷, 以为是一个弱女子,不成想哪怕中了药, 也还有力气打晕一个婢女。 可是晋王没料到中了烈性春.药的相无雪竟然也跑了。 相无雪可是他准备给嘉月的一个教训。 最初的计划是他给骆惊鹤下药,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晋王改主意,他要给嘉月一个教训, 故而差使人把药下给相无雪。 此计一箭双雕。 待事成,相无雪必须娶嘉月,届时哪怕相无雪心向他那个即将回来的三哥,他们之间也绝对会有芥蒂。 迟早土崩瓦解。 酒席上发生的一切十分顺遂。 相无雪在瞧见祝荷坐在他身边后,大抵是不得劲,黯然饮酒, 正迎合了晋王的意。 晋王愈发笃信相无雪对祝荷有心思,他在宴会上可有察觉相无雪的视线好几次掠过祝荷。 事情万无一失。 结果却与预期不一致,功亏一篑。 思及此, 一股失败感涌上心头,晋王额头爆出青筋,整张脸阴柔冷沉得令人毛骨悚然。 废物,一群废物。 “本王要你们何用?!” 晋王恨不得立刻杀了这群没用的草包,可是三哥即将回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晋王不得不强行压下些许愤怒,随便杀了几个可以替代的人。 正当晋王要回屋召唤侍妾时,有人上来禀告: “王爷,公主那边闹起来了。” 嘉月没等到想要的人,气得摔坏屋里所有的东西,对身边伺候的人又是打又是骂,更甚者,连晋王也骂上了。 嘉月不肯坐以待毙,计划失败,那她就要带着人亲自去把骆惊鹤抓回来。 反正不得让长河那个女人得逞! 听言,晋王按按眉心,摆摆手:“拦住她,打晕,送回宫。” 另厢,前头晋王有事离去,不见折返,宴会遂迎来尾声,陆陆续续的人离席回府。 出得晋王府,藉由月色,不少人瞧见长河郡主威逼利诱,硬生生将骆惊鹤抓进她的马车里。 当真是日风日下。 几个骆惊鹤同僚见状,欲要上前为骆惊鹤说话,末了却拜倒在身高体壮的侍卫手下,再无人敢去打抱不平。 宽敞的马车内,长河肆意翘起二郎腿,旁边的骆惊鹤侧脸苍白,眼底沉沉的,心不在焉。 二人距离并不近。 “怎么,还担心荷妹妹呢?”长河磕着瓜子开口。 骆惊鹤抬起眼帘:“郡主,我有件事想你与商量。” 第171章 长河诧异,嘴里瓜子壳差点喷出来,稀奇感慨:“哎呦喂,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尊大佛竟然主动找我商量事。” 以前同他说话,要么跟哑巴似的,要么爱答不理,冷漠极了。哪怕是祝荷也曾遭遇过他的漠然,直到后来骆惊鹤才对祝荷句句回应。 骆惊鹤平声说:“我欲与郡主做个交易。” “哈?”长河一脸懵。 “我想借郡主权势来登这天梯。” 长河往后一靠,打个哈欠:“你能不能敞开了说。” “我想迎娶公主......” 话音未落,长河吓了一跳,不免后仰:“骆惊鹤,你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的?” 骆惊鹤眼角略抽:“郡主误会了。” “那你想干嘛?老娘可对你没一点儿心思,你不要以为你是小荷妹妹的小叔老娘就不敢把你怎么样!”长河说得快,连过去的自称都蹦出来。 长河之所以要在外表现出痴迷骆惊鹤,一来是因为长公主,自从长河被寻回,长公主对长河是千好万好,好到要给长河找个郡马,可长河对男人没意思,自是不愿,恰好骆惊鹤赴京考中状元,长河认为两人是旧识,便利用骆惊鹤来应付长公主。 二来是恶心嘉月,长河一回来就与嘉月不对付,晓得嘉月喜欢骆惊鹤后,她原本七分的敷衍态度转变成四分。 骆惊鹤慢声解释:“请郡主听我讲完,我娶郡主,是因为郡马这个身份,我想借郡主以及长公主之势。” 长河听完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随后她认真注视骆惊鹤,道:“是因为小荷妹妹?” 祝荷与骆惊鹤离开马头镇后,她便一直在为骆惊鹤寻找名医和药材,调养其身体。 骆惊鹤欠祝荷良多,是以长河以为骆惊鹤想借势出人头地,是为祝荷。 骆惊鹤静默一瞬:“这是我的事。” 长河嗤笑,切,嘴硬。 “你不说,那我当你是为自己,那我凭什么要帮你?” 骆惊鹤不紧不慢道:“所以才说是交易。” “我借郡主的势,郡主也可反过来利用我,比如打发您的母亲,郡主您尚且年轻,又是皇室众人,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您母亲是不会允许的。” 骆惊鹤一言戳中长河痛点。 “自知晓郡主对我有意,长公主私下接触过我,想来对我比较满意。”骆惊鹤咳嗽两声,面白唇淡。 “郡主与我成亲,百利无一害。” 骆惊鹤说得都对,长公主唯一不满的是骆惊鹤孱弱的身体。 长河深深呼吸,然后咧嘴道:“我们认识也不算短了,小骆啊,这是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 “好吧,我同意你的交易了,不过官场上的事我可不会插手。” 骆惊鹤:“我只需郡主与我成亲,旁的事不用郡主施以援手。” 长河:“那就行,对了,这事你可曾与小荷妹妹提过?” 骆惊鹤垂眸,冰凉指尖抚摸掌心结痂的伤口,嗓音微弱:“不曾。” . 当宾客离去时,祝荷与相无雪亦躲开王府下人,翻墙离去。 夜色迷离,相无雪与自己带来的侍卫汇合,他请祝荷上马车。 祝荷拒绝道:“大人,你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可以,再会。” 她现在只想回去沐浴。 相无雪:“钱姑娘,留步。” “大人还有何事?” 相无雪迟疑道:“钱姑娘,某......” 哪怕知晓祝荷对他心存玩弄之心,相无雪亦然没办法消了那些情愫。 祝荷似乎知道相无雪要说甚,打断:“大人,我都说了只是一场意外,咱们相互解毒,互不相欠,大人无须多虑,何况大人不是答应要帮我了吗?” 相无雪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答应祝荷的要求。 起初他听到祝荷的坦白,也没有太过惊讶。 相无雪本欲拒绝,可听到祝荷接下来的话,他沉默了。 “大人,你若是把我抓了,那便是要我死,那些被我害过的人的家人他们可不会放过我,大人你可知道?” “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有时缄默便表示默认。 这一默认便使得相无雪过去多年坚守的清正濒临瓦解。 身为刑部侍郎,明知犯人是谁,却公然徇私,包庇祝荷,知法犯法,罪无可恕。 举世无双的君子在这一刻有了污点,相无雪对自己感到无尽的愧疚和难堪,他强烈地谴责自己。 谴责中,相无雪心跳止不住快,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钱姑娘,青楼并非久留之地,某欲为姑娘赎身。” 不论如何,祝荷是他的恩人,他得帮她。 祝荷注视他,好笑道:“大人,你这是要救风尘吗?可是我不可仅是花楼女子,我还是个犯人,你一个刑部侍郎与我接触岂不是要败坏自己清誉?而且就算你要给我赎身,只怕妈妈也不会答应,我可是翡翠楼的头牌。” 听言,相无雪难免回想起祝荷的往昔,很多男人都曾与她有过交集,甚而是亲密接触,包括那五个人。 他们可曾亲过祝荷的唇,可曾抚摸过她的肌肤...... 越想相无雪越是心口酸涩,越是难受,越是心疼,也很妒忌。 第172章 他第一次体会这种复杂陌生的情感,简直像一口多变的泥潭,一会儿拉他下坠,一会儿纹丝不动,给他喘息机会。 相无雪深陷诸般情绪,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索间,祝荷转身潇洒摆手:“大人,好啦,我走了,大人若真想帮我,就请莫要忘了我说的事,再会。” 相无雪下意识道:“钱姑娘,你想留在青楼吗?” 祝荷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当然不会了。” 相无雪没再挽留,静静目送她离去。 身后的佩琴目睹自家主子的异样,敏锐感知相无雪身上的变化,他猜测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毕竟上回二人之间的氛围截然不同。 可是主子不是要抓她吗? 佩琴叫相无雪,叫了好几声主子,相无雪方才回神,佩琴觉得大事不妙。 “主子,该回去了。” 相无雪拧眉,道:“佩琴,把我私库里的东西卖掉能换多少钱?” 佩琴:“主子,私库里已经所剩无几。” 相无雪为官清正廉洁,即便皇帝赏赐下来东西,他亦未曾私藏,全部用来换钱,要么用来养琴,其余尽数接济需要钱的人。 “那我还剩下什么?”相无雪平日不管这些,全交由心腹打理。 “一些地契和铺子,大致能换个两千两。” 两千两,相无雪晓得祝荷一次点蜡烛起码一千两起步,两千两大抵是不够的。 相无雪按了按眉心,没想到他也有为钱困扰的一日。 祝荷拒绝他为她赎身,但相无雪依旧打算做。 青楼从来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明白,做永远比说强。 玩弄又如何,祝荷于他有恩,他对她总得问心无愧才是。 “主子,你急需用钱?”佩琴问道。 相无雪远远端详晋王府,微微敛眸,随即转身上马车,点头。 佩琴想说主子要是用钱,完全可以从府里账房那里拿,抑或是夫人的嫁妆。 相无雪母亲早逝,却给他留下丰厚无比的遗产,只是相无雪从未动过。 佩琴摇摇头,不再深想。 主子要钱莫不是为了钱仙子? 佩琴心口猛跳。 . 过了一刻,祝荷来到事先与萧雪葵约定集合的地方。 萧雪葵见祝荷,立马从屋檐上跳下来,她见祝荷一身湿透,皱了皱眉。 “怎么了?” 祝荷:“今晚发生了一些事。” 萧雪葵疑惑:“何事?” 祝荷:“回头和你说,咱们先回去,好累。” 萧雪葵点头,带着祝荷回翡翠楼。 谢阿蛮伺候祝荷沐浴时瞧见她身上的印子,脸色赤红,虽说谢阿蛮年纪还小,可是到底在青楼待过,清楚印子来历。 谢阿蛮以为祝荷是被人轻薄,吓了一跳,在祝荷说出事情经过后,谢阿蛮更是气愤,挥舞小拳头要揍晋王。 她如今与萧雪葵学了点皮毛武功,因为刻苦专注,肉嘟嘟的脸瘦了,也有了两分底子。 萧雪葵面色冰冷,掏出刀子要去刺杀晋王。 祝荷将两人安抚好,晋王的算计她记下了,她迟早得还回去。 还有嘉月,这个仇可以明儿就报。 沐浴完,祝荷问萧雪葵:“雪葵,金库那边的事可全部处理好了?” 萧雪葵点头。 金库里的银钱全换了,地道也填上了,李妈妈至今未曾发现。 祝荷笑了,抚摸自己冰凉的脸:“钱仙子这个身份我腻了,人皮面具戴得太久了。” “雪葵,我有一封信要拜托你送给河丫姐姐。” 萧雪葵颔首,这几个月祝荷和长河通信全是靠萧雪葵。 “姐姐,是该结束了?”谢阿蛮问。 祝荷:“嗯,是啊,在翡翠楼待得够久了。” . 第二日,长河郡主与嘉月公主在大街上相遇,二人发生冲突,嘉月不小心脚滑,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狗吃屎,颜面丢尽,此后嘉月缩在宫中,长久不曾出来。 紧接着昭明三十九年初夏深夜,翡翠楼失火。 府衙的人赶到时,楼中一切毁于一旦,万幸无人伤亡,所有人俱逃出来,而李妈妈却哭晕了。 相无雪得知此事,忙不迭去寻祝荷,却被祝荷拒绝,她没见他,只留一句话。 “大人,我信你一回。” 最初相无雪不知其意,后来他就明白了。 翌日,祝荷给谢阿蛮卸妆,让她以真面目视人。 祝荷犹记谢阿蛮得知姐姐们生死不明时,遂料到最坏结果,发疯似的跑出去,欲找李妈妈报仇。 祝荷阻止了愤怒的谢阿蛮,她一个小姑娘去杀李妈妈,只怕还没等近李妈妈的身就会被抓起来。 谢阿蛮清醒后,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哀求她给姐姐们报仇雪恨。 起初祝荷心硬,没想给自己添麻烦,然而到头来还是被小姑娘锲而不舍的毅力打败。 再说眼下。 谢阿蛮跑到刑部正门,敲登闻鼓,递状子状告翡翠楼李妈妈逼良为娼,谋财害命,细数李妈妈五大罪状。 根据谢阿蛮情况,刑部照律法公审。 相无雪在刑部公堂会审,召谢阿蛮与李妈妈。 第173章 初见谢阿蛮,相无雪便觉此人眼熟,知道谢阿蛮是祝荷身边那个伺候的侍女后,他若有所思。 公堂之上,严肃庄穆。 李妈妈震惊谢阿蛮竟然是逃出去后失踪的小月,原以为小月已经死了,不料竟回了京城,还在她身边蛰伏这般久。 李妈妈两眼发黑,先是翡翠楼被烧,金库里的一切积蓄莫名其妙变成灰烬,半辈子的努力全没了。 还没等她喘过气,谢阿蛮又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李妈妈这辈子都没这么惊恐过,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公审。 她想自己可以面对一个小丫头,嘲讽她空穴来风,胡言乱语。 然而她到底低估了谢阿蛮,当谢阿蛮拿出人证物证时,李妈妈百口莫辩。 铁证如山,李妈妈无路可退。 李妈妈被收押,待刑部查明所有,便可判李妈妈的罪。 她毫无翻身机会。 谢阿蛮终于出了积压在内心良久的愤恨。 此案有关翡翠楼,民众纷纷跑来听审,得知李妈妈罪行,皆怒不可遏,齐齐唾弃。 面对众人怒火,李妈妈心里慌,但不算特别慌,她觉得自己不会死,毕竟自己在这京城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相无雪审理完此案,忍不住拿出绿荷绣帕,盯了许久,他忽然明白了。 他琢磨祝荷之所以进翡翠楼就是为复仇,钱仙子这个身份必定是假的。 或许...... 相无雪思考过往的细枝末节。 有几次碰过祝荷的脸,很冰,没有一点温度。 那晚......她中了药,即便在池中泡了许久,身体温度依然高,脖颈的、耳朵全是热的,可是她的脸却很凉。 相无雪细细回想。 祝荷带他跑进屋的时候,他记得她的脸从来没红过,皮肤颜色正常,但她脸以下的部分明显潮红,是药效的作业。 那时的他不曾注意,如今想来其中定有古怪。 . 次日,刑部正调查翡翠楼一案,登闻鼓再次被敲,这一回敲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三十六个翡翠楼的女子。 祝荷带头。 三十五名花容月貌的姑娘跪在刑部前头,几乎占据整个街道。 她们要状告李妈妈,还要告朝中权贵,李妈妈与他们进行权色交易,李妈妈和她勾结的权贵蛇鼠一窝,草芥人命,罪无可恕。 翡翠楼从前的花魁红拂与竹青、柳叶、秋月、冬雨等四人便是被权贵残害。 那些权贵便包括刘子易等人。 众女当街愤恨质问朝廷,贱籍女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们虽为贱籍,却也是天子脚下的百姓,安分守己,善良温柔,可却遭遇权贵谋害丢了命,可那些权贵却美滋滋地活着,使得那些香消玉殒的姑娘的冤屈无法洗刷。 若天子不管,那谁来为她们失去的性命做主? 众女忍辱负重,一朝击鼓,惊天动地,恰逢长公主之女长河郡主路过,听闻众女经历,感动不已,遂以郡主名义为众女击鼓鸣冤,恳请朝廷还她们一个公道。 民众感同身受,议论沸腾。 此事闹出的动静很大,人言可畏,惊动了圣上。 圣上极为重视,下旨责令三司会审,将事情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不放过任何嫌犯,严惩不贷,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三日之后,此案调查清楚,三司宣判结果。 众女所言非虚,翡翠楼老鸨李妈妈逼良为娼,谋害人命,行为恶劣,并勾结朝中三十名官员进行权色交易,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其余与李妈妈有交易的朝中官员,徇私枉法,将翡翠楼女子折磨加害,滥杀无辜,实阉割刑,即日流放千里,服徭役。 惩罚结果是由三司商量得出,并非相无雪一人可操控,那些个官员中有好几个是晋王手底下的,晋王自然是要保一保。 李妈妈死有余辜,而其他人的惩罚却显得轻飘飘,到底是权贵子弟,朝中定有人为其周旋,给三司但好在罪行最重的几个人是活不了了。 刘子易等五人中了祝荷的毒,以他们的情况流放,得不到旁人的照顾,那不是和死没区别了? 不,是生不如死。 让祝荷稍稍满意的是阉割,断子绝孙这一招还是不错的,因为那些恶人个个好色之徒,最在乎的无非是自己身上那二两肉。 如今那二两肉没了,成了太监,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崩溃。 听长河说,阉割乃相无雪提出。 正因为此,相无雪在朝中受到了不少弹劾,如履薄冰,有好几个人恨不得找出相无雪的辫子,狠狠揪一揪,好给自己流放的家人报仇。 相无雪见招拆招,安然无恙。 此案结,好歹算是大快人心,更让人欢喜的是长河郡主为翡翠楼的女子请恩惠去贱籍。 恰逢先皇后之子三皇子于慈云寺休养完毕,奉命回京,好事将至,圣上龙心大悦,遂恩准长河请求,剔除众女贱籍,还她们良籍,甚而分发二十两的抚恤金以供她们回乡安居。 至此,盛极一时的青楼翡翠楼就此消失,而翡翠楼的名动京城的钱仙子也在这时销声匿迹,很多京城儿郎为此惋惜,千方百计找寻钱仙子下落,意欲挽留,只可惜没有一个成功的。 第174章 . 处理好所有事,相无雪从刑部出来。 自晋王府一别,他只在公堂上与祝荷短暂碰过,为避嫌伺候再未与她见过面。 当然她似乎也不想见他。 思及此,相无雪心里说不出的异样。哪怕在白日,专心查案时他亦会走神,时常想起祝荷,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相无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相思。 这种滋味着实难言。 如今翡翠楼一案结束,也该去甜水巷找祝荷了。 今儿谢阿蛮跑过来感谢他时,他曾问谢阿蛮今后去向,谢阿蛮回答说当然是回家乡了,其他姐姐回归良籍,也陆陆续续回故乡了。 相无雪听完心中一紧。 祝荷绝非京城人,她既然完成目的,是离开还是不离开? 他不确定,心中有一个隐隐猜测。 相无雪旁敲侧击谢阿蛮,询问祝荷最近如何。 谢阿蛮回答祝荷最近很忙,在送别其他姐姐。 相无雪又暗中试探祝荷完成所有事后会不会走。 只听谢阿蛮很肯定地回答:“那当然。” 相无雪敛眸,一瞬间心乱如麻,下一刻及时沉下气,坦白对谢阿蛮说他想见祝荷一面。 冥冥之中,他感觉这是唯一挽留祝荷的机会。 即便她并不欢喜他,他亦不愿她离开,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可以护住她,给她想要的东西。 犹豫了许久,谢阿蛮才告诉他可以去敲甜水巷最里面的一所院子的门。 回了一趟府,相无雪焚香沐浴,试了好几套衣裳,让佩琴瞧瞧哪一套最好看。 佩琴心口不一回话,心里却想说主子您的衣裳不都一个样吗? 全是白色。 费了一阵工夫,相无雪选好衣裳,转念想既然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但不能空手而去,有失礼数。 可是要送什么呢? 相无雪思量许久也没得出个结果,不禁苦恼起来。所以他拿出螺钿锦盒,从里面取出绿荷帕子,默默地看着。 这是仅有的一方绿荷帕子,其余被旁的男子“偷走”的帕子全被相无雪烧毁了。 帕子一烧,既消了些许妒火,也毁了关键物证。 盯了一会儿,相无雪灵光一闪,知道送什么了。 佩琴瞅着相无雪陌生的模样,叹了叹气,他觉得主子和那钱仙子并不合适,但怕主子不高兴,便没开口,本来还想指望佩棋,哪知他就是个哑巴。 准备得当,相无雪出府,在一只脚迈过门槛时他忽然说:“佩琴,折根树枝来。” 佩琴云里雾里,却听吩咐去折树枝,可惜不令相无雪满意,佩琴重新去折。 时间紧迫,相无雪差强人意接受了第三根。 然后佩琴就看到自家主子站在墙角,低垂着眼睫,用他如玉的手指摘叶子,一片片地撷。 佩琴百思不得其解,静静候着。 没过多久,相无雪手里的树枝就只剩下最后一片。 相无雪没有摘,沉默地注视着,眼神冷淡,好看的眉头蹙起,一动不动,如一具超脱世俗的玉雕。 半晌,他将叶子一分为二,摘了两次半片叶子。 眉头舒展了,眉眼稍显温和,周身也有了人间烟火气。 “主子,还要去摘吗?”佩琴问。 相无雪摇首。 落日熔金,霞光灿烂,宁静美丽,如诗如画。 相无雪着一身交领云纹白袍赶赴甜水巷,金相玉质,清冷韵致。 马车轱辘声不住响起,一如人跃动的心声。 第68章心悦 劝告 “叩叩。” 谢阿蛮出来, 问:“谁啊?” 相无雪:“谢小姑娘,某相无雪。” 谢阿蛮诧异,未料相无雪这般快就来找了, 开门后谢阿蛮邀相无雪进来。 相无雪淡声道:“叨扰了, 这是某的见礼。” 谢阿蛮收下竹篮, 稍瞥一眼, 里面是绿色的果子, 像是青梅。 “相大人, 您是来找姐姐的?” 相无雪颔首,谢阿蛮说:“那您来得不巧, 姐姐出门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 “无妨,某等便是。” “那就委屈大人了。”谢阿蛮请相无雪入堂屋坐下, 自去添茶。 两刻钟后,祝荷姗姗回来。 堂屋内, 祝荷人未至而声先到:“相大人, 你来寒舍有何贵干?” 相无雪循声望去,只见祝荷戴着白色的帷帽, 周身暗香浮动。 “钱姑娘。”相无雪起身拱手,举止端正,“某不请而来,请钱姑娘见谅。” 祝荷笑了笑,转而道:“大人,翡翠楼一案有劳你费心了, 大人果然没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吗?”祝荷反问,“大人,实话说, 你今日来是要将我缉拿归案?” 相无雪默了默,手心濡湿。 “并非如此......钱姑娘,冒昧问一句,你今后打算如何?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某会竭力援助。” 祝荷诧异道:“大人竟然会好奇我今后打算,你是要偿还恩情吗?可是你我之间早无瓜葛了,大人已然完成答应好我的事,我们之间的账便一笔勾销了,今后还是......” 第175章 相无雪怔忡片刻,不染纤尘的面庞闪过一瞬的慌乱,下一刻他顾不上失礼,吱声打断后续祝荷的话:“钱姑娘,某的话一直算数。” “什么话?”祝荷似乎听不明白,一脸疑惑。 相无雪眉头蹙起,沉吟道:“某对姑娘亏欠甚多,绝非那一件事就能偿还,若姑娘不嫌弃,某欲补偿姑娘。” 祝荷浅笑:“就只是亏欠?大人,我这人脑子笨,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祝荷说着,一步步靠近相无雪,隔着素白的帷幔与相无雪对视。 相无雪看不清祝荷的样貌神情,祝荷反之。 被祝荷直视,相无雪难免不自在,心潮紧张到七上八下,抿了抿唇,睫毛垂落,于眼睑处拓下浓密阴影。 屋内落针可闻,久不得相无雪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大人。” 相无雪垂目:“姑娘可是有了去意,要离开京城?” 祝荷模棱两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相无雪心弦紧绷,面上淡声说:“姑娘不妨留在京城。” 祝荷像是没听到:“对不住,我没听清,大人你说什么?” 相无雪眸色沉静:“姑娘不妨留在京城。” 相无雪的阿姐出家前曾留话,有朝一日相无雪遇到欢喜的人,不论如何都要抓住机会,否则若是错过,便会空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与懊悔。 相无雪记住了话。 祝荷笑了:“我为何要留?这京城于我绝非好地方,就以我曾经的身份,不知多少人要找我,我可是很烦的。” 静默须臾,相无雪一本正经道:“某对姑娘保证,会护住姑娘,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祝荷好似没当真:“大人这样的话都对谁说过?” 相无雪怔愣片刻,耳朵悄无声息红了,半晌才回话:“不曾有过他人。” “不曾有过他人?”祝荷细细咀嚼这句话,随即意味深长笑了笑。 相无雪被这下笑声搅乱了心湖。 “真的吗?”祝荷说。 相无雪闻言,一时羞于回答,感觉陷入两难之地,他明白祝荷在调戏他。 “大人。” 须臾,相无雪端起一张淡漠正经的脸,说:“是。” 祝荷轻笑,笑意回荡在屋中。 然后听她转而道:“大人做这些难道只是偿还吗?” 相无雪闭了闭眼睛,如是说:“非也,是某......私心作祟。” 祝荷不依不饶:“这话从大人嘴里吐出来着实新奇,大人为何有了私心?” 相无雪瞳中浮动羞愧且紧张的情绪,神情凝雪,久久不语。 祝荷:“大人要当多久的哑巴?大人若不说出个真话来,我是断不会改主意的。” 相无雪定定神,绷着光洁的下颌:“因为某......对姑娘有了不轨之心。” 话一出口,相无雪心口狂跳,他想幸好她戴了帷帽,看不清她的神色,莫名带给他几分希望。 祝荷好像有几分意外,未料他会如此诚实,张口就问:“大人心悦我?” 感觉到祝荷打量的目光,相无雪头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滋味,脑中险些乱成一团麻绳,紧抿着唇应声。 四周静谧,祝荷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注视着相无雪。 相无雪屏住呼吸,眼中将将溢出失落。 正当他心一点点往下跌落的时候,祝荷忽然开口,语气带着恍然大悟的随意:“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言,相无雪慌乱紧张的心彻底坠落委地,神情覆上落魄,犹若蒙上灰色尘埃的冰雪。 祝荷睨他一眼,端茶小酌一口,而后才笑着说:“我没想到大人竟然会心悦我,着实让我好生意外。” 相无雪沉默许久,起身凝眉道:“对不住,钱姑娘,是某唐突了,若有冒犯到你,还望恕罪。” 祝荷道:“大人道歉作甚?说来我还没做过刑部侍郎夫人呢,正好试试。” 话音一落,相无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瞬空白,清冷的面孔瞅着有几分呆意。 片刻后他仿佛受到极大震撼,短暂的错愕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仰头。 他完全没料到祝荷突然就答应要嫁给他,着实令他猝不及防。 原以为得不到回应,或是得到拒绝嘲笑,却不想结果如了他卑劣臆想出的期许。 相无雪眉宇舒展,缓缓抬起眼帘,瞳孔震动,冰雪消融,眸中有了明亮的光,溢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愉悦,耳尖染红。 哪怕相无雪生来性子内敛,此刻也忍不住情绪外放。 祝荷端量相无雪的模样,其实她只是说笑,根本没走心,可相无雪却当了真。 但祝荷并未解释,反而还加重了调戏之心,故意道:“怎么了大人,你反悔了?还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相无雪慌张一瞬,旋即下意识摇首:“不是......” 相无雪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费尽心思酝酿半晌,才生硬道:“姑娘并未误会。” 祝荷:“那就好。” 相无雪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动动唇瓣:“姑娘是愿意留在京城了?” 祝荷:“嗯呐。” 第176章 相无雪锲而不舍,仿佛在确定什么:“姑娘真心愿意嫁给某?” 祝荷睨他:“你说呢?大人。” 相无雪避开她的视线:“钱姑娘,你若心下不愿,可直接与某说,某不会勉强你。” 祝荷:“没有人能勉强我,大人,我是真心的,大人不是喜欢我嘛,我想以大人的品行,肯定不会亏待我,会对我很好的。” 相无雪面皮发烫,冷淡地别开眼,冷静说:“请姑娘莫要戏耍某,某一字一句俱是由心而发。” “我哪里戏耍大人了?我说了,我是真心实意的。”祝荷嗓音真诚。 相无雪清冷自矜道:“姑娘此话脱口,那就再无转圜余地。” 祝荷嗓音坚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当然,我也相信大人,毕竟大人从未让人失望过。” 说罢,祝荷刻意俯身靠近相无雪,白色面纱轻轻搔过相无雪的鼻梁,带来一阵痒意,痒意绵长,直入相无雪的心房。 鼻端俱是祝荷身上散发出的淡香,加之祝荷暧昧亲近的言行,相无雪被撩得脑袋发晕,耳朵嗡鸣,心跳如擂鼓,面上表情一贯的淡漠,可脖颈及耳朵早已浮出悸动的薄红。 内心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抱住眼前人,可相无雪得知如此举止太过冒犯,是以用极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住。 相无雪恍恍惚惚“嗯”了声,回过神,他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祝荷:“既然双方都愿意,那大人何必还要离我那么远,大人,坐过来些啊。” 祝荷拍拍旁边的椅子。原本两人是相对而坐。 相无雪依言挪步坐下,身体紧绷如一根才被打造出的琴弦。 “大人你的耳朵好红啊。”耳畔传来祝荷好奇的声音。 “这是天生的吗?我看不像,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是怎么回事?” 相无雪心在跳,脸却不见红,极力克制心潮后,犹豫着打下腹稿,一本正经说:“许是热的。” “哦,原来如此,眼下夏至,哪怕到傍晚,还是热。”祝荷抱怨道。 “姑娘若觉燥热,某给为姑娘运冰来,某还有一处避暑的庄子,姑娘不妨住到庄子去。”相无雪提议道。 祝荷:“我还有些事,暂时得住在这里。” 她忙着和翡翠楼的姐妹分了李妈妈金库里的钱。 金库里的金块珠宝不少,因要利于携带,祝荷差不多要兑换成银票,哪怕有长河帮助,为避人耳目,也得些时日。 得彻底分了钱,其他姐妹也各有去路后,祝荷身上的包裹也彻底轻了。 她想再干几票就准备收手,上辈子她觉着是自己太过贪心,分明赚得很多了,却没及时收手,这才导致悲剧。 这辈子她得控制自己,得让自己享享清福。 “好。” “大人,我都要嫁给你了,你为何还要叫我姑娘?” 相无雪:“我......”他哑然。 “叫我仙子吧,至于我嘛,叫你无雪?”祝荷想了想,“算了,叫习惯了,还是大人吧。” “我表字瑾之。” “瑾之?” 相无雪已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下“瑾之”二字。 祝荷喃喃:“瑾之,听着不错。” 相无雪以为祝荷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沉吟道:“往后姑娘可叫某瑾之。” “大人又叫姑娘。” “......仙子。” 祝荷噗呲一下笑了。 相无雪不解道:“缘何发笑?” 祝荷:“没什么,就是想笑了。” “我有个问题,以大人的家世要娶我,想必很难吧。” “某自会处理。”相无雪思及祝荷的假身份,目光忽地黯淡一下。 “嗯,我相信大人,不,我相信瑾之。” 相无雪眼睫战栗。 遽然,相无雪听祝荷叹息一声。 “怎么了?”他蹙眉道。 祝荷声音带着几分苦恼:“没事,就是感觉很虚幻,脚踩不到实处。” “为何如此觉着。” 祝荷:“素闻瑾之对亡妻情深似海,当初我那般毛遂自荐,也不见你有丝毫动容,而今得知你对我有意......感觉很奇怪。” 听言,相无雪思量少顷,解释道:“她是我恩师之女,当年恩师惹圣怒,被叛全家流放,恩师不忍独女受苦,遂令我娶之,外嫁女不受家族牵连。” “我与她之间并无感情。”相无雪补充一句。 “那她为何还是病故了?”祝荷单纯好奇。 相无雪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言,只是摇了摇头。 祝荷眨眨眼,窥得其中深意,应当是假死了。 “那你为何那么多年不续娶?” 相无雪慢条斯理回答:“无心婚嫁。” 祝荷:“现在就愿意了?” 相无雪耳垂滚烫,眼中冷意化开,带着一抹朦胧的温柔清冷:“......是。” 祝荷唇角不禁绽笑,帽纱都在颤动,随后她侧低头,靠着相无雪的肩膀,闭目假寐。 暖黄的光线斜射而入,勾勒出二人身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相无雪岿然不动,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生怕吵到祝荷。 第177章 相无雪静静注视着祝荷,不知想到什么,他蹙了下眉头,随后极为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意欲揭开祝荷的帽纱。 修长分明的手在半空中停滞许久。 相无雪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揭开这层面纱,去探究底下的秘密。 她今儿戴帷帽,可是戴了人皮面具?抑或未曾......? 思虑纷纷。 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接下来的这一步到底要不要进行,这一步要跨过去很难,再加上最终结果...... 相无雪神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最后垂手,五指悄悄覆上祝荷的手,轻轻握住。 他欢喜的是她这个人。 谢阿蛮端着洗好的青梅正欲进来,仰头看见相无雪唇角噙着一抹愉悦的笑意。 谢阿蛮怔愣,微微张口,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姐姐和相大人...... 彼时相无雪发觉谢阿蛮,忙不迭收敛笑意,作噤声手势。 谢阿蛮呆愣点了点头,过了一刻,她回过神,觉得祝荷要被人抢走,赶紧撇下编织盆,就跑过去抱住祝荷的手臂,说:“姐姐,吃梅子了。” 末了梅子没吃成,祝荷身子乏累,想休息了。 相无雪有心再逗留,但情况使然,不便再叨扰,脚步飘忽着离开。 走了几步,相无雪不动声色回望,正巧一缕夜风吹来,祝荷的帷帽飘动,隐隐约约引出容貌轮廓。 “钱姑娘。”相无雪驻足叫唤。 白色帽纱轻盈飘荡,祝荷侧首:“怎么了?” 相无雪唇瓣翕动:“梅子可好吃?” 祝荷轻笑:“好吃,酸甜酸甜的。” 相无雪点点头。 祝荷莫名觉得相无雪眼下有几分呆呆的可爱,不免笑了下,“瑾之慢走,我就不送了。” 相无雪攥了下手指,踏步时听祝荷说:“等等。” 相无雪立刻止步。 祝荷踱步过来,吩咐道:“你低头。” 相无雪不明所以照做,在祝荷面前,心甘情愿弯了弯他的腰背。 当祝荷仰头时,相无雪瞬间察觉她的意图,下意识闭上双目,安静地等待。 帽纱垂落,与相无雪纤尘不染的白衣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祝荷隔着轻薄的帽纱,亲了相无雪一下。 顷刻之间相无雪呼吸又沉又乱,紧接着有一阵三伏天的热风袭来,烧得相无雪浑身炽热,险些让他溃不成军。 上了马车后,相无雪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淡淡的余温。 相无雪唇角不可抑制上扬,眼中晕开柔和喜悦的涟漪。 佩琴在外头问道:“主子,可是要回府?” 相无雪嗓音轻淡:“回府。” 佩琴听令驾车,方才见主子的模样,一看就是遇到好事了,他和那钱仙子发生了什么? 佩琴好奇地猜测,猜着猜着就担忧起来。 马车内,相无雪克制好澎湃的心思,低头端详着手中的绿色绣帕,微微出神,眉心渐渐皱起。 他口中低低喃语:“钱仙子......” 分明以与她定了情,可是为何心里说不上有多高兴。 此时此刻,相无雪心头萦绕诸般滋味。 . 回相府后,相无雪正要去见父亲说议亲的事,孰料佩棋来禀告,说三皇子来了。 相无雪只好去见三皇子。 相无雪是圣上留给三皇子的人,相无雪上回与陈金出城,办案只是掩人耳目,实际是去见三皇子,探讨回京一事。 装饰典雅的书房,博古架前有一个人穿着黑金窄袖劲袍的男人,身量高大修长,气质华贵不羁,散发出不可僭越的强势。 “臣参见殿下,让殿下久等了,还望殿下恕罪。”相无雪躬身行礼。 男人缓缓转身,笑道:“你何罪之有?是我不请自来,等倒是没等多久,也就那么一会儿。” 烛光明亮,照出男人的模样,眉眼张扬,分明在笑,可桃花眼中蕴着一股沉沉的戾气,犹如一头积攒了漫长怒气的雄狮。 扫过来的目光透出自然而然的锐利与冷锋,令人不寒而栗。 相无雪道:“殿下说笑了。” 男人也就是近来回京的三皇子。 三皇子乃先皇后嫡子,天生痴傻,先皇后一直将人养在身边,直到病逝。 先皇后病逝,三皇子先是去皇家别院休养,接着又在慈云寺调养,两年前神魂归位,恢复正常。 起初还有不少人认为三皇子是被什么鬼祟附体,纷纷上奏,但圣上就是确信恢复正常的三皇子就是他亲生儿子,再加上慈云寺大法师的话,再无人有所质疑。 三皇子好奇道:“瑾之,你这是去哪了?先前去刑部找你,陈金说你提前离开,这可不常见。” 相无雪:“处理私事。” 三皇子挑眉:“哦?私事,说来听听。” 相无雪冷声道:“殿下莫要打趣臣了。” 三皇子兴致更甚,轻摸下巴,作思考状。 “难道是那个翡翠楼的钱仙子?” 相无雪默了默,颔首。 三皇子诧异,自下而上打量相无雪,先前虽说明白相无雪和祝荷之间的接触,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倒需要重新看待了。 第178章 “不过一个花楼女子,有甚特别的地方令你记挂的?” “殿下,过去之事何须再提及,身份并不重要。” 听到相无雪维护的话,三皇子眯下眼,神情若有所思:“瑾之你……” 相无雪下巴微动,道:“殿下,您今儿夜访有何要事相商?” 三皇子瞬息敛思,扭头注视几案上的青瓷茶具,指尖抚过眼角的月白疤痕,面色漾出几分冷意。 “没什么,在宫里待着无聊,就想找你出来夜猎。”三皇子的语气变了。 相无雪这才察觉三皇子心情不佳,想来定是那件事还是没有进展。 自三皇子清醒后,他就在找一个名叫祝荷的女子。 相无雪曾根据三皇子的描述亲手画过祝荷的画像,相无雪可以确定这个女子从未在三皇子面前出现过,那三皇子缘何要找她? 原因不得而知。 相无雪只明白,这个女子于三皇子十分重要,每每三皇子提及她,脸上难掩一股复杂的恨意。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音信全无的姑娘无疑是大海捞针,困难重重,希望渺茫。 然而三皇子这一寻就是两年。 三皇子对那个女子有难以想象的执念。 三皇子,抑或说是还魂的周玠,自他醒来后,心口绞痛不止,恨意滔天,发誓待找到祝荷就要将她大卸八块,一口口将人吞进去,以解心头之恨。 待周玠的人赶到马头镇时,已是一个半月后。 牢中“周玠”暴毙,是阿三等人花钱帮他收尸立墓,而祝荷诓骗他的兄弟,装作伤心过度病倒,而后在他进牢的第三天悄无声息离开,骆惊鹤和萧小花也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祝荷去了哪里。 唯一的线索只剩下管河丫,可惜的是管河丫在一个月前也离开了马头镇。 因为管河丫被出来散心的长公主碰见,长公主确定管河丫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 没办法去问管河丫的话,周玠只是自己查。这一查周玠就查出了祝荷背着自己搞的小动作。 比方说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她都让管河丫帮忙典当还钱;比方说她早就布局要陷害他,欲一箭双雕;比方说她背着他勾搭了知府公子...... 这个利欲熏心、水性杨花、绝情冷血的女人。 周玠恨得牙痒痒。 很长一段时间,周玠都处于郁愤和怨恨中,也因为此,他神魂不定,致使身子骨孱弱,不得不一直调养。 周玠不认为管河丫会和祝荷有联系,但还是派人暗中盯着管河丫。 而实际上管河丫确实与祝荷没有联系。 后来好不容易得知骆惊鹤中解元的消息,周玠立马派人去找,怕打草惊蛇,周玠只是让人暗中观察。 然而自始至终骆惊鹤都是一个人,整日闷在屋里,半点祝荷的影子也未曾看到。 周玠不由冷笑,他想祝荷肯定是抛弃了病秧子,至于那萧小花不出意外也是被祝荷抛弃。 周玠嘲弄,心想果不其然,就祝荷那个女人,她向来自私自利,绝不会喜欢什么拖油瓶。 清楚了骆惊鹤和萧小花的结局,周玠心中愤懑的嫉妒有所削减,渐渐的理智回归,他明白了祝荷之所以让他死,是在报复他开车撞死了她。 祝荷睚眦必报,心中恨他。 恨也好,既然她不爱他,那就恨他好了。 总之在祝荷心里,他周玠必定是其中一道最深的痕迹。 想通这一点,周玠心中蓦然开朗些许,不再整日陷入无穷无尽的怨恨。 眼下皇子这个身份倒是好用。 他如是想,等找到祝荷那个骗子,他绝对不会再受她诓骗,他要狠狠报复她。 她不是喜欢说谎话吗?那他就让她变成哑巴好了,她不是喜欢跑吗?届时打断她的腿,看她还往哪里跑,最后不得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周玠扯唇,面色诡异。 今儿来,是因为暗哨终于在长河身上发觉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还未顺藤摸瓜,线索就断了,周玠很是不高兴。 但不高兴中又带着颤栗的兴奋。 他大胆猜测长河与祝荷有所联系,祝荷会不会来了京城?就潜藏在京城里,毕竟京城繁华富丽,是天下钱财聚集处。 祝荷肯定喜欢,不会放过。 概因这个猜测,周玠才会提前回到这危险重重的京城。 他不在乎回京会遇到多少危险,不在乎什么皇位,更不在乎视他为眼中钉的晋王,周玠一心只在乎祝荷。 相无雪道:“请殿下稍等,待臣去换身衣裳,便陪殿下去夜猎。” 周玠挥手。 一炷香后,周玠与相无雪前往郊外夜猎。 周玠:“瑾之,这翡翠楼的案子你与我说来听听。” 如若长河这段时间与祝荷有了联系,那必定好深究长河近来动向,那长河为翡翠楼女子击鼓伸冤的事就值得思考。 周玠琢磨翡翠楼不会那么简单。 相无雪一一道来。 周玠倾听过来,发现串联整个案件的人正是钱仙子。 而钱仙子与相无雪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的牵连。 这其中祝荷到底有没有参与? 周玠心中嘀咕着祝荷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已然是把祝荷二字刻在心房上。 第179章 “这回你又办好一件大案子,父皇又要重赏你了。” 相无雪沉默半晌,才道:“臣分内之事。” 月色皎洁,照得密林如覆霜雪,周玠拉了拉弓,束起的高马尾轻轻飞扬,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开口:“瑾之,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殿下何出此言?” 周玠上挑唇角:“你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我可从未见过你的私事与女人有关,还有你书案上的女子画像是怎么回事?为何就不画脸,莫非是怕人发现你心中有鬼?” 相无雪缄默。 周玠:“你画的女子是不是就是那个钱仙子?” 相无雪一言不发。 周玠:“暂时不提她的身份,她到底哪里吸引你了?是长得太美了?” 须臾,相无雪薄唇轻启:“她是生得极美,只是......” “只是什么?” 相无雪被难倒,好半天不吱声,脑中先后浮现没有脸的女人画像以及祝荷帷帽被吹起的画面。 周玠:“瑾之,你在感情方面就是一张白纸,半生规矩清正,想来是会被那种离经叛道、与众不同的女人吸引,但别说我没提醒你,那钱仙子既出身风尘,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早就锻造一副虚假嘴脸,这种人断不会有真心,话也绝不可轻信,瑾之,你性子纯粹,却也是聪明人,莫要被一个女人玩弄了。” 相无雪敛眸。 他何尝不明白。 不过她绝非出身风尘,她只是故意沦落风尘。 彼时,周玠说着不禁思及过往,眸色冷沉,道:“瑾之,换句话说,哪怕她不曾出身风尘,你也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话。” “这天底下不会有什么好女人,女人更是冷血,毫无真情可言。”周玠一寸寸抚摸手里的箭羽,力道很大。 “瑾之你可明白?”周玠扭头睨相无雪,“我不愿看到你误入歧途。” 相无雪:“殿下,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周玠展颜。 相无雪欲言,周玠问:“你还有话要说?” 相无雪郑重道:“臣已经承诺钱仙子要娶她为妻。” 周玠惊愕,恨铁不成钢道:“瑾之,你糊涂啊,是不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鬼话迷惑你?” “并非如此,殿下不知臣去晋王府赴宴的那夜,我被晋王下药,与钱仙子有了肌肤之亲。” “此事你为何不与我说?” “臣不知从何提及。”相无雪将事情经过道出,省略其中一些细节。 周玠思量道:“所以你才要娶她?” 相无雪难以启齿,好半天才低声道:“臣心悦她。” 周玠怔愣过后道:“那又如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承诺情意重要?” 相无雪避开周玠的视线,沉静清冷的眸子蒙生两分道不清的躁意。 周玠眼神失望:“瑾之,你身为臣子,不听我的话,是要违令吗?” 相无雪翻身下马,半跪在地:“臣感谢殿下担忧,但此为臣之私事,臣有抉择权。” 相无雪理解周玠的担心。 周玠既锲而不舍寻觅祝荷,又对所有女人带着一股古怪的敌意,从不让女人近身,有时候甚至不想看到女人,而钱仙子的身份只会让周玠对她更有偏见。 相无雪则不同,是以他不能也不会苟同周玠的话。 彼时,周玠见状扶额,连连叹气,他与相无雪认识两年,极为欣赏相无雪品行,早已把人当做朋友。 他不想朋友掉入深渊,苦口婆心,奈何相无雪执迷不悟,意已决,无人可左右。 既如此,那就由他自己来为相无雪消除钱仙子这个毒瘤。 她若听话离开,那周玠可以放她一马,倘若她贪婪至极,那就休怪他心狠从,除之而后快。 举世无双的君子岂能被居心不良的女人玷污? 第69章让他好找啊 祝荷 自那日与相无雪见过后, 好几天都没传来任何动静。 祝荷没多在意,本来她就没要嫁给相无雪,那些好听的话也全是逗弄相无雪罢了——相无雪既说要娶她, 可一点儿有用的表示都没有。 这种男人, 招惹过了没有好处。 是以祝荷没打算负责, 无福消受, 适可而止。 最初之所以与相无雪周旋, 一来是因为玩心, 二来是利用他的身份,三来是馋人家身子。 尝过之后, 祝荷觉得不甚满意,相无雪说到底就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若非她提点, 她都不晓得要遭多少罪。 也得亏他听了她的话。 倘若再教教相无雪,保不准他会开窍, 只是祝荷已经厌倦了。 露水情缘, 一笑而过。 她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分钱销赃,同时抵不过长河的要求, 抽出时间与她一聚。 钱仙子的身份引人注目,她如今绝大所数时不再戴面具,乔装打扮后,祝荷赶赴酒楼与长河相会。 长河早早便在雅间等候,待祝荷一路面,长河迫不及待抱住祝荷。 “小荷妹妹, 我可想死你了。” 长河与祝荷自马头镇一别,将近两年未见。 第180章 二人重逢还是因为祝荷随谢阿蛮来到京城,于街上看到大变样的长河, 得知长河的郡主身份,祝荷大吃一惊,并未与之相认。 与长河在马头镇互称姐妹的时候,祝荷只有虚情假意,她利用长河为她办事,相应的她也给予长河报酬,互不相欠。 所以与长河再遇,她只当是陌生人。 直到后来调查李妈妈遇到困难,祝荷再厉害也无法在这水深的京城里如鱼得水,是以祝荷主动现身试探长河,寻求长河的帮助。 以为要经历不少坎坷,乃至是拒绝和冷漠,然结果尽如人意,长河对祝荷的态度始终如一,甚而比从前更加热情,兴许是二人暌违太久的缘故。 祝荷茫然一瞬,笑了。 “姐姐。” “小荷妹妹,快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长河牵起祝荷的手行至圆桌旁:“这是我托御膳房的师傅做的点心做的绿豆糕,口感一绝,你快试试。” “还有这个酥山、荔枝膏......”长河将桌上一个个食盒盖拿开,向祝荷介绍她带过来的点心饮子,俱是夏日消暑清心的水食,也是长河费尽心思叫人准备的。 长河到底杀猪出身,刀法精妙,剥皮拆骨手到擒来,但不会做点心那种精细活儿,只得消了亲自动手做点心的想法。 祝荷:“姐姐费心了。” “我费心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长河笑毕,遂捻起点心喂祝荷。 盛情难却,祝荷张嘴含住绿豆糕。 “多吃点。” 长河一面喂,一边牢牢注视着祝荷。从她和祝荷重逢后,概因祝荷要办事,她都没好好与祝荷聚过,一直通信来往。 祝荷颔首,吃了四分饱后便不再吃了。 长河也不勉强,但不免有些可惜。 祝荷:“我带回去吃。” 长河喜笑颜开,随即道:“小荷妹妹,你确定要离开京城吗?” “嗯。” “你离开京城作甚呢?” “我还想去其他地方走走。” 长河:“你若是缺钱,我可以给你,我现在不说富可敌国,也算有钱的。” 祝荷:“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喜欢自己赚来的。” 长河咬牙:“你就不能不走吗?” “只待在一个地方很无趣。” 长河:“那确实,我日日待在这京城都快无聊死了,幸好你来了,结果咱们还没聚上几回,你就又要弃我而去,这不是要气死我了。” “那你也不管骆惊鹤了?好歹他也出息了。” 祝荷摇首:“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该做的事。” 长河看着祝荷无情的模样,恶狠狠道:“真想叫人把你绑起来,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祝荷笑笑。 长河愁眉,须臾,她眼睛一亮:“既然你不肯留下,那不如我陪你一起走呗。” “小荷妹妹,你接下来要去哪?” “再下江南。”祝荷诚恳道,江南地域广泛,人口多机会也多,她先前只在扬州附近,还有好些地方没深入过。 “江南,好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可是姐姐,你如今可是郡主,那长公主岂会容你随意离开京城?” “会的。”长河笃定道,“我让你小叔子帮我,他肯定有办法,他若是想不出办法,我把他头扭下来。” 提及骆惊鹤,祝荷遂道:“姐姐,你真要和惊鹤成婚?” 长河摆摆手:“什么成婚,都是假的,不是跟你说了吗?倒是你,你就不介意?怎么那么平静?” “我介意作甚?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决定。”祝荷说 长河抿抿唇,意有所指道:“你就......就没旁的表示,比如说反对,比如说再让我们考虑考虑的话。” 说罢,长河直勾勾看着祝荷,祝荷面不改色反问:“姐姐想让我说什么?” “你还装?”长河肯定祝荷明白她的心思,但祝荷就是装傻充愣,长河郁闷又气恼,又一次歇了心思。 “这下我们两不仅是姐妹,还是妯娌关系了,你可不要指望我叫你嫂子。” “是,我不指望。” 听到这句话,长河失落烦闷的心一下子好转,面色转晴:“反正到时候我要和你一起走,你这回可不能丢下我了。” 祝荷神情不变,眨眨眼。 祝荷岔开话题:“姐姐,晋王近日动向如何?” 长河磨磨拳头:“忙着和我那回来的三表弟争权,若要在近日内对他动手,难上加难,自从三表弟回来,他周围戒备愈发森严,我也找不到机会。” 祝荷思索,报仇一事有些棘手了。 “小荷妹妹,告诉你个秘密。”长河指了指屋顶,小声道,“他身体有恙,已经好一阵子了。” “消息属实?” “我偷听到我娘和御医的对话。”长河说。 祝荷若有所思。 当今圣上御极三十多年,而今身体出现问题,那定是一件大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将那三皇子找回来,用意不浅,或许皇帝心中有意三皇子。 但如今朝堂中最有实力的人当属晋王,其余皇子毫无竞争势头。 第181章 若是如此,那假以时日必定爆发问鼎之争,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京城危矣,着实不可再待下去。 祝荷没打算掺和进来。 既然如此,那她得赶紧在离开京城前把仇给报了。 “还有件事,你说巧不巧,就我那回来的三表弟,他竟然叫周玠!” 祝荷许久未听过这个名字,略微一愣,呢喃:“三皇子,真的叫周玠?” “确实是叫周玠。”长河说。 “姐姐可知他模样?” “我没见过,但他肯定不是马头镇的那个周玠,只是重名而已,妹妹无须担心。” 祝荷点头,她相信她的药。 “姐姐,我想让阿蛮跟你一段时间。”要接近晋王恐怕得费很多时间,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长河:“行呐,只是那小丫头愿意吗?天天就知道黏着你。” 长河想,她要是再年轻些就好了,年轻意味着肆无忌惮。 祝荷:“会的。”谢阿蛮很听她的话。 “那小荷妹妹,我能亲你了吗?就亲个脸,你脸蛋委实滑嫩,跟鸡蛋豆腐似的,好生让人羡慕……”长河疯狂夸赞祝荷,索要奖励。 和祝荷分开太久,思念之情汹涌,她太喜欢与祝荷亲近了,恨不得抱着人吸。 说着,长河像个饥渴的流氓一样献上自己的唇,百合香弥漫。 祝荷:“……” 祝荷面不改色以手背挡住攻势,眼疾手快抄起一块点心堵住长河的嘴巴,看穿长河偷袭她嘴唇的意图。 声东击西失败,长河愁眉:“唔——” “姐姐,你也试一试这绿豆糕,清清火。” 和长河见面也有烦恼,她太热情,热情过火了。 回去后,祝荷将带回来的点心吃得一干二净。 一是不能辜负长河的心意,二是因为宫里御厨做的,用料和手艺没得挑,不能浪费。 . 送走谢阿蛮,又与萧雪葵见了面,萧雪葵说宗门有要事要她处置,她得离开几日,祝荷了然。 与此同时,祝荷手头上的事也即将处理完毕,到了真正脱离钱仙子身份的时候。 这日深夜,祝荷精神抖擞,睡不着觉,遂起来戴上金灿灿的黄金镯子。 这些日子祝荷怕引人注意,穿得极为朴素,身无饰物,这可苦了她。 她这人俗,就喜欢穿金戴银,不能苦了自己,先前当花魁时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的金银沉甸甸的,而且她一个子没出。 这种日子对祝荷而言,多少是种享受。 祝荷摸了摸镯子,无声安慰自己,等到了下一个地方,她得当个富婆爽一爽,过一过神仙浪荡的日子。 比方说找几个俊俏郎君伺候她,说来她好些日子没排解过欲念了。 又比方说找几个绝世美人陪她纵情声色。 思及此,祝荷有些怀念在翡翠楼的时候,只要得空,就有好些美人姐妹凑上来,与她一起玩,弹琴饮茶,嬉笑玩闹,好不快活。 祝荷叹息一声,拿起银票,开始一张又一张地数。 银票很轻,可祝荷却觉得每一张都很有重量,同时,这一张张轻薄的票子给了她极大的实感。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点,钱总是能给她安全感,让她偶尔游离的灵魂觉得踏实,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她真的穿越了,并且在这齐国生活了两年多。 幽微烛光下,祝荷眼睑下一层昏色阴影。 追思往昔,那时的祝荷一穷二白,荷包空空,甚而面临债主追债,如今吃喝不愁,想买啥买啥。 啧啧。 经过两年奋斗,二十二次行骗,终得硕果,祝荷现在算是个家财丰厚的女人了。 京城这一行赚最多,当然花销也不少。 删删减减下来,盈十万两。 这每一笔钱财俱是祝荷拼搏出来的,全是血汗钱,来之不易。 祝荷感慨唏嘘,不愧是自己,哪怕从头再来,也闯出了一片天地。 祝荷虚虚亲了亲手中银票。 忽然,祝荷想起自己那几枚消耗的霹雳弹,可都是钱呐。 她真的很讨厌给男人花钱,还是在意料之外的,虽说后来相无雪有送金银来弥补,可她就是不乐意。 不成,这笔账她得讨回来。 倘若相无雪明日有动静,她就讨回来,若他依旧没来找她,那她便走了。 好巧不巧,翌日相无雪的贴身护卫佩琴就来找祝荷,说主子有事与她商量,请她入府一聚。 祝荷欣然接受,贴好面具,戴上帷帽乘上马车前往相府。 抵达相府后,佩琴领着祝荷去相无雪院中,穿过抄手游廊时,迎面撞见相无雪的外甥相瑜。 相瑜见到佩琴,再瞧祝荷,明显是一个姑娘,可佩琴为何要带一个姑娘来府中?他疑惑问:“佩琴,这是谁?” 佩琴:“三少爷,这是主子请来的客人。” 祝荷隔着帷帽端详相瑜,目及他与相无雪相似的眉眼,这才记起相瑜是谁。 不就是当时那个喊相无雪舅舅,叫舅舅接绣球的小公子嘛。 第182章 相瑜:“客人?” 佩琴点点头。 相瑜见状没多问,在与祝荷擦肩而过时,相瑜忽然觉得祝荷身影有几分熟悉,不禁回头打量。 可张望半天,相瑜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末了迈步而去,与新认识的友人汇合,商量找人的事。 相瑜解除禁闭后,就被相无雪打发到国子监,整日受人管教,毫无娱乐机会,好不容易放假想去翡翠楼,然翡翠楼已在一场大火中烧为灰烬,而心心念念的钱仙子也消失不见。 相瑜放不下钱仙子,故而欲找到她,找到人后,相瑜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见她一面,然后陈表心迹,不留遗憾。 一顿弯弯绕绕后,祝荷遂来到相无雪的院子。 此处极为僻静。 步入门槛,便是一方宽敞水池,池上修有错落有致的平整桥道,水道之间的空隙盛放着簇簇漂亮的芙蕖,花瓣洁白如玉,透出淡淡粉色,姿态柔美。 一阵风徐来,芙蕖轻盈摇摆,清香四溢。 纵目望去,庭院环境清幽雅致,大致是随了相无雪的性子。 进厅堂后,屋中装饰简朴,窗户敞开,外头裹着清凉的风吹进来,加之置放的冰鉴,屋里并不热,反而很是凉快。 不过屋里没有相无雪。 祝荷取下帷帽坐下来,扭头看佩琴。 佩琴给祝荷上好茶和冰镇后的青梅:“钱姑娘稍等片刻,主子马上就来。” 祝荷觑一眼散发出冷气的青梅,莞尔道:“好。” 未久,相无雪姗姗来迟,一袭雪白长衫,身形颀长,容颜如画,气质清冷,有几分超然脱俗的韵味。 “失礼了,让你久等了。”相无雪顿了下,目光扫过祝荷,声线淡然,“仙子。” 祝荷自上而下打量秀色可餐的相无雪,微微舔舔唇。 走之前得再睡一次,这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收敛心思,祝荷上前直接抱住相无雪,嗔怪道:“你这些天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祝荷突然的拥抱着实让相无雪有些无措,他完全没预料到祝荷如此热情,热情主动到他不适应,同时也让他心口烧出雀跃的火。 他想,或许今儿这套装扮极好。 相无雪淡漠的眉眼浸出柔意,语含歉疚道:“对不住,我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在处理些事。” “何事?”祝荷随口问。 相无雪避开祝荷直勾勾的视线:“我们成婚的事。” “哦,原来如此。”祝荷语气随意,仿佛并不上心。 “我今日找你来便是想与你商议此事。”相无雪正经道。 相父不同意相无雪的荒谬亲事,竟要娶一个曾为风尘的女子,相无雪简直是脑子进了水。 相无雪知此事困难重重,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庞大,可他不会放弃。 怕祝荷久等,遂欲与之交代,恳请她给他时间。 祝荷却充耳不闻,将头埋进相无雪胸膛处,说:“瑾之,你身上好香啊。” 说罢,祝荷的手往下动,捉住相无雪的手,感受到他冰冰凉凉的皮肤,宛若抚摸薄薄白雪。 “手也好凉。” 相无雪定了定神,欲推开祝荷说正事,可他不知祝荷满脑子要睡他。 彼时祝荷轻轻捏相无雪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游离,勾起细微的酥痒。 相无雪迟疑须臾,开口:“先商议婚事如何?” 祝荷抬头,目光顿在他的嘴唇上:“又不急这一时,我们等会再聊,我现在只想亲你。” 相无雪遽然听到祝荷直白露骨的话,霎时间耳根一热,神色不大自然,脑中也忘了正事。 祝荷轻笑,随即道:“我要亲你了。” 语毕,不及相无雪给出反应,柔软芬芳的东西落在相无雪微凉的薄唇。 相无雪颤了颤睫毛,眼帘下垂。 相无雪像一根冰做成的雕像一动不动,不拒绝不主动,任由祝荷亲。 所有感官变得极为敏锐。 两唇相贴,他清晰地感受到祝荷唇瓣的软柔与温热,尝到女子口脂的香气,香气侵入口中,在唇齿间慢慢化开,迷人心智。 相无雪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倏尔,祝荷勾住相无雪的脖颈,伸出舌尖,灵活地探入他唇齿内,更多馥郁的香气喷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气息交融。 这是更深层次的交吻。 相无雪瞳孔战栗,体内冒出一股横冲直撞的麻意。 恍惚间,相无雪意识到今日的祝荷格外热情,热情到让他招架不住。 亲了一会儿,祝荷抽离,目及相无雪冷清的神色,祝荷不满道:“你不喜欢?” 相无雪抿唇,唇上闪动湿哒哒的水光。 虽然晓得相无雪是这样,但祝荷多少有些不喜,是以她故意抱怨道:“你为何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说你心悦我,可我怎么没感觉到多少?”祝荷看着相无雪,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不喜欢我,你只是要对那夜的事负责而言,如此才对得起你恪守的君子守则?” 第183章 “不是。”相无雪立刻否认。 祝荷一脸不相信,佯装愠怒,转身就要走。 相无雪拉住祝荷,两人四目相对。 相无雪沉默,祝荷阴阳怪气道:“大人想干什么?” 祝荷生气了。 相无雪从未哄过人,一时无措,他沉默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内心干着急。 无声僵持半晌,祝荷道:“我要走。” 相无雪置若罔闻,不放开她,反而将人拽进怀里,然后跟开窍似的,俯身——用湿凉的唇瓣生涩地轻贴祝荷的嘴唇,一点点缠磨。 他吻得小心翼翼,动作极为轻柔。 祝荷静静注视相无雪,眸中的气还未消散。 相无雪的余光刚好窥见,心中不免有几分焦急。 回想起祝荷适才的举动,他便闭上眼,模仿祝荷的动作,游出舌,一举一动笨拙而诚恳,温柔而缓慢。 单方面吻着祝荷,但是她久久不见回应,相无雪心突突地跳,眼底滑过微不可察的失落。 他以为祝荷并不满意,不由生出几分退意,却在这时,祝荷猛然勾住他的脖颈,占据主导者的地位,开始回吻他。 相无雪用力搂住祝荷的腰肢,待稍稳心神,他空出手来,用掌心裹住祝荷的侧颊,微微摩挲。 睁开眼时,他发觉祝荷在看他,他与之对视,用心记住她的眼睛。 视线交迭许久,相无雪半垂眼眸,抵不住她的眼神。 待一吻毕,相无雪清冷眼眸溢出情动欲色。 他不间断喘息,嘴唇残留炽热,水灵润泽,透出靡丽的殷红,冷白的皮肤染上淡淡的绯色,仿佛一张素白干净的宣纸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仿佛濯净无瑕的莲花被人亵渎,跌落凡尘,潋滟生香。 再交吻时,相无雪被祝荷推到小榻上,她则侧坐在他腿上。 两人姿态亲昵,肢体相触。 到了榻上更好行事,于是祝荷一边吻他,一边用指尖划过相无雪的耳背、脖颈,乃至扯开他的衣襟和玉带。 祝荷的举止愈发过分,相无雪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回手制住祝荷作祟的手。 “莫要如此。”相无雪嗓音低哑,一脸坐怀不乱和坚定拒绝。 “为何不要?我想你和亲近不行吗?你又不喜欢?那你亲我作甚?”祝荷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相无雪略一拧眉,脱出的话缺乏说服力:“于礼不合。” 祝荷故意冷嗤:“哪里不合了?我们都亲上了,而且又不是没更进一步过。” “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 相无雪皱眉,俄而摇头。 彼时天光明亮,相无雪迟疑着道:“还是白日。” 他已然领会祝荷的心思,深感荒唐,无法接受。 祝荷装傻充愣:“白日怎么了?你就是故意找借口。” 说着,祝荷挣脱开相无雪的手,就摸上他的腰,这一摸,她就摸出滋味。 “瑾之,我才发现你腰好细啊。” 相无雪身体微僵。 由着祝荷摸了几下腰,相无雪便擒住祝荷的手,面露为难,眸中闪过羞意与抗拒,轻声道: “等夜里可好?” 祝荷上挑眉梢。 “我就是要和你白日宣.淫。”祝荷没羞没臊道。 “你不想吗?”祝荷靠近他,唇瓣张合,温热气息洒在相无雪脸上,指尖带着强烈的暗示戳了戳他的大腿,“你不说我也知道。” 哪怕再克制,相无雪还是被她的虎狼之词弄得耳垂红透。 诚如祝荷所言,相无雪已然情动,只是他虽情动,却并无旁的想法。 “瑾之。”祝荷唤。 良久相无雪压下羞耻心,无奈妥协,涩声说:“我们去卧房。” “你别急。”相无雪尽量用平静温柔的语气说。 片刻后,二人起身,相无雪低头帮祝荷整理衣裙。 西边水墨屏风后,周玠甫一入内,就透过屏风间隙瞧见相无雪与背对他的祝荷。 见两人姿态亲密,还有相无雪那张溢出温柔的脸,周玠何其眼熟。 他轻呼一口气。 相无雪一直不肯透露祝荷行踪,以至于周玠找不到人,周玠只好守株待兔,今儿听到消息,他立刻赶过来。 这一趟来对了。 收获不小——亲眼目睹相无雪深深陷了进去。 周玠打定主意,正要悄然离开时,耳边蓦然传来那边女子的声音。 “不用了。” 这三个字一出,周玠浑身一震,接下来她又与相无雪说了什么,周玠已然听不清了,他只捕捉到那熟悉至极的声线。 天底下有人会有一模一样的声线吗? 周玠觉得有,是以他深吸一口气,遏制住内心冲动,擦亮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女子的背影。 须臾,周玠握紧拳头,精神紧绷。 那边祝荷与相无雪离开,刚好露出容貌,让屏风后的周玠一目了然。 目之所及的一瞬间,周玠大脑空白,呼吸急促,浑身血液沸腾不止。 在周玠的瞳仁中倒映出女子明艳动人的容颜,于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相貌——正是祝荷前世整容后的模样。 第184章 周玠想,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人与祝荷的声线一模一样,也有人长了祝荷前世那张脸。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得认,所以他要冷静。 不,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他无法冷静。 暂不提那张脸,若说声音是巧合,那她脸上洋溢的笑为何那般熟悉? 还有她那双灵动含笑的眼眸。 周玠永远不会忘记祝荷的眼睛,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什么都会变,可是她的眼睛永远无法改变,也是周玠辨识祝荷最好最直接的证据。 她就是祝荷。 她就是祝荷。 千真万确。 证据摆在眼前,他不会认错。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 她果真在京城,她果真又在背着他骗男人。 真是让他好找啊,祝、荷。 周玠五指死死扣上屏风,眸底映出祝荷与相无雪倚靠的画面。 周玠目光淬毒,冷冷扯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积年累月的恨意与怨憎涌上来,化作滔天毒火不断焚烧周玠的五脏六腑。 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啪——”,周玠提上紧绷的腿,一步步踩着倒地的屏风向祝荷走来。 第70章双方对峙 巨大的动静惹得祝荷与相无雪循声望来。 见是周玠, 相无雪错愕,旋即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周玠置若罔闻, 脸色阴沉, 目汇狂风暴雨, 杀气凛凛径直而来, 屏风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相无雪微微蹙眉, 发觉周玠的神色与眼神不对劲, 很快他便意识到周玠在盯着他旁边的祝荷。 相无雪清楚周玠反对他与祝荷的事,他以为周玠是来祝荷麻烦。 可瞅着周玠的眼神, 相无雪心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和心慌,但此时想不了太多,相无雪眼疾手快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作保护状。 也因为此,相无雪错过祝荷见到周玠时脸上惊现的不可置信。 时辰回到前几息, 祝荷乍见周玠, 瞳孔骤缩,笑容顿时凝滞, 整个人如遭雷击。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 周玠为何会突然出现?不对,他不是应该早死了吗?怎会活了过来? 不对不对,这个人只是长得像周玠罢了。 不,他就是周玠,除了被她毒害的周玠,谁还会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眈视她? 艹。 这到底怎会回事?周玠竟起死回生了。 她既然能与周玠一道穿越, 那周玠起死回生也算不上什么。 祝荷不知道周玠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嗅到了翻车的味道。 彼时,周玠看到相无雪将人护在身后, 咬着牙,浑身发抖。 随后周玠怒冲上前,要将祝荷抢过来。 相无雪反手制住:“殿下,您要作甚?” 而祝荷以飞快速度平静下来,缩在相无雪身后,似乎想装作无辜者。 周玠脖颈青筋暴起,恨不得将面前的奸夫淫.妇一刀砍死,深吸一口气,勉强把快撑爆胸腔的怒气镇压住:“别拦着我,你走开。” 相无雪平声道:“殿下,请你冷静下来,有话好说,切莫为难仙子。” “仙子?”周玠不屑地呸一声,冷笑连连,注视着一无所知的相无雪,目光带着微妙的嘲讽与同情,“什么狗仙子,她压根就不叫什么仙子,你让开!” 相无雪:“殿下,请你冷静。” 周玠无法冷静,概因他忽然清清楚楚瞧见相无雪嘴唇嫣红,上面还留着亮晶晶的水渍,不难猜到他们适才在做什么。 浪|货。 又一层惊涛骇浪袭来,周玠被刺激得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握住,五脏六腑被妒火灼烧,逸出腥气。 他痛恨自己眼神太好:“你们方才亲得爽吗?” 说罢,周玠拎起相无雪的衣襟,就是一拳挥过去。 此次来本意是为相无雪着想,替他解决不安因素,不成想这不安因素是祝荷,而且他们就在他来时刚亲了嘴,做了亲密之事。 认可的朋友直接变成不共戴天的仇家。 周玠被刺激得怒火攻心,他宁愿被祝荷再弄死一次,也不想看到祝荷和其他男人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所以说,往昔时候,周玠想过好几次要把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杀了,这样祝荷想招蜂引蝶也招不到人了。 相无雪硬生生受了一拳,由于此时周玠不讲道理,他只好先周旋应对,待周玠冷静再与之交谈。 因为相无雪不曾进攻,一直以防守为主,这也导致他落于下风,但好在是挡住了周玠,给了祝荷时间。 这回祝荷没想贱嗖嗖说什么“不要再打了”的话,悄悄后退,企图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她的举动被周玠察觉。 “祝荷!你敢跑,我就折了你的腿!”周玠怒声警告,目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话音一落,相无雪听到“祝荷”二字,下意识回眸,眼中顷刻浮出复杂之色。 祝荷?那不是殿下一直在找的人吗? 这一刻,相无雪拧住周玠胳膊的力道松了。 与此同时,祝荷装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85章 周玠气得浑身发抖,甩开相无雪,大叫一声:“把人给我拦住!” 相无雪皱眉,想了想道:“请殿下息怒。” 周玠随手抄起茶器砸在地上:“滚开!” “殿下,臣......” 相无雪尚未说完,就见祝荷灰溜溜地走回来。 没逃走,外面竟然有周玠的人,在听到周玠下的命令后直接将祝荷给堵了回去。 该死的周玠到底有了什么际遇? 阴魂不散。 祝荷打不过周玠的人,识时务为俊杰——回来了。 美好的心情因为周玠烟消云散,祝荷心里烦死,特别懊悔。 早知如此,今日就不出来了。 可也没办法,女人也有寂寞的时候,一寂寞就难耐。 祝荷心中叹气。 屋里气氛凝滞死寂,又剑拔弩张。 作为风暴中心,祝荷无视相无雪与周玠的目光,扶了下脖子,眼神飘忽,一字不发。 相无雪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周玠与祝荷,感知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神色漠然,眸色幽幽,没有人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周玠走过去,相无雪脚步犹豫一动,还是拦住了。 周玠懒得和相无雪废话,直接了当望着祝荷,冷声道:“祝荷,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祝荷依旧不言语,完全把周玠不存在。 周玠握拳,骨头咯吱咯吱响。 “祝、荷。”周玠饱含恨意地唤道,裹夹仿佛要将人用最暴力残忍的方式啃食殆尽的力道,面色扭曲,“哪怕你换了一副样子,我照样认得出是你。” 一字一句,充斥周玠堆砌的愤恨与杀意。 祝荷终于回眸,缓缓动身,却不是冲周玠,而是相无雪。 当着周玠的面儿,她抓住相无雪的袖口,十分无辜地说:“瑾之,我不想待在这里,外面有人,我出不去。” “你别听他胡说,我才不是什么‘祝荷’,我也不认识他,他好吓人。”祝荷皱着眉头,满脸陌生。 听言,周玠毒火缭绕,胸腔要被气炸。 相无雪垂眸,沉吟道:“殿下,这其中兴许有所误会。” “殿下,我真的不是你口里说的那个人。”祝荷跟腔道,戏演得真,仿佛真与周玠素不相识,言语举止中透出游刃有余的云淡风轻。 一贯演得一手好戏。 周玠岂不知祝荷德性? 她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想都别想! 只见他扯了扯嘴唇,旋即扶额无声发笑,须臾,笑声起伏,他开始狂笑。 笑声尤为瘆人。 “误会?有什么误会?我又不眼瞎。” “祝荷,你还装呢?又当我是蠢货吗?不,不对,我是蠢货,被你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可那又如何?我又活了过来,任你变成什么妖魔鬼怪,我也认得出你,这一次,你别想逃。” 周玠唇角上扬,露出遗憾而怪异的笑容,“我要将你这个满口谎言、冷血虚伪的女人生吞活剥,让你知道欺骗我背叛我的代价。” 话音至此,周玠忽地冷静下来,他看着被蒙骗的相无雪,开口:“瑾之,我与她之间有天大的恩怨,我必要报仇,以解心中之恨,此事......” 周玠磨了磨牙,嗓音冷厉,“此事与你无关,加之你受她诓骗,实属无辜,我可以既往不咎,让开!别再掺和进来!” 相无雪静立,心下已有结论。 祝荷。 原来她叫祝荷。 祝荷攥紧相无雪的衣料,尾指暗戳戳勾住相无雪小指,她似是被周玠吓到,语气含两分怯意:“瑾之......我真的不认识这位殿下。” 相无雪小指很轻很轻地动了下,与祝荷尾指产生忽略不计的摩擦。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未久,像是看出周玠冷静些许,相无雪躬身作揖,恭敬道:“殿下,请您许她离开,勿要伤她。” 周玠:“你再说一遍?” “请您许她离开,勿要伤她。” 闻言,祝荷轻轻眨了下眼,脑中不禁响起那时相无雪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会护住她,倒是言而有信。 思及此,祝荷望着相无雪的眼神浮过几缕很快消失不见的复杂。 “相无雪,你大胆。”周玠横眉而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知。”相无雪思量道,“仙子既说不识殿下,那便是不识,关于此事误会,臣以为当下不宜解决,改日再议为好。” 周玠抖着手扶了下额头:“相无雪,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一个骗子?你竟为了护她而忤逆我?该当何罪?” 相无雪沉默许久,从容不迫道:“此处乃相府,臣认为很多事臣能做主。”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相无雪已经理智地联想到最坏的结果。 当然,他并不惧。 周玠冷冷地注视着相无雪,半晌,他牵着一个冰冷的笑容,转身:“滚——” 祝荷诧异了,未料周玠竟真的放人了,这也太轻易了? 不对,或许并不轻易,相无雪与周玠之间定不是简单的君臣关系。 不然以周玠的性子,不会改口的。 虽说不知道周玠为何变成殿下,但相无雪到底世家豪族,根基深厚,周玠再高贵也不得不忌惮。 第186章 今日与周玠重逢因相无雪,逃走也多亏相无雪。 相无雪:“多谢殿下。” “我先送你出去。” 祝荷点点头,还是抓住相无雪的小臂。 相无雪低低扫一眼。 至门口,周玠的人没有再拦,相无雪喊佩琴过来,吩咐佩琴护送祝荷出府。 祝荷没多问,干脆松开了手。 相无雪什么也没多问,顿足原地保持沉默,余光定格在祝荷垂落的手,隐隐约约中仿佛在期待什么。 祝荷:“瑾之,我先走了,你可以应付那个殿下吗?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 “无须担忧,我会与三殿下说明白。” “你真的相信我的话吗?”祝荷冷不丁询问。 相无雪没有犹豫,说:“相信。” 身为刑部侍郎,未得到确凿证据之前,断不能轻信一面之词。 心中天平早已倒向祝荷。 祝荷端量相无雪一眼,柔声道:“瑾之,你真的是个好人。” 相无雪微愣,旋即道:“可有吓到你?” 祝荷蹙了蹙眉:“有些。” 相无雪提手,似乎是想轻触祝荷脸颊以此安抚她的情绪,可半途他改为抚了抚祝荷鬓边发丝。 “我代殿下同你赔个不是。” “我可不想再看到他了,好了,我回去了。梅子很好吃,谢谢招待。”祝荷淡淡地笑,“今日着实是出师不利,看来只能下回再约了。” 说罢,祝荷飞了相无雪一眼,神色暧昧。 相无雪耳尖微热,忍不住低低咳一声。 “再见,瑾之,对了,嘴角的伤记得抹药。”语调温柔,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亦会情不自禁溺毙。 “好。” 相无雪回正屋,撩袍而下:“臣向殿下领罪。” 周玠脸色不好看,讽刺道:“好一个误会。” 相无雪压下所有情绪,滴水不漏,恭声道:“请殿下责罚。”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殿下吗?”话落,周玠又将几个茶瓯扫地。 摔成碎片的瓷器仿佛在昭示二人关系的破碎。 “相无雪,你确实该罚,重罚。”周玠一字一顿说完,目光望着门口,眯着眼,冰冷的唇角噙出一抹古怪的笑。 逃?她能逃到哪里去? 周玠始终记得自己临死之前立下的誓言——势必要让祝荷那个薄情寡义的婊.子付出代价。 首先砍了她那只水不老实的手,再削了她不干净的嘴...... 另厢,祝荷与佩琴出府,回想适才情景,心里总感觉些许不对劲。 她了解周玠,性情何其偏执,再加上先前恩怨,她觉得周玠只会更疯。 周玠那条狺狺狂吠的疯狗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她毫发无伤离开吗? 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可骇人了,是要将她拆吃入骨的浓烈恨意与杀意。 要知道,前世周玠在得知她逃跑的消息后,硬生生顶着麻药作用从手术台上下来,亲自开车来抓她。 想到这,祝荷打个寒战,心里控制不住骂周玠疯狗,神经病。 偏偏这又是自己找回来的麻烦。 祝荷加快脚步,出府甩掉佩琴就直接跑路。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身后有一道黑影出现,等祝荷反应过来意欲反击时,后颈已然承受一记重击。 身后之人气息掩藏得实在太好,祝荷防不胜防,一个呼吸间就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第71章两方碰撞 “醒了?” 熟悉声音钻入耳洞, 祝荷迷迷糊糊间睁开眼,映入眼帘是周玠那张带笑的脸庞。 心口在一瞬间险些炸开锅。 周玠竖起手中的银短刀,雪亮的刀身倒映出祝荷此时寡淡的相貌, 白皙的皮肤, 生动的眼眸。 “阔别两年, 你倒是一点没变。”周玠说, 表情淡然柔和, 完全没有他们重逢时迸发出的强烈疯感, 判若两人。 不详预感灵验了。 比起周玠昭然外露的疯狂,祝荷更怵收敛所有情绪的周玠。 祝荷假笑, 轻声说:“玠哥哥。” 周玠:“别这样叫我,恶心,也不要露出这恶心的笑。” “好久不见。”祝荷温声道, “周玠,你先松开我行吧, 这绳子绑得我不舒服。” 周玠冷眼观着祝荷的虚伪做派:“祝荷, 我不是傻子,可在你面前我就当了个傻子, 然而你真的把我当个蠢货。” 祝荷立刻不作声了,事到如今,唯有随机应变。 从前那些戏在周玠面前怕是不成了。 “怎么不继续装了?”周玠漂亮的桃花眼上挑,用刀尖抬起祝荷的下巴。 “说话。” “你放开我。”祝荷平静道。 周玠扫视被绑在椅子上的祝荷,笑了,语气冷蔑:“你以为你是谁?” 祝荷面无表情:“你想怎样?杀我报仇?” 回答她的是周玠的动作——锋利的刀尖抵住祝荷的喉咙, 薄弱的皮肤被刀尖刺破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滴出来,沿脖颈淌成一条血线。 祝荷眼神略微闪动。 周玠:“疼吗?” 祝荷皱眉。 “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那你可知道当时我承受的痛苦?”周玠如自虐般仔仔细细回想死前记忆,心痛得厉害。 第187章 “你很恨我?” 周玠低声说:“岂止是恨,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祝荷说:“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我认栽,千刀万剐,悉听尊便。” 闻言,周玠眼中掠过浓烈的冷意。 危险锋利的短刀往下移,最终抵在祝荷心口。 周玠用拇指抹掉祝荷脖颈的血线,道:“你别装什么视死如归,祝荷,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惜命得很。” 祝荷不说话了。 “难道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改头换面了,你真是厉害,还要利用上辈子的脸。” “钱仙子,青楼头牌,呵。” 周玠拿起旁边的人皮面具,然后当着祝荷的面,他用刀子将价值千金的面具划破,彻彻底底破坏掉。 祝荷肉疼,有些沉不住气:“周玠,你有病吧,有气你冲我来,对着一个人皮面具出气作甚?你住手!” 周玠不听,弄坏面具后直接扔了。 祝荷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皮,心疼极了。 这面具可是她用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买的。 周玠目视祝荷的表情,神色舒适:“看来这面具是你花大钱买的。” 周玠晓得祝荷在乎什么,所以可以精准将刀插在她心上。 祝荷深呼吸。 “戴着假面具骗男人好玩吗?”周玠蓦地沉声,“祝荷。” 祝荷犟他:“好玩啊,特别是玩了一个男人两次,实在太过瘾了。” 周玠气息一冷,扔下刀,虎口钳制住祝荷下颚,两根长指捅进她口中,夹住其舌头,上下抚摸拨弄。 祝荷眼睛睁大,口中异样令她心情很是不爽。 周玠夹扯祝荷的舌头,皱了皱眉:“这舌头我觉得还是拔了好。” 说罢,周玠抽出湿淋淋的手指,在祝荷衣襟上擦了擦。 “再说一次,还好玩吗?”周玠拾刀。 祝荷侧目。 周玠:“说话。” 祝荷不搭理他。 周玠拍了下她的脸。 祝荷扭头:“好玩啊,不过后来我又认识些更有意思的男人,才知道玩他其实很无聊,幸好我那时就甩了他。” “祝——荷——”周玠瞬间怒了,适才温和的面色轰然而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贱.货,天生就欠.干的婊.子。”周玠目光淬火,眼底交织着扭曲疯狂的爱恨,他恨恨扼住祝荷颈项,似乎要将人掐死。 祝荷被迫后仰,脖颈被掐得疼,还能呼吸。 倘若祝荷能动,她一定用耳光狠狠抽死周玠。 不过好在她试探出周玠的态度。祝荷说这些话只是为故意激怒周玠,以此判断他对她容忍度和底线。 虽说有危险,毕竟周玠是个疯的,很可能失去理智,让局面更加糟糕,但没别无他法,唯有绝处逢生。 还好周玠这回只是嘴贱,说话狠,但并没有要杀她的想法,至少眼下没有。 “祝荷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又有那么多男人被你勾得迷了心窍,就连性子冷淡的相无雪也对你动了心思,他对你当真一往情深,为你忤逆我,发现你失踪派人找你。” 当时佩琴并未走,而是遵相无雪命令偷偷护送祝荷,守在她身边保护她,谁知周玠的人偷袭佩琴。 佩琴不敌,昏过去,等他醒来立马去祝荷家里,发现没人,立马回府禀告。 “他怀疑是我掳走了你,甚至来找我要人,可是他要不到的,因为没有证据。”周玠笑容很冷。 祝荷咬唇。 周玠逼近,二人脸对脸:“他有什么好?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要找野男人,就这么喜欢钱?” “我就是喜欢钱怎么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你是谁?” 周玠气笑了:“资格?祝荷,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我除了祝荷这个身份还有什么身份?”祝荷好笑。 “你是我妻子。” 祝荷瞪大眼睛,讥讽笑道:“妻子?哈哈哈,周玠,你别搞笑了,你莫不是昨晚没睡好,脑子糊涂了,我祝荷什么时候成了你老婆?” “你怎么能忘?我们领过证。”周玠红了眼,重重咬出字眼。 祝荷:“那你该知道那证上的名字和样子全是假的,你自个自欺欺人就好了,可不要带上我。” 周玠:“闭嘴!”他用空出的手捂住祝荷的嘴巴。 祝荷眼神冷淡。 周玠低头贴着祝荷脖颈,手中力道突然带了狠意,像时要动真格了。 “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嗓音锐利,充满无法言说的恨意。 祝荷闭上眼。 她没等来窒息,等来的是周玠的一句话:“求我。” “求你你就会放过我了?”祝荷一语双关。 周玠:“绝无可能。” 他对祝荷偏执执念深入骨髓,加之在她身上倾尽所有,投入太多,已无法回头,无法放手。 祝荷不再开口。 然后她等来的是周玠突然停了动作,紧接着耳畔响起一下古怪笑声,他莫名其妙给她松了绑。 祝荷一愣,因摸不清周玠心思,故而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立刻用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周玠。 第188章 周玠抬目,脸上毫无笑容,双眼冰冷。 “别想着跑。”良久,他警告道。 祝荷微微抿了抿唇,此处是周玠地盘,外头定然全是他的人,她跑无疑是自寻死路。 “刀。”周玠凝她。 小动作被戳穿,祝荷难免有些尴尬她将刀物归原地,环顾四周,询问道: “这里是哪?” 此屋装饰富丽,显然不是一般屋舍,而是殿宇。 周玠瞧着祝荷模样,仿佛没有受制于人,一脸镇定,见状,他心中愤懑怨恨难消。 周玠抚了下眉眼,快步过去,一作势要将祝荷扛在肩上。 祝荷灵活躲开。 周玠冷冷道:“倘若还想要你的腿,就乖乖听话。” “你要做什么?” 周玠没有回答,扛起祝荷往里头深处走。 “扑通”一声响,祝荷被周玠扔进了汤水里。 祝荷喘了两口气浮出水面,周玠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你就是欠.干。” 话到此,周玠面露几分嫌弃:“但你身上太脏了,先好好洗洗罢。” 听言,祝荷直接沉进水池。 “出来。” 祝荷似乎听不到。 周玠脱靴下水,要把祝荷捞上来。 然而他没捞到祝荷,反而被祝荷偷袭,不过周玠早有防备,及时防住祝荷袭击他下堂的腿踢。 “你就不能有些长进?”周玠轻蔑道,手擒住祝荷的脚腕,继而用力一拽,将不安分的祝荷拽过来教训。 然而祝荷岂是那么好控制的。 “周玠,你怎么就不能死干净点,为何还要回来缠着我?”祝荷说着,双腿借力绞住周玠脖颈,身体上翻而起,双手抓住他的脑袋,使力绞他的脖子。 周玠眼神骤寒,一面毫不保留地还手一面咬牙切齿道: “我若死了,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婊.子肯定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怎能甘心?!” “祝——荷——” “所以我从地府里爬出来,老天似乎也觉得我命不该绝,让我还魂,好来向你报仇啊。” 祝荷和周玠在水中打了起来。 水花四溅,如混乱的暴雨之势洒落水面,激起千层波澜。 可是以往对周玠起作用的招式却不管用了。 祝荷疑惑,周玠道:“你以为我这两年在干什么?” 这两年,周玠等身体好转,遂马上开始习武,他特意请教武师如何破解祝荷的招式。 “我被你当成蠢货,我认了,可我不是废物。” 不久,祝荷不敌,哪怕她不相信,可她就是没打过周玠。 本来想出手给自己出出气,谁知自讨苦吃。 祝荷心中憋屈,却只能忍着,来日找回场子。 而周玠被祝荷惹得一腔火气,本来是要直接撕了祝荷的衣裳,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改为蛮力脱掉。 祝荷老实了,乖乖洗澡。 周玠并未离开,温热掌心摩挲着祝荷的腰肢。 祝荷紧着腰,放下身段轻声道:“周玠,我知道错了。” “啧。”周玠用力掐了下她的腰肉,不遗余力讽刺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你现在这么脏,我可不想碰你,你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周玠语气嘲弄。 那你的手倒是放开啊,祝荷冷笑。 摸了一会儿,周玠才放手,旋即在旁边盯着,时不时还要说两句,让祝荷洗干净点。 祝荷洗过一遍后停了手。 周玠道:“洗干净。” “已经干净了。”祝荷说。 周玠不信,他像是满不在乎道:“你有没有和相无雪上.床?” 祝荷随口回答:“你觉得呢?” 周玠拂袖,袖子划出一截水刃。 “只要是男人,你怕是都会张开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洗好了。”祝荷张望找新的衣裳。 周玠听了却更生气,面无表情上前道:“回我的话,你有没有和相无雪发生关系?” “有,你满意了?”祝荷道。 “你又骗我。”周玠平缓道。 祝荷与他对视:“事实就是事实,我又不是圣人,我是个正常人。” “你怎么就这么浪?就这么缺男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祝荷反问。 “你不会忍吗?”周玠面上神色控制不住了。 “忍不了。” 周玠胸口堵了一口气,他阴恻恻笑问:“你们怎么好上的?” 祝荷简短概括了经过,周玠逼问他们何时发生的关系,有过几次。 祝荷脑筋转动,须臾如实吐出晋王府的事。 周玠记下晋王,快要抑制不住心中嫉妒,强颜欢笑道: “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祝荷故意道:“我的事哪里需要你管。” 周玠变脸,冷哼一声:“相无雪要管?” “我可没这么说。”祝荷说。 周玠:“你喜欢他?” “你说什么?”祝荷装糊涂。 “相无雪。” 只有入了祝荷眼的男人,她才会与之更进一步。 “与你何干?”祝荷淡然回答。 第189章 周玠笑了一下,凑在祝荷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 “不然你屋里准备好的细软作何解释。” 平地一声惊雷,祝荷惊愕,眉心突突地跳:“你......” “那里头银票可不少,我的人还在其他隐秘地方翻出了银票,狡兔三窟,你还真是精呐。” “那是我的,你不能动。” 周玠渐渐冷静,不紧不慢道:“你这个骗子,那翡翠楼的案子是你在推波助澜吧,你来京城当花魁是为了卷钱,相无雪知道吗?你骗了京城一堆人,还哄骗相无雪娶你,将他玩弄于股掌中,他知不知道你明面上与他谈婚论嫁,实际早就收拾包裹要走了?” 他认真思量:“说实话,祝荷,你是不是打算再睡一次相无雪就准备走?” 心思被猜透,祝荷没话说,收敛好表情,沉默以对。 周玠见状,心情莫名好转些许,有股子奇奇怪怪的满足感冒出来。 他感慨:“就像你当初对我一样,真——可怜。” 既然她对他无情,合该对其他人也一样。 这女人惯来无心,既如此,就一直无情下去好了,永远不要变。 周玠:“像你这种黑心肝的女人,就是缺人收拾,不巧,我就是老天派下来教训你的人。” 祝荷懒得回他,心中腹诽,有病,尤不解气,又把周玠叱骂一顿。 周玠静了片刻,闻她,俄而皱眉:“不仅脏,还臭,恶臭难闻,继续洗。” “如果你还想要你的银票的话,就听话点。”周玠言语威胁。 在周玠的监视下,祝荷老老实实又洗了起来。 周玠看着她,鼻腔还是闻到臭味。他开始思考,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能让那股子臭味消失。 这池子水勉强洗干净她的身体,可却洗不了她身上携带的臭味。 那用香?不够,完全不够。 用其他液体来掩盖?比如血,比如......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周玠觉得差强人意了,遂过来仔细检查。 因长时间泡水,祝荷身上不少皮肤都起了皱,周玠视若无睹,一寸寸抚摸祝荷滑腻干净的皮肤,仿佛要将祝荷这身好皮慢慢腾腾剥下来。 祝荷推搡他,“别摸了,痒。” 周玠:“痒?这是实话吗?你怕是不想我碰你吧,怎么,别人能碰我不能?” “你误会了,真的痒。”说罢,祝荷忍不住笑起来,看样子就是痒了。 周玠继续干自己的事,彻底观察后进行下一步。 他开始嗅闻,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他闻得极为细致,由上及下。 祝荷不得不耐着性子陪他。 不久,祝荷被周玠抱起坐在冰凉的池岸上。不知为何,祝荷忽然猜到周玠意图,“周玠,别这样。” 周玠睨她一眼,冷笑道:“我得好好确认,毕竟你这具身子早就烂透了。” 祝荷嘴角抽搐:“你他奶奶的变态吧。” 周玠十指陷入祝荷腿肉,缓缓俯首。 祝荷绷紧双腿,随后脚趾抑制不住颤抖。 眼下,周玠如祝荷所言,真就纯纯是个变态,要亲自确认祝荷是否真的干净了。 “你能不能快点?”祝荷担忧他有后招。 周玠十指用力。 没过多久,祝荷担忧的事发生了——周玠发了狠,使劲儿咬了她一口。 痛楚顿生,祝荷大呼一声,下意识用脚踹开周玠。 周玠后退稳住身姿,擦了下鼻尖,嘴唇扯出一个笑,牙齿微微露出来,眉眼忽而透出一种狠厉的邪肆。 “一下就受不了了?” 祝荷瞪眼:“周玠,你疯了。” “还没结束呢,祝荷,一下可不够解气。”说罢,周玠扑上去。 神智迷蒙间,祝荷听到周玠问:“还有谁?” 还有谁和你水乳交融? 祝荷似乎没听到。 周玠再问:“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 祝荷咬着唇:“没有,就相无雪一个,我口味挑着呢。” 周玠没回。 祝荷心里将周玠骂了千千万万遍,面上眼角流出细碎泪珠,五指握不成拳,弱声道:“真的,真的。” 这个理由让周玠勉为其难接受了。 概因周玠那个疯子,祝荷被迫在池子了泡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他满意,祝荷才从池子里出来,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就是故意折腾她。 艰难度过这一回难关,祝荷心里骂周玠,骂得天翻地覆。 她是真要死了,跟狗没两样,偏牙口还好得不得了。 祝荷踌躇半晌,忍不住细声道:“周玠,疼。” “疼?”周玠表情冷漠,根本不信,恶声道,“疼死你得了。” 第72章坦白 周玠不会杀她, 但他要她不好过。 “周玠。”祝荷艰难靠近周玠,轻轻拉住他的手。 周玠甩开:“疼了才会长记性。” 祝荷偷偷翻个白眼,给你脸了? 表面上她吃痛皱眉, 满脸写着痛苦, 四分的疼被她演出九分来, 逼真至极。 只有她表现得愈痛苦, 周玠心里的恨才会有所抵消, 才会答应她。 第190章 祝荷软下语调:“我若真疼死了, 你还怎么报复我?你给我药好不好?” “方才你不是还很硬气吗?”周玠甩开手。 祝荷追握,周玠再次甩开, 冷眼旁观。 彼时夜已深。 祝荷忍痛爬上床榻,周玠表现出十二分的铁石心肠,走了。 祝荷没挽留, 然后就听到大门被重重甩了下。 祝荷:......耳朵疼。 夤夜漆黑,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祝荷睁开眼, 环顾四周,没有人, 是以她心里开始斟酌着下榻,欲去外头勘察环境。 祝荷果断下榻,先后去了窗口和大门处,得知外头没人守着。 然,祝荷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感到不对劲, 祝荷想了想告诫自己,还是谨慎为好,就勿要多生是非了。 她转身倒水吃了几口, 解了渴,回榻睡觉。 不论在哪,都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要保证自己舒舒服服的。 人生哪能没有些奇葩捣乱?一帆风顺过久了,也没意思。 虽然被周玠抓回来,但性命无忧,且她知道周玠真正想要的东西,只要给她时间勤加利用,不仅能出了憋屈气,迟早也能摆脱周玠。 周玠那张臭嘴,有什么资格说她婊.子贱.货? 分明是他自个穷追不舍,恬不知耻缠着她,疯子!贱狗! 呸! 迟早她得骂回来。 此后三日,周玠还嫌她不干净,以至于祝荷不得不焚香沐浴。 而沐浴后少不了一顿咬——周玠咬她全身,害的祝荷身上牙印累累。 但凡祝荷不听话,周玠直接掏出她的银票,在她面前将银票烧掉。 有时哪怕祝荷老实了,周玠还在在她心上踩一脚,撕毁一张银票,抑或折损她宝贝的金镯子。 原本三千五百两的银票已然损了五张,其余家当也有损耗。 从浴池中出来,祝荷拿起中衣往身上套,周玠出现在身后,一把搂住她,二话不说就在她脖颈处啃了一口。 祝荷蹙眉,司空见惯。 周玠却还没打算放过祝荷,恶声道:“我恨你。” 祝荷:哦,你去死好么? 周玠继续咬她,在她脖颈处留下一排排发泄的牙印,然而他还是不开心,咬着牙关前不搭后语道:“那一具尸首足矣以假乱真,相无雪明面上相信,郑重给你立了墓碑,暗地却不肯放弃找你,他真是找死,我顾念旧情不杀他,可他却不识抬举,非要执迷不悟。” “他连你的真容过去都不知道,喜欢的不过是你的一个假面,却要迎娶你,不惜忤逆父亲,哪怕受家法也不肯放弃你,可他哪里知道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骗子,你根本没想嫁他,相无雪,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笑,愚蠢。” “你不过就是个骗子!” “你是我的!” “你不过是玩玩他罢了,对,该叫他知道什么叫残酷和现实。”周玠眼神一亮。 他温柔地抚摸祝荷的脸:“祝荷,你说他如果知道你欺骗他会做出什么表情?啧啧,真是令人期待呐。” 周玠眸色变得意味深长,唇角噙着恶劣的笑。 祝荷不吱声。 周玠:“你得让他死心。” 彼时外头雨势猛然从小雨转而瓢泼大雨。 啪、啪、啪,连绵雨声不绝于耳。 祝荷没想到让相无雪死心的时候来得那么快。 就在她出浴后的半柱香工夫,周玠说:“他来了,祝荷,记住我说的话。” 祝荷怔住。 隔着一张帘子,祝荷看到了三日不见的相无雪。 本来是要悄无声息带着胜利消失,却不想出了周玠这个搅屎棍,偏生这是她自个惹出的祸事,凭着那点子良心,就不能把祸事招到相无雪身上。 既如此,就休怪她无情了。 不然,还不知道周玠这死疯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雨声传入殿中,衬得内殿愈发死寂。 烛火幽幽,映出相无雪苍白的脸庞。 “参见殿下。”相无雪躬身行礼,衣冠整洁,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尽显风华,让人忽略他浸湿的袍裾。 帘内,周玠打量着相无雪,无论是家世,抑或才学样貌,皆万里挑一,俨然是这京城闺秀们的梦中情郎。 可惜他生性冷情冷心,不近女色,已至再未续娶。 思及此,周玠咬了咬牙,越发看相无雪不顺眼。 若相无雪早些续娶,抑或他亡妻未逝,以他有家室的身份,祝荷决计不会招惹他。 可偏偏相无雪就...... 都二十六了,也是个老男人,还有过妻子,一个年纪如此之大的寡夫,祝荷竟然会看上他? 周玠怀疑祝荷这两年怕是没吃过好的,所以才会看上相无雪。 周玠恨不得拿刀砍死相无雪,好不容易压下气,他特意低头观察祝荷神色,但见祝荷神色如常。 周玠吸口气,开口道:“瑾之,你可知我此时召你来的用意?” 相无雪垂首,嗓音清淡:“不知,请殿下赐教。” 周玠直言:“今日我叫你来是为让你认清事实。” “抬头。” 相无雪缓缓仰头,瞬息之间,他便看到帘后两道依偎的身影。 第191章 其中一人是周玠,另一人明显是女子身段,应是...... 相无雪屏息,下一刻,他心弦悄然放松。幸好,幸好,如他所料,钱......祝荷没有死,那具尸体果真是来混淆视听的。 松弛过后,相无雪想,她这三日都在周玠手中,周玠可有伤她? 相无雪的心乱了片刻,遏制住话语后,心才堪堪归为平静。 帘内响起周玠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她已经死了。” 相无雪笃定道:“那具尸体并非钱仙子。” 周玠开口:“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钱仙子,只有一个叫祝荷的女人。” “瑾之,你喜欢的人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相无雪缄默不语。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周玠看向祝荷,“瑾之,你可知你的一片痴心对祝荷而言不值一提,她不过就是玩玩你罢了,瑾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这刑部侍郎到底怎么当的?一个骗子的话你怎能相信?” “祝荷从未想过嫁给你,所以你那些努力只是白费力气。”周玠冷嗤,毫不留情嘲讽相无雪。 祝荷飞快瞟眼相无雪,他竟真的在为娶她做准备,原来不是说笑,他当真喜欢上她了? 不知想到什么,祝荷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感情的弧度。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相处时间短,感情到底不深厚,时间一长,那点子微不足道的情意就会化为乌有。 不过祝荷是有点遗憾的,没在相无雪那里讨回债,若她早些来,保不准在周玠出现之前,她就已然吃饱喝足。 这样,哪怕被周玠抓住,也算不亏。 可惜,祝荷暗自叹息。 回到当下,周玠话尽,相无雪下颌绷紧,沉吟道:“恕臣不能相信殿下的一面之词。” 听言,周玠忍不住笑起来,须臾,他看向旁边的祝荷。 “祝荷,依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祝荷明白该自己出场了,于是唇动:“你说得太对了,没错,我没想过嫁给相大人,之所以那样说,还不是因为大人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熟悉的声线一出,相无雪不可置信祝荷会说出这样的话,犹记他们分别时,祝荷温情款款与他告别,言下回再见,那笑颜仍旧刻在相无雪心中。 可如今...... 相无雪情难自已,不肯相信祝荷此言,目露担忧,唇瓣微动,忍不住低唤祝荷的名字:“仙......” 他想问祝荷安危,了解祝荷这三日之事。 周玠目中闪过妒忌,差点掀了旁边小几,好在祝荷及时插话说:“诶,我不叫钱仙子,我叫祝荷。” 祝荷轻笑:“当时大人求娶的时候模样过于诚恳,我嘛,不忍心大人伤心,只好说句假话骗一骗大人你咯,谁成想大人如此单纯,竟当了真。” “着实好笑啊。”话落,祝荷彻底不再掩饰,扩大了笑意,周玠也加把火,溢出嘲讽的笑声。 哗哗哗!啪啪啪! 二人交织的嘲弄笑声与外头混乱的大雨声融合,如同毁人心智的魔音一般直直闯进相无雪耳中。 它无限放大,在他脑中不住循环作乱,引得相无雪陷入一个黑暗的泥潭。 相无雪紧抿唇,身躯颤栗,却从泥潭中爬出,重新支撑起来。 他想,定是殿下威胁她,她才会那样说。 相无雪闭了闭眼,竭力平息好情绪。 彼时,祝荷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不曾说话的相无雪,诧异道:“大人还不相信?” 相无雪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帘子后的祝荷。 祝荷会了相无雪的意,示意周玠放开她。 周玠不情愿,但想到若相无雪见到祝荷那普普通通的样子,肯定不会喜欢她了,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他觉得祝荷最美。 念及此,周玠自满得意,而后他心情又峰回路转,变得阴沉,这女人不懂珍惜,就喜欢外面那些野男人。 呵。 周玠扣紧祝荷的腰,好半天后在她耳边低语警告:你若敢耍花样,我就把你和相无雪都做成花肥,正好我那片花园缺肥料。” 撂下狠话,周玠这才放了祝荷。 目睹周玠古怪的变脸速度,祝荷悄咪咪翻个白眼。 祝荷揉腰站起来,往前而去。 “大人不说话,莫不是以为我不是我?” “那大人可要看清楚了。” 话毕,祝荷揭开帘子,借着明亮烛光,相无雪终于看到祝荷的真容。 于那副画像一模一样。 眼睛灵动,面容素淡,与“钱仙子”艳丽的容貌大相庭径,判若两人。 可相无雪知道眼前女子便是褪去假面的“钱仙子”。 他不曾愤怒,或者说他克制住了该有的忿然,也许是他早有所预料和准备。 相无雪更多的是心痛和酸涩,以及一分庆幸。 祝荷毫发无伤......不对,在相无雪看到祝荷脖颈处显而易见的牙印后,眼神顿时黯淡了。 相无雪握拳,心中烧出一股冲动,叫嚣着跑过去揍周玠一顿。 帘内,周玠心想相无雪该看到他刻意留的牙印了,这下他该明白祝荷是谁的人了吧。 第192章 思及此,周玠心中一顿快意,那股子妒火也消弭不少。 帘外,相无雪垂目,十指隐忍得鼓起青筋。 周玠是君,而他是臣。 此处是皇宫。 皇宫。 相无雪被迫冷静。 “大人看到我的样子很失望嘛,你喜欢的‘钱仙子’原来是个样貌普通的人。”祝荷道。 相无雪张口,欲意否认,可不知该怎么说,此时此刻他的全身力气全用来克制。 “大人现在肯定又失望又生气,毕竟我从头到尾都在骗大人呐,想想大人被骗的样子就很好笑。” 祝荷微笑,笑起来的神态与从前无异,笑声更是未变,但她的脸变了,面色、说话的语气变得格外冷漠残忍,仿佛另外一个人。 相无雪感到一股冷意。 “相无雪,我可不喜欢你,也没打算嫁你,我本来那天就要离开京城的。” 谁知道周玠这疯狗早备了阴招。 祝荷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想玩弄你,想看看一朝刑部侍郎受伤的模样,相无雪,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很痛苦吗?你不若与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 一字一句满是赤.裸裸的恶意。 祝荷亲自吐露,远比周玠说的话更打击相无雪。 相无雪怀疑祝荷身份,怀疑她的容貌,怀疑她的话,却唯独没有怀疑过她要嫁给他的事。 身份样貌,是假的也无所谓,可相无雪没想到那句话也是假的。 假的,假的,所有一切全是假的。 相无雪呼吸不稳,背后的鞭伤疼得厉害,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膝盖发软,他险些站不住,往后踉跄几下,身姿摇晃。 祝荷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而欣赏起相无雪的狼狈不堪。 “对了,虽然我一直都在骗你,但我方才的话可全是真的。”祝荷继续在相无雪心头扎针。 相无雪额角冒出冷汗,勉力忍耐住伤痛,随后重新站住脚,抬头直直望着祝荷。 那双清澈漂亮的凤眸里面蕴着复杂的情绪,仿佛在问祝荷: 是不是殿下威胁你? 虽然不知二人纠葛,可依那日情景判断,周玠对祝荷有恨,而祝荷装不认识周玠,定是对他不喜。 祝荷似乎看懂了,面露一股子骄矜,嗤笑道:“笑话。” 周玠从帘中走出来,当着相无雪的面搂住祝荷的腰,心中快意,眉眼飞扬:“这就是你掺和进来的代价。” 相无雪沉默着,身后一片混沌黑暗。 周玠暗捏祝荷腰间肉,警告她给些反应。 祝荷装不懂。 周玠见祝荷没反应,心下一恼,明面上不显,此等关头,必须杀人诛心。 “祝荷是我周玠的。”周玠高调宣示主权,“你连她的真正的过去都不知道,根本不了解真正的祝荷,但我知道所有,若非我,恐怕你连祝荷名字都不知道。” “你该感谢我,瑾之,我奉劝你好自为之,你懂吗?” 相无雪艰难忍耐着前所未有的痛楚。 “好了,回去吧。”周玠道。 相无雪转身,抬起沉重的脚离开。 “回去好生养伤。”周玠冷不丁道。 相无雪闭了闭眼,还是回头行了下礼。 祝荷目送相无雪背影,这才发现他后背不对劲,原来他受了伤。 没想到他如此能忍,竟到最后才露出破绽。 思及周玠的话,祝荷想相无雪这伤恐怕与她有关。 周玠竟在相无雪伤势未痊愈时召他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周玠此计,其心可诛。 外头还下着大雨呢。 祝荷无声说:相无雪,抱歉。 也许她不该去......不对,全怪周玠。 始作俑者周玠此时神色快意。 大雨之下,相无雪背后的伤只会加重。 重了好啊,痛死他最好。 周玠冷笑。 相无雪出殿门后,无人给他送伞,他亦未找人要,而是迎着大雨出宫,背影萧条失意,狼狈到极点。 噼里啪啦—— 雨势肆虐,声响贯耳,冷风猎猎。 沉甸甸的雨滴重重砸在相无雪受伤的背上,带起剧烈的痛,有血浸出,染红了雪白的衣料,然而这仍不及相无雪心中一丝疼。 四面八方的寒冷侵身,却抵不过他心里的冷。 脑中自虐似的重现祝荷适才的话语,一字一句,皆如一把冰寒刺骨的刀刃刺进相无雪心脏。 相无雪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被心上人欺骗,第一次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饶是如此,相无雪心中生不起一点对祝荷的恨意。 因为...... 追忆半生,出身世家,自幼聪颖,受祖父与恩师教导,熟读圣贤书,喜好律法,追随心中之道,半生清正无私,从未犯错,好春遇祝荷,入情之樊笼,背君子道,违法徇私,一错再错,后许下重诺,然遭她负,肝肠寸断。 然,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无论何等大错,他一力承担。 相无雪小半辈子清心寡欲,却无法断情绝欲,情之一字,复杂莫测,他无法勘破,唯留甘之如饴四字。 第193章 仙子,祝......祝姑娘,我不恨你,唯愿你安好。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幸。 回府后,相无雪神智未浑,强撑虚弱至极的身体不肯休息,硬生生让人 封了给祝荷准备的嫁妆,苦吃一壶青梅酒,悲弹一曲断谱,深藏碧绿绣帕,而后大病一场。 第73章褪热 相无雪离开后, 殿中只剩下祝荷与周玠。 “看够了?” “分明是你一直在盯着他,你讲些理,这冤枉债我可不背。”祝荷反驳道。 周玠转而质问道:“方才为什么不听话?” “听什么?”祝荷故作困惑, “我不是照你说的做了吗?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吗?” 周玠略一挑眉:“满意?”他用手指捏住祝荷下巴, “祝荷,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现在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祝荷冷静道:“周玠, 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已经办好了事, 你还要怎样?你让我休息一会不成吗?” 周玠目不斜视:“相无雪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吗?与我何干?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杀了你。” 噼里啪啦,雨声铿锵, 打破黑夜寂静。 “今夜,我必杀你。”说罢,周玠不由分说扛起祝荷, 往内殿去。 见此架势,祝荷料想到什么, 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啪”的一声, 祝荷被扔在宽敞的床榻上,随后周玠俯身, 一只手钳住祝荷双手,另只手粗暴地撕扯云纹腰带,张口咬祝荷。 祝荷低骂道:“你属狗的吗?就知道咬。” “就是要咬你,让你知道疼痛的滋味。”周玠加大力气。 祝荷吃痛,吸一口气,知道不能硬拼, 语气温柔道:“周玠,我这三天日日泡在那水池子里,身子都泡得不舒服了, 你能不能先停手?” “你现在是我手里任人揉捏的猎物,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周玠轻蔑,下口毫无轻重。 听言,祝荷双手握紧,忍无可忍。 “周玠,你抬头看一下我。”祝荷捏着嗓子,语调蛊惑。 周玠不禁仰头,然后猝不及防迎接上祝荷的头槌功。 转瞬间,他的眼睛和鼻梁被撞得钝痛。 周玠下意识捂住自己眼睛,祝荷双手由此解脱,立马攻击,动作如电,锐气毕露。 两人在床榻上打起来。 此次不是在水中,祝荷四肢更易活动,哪怕武力不及周玠,她也能通过灵活坚韧的身手化险为夷,再度反攻。 要知道祝荷平日从未懈怠,一旦空出时间,不忘加强锻炼体魄,精修拳脚功夫。 周玠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让周玠好受。 趁周玠眼睛看不到的工夫,祝荷找准时机先给他几个响亮亮的巴掌。 这是一场血战。 两人身上遍体鳞伤,鲜血横流,虽说最后周玠成功擒拿住祝荷,却也两败俱伤。 周玠脸庞火辣辣地疼,不仅有巴掌印,还带着明晃晃的指甲划痕。 他擦去血迹,目光淬火,咬牙切齿道:“祝荷,给你打又如何,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我今日非得操.死你,省得你以后还出去勾搭野男人。” 祝荷跪趴着,心中不服气。她恨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男人有天然优势,而她一个女人要想战胜男人,就要付出比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周玠,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操.死我,不过你小心死在我身上。” “好好好,祝荷,你有种。” 撕拉—— 衣裳破碎,稀稀拉拉挂着。 周玠强力将祝荷压制在床上,猛烈的暴风雨到来。 但很快暴风雨戛然而止,因为周玠发现祝荷并未情.动。 周玠面上无光,备受挫败,更加气恼,却也冷静不少,他顺手拾起旁边的掉下的帷帐,撕成布条,用其捆住祝荷双手,随后用尽解数勾出祝荷的瘾。 周玠两世经验,手段了得,又熟悉祝荷,没多久祝荷的身体就投降了。 周玠看着祝荷的反应,唇畔拉出一个嘲讽自得的笑。 他咽下口中滋味,捞起祝荷。 周玠缓缓凑近祝荷的脖颈,先舔舐干净颈面溢出的血,继而贴近祝荷的耳侧,舌尖轻舔,似在模仿什么,而后咬住软乎乎的耳肉,恨声道:“只有你死的份。” 说罢,外头的雨声愈发猛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息照亮天地。 轰隆轰隆,雷声乍起,震天慑地。 三天,整整三天,祝荷没能从床上下来。 这三天于祝荷而言,简直像一场噩梦。 周玠像个发.情的野兽,那个疯子后来哪怕吃药也要践行自己的话。 他满怀恨意地想,他一定要用尽全身力气折磨祝荷,把她折磨到后悔那样对他。 不过嘛,祝荷也不是什么常人,她体魄好,倒也受得住,晓得对着干没好处后她就随意了。 有时候精神恍惚了,就细细柔柔地喊“玠哥哥”,有时候没力气躺着任人摆布,摆烂了一会儿,不甘心自己像个废物,口中不饶人,骂骂咧咧叫“周玠”。 不仅如此,祝荷被折磨得没力气,就连出恭也要周玠抱着去。 祝荷人生第一次经历此事,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红了,心中羞耻万分,恨不得捅死周玠。 第194章 第四天的时候,周玠带着祝荷沐浴后,顶着一张神清气爽的脸走了。 祝荷眼皮打架,睡过去前想,罪不能白受,这要是没点补偿,她绝不会放过周玠。 接下来半个月,祝荷就没离开过殿舍,夜里大战,白天补觉,没再同周玠对着干,瞧着是被教训怕了,表现乖巧。 祝荷觉着那不好过的时期可以结束了,该换个战略软化周玠了。 可周玠不是傻蛋,他心中对祝荷的防备从未削减,从不给祝荷假意温存的机会。 睡完就走。 祝荷没有恼,她明白周玠越是警惕越代表他外强中干。 . 周玠早出晚归,一回来就折磨祝荷。 “你每天都在忙什么?”祝荷随口问。 “怎么,好奇我的事?” 祝荷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仰望起来的周玠:“你每天走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投胎呢。” 周玠毫无情绪一哂。 祝荷:“你就不能不多留一会儿?” 周玠漠然道:“多留?我怕我会忍不住掐死你。” “那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你不在,我都没说话的人,那些个伺候的姑娘也见不着人影,还不和我讲话,我快闷死了。”祝荷抱怨道。 “你想我?”周玠不以为然道。 祝荷面上凝出淡淡的笑容:“想啊。” 周玠:“你这个骗子会想我?” “骗子也是人好吧。” 周玠冷嗤:“真想我?” “想。”祝荷斩钉截铁道。 周玠冷硬的心动摇。 知道她说假话,可依旧会被她轻飘飘的话哄住,周玠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信,不能留。 昭然若揭的阳谋。 周玠走了。 “诶,你要是不留,那给我拿些东西打发时间呗。”天天不是睡,就是睡,太无聊了。 周玠置若罔闻。 下回周玠再来时,他多留了。 今儿不知怎么,周玠精力格外好,似乎心情不错,与平素不一样。 不知几个来回,祝荷身子热,满汗淋漓,周玠身躯更是跟火炉子似的,手在祝荷滑腻如玉的肌肤上流连。 上面俱是他的气息,足以让人兴奋的气息。 祝荷翻个白眼,再这样下去,也不怕精尽人亡。 “我想去沐浴了,热。”祝荷说。 周玠可不会听祝荷的话,再作弄一次后,方才抱着人去浴池。 祝荷泡在水中,周玠则是披着衣裳去了外面。 过了一会儿,周玠折返,入池下伏。 一股凉得彻骨的过激感觉突然而至—— 祝荷一怔,下意识绷紧双腿,不住颤抖。 她后仰身子,感觉无法言语,宛如被电了一般,她咬着牙心想,周玠今日是吃了什么药,她可没教他怎么玩。 周玠浮出水面,脸庞带着恶劣的笑。 祝荷恼声:“你快拿出去。” “都化了,还怎么拿出来?”周玠扬唇,“你不是说热吗?” 周玠恶声道:“我给你降温,免得你中暑了。” “瞧,我对你多好,一直关心你的身体。”说着,周玠端起在池岸小几上的白瓷盘,从摆满剔透冰块的盘中取两块冰。 然后当着祝荷的面,将两个冰块含入口中。 祝荷要上去,周玠不许,把人重新拉回水中。 “玩一次就够了。”祝荷说。 周玠抚摸祝荷的腿,咀嚼口中沁凉的冰块,发出清脆声。 “给你褪热你还不乐意?除了我,谁会这般方方面面照顾你?相无雪吗?他在床笫上怕是个木头。” 祝荷眼珠子一转,双手搭在周玠的肩膀上,指尖轻轻滑动,她微笑:“说实话,那些人中确实你的技术最好,让我满意,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睡我睡得那么爽?” 毕竟周玠可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本领哪能不厉害。 祝荷转而勾住周玠脖颈,凑在他耳边,柔声说:“所以,你别弄了,我现在不热了,只想要你。” 周玠似笑非笑:“鬼话连篇。” 云雨再起。 盘中整齐堆成小山的冰块渐渐融化成冰凉的水。 许久后,祝荷随口问:“你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周玠难得回答:“好事,算不上,就是让晋王吃了点瘪。” 听到晋王,祝荷来了兴致:“吃什么瘪,你同我讲讲。” 周玠眼底划过狠厉,晋王对祝荷下.药,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邀人入局下.药。 周玠所用之药,抑或说蛊,极为阴毒,药效会持续发作,一旦中药人和人交.合,此后中药人想活命,就必须在药效发作时与最初交.合的人交.欢,否则爆体而亡。 算算时辰,晋王应该还在和自己的手下颠鸾倒凤。 反正晋王和他的手下蛇鼠一窝。 从前晋王数次想要周玠的命,那时周玠满腹祝荷,无心搭理晋王,如今不同了。 晋王好女色,府中姬妾如云,他还嗜杀,动辄杀人。 所以周玠要让晋王和男人发生关系,狠狠恶心晋王,至于是上是下,周玠不得而知。 周玠希望是他期待的结果,如此,晋王的骄傲和尊严会被狠狠踩在脚底下。 第195章 周玠很期待晋王清醒后的反应,晋王定会要杀人灭口,可他杀不了,不止杀不了,今后还要一直用。 周玠简括经过,笑道:“我给你报仇,高不高兴?” 祝荷眼睛一闪,淡定道:“我还是更喜欢自己报仇。” 心里上祝荷要乐死了,不枉她故意刺激周玠。 如此的话,照晋王那性子,一旦他得知是周玠下毒手,他肯定会反过来报复周玠。 好哇,狗咬狗。 她可喜欢看这种戏了。 周玠听到祝荷的话,瞬间拉下脸色。 祝荷不慌不忙道:“我还是很惊喜的,你要杀我,可你又为我报仇。周玠,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祝荷滑下手,指尖对着周玠心房的位置,感受到那里的跳动。 周玠打掉祝荷的手,冷着脸:“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是我的东西,他对你下手,就是在挑衅我。” “可你不是亲口说是给我报仇吗?” “说说而言,你就信了?”周玠轻嗤。 祝荷垂手,眼神失落:“哦,有劳你点醒,我差点以为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以前以为你就是个疯子呢。” 周玠咬牙,一字一顿:“祝、荷。” 祝荷打个呵欠,嘀咕一声“好累”,才回答道:“我实话实说。” 周玠气得发笑:“你再说一遍。” “生气了?” 周玠皮笑容不笑:“我生什么气?我的确是个疯子,你说得对。” 他刻意拖长尾调。 祝荷不嫌事大,装思量道:“你说错了,你可不是疯子,你是疯狗才对。” “祝荷!” 疯狗被激怒,狂吠起来,是要遭殃的节奏。 祝荷赶紧抬头,主动在周玠侧颊亲了一口,“可爱的疯狗。” “闭嘴!” 周玠拂袖走了,祝荷安然无恙。 祝荷目及他的背影,揉了揉酸胀的骨头,慢慢牵唇。 身体接触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似紧张,实则悄然缓和。 第74章乞巧重逢(修bug) 祝荷摸了摸小腹, 异物感迟迟不消,感觉再弄下去,得虚死。 真要应了周玠的话。 在周玠这快一个月了, 没有任何变故发生——祝荷离开那日原是要与长河会面, 她没来, 长河定会追查。 只是照情况而言, 即便长河查清楚她被周玠擒住, 估计也拿他没办法, 还是要靠自己突破。 漆黑的影子落在祝荷脸上,逐渐变大。 是周玠从浴房回来了。 “要被撑死了?”周玠戏谑而笑。 祝荷累得不想说话, 但不得不开口。 嗓音弱声弱气:“不是撑死,是要被闷死,你天天把我关在这里, 我真要无聊死了。” “不是有书供你打发时间吗?不好看?” 周玠给祝荷提供了话本和志怪笔记,满足祝荷需要。 “看不懂, 晦涩词太多了。” 周玠:“看来骆惊鹤那厮不称职啊, 没教好你。” 祝荷听言,像是来了兴致, 手肘撑起,以掌心撑起下巴,眉眼弯弯:“你试探我吗?我怎么听这话一股浓浓酸味?” “还说你对我没感情了,你提我那小叔,分明耿耿于怀马头镇的事,吃味了。” 周玠不以为意地笑:“你自作多情的本事见长。” 语气一转, 讽刺道:“不要脸。” 祝荷脸皮厚如城墙:“那不是因为你老是那样。” 她无聊,只能自己找乐子。 “那样是哪样?”周玠瞳仁漆黑锐利。 祝荷的手落满细细密密的牙印,全是狗咬的。 但见她用伤痕累累的手利落地爬到周玠身上, 跟灵蛇一般紧紧缠住他的长指:“我胡说呢,是我自作多情,总以为你是最爱我的那个。” 手似被妖精缠缚。 周玠面无表情拂开她不老实的手,样子根绝爱欲。 “好吧,我错了,我还是喜欢你发疯时的模样,更叫人欢喜。”祝荷面露怀念,回忆周玠带给她疯狂的窒息和危险。 周玠呼吸加快,心跳加快。 平静的外表是波涛汹涌。 他回到正题:“病秧子和长河定亲了。” 祝荷诧异。 “你没其他话要说?”周玠观察她的神色。 “一桩好事,既为旧人,道一句恭喜祝福。” 周玠笑了:“你清楚长河是谁吧,你与她之间联系不少啊,说来她还找我要过你,甚至请了长公主来要人,她当真是关心你,你与她之间的感情还挺深厚啊。” 周玠琢磨长河是问了相无雪,犹记长河与他见面后的神情,难以置信。 三皇子周玠就是马头镇的周玠!! 祝荷叹气:“我也是到了京城才和她重逢,她如今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但我找过她帮忙,欠她人情,你莫要为难她。” 周玠轻哼:“我可为难不了她。” “一个是你好友,一个是你小叔,他们俩凑成一对,当真有趣,你觉得呢?”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第196章 “你不是挺怜惜骆惊鹤的吗?” “怜惜也分人,我更怜惜自己,所以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你没资格。”周玠无情道。 祝荷抿抿唇:“周玠,我忽然有些后悔了。” 周玠故作冷笑,装不在意问:“后悔什么?” “你觉着呢?”祝荷反问,声音迷惑人心。 周玠凉凉啧一声。 “假使我和骆惊鹤、长河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祝荷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了。” 周玠:“是吗?”他并不相信。 “为何要救我?我可是要杀了你的人。” “因为你想要我救你,不是么?” “呵。”冷飕飕的笑后,周玠俯身,张嘴啃咬祝荷脖颈处的肉。 祝荷嘶气,默默受着。 直身后,周玠面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态。 他这是心情好了。 “别关着我了。”祝荷艰难撑起身,手轻轻揪住周玠细腻的衣角,见他没动作,祝荷大胆地抱住周玠劲瘦结实的腰身。 “好不好?”语气裹着些许撒娇。 周玠伸手捏住祝荷下颌,带着粗茧的指腹在光滑的皮肤表面滚一圈,强硬滚烫,几乎要将祝荷的皮肤点燃,又激起微微疼痒感。 “好啊。”周玠背对烛光,身上搭着松垮单薄的内衬中衣,长发披肩,眉压着眼皮,面部轮廓阴暗晦涩,漫出淡淡的偏执疯感。 然后他弯腰,张扬五官在祝荷眼中放大,硬挺的鼻梁几乎怼到祝荷鼻尖,让人呼吸一窒。 祝荷听他高高在上道:“继续勾引我。” 祝荷想笑。 . 出去的日子来得很快,就是翌日,凑巧还是七夕节,月明星稀,灯影憧憧,热闹喧哗。 繁华街道,乞巧楼随处可见,盛装美丽的女子结伴而行,嬉笑赏月,猜谜游玩。 祝荷呼吸着新鲜空气,脚踩实地,感慨道:“好热闹。” 沿街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眼花缭乱,祝荷来京城后忙着事,鲜少出来闲逛。 而今有机会,竟然是和周玠。 约莫是终于出了门,祝荷很是兴奋,左顾右盼。 周玠皱眉,冷冷的目光扫过祝荷看过的所有地方,许是眼神太过可怕,哪怕眼神不利索的人都注意到周玠,纷纷与之保持距离。 他满意了,嗤笑道:“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祝荷:“我来京城也没多久,就没真正逛过,这还是我头一回过乞巧节,不愧是京城。” “没同旁的人逛过?” 祝荷睨他一眼:“你呗。” 周玠沉吟道:“往后有的是机会。” “这么说,你以后还会带我出来?” “嗯。” 祝荷心情雀跃,眉眼鲜活:“说话算话。” “诶,那边在卖什么,好多人。”祝荷挽住周玠小臂跑过去。 因为摊子前人多,祝荷看不到,周玠身量高,一目了然:“在卖磨喝乐。” “磨喝乐?” 周玠没解释。 “你说说。” 祝荷的目光皆在他身上。 周玠微笑,这才道:“源自佛教,本为‘摩睺罗’,俗称磨喝乐,一种手工制作的玩偶雕像,有稚童、动物等样式,是七夕节用以供奉牛郎织女,乃祭物。” “很有趣的样子,我们也入乡随俗买一个看看。” 周玠拽住祝荷的手腕往摊子挤,没费多少功夫就到了摊子前。 摊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磨喝乐。 周玠:“要哪个?” 祝荷:“你帮我选一个呗。” “你要我给你选?” “你快些,不然好看的都被买走了。”祝荷催促。 周玠扫视四周,揽住祝荷的肩膀,防止旁人碰到她,随后才选起土雕娃娃。 周玠看中了一个彩绘的笑脸娃娃,娃娃笑起来狡黠生动。 “这个像不像你?”周玠指着娃娃,轻笑。 祝荷打量着娃娃,五官有些模糊,瞧着丑丑的。 她眼角一抽。 周玠大笑,惹得身边人侧视。 “这个我要了。” “老板,这个娃娃给我包起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有一个人和周玠同时看中了笑脸娃娃。 周玠目不斜视,直接拿出一块银锭扔给摊主,捞起娃娃就走。 “且慢,这位兄台,这个娃娃我也看上了,摊主尚未开口,你直接拿似乎欠妥当。” 周玠乜视,与他抢东西的人是相无雪的外甥相瑜,不自量力。 他心情好,不与相瑜计较。 相瑜没见过周玠,不知他身份。 “谁先拿到就是谁的,我已经付钱了。”周玠看向摊主,含笑道,“老板,这个娃娃是我的了。” 摊主的心突突地跳,分明这客人在笑,可却有种毛骨悚然感。 摊主立马点头。 周玠懒得再搭理相瑜,直接拉着祝荷走。 出了摊位,背后又响起相瑜的声音。 “兄台,且慢。” 周玠驻足转身。 相瑜一喜,追了上去,这才注意到周玠旁边的祝荷。 第197章 一瞬间,相瑜心房猛然一悸。 但要紧事在身,他未曾多加在意,开门见山道:“兄台,这个笑脸娃娃你可否割爱让给我,有事好商量,你若让给我,我必有重谢。” 周玠笑了笑,相瑜见状,以为他会答应。 然而却得到一句:“没有商量的余地。” 相瑜失落,却未多纠缠:“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说着,相瑜忍不住偷瞟祝荷,不知为何,心中总有股子想看她的冲动。 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好看么?”周玠平声,话语却尽是危险之意。 周玠捏紧手里娃娃,目光隐晦地在相瑜和祝荷两人之间穿梭。 相瑜顿时心虚。 此女与周玠相伴,定是其重要之人,他偷看那女子,俨然失礼。 相瑜立马躬身赔笑,诚恳道:“是我冒犯了,对不住。” 周玠漫不经心道:“小心你的眼睛。” 言毕,周玠与祝荷离去。 “他是相无雪的外甥。” “哦。” “长得和相无雪有几分相像。” “有吗?没注意。”祝荷说。 周玠莞尔,将娃娃递给祝荷:“像你,喜欢吗?” 祝荷:“你送我一份大礼,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份。” 周玠眉目愉悦:“你要送我什么?”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 身后,相瑜愁眉望着他们两人,两手空空,黯然神伤,为没得到称心的娃娃而苦闷难过。 仙子。 好好一个神采少年因为心上人失踪而一蹶不振。 “瑜兄。”有人踱步而至。 相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像仙子笑容的娃娃,却被人买走了。” “谁?” 相瑜手指渐行渐远的周玠与祝荷两人。 来人隔着交错的人影打眼望去。 月色静谧,繁星点点,人间街道灯火辉煌。 乞巧吉日,鸦鹊飞来,姻缘来,鹊桥成。 人影障碍忽然散去,黑夜如帷幕,月华勾勒出祝荷的背影,清晰可见,明晃晃落入来人眸中。 他一眼认出了她,眼中只有她。 薛韫山瞳孔骤缩,心神俱荡,下意识大喊:“茶莺莺!” 夜市繁闹,他的叫喊显得微不足道,很快消散。 但这道饱含思念的叫喊不偏不倚让祝荷听进了。 祝荷没有回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步履却是加快了。 “我们去那。”祝荷拽住周玠快步走。 周玠见祝荷迫不及待,挑了挑眉,依言行事。 另厢,薛韫山见人没反应,强忍情绪冷静下来,怕认错人,他猛地抓住相瑜的手,急急忙忙问道:“那个女子长什么样?” “啊,哪个女子?” “就、就和你抢娃娃的那个。”薛韫山呼吸急促,语无伦次,激动得差点吐不出话来。 相瑜听懂了,想了想,记不起细节:“样貌就普普通通。” “声音呢?!”声音颤栗,无法平静。 “她没说话,韫山兄,你且先放开我。”相瑜被他抓得手疼。 然他话音未尽,薛韫山已然松开他,不顾一切奔着魂牵梦萦的人而去。 相瑜错愕,没反应过来:“韫山兄,你去哪啊?!” 第75章下套 “茶莺莺!茶莺莺!” “茶莺莺——” 灯影如流光, 不断在薛韫山周身淌过,照出他焦灼激动、欣喜若狂的面庞。 伴随他快步奔跑,衣袂翻飞, 身上光亮与阴影交织流转, 千变万化。 薛韫山用力呐喊, 声嘶力竭。 “这是谁家公子, 这是疯了吗?” 身旁不少人俱被薛韫山吓了一跳, 不由投去视线。 有被薛韫山撞到的行人, 皱眉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冒冒失失, 赶着投胎呢,眼睛看路啊!” 薛韫山顾不上行人好奇责怪的话语、异样的打量,一面越过一个个人头障碍, 拼尽全力追逐,一面坚持不懈地喊人。 可无论他怎么喊, 怎么挽留, 那道身影从未停顿,甚而愈发模糊, 直至彻底融入涌动的人潮中。 “茶莺莺——”薛韫山眼睁睁目睹最后一抹影子在岔路口没入人群。 欣喜轰然散去,巨大的失落与难过笼罩心头。 薛韫山脚一软,瘫坐在地,黑影笼罩下他肩膀抖颤,眼尾赤红,鼻头酸胀间, 辛酸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找了她那么久, 今夜好不容易碰到一丝希望,他想着找到她后,一定要说自己找她可不是余情未了,只是要代大哥对她说声抱歉,给予她补偿。 然而,他无能,未能追到人,眼睁睁看着人从手中消失。 “啊——”薛韫山悲鸣,捂住自己脸,泪水打湿十指。 过了一会儿,薛韫山艰难爬起来,继续前行,企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不远处一间店铺,祝荷给周玠挑选磨喝乐,余光不露痕迹瞄过后头,未有人追来。 她松口气,也许不是薛韫山,但她不能冒险,避之最好。 第198章 祝荷挑好娃娃,把娃娃给了周玠。 周玠看着手里土雕稚童,问:“你方才在想什么?” 他看出祝荷的不专注。 祝荷面不改色道:“我在想那铺子里头有个狗娃娃很像你。” “祝荷。”周玠磨了磨牙。 祝荷浅笑:“开玩笑,你喜欢我给你选的这个吗?” 周玠扬起下巴,瞳中衔光。 “我肚子饿了,先去吃些东西填肚子吧。”祝荷提议。 两人吃完东西,从酒楼出来,街道上的人愈发多,密密麻麻。 前方有耍杂技的人表演,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一下子挤上来,周玠紧紧扣住祝荷腕骨的手不慎被撞开,二人由此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远,就此分散。 “周玠,周玠。”祝荷呼喊,然声音很快被人群的喝彩声淹没。 映入眼帘俱是陌生的面孔,见不到周玠的人影。 祝荷不再出声,左顾右盼,慢慢后退。 人多混杂,正是跑路的好机会。 天助我也。 今日出来正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 祝荷不假思索拔腿就走,先去长公主府找长河,既然周玠对晋王下了手,那她便无须再冒风险去报复,只要借助长河帮助离京。 至于那些银票只能忍痛割舍。 幸好当时将防身之物交给谢阿蛮,没自己带在身上。 祝荷左脚迈进暗巷。 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这太顺利了,以周玠那个性子,他会犯这种错误吗? 从前,他恨不得将她牢牢拴住,绝不会让她离开视线范围内。适才情景看上去是被人群撞开,保不准是周玠故意为之。 周玠在下套试探她。 如此说来,这周围绝对有周玠的人。 思及那日打晕她的高手,祝荷收回脚,慢慢平复情绪,不可鲁莽。 没有确切把握不能逃,谨慎些为好。 祝荷蹲下来,等周玠“找到”她。 喧闹不息,烟火气长存。 “姑娘,要不要来一碗豆腐脑?我这豆腐脑绝对好吃。”旁边卖豆腐脑的大娘冷不丁开口。 身无分文的祝荷叹了口气,未料有朝一日她竟连买豆腐脑的钱都拿不出来。 祝荷只能摇了摇头。 大娘做完几单生意,见祝荷还坐在,便攀谈道:“姑娘,你怎么还坐在这里?跟人走散了?” 祝荷:“是啊,同人走散了。” “那你不去找他吗?” “没事儿,他会来找我的。” “哦哦,来,姑娘,吃碗豆腐脑。”大娘端来一碗卤汁浇盖的水豆腐。 祝荷囊中羞涩:“大娘,我......” 大娘道:“不要钱,别客气,吃吧。” “那就谢谢大娘了。” 祝荷接过碗,犹豫了片刻开始吃,还是第一次吃这卤汁水豆腐,口味咸鲜,新奇。 “如何?” “好吃。”祝荷说。 吃了一碗水豆腐,周玠终于出现了,静静打量祝荷的背影。 “诶,姑娘,有公子来找你了。”大娘知会道。 祝荷回头,直接说:“水豆腐没给钱,三文钱。” 四目相对。 周玠提手,用指腹擦去祝荷嘴角豆腐渣:“肚子不小,又吃上了,你倒是悠闲。” “姑娘,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大娘称赞道,目及周玠的亲昵,作为过来人,大娘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笑了笑。 “姑娘,你与这位公子是相好吧。” 祝荷笑而不语,周玠未曾否认,亦不曾承认,只是交了钱,把大娘的豆腐脑全包下来,请沿途经过的行人吃。 天降大财,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说了一番好话目送两人离开。 周玠:“你一直在那?” 祝荷:“和你分散后,我找不到你,就坐在那里咯。” “真的?” “真的。” “这么说,你在等我?”周玠嗓音诧异。 “嗯,等你过来找我。”祝荷语气自然。 周玠微微眯眼,月牙伤疤醒目,他轻轻笑起来,面色温柔如水,将祝荷的手纳入掌中,紧紧裹住。 然后周玠低头,凑至祝荷耳侧,笑声荡入:“我还以为你要逃呢。” 祝荷:“我跑什么?能跑到哪里去?你多虑了。” “譬如长公主府。” 祝荷佯装好笑:“你把我和长河的关系想得过深了。” 周玠盯着祝荷,哂道“那么好的机会可惜了,不是么?” 祝荷眨眼。 周玠哼笑:“幸好你在等我,不然你就惨了。” “周玠,你这是何意?” “想知道?” “你莫要绕弯子好不好?”祝荷温声说。 “慌了?”周玠挑眉。 祝荷回握他的手。 周玠声线平平淡淡,仿佛提及的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就是给你下了点东西。” 闻言,祝荷惊愕地睁大双目:“你给我下了什么?” 周玠轻快解释:“毒呗。” “周玠,我怎样你才会给我解药。”祝荷蹙眉。 周玠避重就轻,安抚道:“别怕,你现在不是没事嘛。” “你......”祝荷晓得周玠是不会给她解药的,忍了忍,神情强颜欢笑,眼睛悄悄瞪他。 第199章 这一瞪不曾逃过周玠法眼,他大笑,肉眼可见的喜悦,若细听,可闻声音中含着微不可察的讥讽。 末了,周玠与祝荷上马车回宫。 对面,薛韫山愣愣望着祝荷......以及她身边的男人。 尚未来得及高兴,悲愤难过化作沉重大山压下来,压得薛韫山胸口堵塞,无法喘息,眼睛酸涩得难受。 薛韫山恍惚一瞬,艰难启唇,涩声道:“瑜兄,你可知那是谁?” 相瑜没反应过来,他亦心事重重。 找了半圈,再未发现他满意的磨喝乐,相瑜情绪低迷,近来府里气氛沉重,舅舅大病一场,又被贬,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相瑜本想着出来过个节,透气散心,然结果事与愿违。 薛韫山重复,摇晃相瑜手臂。 相瑜醒神,这才缓缓看过去:“那就是买走我喜欢的磨喝乐的公子,咦?那马车瞧着怎么像皇室的......” 相瑜声音愈发小。 薛韫山却听到了,猛然转头看向相瑜。 . 周玠与祝荷到宫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一辆出宫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出一入而过。 晋王叫停马车,撩开精致繁复的帘子:“三皇兄,今夜玩得可尽兴?” 周玠掀开帘子,月色照耀下,周玠目光懒散:“有劳四皇弟记挂,我玩得十分开心。” 晋王好心道:“三皇兄贵为皇子,臣弟以为您以后出门在外切记小心,勿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周玠平静自若:“不劳皇弟担心,我自有分寸,倒是皇弟,夜里冷,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话到最后,周玠逸出一声短促的笑。 祝荷听到周玠挑衅的话,心想你们俩咬得越厉害越好。 周玠的笑在晋王耳中便是饱含嘲讽和得意,晋王神色瞬间扭曲阴沉,额角青筋暴出,他想起自己被周玠算计的那天,想起自己被迫与男人...... 胃部一阵恶心。 半晌,晋王忍下怒火,阴柔假笑:“臣弟记住了。” 周玠放下车帘的时间,晋王藉由空隙隐约瞧见一闪而过的淡青色衣料。 周玠车里还有个人。 晋王思及手下的话,周玠此次出宫,身边带了个女人。 因为周围全是周玠的暗卫,探子不敢靠近,故未曾看清女人的脸。 但不要紧,其他百姓肯定见过。 . 回殿后,周玠摆手,成群结队的太监端着东西进来。 祝荷惦记中毒的事,心不在焉,没注意看。 周玠道:“今日乞巧,我有些东西要送你。” “揭开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祝荷回过神,略显迷茫道:“嗯?什么?” 周玠没介意:“你最喜欢的东西。” 第76章醉酒 当祝荷揭开绸布后, 眼睛瞬间被盘中宝光摄住。 是一支栩栩如生的蝴蝶金簪。 祝荷瞪大眼睛,出了一会儿神,一瞬不瞬盯着盘中的金簪, 忍不住拿起簪子细详。 簪子由黄金打造, 工艺堪称巧夺天工, 簪头由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构成, 大小蝶翅镶嵌宝石, 点翠滚边, 色彩绚丽。 祝荷惊叹到挪不开眼,举起簪子放在烛光下, 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五彩缤纷。 周玠:“这是金累丝嵌宝石蝴蝶簪。” 祝荷满心满眼是金簪,抚摸欣赏了好久, 旋即平复呼吸,恋恋不舍放下金簪, 迫不及待去看下一个。 往下看, 祝荷激动不已地捂住嘴巴。 概因惊喜层出不穷,簪钗、璎珞, 手镯,步摇、梳篦等不断映入眼帘,个个珠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譬如花丝宝石金镯,造型精美;又如翡玉镯,有绿色, 有橙红等颜色鲜艳透亮,无法言语的漂亮。 不愧是皇宫工匠制成。 当然,比起玉石之类的饰品, 祝荷更喜爱黄金质地的首饰,直接戴上最喜欢的金镯。 那金灿灿的光,灼了她的眼,叫祝荷心中滚烫。 “真漂亮。”祝荷痴痴道。 “喜欢吗?”周玠开口。 祝荷心花怒发,诚实道:“喜欢。” 此时此刻,无论周玠提出什么要求,祝荷俱会立刻应下来。 “太喜欢了。” 言毕,祝荷记起事,这才抬头睐周玠,笑逐颜开:“这全是给我的?” 周玠颔首。 祝荷非常上道,立马抱住周玠,笑容极为真挚。 “你真是太好了,周玠。” 说话无法表达祝荷的感谢和激动,于是乎,她仰头在周玠下巴狠狠亲了一下。 祝荷笑得眼睛开出花来:“玠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周玠并未被她的热情迷惑松动,而是坚定地推开祝荷,面上露出几分疲惫,举起手捏鼻梁,弯曲的手臂刚好遮挡了抑制不住上翘的唇角。 一句“我什么都给你”的话被周玠强行镇压。 这是祝荷最真实的时候。 所以越是这样,你越不能被迷惑,周玠想。 重蹈覆辙,绝无可能。 她见异思迁,沾花惹草,喜新厌旧,永远学不会从一而终, 待时机成熟,他便杀了她泄心头之恨。 第200章 祝荷可不在意他的反应,卷起袖子露出戴镯子的手腕,希冀问道:“好看吗?” 她问的是镯子。 腕子很白。 周玠仿佛走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身姿摇晃,心也在徘徊颠簸,他下意识回答:“好看。” “我戴着好看吗?”祝荷弯眸,摇晃手腕。 周玠:“尚可。” 祝荷欣然道:“它和我简直是天生一对,你说是不是?” 周玠:“天生一对?” 祝荷:“是啊,天生一对,我与它不要太配了,你的眼光委实好。” 他熟知祝荷喜好,眼光自当好极。 周玠似笑非笑。 祝荷亟不可待要试戴所有首饰。 周玠在旁边寸步不离地注视,也不说话,就干看着。 铜镜前,祝荷嫣然,对着镜子插簪子。 未久从欢喜中抽出神来,祝荷一心二用,心道,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套路......险些就被乱花迷了眼,失了魂。 祝荷唇瓣含笑。 试了几件首饰,祝荷握着镯子凝向周玠,眼珠子打转:“周玠,我那点子钱你能不能还给我?” “你想要?” “当然了。” 周玠:“不成。” 祝荷抿了抿唇,“为何?” “你总惦记你那些脏钱作甚?我送你的这些首饰价值远超你那点银子。” 祝荷蜷了下指尖:“也是。”她手揪住周玠袖子,迟疑说,“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会不会伤及性命?” “每月按时吃解药就好了。”周玠淡淡道。 祝荷嗓音轻柔:“你吓唬我,对不对?” 周玠笑道:“我可没那闲工夫。” 祝荷:“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给不了。”周玠无情拒绝。 话音一落,就听哐当一声,祝荷突然发火,把妆台上的首饰扫在地上,又重重取下镯子,扔在周玠身上。 气氛一下子紧张压抑起来。 周玠皱眉。 啪! 一声响亮清脆的耳光迸出来——祝荷抽了周玠一巴掌,自个的手都疼了。 周玠脸色大变,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眸光淬火,咬牙道:“你为何要扔这些首饰?” 祝荷不听,又挥手,周玠反手制住她,将人逼到妆台前:“祝荷,为何要扔?你不稀罕?” 祝荷无视他的怒火,控诉道: “扣我的钱就算了,还不给我解药,要让我受制于你,你还讲不讲道理,我受不了这气!”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惹我生气。”周玠下巴绷紧,强忍火气警告道。 祝荷冷笑,只道:“你不是已经在生气了吗?反正你已经生了气,那不如再给我多扇几巴掌,让我出出气。” 周玠怒极,小臂紧绷,用力去扯祝荷的腰带。 男人强势的侵略与粗暴的力量感令人胆战心惊。 “我来了月事,你若是要当禽兽那就当吧。”祝荷像自暴自弃道。 周玠动作一僵,松开人,转身就走。 才走没多远,祝荷赫然追上去抱住周玠,轻声乞求道:“别走,我错了。” “我就是气你不还我钱,不给我解药,我心里委屈,还有我来了小日子,情绪不大稳定,那些首饰我特别喜欢,我不是故意扔的,只是当时失去理智了。” 三、二、一。 周玠转身,毫不在意半边脸留着鲜红的巴掌印,捉住祝荷的手腕,“稀罕的话就去捡回来。” 祝荷脑袋抵着周玠胸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几分讥笑和快意。 让你嘴巴贱,扇不死你。 方才祝荷可是铆足了劲儿,掌心到现在还疼。 周玠心高气傲,但没有在意祝荷掌掴的事,他在意的事是首饰,所以祝荷才能说: “我手疼,首饰那么多,我一只手哪捡的完。” 思及掉在地上的漂亮首饰,祝荷虽控制了力道,但还是心疼。 此事看似过去,实则并未结束。 之后几日,周玠都不见人影,而祝荷走出了殿舍,在承乾宫转了转。 承乾宫很大,祝荷基本在院外逛,其他正殿她进不去。 月色如水,祝荷望眼窗外的榕树就收回视线,关窗睡觉。 门倏然被打开,须臾,周玠出现在内殿,周身带着醇香的酒气。 祝荷眨眨眼,忙给他倒了杯水。 周玠步履踉跄坐下,没喝水,用盛着醉意的眼瞳直直凝视祝荷。 祝荷:“喝水。” 周玠鲜少沾酒,上辈子他身体不好,不能饮酒,这辈子延续习惯,也不碰酒。 在祝荷的记忆力,除去马头镇那杯下料的酒,便没见过周玠吃酒了。 而言他吃酒,是为何呢? 周玠仿佛没听到祝荷的话,反手擒住她的腕子,送至鼻端嗅闻,乃至用滚烫的舌头舔舐。 腕子濡湿,散发温热的气息。 祝荷微微一颤。神色嫌弃。 藉由气味,神志不清的周玠认出了祝荷,嘀咕道:“祝......荷......” 祝荷:“周玠,你喝醉了吗?” 周玠面透潮红,久久不言。 祝荷挣脱不开他的力道,只好陪他坐着了。 祝荷喝口水,支着头假寐,她不知周玠酒量深浅,谁晓得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这狗东西心眼子多着呢。 第201章 不过瞧他的情况,约莫是真醉了。 良久,周玠收紧力道,喘着气,气息不大稳,声线微微颤,透出哑意,像是有些紧张不安。 “你爱过我吗?” 祝荷怔愣,眼神古怪地打量周玠。 这是在......袒露心扉?还是在试探她?抑或其他? 祝荷心说:幼稚。 爱? 爱是什么? 作为骗子,祝荷自有了解过爱,但她的了解俱是片面,只为达到自己目的。 祝荷只懂“爱自己”的“爱”——满足自己的需求。 真正的男女之爱,祝荷不懂,也不想懂,更不屑去懂。 周玠问她这个问题,看来是真醉了。 祝荷没有回答这个已有答案的问题,反问道:“那你呢?” 周玠默不作声,紧紧盯着祝荷。 冷不防间,周玠狠狠咬祝荷的腕子,目光暴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祝荷浅浅地笑:“你还——” 周玠打断祝荷的话,恶狠狠道:“祝荷,你说对了,我仍然犯贱一样爱着你,割舍不掉你,你满意了吗?” “我满意什么,这个话题不是你先说起的吗?” 周玠语气恶毒,又溢出几分幽怨:“你这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祝荷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笑什么?” 祝荷:“想笑就笑咯。” “笑!笑!笑!哈!天天就知道笑,你就不能哭一哭吗?” 祝荷:“哭不出来。” 周玠冷冷牵唇,缓缓吐出恶劣的话:“上面不哭,那下面哭一哭也行啊,让我尝尝你哭出的水,是甜的还是咸的。” 祝荷睨他一眼,懒得搭理。 周玠:“说话。” 祝荷望向它处,淡声说:“你先放开我再说。” 周玠听言,痛恨祝荷此时云淡风轻的样子,脑子一热,拽着她的手下去。 周玠蓦然耍流氓,打得祝荷猝不及防。 她愣了愣。 掌心躁动,烫得吓人。 祝荷:“......周玠,你大爷的,你干嘛呢?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少乱来。” “我干嘛?你还没感受到?”周玠心情无端好转,意味深长道。 祝荷无语,好在也得知事实——周玠没全醉,至少意识还在,不然能有反应?他就是在借着酒劲发泄平日吐不出的心里话。 发颠呢。 祝荷用力抽回手,周玠不许,还道:“这镯子很衬你,你戴着特别好看,就是有些咯到我了。” “你松手。”祝荷说。 不知想到什么,周玠忽而冷笑一下,随即道:“那些贱人送的东西有我送的好吗?你说说,到底谁的好?谁的大?” 祝荷哪能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目及他那阴恻恻的模样,像是在告诉她,若他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他期许的回答,他誓不罢休,她也要承受他的滔天怒火,别想好过。 但祝荷依旧没回话,反而挑衅道:“周玠,你老说我放荡不要脸,我看最放荡最不要脸的是你才对,我自愧不如。” 周玠喉间低颤,笑吟吟道:“你知道的,你又不是没碰过,没吃过。” 腔调尤为耐人寻味。 祝荷装没听到,接着上个话题道:“你承认我说的事实了?” 两人都没回对方的话,皆专注自己问出的问题,导致交谈像是在鸡同鸭讲。 周玠看着她,手背鼓动青筋。 “无耻下流。”祝荷平声补充,“哦,还有,荡.夫。” “你没爽过吗?”周玠开口,唇瓣殷红。 余光中注意到桌上还剩半杯的水,周玠遂端起茶瓯一饮而尽,“你的水哪次我没吃掉?” 祝荷别开脸,压下淡淡羞耻,不甘下风回道: “你自己要喝,干我何事?” 周玠哼笑,给自己再倒一杯水喝,喉间滚动吞咽。 祝荷:“......”没话说。 “把脸转过来,看着我。”周玠徒然靠近,灼热吐息喷洒。 祝荷执着道:“你先松手。” 周玠想了想,五指插.进祝荷的指缝,紧紧贴合,用指腹感受她的掌纹,掌心,热度,随后松开了祝荷。 祝荷立马在周玠身上擦了擦手。 “看我。” 祝荷回首。 周玠满足地笑了,继而当着祝荷的面儿,公然半弓着背,垂下适才与祝荷五指相扣的手。 祝荷面无表情。 未久,他吸了一口冰冷空气,粗粗喘息着,下颌滑落汗珠,一张俊脸映着昏光,明暗交织,迷离性感又藏着强大的攻击性。 “我很高兴。”周玠低声说。 祝荷嘲笑道:“下.半身思考的淫.棍。” 语毕,祝荷半垂睫毛,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 周玠的表情没爽够,不满道:“祝荷你不许看其他地方,我看过你那么多次高.潮,转过来你也得亲眼瞧瞧我才公平。” “歪理。”祝荷叹息一声,柔声说,“好了,你别闹了,我好困,想休息了,你自己去浴房处理一下再回来行吗?勿要折腾我了。” 祝荷扶额。 周玠听了祝荷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玠摇摇晃晃回来,看着像是酒意上头了,一头栽进床榻。 第202章 祝荷灵活闪避。 但床就那么大,祝荷没能逃过周玠的魔爪。 周玠头搭在祝荷肩头,眯了许久,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声:“老婆,跟我结婚。” “结婚结婚结婚......”他无意识痴笑,似乎陷入美梦中。 祝荷嫌吵,一脚把人踹下床。 第77章 【润色中间加500字】 …… 周玠醒来发觉自己睡在地上, 抻长酸疼脖颈,心想酒不是个好东西。 周玠抬头看眼背对他的祝荷,撑地起身。 昨夜记忆一点点浮现, 清晰又模糊。 只消片刻, 一连串的对话在脑子里骨碌骨碌冒出来。 “你爱过我吗?” “我仍然犯贱一样爱着你......” 周玠神情震动, 懊恼地扶了一下额, 转身离去。 出得侧殿, 等候的太监立马迎上来, 條然目及周玠的脸,太监见怪不怪, 自从三殿下将那姑娘金屋藏娇,他尊贵的脸上遂开始出现红痕、巴掌印等痕迹。 只是这次的印子尤其重,太监犹豫道:“殿下, 您的脸......” 周玠这才想起昨儿个被祝荷甩了一耳光,他摸了把脸, 不仅没生气, 还莫名其妙勾唇笑。 回到正殿,周玠抹了膏药, 又敷了些粉遮盖巴掌印,继而忍不住取出银匣子,用钥匙打开后拿出笑脸娃娃。 此后周玠心里对祝荷的火气仿佛消失了,两人关系又进一步和缓。 周玠一朝收回所有疯劲儿,变得体贴温柔。 疯狗终于不咬人了。 圣上看重周玠,是以他平日忙碌, 但他依旧会空出很多闲暇来陪祝荷。 周玠会给祝荷梳妆,亲自给她戴上他送给她的首饰,然后亲她的眉眼, 由衷赞美“真漂亮”;会为祝荷诵读有趣的孤本,教她识文断字,既夸祝荷聪慧学得快,又肆意嘲笑祝荷笔顺不对;会趁祝荷锻炼身体的时候偷袭她;会...... 日子悠然,二人共处,恍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午后闲暇,周玠靠坐在榻上,祝荷在他前面,只见他一手箍住祝荷的腰,一手执书阅读,清晰圆润的声音自他嘴里冒出,煞是好听。 祝荷静静听着,间或受着周玠不规矩地触碰摩挲。 罗汉榻后对窗牖,窗牖大开,外头碧空如洗,白云成鳞,徐徐清风携着缕缕燥热暑气涌进来。 “你怎么老是动手动脚,你要是读,就正经点读不成吗?”祝荷小脾气上来,语气抱怨。 “办不到。”周玠一脸无辜道。 祝荷蹙了蹙眉,嗔道:“你收敛些。” “‘收敛’两个字怎么写?”周玠似有若无地笑,非常不要脸。 “热。”祝荷说。 “那我再让人加冰。” 祝荷微恼:“受不了你了。” “我不听了,都腻了,你何时再带我出去?” 周玠放下书,抚摸祝荷的头发,懒洋洋说:“苦日子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 祝荷:“周玠,你也不想看着我被闷死吧。” “我不是在陪你解闷吗?”周玠翘着眼尾笑道。 祝荷睫毛动了动,俏声道:“那你陪我逛逛皇宫呗,我还没见识过皇宫长什么样儿呢。” 周玠笑了下,凑近,脸紧贴祝荷的耳朵,低声询问:“想去皇宫哪里?” “你是东道主,你决定。” 周玠说到做到,空出闲暇带祝荷出承乾殿,祝荷恐引人注目,欲穿宫装扮做宫女,周玠点头,转手准备了一套太监服。 祝荷老老实实穿上,如愿出殿。 皇宫宏伟壮丽,巍峨宫墙中,琼楼玉宇,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大得走不完。 不过祝荷无须走完,她暗中记下路线,确认各个宫殿、宫门出入口的位置。 记住总不会有错。 途中回来,不时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悠扬丝竹声、唱戏声,她这才发觉皇宫气氛好像十分喜庆热闹。 祝荷好奇,周玠大大方方解释说,皇帝过半百之寿,正巧千秋节与中秋节同一日,皇帝决定好好庆祝。 听言,祝荷眸色骤亮。 倏尔又遇几个成群的和尚,面色庄重,目光如炬。 周玠说他们是慈云寺的和尚,来给皇帝诵经祈福。 祝荷听过慈云寺的名号,慈云寺是大齐皇室钦定的国寺,出了好几个高僧法师,地位高然,香火旺盛。 听说那寺庙里头有个佛法高深的法师,深居简出,极为神秘,法号祝荷不记得了。 “你以前在那里待过?”祝荷拾起模糊的记忆。 周玠点头。 祝荷:“这慈云寺好像有个什么法师,很出名。” “怎么,想了解?” 祝荷:“好奇。” “有甚可好奇的,不过一群整日只知道念经敲木鱼的和尚。” . 七月流火,酷暑退散,转眼七月廿九,一个平凡的日子。 祝荷正与周玠用丰盛的晚膳,突然间,祝的肚子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脏器,细细密密地疼。 周玠关切道:“怎么了?” 祝荷捂住肚子道:“肚子疼。” 周玠搁下玉箸,轻描淡写道:“那没事,就是你的毒发作了。” “什么毒?周玠你快给我解药。”他何时给她下了毒药?该死。 第203章 周玠笑了笑:“疼不疼?” 祝荷抬头目睹周玠欠揍的样子,强忍忿然,装出柔弱痛苦的表情,抽气道:“疼。” “疼就对了。”说着,周玠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憋着的坏毫无保留地袒露,“我还想着要过几天才会发作,未料今日就发作了。” “来得真巧。” “周玠。”祝荷呼喊周玠。 周玠温柔地吻了吻祝荷的头发,恶意满满道:“祝荷,这是你背着我勾搭男人的惩罚。” 祝荷委屈道:“你为何总抓着这点不放?我有什么错?” “我只会骗人,我不骗人我怎么养活自己?你让我喝西北风吗?我是个贪心的女人,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你知道的,为何不能理解我?” 周玠嗤笑。 祝荷咬着牙,红了眼睛:“周玠,我曾经喜欢过你,可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看法,你总是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不顾忌我的感受,喜怒不定,骄傲自大,动辄无理取闹,我是人,也会累的。”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你是如何对我的?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让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我之所以逃婚,全是你逼我的,你那时候开车来追我,我没料到你竟要杀我,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祝荷泫然欲泣,一声声俱是委屈难过到极点的控诉。 “我恨你,所以报复了你,讨回了债。” “现在我试着接受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作践我,都是你的错,周玠。”祝荷抽了抽鼻子,抱腹蜷缩着。 “你放开我,你还要怎样?有什么招儿全使出来!” 屋里安静得诡异,周玠笑容凝固,茫然地看着祝荷。 整个人宛如在甜蜜的美梦当中,有股不真实感,因为长久的内心渴求在今日终于得到希冀的回应,他兴奋、激动、忐忑......各种各样的情绪激烈交织,搅得周玠脑海中乱成一团。 最后化为: 她、她、她、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 祝荷喜欢周玠! 他们是两情相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玠全身血液沸腾,狂热地咆哮,疯狂地呐喊。 他死死抱住祝荷,炽热亢奋的情绪轰然爆发,衍生出强烈至极的渴求和占有欲。 下一刻,哐当一声! 周玠抱起祝荷,大力踢掉碍事的圈椅,不顾一切将人放在圆桌上,周身灼热的气息以及强悍的动作俱令人恐慌,犹如一头突然发疯要求偶的暴虐猛兽,欲将祝荷从头到脚吞噬。 祝荷面上泪水未干,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周玠浑然不听,炙热喜悦席卷心脏,他的架势越来越大,似乎要拉着祝荷搞上一整夜。 他的反应出乎祝荷意料。 祝荷浑身寒毛竖立,想翻身将人擒拿住,结果发现行不通,遂改变法子,拼尽全力抽出手,重重给他的脸来了一个响当当的嘴巴子。 疼痛骤起,周玠勉强回过神,急急忙忙掏出玉瓶,倒解药喂给祝荷。 祝荷抿唇不领情。 周玠压抑住兴奋热烈的情绪,一边哑着嗓子说“我错了”,一边撬开祝荷的嘴巴喂进解药。 药丸咽下后,立竿见影,祝荷腹部的疼痛一下子烟消云散。 祝荷扫视手里的空瓶子,心说周玠这狗东西可真是鸡贼,这么大个药瓶只有一颗解药。 “看到我哭了,你满意了吧!” 周玠温柔地轻抚祝荷湿润的眉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愧疚,他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祝荷心想,你若是真知道错了,那就把真正的解药交出来。 周玠弯腰,倚仗本能紧紧抱住祝荷,亲吻着她的小腹,自顾自喃喃低语:“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怪我,全怪我......” 良久,周玠心疼道:“肚子还疼吗?” 祝荷:“你自己试试便知道了。” 周玠皱了下眉:“好。”虽说只是寻常会让人肚子疼的药,但他没试过,难保不会很疼。 “小荷,你说你喜欢我?” 祝荷冷冷道:“曾经而已。” 周玠置若罔闻,情难自已亲吻祝荷的发丝,轻声道: “是我的错,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犯了病,没办法控制自己,所以你过去的事我不会再计较,但你不可再与旁的人有任何纠葛暧昧,往后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 祝荷冷哼。 周玠耐心地哄了好一会儿,把一瓶子的毒药当糖咽下,又心甘情愿送上自己的脸让祝荷抽了两巴掌。 祝荷这才消了气松口。 “好,但也希望你日后顾虑顾虑我的感受,尊重我,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周玠微笑,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灿若星辰。 他揉了揉祝荷发红的掌心,因心潮澎湃,难以抑制,遂捧起她的脸,亲吻她微微发红的眼皮,含吮掉祝荷睫毛上的泪滴,眼神情意缱绻。 “你把解药给我。” 周玠差点就点了头:“等到了时候,我会给你的。” 两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深处的不安,他到底是按捺住了。 第204章 祝荷磨牙:“周玠。” 周玠转移话题道:“小荷,生辰快乐。” 祝荷怔住。 “你忘了,七月廿九是你生辰。”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周玠话落,松开祝荷起身,命令外面的内侍把箱笼抬进来。 箱笼里装着一顶金灿灿的花冠,花冠下压着一套火红色的嫁衣。 周玠拿起流光溢彩的花冠:“喜欢吗?” 祝荷目及花冠,不得不说这花冠实在太美了,太精致了,数不清的珍珠、宝石、金珠点缀,垂落的珍珠金线流苏轻晃,宝光熠熠,这花冠比之凤冠也不遑多让。 想必箱笼里头配套的嫁衣肯定也是美到极点,奢靡到极点。 “我们今夜成亲,我给你梳妆,小荷。”周玠语调止不住的喜悦。 祝荷抚摸花冠,勾了勾漂亮华丽的流苏,“怎么成?就一件嫁衣?一顶花冠?它们的确奢华,可我不止要这些。” 周玠明白祝荷是嫌潦草了,眸中划过一丝失落,改口道:“是我考虑不够周到,太心急了,小荷,你给我些时日,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届时他定要疯狂撒喜糖,请全京城的人来吃他的喜宴,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让所有人知道他和祝荷成亲了,结为了夫妇。 越想越激动,周玠心跳如擂鼓,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 “嗯。”想必到那时他自己打造的戒指也差不多做好了。 周玠嘴唇颤抖,笑起来的样子莫名透出几分癫狂。 . 八月初,秋风起,祝荷独自用膳,在碗底发现一张纸条。 千秋节前夕,下了场雨,天气湿润透凉,祝荷来了小日子,后不小心掉进水池,病了一场。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慢,到千秋国宴那天也未完全好,以至于周玠打消了携祝荷赴宴的想法。 夜色降临,大殿国宴开,歌舞升平。 承乾宫侧殿,祝荷咳嗽两声,许是觉得闷,遂打开窗户透透气。 窗外榕树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远方隐约传来唱戏声儿。 月色当空。 周玠去赴宴,一时半会回不来,以防意外,她得抓紧时间。 今夜是最好的跑路机会。 前些时候祝荷收到长河的纸条,两人终于联系上了。 周玠防着长河,又请长公主管束长河,以至于长河束手束脚。历经千辛万苦,才叫长河找着机会送纸条进来。 纸条上有字有一副潦草的图:八月十五,玉漱阁。 长河想法与祝荷不谋而合,她原本便打算那日找机会跑,去找长河。 眼下长河来信,祝荷很是开心。 有她相助,祝荷十之八九成功跑路——只要祝荷顺利出承乾宫。 祝荷写了回信,让长河差人当晚去引开偷偷盯着她的暗卫。 有一回祝荷意外发现她窗外榕树上藏了人,那时起祝荷就晓得周玠在暗地布置了人。 祝荷收敛心思,仰首欣赏圆月。 她不相信天底下除了周玠,就没其他人能给她解毒了。 不多时,她察觉榕树上茂密的枝叶颤动一下,紧接着树里头的人窜出来,往发出动静的地方追去。 祝荷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鸦雀无声。 她轻轻关上窗户,招来宫女,然后打晕人,对换两人的衣裳,把晕倒的宫女放在床上,用被褥盖上,再放下帷幔。 接着祝荷去梳妆台间化妆,她化妆水平一向高,经过涂涂抹抹后,俨然叫人分辨不出她的真容。 祝荷推开殿门,而后关上,她低头捂着肚子,压着嗓子对另一个值守的宫女道:“姑娘睡着了,我闹肚子,去方便一下。” 祝荷嗓子独特,故而再怎么压,声音也容易叫人分辨,好在她特意病一场,如今病尚未痊愈,使得祝荷的嗓音还有些哑,叫宫女听不出来。 宫女点头,不疑有他。 祝荷装样子下了台阶,出了宫女视线范围,立马快步往大门口而去,继而用丢了香囊的借口骗过看守侍卫,成功出得承乾殿的大门。 迈过高高的门槛,祝荷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祝荷眉开眼笑,摸了摸手上的三对镯子,勉强不为她失去的几千两银子难过。 镯子就当是补偿了。 祝荷踱步去玉漱阁与长河汇合。 周玠,拜拜了你。 成亲?谁和你成亲?白日做梦! 滚去当和尚吧! 第78章意外(加一千七百字)…… 夜色迷离, 宫墙高耸,祝荷快步通过夹道,出月门穿过小花园往玉漱阁去。 一路畅通无阻, 顺利无比。 祝荷不敢耽误, 抓紧时间。却在这时, 身后响起一阵沉稳铿锵的疾步声。 哐哐——脚步声猛然顿住, 紧随起来是一声大喝: “前面的, 给我站住!” 祝荷知晓是撞上值宿巡逻的禁卫了, 她不慌不忙息步转身行礼。 “见过大人。” 禁卫举着火把迅速过来,为首统领面无表情打量祝荷这个可疑人员, 道:“抬起头来。” 祝荷依言,抬头表露出清晰眉目。 统领道:“你是哪个宫的,缘何夜里出宫在外乱走?” 第205章 祝荷道:“禀大人, 我隶属承乾宫,出来是因为丢了件殿下送的玉佩, 怕殿下责怪, 这才冒险出来寻觅。” “承乾宫?” “是。” 统领又审视祝荷一会儿,再三盘查过问后, 确定祝荷没有问题,命令道:“你现在速速回宫。” 祝荷:“大人,可是那玉佩与我而言极为重要,我若丢失,殿下真的会罚我的,求大人通融通融, 容我去找,我定不会惹事的。” 统领:“非我不许,而是圣上下令, 你若不想被当做嫌犯,便听回去。” 祝荷察觉不对劲,迟疑道:“大人,难道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统领思及祝荷是承乾宫的人,莫名多嘴道:“适才宫宴三皇子遇刺,刺客虽已伏诛,难保没有同党,圣上命我等搜查警戒,眼下宫中戒备森严,你且速速回宫,莫要添乱。” 三皇子?那不就是周玠吗?他遇刺了? 祝荷掩饰震惊,焦急道:“什么,殿下遇刺了,大人,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统领摇首:“此事不是你我可知晓的。” 祝荷装出一副关心不已的模样,身形不稳,她扶住墙,吸了吸气,面色凝重道:“多谢大人提醒,我这就回去。” 统领颔首。 祝荷行了礼,错开禁卫等人,急匆匆折返回宫。 月色明亮,统领忽而瞥见祝荷腕骨处露出一抹亮色,是反射火光所致,像是五金所造的东西,联想到今日特殊情况,加之刺客是女子,统领开口: “慢着。” 祝荷转身:“大人,还有何事?” “你手上所戴何物?” 祝荷:“镯子。” “呈出来。”统领道。 祝荷自认倒霉,此时她若遮遮掩掩,恐会有造成更不利的后果,于是思量过后祝荷稍微卷起袖子,露出腕骨的一只金镯。 统领眯了眯眼:“不要耍小动作。” 祝荷只好再往上掀袖口,三只昂贵华丽的镯子暴露无遗。 “你一宫婢怎会有如此贵重金镯?”统领狐疑道。 祝荷心下咬咬牙,面上呐呐道:“大人,这是殿下赐给我的。” “殿下为何赐你?” 祝荷羞涩道:“大人,我......” “如实说,勿要扭捏。” “我是殿下的......侍寝宫女。”祝荷羞赧不已,小声道。 统领冷笑:“你丢失三殿下赐你的玉佩,怎会还佩戴殿下赐你的金镯出来找玉佩,不该珍之慎之?你一小小宫女,夜半鬼鬼祟祟跑出来,我看你不是来找玉佩,而是来藏赃物的窃贼!” “来人,把这贼人给我拿下,待查清真相,再行发落。” 统领发话,立马有禁卫上前要将祝荷捉拿。 祝荷吓了一跳,惊慌解释道:“大人,你误会了。” 统领不听祝荷苍白的辩解。 见状,祝荷心生恼意,眼看就要到玉漱阁了,结果中途撞见禁卫,好不容易摆脱,这禁卫却杀她个回马枪。 她可不能被抓走。 灵机动,祝荷惊慌失措尖叫:“啊,有刺客——” 众禁卫下意识望过去,包括统领。 然后什么也没看到。 众人回神,发现祝荷跑了,他们立刻意识到是被祝荷的小把戏给耍了,愈发肯定祝荷乃窃贼,紧追上去。 “站住!” 祝荷心说站住才怪,谁听你的话,今夜若是没有你们,她早就去玉漱阁了,不过得知周玠遇刺的讯息也不算亏。 祝荷跑得那叫一个快,竟把身强力壮的禁卫甩在后头,但不需要多久,他们定会追上来。 好巧不巧,他们在追逐中碰上另一对过来的禁卫。 两只队伍相遇,又给祝荷逃跑争取到时间,但等两只队伍交谈完,保不准回联合来找她。 情急之下,藉由夜色掩护,祝荷闪身入窗,进了一所昏暗偏殿。 祝荷藏好自己,屏住呼吸,殿外响起飞快的脚步声以及轻微的交谈声。 时间忽而变得漫长,祝荷一点点熬着。 终于,外头没了动静,祝荷出于谨慎,未曾出来。 她还要再等等,万一他们是在下套呢。 良久,祝荷才缓慢地站起来,肩膀微微松弛。 她弓着身小心翼翼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该是安全了,但祝荷没高兴,反而眉头蹙起,颇为苦恼。 计划被打乱,她被迫舍弃原来长河给她规划的路线,如无头苍蝇躲避追捕,藏身在此。 面前的环境极为陌生,祝荷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然,虽是遇到困境,也必须克服,先去外面勘察勘察,只要找到她熟悉的地方,凭借过去摸索的路线,应该能找到另一条蹊径。 祝荷摸了摸手上的镯子,不怪你们,只怪我贪心。 祝荷收敛心思,正欲跳窗,骤听右侧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祝荷反应飞快蹲下来,虽来不及躲藏,好在面前的屏风遮蔽住祝荷身影。 一道女声响起:“琢儿,宴上刺杀是你的手笔?” “是,母妃。”回答的男声阴柔,极有辨识度。 第206章 祝荷听出是晋王,晋王的母妃,那该是宫里受宠的丽贵妃了。 丽贵妃语气不悦:“你犯浑了吗?你父皇本就觉得亏欠于他,你再派人刺杀他,这不是上赶着把你父皇推给他吗?如今他受伤昏迷,那刺杀一事,你父皇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事后查到你身上,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盘算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你就不能忍一忍,抑或你要对他下手,该与我商量的!” “他算计儿臣,儿臣安能忍受这气?若忍了,我还当什么王爷。” 昏暗笼罩之地,偷听的祝荷眼珠子转动,心想晋王果真不是什么好鸟,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竟为报周玠下药之仇而派遣刺客当众行刺,啧啧。 不过事情如她所愿,真的狗咬狗了。 祝荷心中开心地鼓掌,但周玠这疯子被刺杀,只是受伤昏迷......果然,祸害遗千年。 屋里,丽贵妃:“你......” 晋王淡定道:“母妃不必忧心,儿臣心中有数,这事不会查到儿臣身上的。” 丽贵妃无奈压下火气,儿子大了,听不进她的话实属正常。 “既如此,那你可得把尾巴擦干净,休要留下蛛丝马迹。” 晋王狂妄道:“母妃,朝廷半数的人皆属儿臣,哪怕父皇查到是我所为,也拿儿臣毫无办法。” “他毕竟是你父皇,在龙椅上坐了三十多年。” 晋王轻蔑一笑。 “说真的,你派出的刺客也是个废物,出其不意也没弄死人。” “母妃说的是,的确是个废物。” 丽贵妃按按眉心,道:“算了,还有件事儿,近来我发现你父皇似乎知道了什么,派人暗中搜查,我怀疑你父皇对你不是他儿子的事儿已起疑心,若你父皇查到了证据,那我们母子真就完了,琢儿,此事交给你办,不能让你父皇的人查到任何线索。” 祝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晋王竟然不是皇帝的种! 委实是件惊世骇俗的秘辛。 祝荷不合时宜转念想,那晋王生父究竟是谁,丽贵妃同谁私通生下晋王? 不对,眼下不是好奇八卦的时候。 若让前面的母子俩知晓她将他们的对话全听了进去,他们断然不会放过她。 祝荷心跳加速,更加小心。 那头晋王道:“知道了,母妃放心,儿臣会处理好,老头子年事已高,病体支离,活不了多久了,这皇位迟早是儿臣的。” 说着,晋王收拢五指。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谨慎,不可莽撞。” 晋王随意道:“儿臣谨记于心。” 话音未落,窗户外面忽然有了动静——好像是石块掉地。 屋里蓦然安静。 死寂中丽贵妃凝眸望向窗户前的屏风,出声:“谁?” 躲在窗户下的祝荷心里忍不住骂一句:艹! 早不响晚不响,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响,这不是害她吗? 晋王起身过来。 一步两步,如同催命符,气氛紧张压抑,祝荷心提到嗓子眼上。 来不及多想,祝荷深吸一口气,立马开窗翻跳。她已经非常快了,可晋王比她更快,在她跳窗的时候晋王已出现在祝荷眼前。 祝荷跳出去拔腿就跑,晋王展露身手,身轻如燕跳窗,步履飞健,迅速追上来。 在晋王眼中,祝荷已然是一具尸体。 偏殿屋顶之上,响起猫儿的叫声:“喵——喵呜——” 底下,祝荷根据原路拼命往回跑,只求路中撞见禁卫。身后晋王穷追不舍,一场事关生死的猫鼠游戏无声展开。 让祝荷没想到的是晋王很快就追上来。 祝荷脑筋转动,想着开口用话术稳住晋王,然而晋王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疾风裹挟滔天杀意袭来,锁喉。 面对杀招,祝荷浑身血液冰冷,如置身冰窟,第一次感知到什么叫真正的死亡威胁。 直觉告诉她,若中此招,她必死无疑。 一股恐惧蔓延,祝荷突然动弹不得。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祝荷及时反应过来后翻,勉强闪躲过去后,心有余悸。 晋王挑眉,颇为意外,再度出手。 晋王带给祝荷的压力和威胁前所未有的大,哪怕祝荷全力应对,不到五个回合,她便不敌晋王。 出乎祝荷意料,晋王竟是个武功高深的练家子。 此时此刻,祝荷被晋王扼住脖颈,骨头仿佛要被捏碎,痛得难以呼吸。 祝荷无力反抗,死亡的恐惧感包裹住祝荷,她颤抖着,心想她要死了,她不想死。 可她要死了,这一死 后,她会回到现代吗?还是就此魂消? 下一刻—— 操你大爷的! 祝荷心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怒火,一双眼狠狠瞪着晋王,犹如猎物濒死前最后的反扑。 晋王瞥见祝荷眼神,心弦微微颤动,不知为何,手中动作停顿。 晋王饶有兴趣地盯着祝荷半晌,觉着她这双眼睛尤为漂亮,还有一丝......眼熟,他遂伸手,用力拂去祝荷面上粉黛。 “原来是你。”他纳罕道。 晋王将人打晕。 第79章 卷三完结 白蛇【完】 第207章 苏醒后, 祝荷脖子和四肢处的伤势隐隐作疼,万幸命没丢。 喘了口劫后余生的气,祝荷先检查手腕, 镯子还在, 自得几分慰藉。 再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 四周俱是墙壁, 并未凿窗, 唯有一扇紧闭的门,门上镶嵌一扇眼窗。 几座银盏中的灯芯绽放出明亮火花, 照亮室内。 她当是被关押在此。 祝荷不知晋王为何没杀她,但她了解落在晋王手里绝不是好事。 祝荷艰难下床,试着推门, 门果然打不开——外头锁上了。 祝荷咬了咬牙躺回榻上,大口呼吸, 不知为何, 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 记忆回溯, 祝荷念及那场溃败的交锋,身体无意识悚栗。 晋王深藏不露,一朝出手,便将祝荷制服,带给她难以忘却的恐惧感和窒息感。 祝荷的自信被打压得一团乱。 曾经祝荷自诩有防身本领,哪怕面对练家子, 与之单打独斗也绝不会吃亏,就算落与下乘,她亦能脱身。 而今...... 祝荷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 在晋王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祝荷吸取教训,对此发誓,若此次能逃出,她决计要去拜师学艺。 祝荷醒后没多久,有人开眼窗张望半晌,遂开门把饭菜送进来。 送菜的是个守卫,步履平稳有力,双肩张弛,俨然是个高手,他没有逗留半步,放下饭菜即刻离开锁门。 祝荷身子乏力,根本没办法动,只能眼睁睁目睹门被关上。 身体的异样让祝荷肯定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视线扫过小几上的饭菜,再梭巡四周,祝荷压下汹涌的烦躁之意,兀自思量。 这间密闭的房间犹如一座牢笼将祝荷死死困住。 祝荷垂眼,该怎么办? 屋里不觉热,反而有风浸入,微凉微湿,说明屋里定有通风口。 祝荷随便吃了两口饭,力气不见回,她歇息许久,积蓄丁点力气,耗费一番功夫找到通风口,然口子不足以她钻入其中。 只得另想他法。 祝荷瘫倒在地,腿软得厉害,整个人像一滩凝而不动的水。 又过去几个时辰,门再度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晋王。 祝荷当即戒备,心头埋下的恐惧感重新涌出,使得她身体紧绷,后背冒出颗粒。 “不必紧张,本王既放你一条生路,便不会再对你不利。”晋王开口。 祝荷抿唇。 “本王今日只是来看看你,顺道与你谈谈心。” “王爷想问什么便问吧。”祝荷直接道。 晋王端详祝荷容貌,喃喃道:“钱仙子,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容,你瞒得本王好苦啊。” “你想怎样?”祝荷有气无力道。 晋王摇头:“本王不想怎样,只是请你来做一阵子客罢了,等到了时机自会送你离开。” 祝荷可不信晋王的鬼话,她偷听到晋王秘密,加之晋王猜出她钱仙子的身份,肯定也明白自己受她所骗,有损颜面。 以晋王性子,杀她是必然。 如今他暂时留她性命,定是另有心思。 晋王审视祝荷,感慨道:“这张脸瞧着不顺眼,还是钱仙子的脸好看,仙子,仙子,以为降临人间了,谁知道是一场骗局。” “你胆子不小,连本王也敢骗。” 祝荷淡淡说:“富贵险中求,谋生罢了。” 晋王眉眼透出阴郁,转瞬即逝后他开怀大笑: “说得好,本王第一次见识到你这般胆色过人、又有意思的女人,难怪周玠和相无雪会因为你分道扬镳。” 相无雪被贬谪,又不见周玠动作,起初晋王怀疑他们俩产生矛盾,但也有可能是障眼法,用来迷惑他。 后来晋王串联事情前后因果,猜测周玠与相无雪之间是真闹掰了,而不合的因素正是那死去的钱仙子。 钱仙子死了,相无雪大病一场,而周玠身边多出一个神秘女人,晋王起初没有怀疑,后来才大胆推测钱仙子与那女人有所关联。 昨儿目及祝荷眼神,晋王确定祝荷便是钱仙子。 晋王好奇道:“你和周玠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会为了你不惜与相无雪闹僵?” 祝荷知道,这是她说明自己重要性的时候。 她认为晋王留她,是欲意用她来牵制威胁周玠,但因不确定她与周玠之间具体关系,故此询问,以此估量她存在的价值。 想活命就必须突出自己对周玠的分量,但若说出,难保晋王会迁怒于她。 只是眼下情势不妙,她无法再顾虑这些。 “王爷不是猜到了吗?何必还要我直言?” 晋王道:“你与他过去分明没有交集,他对你一见钟情?” “是,说个笑话,三殿下过去一直在做梦,他常常会梦到我,苦苦寻觅,后见我,欣喜若狂,以为美梦成真,遂将我强抢过去。” “你非自愿?” 祝荷:“我一平民百姓,如何与皇权抗争?” “你胆子不会很大吗?会畏惧皇权?我现在在你脸上可没看到一丝一毫的畏怯。” 祝荷道:“只是掩饰得好罢了。” 第208章 晋王眯了眯眼,回忆往昔。救溺水之人的特殊法子,没有内力,却练就一身不弱的外家功法,怎么看,都不似平常人。 他欲查祝荷底线,有人暗中阻扰,使得一无所获。 在晋王眼中,祝荷很是神秘,勾出人内心隐秘的探知欲。 “你到底是谁,从哪来的?” 祝荷弱声道:“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王爷,王爷想知道便去查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晋王晓得祝荷不愿,也没勉强,他有的是时间和祝荷耗,于是他不紧不慢笑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祝荷顿了顿:“祝荷。” “具体。” “祝福的祝,荷花的荷。” 晋王默念:“祝荷。” 闲聊完,晋王很快离开。 关门前,晋王回睨祝荷一眼。 留她,是因为她是周玠的软肋,她在相无雪心中亦有重要地位,不过现在相无雪对他的威胁不大。 概因相无雪已非刑部侍郎,贬官之后相无雪又写下亲笔奏疏,陈列罪责,弹劾自己,自请严惩,不日将外放,远赴边地。 后面晋王又来过几次,毫不掩饰自己对祝荷的兴趣。 祝荷表现冷淡,暗暗勾起晋王更多兴趣,与之周旋,保证他近期内不动杀心。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祝荷必须尽快脱身。 . 近日晋王没再出现,约莫是被要事缠住了身。 祝荷觉得该逃了。 先前她发觉每当自己吃饭后身子软得更厉害,便通晓了饭菜里有药,遂暗中减少饭菜摄入量。 其实祝荷很想把饭菜吃完,她不喜欢浪费食物,可由于自身处境,她只能如此。 在守卫送来晚膳的时候,祝荷说:“我想沐浴,你可否帮我弄个浴桶过来,我太难受了,实在受不了自己了。” 说着,祝荷面露嫌弃和窘迫。 前几次,祝荷身体虚,只能勉强使些气力用打湿的布清洗身体。 守卫思及王爷嘱托,不得让祝荷有闪失,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于是守卫转身去烧水,许久之后,守卫将一个长形浴桶提进来,接着提热水倒进桶中。 水桶满上,守卫正要离开,祝荷挽留:“等等,我身子没力气,你过来让我扶一下。” 守卫扫眼桌上动过的饭菜,依言靠近毫无反抗之力的祝荷。 祝荷扶着他的胳膊下床,走两步后到了浴桶前,祝荷松开守卫胳膊,手垂落时不经意间擦过守卫的手背。 一瞬间,守卫心神立刻被那无法言语的细腻触感攫住。 祝荷看准机会,咬牙用力把守卫推进盛满汤水的浴桶中,然后她飞快跑出来,再重重合上门,抖着手上锁。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却用尽祝荷全部力气。 祝荷身体无力下滑,最终她靠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还没有结束,外面说不定还有旁的守卫,危机未曾解除,她亦未逃出魔窟。 打起精神来,祝荷。 思及此,祝荷逃出暗藏的瓷片——这是她有一回故意打翻瓷碗,偷偷顺走的碎片。 想逃命就要对自己狠。 没力气就用疼痛唤醒神志,催生出力气。 想罢,祝荷咬咬牙,卷起袖子,用力将瓷片划过自己的左臂。 瓷片破开表皮,嵌入血肉中,鲜血淌出,带来阵阵疼痛。 祝荷划了三刀,才利用痛感艰难起身,往外逃去。 手臂上流出血滴在地板上,发出幽微声响,衬得四周格外诡异寂静。 出乎意料的时,祝荷没见到一个人,且没走几步便彻底出了这所牢笼。 然而不等祝荷欣喜,眼前漆黑宽阔的天地叫她止住脚步,瞳孔缩起,愣在原地,恍若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祝荷懂了。 难怪晋王只派一个人来守着她,难怪,难怪啊。 该死的晋王竟然把她关在绝壁上建造的房屋。 以她的能力,哪怕逃出来,也绝对不可能爬上去。 晋王,晋王,去你大爷的。 祝荷心里头斥骂,与此同时,一股绝望和无力感漫上来,意欲吞没祝荷。 祝荷膝盖一软,气力被抽干殆尽,瘫坐在地上。 黑夜笼罩,深沉可怖,唯有几点繁星照耀天地,夜风呼啸,悬崖之下发出诡谲呼声,像是在昭示夜晚与悬崖中未知的危险与可怖。 祝荷离栈道两步之遥,方才她若是没收住脚步,恐会被栅栏绊住,从而翻倒下去,掉落悬崖。 祝荷打了个冷战。 吹了一会儿冷风,祝荷回望,借着固定在石壁上的火把的光,她得以看清她所在房屋是嵌入石壁中,栈道连接左右两侧的房子。 去了也没用,她要上去,她如何上去? 祝荷不死心,咬牙爬行至栈道,仰身探头端量上方,然后祝荷收回脑袋,彻底绝望了。 这里离山顶起码有二十米的距离,她一个普通人怎么上去? 她又没练过内力,不能飞檐走壁。 祝荷气愤地扔了手里的瓷片,恼火一阵,她撕下袖子,用撕下来的条子包扎左臂上三个血淋淋的伤口。 第209章 空气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五味杂陈的祝荷没发现,黑暗中有滑腻腻的爬行动物正向她而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白蛇已经缠住她的小腿,摇着漂亮细长的尾巴,冲她吐蛇信子。 祝荷对上白蛇的红色竖瞳,哪怕心理素质再强,也不免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尖叫出声。 “啊——” 声音被猎风吞灭。 一人一蛇对视半晌。 祝荷惊魂不定,又身体无力,好不容易冷静些许,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靠着一根柱子。 她若甩开白蛇,难保不会惹怒它,加之她眼下没有自保能力,万一这条蛇咬了她,又有毒,后果不堪设想。 祝荷逼不得已按兵不动,期许白蛇快些离开。 白蛇吐了吐蛇信子,然后顺着祝荷的腿往上滑。 祝荷身体紧绷如琴弦。 白蛇没有如祝荷的意离开,而是爬到她左臂上,用蛇信子去触碰染血的白条。 祝荷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抹银色略过,她猛然撞进一双妖异美丽的血瞳里。 第80章 过渡章渡慈 两日后, 晋王未收到信鸽传信,怀疑菱山有变,亲自率人出城前去查看情况。 除去被锁在崖室的守卫, 山顶上其余守卫尽数被杀, 一剑封喉。 其杀人手法极为干净, 不对, 与其说死干净, 不如说是一种华丽的美学, 哪怕是晋王亦惊讶不已。 “王爷,莫非是三殿下?” 晋王眉眼阴沉, 蹲下来仔细打量尸体脖子处的伤口:“不,不是他。” 说罢,晋王面色凝重。 这杀人手法很是眼熟, 晋王心道,莫非是他? 虽不知他为何会救下祝荷, 但祝荷她跑不了的。 晋王笑容阴冷。 此女聪颖特别, 晋王出于谨慎,给祝荷种下牵机毒, 方面将来控制,牵机一旦发作,若无解药,必将受尽五脏六腑之痛而死。 这个月的解药混在饭菜里,但下个月...... “王爷,可要着人去追?” 晋王摆手:“不必, 这件事就这样了,尸体处理好。” 若真是天教天魔......晋王神情阴郁,他得尽快将身体调养好, 自被周玠算计,导致他受功法反噬,元气大伤。 周玠。 可惜没有被抹毒的刀刺中,只是受了一掌,但他也不会太好过。 . 承乾宫,周玠等圣上走后,立马叫来暗卫:“可找到人了?” 暗卫:“请殿下责罚,属下没有看到姑娘踪迹。” 周玠捂住胸口,深深喘了口气,眼尾赤红,浑身爆发出一股爆戾:“一群饭桶!” “皇宫就这么大,结果都过去多少天了,还找不到人,你们不如找柱墙撞死得了!” 周玠晕迷一日后苏醒,蓦然得知祝荷失踪,怒不可遏,来不及思考祝荷是否乃有预谋离开,着人挖地三尺找出祝荷。 周玠得知那夜有禁卫见过祝荷,忙不迭带过来问话,根据他们的话,在祝荷出现的地方再三翻找,结果连祝荷的影子也没见到。 周玠浑身发抖。 “殿下息怒。” “滚!” 暗卫暗暗告退。 许久之后,周玠终于稍微冷静些许,他知道祝荷是有目的离开,往日的温情与密语只是她用来迷惑他的罢了。 思及次,周玠心痛如绞。 再次被骗,周玠心中愤恨,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遭遇刺杀,皇宫戒备森严,若无令牌,不得出宫门半步,是以周玠肯定祝荷再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她眼下当藏在一处。 祝荷,你到底在哪? 周玠握拳,狠狠砸在案上,指节通红。 可为何找不到她? 不对,周玠按按眉心,察觉自己忽略掉一件要事,那日暗卫被引走......该是有第三人出手。 第三人...... 长河! 找不到人,要么是藏得太深,要么早已出了皇宫。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宫人在外头说长河郡主来探视殿下。 话音甫落,大门便被打开,长河大步迈入屋里。 周玠先发制人:“人是不是在你这?” 长河横眉道:“我还想问你,你是不是把妹妹藏起来了,我告诉你——”长河怒而摊牌,直截了当,“快点放了小荷妹妹,她根本就看不上你,你却非要死缠烂打,痴心妄想,周玠,你若还有自知之明就把妹妹放了,不然,我管河丫要你好看!” 周玠正失意,长河的话无疑戳中他的痛处,当即恼火道:“管河丫,你给我闭嘴,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 “你把人交出来!强迫小荷妹妹算什么男人!”长河叉腰,指着周玠鼻子骂他不要脸。 周玠脸色铁青,反驳回去。 一时间,两人像幼稚小童一般骂起架来,争锋相对。 但呛了没过多久,两人倏尔冷静。 周遭霎时无声,静得诡异,像另一场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周玠:“祝荷不在你这?” 长河同时开口:“你没藏妹妹?” 两人对视,忽然明白祝荷不在对方手里。 周玠咬牙:“该死。” 第210章 长河道:“那她去哪了?” 两人异口同声:“她到底去哪了?” 长河急得团团转,那夜没等到祝荷,长河以为她没逃出来,后来使了手段打听,才知道祝荷离开了。 可是她没接到人呐!长河想找周玠问清楚,无奈圣上下令不许旁人叨扰周玠养伤。 长河在府里焦灼数日,暗中差人在宫里找祝荷,然而并无所获,她告诉骆惊鹤后,人家比她还惊慌,病都被急出来了。 终于等待解禁,长河立马借探病借口来问周玠。 结果只有失望。 长河忧心忡忡,捂住脑袋跺脚:“人怎么会不见呢?小荷妹妹难道是——” 周玠稍作冷静,这时候问:“你们如何联系上的,又是如何计划离开的,你且细说。” “我凭什么告诉你?”长河不乐意了,在马头镇的时候,她就和周玠不对盘,看他不顺眼。 现在她和周玠更是相看两相厌。 “都怪你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你,小荷妹妹怎会失踪,她、她不会是被人抓了吧?” 长河说完就否定道:“不不不,呸呸呸,乌鸦嘴,小荷妹妹那么聪明,身手又好,怎么会被人抓住。” 闻言,周玠却是脸色难看,长河猜得不无道理,这是最坏的结果,当然也有可能祝荷用了某种法子,自己跑了。 他沉声道:“你冷静。” “既然都要找祝荷,那不如交换手中消息,这样才能更快找到人。” 长河出于对祝荷安危的考虑,不情不愿同周玠合作了,道出那夜计划,交换完讯息。 周玠听完长河的话,差点就动手把人掐死。 这个搅屎棍。 没想到她还有些能耐,小看她了。 忍着嫌恶,周玠顶着一张臭脸,与长河商讨合力寻找祝荷。 长河亦然,假如不是目的一致,她可不想同周玠有半点接触。 一想到他霸占祝荷好长时间,长河就忍不住妒忌恼火,想撕了周玠,丢进猪圈里喂猪! 小荷妹妹那么美好温柔的人,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这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不配站在小荷妹妹身边。 更何况小荷妹妹压根不喜欢周玠,是以周玠更没资格了。 若不是周玠搅局,她和小荷妹妹早手牵手到江南逍遥自在、寻欢作乐了。 越看越生气,呸,狗畜生! 长河心里磨刀霍霍,翻个大大的白眼。 周玠和长河对对方的憎恨嫌弃达到顶峰,一说完话,二人不约而同对视,双方目光交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一场无硝烟的争斗打响。 须臾,他们互相冲对方冷笑,同时想,绝对要抢先一步找到祝荷,不能让祝荷被对方带走。 . 祝荷被一个神经病救了。 是的,一个神经病,一个怪人,一个变态的家伙,不带她上去,反而拉着她跳下悬崖。 祝荷始终记得那股强烈可怕的失重感,血脉扩张,心跳加速。 祝荷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在她没死。 得亏他心情愉悦,得亏他武功高强。 但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概因祝荷是刚出虎口,又入魔窟。 她的这个救命恩人委实可怕。 初见他的时候,祝荷无意直视了那双妖异的眼睛,心中顿觉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避开,紧接着浑身上下的警钟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剧烈震动,仿佛在提醒她千万不要惹眼前突然出现的鬼魅男人。 白发红瞳,全身缠绕白色布条,背后背着一把黑伞,浑身散发一股子阴湿冰冷的气息,而且体温凉得不像正常人。 祝荷从未见过这般怪异之人。 他抱她跳崖的时候,哪怕祝荷隔着衣料,依旧感受那瘆人的凉意。 那条白蛇是他饲养的宠物,绕着祝荷的手臂舔血。 祝荷真的讨厌滑腻冷血的爬行动物,可是她无法反抗,如待宰羔羊。 二人安安稳稳落地。 祝荷却紧张到胆战心惊,因全身无力,她全身依偎在他怀中——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感受到他没骨头似的的身躯。 方才他是杀了什么才过来的。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救她,肯定不是出于好心。 祝荷还记得当时他只是打量她一番,血红色的眼睛一亮,然后冲她弯了弯唇,就把她抱住跳崖。 他到底要做什么......祝荷体力不支,意识忽而溃散。 那人察觉,捞住了祝荷。 再醒来时,祝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手臂一阵冰凉,是那条小白蛇在她小臂处游缠。 蓦然,祝荷后背感知到一股阴冷之意。 “呵呵......” “小白它很喜欢你呢。” 祝荷打了个冷战,浑身僵硬,极为不舒服。 黑暗里,这一人一蛇就像未知的恐惧,阴冷黏腻的气息无孔不入,仿佛置身恐怖的蛇窟。 后来祝荷就知道他为何救她了。 他要求她做一件事—— 让她去勾引慈云寺的渡慈,引他破戒,再当不了和尚。 不成功,就杀了她。 他在祝荷脖颈处偷偷嗅了一口,眉目溢满喜悦,轻笑说:“他会喜欢你的。” 第211章 一场关于性命的买卖,祝荷同意了。 “渡慈......”祝荷喃语。 他补充道:“忘了说,他是我哥。” “哦,还有,我叫祝练,虫......不对,你叫什么名字?”他好奇问。 “......祝荷。”这变态意外的礼貌,祝荷稍显惊讶。 “你也姓祝?真巧。”他诧异。 祝练想起什么,不紧不慢询问道:“对了,你知道慈云寺怎么走吗?” 祝荷:“......?” 祝练直勾勾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古怪的视线犹如实质,让祝荷悚然,产生一种被蝮蛇舔舐的错觉。 “我知道。” “那就好,唉,太久没去慈云寺,我都不记得路了。”祝练抱怨道。 祝练去慈云寺是为给兄长庆祝生辰,实际上是太无聊了,出来找乐子。 结果不仅没到慈云寺,还迷到了千里之外,这一迷路就是几个月的功夫。 后来才误打误撞跑回来,然后小白被祝荷吸引,祝练找过去,和祝荷碰上,让他收获意外之喜。 . 大齐册立慈云寺为国寺已有六十载,寺庙坐落城外二十里外,供奉圆寂大师的舍利子,虽远离繁荣京城,仍受万民敬养,香火旺盛。 寺中大法师不少,而渡慈更是被誉为圣僧,乃圆寂大师的弟子,怀一颗慈悲菩提心,佛法高深,光风霁月,受人敬仰。 每至初一十五,寺内得道高僧便会开坛讲座,传授佛法,普度众生,渡慈偶尔会出来。 十月初三,秋风瑟瑟。 慈云寺突然来了一位俗世中的不速之客,她自称是祝莲的妹妹,来投靠哥哥。 第81章 卷四 哥哥 慈云寺偌大, 矗立在山林之间,青烟袅袅,曲径通幽, 菩提古树参天, 地势高低起伏, 一片翠绿宁和。 彼时。 “女施主, 我们慈云寺并无叫祝莲的施主, 你来错地方了, 你若要找你兄长,可去请官府的人相助。” 祝荷固执道:“我哥哥就在你们寺庙里。” “女施主,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道。 祝荷抗议:“你们都没找怎么知道没有?你们这些个和尚不是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现在也不要你救,只是让你们找人都不肯?你们不帮我, 还是慈悲为怀的和尚吗?” 小沙弥:“女施主,小僧......” 祝荷语气忽而软了:“求你了, 小师傅, 帮帮我吧,我如今孤家寡人, 就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了,我好想见哥哥一面,拜托了。” 小沙弥为难苦恼。 慈云寺共九十九名僧人,哪个他不认识?借住在寺庙里的香客他也一清二楚,并无那祝莲施主,可眼前这女施主就是不相信。 当下寺中法会刚过, 诸位师兄师叔正潜修中,不可让外人扰了清净。 小沙弥绞尽脑汁想法子处理此事,然祝荷不依不饶。 “并非小僧不帮你, 而是寺中真的没有叫祝莲的施主。” 祝荷道:“谁说我哥哥是施主了,我虽然不记得前尘了——” “女施主,烦请你小些声音,勿要惊扰到其他僧人修行。”小沙弥慌张插话。 祝荷:“你别说话。” 小沙弥委屈。 祝荷继续道:“我还记得我哥哥是来了这里当和尚的,小师傅,我也不想为难你,你既然不帮我找,那我自己找好了。” 说罢,祝荷转身就走。 “诶,女施主,留步,留步啊......”小沙弥忍不住喊道,急得脸红脖子粗。 “怎么回事?”声如洪钟的嗓音传过来。 小沙弥扭头,见一着袈裟的肃容僧人,忙行礼:“弟子见过渡厄师叔。” 祝荷听到动静扭头,望向阔步过来的渡厄。 渡厄脖子挂深色念珠,手执一串佛珠,眉目间蓄着层叠褶皱,通身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味道,简称不好惹。 小沙弥忙将事情原委告知渡厄。 渡厄听后深沉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祝荷,眉头皱起,眼神极为古怪。 渡厄开口:“你是祝莲的妹妹?可有证据?” 祝荷说:“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这需要证明什么吗?” 渡厄冷声说:“他若真是你妹妹,你们的样貌怎会毫不相似?” 祝荷温声反驳道:“法师,话不可说得太过绝对,谁说兄妹就一定要长得像了?法师明鉴。方才听法师的话,看来您知道我哥哥,那烦请你带我去见哥哥,届时法师自然知晓我们是不是兄妹了。” “就照你所言,那贫僧再问你,你籍贯何处,家中父母名谁?” 祝荷摁了摁太阳穴,无奈道:“不瞒法师,我在来时路上发生意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怎会知道自己有个兄长?” “我虽然记忆全无,但我恰好还记得自己的哥哥。”祝荷说。 渡厄审视祝荷,半晌冷笑。 “女施主,贫僧半生清修,见过不知凡几人,你以为你的把戏贫僧不清楚吗?以为几句片面之词便能瞒天过海?贫僧奉劝你最好离开,回头是岸。” 祝荷诧异不解:“法师,你这是何意?你怀疑我说谎话?别有用心?” 第212章 “阿弥托佛,女施主自己心中清楚。” 骤然被冤枉,祝荷心下窝火,她咬了咬牙,辩解道:“法师,我不曾诓骗你,我所言句句属实,恳请法师让我见哥哥,哪怕一面也好。” 渡厄道:“勿要执迷不悟,女施主。” 祝荷:“法师,我没有说假话!” “送客。”渡厄道。 小沙弥上前:“女施主,小僧送你离开。” 祝荷退后,烦躁道:“我不要,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来寻亲,为何你们这些外人一而再阻挠,甚而要赶我走?你们慈云寺哪里有国寺的样子。” 渡厄终斥道:“正如女施主所言,慈云寺乃国寺,岂容你一个刁民在此信口雌黄,由你胡来?女施主,你当知在佛祖面前,无论什么心思,都将无所遁形,女施主自重。” 祝荷被赶了出去,接着不小心绊倒,摔了一跤,浑身土灰。 引得周遭来往香客注目。 祝荷飞快爬起,狼狈远离是非之地,藏于树后,咬了咬唇,心中难堪不已,拔凉拔凉的。 想起僧人不容置喙的否认,她开始怀疑哥哥也许真的不在这里。 祝荷鼻子酸涩,回忆这一路艰辛。 醒来时脑子空白,身无分文,只记得自己叫祝荷,有个慈云寺出家的哥哥祝莲。 她不想一个人,遂下定决心来找哥哥。 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爬上山,结果哥哥没找到,还被扫地出门,颜面尽失。 祝荷捂住脸,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吗?毕竟这寺里僧人不欢迎她,可是她哥哥还没找到。 哥哥在慈云寺吗?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不,一定在!她内心深处的声音如是说。 祝荷涣散的眼神慢慢汇聚,变得坚定有神。 她相信自己。 今日若见不到祝莲,她誓不罢休。 祝荷掸掉衣裙上的黄叶泥土。 山门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贵人登门礼佛,正好给祝荷提供浑水摸鱼的机会。 祝荷寻到时机,顺利混进慈云寺里,这回她没主动去找接待的小和尚,决定自己找。 然而她不知祝莲在哪,到头来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撞。 钟鼓声响,祝荷泄气,忽而瞧见前头长廊中过来一个和尚,样貌年轻俊秀,正是方才的小沙弥。 祝荷躲在草木之间,轻声唤道:“小师傅小师傅。” 小沙弥循声望去,纳罕道: “女施主,你不是......” 祝荷招手:“烦请你过来一下,小师傅。” 小沙弥左顾右盼,无奈之下过去。 “女施主,你缘何又来了?”小沙弥道。 祝荷:“我得找我哥哥,小师傅,好人有好报,你帮帮我呗。” 小沙弥叹气:“女施主,你莫要为难小僧。” 祝荷抽抽气,低声:“我不是为难小师傅,而是我必须得见我哥哥,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一个亲人,若找不着他,我一个女子该如何在这世间立足生存?” “小师傅,我哥哥真的在这里,我确信,求你帮我。” 小沙弥表情动容。 祝荷立刻道:“小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托佛,才小声道:“女施主,方才听师叔提及,祝莲是渡慈师叔的俗世名。” 祝荷眼睛一亮,扶着额头口中呢喃:“渡慈,渡慈,啊——”她拍一下脑袋,欢喜道,“小师傅,我想起了,是渡慈,我哥哥出家后的法号就叫渡慈。” “小师傅,谢谢你。”祝荷眉眼弯弯。 小沙弥仓皇移开视线。 “小师傅,那你可知道我哥哥他在何处?” 小沙弥面色纠结,犹豫道:“渡慈师叔在佛塔修禅。” “啊,是那座最高的塔吗?” “非也,在另一处小佛塔。” “小师傅带我去好不好,这寺里的路我着实不认识。” 小沙弥摇头:“若非渡慈师叔口令,佛塔并非我等弟子可以靠近。” “那小师傅你将我带到附近,我再自己去行吗?” 小沙弥沉默。 “小师傅,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祝荷央求道。 小沙弥道行不深,架不住祝荷的软磨硬泡,心软答应。 “你小心些,莫要被渡厄师叔发现,不然小僧会被责罚。”小沙弥挠挠光秃秃的后脑勺。 祝荷莞尔,举起手保证道:“小师傅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倘若叫你那师叔发现,我就说我自己找到的,不会出卖你的。” 小沙弥松了口气,耳旁若有若无萦绕祝荷极为好听的声音,他连忙默念几遍阿弥托佛,像在赎罪。 祝荷又笑了。 讲通事,小沙弥领着祝荷寻小路前往小佛塔。 途中偶遇三两僧人,祝荷及时躲起来,防止被看到。两人就这样无惊无险来到小佛塔前头。 “女施主,前面便是小佛塔。” 打眼望去,见一三层高的木塔屹立于地,轮廓流畅,塔身挺拔,雕刻秀美典雅,整体庄严高大,令人仰望。 钟声悠扬,落叶飘荡。 第213章 祝荷:“小师傅,那我过去了,有劳你带路了。” 说罢,祝荷动身。 半晌后,小沙弥开口叫住祝荷:“女施主......” 他想问一问祝荷见到渡慈师叔后的打算。 然祝荷心急如焚,哪怕听到亦未停下脚步。 小佛塔内,佛台之上坐落庄严慈悲的法相,香案上祭品陈列。 百盏烛台火光跃动,檀香袅袅。 大门敞开,有诵经声响起。 些许日光裹挟清风而入,投射在悬落的幢幡上,绘满金刚菩萨的幢幡飞舞,依稀可见殿内蒲团上跏趺而坐的渡慈。 渡慈身穿海青僧袍,素净朴拙,闭眼诵经,背影浸透在香火中。 祝荷登上高阶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祥和的画面。 她愣了片刻,风止幡落,遮住殿中一切。 这时,她才注意听到里面传来的缓慢清越的诵经声。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每个字眼如潺潺流水般沁入心房,叫闻者心境通畅舒坦,仿佛身处一种无灾无难的安宁世界。 心中不安与焦灼忽而消弭大半,但仍有忐忑盘旋。 她与哥哥经年未见,如今哥哥近在咫尺,她却突而胆怯。 一来她只望见一个背影,不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哥哥;二来她的哥哥可还识得她?会不会早就...... 抱着嘈杂混乱的念头,祝荷小心翼翼迈过高高的门槛,缓缓走向堂内。 祝荷撩开柔软轻薄的幢幡,耳畔诵经声不绝。 渡慈诵经专注,并未察觉祝荷的出现。 祝荷顿在原地,未再靠近,踟蹰张口,很轻很轻唤道:“哥哥。” 第82章 《尾巴加两千六百字》 见…… 话音落, 诵经声止住。 渡慈却未有旁的反应,岿然不动。 祝荷攥紧手心,再度生涩地唤道:“哥哥, 是我, 祝荷。” 女子婉转悦耳的嗓音在寂静的佛堂中回荡, 格外清晰。 渡慈缓缓起身, 身量修长, 回首。 映入祝荷眼帘是一张惊若天人的面容。眉心一点朱砂痣, 猩红妖异,醒目异常, 偏生神色端庄平和,眼神温润慈悲,仿佛笼罩着缕缕云雾, 叫人望之如沐春风。 再者气质淡然出尘,以至于忽视他艳丽的样貌, 不觉半分矛盾。 祝荷愣住了。 这个和尚长得实在太过好看, 过分的瑰丽,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模样。 祝荷看渡慈的时候, 渡慈的目光亦全然落在祝荷身上。 俄而,渡慈面带淡淡的微笑,打破安静,温声唤道:“女施主,突然来访,有何贵干?” 祝荷回神, 眼中爆发出欣喜的光芒,她无比确定眼前僧人便是她的哥哥祝莲。 历尽坎坷终于找到哥哥,祝荷心情无比高兴, 当即不管不顾奔跑过去,一头扎进渡慈的怀中,死死环住他的腰,喜极而泣:“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抱打得渡慈猝不及防,他像是怔然,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复而缓慢地抽出手,试着将人推离。 “女施主,你且先放开我。”声线温柔而疏离。 祝荷不松手,只是抬头,心中委屈酸楚,哽咽说:“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妹妹祝荷。” 渡慈眼底倒映祝荷的模样:“我知道。” 祝荷瞪大湿润的眼睛,不确信道:“哥哥......你真的记得我?” 渡慈眼中一片温煦,颔首道:“我已剃度出家,不宜与施主亲近,先放开我吧。” 话音甫落,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师弟,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渡厄冷冷凝视紧挨的两人。 渡厄喝道:“你是谁?还不放开贫僧师弟?” “先放开吧。”渡慈说,温柔的嗓音安抚人心。 祝荷眨眨眼,依依不舍放开了渡慈,抹抹眼泪,渡厄由此看清祝荷样貌。 渡厄愕然道:“怎么是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祝荷不大喜欢凶神恶煞的渡厄,也不回答,下意识后挪,躲在渡慈身后。 渡慈解释道:“师兄,你莫要误会,她方才是情绪激动才会如此。” 渡厄皱眉:“你不是被赶出去了么?为何会出现在此?” 祝荷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扬眉吐气:“我要找我哥哥,赶出去又不是不能再回来,你们不帮我找哥哥,但我自己争气,最后找到了哥哥。” 渡厄不信,沉声问渡慈:“师弟,她莫非真是你在俗世的妹妹?” 渡慈点头。 渡厄有些难以置信。 祝荷:“法师,你看到了吗?我说了我哥哥就在这里,你们还不信,污蔑我居心不良,没有半点得道高僧该有的样子。” 渡厄的脸色顿时一黑。 “女施主,慎言。”渡慈这时道。 听言,祝荷一改愤愤面色,哥哥虽然记得她,可他唤她施主,语气疏离。 祝荷心里难过,呐呐道:“哥哥,我就是气不过,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头......” 祝荷完全不顾旁边的渡厄,添油加醋说自己遭遇的刁难和误解。 第214章 渡慈流露几分怜惜,柔声:“你受苦了,祝施主。” “没事,只要能见到哥哥,那些苦都不算什么。”祝荷微笑。 渡厄目光沉冷地扫过祝荷。 祝荷视若无睹,摸了摸肚子,小声道:“哥哥,我肚子饿了。” 她今天滴米未进。 . 禅房内,祝荷吃着香喷喷的斋饭,旁边站着渡慈与渡厄。 渡慈缓声道:“慢些,不急。” 祝荷锤锤胸口,吃相算不上文雅:“嗯嗯。” 渡厄皱眉,越看越觉得祝荷不像渡慈的妹妹,可渡慈亲口承认,他只能相信。 吃了半饱,祝荷问:“哥哥,你要不要吃?” 渡慈:“你吃便是。” 渡厄冷不丁吱声:“女施主,方才是贫僧误会你,贫僧给你赔礼,不过女施主,即便你与师弟有兄妹干系,可师弟已出家,请你改口唤法师,以示敬重。” 祝荷眼巴巴看向渡慈。 渡慈淡淡地笑:“师兄说得在理。” 祝荷抿抿唇,垂眼,不情不愿点点下巴。 “法师。” 待祝荷闷声填饱了肚子,渡慈递给她一杯水,“莫要呛到。” 祝荷小幅度点点头,耳边盘桓渡慈温柔如水的声线,鼻尖俱是渡慈身上飘过来的檀香味。 她心想,哥哥好温柔,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啊,分别太久,脑子空白,她不记得了。 渡慈的温柔亲切让祝荷惶惶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不由生出依恋和信赖。 渡厄单刀直入:“女施主,你此次前来找师弟有何要事?” 祝荷:“我说过了,我来投奔哥哥。” “家中发生了何事?”渡慈问。 祝荷蹙了蹙眉:“我不记得了,哥......渡慈法师,我脑子好像出现了问题,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法师你,所以我就来找法师了。” 渡慈细心发觉祝荷面上的惊慌紧张:“莫怕。” “法师,你......”可以收留我吗? 后续的话未脱口,就被渡厄的话打断。 “师弟,你家中再无旁的人了?” 渡慈:“还有一个阿弟,只是他早年失踪,已了无音讯。” “我还有个弟弟?”祝荷惊讶。 渡慈:“是。” 祝荷愁眉,伤感道:“他不见了......渡慈法师,我的亲人只有你了。” 旁边的渡厄端详祝荷,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凝重,低声对渡慈说了句话,随后离去。 渡慈跟上去。 “哥哥,你去哪?”祝荷见渡慈要走,急得忘了叫法师火急火燎扑过去。 结果刚没走两步,脚步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幸亏渡慈反应快,及时伸手扶住祝荷。 “当心。”渡慈目光慈悲关切。 祝荷红了眼睛,反手死死攥住渡慈衣袖,生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 渡慈道:“我与师兄出去谈些事。” “那你不要走远,快点回来好不好?”祝荷央道,眼中闪动脆弱与不安。 渡慈睨眼祝荷的裙摆,安抚道:“我与师兄就在屋外,不会走远。” “真的?” 渡慈颔首,提醒道:“祝施主,你的腿似乎有伤,你便坐在这坐好,切记乱跑。” 祝荷茫然:“啊,有吗?我不知道。” 渡慈扶祝荷坐回罗汉榻上,复而出门。 祝荷目送,眼神不舍。 待找到渡慈后,祝荷心中勇气散去,紧随起来的是对陌生环境的怯意与惶然。 思及渡厄的嘴脸,祝荷明白自己在这寺里能依靠的人只有她的哥哥渡慈。 . 禅房外。 “师弟,你要收留那位女施主吗?”渡厄问。 渡慈:“是,师兄。” “你想清楚,她对你来说是个麻烦。” “师兄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既然你要收留,那我不反对,但师弟,你打算收留她多久?难道要照顾她一辈子,慈云寺是僧人清修之地,容不得此等情况发生。” 渡慈:“师兄,我会负责。” 渡厄:“负责,你如何负责?你早就遁入空门,斩断亲缘,你与她之间兄妹情分已然不复存在,与她非一路人,你若留她,必会分心,届时定然不利你的修行,若师兄云游回来,得知你修行退步,定会怨我。” “是以师弟,听师兄一句劝,此女留不得,但你放心,她到底是你妹妹,我会给她安家钱财,确保她吃喝不愁,再给她找个能收留她的农家。” 渡慈思及祝荷紧张忐忑的模样,摇了摇头。 “师兄,你的好意师弟心领,然当下我必须得收留她。” “佛祖常言慈悲为怀,纵我斩断尘缘,与她再无干系,可她亦是这芸芸众生一员,她遇难求助,不顾险阻找到我,这说明我亲缘未尽,既如此,我怎可不管不顾,自当顺其自然,了却最后这一桩尘缘。” “师兄,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她找到我,便是我与她的缘法,随缘而来,随缘而去。” 渡厄叹息,无奈道:“那便随你了,师弟。” 说罢,渡厄摆手离开。 “师兄慢走。”渡慈道。 第215章 渡厄的背影渐行渐远,渡慈转身,就见倚在门口的祝荷。 祝荷眉梢浸笑:“渡慈法师,他走了,你快回来。” 渡慈提步上阶入房:“祝施主,你伤势如何?” 祝荷:“方才看了,就是破了点皮,有些青紫,不严重。” 渡慈没说什么,只是出去叫了人,不多时,就有小沙弥送来水和药膏。 祝荷受宠若惊,未料渡慈对她的小伤如此重视,心口顿时暖暖的。 “那个,法师,方才你和渡厄法师说了什么,是不是再谈论我去留的问题?”祝荷敏感地觉出什么。 渡慈启唇:“今后这处禅房便是你的居所。” “啊?”祝荷起初有些懵,半晌后她反应过来,捂嘴道,“我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是,祝施主安心在此住下,若有需要,只管提便是。” “当真?” “嗯。”渡慈极有耐心。 祝荷想了想试探道:“法师你住在哪里?” 渡慈:“我住在后山竹林。” “离这里远吗?” “要走几程路,约莫半炷香功夫。” “那也太远了,我可不可以换个靠你近些的房屋?” “为何?” 祝荷苦恼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这寺里只有你是我的亲人,我当然想和你靠的近了,更重要的是我这些年很想你,哥哥,我想多与你说说话。” 闻言,渡慈略一怔愣,复而笑道:“好。” “谢谢法师。” 祝荷高兴欢呼一阵,接着欲言而止。 渡慈温声道:“有话直言,不必拘束。” 祝荷纠结道:“我能不能不叫你法师,听得好别扭,你明明是我哥哥,我想叫你哥哥。” 渡慈:“不可。” 祝荷咬了咬唇,心里发堵,最后决定不听渡慈的话,她就是要继续叫哥哥,什么渡慈法师,叫起来一点儿都不顺口。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叫。”祝荷任性道。 渡慈笑意未减,只是好脾气规劝道:“祝施主......” 祝荷眼神灵动:“打住,我知道分寸,我就私下叫哥哥,这点还不成吗?” 说罢,祝荷也不听渡慈回应,直接捂住耳朵,然后开口:“哥哥,你等会有事吗?” 渡慈如实道:“今日诵经尚未完成。” “你今儿可以不要去了吗?我才来这里,很怕,你能不能多陪一陪我?”祝荷可怜兮兮道。 渡慈:“恕我不能答应。” “你一定要诵经?” 渡慈点头:“此乃修行。” “那换个地方诵经也可以,就在这里吧,等诵完经,哥哥带我去新的禅房。” 目及祝荷希冀的目光,渡慈没有退让:“不可。” 祝荷索性道:“那我陪你。” 渡慈微愣,眉心朱砂痣红如火,给渡慈艳丽的面容再添两分妖冶。 祝荷眼神一晃,心跳怦然,忙不迭别开眼。 她忽而理解了渡厄为何会那样想她——她与渡慈确实不像。 她泯然众人,他却美得不似真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渡慈是她的哥哥。 第83章羞耻 祝荷就此在慈云寺住下来。 晨时钟声响彻慈云寺, 祝荷没醒,直到僧人来送早膳,她才被敲门声吵醒。 一看天色, 曙光熹微。 祝荷睡眼惺忪, 迷迷瞪瞪起床, 开门接早膳, 道谢后她问僧人时辰。 僧人答卯时二刻。 祝荷一下子清醒了。 昨儿她还信誓旦旦向渡慈说往后要天天陪他, 结果第一天她就掉链子。 都怪她睡得太死, 把渡慈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不怪她,主要是慈云寺的僧人俱是寅时二刻起, 洗漱后前往大雄宝殿参禅诵经,直至卯时二刻用膳。 渡慈亦遵照此作息,只是他是单独在小佛塔中清修坐禅。 祝荷清醒了, 急急忙忙洗漱,随便扒拉几口斋饭, 立马飞奔去往小佛塔。 堂内, 渡慈已完成早课,正欲去静室用膳。 满室烛光照在渡慈身上, 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衬得他恍若悲天悯人的佛陀。 祝荷气喘吁吁道:“哥哥,对不住,我来晚了。” 渡慈:“无妨,你有伤在身,不必如此, 可多歇息。” 祝荷摇头,灵活踢腿:“我答应过哥哥要来的,自然不能失约, 只是......不小心来迟,还有,哥哥给的药特别好,我膝盖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渡慈:“也要当心,可用过早膳?” 祝荷不好意思道:“出来得急,就吃了几口。” “那便与我一道用,我这正好多备有一双碗筷。” “那我就不客气了。” 渡慈与祝荷到静室用膳。 静室简朴干净,一张用来歇息的木榻,一张四方桌和摆上笔墨纸砚的书案,两把椅子,以及背靠墙壁的大书架,架上摆满佛经,再无杂物,所有家具摆放规矩整齐,可见主人一丝不苟的生活习性。 渡慈先给祝荷斟一杯茶水,才依次拿出干净碗筷,端出热气腾腾的斋饭。 第216章 早膳就是白粥馒头和几样小菜,口味虽清淡,但出奇地合她胃口。 用膳时,祝荷吃得多,反观渡慈却没动几下筷子。 祝荷疑惑,忍不住多想他会不会是有什么忌讳? 思索间,祝荷停了竹筷。 渡慈遂询问:“怎么了?吃着不习惯?” 祝荷犹豫,试探道:“哥哥,你没胃口吗?怎么不见你吃几口?” 渡慈看着她,眼神衔着淡淡的温柔:“没有,我现在便吃。” 祝荷松了口气。 用过膳,祝荷主动收拾好空碗筷。接着渡慈继续去诵经,祝荷在坐在旁边陪伴,偶尔翻看晦涩经书,期间无话。 昨日祝荷也是这样过的。 说到这,祝荷扶额,尤觉不堪回首——她起初以为很简单,不过陪伴而已,可是等真陪伴了,祝荷才知其中艰辛。 在蒲团上盘坐几个时辰,很累,几个时辰不说话,很闷,听几个时辰的诵经,开始还好,后来会越发无聊。 若不是为渡慈,她决计熬不过这闷苦。 这和尚当的也够累,祝荷心里萌发出这个想法。 许久之后,祝荷便受不住了,改用舒适的姿势,又过去一段时间,祝荷腿麻,有些坐不住了,但还在坚持,只是忍不住动来动去活动双腿,以至于有细微窸窣声响起。 未久,渡慈睁开眼,温声道:“若是累,可去里面静室休憩。” “我不累,哥哥你继续,不用管我。”祝荷轻声。 “勿要硬抗。”渡慈早已习惯这种生活,而祝荷初来乍到,肯定撑不住,但她非要撑,又不听劝,渡慈拿她没办法。 言毕,渡慈闭眼,坐姿端庄,口中溢出经文。 祝荷听着,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偷偷站起来,给自己揉揉腿。 中途,渡厄悄然而至,他没进去,就在外面观察,祝荷察觉。 两人干对上眼,气氛微妙。 渡厄不喜祝荷,而祝荷亦然,但他到底是渡慈师兄,作为渡慈的妹妹,礼数得有,于是祝荷不计前嫌,冲渡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渡厄默然,顿足半天后离开。 祝荷耸肩,她猜渡厄就是来警告她的,毕竟渡厄看她的眼神冷得吓人。 不过只要待在渡慈身旁,祝荷就不怕渡厄找麻烦,反正渡慈会护她。 往后数日,祝荷俱是如此。 日子枯燥无味,但她硬生生坚持下来,也由于祝荷锲而不舍的陪伴,她与渡慈之间的关系亲近不少,但没亲近太多。 因为只有在用膳的时候,祝荷才有和渡慈搭话的机会。 渡慈确实很照顾祝荷,嘘寒问暖,温柔和蔼,但也仅此而已,他散发出的那股子距离感从未消失。 这一日,祝荷盘坐在蒲团上,面色隐忍,时不时发出些动静,拉扯衣襟。 诵读完一卷经文,渡慈冷不丁道:“参禅诵经于我已是常事,你觉着无聊,出去转转,正好熟悉寺中环境。” “不要,我不出去。”祝荷立刻反驳,她只想待在渡慈身边。 渡慈慢慢睁开眼,侧首疑惑道:“你昨夜未曾睡好?” 祝荷眉眼透出几分疲惫,这几日她为不再迟到,硬是起的比鸡还早。 “没有。” “那是怎么了?身体不适?”渡慈关切道。 祝荷:“对不住,哥哥,叨扰到你了。” 渡慈:“不必道歉,你是遇何事了?” 祝荷抿唇,眼神闪躲,不太敢说的样子。 渡慈:“可是不方便说?” “嗯......”祝荷闭了闭眼,忍耐住羞耻心,张口,支支吾吾道:“我那个......那个......” 渡慈认真聆听,等待她说出来。 “我亵衣穿得不舒服。” 渡慈一怔。 “寺里没有亵衣,我就只好自己随便剪裁了新的僧袍做......不大合身。”祝荷羞赧。 四周安静。 渡慈默了默,垂眸道:“是我疏忽,未曾考虑周全。” 祝荷脸发烫:“这事不怪哥哥,毕竟是女儿家的事。” “我给你银钱,你自己下山去买?”渡慈提出解决办法。 祝荷为难:“我不想下山。” 渡慈听言,没有勉强她,而是道:“那我请其他人帮你?” “哥哥,你可别请寺里的僧人。”祝荷下意识道,脑袋要冒烟了。 渡慈罕见不自在,缓声道:“我会请妇人帮你买。” “那有劳哥哥了。” “你还需要旁的东西吗?一并告诉我。” “有的。”祝荷小声道。 . 次日,所有东西都到了祝荷手里。 祝荷立马沐浴,换上新的丝绸亵衣,这亵衣绣有荷花,真不知是巧合还是渡慈的安排。 不对,以渡慈的性子绝对不会这样做。 祝荷,你在想什么? 祝荷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瓜子。 此事过后,祝荷好几天都不敢直视渡慈,浑身不自在,气氛无端变得微妙尴尬。 抵不过羞耻心,祝荷同渡慈说要熟悉慈云寺,过两日再来。 渡慈欣然同意,并体贴地向祝荷介绍引路人。 第217章 祝荷让最初那个小沙弥带她熟悉寺院。 过两日后,祝荷却没有来小佛塔。 第84章喜欢 渡慈以为祝荷是没睡醒。 可待到午时, 祝荷也不见过来,渡慈诵读完最后一段经文,遂起身去找祝荷。 秋意浓浓, 厢房门紧闭。 渡慈敲三下门:“祝施主, 祝施主。”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你在屋里吗?若在, 请回应一声。”渡慈担忧道。 小半盏茶的功夫, 里面响起祝荷低低的声音:“我在, 哥哥。” 渡慈道:“祝施主, 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累了, 哥哥你回去吧,我这几天我就不过去了。” 渡慈:“好,祝施主, 你安心休憩。” 渡慈转身,门忽然开了个缝, 里面钻出一只手抓住渡慈衣裳, 但没抓住。 好在这个动作被渡慈察觉,他驻足:“祝施主, 还有何事?” 祝荷结结巴巴道:“我......病了。” “是受了风寒?” 祝荷:“不是,反正病了。” 渡慈:“岐黄之术我略通一二,若你不介意,我可为施主号脉。” “哥哥你会医术?”祝荷惊喜道。 “嗯。” “那劳烦哥哥帮我看一下。”祝荷闷声补充,“哥哥,说好了, 等会你进来后不许笑话我。” 渡慈费解,温和道:“不会。” 话音一落,渡慈就被祝荷拽进屋, 然后看到将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祝荷,像个包子。 彼时,祝荷身子微弓,忍不住抓了下小臂,才揭开袖子,让渡慈看到腕骨上的红色印点,十分醒目。 她懊恼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起了不少红疹,脸上也有。” 渡慈慢条斯理询问:“疼还是痒?” “有点点痒。”祝荷苦恼道。 渡慈:“哪天开始的?” “就今早起来。” “还有哪些地方有红疹?” “背上也有。” “容我看看。” “啊?”祝荷以为他要看背,“哥哥,确定要看吗?” “看过才知道是哪种红疹。” 祝荷“嗯”了声,背过身要解衣带。 “你作甚?”渡慈疑惑道。 “不是哥哥要看背吗?” 渡慈淡淡一笑,是很让人舒服的笑,说:“手。” 祝荷听言,知道自己误会了,闹了个红脸,神色不大自然地抻手,渡慈扶住她的腕骨,指腹觉到细腻柔滑的触感。 祝荷亦感知到他指腹的粗糙感,是他手上的茧,皮肤微微泛痒,余光不自觉瞄渡慈的手,皎洁干净,似瓷器一样好看。 下一刻,祝荷觉着哪里不对劲,忙掩饰性收回视线,改说:“哥哥你也不说清楚。” 渡慈认真观察祝荷小臂上红疹,口中不忘回答:“是我不对。” 祝荷哼一声,因而烤的近,鼻尖又嗅到渡慈身上散发出的檀香气味,清香自然,与他这个人如出一辙。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心里的焦虑平息不少,不由偷偷多嗅了几口好闻的香气。 渡慈垂手,抬眸道:“你把布取下来,我看看你脸上的红疹。” 祝荷立马捂住脑袋:“不要。” “太丑了。” “我是医者,在我眼中只有病患,没有美丑之分。”渡慈面色正经柔和。 祝荷:“好吧。” 说罢,祝荷磨磨蹭蹭取下脑袋上缠绕的布,露出红红的脸。 渡慈注视,祝荷觉得窘迫,不由偏头。 渡慈遂开口详问前两日祝荷去了哪里,分散她的注意力。 祝荷被他的话牵动心神,一应答之,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随后渡慈望闻问切一番,探了脉,好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下。 末了断定道:“许是被飞虫叮咬所至,不必担忧,连吃几日药便会消。” 祝荷挠了挠后颈,渡慈急忙抓住她的手腕,说:“勿要去挠。” “可是痒。” 渡慈很快放开手,思量道:“忍住,我去叫人给你准备药浴。” 渡慈动作很快,出去让药堂的僧人挑好药材,给祝荷安排药浴,然后亲自去熬药。 泡过药浴,两副药也煎好。 一碗苦药,一碗口感有些清甜的良药。 渡慈看着祝荷喝干净两腕药。 “这碗药为何是甜的?” 渡慈:“里面加了甘草。” 想起那碗苦得要命的药,祝荷皱巴脸:“另一副为何不加?” “另一碗要若加甘草,会和里头几味药材冲突。” “哦哦。” “两副药连吃三天,你身上的红疹便会好,以后也不会再犯。” “那能不能不吃这苦药?” 渡慈语气温和:“不行,良药苦口,吃了才会痊愈。” 祝荷讨价还价:“可是这药真的太苦了,量就不可以少点吗?” “已是最适合的药量,多不得,少不得。” 祝荷颇为烦躁。 渡慈安慰道:“只喝三天,一闭眼就过去了。” 祝荷泄气:“好吧,有劳哥哥,若不是哥哥,我都见不得人了。” 渡慈眼中忽而漾出愉悦的涟漪:“你莫要包着布巾了,会闷的。” 第218章 祝荷固执己见。 渡慈没有勉强,叮嘱祝荷一阵,让她好生休息,方才离去。 祝荷立马叫住他:“哥哥,等下,你能不能再多留一下?我不敢出去,但待在屋里好无聊。” 渡慈似乎在犹豫,祝荷眨眨眼。 少顷,渡慈颔首,坐在窗边读起佛经。 窗外的光撒进来,更显得他五官耀眼,眉心痣通红,气质温柔舒适,宛若春日最美的那道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祝荷的视线不由自主觑向他。 一阵凉爽清风徐来,掩住某种快了两拍的动静。 “怎么了?”渡慈投来眼神。 偷看被抓包,祝荷心虚别眼,手足无措,含糊道:“没事没事。” 天杀的,她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盯着哥哥看? 她心道是哥哥长得太美了,不是她的错。 渡慈回眸,继续诵读复杂的经文。 不知为何,祝荷听着听着就困乏起来,眼一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未几,渡慈放下卷书,步至榻边,小心抬起祝荷后颈,慢慢取下布巾,目光淡淡掠过她的脸,捏一下手指,复而关上窗户,轻手轻脚离开。 屋子里只留下清淡的檀香。 此后渡慈早晚都会送来药让祝荷喝,祝荷不喜欢吃那苦药,总想偷偷倒一些,奈何每次吃药渡慈都会在旁边监督。 祝荷想在渡慈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就只能捏着鼻子一口喝光。 喝药的第二天,疹子不再痒,但祝荷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她吓得脸色发白,匆忙裹上帽巾,就急冲冲去找渡慈,慌慌张张说自己吐了黑血。 渡慈宽慰她说没事,黑血是积累在她体内的毒素,吐出来才好。 祝荷听了松了口气,也没细究其中毒素问题。 满满当当吃了三天药,祝荷身上的红疹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脸颊上尚未完全消失的星星点点的红印子。 饶是如此,祝荷也没有出门,她想着等病彻底好了再出去见人。 但有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第四天的傍晚,阴云密布,鸟雀着急回巢,大风卷走青石砖上的落叶,是要下雨的迹象。 这个时辰,渡慈还在小佛塔内念经,突然下雨,他岂不是要被困在那里了。 思及此,祝荷忙跑出来,抓住个沙弥借了两把伞,就马不停蹄前往小佛塔接渡慈。 未久,祝荷呼吸急促地跑上小佛塔,推开门,张口就是:“哥哥。” 外头狂风吹得幢幡不住鼓动,盏台里的灯火亦随风倾倒,渡慈睁开眼。 “祝施主,你怎么来了?” 祝荷喘着气,头发凌乱,举起手里的伞道:“要下雨了,我来送伞。”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响,外头下起雨来,雨势不小。 祝荷觑眼暗沉天色:“哥哥,我把伞放在这里,我就回去了。” 渡慈:“稍等,外面雨势大,等雨势变小再走不迟。” “把门关上。”渡慈扯出一张蒲团,置在旁边,“坐过来。” 祝荷点点头,关上门,往蒲团上一坐,低头拍打僧袍上的草屑树叶。 渡慈端量她的脸蛋,说:“疹子快好了。” “嗯。”祝荷用指尖挠挠侧颊,她出来得匆忙,都忘了裹帽巾。 渡慈目光上移,莞尔:“头发。” 祝荷忙不迭捋顺头发,想了想还是取下木簪子,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渡慈望她,想了想道:“你过来些。” 祝荷不明所以,一边靠过去,一边说“怎么了”。 渡慈捻起祝荷头顶上的一片小黄叶:“叶子。” 愣了两瞬,祝荷接过叶子,有些僵硬地起身,找了半圈拿起扫帚簸箕将砖地打扫干净。 她一面扫一面偷偷瞟闭目诵经的渡慈,摸了摸鼻子,又摸了下脑袋。 塔外大雨如注,里面静谧,只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祝荷闲着无趣,跑去观察幢幡上的佛像。 她发现这佛像千奇百怪,有的长相慈悲,有的长得可怕。祝荷又抄起一面幢幡瞧,此幡上佛像五官慈悲,眼睛狭长,唇边带笑。 也正是因为一尊笑脸佛栩栩如生,使其笑容分外诡异,还有那双眼睛,含笑有神,似乎在注视着你,古怪至极。 不像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佛陀,像冷血残忍、恶贯满盈的恶鬼,只不过他披了张以假乱真的人皮罢了。 手一抖,祝荷心里打怵,没看了。 半个时辰后,祝荷道:“哥哥,雨变小了,我回去了,你回去的时候当心。” “我送你。”渡慈道。 祝荷想起沿途昏暗,但她本来是来送伞的,岂有让渡慈送她回去的道理,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不用了。” “雨夜暗,路上不安全,我不放心让祝施主单独回去。” 祝荷:“那麻烦哥哥了。” “不必言谢,” 渡慈慢腾腾灭掉所有灯火,提着一盏油灯,道:“走吧。” 随后渡慈关门,二人执伞,渡慈道:“跟着我。” 说罢,渡慈步入雨幕中,天空坠落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伞面。 蓦地,渡慈感觉肩膀一湿,打眼看去——伞面破损漏雨了。 第219章 “怎么了?”祝荷凑近。 渡慈道:“无碍,只是伞盖破了个口子。” “啊,这伞是坏的?哪里,我看看。”祝荷下意识歪头,钻到渡慈伞面下,发顶轻轻擦过渡慈衣裳,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 檀香味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祝荷视线内猛然出现渡慈线条柔和的下巴,漂亮饱满的嘴唇,嘴角自然上挑,唇色是天然的红,看上去很好亲吻的样子。 亲吻? 祝荷脑袋骤然一白,她在想什么? 祝荷僵在原地,直到渡慈开口:“不碍事。” 她才回了神,耳尖染上红色,因而心虚羞赧,她企图掩饰,遂嘴唇动了动,可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吐出什么话来。 “我们继续走吧,倘若雨变大,便不好走了。”渡慈似乎没发现祝荷异样,提醒道。 祝荷一个激灵,忙不迭道:“不成,哥哥你用我的伞吧。” “不必。” “可你这把伞不能用。”祝荷想了想,“反正这把坏掉的伞不能用......那只能委屈哥哥与我共用一把伞了。” 伞虽说不大,却刚好罩住两个人。 就这样,渡慈打伞,祝荷提灯,两人共用一把伞回厢房。 夜幕降临,唯有祝荷身前一片小天地被光晕照耀。 雨滴滚落,顺着伞沿往下淌。 哒哒。 雨水织成笼罩黑夜的帘幕,富有节奏的雨打声在耳畔响起,迷蒙喧闹。 雨水飞溅到祝荷的脸上,冷腻腻的,加之湿冷气无孔不入,祝荷有些冷,缩了缩身体,往渡慈身边靠了靠。 两人之间的间距由此短的不能再短,只隔着对方的衣裳,是以相互之间能感知到对方身体的动作。 渡慈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发觉祝荷身子打颤后息了声。 无声无息中,雨势好像渐渐大起来,地上滚动湍急的水流,不少低矮地方积了水,形成一滩水洼。 祝荷走着走着,免不了淌水,鞋面湿了,袍摆亦是吸饱了雨水,稍微一拧,便拧得出水来。 “啪”的一下,祝荷踩到一个较深水洼,鞋子彻底湿了。 祝荷皱眉:“等一下。” 渡慈顿足:“怎么了?” 祝荷:“鞋子进了好多水,我甩一下。” 说罢,祝荷踢了踢腿。 渡慈瞥见祝荷滴着水的衣摆。 “这湿鞋子穿着好不舒服,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到我那?”祝荷略恼道。 渡慈:“走过台阶,再行几步就是厢房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我那离小佛塔好远。”祝荷说着,又扭了扭脚。 “这雨能不能停啊。”祝荷心里烦躁,忍不住嘀咕抱怨。 听罢,渡慈思量片刻,让祝荷拿伞,他则蹲在她前面弓背。 斜雨打湿他的眉眼鬓发。 “上来。” 祝荷一愣:“不用,哥哥。” 渡慈道:“寒从脚起,你病才好,更要注意,而且前面就是台阶,下雨打滑,我背你下去更为妥当。” 渡慈的话和煦温柔,却有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叫人不由自主遵从。 祝荷弯腰拧干衣摆的水,随后扎起衣摆,攀上渡慈的后背。 这时她才发觉渡慈看着清瘦,实则精壮,背脊宽阔结实,有些硬,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给人一种力量感和安全感。 而且她还细心发现渡慈一边的肩膀湿透了。 祝荷情不自禁抬眸看眼伞,原来方才哥哥打伞的时候一直把伞倾向她。 哥哥其实很关心她。 那种被呵护的感觉漫入心头,一瞬间,祝荷内心深处的担忧恐惧轰然消弭。 她似乎不必再忧心自己会不会被抛弃,虽然渡慈是和尚,但谁也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哥哥真好。 祝荷心中温暖,悄悄吐出一口呼吸,正好吹在渡慈湿透的肩膀上,还有一点点余风擦过渡慈耳垂。 渡慈静静背着祝荷走,神志专注,步履沉稳。 “哥哥,你看得清前面的路吗?”祝荷双手穿过渡慈的脖颈,一手撑伞,一手提灯。 “看得清。” 渡慈手臂如钳,牢牢护住祝荷,慢慢下台阶。 “哥哥,慢点。”祝荷仰头,下巴戳着渡慈的后颈,脸上水珠下坠,没入渡慈颈侧。 水滴冰凉。 渡慈“嗯”了声。 雨声淅淅,时不时有雨水飞来,混淆了二人的体温呼吸。 渡慈背着祝荷下了台阶,离厢房不远了。 祝荷方才还嫌雨,眼下却觉着时间过得好快,想老天来一阵大雨,好让这时间漫长再漫长些。 不久,厢房到了。 渡慈将祝荷背进屋,给她找来一双鞋以及一张干净长巾,叮嘱她换衣,便要离去。 祝荷想他多留一会儿,又怕外面雨变大,所以只好忍住不舍:“哥哥,回去路上小心。” 渡慈点了点头。 谁知祝荷准备睡觉的时候,门被敲响,敲了三下。 “谁?” “祝施主,是我。” 祝荷忙不迭去开门:“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渡慈两只手都没闲着,各拿着伞灯以及食盒,“给你熬了姜汤。” 第220章 祝荷受宠若惊:“哥哥,你是特意给我熬的姜汤?” 渡慈只说:“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恐风邪入体,趁热喝。” “好好,外面冷,哥哥你先进来坐会儿。” “不必,我得回去了。”渡慈婉拒。 祝荷:“别,你看这雨好像大了,哥哥还是再留下吧。” 渡慈犹豫半晌:“好。” 祝荷笑着接下食盒,请渡慈进来,这会儿才猛然发现渡慈衣裳湿了不少,与之前纤尘不染的样子大相庭径,瞧着有几分狼狈。 渡慈收伞放灯。 祝荷一边端姜汤,一边说:“哥哥,你去哪熬的?” “斋堂。” “怎么只有一碗,哥哥喝过了?” 渡慈温声道:“我不用。” 祝荷自顾自拿出一个茶碗,把姜汤一分而二,将第二份端给渡慈:“哥哥,风邪入体,你也吹了风淋了雨,自己也要喝一碗。” 渡慈轻声道:“我不会病,这是煮给你喝的。” “既然你说是给我的,那我就有分配权,我想我们一起喝才好。”祝荷笑了笑。 渡慈无奈接下,慢慢喝光碗里的姜汤,在他放下碗时,祝荷不经意间瞟到其腕骨处缠绕一层白纱布。 “哥哥,你的手腕受伤了?” 渡慈浑不在意:“无妨,只是小伤。” 祝荷一脸担忧:“我看那纱布都湿了,说明伤口浸了水,恐有恶化可能,哥哥,我这屋里没药,我先给你找个布条,你重新包扎一下。” 说罢,祝荷就去小衣柜那里翻找,寻找柔软的衣裳后,立马撕下一条布给渡慈。 “哥哥,你换一下。” 渡慈只好解了手腕上的湿布,举起手以手背对着祝荷,然后用绸缎包扎。 “你让我看一看。”祝荷揪着眉,半信半疑,“真的是小伤吗?” 渡慈慢条斯理包扎好,垂手:“嗯,没什么好看的。” “姜汤送到了,我该回去了。” “好。”鼻尖好像嗅到很淡很大的香气,诱人得很,加之祝荷无意间捕捉到渡慈脸上有一滴水珠只眉心痣滚过,顺着他的鼻梁滴落。祝荷鬼使神差舔了下唇,喉咙微微干涸。 “夜深了,早些睡。”渡慈神情温柔自若,虽说今夜遇到不少麻烦,还淋了雨,可这点事完全没有影响他平和的心境。 祝荷递张巾帕给渡慈,随后送他出门。 渡慈在撑伞前用巾帕抹了下修长湿润的脖颈。 祝荷缓慢地眨眼,目送他,拔高嗓门: “哥哥,回去记得抹药,一定要记得。” 渡慈身影顿了下,算是回应。 雨水唰唰,模糊视线。 待渡慈声影彻底被雨夜吞没,祝荷方进屋,望见桌上两个空碗,心情说不出的奇怪。 她好像不对劲,不对劲有一阵子了。 冷不丁间,没合拢的衣柜掉下一件小衣,祝荷过去拾起,是自己的抹胸,抹胸边的丝线参差不齐,少了一块。 祝荷想起来她给渡慈的布条是她从抹胸上撕下来的。 脑海中浮现渡慈缠绕布条的手腕。 刹那间,祝荷的脸红了,宛如突然爆发的火山。 祝荷捂了捂乱跳的心脏,吹灭火上榻,过了许久毫无睡意。 因为脑子里的思绪活跃到乱成一串麻绳。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终于睡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渡慈,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喜欢上他了。 祝荷迷迷瞪瞪地思考:他是谁? 第85章作孽 雨后清晨格外清新, 祝荷早早起来,飞快洗漱,发觉脸上红疹全没了, 心情愈美, 迫不及待去找渡慈。 飞奔至小佛塔, 祝荷骤然停下脚步, 低头打量自己穿着, 素淡的僧袍。 她发愁蹙眉, 念及自己最丑的样子被渡慈看过,心中一阵羞窘在意。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再计较也无济于事。 祝荷索性摇头,将那些烦人思绪抛弃,瞥见鞋底沾了湿泥巴, 连忙在草地里踩了踩,揩掉泥巴, 深吸一口气, 雀跃而紧张地进塔。 渡慈正在打坐,闭目诵经, 姿态端端正正。祝荷没有打扰,靠在红柱边静静凝视他的背影。 脑中浮现昨夜眼中情景,优越的下巴,饱满自然的嘴唇...... 意识到自己在对渡慈浮想联翩,祝荷身子一震,紧随而来一股股羞愧感和罪恶感。 耳边回荡悲悯的经文, 眼中是渡慈不可冒犯的背影。 祝荷捂住耳朵,头一回觉着这经文听得烦。 终于等到声音止,祝荷开口:“哥哥。” “你的伤好些了吗?” 渡慈:“好多了。” “你给我看看。” “伤有何好看的?” “不看我不放心。”祝荷固执道。 渡慈抬起手, 折起袖子,让祝荷看清腕骨处的白缎条,雪白一片,没有渗血。 祝荷认真打量,心里无端生起道不清的可惜。 渡慈已然换了新的缎布。 “疼不疼?” 渡慈摇首:“好了?” “嗯。”祝荷屏住呼吸,“哥哥,我还没吃早饭。” 渡慈:“那便与我一道用膳。” 第221章 祝荷道:“那个早饭送来了吗?” “在静室。” 二人前往静室,照常是渡慈取碗布菜。 祝荷犹豫片刻:“哥哥,你右手腕受了伤,平日也要多注意,不要拿重物,我给你夹菜。” 说罢,祝荷贴心地给渡慈夹菜。 渡慈:“我不至于连夹菜都做不成,何况只是小伤,养个几天就好,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不成。”祝荷严肃道,“我给你夹。” 渡慈无奈由之。 吃过早饭,祝荷觉着静室不够干净,遂提出打扫的意见,渡慈说他会清扫,让她不必在意。 祝荷连连摇头,硬是要打扫,渡慈只好由她。 清扫完静室后,渡慈仍在念经,祝荷觉着还有空闲,遂轻手轻脚打扫起其余地方。 一上午过去后,祝荷出了不少汗,忙开窗吹吹风。 这时,渡慈结束诵经,踱步过来,温温一笑:“辛苦了。” 得到期待的夸赞,祝荷心口满满胀胀,仿佛塞进一团吸满甜水的棉花,“都是我该做的。” “过来歇息。”渡慈道。 祝荷避开他的眼睛,踌躇道:“哥哥,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你说。” “那个,我天天在寺里白吃白住也不好,总不可能一直依赖哥哥,所以我想在这寺里找些活计做,赚些钱。” 渡慈眸色略深:“你说得对,不论如何,得有一个谋生手段,但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他的目光温柔淡然,却带着一股直击心灵的力量,迫使人不由自主道出心声。 祝荷闭了闭眼,难为情道:“我不想穿这僧袍了,我想买衣裳。” 听言,渡慈有少许意外,他莞尔:“我说过你若有任何需要,只管与我说,不必拘谨。” 祝荷:“嗯,那哥哥你看......” “做活计的事暂且放置一边,等我完成今日经课,便取银钱交予你。” 祝荷注意到关键点,不好意思道:“哥哥,不用这么麻烦,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你住的那里,说真的,我还没去过。” 渡慈:“都可。” 祝荷拍手:“那就这么定了,哥哥,你放心,我会还的。” 渡慈微笑:“不用,钱财与我乃身外之物。” “不管怎么说,我都记得哥哥对我的好。” 约莫与祝荷约定好,渡慈今儿提早完成诵经任务,彼时天光未黯,渡慈领着祝荷回他在后山的家。 后山静谧异常,幽深秀美,因昨夜下雨,山里格外潮湿,泥土味重,鸟雀啼叫,小道上铺设的石砖长满青苔,被腐朽得坑坑洼洼,散发出沧桑破旧的味道。 整座山恍如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令人陶醉。 不多时,步入墨绿竹林,行过碎石小径,视野豁然开朗,渡慈隐于其中的清静庭院到了。 小院简朴,外围竹片篱笆,里头坐落竹木屋,借着夕阳光线,可见屋前有一大片争奇斗艳的花木圃地以及爬满藤枝的花架。 “哥哥,你还种花吗?” “一点闲情雅致,打发时间。”渡慈说。 推开竹门,祝荷在花圃里瞧见几只飞走的蝴蝶,瞧不起翅膀颜色,像是黑色。 “是蝴蝶。”祝荷惊叹。 渡慈:“白日会有更多。” “那我以后还能过来?”祝荷睁大眼睛。 “这有何不可?” “但是白天哥哥你不是要去小佛塔念经吗?” “无妨,路你可记住了?” “嗯嗯,都记在脑子里了。” 渡慈提醒:“雾气重的时候勿入,容易迷路。” “我记下了。” “进来吧,我先给你泡盏茶。” 二人进竹屋,渡慈点灯后用茶釜烧水煮茶,祝荷则忍不住好奇四处张望。 一桌一椅,一窗一门,朴实无华。 正当祝荷准备进渡慈寝屋时,渡慈开口:“过来坐。” 祝荷缩回脚步,装没事人过去坐下,闷闷皱了下鼻子。 未久,茶好了,渡慈递过来一盏茶味清淡的热茶。 “小心烫。” 灯如明珠,照得屋里焕然明亮,祝荷乜斜他端着茶盏的手,冷白瘦削,骨节突出。 别开眼,她佯装专注地注视清透茶汤,轻轻嗅一口香气,淡淡的,不是渡慈往日给她喝过的浓茶。 似乎发现祝荷疑惑,渡慈道:“夜里不适喝浓茶。” 祝荷点点头,忽而过去一点点记忆回笼,她以前喜欢喝凉白开,后来不知怎么喜欢喝上浓茶。 想不起来是为何。 等茶歇凉,祝荷浅茗一口,眼前一亮:“这个茶味感觉吃着甜甜的。” 渡慈解释:“这是青茶铁观音,用的是山泉水。” 祝荷很珍惜地喝,每次一小口。 渡慈问:“祝施主,你打算哪天去?后日寺里有安排,会着人下山采买。” 祝荷摇头:“我才不要和其他和尚一起,我想明儿就下山。” 接着迟疑道:“哥哥,你不能陪我一起去吗?” “我不能下山。”渡慈说。 “为何?”祝荷眸色一黯。 “不可说。” 祝荷难掩失落,冷不丁发现一个华点,“哥哥,若是如此,难道你自出家后就再未下过山了?” 第222章 “嗯。” 祝荷敲敲脑袋:“我想不起来我们是何时分离的,哥哥,你上山多少年了?” 渡慈目光放远,悠悠道:“十六载。” 说着,渡慈叹息:“十六年,我依旧未能将佛法参悟透彻。” “哥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下山?”祝荷揣测道。 “天机不可泄露。”渡慈淡然道,瞥见祝荷好奇的模样,用一种轻缓平静的嗓音道,“大抵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是以这辈子佛祖降下惩罚,不许我下山入世。” 祝荷怔愣,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这是真的? 她迟钝道:“哥哥,真的有轮回一说?你......” 渡慈眉心朱砂痣红若滴血,笑着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我与佛有缘,自当终身侍佛。” “和尚也能开玩笑?”祝荷古怪道。 渡慈:“偶尔,不过像我师兄那种严肃的人,可开不得玩笑,也听不得玩笑话。” 祝荷惊讶,她一直以为和尚全是那种循规蹈矩、古板至极的人,没想到也不全是,“哥哥,原来你还有这样一面。” “诵经戒律是修行,但不可讲究一味苦修,当适当寻觅平衡,劳逸结合方为智慧。” 祝荷学不来大道理,只道:“可是我天天都只看到你修行,从未见过你休息。” “我现在不就是在休息?”渡慈轻笑。 祝荷反驳道:“才不是。” 渡慈眉眼含笑,神情温柔生动,恰如一缕和风,吹得人春心荡漾。 祝荷眼神一趟,撇开眼。 “你下山后可去找一位名连珠的施主,让她带你去买衣裳。” 祝荷低落的心一下子好了:“连珠?” “嗯。” “她是姑娘吗?” “对。” 祝荷心一下子揪住,下意识道:“她......” 话音戛然而止。 祝荷醒神,觉着自己不该问。 渡慈道:“有问题直接问我即可,不必憋着。” “......那连珠姑娘和哥哥是......什么关系?”祝荷小心翼翼道,眼神几不可察观渡慈神色。 渡慈半垂眼帘,呷一口茶,坦荡道:“昔日病人,找我看过病。” “病?” “你届时便知。”渡慈点到为止。 天色暗了,漆黑黑的,祝荷拿上钱便由渡慈送回厢房,次日一早,祝荷就下山买衣裳。 日头不错。 因着慈云寺香火旺,来往人群多,故而山道有不少买杂物的小摊子,山脚下最为繁华,已然形成一个集市,商品多样,吃的喝的玩的,各种货郎小贩叫卖吆喝,好不热闹。 祝荷肚子咕咕叫,被一股香味吸引,吃了两碗馄饨才去找连珠。 根据渡慈的话,祝荷很快在附近村子里找到连珠。 连珠是个盲女,还不会说话,祝荷懂了渡慈话中意识,不好意思让她带。 连珠清清冷冷,沉默地打了个手势,祝荷没看懂,然后就被连珠牵着手到镇上。 盲杖敲地,杖尾束的铃铛清脆作响。 到了铺子,连珠对着伙计比划手势,伙计立马叫老板过来。 老板亲自招待祝荷。 祝荷诧异,也明白了连珠那手势是手语,她应当与老板是旧识,难怪渡慈会推荐她。 渡慈给的银子够,祝荷准备买三件。 老板热情,不仅把压箱底的镇店之宝拿出来,还给祝荷打折扣,祝荷试穿几件后,老板见人说人话,嘴甜得很,一直说祝荷穿的好看,夸得祝荷是心花怒放。 “姑娘,这件竹青色的广袖裙简直是为您量身打造,您穿起来实在太好看了,除了您,我再没看到一个姑娘穿的比你美,我想只要姑娘你穿着这一身出去,没有人不为你惊艳。” 祝荷一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泛红,欢喜道:“真的吗?” 老板这人精立马肯定道:“比黄金还真,姑娘,你相信我,我做成衣店生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将这竹青色穿的如此好看的姑娘。” 祝荷故作矜持:“老板,就你会说鬼话。” 下一刻她道:“这件我要了,腰身稍微给我改下。” 老板笑逐颜开:“好嘞,包管姑娘满意!” 最后祝荷买了五套好料子做的衣裳,装进衣箧?里背好。 祝荷望向旁边杵着盲杖站定的连珠,她的双目罩着白缎,有一头乌黑柔顺的漂亮头发,头发梳拢成一条宛若竹节的辫子,每一节都用银饰固定,尾辫长至腰间。 “连珠姑娘,久等了,我好了。” 连珠点头,一手点盲杖,一手伸出来。 祝荷没会意。 老板嘿嘿笑道:“姑娘,她这是让你牵着她的手。” “原来如此。”祝荷忙不迭过去,搭上自己的手。 二人出铺子,老板在后面欢送:“姑娘,以后常来啊,本店热烈欢迎,再给你打折扣。” 祝荷招手回应。 “连珠姑娘,时辰尚早,我请你吃顿饭吧,算作答谢。” 连珠点头。 随后祝荷找了个酒楼,问连珠忌口。 连珠作手语,祝荷大抵估摸出来,问:“是让我随意点吗?” 连珠肯定。 第223章 祝荷遂招来小二要招牌菜喝其余菜肴,一共点了四个菜,够两人吃了。 吃饭时,怕连珠夹不到菜,祝荷遂主动夹菜放进连珠碗里。 冷不防间,听到旁边一桌对话。 “你今日这一身真漂亮,等会你和他见面,他绝对会喜欢,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女子嗔怪道,语气里透出害羞。 “啧啧,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中意他?” 女子羞得不说话。 “你说嘛。” 女子犹豫着小声道:“不喜欢他怎会答应邀约?” “真的?那你与我说说你心里感受,这喜欢是什么滋味?” “就是......诶,跟你个木头说不清,就好比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模样,会忍不住想他念他......” 他们说的是悄悄话,却还是让祝荷捕捉到要点。 喜欢,想他念他。 这感觉何其熟悉,不正是她对...... 惊慌混乱两息,祝荷突然就冷静了。 她虽然失忆,但不是傻子。 经由陌生人的对话,迷蒙的雾气散去,她恍然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对渡慈产生了情意。 她喜欢上渡慈了。 很奇怪,意识到这一点后,祝荷忽然就没有那种罪恶感了,因为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你与渡慈并非是真正的血亲。 你喜欢渡慈。 你能喜欢渡慈。 你......必须要喜欢渡慈,不然等待你的便是...... 便是什么? 为何会有这种声音? 祝荷低头思考,无意识抚摸小臂,上面横陈三道痊愈的伤疤,根据伤口长短整齐度,她觉得应是自己划的。 她为何会划? 迷雾重重。 祝荷不得而知,但心里有个东西再制止她回想任何记忆。 不能想就不能想呗,反正迟早一天她会知道的。 祝荷微笑。 既然买好衣裳,接下来她还打算买些胭脂水粉,她到底面貌淡,需要化妆点缀。 然后便可以出现在渡慈面前了。 照渡慈的性子,定不是看中皮囊的人,所以祝荷是悦己。 总不让钱打水漂,还是得发挥些作用。 喜欢,自然要追了。 僧俗有别又如何?又不是不能还俗。 第86章亲近 “哥哥, 好看吗?”祝荷身穿竹青色衣裙出现在渡慈面前。 只见她的脸略施粉黛,眉目明丽,腰带束住她柔韧的腰肢, 说不出的灵动清新。 渡慈微笑:“衣裳很衬你。” “什么叫衬我?你说好看不好看?”祝荷执拗地看着他, 渡慈颔首。 祝荷却不甚满意, 小跑挽住渡慈手臂, 撒娇似的说:“我想听你亲口说。” 渡慈:“祝施主, 你先放开我。” “你先说好看吗?” “嗯, 好看。”渡慈无奈道。 祝荷展颜,松开手:“那哥哥我们用早膳吧。” 静室内, 二人照常用早饭。 祝荷主动道:“哥哥,你坐好,我来端粥布菜。” “我发现这斋堂还会换小菜, 挺细心的。” “哥哥,你手上的伤没好, 我给你夹, 你当心些。” 渡慈睨眼祝荷,感觉自下山一趟后人似乎变了些。 吃过饭, 祝荷开窗,心中一惊,立马回身拉着渡慈过来,手指远方,兴奋道:“哥哥,你看朝阳。” 微风和煦, 朝阳初生,光芒暖黄,天际好似罩着金灿的帘子, 朦胧美丽。 渡慈垂眼,手臂稍稍使劲,却未能抽出手:“很美。” “我好高兴,能和哥哥一起看,有人陪着真好。”祝荷恍若没察觉渡慈动作,自顾自感慨,眼睛清灵,写着少许波动。 渡慈皮肉下的喉结滚动。 二人静静欣赏朝阳。 未久,祝荷冷不丁开口:“哥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觉着孤独吗?” 渡慈听言,淡淡地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何意?”祝荷听不懂这晦涩高深的佛偈语。 渡慈换句话说:“修行本就需要忍受孤独,若过不去这一关,谈何悟佛?说更简单些,修行无须拘泥于表面孤独,佛法讲究无我。” 祝荷似懂非懂。 “不用刻意去想,你是俗世人,而我为出家人,各自眼界心境不同。” 祝荷懵懂道:“这么说,哥哥你不惧孤独了?” 渡慈笑笑,并未作答。 祝荷眸中迸溅出几分脆弱,细声道:“可是我很怕孤独寂寞,哥哥,谢谢你收留我,但世事无常,若以后我下了山,我......还能回来找你吗?” 说罢,祝荷无意识加重力道,更用力抓住他的小臂,举止泄露她的惴惴不安。 渡慈拍拍她的肩膀,慢慢将手臂抽出,悄然挪步:“佛法讲究缘,会者定离,悲欣交集,人之常理,不必为此忧虑,随遇而安便是,若有那一日,待有缘时我们自会再见。” 祝荷望着空荡荡的掌心,不免落寞。 “别难过。”渡慈以为她是因为他的话而不安。 第224章 其实不是。 她是因为他的疏远而不开心。 祝荷勉强微笑:“嗯,哥哥说的是,哪怕我们分别,但我坚信我们兄妹之间的缘分,肯定会再见的,不论如此,珍惜当下就是了。” 时间还有的是,她无须气馁,再接再厉。 渡慈只是不习惯与她亲近罢了。 毕竟过去他一直是一个人。 祝荷真情实意地笑起来,忍不住心疼道:“哥哥,虽然你不觉得孤单,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祝荷靠近渡慈,伸手欲意拉渡慈。 渡慈是敏锐的:“时辰到了。” 他转身往堂中而去。 祝荷目送他,过了一会儿:“哥哥,等等我。” 她追上去。 又是一个上午过去。 祝荷看眼外头日晷,有僧人送来饭,祝荷截了送进去,踮着脚半蹲下,凑到渡慈耳边。 “哥哥,吃饭了。” 呼出热气窜进渡慈颈侧内。 渡慈闭目诵读一段繁复经文,方才起身。 此后数日,祝荷遵循寺里作息,变着法儿亲近渡慈。 在渡慈到小佛塔时,便见提着灯笼的祝荷立在黑夜中,叫他:“哥哥。” 渡慈面色思量。 午时用膳,祝荷打着盹,渡慈叹了口气,没有吵醒她,悄然取走她手中经书,合上放在身边。 等祝荷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倘若腹中饥饿,便去斋堂。” 祝荷:“我不饿。” 渡慈:“你无须随我苦修。” 祝荷说:“我就是想陪哥哥你。” 说罢,她惊呼:“经书呢?” “在这,我收起来了。”渡慈开口。 “哦哦。”祝荷重新拿了《金刚经》,小心试探道: “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祝荷立马蹲到渡慈身旁,翻开《金刚经》,指着里头印刷的文字,困扰道:“哥哥可有闲暇帮我做些批注?上回听你说了些佛法,我很感兴趣,但我今日真正看的时候发现根本看不懂里头梵语。” 渡慈侧首,与她对视:“佛法不是一时兴趣就能懂。” 祝荷垂眸:“我知道,可我......想了解了解哥哥眼中的世界。” “......哪怕只是皮毛。”祝荷抬目,眸色真诚认真。 渡慈凝眄她。 她鼓起勇气剖白:“哥哥,你记得所有,可我记忆全无,一无所有,可你许我叫你哥哥,这说明在你心里是把我当成亲人......在这世间我只剩下你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所以我想了解你,想离你近些。” 良久,渡慈抿唇而笑:“命中注定我与你缘分未了。” . 次日,渡慈递来经书。 祝荷:“这好像不是我昨日给哥哥的那本。” 渡慈:“这本《金刚经》为我早年所用,里头批注我的理解,但不详细,恐你不懂,我另用红字再注释了一番。” 祝荷环抱经书,欣喜万分,同他保证:“哥哥放心,我一定好生参悟,绝不辜负你的心意。” 渡慈批注详细通俗,就连经书中比较复杂的字都注上读音,祝荷一头扎进去,经文晦涩,读起来费力至极,祝荷读了好多次也未能流畅读出一串经文。 好在她没有因此被打倒,反而越挫越勇,就像和经书对着干。 期间仍有不懂处,她遂去问渡慈。 有一日,祝荷陷得太深,竟是在夜里去找渡慈。 她来得巧,才是一更天,渡慈尚未就寝。 待见到祝荷的那一刻,渡慈神情难辨,见人安然无恙,先将人请进屋,得知来意,渡慈先为起讲解,方才温声训斥祝荷。 “山夜危险,没有下回。” “你有疑窦明日再问不迟。” 祝荷:“哥哥,你莫生气,我就是脑子一热上头了,我不是故意的。” 渡慈语重心长道:“我并未生气于此,只是希望你重视自身安危,后山不小,假使你在途中发生意外,无人知晓,你可知自己会遭遇到什么?” “我错了,下回不敢了。”祝荷低眉顺眼,心中委屈。 渡慈语气放柔:“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话落半晌,祝荷情绪依然低迷,许是因为头一回被批评,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渡慈伸手,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祝荷抬头,重重点头。 渡慈莞尔:“话要记在心里。” 在渡慈注视下,祝荷回答:“我知道了。” 渡慈满意微笑,这回是真切笑容。 祝荷松一口气,接着道:“哥哥,我还有些问题想一并问了。” “你说吧。” 二人秉烛而坐,细细密密的交谈声响起,愈发衬托出外头竹林的幽静。 一炷香后,祝荷茅塞顿开:“多谢哥哥指点。” “你与佛法倒有些悟性。” 祝荷得意道:“毕竟我是哥哥的妹妹。” 渡慈浅笑,颇为认同道:“此话说得有一番道理。” 祝荷目视渡慈,忽然说:“哥哥,你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膀。” 渡慈婉拒:“我送你回去,今夜回去勿要再看经书,整理好感悟,安心睡觉。” 第225章 “那等会呗,哥哥你给我讲了好久的佛法,我总得报答你,不然我良心不安,夜里一定会睡不着。” 渡慈犹豫。 “哥哥,我手艺可好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不是。”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莫非是怕我把你给吃了?”祝荷揶揄道。 听言,渡慈瞧她,目光一贯温柔,然此时温柔里又夹杂了什么。 气氛突然凝滞安静。 “哥哥,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报答你。”祝荷暗暗吸一口气,一本正经道。 哥哥是察觉了吗? 那他对我...... 渡慈心思难猜,祝荷恐伤兄妹之间得之不易的情分,不敢贸然行动,不想届时惹渡慈厌烦,连兄妹都做不成,只能暗戳戳找事接近渡慈。 比方说今夜。 祝荷心绪纷纷,心不在焉过去,给渡慈揉肩。 伸手的那刻,祝荷顿了顿才下手。 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不要急。 她还没揉两下,渡慈身体紧绷,就说:“可以了。” 祝荷彼时正出神,绞尽脑汁想办法打破这诡异生分的氛围,遂没听到渡慈的话,自顾自好奇道:“哥哥,你可否与我说说我们的过去,你又是如何出家的?” 渡慈:“你想听?” “嗯嗯。” 渡慈陷入回忆,缓缓叙述:“你与我出生在一个小地方,被村中人视为不祥,后来村民欲杀我们,我们因此分散,你与他失踪,我则被慈云寺圆寂大师看中收为徒弟,斩断尘缘,随他云游感悟佛法,后入山正式剃度出家。” “那个村子叫什么?” “已经过去了,无须再想。” 知道渡慈不愿说,祝荷没再追问,转而道:“二哥哥至今无踪,会不会是凶多吉少?” 渡慈微蹙眉头:“他命硬,不会。”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对话,竟未察觉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祝荷没有再揉,而是把手放在渡慈肩头上。 “好了,祝施主,你该回去了。” 祝荷眨眨眼:“知道了,哥哥,我马上就走,不过你再等我一下,方才我灵光闪动,又有一顿感悟,我想再看下经书。” 渡慈同意了。 祝荷计谋得逞,遂装模作样坐下,拿起经书聚精会神观摩。 渡慈发觉灯火暗淡下来,遂去取新的蜡烛。 他点好火的功夫,祝荷已然伏案睡了过去。 渡慈静静看着被烛火照耀的祝荷,半晌,稍微走进,目光落在浸透在火光中的经书。 书页上印刷的楷字清晰温暖,仿佛被火焰灼烧。 渡慈意味不明笑了笑,与书架中取下一本《心经》,懒懒散散倚靠在椅子上看,姿态极为闲适惬意。 . 天光映在祝荷薄薄眼皮上,她翻过身,觉着床不对劲,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祝荷起身,环顾四周,墙壁为竹,家具摆设简朴,她回想起昨晚一切。 这里是渡慈休息的地方。 渡慈呢? 祝荷穿鞋出去,在庭院里找到了渡慈。 高大的竹林将上空四面挡住,形成一个包围圈,只有庭院上方的天空未被遮挡。 光线倾斜,照得庭院一半阴一半阳,渡慈就处在阴阳交汇处。 彼时花圃鲜花绽放,些许轻盈的蝴蝶穿梭其中,更多的蝴蝶围着渡慈翩翩起舞,它们幽蓝色的翅膀扇动,现出漂亮层次的花纹,姿态优美。 人与蝶与花,美到不可思议,令人窒息。 “哥哥。”祝荷看呆了,下意识道。 渡慈转身对她笑,弯曲的手指上停驻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祝荷情不自禁道:“你真好看。” 第87章不受控制触碰 渡慈指尖的蝴蝶飞走, 围绕在他周围的蝴蝶紧随其后,扑进花草中。 祝荷惊叹道:“哥哥,真的好多蝴蝶啊, 它们好漂亮。” “这是哥哥养的蝴蝶吗?” “是。” 祝荷凑近距离观看:“真的很美, 我从未见过幽蓝色的蝴蝶。” 蓝蝶飞舞, 祝荷被它的美丽征服, 伸出手试图触碰, 像被蛊惑似的。 渡慈拦住她不老实的手:“有毒。” “有毒?” 渡慈:“越美的东西越危险。” 祝荷惊吓道:“那哥哥岂不是中毒了?哥哥, 你没事吧?” 渡慈:“我无恙。” “为何?” 渡慈:“蝴蝶是我养育,我自有法子解毒, 饿了吗?我给你做碗素面。” 祝荷:“好,哥哥你吃过了吗?” “用过了。” “对了哥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二刻。” 往常这个时辰渡慈已然在小佛塔中。 祝荷古怪道:“这么晚了, 哥哥你不去小佛塔吗?” “无妨。”渡慈往小厨房而去。 祝荷听言,心里忍不住想, 哥哥他是为了我才推迟了修行。 祝荷捂住心口, 忙追去:“哥哥,等等我, 我帮你打下手。” 小厨房里,祝荷坐在小凳子上往烧火口添菜,上头灶台汤水沸腾,升起的雾气笼罩住渡慈挺直身姿,模糊他慈悲的面目,平添三分烟火气。 第226章 隔着水雾, 祝荷肆无忌惮看着渡慈,脑中响起适才渡慈被蝴蝶围住的画面,心跳怦然。 “哥哥, 昨天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给你添麻烦了。” “无事。” “哥哥,我睡的房间是你的寝屋吗?” “嗯,山里冷,你睡在外面容易寒气侵体。” “那哥哥你在哪睡的?” “书房小榻。” “对不住,哥哥。” “不必道歉,面好了。” 祝荷尝过渡慈做的素面后,忍不住多吃几口,才称赞道:“哥哥,你做的面好吃。” “你喜欢就好,小心噎着。”渡慈柔声道。 满满当当的一碗面吃光,祝荷肚子鼓起来,遂在院外散步消食,一面欣赏蝴蝶。 渡慈关门。 “哥哥,你要走了?” “是。” “我跟你一起走。” 渡慈点头,二人沿着石板路出竹林。 早晨的阳光照进林子,蒙着雾气,又温又凉,渡慈走的不快,似乎考虑到祝荷步行速度,细心放缓脚步。 两人隔着三尺距离。 “哥哥,今天天气真好,叫人心旷神怡。” 渡慈:“的确是修禅的好时候。” 出了竹林,大树枝叶繁茂,将大部分阳光遮蔽,唯余少许阳光滤进来,在枝叶地面上形成斑驳星点。 祝荷缩了缩肩:“哥哥,有些冷。” 说罢,祝荷踩着飞快的碎步子靠近,挨在渡慈身旁。 “林中温度湿冷,早些出去就好。” “嗯嗯。”祝荷顺势抓住了渡慈袖口,手指不经意与渡慈的指节擦过。 万籁俱寂,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给人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一触即分的细微碰撞显得格外清晰。 祝荷睫毛颤动,蜷缩下手指,用力牵住渡慈衣料。 渡慈目视前方,道:“看路,当心地上石头。” “......嗯。” . 不知不觉来到十月底,午时日头充足,秋风阵阵,落叶飞扬。 斋堂尚未送餐过来,渡慈略感困乏,遂去静室小歇。 未久,祝荷提着食盒进来:“哥哥。” 渡慈坐在小榻上支头闭目,没有回应,祝荷察觉他在假寐,立马有意思放轻踱步声音,小心翼翼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坐在旁边等渡慈醒。 可等了一会儿,渡慈还未醒,祝荷摸了摸肚子,起身欲叫醒渡慈。 她来到渡慈面前,正要伸出手拍醒他,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下。 因为祝荷走神了,意识被那片饱满润红的嘴唇吸引。 她咽了咽唾沫,无声唤了下“哥哥”,没等到渡慈回答,某种隐秘欲望蠢蠢欲动,末了不受控制发芽,从地里钻出来。 鬼使神差的,祝荷弯腰俯首,将渡慈面庞收入眼帘,然后探出指尖,一点点靠近渡慈的嘴唇。 须臾,指尖碰到了柔软的唇肉,祝荷下意识抿抿唇,与此同时,渡慈睁开眼。 二人对视。 祝荷脑袋空白,浑身发烫,竟是忘了反应。 气氛微妙僵冷,安静得诡异。 渡慈扣住祝荷的手腕,将其拉开。 祝荷后知后觉回神,面色尴尬紧张,倍感困顿。 “你做什么?”渡慈嗓音略带低沉,语调平静。 “我、我,哥哥......”祝荷语无伦次地解释,“方才有东西飞到哥哥嘴上,哥哥在睡觉,我想着、额嗯......帮哥哥弄掉。” 她艰难找到一个蹩脚借口,企图掩饰。 许久,渡慈立身,走向桌案:“嗯。” 祝荷僵硬在原地,像生了根长在土里,一动不动。 “过来吃饭。” 祝荷心乱如麻,垂眼低头,迟钝过去。 谁也没察觉,静室门后有一道身影远去,没有人知道他看了多久。 这一顿饭下来,格外安静,祝荷老老实实,始终低头不语。 用过膳,渡慈抬头对祝荷道:“祝施主。” “嗯......”祝荷心虚地应。 渡慈:“听我说。” 祝荷小声:“哥哥,你说。” 渡慈委婉道:“你当知晓你我身份有别,你还是我从前俗世的阿妹,我希望你注意分寸,莫要被表面欲望控制,一切皆为虚幻。” 祝荷红了眼,紧张不已,哥哥这是察觉她的感情,所以变着法儿提醒她拒绝她吗? 又或者不是那个意思? 祝荷脑子很乱,下意识靠近渡慈,呢喃:“哥哥,我......” 渡慈后撤,声线一如既往的温煦:“不要依赖我,不要养成习惯,祝施主,你并非小孩,自当独立,以后无须再来我这。” “我不要!”祝荷立马回答,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难受滋味。 “你可记着先前与我说的话?你欲找一门活计,如今是时候了。” “以后再去不迟。”祝荷说。 “祝施主。”渡慈看着她,“我是遵循你的意思。” 听言,祝荷心口蓦地窜出一股毒火,做了就做了,那就承担后果吧,只是她没想到渡慈这么着急赶她走。 而且她又没把他怎么着,就是碰了下嘴唇而已,先前她还被他背过,挽过他的手臂,给他揉过肩呢。 这些事哪个不比碰嘴唇更严重? 第227章 一点小事就赶她走?他还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哥哥吗? 更叫祝荷介怀的是渡慈的态度,他若是冲她发火,她更乐意接受,可他这幅温温柔柔又不容置疑的样子,祝荷忒不喜欢了。 祝荷话里有不服和火气:“哥哥,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 渡慈带着无奈幽幽道:“你便去藏经阁吧。” 一锤定音。 祝荷咬了咬唇,心里又委屈又伤心又愤怒。 最后目及渡慈温柔艳丽的眉眼,这些情绪化作一句:“我知道了哥哥。” 心里则恨恨道,去就去! “我的话可记住了?” 祝荷闷闷道:“记住了。” 渡慈忖度半晌,忍不住开口:“遇到难事便告诉我,佛经上的问题亦可继续请教我,当然不要过于沉溺,要适度。” . 祝荷就这样被打发去了藏经阁整理古籍经书。 但她去了两天后,觉得实在太枯燥无味了,遂不去了。 以往能忍受是因为身边有渡慈,如今渡慈不在,还她把弄进这藏经阁,她受不了了。 她虽然知道是自己犯错,一时没忍住诱惑冒犯了渡慈......不对,她没错,她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情不自禁而已。 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 祝荷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没错,也就导致心里愈发憋屈不得劲。 起初祝荷也觉着自己是个温顺乖巧的,而今她才知道自个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祝荷不去藏经阁的事很快传到渡慈耳中,他也不过来,就派僧人来传话,问祝荷为何不去,可是受委屈了。 祝荷直接了当说自己不想去。 渡慈没有生气,只是用话劝祝荷。 祝荷依旧没改变想法,似乎是要和他对着干。 渡慈没有再劝第二次,只是让祝荷多穿衣裳,可以下山再添几件冬装,十一月将至,天气瞬息万变,切莫着凉。 祝荷不早起了,日日睡到午时才行,起来就吃午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脱离樊笼的鸟儿,在广阔天际自由翱翔,逍遥得很。 知道祝荷不按时吃饭后,渡慈派人传话,希望祝荷好生吃饭,照顾好自己,听他的话。 字里行间没有责怪之意,全然是担忧。 祝荷晓得渡慈依然关心他,心里那点火早在他一次次的关切中熄灭。 临近傍晚的时候,祝荷算准时间,偷偷跑去小佛塔,谁知到了那发现塔门紧闭,里面也没任何灯火影子。 人不在。 祝荷正欲去后山找渡慈时,被人叫住。 是许久不见的渡厄。 十一月的风是干燥的,冰冷的,吹的人脸发疼。 “师弟不在此处。”渡厄道。 “那渡慈法师去哪了?” 渡厄:“师弟没告诉你十一月他要去无相塔吗?” 祝荷掩住情绪,温声道:“多谢法师告知。” 说罢,祝荷转身走,渡厄素来不喜她,他如今来找她,准没好事。 “女施主要去找师弟?” 祝荷:“是。” 渡厄冷声:“你找不成的,一旦师弟入无相塔,没有十天不会出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叨扰,哪怕是你。” 祝荷眼睫颤动,心里酸楚不适,消失的火一下子燎原。 她握紧手,咬牙想,渡慈竟然不告诉她。 “渡厄法师,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渡厄凝视祝荷:“那天的事贫僧看到了。” 第88章下山 祝荷背上包裹下山。 与其说是下山, 不如说是被渡厄强行赶下山,他时机找的好,特意选在渡慈闭关时撵人。 慈云寺渡厄说了算, 无人帮祝荷。 下了山, 祝荷去找连珠, 毕竟她只认识她。孰料连珠不在, 祝荷只好去找其他落脚地。 最后暂住一户村民家中。 下山的时候, 渡厄竟有些人情味, 给她一贯钱串子傍身。 夜里祝荷躺在木床上,心中焦灼, 思及与渡厄的对峙。 听到渡厄的话,祝荷心提到嗓子眼上,半晌装糊涂道:“渡厄法师, 你看到了什么?” 渡厄面色冷沉:“女施主,何须贫僧多说?” 祝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渡厄:“女施主, 纵你不记前尘, 但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该明白人伦两个字如何写。” “你与师弟乃是兄妹, 可你竟对师弟存了那等龌龊心思,罔顾伦理,其心,可诛!”渡厄掷地有声,每个字震得祝荷背脊发凉。 一瞬间,祝荷惊慌失措, 试图张了张口,一个字没摇出来。 突如其来的冷风刮得她后颈生疼。 渡厄继续道:“若再留你,恐会引发诸多祸端, 坏师弟数年修行,慈云寺容不下你,请你离开。” 祝荷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我凭什么离开?” “女施主,勿要贫僧动粗,念你是师弟亲人,贫僧已多有宽容。” 渡厄按兵不动数日,一朝出手,必将敌人驱逐。 “我不,渡厄法师,你说得没错,我是对渡慈法师有心思,但不是龌龊,而是堂堂正正的喜欢,七情六欲,人人有之,我为何不能喜欢渡慈法师?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祝荷一改慌乱,言之凿凿辩解。 第228章 “你们佛家难道不准人动情吗?渡厄法师你在出家前难道没有喜欢过人?” 听言,渡厄面色冷得掉冰渣子,目中有火,俨然被祝荷邪道歪理气怒。 “你可还有羞耻心?”渡厄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人,竟把那肮脏的感情说得那般理直气壮,甚至反过来诘问。 小看了她的嘴上功夫。 祝荷回:“法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告诉法师,我与渡慈法师并非亲兄妹,我与他之间毫无血缘干系,关于这点,法师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你忘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您就怀疑我与渡慈法师并非兄妹。” “所以,我并未罔顾人伦。” 渡厄瞳孔一缩,他审视祝荷,心想既然与渡慈并非亲生?那渡慈为何如此护她? 渡厄大胆揣测,或许祝荷与渡慈本来就不认识,她找上来后,渡慈不忍拆台,遂说祝荷是他妹妹。 渡厄与渡慈师出同门,与之相处十余年,和从未听渡慈提及过有个妹妹。 妹妹,无中生有也。 就算有,这个祝荷也疑点重重,或是居心不良的人特意送上山,就为破渡慈佛心...... 收敛思绪,渡厄很快镇定下来,不是兄妹更好,他又多了一个理由将祝荷赶走。 无论如何,今日他定要祝荷下山。 渡厄横眉:“你不走也得走。” 祝荷恼了:“和尚,休要蛮不讲理。” “从你对师弟起了心思开始,慈云寺就容不下你,下山吧,女施主,不要让贫僧再说第二遍,否则休怪贫僧不顾颜面!” 祝荷咬牙道:“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着?” “你若敢伤我,我就告诉哥哥!” “只怕你没机会去见师弟了。” 说罢,渡厄身后出现两个身强力壮的武僧。 寒月的夜,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冷嗖嗖的,祝荷拢了拢不算厚的被褥,心里后知后觉有些许害怕。 然而,害怕无用,她得想办法回去。 听渡厄说渡慈得要十天才会出无相塔,那么她就趁这十天里想法子回山。 不能离开渡慈,祝荷如是告诉自己。 明儿先偷偷上山勘察情况。 次日祝荷乔装打扮一番上山,发现山门安插了两个僧人守卫,僧人目光如炬,不动声色扫过进寺的香客。 看架势就是在防她。 祝荷咬了咬牙,愤愤下了山。 一只蝴蝶悄然飞过,祝荷没注意到,没过多久,祝荷便听到清脆脆的铃铛声,略显耳熟。 祝荷一抬眸,迎面撞见执盲杖的连珠。 “连姑娘。” 连珠点了两下盲杖,盲杖上系的铃铛亦响了两下。 . 祝荷搬到连珠家中。 连珠虽说有残疾,可心思却极为细腻,与祝荷相处未久,便察觉她有心事。 祝荷以她有一个朋友的称呼向连珠吐露自己的心事。 “连姑娘,她爱慕一个和尚有错吗?” 连珠摇头。 “连姑娘!”祝荷激动地抓住连珠双臂,“连姑娘,你也觉着我没错?” 所有人都说她不能喜欢渡慈,就连渡慈在察觉她的心思后也有疏远之意,渐渐的,祝荷开始迷茫,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得到旁人的肯定,祝荷感到无以复加的高兴。 也因过于激动,使得她忘了她那个“朋友”。 连珠轻轻点头。 祝荷红了眼眶,心中五味杂陈,末了紧紧连珠,脑袋枕在她的颈窝处。 “谢谢你,连姑娘。” 祝荷心头茫然一扫而空,余下只有坚持和勇敢。 对于祝荷突然的搂抱,连珠没反应过来,但并不讨厌,她说不了话,犹豫许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祝荷的背脊。 良久,祝荷松开连珠,笑着说:“连姑娘,我有一个请求。” 连珠没有动手势,而是张合嘴唇。 她只吐了两个字——“你说”,唇语简单,祝荷须臾明白,立马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连珠似乎愣住了。 祝荷握住连珠的手,重复一遍:“你做我的朋友好吗?” 等了一会儿,连珠没有反应。 祝荷以为她不同意,眉眼耸拉,神色低落,手中力道也轻了。 连珠看不到她的面色,却感知到她的情绪。 半晌,连珠滑出手。 祝荷更伤心了,她以为连珠不想她碰她,声音很低:“连姑娘。” 正在祝荷低头沮丧时,连珠拍拍她的肩膀,随即打手语。 祝荷看不懂,连珠改用唇语。 “好。” 祝荷顿时眉开眼笑:“谢谢你,连姑娘,阿不,我以后可以叫你阿珠吗?” 连珠颔首。 “阿珠。”祝荷一笑。 连珠顿了顿,举起手轻轻描摹祝荷五官,祝荷意识她的用意,由着她。 祝荷好奇道:“你能摸出我的样子吗?” 连珠点点头,指尖在祝荷脸颊上划过,她摸得十分细致温柔,力道犹如柔柔的流水。 与连珠拉近了关系,祝荷不再隐瞒,苦恼道:“阿珠,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第229章 连珠:“等。” 第九日,菜农上山送菜,斋堂的菜头验收好四匡菜果,把钱交给菜农。 菜农收了钱高兴,道:“来来来,师傅,我帮你把菜搬到库房里去。” “不必。” “没事没事,让我来。” 菜农热情帮忙搬菜,那菜头不好再拒绝人家好意,毕竟也都是熟人了。 两人遂各种搬了两筐菜到库房里。 关上门,菜头正好没其他事,就开口说要送菜农,菜农一口答应。 菜头稍作诧异,从前他说送的时候,菜农向来一口回绝,今儿一反常态,莫非......是家里有了好事? 思及此,菜头笑着打趣菜农。 菜农笑而不语,两人一道离去。 库房内,一筐大菜篓动了动,祝荷从菜篓子里钻出来,篓子边俱是掉在地上的菜果。 祝荷出篓子后,将菜果捡回去,随即出门。 不巧的是,门锁住了,周围窗户亦打不开,除非用暴力破开,但会惊动别人。 她出不去。 来的时候祝荷就预料到这件事,她的想法是在夜里破窗,可是等混入慈云寺后,她恍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多耐心,只想尽快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显灵,祝荷忽然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小师傅吗?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这也太巧了。 祝荷欣喜,急急忙忙喊:“小师傅,小师傅。” 小沙弥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没人啊。 正要走时,右侧库房的门砰砰响。 小沙弥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颤抖着身体怯怯望向库房。 库房落锁,该是没人,可为何会有声音? 是闹鬼了! 小沙弥脸色发白,修行不够,当即撒腿跑。 他最怕鬼了! 库房里头,祝荷见小沙弥要跑,只好拔高声音喊:“小师傅,小师傅!” 那边小沙弥跑了没两步,忽然想,不对,这是白天,鬼怎么会出来? 还有,他怎么又听到有人叫他了,而且这声音分外熟悉。 小沙弥转身,深深吸一口气,喊道:“谁,谁在叫小僧?” “是我,小师傅,是我。” 小沙弥:“女施主?” 祝荷:“嗯。” 小沙弥震惊,一边挪一步停一步,像乌龟似的小心翼翼靠近库房,一边道:“女施主你不是下山了吗?怎会出现在库房里?” “一言难尽,总之,小师傅,我被锁在里面了,你可以帮我开锁吗?” “哦哦,我没钥匙,女施主你等等,我去找师兄。” “多谢小师傅,对了,小师傅,关于我的事请你保密。” 悦耳嗓音入耳,小沙弥微怔,耳根红了,旋即道:“好的。” 不久,锁被打开。 小沙弥道:“女施主,你放心,没人。” 祝荷一笑,从里面走出来,对小沙弥道:“小师傅,太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小沙弥挠挠后颈。 “小师傅,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说话。” “啊?”小沙弥懵懂中被祝荷拉走。 到无人处,祝荷道:“小师傅,我想去后山。” 小沙弥看着自己的袖子,半晌回过神:“女施主,对不住,我方才没听到你说什么。” 祝荷用希冀的眼神注视小沙弥:“我想悄悄去后山,你能帮我吗?” 小沙弥脑子一热,不顾一切道:“当然可以。” 祝荷展颜。 小沙弥回去一趟拿来僧袍给祝荷穿上,让祝荷扮作俗家弟子。 小沙弥是第二次带祝荷,比上回的提心吊胆长进不少,中间遇到找他的师兄,他破了出家人戒律,编出理由蒙混过去。 然后小沙弥一脸愧疚,不断念阿弥托佛,诚恳向佛祖请罪。 祝荷忍不住笑了笑,遂安慰道:“小师傅,你只是为帮我才骗了你师兄,在我看来不是诳语,而是你的慈悲善心。” 听言,小沙弥瞪大眼睛,耳根通红,脑袋几乎要冒烟了。 “小师傅,你害羞了。”祝荷调侃道。 小沙弥立刻扭头,别扭结巴道:“女、女施主,小僧没有。” 祝荷窃笑。 小沙弥脸爆红,无地自容。 路上除了这些小插曲,祝荷不忘询问慈云寺情况。 小沙弥一一告知。 渡慈尚未出关。 前段时间皇室来人,请渡慈入宫,然渡慈闭关,无法离开无相塔半步,因有要事,皇室的人欲强迫渡慈出关。 在皇室压迫下,渡慈仍然拒绝,皇室大怒,最后是晋王出面解决,退而其次请渡厄进宫。 祝荷:“也就是说,渡厄法师现在不在寺里?” “嗯。” 祝荷失笑,最大危险不再,她何须再谨慎。 轻轻松松到后山前,祝荷与小沙弥告别。 “小师傅,再见,多谢你带路。” 小沙弥:“阿弥托佛,女施主,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 第230章 祝荷:“小师傅,说来与你认识这么久,我尚且不知你的法号,小师傅可否告知?” “小僧法号空智。” “空智。”祝荷咬着字眼轻念,“与小师傅很合适。” 祝荷冲小沙弥粲然一笑:“空智小师傅,多谢你,对了,谢谢你的衣袍。” 小沙弥呆愣在原地,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留住眼前女施主灿烂感激的微笑。 后来,小沙弥这辈子都没有忘记祝荷的笑容。 . 与小沙弥告别,祝荷一头扎进后山,耗费些许时间抵达渡慈所住庭院。 许是天冷了,庭院里多数的花凋零,剩下些许忍受住寒冷侵蚀的花。 彼时,仍有蝴蝶在花中飞舞,数量好像没有变化。 很奇怪,这些蝴蝶似乎并不怕冷。 祝荷想起渡慈所言,它们有毒。 是以祝荷不得不小心些。 打开院门的时候,那些蝴蝶仿佛受到感应一般飞过来,祝荷吓了一跳,脑子里急速转动后选择不动。 祝荷相信渡慈养的蝴蝶不会伤害她,前提是她不妄动。 幽蓝蝴蝶飞至祝荷身旁,在她周围转了半圈,随后飞回去了。 如她所料,祝荷关好竹门,往竹屋走去。 竹屋并未上锁。 祝荷终于松弛一笑。 . 一日之后的深夜,祝荷静静坐在漆黑的屋中等待。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手脚发凉,眼皮沉重。 倏然,祝荷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的动静,是外头的开门声。 祝荷蹭的一下站起来,缓着步子去开大门。 数日没有与渡慈相见,祝荷感觉已经过去了半辈子,时间当真漫长。 若非在山下时有连珠相伴,有她鼓励她,祝荷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九天。 在山下的时候,祝荷就做了一个决定。 与其暗搓搓试探,不如直截了当告诉渡慈她的心意。 连珠也说了,渡慈应该知道他与她并非真正的亲兄妹,可他照样对她好得无以复加。 依连珠对渡慈的了解来讲,渡慈虽说温柔仁善,实则待人疏离,与任何人保持距离,深入简出,不怎么露面见人,性孤僻,喜静,一心专注修行,钻研参悟佛法。 可喜静的渡慈,却容忍祝荷在他身边。 连珠认为祝荷在渡慈心中是有特殊地位的,她猜测,祝荷过去与渡慈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使得二人之间产生一种羁绊。 听过连珠分析,祝荷几乎止不住加速跳动的心脏,整个情绪激昂欢喜,宛如被排山倒海的蜜包裹。 祝荷满心欢喜地想,渡慈或许对她...... 祝荷决议勇敢往前走出那一步。 她讨厌磨磨唧唧的试探,讨厌一直被渡慈的言行举止牵动情绪。 第89章喜欢 吱呀一声, 推开大门,一片漆黑,仿佛潜藏着吃人野兽。 定睛看去, 影影绰绰可见台阶下的身形。 祝荷开口:“哥哥。” “祝施主。” 得到熟稔声音的回应, 祝荷欣喜, 立马跑下去。 渡慈感受到祝荷的迫切, 忙道:“当心, 莫要跑。” 祝荷恍若未闻, 闻到檀香味,准确扑进渡慈怀中, 心中委屈汹涌,“哥哥,我好想你。” 许久不见, 祝荷热情更胜往日。 半晌,渡慈似略有不适, 推开祝荷:“你为何在我这?” 祝荷吸了吸鼻子, 用力挽住他的手,闷声道:“说来话长, 哥哥,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渡慈压下那股生冷疼感,沉吟道:“进去说,外面冷。” “嗯。” 渡慈:“怎么不点灯?” “不想点。” 进屋后,渡慈继续道:“你在这住了几日?” “一天。” 渡慈微微蹙眉:“可有烧火?” “没有。” 渡慈担忧道:“冬日山中寒气浓,你就不觉得冷吗?为何不去后院柴房中烧炭取暖?” “我没想那么多。” “身子可有不适?” “挺好的。”祝荷顿了顿, “太想哥哥了,没注意那些,现在忽然觉得手脚发冷。” 话中亲昵和思念呼之欲出, 引人多思。 渡慈睨她一眼,黑暗中他准确捉到祝荷那双眼里只有他的眸子:“先松开我,我去取火石点灯。” 祝荷不舍松开渡慈,渡慈顺利从旁边匣中取出火石,正要点灯,身后的祝荷突然抱住他的腰身。 黑暗里五感放大,腰身触感清晰,后背亦感知柔软躯体。 渡慈淡淡说:“莫要如此,祝施主。” 祝荷脸紧紧贴着渡慈的后背,义正言辞道:“哥哥,我冷,你身子暖和。” 说罢,祝荷一只手悄咪咪攀上,钻进渡慈温暖的腋窝下。 渡慈喉结忍耐地滚动,缓缓点上灯,反手抓住身上不属于他的双手,一点点钳开。 “你在这坐会,我去烧炭生火。” 然后祝荷就跟着渡慈去了后院,中间渡慈给饥饿的祝荷做一碗简单素面。 第231章 素面没有菜蛋,只有单纯的味道,很淡,但祝荷吃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渡慈提着烧好的炭火进屋,铁盆中火星噼里啪啦响,迸发出的热意一下子驱散寒冷。 渐渐的,屋里暖起来。 “还冷吗?” “冷。”祝荷搓了搓手。 “靠火坐。” “那哥哥也坐过来,不然我不坐。” 面对祝荷无赖的要求,渡慈抿了抿唇瓣。 如愿以偿,祝荷开心地笑了,待渡慈挪椅子坐近火盆后,她也挪椅子挨近他。 火光明亮,折射出二人长短不一的影子,暖意充斥室内。 “来,你与我说说你的事。”渡慈开口。 “你先同我道歉,哥哥,此事你也拖不了干系。”祝荷委屈道。 渡慈无奈,诚恳道:“对不住,祝施主。” 祝荷偏头,把自己被渡厄赶下山的事与渡慈说,倾诉十天的苦楚委屈。 渡慈:“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待师兄回来,我便去与他说清楚。” “你说的,我不想再发生这种事,若下回你再来一次闭关,我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呢?你怎么这么肯定?” “师兄并非那种人。” “你还袒护他!”祝荷生气了。 渡慈柔声,嗓音衔着安抚的意味:“好了,祝施主,莫消气,我待师兄给你赔不是。” “哼。” “你放心,你不会遇到危险的。”渡慈语气肯定。 祝荷:“什么意思?” 渡慈笑笑。 觑见渡慈笑容,祝荷抿抿唇,没好气道:“你还笑得出来!” 嘴上这样不饶人,心里却莫名被这句话哄到,心情好转。 “哥哥,你为何不告诉你去无相塔的事?” 渡慈:“与我而言,此为修行,何须特意提及?这些天,你受苦了。” 祝荷看着他,俄而道:“幸好有阿珠,我这会能上山,也多亏她,还有那个小沙弥,叫空智的。” 渡慈点点头。 祝荷观察他的神色,依然瞧不出所以然,犹豫须臾,慢声道:“哥哥,你从一开始便知晓我与你并非亲兄妹对吗?” 渡慈温声道:“你是想起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心里声音是这样告诉我的。”祝荷说,“哥哥,你还未回答我的话。” 渡慈:“是。” 祝荷:“也是,毕竟我们生得太不像了。” “但不管我们是不是亲兄妹,你都是我的哥哥。” “所以,你既然知道我并非你的妹妹,你缘何对我好?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之间的过去?” 渡慈平声道:“我与祝施主有缘。” “这么说,你只是想结一段善缘了?”祝荷咬了咬牙,心沉如谷底。 渡慈:“是也不是,我与祝施主过去有渊源,你的确是我入空门前的阿妹。”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为过去,何须再提?” “你不能告诉我吗?” “与其我讲,不如施主自行想起来,你只是短暂失忆而已。” “你欺负我是不是?” 渡慈摇首:“我并无那等意思。” “若我一辈子想不起来呢?” “那便是佛祖的安排。”渡慈说。 祝荷恼声:“我才不稀罕想起来呢,反正哥哥是将我当做妹妹的。” 渡慈缄默,只眉眼漾着慈悲温柔的笑意。 “你穿着谁的僧袍?”渡慈冷不丁问。 祝荷:“哦,就是那个空智小师傅的,还挺暖和的。” 渡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起身:“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 “这边冷。” “不是有火吗?哥哥莫不是忘了,我被赶出山,我原先住的厢房怎么可能还留着?我现在只能住哥哥这样,更何况,我也不想住其他厢房。” 渡慈理解祝荷的不安,没再说话往他的寝屋走去。 “哥哥你去哪?” “我去收拾寝屋。” “等等。” 四周安静,祝荷郑重而诚恳道:“哥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何事?”渡慈转身。 祝荷一字一顿:“我喜欢你。” 话落,祝荷勇敢无畏地仰头,与渡慈对视。 一刹那,诡异的寂静,微妙的气氛。 烛火照亮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彼时祝荷眸中只有他,流淌出不加掩饰的、真诚热烈的情意。 一双令人心动的眼睛。 渡慈面色平静,双手合十,语调一成不变:“因果循环,此为我之疏忽,祝施主,我感谢你的抬爱,然我乃出家人,当六根清净,潜心修佛,请容我拒绝你的好意。” 微末的希冀破碎。 哪怕渡慈话语说得再委婉温柔,祝荷依然胸口酸涩,难受得紧。 她不是没料想过渡慈会拒绝,也做过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时却是另外一回事。 哪有那么好看开的。 祝荷努力掩饰自己的脆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 第232章 “嗯,我知道了,哥哥我只是告诉你,也没想你接受我。”祝荷努力牵起唇,坦然一笑。 渡慈闭了闭眼,缓声道:“祝施主,你当清楚我是出家人,你的情意注定没有结果。你尚且年轻,勿要迷执情爱,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执着终究只会带来痛苦,苦大于乐,学会放下,方为真谛。” 祝荷笑了笑:“哥哥,我不认同你的话。” “我就是喜欢你。”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绝无可能一帆风顺,尽如人意,就比方说眼下,我对你表露心迹,可你拒绝了,这便是失败,可我不后悔,因为命只有宝贵的一次。我不愿未来的我后悔,是以我喜欢你,就要大声地告诉你我的心意。” 吐出的每个字眼包含纯粹热烈的情意与希冀。 祝荷眼眸亮得吓人:“更何况人生变幻莫测,哥哥你在拒绝了我,但以后呢,谁也无法预料。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想努力让你喜欢我,你是出家人,可出家人又并非不能还俗,倘若到最后哥哥你还是一心修佛,届时我约莫会放弃,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 “哥哥。”祝荷迈出试探的脚步,一点点拉近与渡慈的距离。 渡慈默然,少顷摇摇头:“勿要强求。” 祝荷说:“我没有强求,亦未执着,只是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这不被允许吗?” 渡慈瞳孔里倒映出祝荷认真的模样。 祝荷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手牵起渡慈衣袖,慢声细语道:“哥哥,佛从未断情绝爱,佛普度众生,博爱世人,有求必应,而我便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你何不试着爱我?这亦是一种修行,我想那大慈大悲的佛祖也会赞成的。” “哥哥,你若爱我,我将不会痛苦,只会感到幸福,哪怕只是暂时。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那灿烂的美梦。” 说着,祝荷眼波流转,手顺着衣袖往下滑,轻轻捏住了渡慈的掌心。 良久。 “何苦求那虚妄?”渡慈像是不理解,幽幽言语,“凡心悸动,痴人庸人。” 他轻轻拂开祝荷的手,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第90章重逢 翌日祝荷醒来, 渡慈已不在,唯有厅中纸条告知她厨房有早饭,只需热一下。 祝荷定定看着纸条上的字, 思及昨夜情景, 渡慈拒绝了她。 祝荷攥紧宣纸。 今日渡慈没有等她, 亦是变相同她疏远。 祝荷深吸一口气, 忍住心里的不舒服, 去厨房热好粥, 吃过早饭才去小佛塔,结果看到小佛塔大门紧闭。 祝荷被气到, 哪里会不理解渡慈意思。 有必要避之如蛇蝎吗? 若是不想见她,为何又把早饭做好,甚而给她准备了袄衣?祝荷心气不顺, 恨不得去敲门扰渡慈修行,可思量过后, 找地方蹲下独自生闷气。 她就不信渡慈不出来。 等到午时, 祝荷手脚冰凉,僧人送来两份饭菜, 一份是给祝荷的。 祝荷问谁准备的,僧人说是渡慈师叔让他准备的。 祝荷心尖回暖,趁僧人敲门送饭时跑上去,待门一开,立马钻进去,跟滑溜溜的鱼儿似的。 “渡慈法师, 我有事找你。” 渡慈默了默,接过食盒关上门。 “哥哥。” “祝施主,找我有何要事?”渡慈语气一如既往, 祝荷却听出其中疏离。 “你是在躲我吗?”祝荷开门见山。 渡慈温声道:“祝施主是聪明人,何须我直言,我乃佛门中人,当以修行为重,昨日我已与你说清楚。” “可是我就是心悦你,你能不能不要躲我?让我在你旁边陪你,就像从前一样。”祝荷轻声道。 渡慈摇摇头,目光扫过祝荷,柔声道:“祝施主,你该出去了。” “你赶我走?”祝荷一脸委屈。 渡慈柔声说:“我要修行,无法顾虑到祝施主安危,请祝施主勿要在外面空等,回去吧,这几日我会一直在佛塔中,你安心在竹院里住,院里后房有充足炭火。” “安心?我如何能安心?几日是多久?” 渡慈:“少则十日,我须得抄录佛经。” 祝荷不理解:“你不是才从无相塔里出来吗?为何又要闭关?” “修行。” 祝荷觉得不能把人逼紧,遂道:“好,那我等你。” 渡慈关切道:“天寒地冻,珍摄身体。” 祝荷咬了咬唇:“但是若你修行的时候,渡厄法师回来将我赶走怎么办?” “不会,我会与师兄谈。” “可是万一呢?我被欺负了怎么办?哥哥,我怕,我不想再遭遇那些罪了。”祝荷流露出脆弱。 渡慈宽慰说:“没有万一,请祝施主相信我。” 如渡慈所言,三日后渡厄回来,他没有再找祝荷麻烦。 可祝荷依然烦躁,因为渡慈疏远她,不给她见他的机会。 十天是漫长的,祝荷着实无聊,就去找空智玩,有时空智要招待寺里香客,委实抽不出空闲时,她便下山去寻连珠。 第233章 “阿珠,你说我该怎么办?”祝荷苦恼道。 连珠打手势:“慢慢来,不着急。” 祝荷蹙眉,眸色黯淡:“我也想慢慢来,但他不给我机会,我怀疑他出来后也还是会躲我,你说怎么办?” 连珠忖度:“没事,他躲你又如何?反正他哪里都去不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你莫急。” 祝荷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他是慈云寺的僧人,哪里也去不了,咦,不过你的手为何是冷的?” 说着,祝荷紧紧握住连珠的手,很是奇怪。 “天生如此。” 祝荷:“阿珠,我没看懂。” 她学了手语,然学的时间短,不够精。 连珠遂提笔写字,祝荷见状了然,想了想,她扫过连珠被白缎盖住的眼眸。 “阿珠,我想冒昧问一句,你这是天生的,抑或是其他因素?” “昔年生了一场大病,被渡慈法师治好后,留下后遗症。”连珠抚过自己的眼。 “对不住,我不该问的。” “无妨。”连珠浅笑,“我不介意,比起眼盲和聋哑,我更怕死。” “那我们不说这些事了。” 祝荷跺跺脚,打开窗:“今天好像格外冷诶。” 连珠:“可能要下雪了。” “你怎么知道?” “天在告诉我。”连珠走过来,盲杖上铃铛泠泠作响。 “阿珠,你还懂这些?” 连珠伸手感知窗外冷意:“略通一二。” “我觉着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去吃一碗扁食,我好像会做扁食,但是好麻烦啊,我们去外面吃呗。” 连珠点头。 . 天寒地冻,西北风凛冽。 街道山炊烟袅袅,各处俱是烟火气。 祝荷与连珠正在小摊里吃热气腾腾的扁食。 忽而,天地寂静,鹅毛似的雪花轻盈飘落,也不知哪家孩子惊喜地叫了一句:“下雪了。” 紧接着其他家的小孩子也纷纷呼应说“下雪了”,喧闹中,祝荷下意识抬头,看见漫天飘舞着纯洁无瑕的雪屑。 “阿珠,下雪了,你看。” 连珠打手势说:“我知道。” 与此同时,祝荷说完才意识到连珠看不到,于是将功补过道:“阿珠,你等等。” 言毕,祝荷起身出了摊棚,伸出手去接一捧雪,但细雪如柳絮,一落入手心便顷刻间化为水,她便不断换地方接雪。 彼时,街道上一辆马车驶过。 车厢里随从听到外面动静,遂撩开窗帘,对旁边神色低迷的薛韫山道:“少爷,少爷,下雪了!下雪了,您快看看,好美的雪。” 薛韫山闭目,无甚兴致。 随从想让薛韫山高兴高兴,又道:“少爷,您就看看吧,这雪真的很美,看了会心情变好的,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薛韫山勉强撩开眼皮,冷漠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这辈子难道没看过吗?” 随从抿抿唇:“少爷,这北方的雪与南方的雪不一样,您若看了,也会惊讶的。” 薛韫山冷哼,不以为然。 见状,随从歇了心思,放下车帘。 却在这时,薛韫山的余光瞥见窗外一道身影,他脸色霎时一变,急匆匆扑到窗边,探出头往后边瞟。 初雪纷纷扬扬,有一个女子只身在雪中仰头接雪,画面宁静美好。 薛韫山脑子空白,怔怔望着祝荷,疲惫失神的眼睛通红。 那女子的面孔与茶莺莺一模一样,熟悉而陌生。薛韫山确信没认错人,心下大喜过望,激动得浑身颤动,眼眶闪烁泪花。 心跳声与呼吸声交织,暴烈而汹涌。 他开口欲叫茶莺莺,话到嘴边止步,他怕把人吓走,怕人又消失不见,立马不管不顾冲出车厢,直接从行驶的马车里跳下来。 幸好马车速度不快,薛韫山没出事,只是身形略有踉跄。 马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马车:“少爷,你没事吧,诶,少爷,去哪?” 里头的随从反应过来,吓得脸色煞白:“少爷!你去哪啊!车还在动呢。” 马夫回答:“少爷跳下去了。” 薛韫山根本没心思去管身后的人,他逆着人流而上,步履飞快地跑过去。 冷飕飕的风如刀子般在他脸上刮来刮去,他却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须臾功夫,薛韫山停下急促的脚步,停在三尺之外的地方。 他静静凝视祝荷,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如果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薛韫山,他一定会冲上去死死抱住祝荷,然而今的薛韫山已非过去的纨绔少爷。 一年多的光景,薛韫山变得稳重,加之上回,他更不敢鲁莽。 薛韫山擦掉眼泪,吸了吸酸胀的鼻子,低头打量自己素淡衣冠,觉着自己穿的不好看,忍不住恼恨自己为何不穿得好看些,早知道就不去拜佛了。 可不拜佛回来保不准无法与祝荷重逢。 薛韫山收敛混乱无章的思绪,哆哆嗦嗦整理好衣冠,而后抬头—— 祝荷不见了踪影。 第234章 刹那间薛韫山手脚发软,一面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一面叫“茶莺莺。” 然后他就在前面看到了祝荷,心头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他不顾一切疾奔,展臂用力抱住了祝荷。 “茶莺莺。” 祝荷身体一僵,下意识伸手扯开腰间双臂,给身后冒犯她的男人来了个后肩摔。 砰的一声,薛韫山倒在地上,引的周围行人注视。 祝荷看着地上的小雪堆,恼声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抱别人,你是脑子有病吗?” 薛韫山茫然瞬息,听到熟悉的声线后愈发喜悦,像没感觉到疼痛似的起身。 久旱的干涸地终于与滔滔不绝的甘露交汇。 目视面色恼怒的祝荷,薛韫山呼吸急促:“茶莺莺,是我,薛韫山,方才对不住,我太激动了,怕你消失,是以我才贸然抱住你。” 祝荷听言,再目击他炽热紧张的视线,晓得他是认错了。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茶莺莺’,我叫祝荷,祝福的祝,荷花的荷。” “你就是茶莺莺,我不会认错人。”薛韫山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祝荷后退:“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见祝荷一脸陌生的冷淡,不似作假,薛韫山懵了,她好像真的不认识他。 “茶莺莺,是我啊,薛韫山。”薛韫山不信,她是个骗子,惯来会伪装,兴许她是不愿与他再有纠葛,所以佯装不识他。 思及此,薛韫山眼中蕴出点点泪珠,一双清凌凌的猫眼瞧着楚楚可怜极了。 祝荷愣了,微微睁大眼睛,未料到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红了眼,还一副委屈难过到快哭的样子。 分明是他冒犯她,怎么到头来像是她欺负他似的。 祝荷:“公子,我已与你说明白,方才的事我也不计较了,若无其他事,我先行离开了。” “不要走,茶莺莺,不,祝荷,我不管你是茶莺莺还是祝荷,总之我没认错人,虽然你认得我了,但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薛韫山眼疾手快拽住祝荷小臂。 祝荷警告他:“公子,请你勿要胡搅蛮缠。” “我没有胡搅蛮缠。”薛韫山固执道。 祝荷稍作冷静,自上而下打量薛韫山,神情极为认真,衣着素净,可料子一看就是极为昂贵的,加之细皮嫩肉,这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应当未曾说谎。 祝荷想起自己忘却的记忆,这位叫薛什么的公子约莫过去真的与她有过交集。 祝荷面色稍微和缓:“你先松开我。” “那你别走。”薛韫山央求道。 祝荷:“我不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神情不对,薛韫山故作平静,实际依然可怜兮兮,像淋湿的猫儿,惹人怜爱。 “你不要诓我。” 祝荷莫名有想摸他的脑袋,忍下这股子念头:“......不会。” 薛韫山这才慢慢腾腾松开祝荷。 祝荷:“也许我过去真与你认识,但我委实不记得了。”她顿了顿,说,“我出了意外,过去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 薛韫山震惊,久久不能回神:“你失忆了?” 祝荷点头,开口询问:“你叫什么?” 薛韫山不可置信,觉着难过恼怒,若是从前,他定会气得不理祝荷,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不敢了。 诚然祝荷是骗子,冷酷无情地欺骗了他的感情,最后骗他说她被兄长害死,惹得薛韫山疯了好一阵子。 后来薛韫山清醒,才知道祝荷是跑了,不是没有愤怒过,可到头来依旧喜欢祝荷。 日复一日的思念中,薛韫山反思过自己,发觉自己和祝荷好的时候犯下过不少错误。 脾气大,幼稚做作,不够成熟...... 祝荷喜欢钱,可她还是跑了,这说明全是他的问题,是他没用,不能挽留祝荷。 全是他的错! 所以薛韫山想通后奋发图强,只为未来那微末的重逢机会——以更好的姿态和祝荷再会,赢得她的欢心。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忍耐住情绪,薛韫山吸气,闷声道:“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方才没听清。”祝荷满脸坦然。 薛韫山声线明朗:“薛韫山。” 其实知道祝荷失忆后他竟有些开心。 “茶莺莺,你失忆了也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便好了。” 说罢,薛韫山止不住高兴雀跃,漂亮的面庞上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说瞧着像是傻呼呼的笑容,可他笑的时候,衬出他秀美生动的眉宇。 祝荷眨眨眼,这才察觉薛韫山模样好看。 趁祝荷呆了一瞬,薛韫山悄咪咪靠近祝荷,低下头颅,像是猫儿讨好似的蹭祝荷的腿,露出肚子翻来覆去,就为吸引她的注意。 不知为何,祝荷听着薛韫山暗藏亲昵的语气,起了点鸡皮疙瘩,莫非她往昔与薛韫山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祝荷打个激灵,扫过他的脑袋,捏了捏指尖,没问其他事,补充道:“我叫祝荷。” 薛韫山微笑:“祝荷。” 第235章 想了半天,薛韫山说:“这名字真好听。” 薛韫山又偷摸摸靠近,不知不觉中,他与祝荷的距离仅差分毫,说正确点,他成功和祝荷挨上了。 第91章粘人 天地裹上银装, 落雪无声。 祝荷买了一把伞,重新接了初雪急匆匆回到摊中,“阿珠, 我回来了, 你快来摸摸雪。” 连珠愣住, 祝荷解释:“我也想让你感受初雪的美好, 快快, 你摸摸。” 听罢, 连珠依言摸上祝荷掌心的一捧雪,冰冰凉凉, 像夏日山谷里潺潺流淌的水,仿佛听到鸟雀鸣叫,沁人心脾。 祝荷微笑道:“这样, 也算我们两个一起赏雪了。” 雪落满天,气氛温馨, 连珠点头。 结过账, 祝荷与连珠起身回家。飞雪不绝,走了一会儿, 连珠忽而点点盲杖,祝荷问:“阿珠,怎么了?” 连珠打手势:“有人跟着我们。” 祝荷:“谁?” “不知道,背后右侧有道强烈的视线。”连珠知觉敏锐。 听言,祝荷心中有种预感,飞快回头, 只见茫茫人影,不见鬼鬼祟祟之徒,但她依然发觉一丝异样。 “我们装没发现继续走。”祝荷说。 “好。” 祝荷假装只是不经意回头, 后续再无其他动作,故意让对方放松警惕后,她找准时机,如风一般扭头,然后就看到闪躲不及的薛韫山。 果然是他。 适才与薛韫山分开前,他始终不肯离开祝荷半步,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祝荷费了一番口舌功夫才打消他跟随的念头,当时瞧他面色,犹有不舍,祝荷急着回去,没在意。 在连珠说有人尾随她们的时候,祝荷立马想到薛韫山。 被抓包,薛韫山心虚,下意识低头避开祝荷直勾勾的目光,装没人发现他,用伞遮住自己,再尴尬地蹲下僵硬的身体。 祝荷:“薛公子,莫要藏了,你出来。” 良久,薛韫山慢吞吞直起身,红着一张脸别扭地踱步过去。 薛韫山摸后脑勺,偏起脑袋狡辩道:“祝荷,我可不是在跟踪你,你别误会,我也、也,只是正好同路,巧合而已。” “你不要误会。”他放大音量强调,耳根通红。 “巧合,巧合。” 祝荷眨眨眼,莫名生出些许奇怪的恶趣味,欲逗弄眼前这个心口不一的少年,不过眼下时机不当,祝荷打消想法。 “哦,那我们走了。”祝荷说完就牵着连珠离开。 薛韫山一下子急了,惊慌道:“等等,别走别走。” “你还要作甚?”祝荷直视薛韫山。 薛韫山迫不得已与祝荷对视,心跳顿时如擂鼓,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祝荷好美。 良久,祝荷:“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她在等他回话。 薛韫山回过神,勉强忍耐住激荡的情绪,从脑子里搜刮出字眼,故作正色:“那我们好不容易再遇,一道同行不好么?” “不方便。” “为何?”薛韫山急得声音拔高,几度划破空气。 这时,连珠点了一下竹杖。 祝荷解释道:“阿珠,这位公子叫薛韫山,可能是我过去的朋友。” “我就是祝荷的朋友。”薛韫山飞快道。 祝荷瞟他一眼,凑到连珠耳边陈述不久前的邂逅,与此同时,薛韫山理直气壮仰首,不动声色打量一声不吭的连珠。 做生意有一年之久,薛韫山眼力见长。 面前这位女子身量高挑,头戴银饰,面相深刻,毫无表情,绝非汉人,周身有股特别的气质,淡然而诡谲,极为不好接近。 “敢问这位姑娘是?”薛韫山客气道。 祝荷:“连珠。” 连珠点了下盲杖,铃铛响亮时她冲薛韫山点点头,薛韫山细致地察言观色,猜测她们是朋友,一改姿态,拱手,语调礼貌温柔:“连姑娘幸会,在下薛韫山,请多指教。” 连珠冷淡点头,旋即打手势:“回去吧。” “好。” “等等我。”薛韫山死皮赖脸跟上去,三番五次找机会和祝荷说话,打探祝荷近况,然而她十分敷衍,只顾着同连珠搭话,把他晾在一旁吹冷风。 薛韫山咬咬牙,下压伞面,遮住自己委屈又嫉妒的神情。 片刻后又抬起伞,生怕祝荷又突然不见。 眼看就要到家,祝荷开口:“薛公子,你还要跟到几时?我们要到家了。” 薛韫山立刻道:“那敢情好,我正闲来无事,就去你家坐坐讨口茶喝,我们许久未见,今日相逢,实乃万幸,着实当叙叙旧。” “你到底想干嘛?”祝荷问。 薛韫山深深吸一口气,狠狠掐自己手心,闭眼特别诚实地低吼道:“我就是想跟着你。” 周围顿时安静,俄而,祝荷低低一笑。 薛韫山脸更红了,好在他多少修炼出一副厚脸皮,不至于同从前那般会慌不择路逃走,硬生生钉在地上。 祝荷道:“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要跟着我?薛公子,虽说我们从前是朋友,但我不记得你了,你不能这样,今日我着实不便,望你谅解,我说了,我们日后有机会再聚。” 薛韫山道:“那是什么时候?你就是想撇开我,当时你走的时候一通忽悠我,却不告诉我你住哪,我要怎么找你?” 第236章 祝荷:“我当时有事,忘记说了。” 薛韫山轻轻哼一声,心想哪怕祝荷不记得了,她骨子里的本性是一点没变。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不是朋友。” “不是?”祝荷诧异。 薛韫山瞄连珠,祝荷:“有话直说,阿珠不是外人。” “我们是相好。”说着,薛韫山飞了祝荷一眼,眸色含情脉脉,好像烧着一团火,令人心动。 此话一出,祝荷沉默了。 “你带我回家,我就把过去的事细细说来。” “我不感兴趣。”祝荷冷漠道。 末了薛韫山还是进了门,他仗着祝荷失忆,添油加醋说自己和祝荷过去,他们因卖茶结缘,私定终身,感情深厚,因误会分开,这一年多来他思念成疾,一直在找她。 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祝荷半信半疑:“真的吗?” 薛韫山没看她,梗着脖子硬声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苍天可鉴!” 祝荷瞧薛韫山那样子,心里有个声音,这个人就......挺好骗的。 骗? 祝荷眨眨眼,突然对过去的自己好奇了。 “以前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想知道?” 祝荷:“嗯。” 薛韫山笑了:“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以后都要来找你,不,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祝荷:“?” 薛韫山生硬找借口:“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你的随从呢?” “他丢下我跑了。” 祝荷目光怀疑。 薛韫山仰起脑袋,故意装淡淡的不耐烦:“你看什么,我说得句句属实,不信你去问。” “我上哪去问?” “那不关我的事。”薛韫山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接着掏出一袋银子,“你放心,我有钱。” 祝荷绝对无法拒绝。 可没想到祝荷看都没看,只是说:“我不住在这里,这里是阿珠的家。” “那你住在哪里?” 祝荷神色思量,薛韫山聪明,再度掏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你看,里面全是金子。” 薛韫山还记得祝荷最喜欢金子。 祝荷眼球动了动,坦白道:“我住在慈云寺。” “慈云寺?” “嗯。” 薛韫山郑重其事道:“那我也要住那。” “我只是借住,管不了你的事。” “没事,我自有法子。” 窗台内,连珠双眼蒙着白缎,视线像是落在外面的祝荷与薛韫山身上,风鼓动连珠的头发,银饰轻轻晃动。 耳朵里钻进二人的交谈声,犹如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闷热得紧。 一个时辰后,薛韫山硬是要送祝荷回去,祝荷由他。 将祝荷送回去后,薛韫山久久停驻在原地,脸上洋溢喜悦至极的笑容。 他手握成拳,在原地跺脚,情不自禁狂喜尖叫:“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随后风一般奔跑下山。 是日,薛韫山上山,捐一笔香火钱,在慈云寺住下来,他立刻去找空智小沙弥,顺利与祝荷会面。 一连几日主动找祝荷交谈,美名其曰叙旧,各种献殷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恰好渡慈避她,祝荷闲来无事就拿薛韫山解解闷,还能从他口中打探往昔的事,只是未料到薛韫山嘴巴挺严实,似乎料到她的盘算,故意支支吾吾,耍小聪明吊她胃口。 薛韫山:“你为何会住在这里?” “我哥哥在这里,我便来投奔他。” “你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你不是只有个妹妹吗?” “我还有个妹妹?和我像吗?” “你们完全不像。”薛韫山嘀咕一句,“妹妹莫非是假的?” 原来祝荷的一切俱为假,那现在这个名字可是真的?抑或她又在骗人? 薛韫山心乱如麻,末了甩头,不论如何,他要黏死祝荷。 祝荷思忖片刻,转移话题,“薛公子,我有个问题,你为何一定要与我同住?” 说着,祝荷慢慢凑近薛韫山,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突然的亲近让薛韫山尤为慌张。 好闻的檀香,微热的气息,淡红的唇瓣俱让薛韫山鼻端一热,他怀疑自己要流鼻血,立马扭过头,闷声说: “你别过来。” 祝荷微笑,如他所愿:“好,我不过去了。” “等等。”薛韫山一下子后悔了,这是几日来祝荷第一次亲近他,他恨不得她多亲近亲近。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为何这般顺从?” “不是你不要我靠近吗?我是尊重你。”祝荷无辜道。 薛韫山语无伦次:“你、你......我,唉,反正你不能这样。” 祝荷佯装疑惑:“那你到底要我怎样?你的话自相矛盾,我想我们真的是相好吗?真的是由于误会分开的吗?缘何我在见到你的时候内心会生出几分抗拒。” 薛韫山登时无措,强作冷静道:“你不要讨厌我,我们当初真的是因为误会分开的......” 祝荷沉思,叹了一口气:“我认为我们该保持距离。” 第237章 言毕,祝荷起身作势离开。 “不要走,祝荷。”薛韫山迅速抱住祝荷,说,“我错了,以前全是我不好,是以才让你离开了。” 过去祝荷绝非主动离开,而是因为薛韫山的兄长从中作梗,才导致他们分离。 薛韫山不怪祝荷,只恨当初的自己不够理智。 “那你告诉我全部可好?”祝荷问。 薛韫山不假思索和盘托出。 “照你所言,我以前是个骗子?” “我没诓你。”薛韫山急切辩解道,生怕祝荷不信他。 “我知道。”祝荷若有所思,她并不怀疑薛韫山的话,既然她是骗子,那她失忆来慈云寺...... 思及心里那道不容忽视的声音,祝荷莞尔,旋即道:“你就不怕我再骗你?” “你骗就骗了,骗我一辈子也成,我、我只求你莫要再消失不见了。”薛韫山低声。 祝荷调侃道:“我听你的话,怎么感觉你对我余情未了啊,我明明对你说了狠话,最后还假死骗你,这么恶劣无情的女人,你就放不下?” 薛韫山被戳中心声,面色羞赧,红得滴血:“你别说了。” 大冷天的,屋里烧着炭火,可薛韫山觉得自个身躯比火还热,宛如滚滚熔浆筑成的巢穴,又烫又浓又粘稠,一个地动山摇,熔浆随时喷涌。 祝荷直视他。 少顷,薛韫山扑进祝荷怀中,脑袋枕在其颈窝深处,头顶冒烟,闷声道: “是,我就是忘不掉你,还喜欢你,你别赶我走,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会好好听你话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还有好多钱,私房钱全交给你。” “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尝试过忘却,然而思念成疾,病入膏肓。 曾经不可一世、口是心非的少年长大,放低姿态,卑微乞求,只为她一个眼神,希冀一句和好,像摇尾乞怜的流浪猫,漂亮美丽,却纸糊似的,楚楚可怜,弱小无助。 长久的安静。 祝荷未言片语,不肯对他施以援手。 薛韫山忍不住身体颤抖,眼圈通红,漆黑的瞳仁里闪过小兽般的脆弱苦涩,鼻尖酸胀,咕噜咕噜冒酸泡泡,下意识要松开祝荷逃避,可转念想到祝荷虽然没回答,却并未推开他,说明她没想抛弃他。 薛韫山喜上心头,脸跟摸了胭脂一般慢慢变得生机勃勃。 就当她同意。 薛韫山拱了拱脑袋。 祝荷觉到颈侧冰凉,终是摸了摸他的头,语调温柔:“好了,你哭什么?擦擦。” 薛韫山松开人,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直勾勾看着她。 “我没帕子。” 薛韫山沉默地借祝荷的袖子揩泪,暂时没勇气再问一遍。 目及他一双柔软绯红的猫眼,祝荷心尖放软:“又下雪了,薛公子,不如去紫竹林那边散散步?” “你以前叫我韫山。” “嗯,韫山。” 薛韫山满意了:“这听着就顺耳了,对了,祝荷,我现在会做好多道菜肴。” 祝荷懵了下。 “劈柴倒水我也会,很多事不说样样精通,也学了皮毛,可以照顾好你了。”言毕,薛韫山满脸求表扬的神色,手指试探性地捻上祝荷的小指。 祝荷又想薅他。 . 一晃眼,渡慈已闭关九日。 第十日,大雪来临前,渡慈出得小佛塔,回竹院后未曾见到祝荷人影,他稍作收拾,着人找祝荷。 收到空智传信时,祝荷正要同薛韫山以及随从玩叶子牌。 打完这一把,祝荷:“我回去了。” “等等,把狐裘披上,外头特别冷。”薛韫山贴心将雪白狐裘披在祝荷身上。 狐裘与祝荷极配,薛韫山心想,不愧是他看中的,他也有一套。 薛韫山一本正经道:“祝荷,我送你去。” “好啊。” 随从注视薛韫山神色,感觉少爷像一条疯狂摇尾巴的小狗......这个比喻十分贴切,盖因适才打牌,他破财了,全是祝荷在赢。为何如此?因为薛韫山无脑帮她,丝毫不顾及他的荷包。 更要命的是,这些时日随从见证了薛韫山不要脸的搔首弄姿。 薛韫山自上了山,就让随从联系附近薛家铺子,叫人送了衣裳首饰过来,天天穿鲜红衣袍,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孔雀,光鲜亮丽出现在祝荷身边,卖弄美色。 结果毫无作用。 不过他家少爷也并非无能之辈,凭借一手厨艺,加之起早贪黑做出一手好菜,硬是勾得祝荷日日前来吃饭。 慈云寺的斋饭着实清淡,祝荷吃过薛韫山做的菜,就再不想沾那些和尚吃的斋菜了。 祝荷与薛韫山才至后山,便撞见渡慈。 薛韫山细细端量前方如天人般的渡慈。 托祝荷的福,他是第一次见世人传闻中的圣僧,一袭素净庄严的僧袍,超凡脱俗,身量端庄淡雅,无可挑剔,通身气质亲和,可面容竟生得尤为艳丽,眉心一点诡魅的朱砂痣,目如点漆,温和而慈悲,有股怪异的违和感。 好似神龛中一尊活脱脱的佛像。 薛韫山心中震惊,油然而生敬重膜拜之心,竟有些不太敢直视渡慈了,感觉在冒犯慈悲善良的佛祖似的。 第238章 薛韫山:“祝荷,那就是你哥哥渡慈大法师?” “嗯。” 薛韫山脑中唯有一个想法,他们决计不是亲兄妹。 与此同时,渡慈亦觉到他们的视线,云淡风轻转眸,目光率先落在祝荷身上,紧接着是她身边的薛韫山。 他们披着一模一样的狐裘。 “渡慈法师。”祝荷开口。 薛韫山偷偷扯祝荷的衣角,虽说不知祝荷与渡慈之间有什么,但渡慈可是祝荷口中的哥哥。 他想让渡慈认识他,想让祝荷介绍他。 而且这可是渡慈,曾经救黎明万岁于水火的圣僧。 昔年江南水患,慈云寺捐出所有香火钱赈灾,渡慈更是抄录万卷佛经为灾民祈福,不久京城各地涌入难民,渡慈开寺收留各地难民,并善待之。 然人祸起,京城诸地爆发疫病,是渡慈率先将病人接入慈云寺,闭寺隔离,以身犯险,亲身照料医治病人,终找到法子解决疫病,拯救万民,善果累累,不知凡几,受百姓敬佩爱戴,由此被誉为圣僧。 后来大齐海晏河清,再未爆发过严重的天灾人祸,这位圣僧淡超脱名利,淡然处世,隐于寺中潜心修佛,极少再闻其行迹。 他觉着沾沾法师身上的福气也是好的。 祝荷:“法师,这位叫薛韫山,是我的故人。” 薛韫山正色道:“薛韫山见过渡慈大法师。” “施主多礼了。”渡慈淡淡地笑,未再多言,对祝荷说,“祝施主,该走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找你玩。” “好,小心走路。”薛韫山目送二人离去,心想这渡慈法师明明让他觉得十分亲切温和,但不知为何他面对渡慈时有种怪怪的感觉。 心不在焉走了一路,薛韫山猛然停下脚步,单手握拳锤掌心。 他忘了,这渡慈可是个男人! 他为何主动将祝荷送到一个男人手中? 还是一个长得尤为出挑的男人。 一瞬间薛韫山恨恨咬牙,懊恼不已,脑海止不住臆想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祝荷:“法师,你找我过来要何事要说?” 渡慈像禽兽一般紧紧抱住祝荷:“小荷,我心悦你。” 祝荷怔愣,随即回抱他,流下眼泪:“我也喜欢你,渡慈法师,好喜欢你。” “小荷......”渡慈色心大发,重重亲吻祝荷......不久未来,祝荷就生下渡慈的孩子:“夫君,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渡慈:“容我想想,便叫——” 远方,薛韫山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眼睛泪水不止。 画面戛然而止,薛韫山表情惊惧,吓得尖叫一声:“啊——” “不可以,不可以!”薛韫山忿然,冲动之下回跑,欲意从渡慈手中救回祝荷。 一股脑跑进后山,薛韫山......迷路了。 后山冷得彻骨,薛韫山面皮发颤,呼出的热气化成霜白雾气,所有冲动俱被冻僵,他猛然一拍脑门,不是,他胡思乱想啥呢,渡慈决计不会是那种人,祝荷更不会对兄长有感情。 他们之间不会成为夫妻,更遑论有孩子,还儿孙满堂了。 思及此,薛韫山心下一松,拢了拢狐裘折返,然手里没碰到厚实柔软的狐裘。 他低头,惊觉狐裘在半路中被毫无理智的他弄丢了。 . 且说祝荷这头,抵达院子,祝荷直截了当地问:“哥哥,你找我作甚?” 渡慈:“大雪将至,此地不适居住,暂且收拾东西搬至西院。” “就我一个吗?” “我亦然。” “我们是住一起吗?哥哥才出来,我不欲与你分开。”祝荷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真心实意的心思,目光真挚热烈。 渡慈微微别开眼,说:“西院有两间寝屋。” 祝荷展出笑靥:“那好,我现在就去收拾细软。” 半炷香后,祝荷去书房找渡慈:“哥哥,你可好了?” 渡慈颔首,默了默道:“方才那位施主是你故人?” 祝荷眼珠骨碌一转:“真是故人,只是我不记得了。” “莫要轻信,防备之心不可无。”渡慈关切道。 “有劳哥哥记挂,不过韫山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哥哥,你同他交集便可知他的为人。” “你心中有数便好。”渡慈嗓音波澜不惊。 祝荷忍不住道:“哥哥,你知道吗?我和他并非......一般的故人。” 她刻意拖长语调,起初她故意不解释,就是想等渡慈主动问,她等到了。 渡慈看着她,她缓慢地说:“他是我曾经的相好。” 渡慈面色如常,眸色清润,眉心红痣如血。 “开玩笑的,哥哥,我与他是朋友,嗯,关系大抵不错,我对他有熟悉感,是以我信他,我们是前些日子在街上重逢的,他现在也借宿在慈云寺,我们由此熟络。” 渡慈静静聆听。 “哥哥,我们快走吧,等会我还得去找他,对了,哥哥,你才从小佛塔里出来,可吃了东西?饿不饿?我跟你说,韫山厨艺不错,我叫他给你露两手,他做的斋菜绝对比寺里的好。” 第239章 一路上,祝荷不断说着这些天与薛韫山的事,嘴巴喋喋不休,渡慈微微垂目,始终耐心地倾听,保持距离,偶尔问两句以示回应。 第92章撞破 是日大雪纷飞, 寒风凛冽。 雪足足下了一天,待天亮,时不时飘出小雪, 寺里僧人执扫出门扫雪开路。 薛韫山端着自己做的热汤膳食来叫祝荷起床。往日祝荷住在后山, 他不方便来找她, 而今她换了地方, 他可以主动来找她了。 敲了几下门, 不见祝荷反应, 薛韫山估计祝荷还在睡,不敢再敲,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末了担心早饭凉了,才又敲门, 不忘喊祝荷。 这会儿祝荷被吵醒,揉了揉眼, 不想起来。 直到薛韫山说给她带了早饭, 祝荷肚子里馋虫被勾出,立马起床穿衣, 顶着冷风出去开门。 彼时薛韫山脑袋和肩膀上俱积了簌簌雪花,看样子像是在门口站立许久了。 “你来多久了?”祝荷问。 薛韫山鼻子红红的:“我可能来早了,不想吵到你睡觉。” 祝荷道:“冷不冷? “冷死了,你看我的手。”薛韫山眸色透出点点幽怨,委屈地伸出空余的手,通红一片。 他没抱暖手的汤婆子。 祝荷好笑:“谁让你等的, 你不会来了就叫我吗?进来吧。” 薛韫山嘀咕:“怕你生气。” “你说什么?” 薛韫山转口道:“渡慈法师在吗?” “他早走了。” 祝荷洗漱的时候,薛韫山自告奋勇给她梳头发。 不用白不用,祝荷懒懒点头, 这可把薛韫山高兴坏了。 洗漱后吃饭,食盒里的早饭没冷,但也没那么热,薛韫山想重新做一份,祝荷说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是还热着吗? 见祝荷将他做的早饭全吃了,薛韫山心中满足,面上止不住傻笑,得意地挑高眼梢。 他想,只要他持之以恒,迟早祝荷会重新喜欢上他。 薛韫山浑身上下俱散发出喜气洋洋的气息。 吃过了,自是要玩。两人在雪地里扔雪球,堆雪人,嬉笑连连,不亦乐乎。 至午时,祝荷让薛韫山给渡慈做一份斋菜,务必让人满意。 薛韫山得知祝荷在渡慈面前夸奖他的厨艺,心中骄傲喜悦,觉得要好生表现,故拿出十二分热情做了一顿丰盛的斋菜。 盛好菜,祝荷要给渡慈送去,薛韫山想同去。 “我就送个饭,你在家乖乖等着。” 薛韫山立刻点头:“那你快些回来,祝荷。” 未久,祝荷抵达小佛塔:“哥哥,是我,我来给你送饭。” “进来吧。” 祝荷推门入塔,塔中烛火悦动,明亮庄严,渡慈盘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哥哥,我特意叫韫山给你做的,你尝尝,绝对好吃,我不叨扰你了,回去了。” 放下食盒,祝荷转身便走,背影毫无留恋。 这时,渡慈的声音响起:“你吃过了?” “嗯,我和韫山吃过了。” 渡慈:“你很久没去藏经阁了。” “嗯,暂时不去了。” “为何?” 祝荷:“在其他地方赚到钱了,而且藏经阁的活计着实不适合我,有劳哥哥费心。” 渡慈起身打开食盒,慢声道:“适才斋堂给我送了一份饭,我吃不完,你若还能吃,不妨留下来分担。” “可以吗?”祝荷犹豫道。 “过来。”渡慈莞尔。 吃饭的时候,祝荷就迫不及待让渡慈试试菜,问:“哥哥,如何?” “尚可。” 接着渡慈便没动几下筷子,只吃寺里的斋菜。 “哥哥,你怎么不吃了?” “我习惯吃斋堂做的饭菜。” 祝荷苦恼道:“那这些怎么办?我吃吗?我好像有些吃不完。” 渡慈目光温和沉静,须臾淡淡轻笑一下,把两人面前的斋菜换过来,让祝荷吃寺里的菜,他吃薛韫山做的菜,微笑道:“到底是薛施主的心意,不能辜负。” 烛光照得渡慈的面庞轮廓分明,眉心红痣如血,笑容浸满暖意,犹如昏暗天边最绚烂的霞云。 也不知是不是屋里炭火烧得太旺,渡慈抬起手,用长指扯了下严实的衣襟,精致的锁骨若有若无出现,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连接那一片露出的皮肤与锁骨,很是晃眼,有种无法言喻的蛊惑感。 祝荷没出息地一愣。 “吃吧。”他若无其事说,眼睛注视祝荷。 祝荷拿起筷子,吃过饭,她呼出一口气:“肚子好撑。” 渡慈收拾好碗筷,温声道:“我同你出去散步消食。” 祝荷再度被惊喜砸中,脑袋晕乎乎的,但她记得渡慈的话,不想惹他烦,是以拒绝道:“没事儿,我正好回去,哥哥你不是要诵经参悟吗?” 渡慈轻声说:“无妨,佛塔有处小梅林,梅花开了。” “好啊。”祝荷不装了,眼睛透亮,一口答应。 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祝荷想。 小梅林里,密密匝匝的树枝上点缀数不清的花苞,其中亦有绽放的白色梅花,清丽灵动,散发出阵阵清香。 第240章 万籁俱寂。 地上积雪有些许厚,祝荷的脚陷入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沿途风景绝美宁静,祝荷惊叹道:“哇,这里的梅林好漂亮。” “喜欢吗?”渡慈问。 “喜欢,看着心情就好舒服,真好啊,没人打扰我和哥哥,对了哥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同游赏花。”祝荷扭头看渡慈。 “真的好高兴。”她欢喜道,眼睛亮亮的。 渡慈轻声道:“待至仲冬,会更美。” 祝荷的下巴埋在狐毛衣领中:“那下次哥哥再陪我来。” 渡慈唇角衔一丝笑,静静地说:“让薛施主陪你吧,我约莫抽不出身。” “哥哥,我......就想你陪我。”她小声道。 冷风吹起渡慈袖口,暗香涌动。 两人继续往前走,祝荷放缓脚步,本是并肩而行变成渡慈在前祝荷在后。 走着走着,祝荷脚尖像是绊到雪下的石头,身姿踉踉跄跄,唇中溢出一声惊吓,眼看就要往前栽倒。 幸好渡慈及时察觉,稳稳当当接住祝荷,帮她正了身姿后,渡慈便松开她,“没事吧?” 祝荷回过神:“我没事,就是绊到石头了。” 渡慈说:“你踩着我的脚印走。” “谢谢哥哥。”祝荷吸了吸鼻子。 渡慈为祝荷梳理狐毛衣领,微凉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颈项:“会冷吗?” “不冷。”狐裘厚实保暖,完完全全将祝荷身量裹住,挡住外头寒风。 渡慈:“可要回去?” 祝荷:“这才看了多久?我还没赏完呢。” 渡慈点头:“当心。” 梅林不大,没过多久就逛完了,到该回去的时候。 祝荷注视着渡慈渐渐走远的背影,鼓起勇气,像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火焰似的小跑上去搂住渡慈,闷声说:“哥哥,为何时辰偷跑得这么快?” “以前我天天可以见到你,可现在你总不肯见我,这些时日我好想你。”祝荷柔声道,紧紧抱住他。 渡慈感受腰间的力道,目光望着前方交错伫立的小石塔群,双臂无处安放,架在半空中,他温声道:“先松开我。” “不要。” 渡慈无奈。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对我那么好,我没办法不喜欢你,你不要躲我了好么?我好难受。”祝荷逸出埋藏的委屈和情愫。 渡慈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有薛施主陪你玩吗?何况你与他有旧,我瞧着他对你有意,祝施主,执着无果,悬崖勒马,你不妨换个人喜欢,或许有意外之喜,修成正果。” 听言,祝荷心里一凉,慢慢松开渡慈,“哥哥,你不接受我的心意也就罢了,竟还要把我推给别人,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只是好言相劝,听不听在于你。”渡慈转过身,神情柔和,目及祝荷红红的眼睛,他探出手,怜惜地抚过祝荷柔软潮湿的眸子。 渡慈双手合十,面容悲天悯人:“莫哭,我绝无恶意,只望你步入正道。” 祝荷问:“那你讨厌我吗?” 渡慈摇头。 “你不讨厌我,还对我那么好,说明你其实心里也喜欢我的,哥哥,你总劝我,可我觉得最该听劝的是你,你该正视自己的内里,我可以退后一步,你不还俗也成,我们就偷偷的好不好?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而且步入红尘也不没什么不好,谁说动了情就不可能感悟佛法了?我相信哥哥会走出另一条成佛之路。” 听见祝荷的歪理邪道,渡慈静默片刻,笑着道:“勿要多想,回去吧。” 见状,祝荷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半晌,渡慈睫羽低垂:“祝施主,休要执迷不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祝荷咬了咬唇,再控制不住情绪,颓废地蹲在地上,脑袋埋进膝盖间,哑着嗓子怒声道:“我不开心,才不要和你一起回去。” “你走!” 渡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好声好气地道:“外头冷,我们回去吧。” 祝荷将头埋得更深。 渡慈上前蹲下来,抬手扶住她的小臂,语调如春风化雨,温柔至极:“祝施主,该回去了。” 祝荷心头火气和酸涩不由得被这股温柔的风抚慰,渐渐消散。 “千错万错俱是我的错,却让你一个女子承受了偌大痛苦,我很抱歉。” 祝荷感到意外,茫然抬头:“哥哥,你为何说这种话?” “若非我,祝施主你不会遭受情爱带来的苦难。” “不,哥哥,我不准你这样说,你没错,我也没错,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从不后悔喜欢你,哥哥你若不想我这么难受,不若接受我?”祝荷抓住渡慈衣襟,莹润眸色里写满希冀和情意。 渡慈眼神温柔,却只说:“对不住。” “哥哥......”祝荷满脸沮丧,身子发抖。 渡慈将人抬起来:“走吧。” 祝荷闭了闭眼,站在原地不动:“我还在生气。” 渡慈看着她,祝荷收拾好心情,慢慢道:“哥哥你是悲悯仁慈的佛门中人,那我求你现在渡一渡我好么?” 说着,祝荷孤注一掷地伸出手:“我不想踩你的脚印,我要和你肩并肩走,你若想看我摔倒,就自己走吧。” 第241章 言行举止表达一个意思:要渡慈牵她的手。 渡慈静立,眉心一点红在冰天雪地中尤为突出,格格不入,它似乎在闪烁,仿佛是缥缈圣洁的天地中留存的一缕猩红恶意。 佛陀堕落。 渡慈袖下五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低目打量祝荷的那只手,脖颈处的皮肤撕扯,越来越紧,勒得他喉头生疼。 长久的对峙后,在祝荷失望时,他忍耐地抬手,牵住了祝荷的手。 祝荷回握,感受到渡慈掌心的炽热,犹如火中炙烤的热铁,热浪滚滚,火噼里啪啦作响,铁红成了火,与烈焰融为一体,热铁无声呻吟,散发处焦灼的味道。 渡慈牵住祝荷的手穿行在小梅林中,周围梅花朵朵盛开,风带着它们舞动摇曳,宛若在欢庆什么,美丽绝伦。 想起什么,渡慈抬眸,脸颊漾着淡淡的笑意,艳丽逼人。 前方的小石塔群中,薛韫山隐在其中,牙关打颤,呼吸不畅,将林中二人亲密姿态尽收眼底。 从祝荷抱住渡慈开始,薛韫山就已然藏在这里。 祝荷迟迟不归,薛韫山到底忍不住,就去找人,结果在小佛塔中没看到人,正当他毫无头绪时,意外发觉雪地里的脚印,遂跟上来,见到了此情此景。 二人对话他只听清了一句话:“我不开心,才不要和你一起回去。” 是怒话,亦是只有对亲昵之人方会吐出的言语。 兄妹之间会如此亲密吗?更遑论二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 他们...... 美好幸福的未来碎得稀巴烂。 过去臆想的事重新窜出来,并突然成真了,薛韫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自重逢后,祝荷从未对他热情主动过,有且那一回,回过神发现她是在套他话,逗他玩,显然无法与现在相提并论。 真相呼之欲出。 他欲去质问,可他不敢。 他以什么身份去?哪什么质问?保不准问了,反过来会被祝荷厌恶。 他好不容易和祝荷重逢,地位摇摇欲坠,朝不保夕,才不要被她讨厌。 薛韫山愤怒妒忌,又迫使自己冷静,他没有那么冲动了,没有那么勇敢了,只会缩在角落掉珍珠。 可是心里着实气不过,也压不住那股子妒忌心。 薛韫山的大眼睛通红,要冒酸水了,死死捂住自己的脑袋,禁止自己胡思乱想。 不会的,不会的,祝荷眼光绝不会那么差劲,竟然会喜欢一个和尚,一个没头发的光头! 她不会喜欢的!绝不会!绝不会! 这个臭和尚有什么好?没他有钱,没他会打扮,天天穿个同一件僧袍,从不沐浴净身,长得也没他好看—— 不对,这个和尚的样貌着实挺勾人的。他没钱,祝荷肯定不屑骗他,如此说来,定是渡慈用色相勾引了祝荷。 这个不知廉耻的和尚! 还什么圣僧,亏他那么敬重他,结果!啊呸,徒有虚名,衣冠禽兽,不要脸的狐狸精!虚伪无耻! 天杀的,他怎么勾引的?不对,想歪了。 薛韫山恨恨地注视着牵手离去的二人,心中不遗余力骂道:臭光头!祝你一辈子秃顶! 他咬牙捶胸,目光喷火。 蓦然,薛韫山想起一件十分恶心的事—— 他今天还特别用心给该死的情敌做了顿饭! 思及此,薛韫山悔恨交加,早知如此,他就在饭里放泻药了,啊,他还要放大量的醋放大把的盐酸死渡慈! 啊啊啊,可恶!可恶!! 薛韫山气得想一拳抡死自己,泪花像雨水似的落下来,打湿脸颊和衣襟。 不对,现在不是愤懑自艾的时候,既然发现了,那就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祝荷一步步沦陷下去,不能让渡慈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奸计得逞。 他要拯救祝荷——把人抢回来! 没事,没事,一个和尚而已。 第93章很喜欢你 祝荷回院, 在门口的薛韫山看到祝荷满心欢喜的样子,被压下的妒火死灰复燃,险些失去理智去质问祝荷, 好在他拉回来了。 薛韫山肩头落雪, 脸颊冻得通红, 睫毛沾有雪屑, 装作一副凄惨的模样, 委屈道:“祝荷, 你怎么才回来?” 祝荷温声解释道:“我在那边耽误了些功夫,你一直在等我?” 薛韫山咬紧后槽牙, 面上柔弱道:“嗯,你迟迟不肯回来,我不放心, 但你又说过不让我去,我就只能在门口等你回来了。” 他说着, 像深闺里受了无数委屈的小媳妇, 分明对晚归的祝荷有怨言,但又不敢表明幽怨, 遂全然将幽怨化作委屈诉出口,只为求得祝荷的怜惜。 祝荷莫名有点儿愧疚:“对不住,以后不要等,外头冷,进屋吧。” 薛韫山轻轻“嗯”了声,然后手从袖下钻出来, 意思昭然若揭。 祝荷似乎没看到,拍了拍薛韫山肩头的雪,就跨过门槛, 背影疏离。 望着空荡荡的手,薛韫山眼圈慢慢爬上难过的湿红,须臾,他收拾好心情快速跟上去,撑起笑脸接住祝荷脱下的狐裘,拍干净雪,挂在衣架上。 “我烧了热茶。”说着,薛韫山就斟茶递给祝荷。 第242章 祝荷接茶的时候特意避开他的手。 薛韫山垂目,看着祝荷若无其事地吃着热茶,终究忍不住翻涌的情绪,站到祝荷跟前。 祝荷疑惑:“嗯?” 四目相对,薛韫山道:“祝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你觉着我这个人怎么样?” “真诚善良,人很好。”祝荷放下茶碗。 薛韫山目光不偏不倚,分外执着,祝荷以为他是等久了生气了,哄一哄倒也无妨,补充:“和你相处特别舒服,做饭好吃,又会玩各种游戏,多才多艺。” “那你喜欢我吗?” 祝荷眨眨眼:“喜欢啊。” 话甫一落地,薛韫山面色肉眼可见变好,然而下一刻,他又稍微绷住表情,抿唇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祝荷,你知道的,我们以前是相好,过去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祝荷。”薛韫山问,“我要听你的真话,你不要再糊弄过去了。” 祝荷:“你很想知道?” 听言,薛韫山的嘴巴差点不争气地吐出“我不想知道”的话,但话已经问出口,态度要决然,不能没骨气让祝荷看不起。 薛韫山挺起胸膛:“是,我要知道。” “知道以后呢?”祝荷问。 薛韫山:“那是我的事。”若她喜欢他,那是再好不过,若结果不如意,他就走——走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不走,他还能如何?死皮赖脸继续缠着祝荷吗?会惹她厌烦的吧,况且那也太没尊严了。 在薛韫山期待紧张的视线下,祝荷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那段旧情我已经忘记了,韫山,对不住,我不喜欢你。” “不记得就算了,可你说过我很好,我哪里不值得你喜欢?”薛韫山不禁拔高了嗓门,表达自己的不甘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祝荷摇摇头,“强求不得。” 天塌了,再不见一道明亮的天光。 脑子嗡嗡作响,薛韫山企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然而任凭意志在强大也无法镇压那股波涛汹涌的难过。 漂亮的猫儿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大滴的眼泪自薛韫山眼角滚下来,他用力地擦眼泪,表情又哭又笑,难看极了,抽噎着明知故问:“那你喜欢谁?” 祝荷静默。 “你告诉我,让我死心。”约莫是悲伤到极点,他满脸是泪,口不遮拦道,“我看到了,你和渡慈法师,你和他,和他......” 祝荷微微一惊,旋即坦然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着了,是,我心悦他。” 薛韫山气愤喊:“是不是他勾引你?这个六根不净的和尚!” “不是。”祝荷说。 “他哪里好了?”薛韫山气势一下子弱下来,鼻音浓重,声线抖得不像话。 祝荷想了想,认真道:“喜欢是说不清的,硬要说的话在我失忆后是他一直照顾我,我没办法不喜欢他。” “你骗我的。”薛韫山自欺欺人。 “是,我骗你的。”祝荷说。 话音才落,薛韫山哭出了声,声音不大,像猫儿发出细细的痛苦呻吟,可怜极了,听得人揪心。 祝荷头一回见薛韫山哭得如此厉害:“韫山,你别哭了。” 薛韫山扭头,眼泪犹如止不住的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淹没。 屋里涕泣声不绝,无奈之下,祝荷起身,犹豫着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吧,他对我无意,是我在纠缠他,像你一样,我也在想尽办法求他喜欢我,可是他对我始终无意。” “你可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薛韫山摇着头继续掉泪。 祝荷淡淡的语调下是暗藏的忧伤与无力:“我以前同他表露过心迹,他拒绝了我,今日在梅林中我再次向他表迹,他依旧拒绝了我,态度坚决,我很难受,可我还是断不了对他的念想。” 千疮百孔的心脏忽然跳动,雨过天晴,薛韫山卑鄙地高兴了一下。 半晌,薛韫山捂着潮湿的脸回头,暗暗打量祝荷,哽咽着不死心道:“他不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好了,我会很喜欢你的。” 祝荷苦笑:“若可以移情别恋,我也想,可是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没办法放下,倘若我让你不喜欢我,你可以吗?” 薛韫山闷声:“不可以。” “所以,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祝荷拍了拍薛韫山的背。 薛韫山肩膀抖动,心里又难受起来,感觉要死了。 “祝荷,你可以抱抱我吗?”脑中浮现梅林的画面,薛韫山惦记那个主动的怀抱,也想祝荷抱他。 祝荷面色抱歉:“不合适。” 薛韫山浑身战栗,紧接着不管不顾他抱住了祝荷,头埋进人家颈窝处啜泣,呼吸困难,似流干了血在岸上搁浅的鱼儿。 静默许久,祝荷奈何不了人,温柔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都没哭,你哭鼻子作甚?” 不知想到哪,薛韫山为祝荷打抱不平,忿忿道:“他一个臭和尚凭什么不喜欢你?” 祝荷心里认同:是啊是啊。 第243章 面上她有了坏心眼,故意哀伤道:“我确实不招人喜欢,他看不上我也是对的。” 薛韫山反应很大,仰头按住祝荷的肩膀,嗓音很大,语气看起来像责怪:“祝荷,你在想什么啊,你是要吓死我吗?你不要妄自菲薄,在、在我心里,你非常招人喜欢。” “是吗?”祝荷不自信地垂眸。 薛韫山手足无措:“你相信我,真的真的!” “只是你一个人这样认为。”祝荷神色沮丧。 “全天下的人都和我一个想法,不信我现在就去把全寺的人拉过来一一问话,你听了就知道了。” 祝荷憋了憋笑:“太夸张了,你别。” “反正你很好,又温柔又厉害又聪明又勇敢......比宝石还要璀璨夺目。” 薛韫山不想看到祝荷为此伤心,绞尽脑汁吐出一句又一句的安慰话。 听着薛韫山一句句的好话,纵然是再坏的心情也被哄好了。 “我有你说得那么好吗?” “当然有。”薛韫山一本正经的样子配上他满是泪痕的脸,瞧着莫名好笑。 祝荷黯淡的眸色渐渐变化,薛韫山再接再厉,一会儿心疼祝荷,一会儿滔滔不绝骂没眼光的渡慈。 祝荷情不自禁被他逗笑了。 薛韫山也笑了。 “韫山,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方才对不住,祝荷,我情绪失控了,你赶快忘记刚刚的事儿。” “嗯,我已经忘了,只有你不哭了。” 薛韫山摸摸鼻子,有些难堪:“我去洗个脸。” 洗完脸回来,薛韫山沉吟道:“祝荷,假如是我在他前面出现照顾你,你会喜欢上我吗?” “谁也说不准。”祝荷说。 薛韫山心口疼:“你说清楚。” 祝荷只好说:“会的。”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祝荷愁着眉头。 “你脸色怎么又垮了?”薛韫山担忧道。 祝荷想了想,踟蹰道:“韫山,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祝荷你直接说,不要客气,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祝荷笑了下,温柔地目视他:“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单纯的薛韫山被笑蛊得心里开出花来,尚且不知祝荷的笑是极为残忍的笑容。 夜色浓稠,慈云寺安静异常,只闻砭骨的朔风声,呼啸而过,像尖锐的刀子剐得脸蛋子疼。 薛韫山面无表情站在外头,承受寒风的侵袭,身体很冷,可心更冷。 沉默良久,薛韫山留下两行清泪。 “为何她不喜欢我了?” “为何我要答应她的要求?” “我真是个笨蛋!薛韫山你没救了!竟然要帮祝荷去讨臭和尚的欢心!!”薛韫山捂住冰冷潮湿的脸颊,低吼着发泄内心情绪。 随从被迫陪同少爷一起站在冰天雪地里吹冷风,脸蛋冻得通红,还要兢兢业业在一边递巾帕,顺道借肩膀给悲伤欲绝的薛韫山靠。 “少爷,实在不行,咱们回扬州吧,老夫人那边都催你回去过春节,您在京城这边待得快一年了,好久没回家了。” 薛韫山置之不理。 “少爷,莫要难过了。” “你不要安慰我,让我哭。”薛韫山没好气道。 随从:“......” “少爷,要帕子吗?” “滚!”薛韫山摆手,咬了咬牙,恨恨道,“那个臭和尚为甚长得跟妖孽似的。”语气里满是妒忌。 说着,薛韫山摁住随从的肩膀,疯狂摇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随从头晕脑胀,被折磨得快断气了,慢慢吞吞道:“少爷,没有为什么,我以为你最好看。” “滚!” 随从:“............” “为什么我会答应?为什么?” 随从哆嗦:“少爷,我很惭愧练不出后悔药。” “滚!你能不能有用点?你还想不想要工钱了?” “少爷,我委屈,分明是您让我不要安慰的。”随从小声嘟哝。 “你在说什么?” “我啥也没讲,少爷,你听错了。” 薛韫山擦了下眼泪,自惭形秽地垂手,又痛哭流涕起来。 “少爷,要哭咱们回屋里哭,在外头会吵到僧人。”随从委婉道。 薛韫山哭声骤止。 然后他又说:“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哭。” 随从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无奈叹了一声气,“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听到这句话,薛韫山憋回滚烫的泪水。 终于安静了,随从轻车熟路将薛韫山拽回屋里。 “我该怎么办?”薛韫山缩在角落,舔舐着遍体鳞伤的躯体,诅咒讨厌的和尚。 “这辈子我最讨厌和尚。”他不怀好意地嘀咕。 随从思量,语重心长道:“少爷,事已成定局,您就不要再纠结了。” “少爷,您莫不是忘了,世上有句话叫做撬墙角?” 薛韫山态度消极:“撬不动。” 第244章 “哪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是不够努力而已。” “你在暗示什么?你是眼瞎了吗?我这些天还不够努力?” “少爷你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暗示,嗯咳咳,这撬墙角需要耐心时间,也讲究技巧,慢工出细活,不能急。” “你一个门外汉懂什么?说得轻松,我倒也想慢慢来,但再慢下去祝荷都要和那和尚儿孙满堂了!”薛韫山不屑道。 随从:“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少爷不妨听听我的意见。” 薛韫山眼神破碎,破罐子破摔地竖起耳朵。 随从摸了摸无色无形的胡须,老气横秋道:“咱们来个投其所好。” “撒娇男人最好命。” 第94章猫 再见薛韫山, 祝荷震惊了片刻。 “你穿僧袍作甚?” 眼前的薛韫山一改往日华丽的衣着,罕见地穿上海青色的夹棉僧袍,朴素单调, 除此外, 他还戴上了绒帽。 看着像从一个贵气十足的少爷变成初出茅庐的小和尚。 薛韫山没有回答祝荷的话, 不露痕迹摆出最好的姿势, 像是不经意道:“我穿起来怎么样?” 祝荷:“挺好看的。” 薛韫山有了底气, 踌躇两瞬摘下绒帽, 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闪亮登场,黑亮的头发不翼而飞。 目睹此景, 祝荷以为自己瞧见了被拔了毛的狸猫:“......?” 薛韫山仰首挺胸,摸了摸头,一本正经道:“怎么样?” 祝荷嘴唇翕动, 看不习惯,先是点了点头, 约莫是新鲜, 眼神一直瞄薛韫山的光头,然后道:“你剃光头作甚?” “既然到了这慈云寺, 我怎么着也得入乡随俗,是以临时叫僧人给我剃了个头。” “你难道要当和尚?”祝荷打量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戏谑。 薛韫山将戏谑看作好奇和喜欢,反驳:“才没有,我就是想当个俗家弟子玩玩。”薛韫山不会说他是在学渡慈,迎合祝荷目前的口味。 是随从说要投其所好的,薛韫山觉得非常有道理, 兴奋得直接半夜去叨扰了休息的僧人,用钱和金佛完成了心愿。 反正他钱多。 “哦——”祝荷语调拖长,对薛韫山的话半信半疑, 但也没追问,就道:“那接下来就有劳你帮我做饭了,不过哥哥他更喜欢吃斋堂师傅做的斋菜,你得跟师傅学一下。” 薛韫山心里讥讽渡慈事儿多,挑剔鬼,他还不稀罕给臭和尚做菜呢。 分明介意得要死,面上薛韫山却展露出无懈可击的风度,笑道:“包在我身上。” “你想吃什么?我先做你爱吃的。”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祝荷说。 薛韫山得意地扬眉,口中溢出愉悦的轻哼。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道:“祝荷。” “嗯,怎么了?” “我以后不想再叫你祝荷了。” “那你要叫什么?” “叫你姐姐好不好?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 祝荷看着他:“你多大了?” “二十。”薛韫山维持好神色,光亮的脑袋特别显目,像没了柔软美毛的猫儿硬装漂亮,可爱滑稽,平添另一种韵味,叫人新奇喜欢。 祝荷又乜视了一眼,薛韫山精神集中在祝荷身上,自然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受宠若惊,心想剃头带来的作用未免太快,一连收到祝荷好几个眼神。 薛韫山高兴坏了,眉开眼笑,整张脸跟花似的娇艳灿烂。 祝荷果真喜欢光头,剃得好啊!他喜欢光头。 “这么说我二十二了。” 薛韫山绷不住心里头的笑,表面上拼尽全力掩饰了一星半点的开心,一边卖弄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动作看似含蓄,实则略显夸张,一边刻意压低声音道:“你连年龄都忘了?” 祝荷眸中笑波荡漾:“是啊,我就奇怪我到底为何失忆了?” “无须在意,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以后的日子。”薛韫山正色道,他心里补充,未来有我陪你就好了。 薛韫山偷笑。 祝荷:“你什么时候这么看得开了?” “我一直看得开,纠结过去只会让自己心力憔悴。” 祝荷似笑非笑:“那你可以忘掉我与你的旧情吗?” 打量祝荷面色,薛韫山觉得特别熟悉——往昔祝荷逗他的时候总会露出这种笑,他咬了咬牙,装气恼的样子:“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说扎我心的话,你是不是想看我生气?” “怎么说起我来了?我这不是照你的意思开导你吗?” “不用了。”薛韫山没好气道。 祝荷轻笑。 薛韫山眼珠子灵活地转动:“但是......” “但是什么?” 薛韫山清了清嗓子:“姐姐,经过昨日,我对你真的死心了,明白万事不能强求,更遑论喜欢,与其执迷不悟,不如让你过得更好,这是我最乐意见到的画面,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助你拿下渡慈法师,不过我想继续陪在你身边,不以旧情人的身份,而是以你弟弟的身份。” “姐姐,你意下如何?我欲当你的弟弟,说真心话。”薛韫山故作轻松说。 第245章 一夜蜕变,昔日在生意场上磨炼出的智慧一点点冒出来,薛韫山虽说仍然年轻,却在努力,学会了以退为进。 一夜深思,薛韫山恍然大悟,记忆没了,可性子不会大变。 祝荷天性爱玩,所以不要去逼迫她,更不要妄想占有她,限制她,将人强留在你身边。 该做的是真诚待她,努力追随她的脚步。 祝荷端量薛韫山,面露几分显而易见的为难。 霎时间,薛韫山眼瞳溢出紧张,同时里头写着一股子劲劲的倔强,仿佛在告诉她,她若是不答应,他会不罢休的意思。 祝荷叹气道:“好吧,韫山。” 薛韫山满意地笑了,聪明地拿出字据,让祝荷画押,这样哪怕她她恢复记忆也无法赖账。 瞧薛韫山架势,是早有准备。 目及绢布字据,上头内容详细又简单,祝荷画了押。 薛韫山美滋滋收了字据,直截了当说:“我会听姐姐的话,但姐姐也要好好照顾我,不要忽视我。” 有的话得直说。 祝荷忍不住笑。 “要不要摸一摸?”薛韫山冷不丁道。 祝荷不确定道:“可以吗?” “只要是你都行。”我这光头也是为你剃的,薛韫山心说着,乖顺地垂首,好让感兴趣的祝荷可以很容易地摸。 祝荷探出手,掌心在薛韫山的头上摸了摸,扎手,有些热乎乎的。 不知不觉,祝荷的指尖滑到薛韫山的耳朵,她像是无意地捏了捏。 薛韫山身体顿时颤抖,呼吸渐渐变重,脸皮发热,祈祷她摸久点,一辈子最好。 少顷,祝荷垂手,薛韫山心头涌出失落。 下一刻,他听到祝荷说: “韫山,冒昧问一句,你可以学一声猫叫吗?” 薛韫山脑子发热。 祝荷:“你若觉得不适就算了,对不住,我唐突了,你别误会,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没有,我当然愿意,十分愿意,方才就是没反应过来。”薛韫山立马道。 “莫要勉强。” “我发誓!我以前......”薛韫山仰头,有的话差点吐出来。 祝荷:“那谢谢你。” 薛韫山看见了祝荷充满鼓励期待的眼神,心头火热,脑海里全是过去和祝荷的床笫之事,各种打扮花样...... 薛韫山意动,特别想同祝荷亲近,遂情不自禁地“喵”出了声。 祝荷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了狸猫在冲自己露肚皮撒娇,她意犹未尽,还想听。 然而薛韫山回过神,脑子全是不干净的念头和画面,脸蛋红成桃子,大概是后知后觉羞耻,他埋进祝荷怀中。 祝荷感动道:“谢谢你满足我奇怪的要求。” 半晌,薛韫山细声询问:“你还想听吗?” 祝荷没说话。 薛韫山咬咬牙,再度叫出“喵呜声。” 绵软清亮,悦耳悠扬,动人心弦,酥得耳根麻。 叫了好几声后,薛韫山停了。 祝荷:“你叫得真好听,像真正的狸猫在叫似的。” 薛韫山胸腔激烈起伏,一上头又细细叫了起来,这一回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叫声,腔调变化多端,叫人欢喜。 屋外,树梢似乎听到了猫叫声,激动地抖动枝叶,叶面积雪扑簌簌落在地上。 吃过饭,薛韫山心口暖涨,积极送祝荷出门,肩膀挨着她,低声试探问:“姐姐,你说谁穿僧袍最好看?” 祝荷瞳仁中倒映出薛韫山的样子,她伸手扶了扶他脑袋上的绒帽:“在我心中,当然是——” 薛韫山认为有戏,目光期待激动。 “哥哥了。” 薛韫山耸拉眉眼:“你耍我。” 祝荷:“你和他各有千秋,只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我自然最喜欢哥哥了。” 薛韫山无法反驳。 “我走了。” “等等。”薛韫山偷偷搓了把鼻子,叫住祝荷,小心翼翼挽住她的袖口,“今天一定要早点回来,好不好?姐姐。” 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声线透出撒娇的意味,再配上他乞求的样子,通红秀美的鼻梁,清亮亮圆睁睁的猫眼,灵动得像会说话,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祝荷:“知道了。” 薛韫山水汪汪的眼睛澄亮,不枉费他在镜子面前练了许久,才将这门生疏稚嫩的本领练出几分精髓来。 这本领还是随从教他的,随从的表演堪登峰造极,薛韫山诧异无比,问随从从哪学来的。 随从说从女人身上。 薛韫山:“......”走投无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薛韫山学了。 如今他不由感慨,女人着实伟大!! “具体时辰。” “至多一炷香。” “你要信守承诺,届时我再学猫叫给你听。” “回去吧,外面冷。”祝荷关切道。 “把暖炉子捎上暖手。”薛韫山把小手炉塞进祝荷手里。 . “哥哥,我来送饭了,我叫韫山跟着师傅学了手艺,不知这回的斋菜合不合你口味。” “进来。”渡慈温柔清越的声音响起。 祝荷正要推门,门已然打开。 第246章 “哥哥。”祝荷喊。 等祝荷进来,渡慈关好门,道:“天气冷,风又大,不用亲自过来。” “可是我想啊,哥哥你别担心,我穿得厚实,一点都不冷,给,哥哥你试试。” 渡慈无奈:“有劳。” 祝荷摆手:“嗯,哥哥你记得吃,我走了。” “先暖暖身子再走。”渡慈说。 祝荷立刻说:“好。” “咦,哥哥,你在抄录佛经吗?” “嗯。” 冷不丁间听渡慈道:“很高兴?” 祝荷笑道:“哥哥你发现了。” “遇到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和韫山玩游戏赢了。” “什么游戏?” “这个嘛,怎么说呢,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不住哥哥。” 渡慈点头,忽而半垂眼睛,安安静静,表情意外的古怪,莫名透出微不可察的孤独。 祝荷关切道:“哥哥你怎么了?” “无事。”渡慈缓缓仰首,露出美丽的眉心痣以及温柔的眼眸。 “哥哥,不说别的了,你快吃饭吧。” 旋即取出食盒里的斋菜吃,才夹菜吃了一口,祝荷就问:“哥哥,味道如何?” 渡慈细细咽下,口中弥漫淡淡的酸味,面不改色柔声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明日再给你送,等我跟着韫山学了手艺,我就亲自做饭给哥哥尝。” 渡慈莞尔:“好,你有心了。” 说罢,渡慈给祝荷沏一杯热茶,祝荷捧着喝,身子暖了,面色红润起来。 过了一会儿,渡慈开门送祝荷出去,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当心脚下。” “好,哥哥我走了。” “嗯。” 祝荷走了一段路悄悄回头,渡慈静静站在台阶下,不知为何她觉得渡慈的身影透出几分孤独。 察觉祝荷回眸,渡慈朝她微笑,目光温柔。 有一段距离,祝荷瞧不起,只扩了扩嗓门:“哥哥,你快回去吧。” 渡慈颔首,却直到她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塔。 后来几天,祝荷一直给渡慈送饭,每回渡慈都请祝荷坐了一会儿,然后就送人走。 祝荷意识到该下猛药了,于是在薛韫山说想与她同去的时候,她答应了。 即将步入一岁之末,天气寒冷,风厉害得紧。 薛韫山说冷,又说风大,恐娇小的祝荷被风刮走,遂硬是要挨着祝荷走,两全其美。 “这里就是小佛塔吗?”薛韫山打眼望去,庄严肃穆。 “嗯。” 步上台阶,薛韫山又凑近了:“姐姐,我冷。” 说着,手跟滑溜溜的泥鳅似的滚到祝荷手上。 祝荷捧着暖烘烘的小炉子,手非常暖和,相比之下,薛韫山的手凉得要命。 祝荷睨他一眼,从他手里取过食盒,把手炉塞给他,继而敲门:“哥哥,我过来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敞开,入目是祝荷与薛韫山紧紧相靠,宛如一对连理枝。 第95章醉酒 渡慈神色略微一凝。 薛韫山:“见过渡慈法师。”说罢, 他忍不住在心里同渡慈比较。 这一比较,薛韫山就开始不平衡了。 实话实说,这渡慈穿着僧袍有股子特别的气质, 超凡脱俗, 淡然除尘, 像慈悲的菩萨, 而他宛若菩萨底下侍奉的小童, 黯然失色。 薛韫山锐气骤然减少, 感觉比眼前的渡慈矮了好几个头。 不对,他在想啥呢?不能再攀比下去了, 再比下去他会死的。 渡慈不知薛韫山心中所想,淡淡颔首,收回目光。 薛韫山道:“法师莫要误会, 是我硬要陪姐姐来的,今儿风大, 我做弟弟的担忧姐姐路上遇到差池, 就跟来了。” 这一段话出来,惹的祝荷白他一眼, 至于渡慈神色如常。 “哥哥,给你。”祝荷将食盒递过去,渡慈没伸手。 “哥哥?” 须臾,渡慈接下,旋即没了动作。 祝荷没等到他其余动作,只好从怀中取出两本捆好的纸册, 说:“哥哥,这是我抄写的佛经,不知对你有没有帮助。” 渡慈觑一眼。 将佛经放在食盒上后, 祝荷就说:“哥哥,我走了。” “渡慈法师告辞。”薛韫山掩饰得意的好心情,装模作样行过礼,忙不迭跟上祝荷脚步。 “姐姐。”薛韫山故意用大嗓门喊,“你慢点,别摔着了,我扶你下去呗。” 渡慈关门。 室内安静,尤可听到外面响起的声音。 渡慈换了供台上的灯芯,翻看祝荷抄录的佛经,轻柔道:“又要下雪了。” “......最后一个冬日了。”缓慢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紧接着消失殆尽,又是一片安静。 “姐姐,那边有一处梅林,我肚子撑着呢,咱们去梅林散步消食吧。” 漫步在梅林中,旁边薛韫山兴致很高,看什么俱是美景,盖因得到了补偿——他也和祝荷同游梅林了。 这次和渡慈打成平手。 薛韫山沾沾自喜:“姐姐,你瞧,那一株梅花开得好有精神。” 心不在焉的祝荷没注意薛韫山的话,此时她正在思考不久前渡慈的反应。 第247章 像平常一样,根本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渡慈到底在想什么? 感觉他整个人就像一团朦胧梦幻的雾,捉摸不清,她一抓就散去,她不抓的时候又慢慢聚拢,惹得她心乱如麻。 他拒绝了她,却又时刻关心她的点滴,他疏离她,可是没过多久又不排斥她的靠近,每回来送饭都邀请她进去坐。 迷雾重重,偏生任你再大能耐也抓不住。 祝荷有点气馁,但转念想说不定是渡慈情绪把控太好了,一时是露不出破绽的,需要时间。 祝荷坚定心思,以后多把薛韫山拉出来转,她就不信渡慈真的不在意。 等祝荷回过神,耳边响起薛韫山沉闷的叫喊:“姐姐。” 祝荷扭头:“怎么了?” “没事。”话落,薛韫山就莫名其妙走开了。 祝荷没追。 薛韫山刻意把脚步放得很慢,然而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他稍微一瞄,发现祝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知又在想什么。 想什么,无非是渡慈。 薛韫山气不顺,脸色很差,大跨步子走到一颗梅树下闷了好一会儿,旋即轻车熟路安慰自己要尽快适应,他不是占据祝荷心里地位的那个人,只是陪她表演的工具。 说实在的,他今日也掰回一局,既没让祝荷与渡慈有独处的机会,也在渡慈面前狠狠与祝荷亲近。 赚了。 薛韫山折下一截梅花枝,跑回去殷勤道:“姐姐,这截梅枝好看,给你。” 祝荷说:“方才生气了?” “没有!”薛韫山说。 祝荷笑了笑,捻起梅枝上的一朵梅花,踮起脚把梅花衔在薛韫山耳边。 “梅花衬你。” 薛韫山耳根绯红,偏过头。 “好看。”祝荷称赞道。 薛韫山嘴唇翕动:“......真的?” “当然了。”说着,祝荷凑近嗅梅花香,气息微微洒在薛韫山耳廓边。 “好香。” 薛韫山大脑空白,紧接着面皮红得滴血。 . 末月初,下了一场雪。 祝荷送饭风雪无阻,每回身边都有薛韫山作伴,可渡慈照旧无旁的表示,祝荷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个计策到底对不对。 许是看出祝荷心情不佳,薛韫山尽力陪伴安慰她。腊八前一天,薛韫山偷偷买了好酒回来,所谓一醉解千愁——这只是表面,薛韫山有自己盘算,有句话说的好,喝酒误事。 结果薛韫山把自己率先喝醉了。睡了一宿,薛韫山收到京城等地掌柜的来信,年底算账查账,有一堆事等薛韫山来处理。 薛家是盐商,却也有诸多产业,当时薛韫山估摸祝荷要骗人的话,除去富硕的江南,就是京城,是以薛韫山接管薛家在北方的生意,借着管辖生意的由头来找祝荷,顺道脱离他大哥。 听到这则催命信,薛韫山是万般无奈,直到随从劝说,要是不管,那少爷你就没钱,没钱那就完蛋了,连追心爱的姑娘都追不到。 薛韫山如醍醐灌顶,心甘情愿下山,他想把随从留下来照顾祝荷,祝荷说不用,他遂留下足够的银钱,并托人买了很多东西给祝荷用。 比方炭火,保暖的衣裳,花大价钱请了个酒楼厨子给祝荷做饭吃等等。 确定周全后,薛韫山依依不舍与祝荷告别。 “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 “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消失了。”薛韫山不想再看到几月前在街上的那一幕。 这点子事他没和祝荷讲,因为他晓得过去祝荷和那个三皇子有关联。 过去的事不提了。 情敌已经有一个了,傻子才会又加一个情敌进来,更何况这个情敌还是皇子,他再有钱也毫无还手之力。 当初得知祝荷跟着三皇子,薛韫山想尽办法见三皇子,却连三皇子的影子也没瞧见。 三皇子住在宫里,代表祝荷保不准也在宫里,不过凡事不能说得太绝对,薛韫山没其他法子,只好久留京城,却始终没找到祝荷半点身影,而后思念过度有了心病。 薛韫山病急乱投医,去慈云寺烧香拜佛,去了好几次,佛祖没显灵,他就没心思了。 后来和人谈棉布生意,心血来潮又去了一趟慈云寺,这一回来就撞见了暌违已久的祝荷。 送走薛韫山,祝荷折返,途中碰到空智,她打招呼:“空智小师傅。” 空智垂目,双手合十:“女施主。” “空智小师傅,感觉最近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在作甚呢?”祝荷寒暄道。 空智沉默半晌,道:“女施主,小僧暂时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空智越过祝荷离去,轻声喃语:“祝施主,珍摄身体。” 不是祝荷没见到空智,而是她没注意到空智,空智一直在,他经常看到祝荷和那位富贵公子玩闹。 空智的师父知道空智心神不宁,没有指责,而是鼓励空智去面对,只有面对才会有所感悟,而空智面对的结果便是他驻足在原地,远远望着女施主与俊美的公子嬉笑欢乐。 没薛韫山的日子是无聊的,夜里祝荷早早入睡,迷蒙间听到门响的声音,约莫是渡慈回来了。 第248章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有一次夜里祝荷等渡慈回来,渡慈却说不用等他。 不多时,窗纸外印出一个光点,光点越来越大,末了停驻,像是永远定格在窗纸上。 良久,光晕慢慢消散。 祝荷揭开被褥,眼神涣散,找不到焦点,脸色微微发红。 是日天蒙蒙亮,祝荷叫住即将出去的渡慈,轻声询问:“哥哥,今日是腊八,你可以早些回来吗?我给你做腊八粥。” 渡慈一贯的温柔脸:“不用等我,今日要主持法会。” 祝荷抿抿唇。 腊八这一天,慈云寺来往香客络绎不绝,俱是来烧香拜佛,祈求消灾解厄的。 慈云寺还开设粥棚施佛粥,很多人家过来吃粥,沾一份福气,求佛祖保佑。 除此外,这天也是成道日,慈云寺开设法会,祭祀佛祖。 但香客信众万万没想到今日法会竟是由渡慈大法师主持,人群轰动,更重要的是法会结束后,渡慈还会在菩提堂坐诊,给所有人看病。 惊喜和激动已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宽敞的法坛上,渡慈身穿紫色法衣祭告诸天神佛,他的身后是庄重整齐的僧人。 底下围观的百姓倍感荣幸,纷纷双手合十,满心虔诚地张望。 法会结束后,渡慈前往菩提堂会诊,第一个病人便是当朝长公主。 隔着纱帐,长公主开口:“渡慈法师,许久不见。” 渡慈:“拜见长公主。” “法师无须多礼,没想到法师今日会出来坐诊,着实令我惊讶,长河快过来见见法师。”长公主说着往后招手,接着长河就从后面站出来。 长河行礼道:“见过渡慈法师。” 当初长公主能找回长河,多亏渡慈帮助,在寻回女儿后,长公主立刻带着长河感谢渡慈,只是渡慈闭关,长河没见到人。 渡慈颔首,目光扫过长河:“郡主不必多礼,我只是一介僧人,受不起郡主大礼。” 长公主道:“法师谦虚了,您当然受得起了。” “法师,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有个人想同您介绍,惊鹤,进来。” 话音一落,骆惊鹤从侧边走进来,渡慈循声望去,两人视线隔着一张薄薄的垂帘碰撞。 渡慈眼神温柔沉静,慈悲怜悯,包罗万象,骆惊鹤双眸厌冷阴郁,透出一股子死寂,像了无生气的珠子,面孔苍白,眼睑下打出脆弱的阴翳。 长公主道:“他叫骆惊鹤,是我女儿挑选的未婚夫,身体较为孱弱,以前您闭关不出,我请不出您,可现在法师坐诊,我便想请法师给我这未来女婿看看。” 听言,旁边的长河翻了一个白眼,渡慈掠过去的视线正好看到。 骆惊鹤躬身行礼,眼皮未抬一下,声音冷而平:“见过渡慈法师。” “法师,您意下如何?” 渡慈:“长公主殿下无须请求,既然骆施主前来,我自当尽力为之。” “有劳渡慈法师。”骆惊鹤说。 长河插嘴道:“法师,拜托你一定要将骆惊鹤这小子治好,若是您都不行,我想他真的没救了。” 自从祝荷失踪,骆惊鹤表面平静无波,私底下的反应却骇人得紧。长河不止一次看到骆惊鹤吐血,总是疯狂作践自己身体,譬如在大晚上站在外面,一句话也不说,死气沉沉,跟血肉搅合的尸体似的。 每次长河思念祝荷,骆惊鹤听到后看过来,那眼神吓死个人,害的长河背上自己的杀猪刀,未雨绸缪,以防不测。 后来迟钝的长河突然有一天明白,骆惊鹤这是对嫂子的感情吗?不对,他丫的,这病秧子原来偷偷摸摸喜欢祝荷。 天杀的,骆惊鹤竟然喜欢他嫂子。 想明白后,长河彻底看骆惊鹤不顺眼了。 不过骆惊鹤到底是祝荷的亲小叔,人还是要照顾的。 人不能死,死了可太麻烦了。 长公主低喝:“长河,闭嘴,哪有咒自己未婚夫死的,太不吉利了。”一扭头,对赔笑渡慈道,“长河还小,规矩没学全,让法师见笑了。” 长河:“母亲,我可没有咒他死。” 骆惊鹤神色漠然,猛烈咳嗽,喉咙涌血。 小插曲之后,渡慈先给长公主以及长河号脉,长公主身体安康,倒是长河肝火有些旺盛,须得静心修养。 长河心想,她能不肝火旺盛吗?一边是跟死人一样的骆惊鹤,一边是跟疯子一样的周玠,莫名其妙受气,气得她肝疼。 要不是为了祝荷,谁搭理他们两个? 渡慈给长河开了个方子,让长河服用三日,长河最讨厌吃药,可不知为何听到渡慈的话,竟是不由自主点了头。 “法师,你以前帮母亲找到了我,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有个想找的人,她叫祝荷,是我的——” 下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长公主捂住了长河的嘴巴,叫侍女把人拖下去了。 长河脚跟滑地,不甘心地伸出手。 渡慈微笑。 接着渡慈给骆惊鹤号脉,脉象着实糟糕透顶。 渡慈看向骆惊鹤,只见他满脸冰冷,似乎对自己身体状况毫不在意。 “骆施主,冒昧问一句,你想活吗?” 第249章 骆惊鹤极为缓慢地抬起眼帘,沉默良久,喉咙溢出一声类似“嗯”的字眼。 “天生的弱症,无法根治,唯有调养,施主想活,烦请将我的话铭记于心。” 渡慈交代了很多,交给骆惊鹤一瓶药,并写下四张方子。 长公主领人道谢离开,准备在静修半个时辰就打道回府了。 渡慈继续看下一个病人。 忧心不安的病人一个个进去,然后欢喜地出来,这其中的人有世家贵妇,亦有平民百姓。不管是谁,渡慈一视同仁,没有人敢借权势插队。 另头祝荷决定主动去找渡慈,途中听到香客口里的话,立马去菩提堂找渡慈。 然后就看到空智,本想与他打招呼,突然发现空智身后跟着两个衣着不凡的男女,一个裹着大氅,时不时咳嗽,面色白得病态,一个样貌明艳,咬着牙齿不知在想什么。 祝荷歇了心思,走了机会回头,蹙了蹙眉,心想为何那对男女有几分眼熟呢? 奇怪。 来到菩提堂,人山人海,祝荷都挤不进去,遂想了奇招,借草垛翻墙进去。 打开窗户,瞧见渡慈正在给一个小姑娘号脉,思及外面那些病人,祝荷不免心疼渡慈,又怕贸然出现惹他生气,兀自想个合理的理由去帮渡慈。 至午时,斋堂做了粥菜,几个僧人搬菜到菩提堂前,分发粥菜给病人。 祝荷主动揽下给渡慈送饭的活儿,顺理成章进菩提堂。 “哥哥,我来给你送饭。” 渡慈用湿巾擦拭干净手,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祝荷:“我见寺里忙,就想尽些绵薄之力,哥哥,我看你好生辛苦,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必,你将食盒放下就回去。” “你赶我走?” “不用你帮忙。” “我不要。”祝荷倔强道。 “祝施主,我在坐诊,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祝荷皱眉:“那什么地方我能待?” “回家。” 祝荷要还嘴,又听渡慈道:“我送你。” 说罢,渡慈不由分说送祝荷出去,并将人全须全尾送回院里:“莫要待在外面,屋里暖和。” 祝荷撇头:“我没烧炭。” “没事,我去。”烧好炭火,渡慈安心离开,留下闷闷不乐的祝荷。 这场坐诊一坐就是三天。 无论祝荷如何央求渡慈,渡慈都未曾松口,就是不让祝荷帮他分担。 祝荷真的是生气了,在屋里生闷气,可那团火始终发泄不出去,她搬出那日没有喝完的酒,一口口吞下去。 两坛子酒下去,屋里酒气弥漫。 祝荷吃得浑身发烫,精神亢奋下,怒火涌出来,她也不打算压制,任由火气作祟,一不做二不休捧着酒跑到渡慈的禅房,公然在他屋里吃酒。 酒意上头,祝荷扭着身子在屋里四处走动。 禅房简朴,靠墙的书架上全是佛经,书案上摆放笔墨纸砚,镇尺压着一叠满是墨迹的纸,祝荷抽出一张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佛经。 祝荷摇头笑了笑,本来想撕掉,半道倏然瞟见纸张底下露出一截册子,有点眼熟。 她抽出来,发现是自己抄录的佛经。 祝荷心跳加速,翻开看,发现上面有渡慈修改错字的字迹,这说明什么?说明渡慈仔仔细细地阅读过...... 祝贺捂住胸口,情绪激荡,控制不住哂出一声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 夜色浓郁,渡慈打着灯笼回来,推开房门,浓郁的酒气顿时窜进他的鼻中。 渡慈蹙了蹙眉,一道黑影猛然扑进他的怀里,力道大到让渡慈后退一步,接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借灯笼的光,渡慈看到抱着他的祝荷衣着单薄。 默了一瞬,渡慈说:“为何脱衣?” 祝荷仰头,眼睛迷蒙,满是欢快地呼喊:“哥哥......” “祝施主,你吃酒了。”渡慈说。 “是啊。” “先去把衣裳穿好。” “不要穿,不过哥哥可以帮我穿。”祝荷笑着说。 渡慈叹气,一边放下灯笼,一边合上门,然后反手制住腰间手臂,将其拉开。 祝荷意识他的举动,愈发收紧手臂,嗓音像融化的水,柔软香甜:“哥哥,你不许扯开我,我好冷啊。” 渡慈语气无奈:“祝施主,请你放开我,再这样下去,你会着凉。” “哥哥若是真的担心我,就给我当暖身炉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冷了,呵呵。”祝荷愉快肆意地笑着,又说,“哥哥,我知道你对我也是存了心思的,只是碍于身份鹤伦理不敢主动,我不介意,因为我好喜欢哥哥。” 话音未尽,祝荷踮起脚尖,亲上了渡慈的嘴唇,她的亲吻火热,滚烫的温度瞬息将渡慈唇上微凉的温度吞噬。 最后一句话也融化在这热意中。 渡慈好像是懵了,一动不动。 祝荷十分满意渡慈的反应,在她看来不抗拒就是喜欢。 心尖发热,祝荷情不自禁用舌尖勾勒渡慈的唇瓣形状,狡猾的她甚至想撬开渡慈闭合的唇缝,探进去搅弄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涟漪。 第250章 紧要关头,祝荷无意识轻咬了下渡慈的唇肉,微乎其微的疼痛让渡慈回过神,他飞速偏头,躲开祝荷热情的亲吻。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渡慈躲开,祝荷不解,唤:“哥哥......” 渡慈笃定道:“你醉了。” 言毕,渡慈迅速扒开祝荷的手,将人扛在肩上,放回床榻上,见祝荷不听话,渡慈找来一条布条,捆住祝荷双手,继而给她盖上被褥,拾起衣裳,再点蜡烛,收拾屋里的残局。 而后渡慈去煮了一碗醒酒汤让祝荷喝下。 醒酒汤见效很快,祝荷清醒了。 四目相对,适才记忆回笼,祝荷脸上并无半点羞惭,反而直勾勾盯着渡慈。 两人皆未吭声。 许久,渡慈道:“那位薛公子去哪了?” 祝荷:“哥哥你问他作甚?” “我想知道。” “他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了。” “何时回来?” “还要个几天。” 渡慈点头,慢条斯理道:“等他回来,你跟他走吧。” 这席话甫落,屋内落针可闻。 祝荷愣了愣,满眼不可置信:“哥哥,你在说什么?” “我观察过薛公子,性情纯良,你跟他走,他不会亏待你。” 祝荷心悬了:“哥哥,你、你赶我走?” 渡慈柔声:“祝施主,你不能在慈云寺待下去了。” “为何?”祝荷不服气。 渡慈与她对视:“寺里禁酒。” 祝荷咬牙道:“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和尚,不用守清规戒律,我就是吃了。” 渡慈始终是轻柔的嗓音:“少吃,酒是穿肠毒药。” “酒不是,是我喜欢你,哥哥,你也喜欢我的吧。”她说得前不搭后语。 渡慈摇摇头:“对不住,谢谢你的心意。” “那你为何留着我给你的佛经,为何要在上面修改?”祝荷眼圈泛红。 渡慈轻笑:“习惯,抄录的佛经不容出错。” 祝荷垂首。 良久的沉默后,祝荷将头埋在被褥里。 渡慈递过一张深色巾帕,祝荷闷声:“你拿走,我不要。” 语休,祝荷打掉帕子,狠狠抓皱了被褥,把眼泪全部弄在上面,继而甩开被子,急切地下床往来跑。 脚尖刚才踩上地板,就被渡慈抱起来。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我现在要走了,你为什么要拦着我?”祝荷忿然控诉。 “坐下,你没穿鞋。” 祝荷被迫坐回床上,裙摆底下一双腿垂下来。 渡慈蹲下来,掌住后脚踝,稍微抬高,拿起鞋履给她穿,祝荷冷冷注视,恨他的体贴温柔,遂故意乱动。 渡慈付之一笑,耐心地扣住她的脚。 却在这时,祝荷抽回双足,扯过渡慈手里的鞋扔在地上,站起来潦草蹬上,就往外走。 渡慈顺下旁边的衣裳追上去。 “衣裳。” 祝荷转身,面无表情拽下衣裳就走。 渡慈看着祝荷进屋,里面响起短暂的哐当声后,再无动静。伫立半晌,他放远目光,随即回屋。 夜色浓稠,寒风凛冽,禅房后面的大树上,一个黑影立在树枝上。 “嘶嘶。”白蛇从黑影的衣襟内钻出来,绕上他缠着缎带的脖颈。 祝练盯着渡慈背影,摸了摸下巴,鲜红的瞳仁中逸出些许坏笑。 第96章祝练 过了两天, 薛韫山提前回来了,到底害怕祝荷又会不见,他想着暂时放下手里的事, 先回来见祝荷, 而后再回去。 可是他没看到祝荷。 祝荷去哪了?薛韫山忙不迭去找渡慈, 渡慈亦不见了踪影。 薛韫山心急如焚找人询问, 渡厄出现, 对他说祝荷失踪了, 因此事事关渡慈过去恩怨,是以渡慈下了山。 “什么?”薛韫山浑身冰冷。 失踪?不对, 若与渡慈法师有关,那就是有人绑走了祝荷,是谁?”薛韫山声线颤抖, 无法想象祝荷真的不见了,且这一回情况更加糟糕可怕。 一回首, 竟是剧变。 “贫僧不知, 师弟并未告诉我。”渡厄说,“薛施主, 请你安心在此等候。” “祝荷有危险,你让我干等?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渡厄:“阿弥托佛。” 薛韫山死死咬住牙齿,坚定道:“渡厄法师,恕我难以从命,可否请法师告诉我祝荷是在哪天失踪的,那天又发生了什么?我必须要找到祝荷, 必须要救回她!” 渡厄:“祝施主于前天失踪,绑架祝施主的人留下一张纸条,师弟看过纸条思量后决定下山。” “纸条上写了什么?” “贫僧不知, 只有师弟看过。” 闻言,薛韫山两眼发黑,仅凭这点线索根本没用,急得他呼吸不畅,过了半晌,薛韫山开始问渡慈的过去。 渡厄言简意亥:“贫僧不知。” 薛韫山要疯了,内心剧烈不安。 “薛施主,与其着急,不如先稳住情绪,安心等待。” 薛韫山无措地捂住自己的脸,祝荷如果出了事......不,她不会的,她那么厉害,绝不会。 . 抬起眼帘,石壁上镶嵌的萤石散发出幽微的光芒,周围黑暗几欲将微光吞噬。 第251章 祝荷被关在这里约莫三天了,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她关在这里。 她只知道这里是一处墓室,四周全是石墙。 没有火光,冰冷。 虽然有棉被,但不算很暖和。 蓦然,右侧石门轰隆一声响开了。 祝荷定睛望去,印入眼帘是门口的漆黑,依稀描摹出一道模糊的身影轮廓,与冰冷黑暗的墓室几乎不分你我,即便看不清他的身量模样,也能从他站的地方感受到一股阴冷与黏腻拧在一起的气息。 他似乎走了过来,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像蛰伏捕猎的鬼魅,危险至极。 此人便是夜里乘祝荷睡着后绑架走的匪徒。 室内静得吓人,仿佛适才的开门声只是幻听,祝荷不知该说什么,全身紧绷,保持戒备。 他在光昧交界处停下来,然后开口道:“祝姑娘,住得还习惯吗?对不住,我忙着处理小白冬眠的事去了,给你赔个不是。” 声音与他的气质不同,出奇的好听亲切,天然带着几分不知意的笑意。 说着,他伸出手,将缠满缎带的手暴露在昏光之下,继而勾手,修长的手指弯曲,没骨头似的,宛若蠕动的蛇。 这是祝荷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内心意外而难以置信,他一个绑匪为何态度如此好? 祝荷打了一个哆嗦,镇定后她问:“小白是谁?” 他有点兴奋道:“你想知道?” 祝荷犹疑地点头,选择打算借小白的名义与他套近乎。 他扬起一个笑,解释道:“小白就是我养的宝贝,是一条很漂亮的白蛇,祝姑娘,小白可喜欢你了,都不肯冬眠,硬是要和你亲近亲近才冬眠了。” 祝荷莫名其妙,努力维持好神情:“是吗?多谢小白的喜欢。” “不用道谢,你值得,不像其他虫子,很香呐。”他愉悦地回答,话里包含称赞。 话音一落,祝荷霎时恶寒,在她听来不像称赞反而像催命符,心里有种被冰冷蛇类死死盘绕,从而无处可逃的窒息意味。 警觉告诉她面前的男人万分危险,硬来没用,只能慢慢想办法找时机逃走。 祝荷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可他作甚要抓她?真是倒霉。 莫非是过去结了梁子的仇敌,可他的态度不像与她有仇。 祝荷百思不得其解,勉强挤出笑。 “你是谁?为何要抓我?” 他诧异道:“你不记得我了?对哦,你不记得了。” “祝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只是请你过来做客,我名祝练。” “祝练?” 他笑了,继续说:“嗯呐,祝姑娘,既然是你误会我,那该不该说声对不住?” 祝荷犹觉荒唐,简直倒反天罡,真的很欠揍,然受制于人,艰难咽口唾沫,说:“祝公子,对不住。” 祝练笑意加深:“嗯,没关系,因为我们认识,是以我原谅你的过错,祝姑娘你下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算是表达我的诚意。” “惊喜?”祝荷后颈发凉,面对着未知的恐惧。 “是,你下来。”祝练欢欣道,似乎在期待什么有趣的喜事。 祝荷唯恐惹恼此人,遂慢慢吞吞下了石床,顶着黑暗中直勾勾的视线一步步走入他处。 扑面而来的阴冷将她裹住。 祝练突然靠近,脑袋凑到祝荷颈侧嗅闻,冰冷的鼻尖若有若无略过她的皮肤,一阵令人胆颤的凉意,像蛇缠绕住脖颈。 些许发丝缠到祝荷身上。 听他发出无法理解的感慨:“果然如此啊。” 他动作委实快,快到祝荷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祝练已经仰了首。 祝荷后知后觉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往旁边挪,祝练听觉敏锐,道:“怎么了?” “没事。”黑暗中祝荷体会到更多恐惧,提心吊胆。 “呵——呵呵。”祝练口中漫出愉悦的笑声,语调惬意,“祝姑娘,你莫怕,既是请你来做客,我便会好生招待你,绝对让你不虚此行,甚而感激我。” 心念飞转,祝荷编理由:“我就是觉得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你别怕,有我在,只要你跟紧我就不会走丢。”祝练很是体贴道。 祝荷心脏跳了跳,无端的,因为他亲切和煦的语气,心里对他的惧意有所消散。 这边祝练思量片刻,到底抵不过那股子渴意,试着说:“祝姑娘,手。” “作甚?” “我牵你手过去。”想了想,祝练如是说。 祝荷嘀咕:“不用了。” 听言,祝练一贯的好心情忽而坏了, “那姑娘跟紧我。”说罢,祝练便只身步入漆黑的通道里,没发出一点声响。 若非祝荷在他身边,恐无法感知到他无声无息的离开。 祝荷忙不迭跟上去,小心翼翼走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出路,祝荷思考就算自己走一天也未必能走出去。 而且墓道里保不准机关,危险重重,祝荷默了默,随后听到古怪的唧唧歪歪声,阴森森的。 她毫不犹豫道:“祝公子,你在哪里?” 第252章 无人回应。 “祝公子,我觉着还是牵着你好。” 话落,祝练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祝荷身后,继而朝她伸出手。 起初祝荷没发觉,直到后背泛起阴湿寒感,她才觉到有人出现在她身后。 “啊——”祝荷惊吓,正要跑的时候,祝练弯眸笑道:“是我,祝姑娘。” 祝荷闭目松了口气。 “祝姑娘,我很吓人吗?”祝练费解询问道。 祝荷:“太黑了,祝公子你走路没声响。” 祝练哈哈一笑,跺了下地:“这下有了。” 闻言,祝荷缓过惊魂未定的劲儿,就偷偷翻个白眼,犹豫了半晌,慢腾腾将手探出来,过了一会儿,手被祝练纳入掌心。 掌心是久违的温暖,令人贪恋,祝练心口莫名的烦躁被奇异抚平,手指颤栗,好像很是兴奋。 祝练摁下说不清的兴奋感,怀揣着喜悦,忍不住捏了下祝荷的手,得了趣味,他又捏。 其实第一次见祝荷的时候,祝练就很想触摸她。 这些日子的窥伺,看着她和渡慈亲近,间或感同身受,屡次体会到祝荷的温度后,内心的渴望像疯长的野草一般飞起。 而今碰到,着实没让他失望。 祝荷受着他的揉捏,隔着缎带感知到自他皮肤下蔓延出的冷意,就不是正常人的体温,就是蛇类的温度,而且他的手偏软,里头的骨头好像被抽出来了。 整个就是宛如被阴腻腻的粘稠软物黏上,用蛮力撕不下来,还惹得一手冰冷粘液。 莫名的恶寒。 “祝姑娘,你的手真暖和。”祝练语调真诚。 祝荷心说哪里暖和了?她的手冷死了,只不过祝练的手比她更冷。 “好暖和。”祝练重复一句,继而止不住笑了,笑音在墓道里回荡。 祝荷听得耳根发麻。 脚步声尤为清晰,冷不丁间祝练说:“祝姑娘,跟你说句悄悄话。” 祝荷被迫聆听。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觉着你不一样。”祝练认真说。 祝荷点头以示回应。 “你怎么不问为何我觉得你不一样?”祝练状似苦恼问。 “为何?” “我不告诉你。” 祝荷:“......” 他在玩我。 “你生气了?” “没有,祝公子,我们快到了吗?” “快到了。”祝练自顾自问,“你期待我给你的惊喜吗?” “期待。”祝荷干巴巴道。 祝练微微叹气:“你不好奇惊喜是什么吗?” “很好奇,太好奇了。” 不知不觉面前出现一块石门。 “好了到了,等你进去就知道了,你会高兴的,相信我。”祝练神秘兮兮说。 祝荷听言,止不住最坏的揣测,他是不是想害她? “祝姑娘,再与你说个秘密。”祝练低头,对祝荷咬耳朵道,“我也很喜欢你。” 我喜欢的话,他也会喜欢的,这不,他就下山了,果然自己没看错人。 祝荷:“......”喜欢?这是什么喜欢?她可受不起。 祝练摁下机关口,下一刻,石门打开,“祝姑娘,进去吧,惊喜就在里面。” 祝荷打眼望去,这间墓室内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怎么不进去?”祝练道。 祝荷询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莫怕,没有危险的东西,祝姑娘放心,我不会诓你。”祝练诚恳道,眼眸弯起。 祝荷深吸一口气,犹豫着提步进去。 刚走了两步,祝荷就听到祝练俏皮的言语: “你们好好培养感情,我拭目以待。”腔调里充满幸灾乐祸的期待。 祝练目送祝荷背影,门顷刻间关上。 墓室内阒然无声,犹若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无法呼吸。 祝荷什么都看不清,站立小会儿,一点点挪步子试探未知的领域。 就在这时,祝荷听到熟悉的柔声:“祝施主。” 祝荷瞪大眼睛,惊愕道:“哥哥?” “是我。”渡慈说道。 祝荷朝声音源头走去:“哥哥,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不能下山吗?” 渡慈听到祝荷焦急的脚步声,先说:“慢点,小心脚下。” 祝荷慢下脚步,迫不及待询问:“好,哥哥,你没事吧?他可有伤你?” “不曾。” 祝荷缓缓过来,摸索到石床的轮廓。 “哥哥。” “嗯。”石床上的渡慈回答。 祝荷摸到渡慈淌开的衣料,慢慢坐下,弱声道:“哥哥,他说他叫祝练,他到底是谁?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将我绑了。” 渡慈:“他是我昔日的弟弟。” “弟弟?”祝荷恍然大悟,“就是你之前说的弟弟?” “对。” 祝荷困惑:“他为何要......” “是我连累了你。”渡慈只是歉疚道。 祝荷没有追根究底,说:“哥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她的手探出去,先是摸到渡慈的腿,继而沿着腿悄悄攀上来,抓住他的衣料,声线颤抖道,“我害怕。” 第253章 第97章二人 渡慈的声音温柔平静, 安抚人心:“莫要害怕,方才祝练可有冒犯你?” 祝荷:“没有,但我感觉他好生吓人。” 渡慈:“他却非常人, 切记在他面前莫要表现出恐惧, 再害怕也要控制住。” “我知道了, 哥哥。” 渡慈说:“你只管安心, 他不会伤害你, 无须惧他。” 他的话语十分笃定。 祝荷打个哆嗦:“为何?” “听我的话。” “好, 我明白了,我尽量。”祝荷又问, “哥哥,你是为了我下山的吗?也是为了我才会被他抓住?” 渡慈平声道:“是,祝练生性爱玩, 他抓你便是为诱我下山。” 祝荷心花怒放,窃喜片刻, 小声道:“这是陷阱。” “嗯。” “哥哥, 对不住,是我的错。” “切勿自责, 这并非你的过错。” 祝荷沉默着思量,心念一动,紧张道:“哥哥,他是不是要对你不利?” 渡慈摇头:“不必担忧。” “那他到底是何目的?”祝荷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直到脑海中穿过一句话——“好好培养感情,我拭目以待。” 培养感情?祝练的意思是...... 祝荷心里打鼓, 不由将适才与祝练的对话全部串联起来。做客,旧识,惊喜, 感情......如今想来种种话语皆是暗示。 祝练的话没有错,她或许真与他认识,他请她做客,实际就是准备给她准备一个惊喜——那就是她此时此刻最渴望得到的人。 为何祝练会知道她喜欢渡慈? 祝荷从未见过祝练,至今亦不知此人真面目,只能是祝练伪装成寺里的人,但照祝练周身过于强烈的气质而言,祝荷以为他有可能是在暗中窥伺,毕竟他几乎没有气息。 往大了想,她失忆的事保不准与祝练有关,祝荷犹记她那天醒来,脑子里只有慈云寺以及渡慈,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记得这些关键讯息...... 怀疑的种子落下之后,一切俱是有迹可循。 祝荷思量自己十之八九是带任务来到慈云寺的,而这个任务便是接近渡慈,甚而是引诱他出界...... 思及此,祝荷立刻掐灭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但内心又忍不住去琢磨,越想越有可能。 祝荷不知祝练最终目睹,但她确定祝练这个人约莫是来助她成事的。先绑架她试探渡慈,渡慈选择下山后,祝练立马将她送进渡慈身边。 祝荷将一条条线索猜想整理。 对了,方才渡慈说祝练爱玩,那么有没有可能主使她的幕后之人便是祝练。 不排除此种可能,可祝练为何要请她呢? 事情迷雾重重。 祝荷有点头疼,不过眼下不是头疼的时候,确定暂时没有危险,那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当然逃离之前,何不顺水推舟,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艺高人胆大。 何况渡慈确实为她破例,哪怕只是愧疚怜惜,也足够给祝荷提供底气。 收敛所有思绪,祝荷心跳加速,借着暗室的光,她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是真的喜欢渡慈,喜欢到想拼尽全力拥有他,不,是必须要拥有他,此为祝荷坚定不移的信念。 可他是超凡脱俗的和尚,令人望而却步,祝荷感激他敬仰他,是以平日不敢过于越界惹他厌烦。 而今渡慈被祝练关在墓室内,像跌落凡尘,染了一身尘俗之气,再者黑暗促长了祝荷掩埋在深处的阴暗心思。 “哥哥,你被关多久了?”祝荷问。 “不足两个时辰。”渡慈道。 “哥哥你还好吗?” “无恙。” 祝荷嗯了一声:“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里是墓室,应当在地下。” “祝练有留下线索。” 祝荷感激地说:“哥哥,谢谢你来找我。” 渡慈:“无需言谢。” “还是要谢谢你哥哥,若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祝荷又苦恼道:“他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哥哥。” 渡慈宽慰道:“暂时不知,你莫怕。” 祝荷说:“有哥哥陪着我,我心里便不那么怕了。”说着,祝荷摇晃衣料,轻声询问,“哥哥,我可以靠近点吗?” 默了一息,他蹙眉,轻声说:“冷?” “嗯,好冷,哥哥你冷不冷?”祝荷环臂,牙齿发出打颤的声音。 渡慈脱下自己的外衣,说:“过来吧。” “那我过来了,这里真的好冷,连一盏灯也没有。” 祝荷挪过去,小心翼翼挨着渡慈。 渡慈将外衣盖在祝荷身上:“这三日可还好?你那边可有灯?” 外衣留有渡慈身上的余温以及檀香,祝荷拢了拢衣襟,说:“有一点光,我没什么事,没饿着就是冷。” “是我对不住你。”渡慈再次歉疚道。 “你莫要这样说......哥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虽然暂时不会伤害我们,可难保他哪天改了主意,我觉着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 渡慈的声音依然温和:“勿要忧心,先等,我来想办法。” “好。” 黑暗的墓室里安静得吓人,好在清晰地听到渡慈轻缓的呼吸声,这让祝荷觉得十分安心。 第254章 渡慈主动询问祝荷这几日的具体情况,温柔的语调抚平黑暗带来的压迫感。 过了一会儿,祝荷还是冷,忍不住打哆嗦,渡慈默默展臂揽住她,祝荷感知到暖意,下意识往里面挤。 几下的功夫她半个身子几乎紧贴着渡慈的胸膛,身上重量也压在他身上。 “哥哥,你给我念几句经文吧。”祝荷闭着眼睛说。 渡慈启唇,一句句平缓深奥的梵语从他口中溢出来,他没用汉话讲出来,祝荷一个字也听不懂,却觉着异常安心,加上渡慈传递过来的热意,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祝荷很快陷入沉睡。 渡慈压低声音念诵完最后一段梵语,然后低头,微微凉的唇瓣擦过祝荷的发丝。 二人相拥取暖总是能驱散墓室里的寒意。 一刻钟后,渡慈抚了抚祝荷垂落的头发,继续诵读适才没念完的忏悔文,以无声的方式。 一夜过去,祝荷睁开惺忪的眼,耳边就听到渡慈的话:“醒了。” “嗯......哥哥,你睡了吗?”说罢,祝荷似乎才注意自己在渡慈怀里睡了一夜,赶紧抽出身,“对不住哥哥,让你受累了。” “无妨,还冷吗?” “不冷,暂时不冷了,现在什么时候了?”祝荷望着黑漆漆的墓室。 渡慈:“约莫辰时三刻。” “你怎么知道?” “心里记着。” “已经是白天了啊,我睡了好久,哥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两个时辰。” “哥哥你到了这怎么还是那套固定作息。” 渡慈:“习惯,不论置身何地,皆当严于律己。” 祝荷笑了一下,紧接着肚子突兀地叫起来,霎时间她红了脸盘。 被关的几天里,祝荷觉没睡好,饭也没怎么吃好。 渡慈莞尔:“再等一等。” “哥哥,你是不是笑了?” “嗯。”渡慈诚实道。 “你不许笑。” “好,不笑了,饥饿乃人之常情,让你受苦了。”渡慈柔声说。 “没事,哥哥,衣裳还你。” “不必,你自披着。” “那你怎么办?” “我不冷。” “我不信。”祝荷说。 渡慈默默伸出用发热的手,牵起祝荷四根手指,掌心热度一下子渡过来,烫得祝荷皮肤发痒。 祝荷惊讶了:“好暖和。” “这下总信了。” 祝荷不情不愿“嗯”一下,接着道:“哥哥,借你的手给我当暖炉子。” 渡慈想了想点了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格外活络温馨,完全不像被关押的阶下囚。 诚如渡慈所言,再等了半刻钟功夫,墓室的石门便打开了,先是发散的烛光,伴随烛光愈发明亮,轻微的脚步声也响起了。 蜡烛燃烧的光照亮小半个墓室,发出的光晕却不让人觉着温暖,反而是一股子鬼魅的冷意。 来人提一盏红烛灯,灯火映出他白得冰冷的面皮,只见他弯着一双赤瞳,翘着好看的嘴角,兴致勃勃端量石床上肢体相触的和尚和女子。 他的打量露骨而直接。 藉由烛光,祝荷也终于看清了祝练的模样。 身量尤为高大,穿着乌色劲装,腰间缠着雪白的缎带,披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眼睛发出折射出猩红的光芒,分明带笑,却不觉亲切,只觉冷血与恶意。 更要命的是他与渡慈一模一样的脸庞,但整体看上去比渡慈更加美艳,宛如一条妖异的危险的蛇类怪物。 从未见过这种白发红瞳的人,脸确确实实好看得要命,带给人极为强大的冲击感。 若只看长相就罢了,偏生此人周身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非人感太强烈了。 祝荷立刻起了鸡皮疙瘩,犹觉身上爬满了滑腻冰冷的蛇,被它们缠绕、绞紧,一点点生机颓败,直至苟延残喘,太不适了。 若非祝练与渡慈生得一样,祝荷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亲生兄弟。 祝荷下意识握紧渡慈的手。 祝练走过来,视线直勾勾扫过他们相握的手,轻笑道:“看来昨夜你们处得很好啊。” 每个字俱充满欢喜。 祝荷头皮发麻,松了手,渡慈道:“祝练,你将她放出去,有事冲我来便是。” 见此情景,祝练可惜了一下,说: “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我们兄弟之间哪有什么事啊,你这么讲,整的我像个坏人?我哪里像了?我分明是一等一的大好人,”祝练弯唇,愉悦地问祝荷,“祝姑娘,你说是吗?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吗?” 祝荷抿抿唇,偷偷扯渡慈的袖子。 渡慈:“祝练,又要玩几天?” “哥,我没跟你说话呢。”祝练摆手,接着笑眯眯问祝荷,“祝姑娘,有我哥撑腰了,所以也不搭理我了?更不感激我了,你这样的话,我会非常难过的。” 说着,祝练佯装伤心地垂目。 渡慈:“祝练,她是无辜之人,莫要将牵连她。” “我什么时候牵连她了?祝姑娘既然不愿意回答我,那我自己猜好了,你肯定喜欢的。”祝练低眉,笑意敛了几分。 祝荷始终垂首不看他。 渡慈:“祝练,最多三日,烦请你放她离开,不要为难一个姑娘。” 第255章 祝练作思考状,过了两瞬,他微笑道:“好像不行诶,哥,你是我准备给祝姑娘的惊喜,而祝姑娘是我准备给你的赔礼。” “我今岁本来想提早给你过生辰,但路上遇到意外,错过了你的生辰,我这个当弟弟的特别愧疚,所以嘛......” 祝练不说了,将竹篮子放在旁边的木桌,“我打了两只兔子,你们好好吃饭。” “祝练,我们谈谈。”渡慈说。 “没空。”祝练遗憾道。 这时祝荷开口:“祝公子,他吃不了荤的,公子可否换一样素菜?” 祝练:“哦,祝姑娘,你终于说话了。” 祝荷:“嗯,祝公子方便吗?” 祝练犹豫。 “祝公子,求你了。” 渡慈吱声:“祝施主,不必如此,我无妨。” “哥哥,我不想你难受。”祝荷小声说完就对祝练道,“祝公子,多谢你的惊喜,我很喜欢,方才不说话是我还没缓过来,请你见谅。” 语气满是真诚。 “嗯,我原谅你了,祝姑娘。” 祝荷央道:“多谢祝公子,哥哥与你是兄弟,可否宽容下?” “哥哥,叫得真亲切啊。”祝练笑吟吟道:“既然祝姑娘这么说,我只好去安排了,放心,交给我。” 渡慈岿然不动,手被祝荷握住。 “多谢。”祝荷开心道。 渡慈突然开口:“祝练,你要玩多久?” “谁知道啊。”祝练高深莫测道。 “你准备衣物棉被。”渡慈说。 祝练目光扫过祝荷:“行。” “哥,祝姑娘,你们好生处,我静候佳音。”祝练眨了下右眼,像是送秋波,也不知冲谁眨的,随即转身离去,银发微微飞起,犹如黑暗里振翅的银蝶。 带笑的语调在黑暗的墓室内响起。 又变黑了。 祝荷松了一口气:“哥哥。” 渡慈一声不吭,十分温柔地摸了摸祝荷的头,怜爱疼惜之意不言而喻。 “哥哥,没事,从前一直是你护着我,现在也该我护着你了......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感觉真好。”祝荷笑笑。 渡慈柔声说:“多谢,过来吃饭。” “等他送来菜,我想和你一起吃。” “不用,趁热吃。”说着,渡慈下了石床,在竹篮子里拿出蜡烛点燃。 “有蜡烛啊,太好了!”祝荷惊喜道。 “来。” 往后两日异常平静,祝荷就缩在渡慈怀里,也不说话,就静静聆听渡慈诵读听不懂的经文。 祝练每次来送饭的时候会带蜡烛过来,有了蜡烛,墓室不再黑黢黢的,这让祝荷感到高兴。 只是有时候祝荷会莫名后颈发凉,有种被窥视的异样感觉。 第98章窥视 “都好几天了, 你们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生气了。”烛光下,祝练雪白的脸上挂着笑, 语调却透出两分不耐烦。 渡慈盘坐于石床上闭目诵经, 祝荷挨着他不说话。 祝练端量他们, 像是败下阵来, 叹息道:“哥, 我着实佩服你的毅力, 十几年的和尚不是白当的。” “按理说,你会喜欢的啊, 怎么现在还忍得住啊。”祝练目光疑惑,歪了下脑袋,长发斜泻, 点缀细碎暖光。 一段繁复经文流淌于墓室内。 “你的盘算不会成功。”渡慈说。 “是吗?话不要说得太绝对呐。”祝练不以为意摇摇手指,复而提着灯盏慢慢靠近,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祝荷顷刻间屏住呼吸,手攥紧了渡慈的衣料。 “我很吓人吗?”祝练喋喋不休地询问, “你怕我?你怕我什么?我哪里好怕?” 一堆的问话砸下来,祝荷稳住心神回答:“你误会了,我不是怕,我就是冷到了。” “哦?你很怕冷吗?”祝练礼貌地问,面靥荡漾一成不变的笑容。 祝荷点点头,仰头瞥见渡慈睁开眼, 立马依偎进他的怀抱中,头枕在渡慈胸膛深处,双臂紧紧缠绕他的腰身, 动作写满对渡慈毫无保留的依赖。 渡慈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背脊。 见状,祝练不明意味笑了下,仔仔细细端详渡慈的神情,不错过所有细节。 作为同胞兄弟,祝练与渡慈之间存在身体与心理的感应。 祝练一贯坦坦荡荡,而渡慈一贯会隐藏所有情绪,披着一副虚伪的外表迷惑世人。 祝练最看不惯渡慈那副样子。 心念一动,祝练弯腰,以迅雷之速抓住了祝荷的脚踝。 祝荷吓了一跳,哪怕隔着衣料,她仍旧感觉到滑腻无骨的冰冷感,脚踝皮肤发麻,就像漂亮的毒蛇死死绞住,蛇身冰冷的鳞片贴紧皮肤,细细磨蹭,而毒蛇的两颗毒牙就抵在命脉上,随时咬下。 不仅如此,那股子凉意直接从脚踝处蔓延至心脏。 “哥哥......”祝荷细细说。 渡慈几不可查蹙眉:“祝练,你作甚,放开,你吓到她了。” 言毕,渡慈起身,正欲用手刀打掉祝练冒犯的手,祝练提前一步松开。 “没什么,她不是怕冷吗,我给她暖暖。”祝练表现出一片好心,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体温不正常,根本暖不到人。 第256章 “你是常人吗?你贸然行动只会吓到她。”渡慈淡淡瞥他一眼,旋即蹲下来,慢条斯理梳理好祝荷的裙摆,温热的掌心拂过脚踝。 祝练脸色变了一下,红色的瞳孔微微抽动。 “没事。”渡慈安慰道。 祝荷抿唇,尽量低头避开祝练犹如实质的视线。 这头祝练作沉思状,片刻后面带歉意道:“那真是对不住了,祝姑娘,有没有吓到你?” 祝荷摇头。 祝练笑了,收拢五指,细细感受掌心残留的触感余温,雀跃说:“那就再好不过了,哥,你瞧,我没吓到她。” 渡慈看着一脸笑容的祝练:“我们谈谈。” 祝练眨眨眼,情不自禁嗅闻手里的气味温度,浑不在意道:“好啊。” 话未落尽,祝练蓦然闪身,在渡慈眼皮子底下将祝荷抱起,瞬息间将人带走,紧接着石门关上,渡慈想追也追不上。 无声的墓室里,渡慈静静望着石门的方向。 俄而,他轻笑,伸手抚平唇畔笑意,然后又笑起来,他再次抚平抑制不住的笑,反复几次之后,渡慈看眼掌心,继续默念忏悔文。 高涨的情绪渐渐克制住,身体温度缓和下来。 墙壁上倒映出渡慈的影子,端庄至极,忽而烛光微微摇动,墙壁上的影子顷刻扭曲。 像堕落的佛陀,也像吃斋的修罗。 约莫是一日之后,昼夜时分石门再度打开,祝荷扶着墙壁缓缓走进来:“哥哥。” 渡慈看着她步履蹒跚朝他走来。 “祝练可有冒犯你?” 祝荷停在三尺之外,犹豫着说:“我......他没把我怎么办,就是将我关在以前的墓室里,哥哥不用担心。” “过来。”渡慈招手。 祝荷:“我......” “怎么了?” 祝荷摇头,径直过来,渡慈拉住她的手,让其坐在石床上。随后渡慈温柔地抚摸祝荷的发丝:“说实话,不要藏在心里。” 祝荷嘴唇翕动,踌躇道:“哥哥,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好。”渡慈搂住祝荷,让她靠在他臂膀间。 祝荷咬唇道:“哥哥,他当真是你的弟弟吗?为何他那么......古怪,白发红瞳,整个人就像蛇一样......” 渡慈满是歉疚道:“对不住,而今我也拿他毫无办法。” 接着渡慈沉吟道:“我与他的确是亲生兄弟,他的白发红瞳是天生所有,至于旁的,我给你简单讲个故事,要听吗?” “我想听,哥哥,我想了解你。” 渡慈在她旁边耳语,祝荷听得很认真。 “有一个地方疯狂崇拜自然与鬼神,因祖先传说,双胞胎被视为不祥,会给当地带来不幸与毁灭。很不巧,有一日这个地方便有一对双胞胎降生,双胞胎本该要被活生生献祭,幸运的是大祭司发现哥哥是神灵降下的神迹,双胞胎的命运从此改变,哥哥成为圣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弟弟则成为侍奉罗伽神的侍从,与罗伽神的使者相伴,以秘术改造躯体,而罗伽神的使者便是蛇。” 祝荷打个冷战,好奇道:“到底怎么改的,人怎会像蛇一样,这也太可怕了。” “天底下诡谲事层出不穷,变化莫测,至于其中秘法不足为外人道,莫要好奇。”渡慈说。 “嗯。”祝荷心想把人变得像蛇一样,这种秘法闻所未闻,那得多可怕残忍才能造出祝练那等非人一般的人。 思及此,祝荷提起嗓子眼:“哥哥,那圣童......是要作甚?” “亦是侍奉罗迦神,为祭祀继承人。”他说得很是表面。 祝荷抱紧渡慈,咬唇道:“哥哥,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 “过眼云烟,无须再提。” 祝荷:“嗯,我不问了,那后来呢?” 渡慈默然。 “后来怎么了?”祝荷轻轻喘息追问。 渡慈莞尔道:“发生了一些事,我遇到了你,再后来你我分别,我被圆寂师傅收为弟子,从此遁入空门,潜心修佛。” 祝荷默了默,未料会在此等情景下得知渡慈沉重的过去,她内心深处有诸多问题欲问,但渡慈不再提及,她也不舍得去揭露其伤疤。 祝荷软弱无力地趴在渡慈身上,手臂死死抱紧,脑袋往里头钻,下巴无意间抵住渡慈的锁骨,轻声说:“哥哥,我心疼你,以后我保护你。” 渡慈淡声道:“不悲过去,一念放下。” 许久,祝荷开口:“哥哥,你是在拐着弯劝我放下对你的感情吗?” 渡慈没吭声。 “哥哥,有那么一两次我也想放弃,不欲叨扰你的修行,可是你总是关心我,更何况这回我被抓走,你情愿违背规矩也要下山救我,我感激你,也愈发放不下你。”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嗯......”艰难说罢,祝荷身子颤抖,止不住的喘息洒至渡慈颈侧。 渡慈察觉祝荷的异常:“怎么了?” 祝荷嗓音不稳:“没、没什么。” 听言,渡慈略一皱眉,发现祝荷身上攀升的热意,遂探其额头。 祝荷额头发烫,像是发热病了,渡慈立刻给她把脉,脉象却很是古怪。 第257章 这时,祝荷突然乱动起来,原本盘在渡慈腰间的手臂一下子上提,准确勾住他的脖颈,同时祝荷的腿也缠过来,半个身子几乎坐在渡慈身上。 “哥哥......”祝荷眼神不知什么时候迷离起来,瓮声瓮气唤道。 变化来得太快,渡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烛光摇曳,石床上两人衣料相互摩挲,香气交融,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气氛无端变得黏热。 祝荷温热急促的呼吸从渡慈的脖颈游移到下巴,最后锁定住渡慈的双唇。 眼看她的嘴唇距离渡慈唇瓣只有毫厘时,渡慈偏头,吻落空,印在他的掌心。 触感紧贴,迟迟不撤,祝荷没亲到渡慈,退而其次细细啄渡慈的掌心,惹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渡慈闭了闭眼,眉心抽痛,宛若无数根针扎进来,在血肉里搅弄。 作为医者,渡慈知晓祝荷是被下了春.药。 “哥哥......”祝荷喘息着,嘴巴又贴过来,渡慈拿下脖颈处的双臂,牢牢按住祝荷,定定打量她酡红面色。 渡慈不得不用些许手法让祝荷清醒,并开口:“祝荷施主,清醒一点。” 痛楚乍起,祝荷迷蒙的眼睛逐渐清晰,念及适才唐突举动,惊慌道:“对不住,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太对劲。” 渡慈自责道:“勿要道歉,并非你的错,是祝练对你下了腌臜药,说来是我之过。” 祝荷联想到自己身体状况,无措道:“哥哥,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祝练心肠歹毒卑鄙,趁我不备暗中对我下药......那药可是春.药?” “是,你莫要慌张,我会想办法。” 祝荷稍微心安,却也不是傻子,此地什么都没有,能用什么治?况且春.药有解药吗? 祝荷恨恨道:“我就说那姓祝的怎会莫名其妙又将我关起来,原来是早有打算,哥哥,我好像明白他的目的了,他是想让你破戒对吗?” 渡慈轻抚她的脑袋,顺了顺她的头发:“不用去想旁的事,我有办法,你闭眼。” 祝荷却没注意听他的话,自顾自说:“哥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难做,也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说罢,祝荷咬紧牙关抽出身站起来,一边说“哥哥你别管我”,一边往角落里走,磕磕碰碰蹲下来蜷缩身体。 “回来。” “哥哥,我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我虽然心悦哥哥,但也不会借此轻薄你。”祝荷埋头在双膝间。 渡慈沉默。 随后墓室中响起哐哐当当的锁链声,尤其突兀。 祝荷仰头,看到渡慈朝她过来,同时她这才看到从石床上绵延至地面的铁链,而铁链的末端便是渡慈的脚。 “哥哥,这铁链怎么回事?是祝练弄的?”祝荷惊愕。 渡慈颔首,温和道:“无事,有与没有都一样,并不妨碍我。” 说着,渡慈停下脚步,驻留在祝荷三尺之外,束缚他的铁链被拉直,发出清脆声响。 “是什么时候栓的?” “几个时辰前。” 祝荷呼吸不稳,愤愤道:“他欺人太甚,好生可恶。” 渡慈说:“你回来,我有办法。” “不用了,不用了,哥哥,那药性其实不是很强,我能扛过去,哥哥,你回去吧。” “我先帮你压制药性。”渡慈说。 祝荷摇头,良久期期艾艾吐露心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一面,哥哥求求你了,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好,若扛不住就过来。”渡慈无奈折返。 过了一会儿,祝荷吱声:“哥哥,我想听你给我诵读经文。” “好。” 清越的诵经声响起,盖印声音着实好听,祝荷听得入迷,有那么几刻忘却异样。 石床正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悄然开了一道小窗口,窗口尽头是一双红眼睛。 此时此刻,祝练正在隔壁墓室,借用敞开的暗口津津有味地偷窥渡慈与祝荷。 祝练不时兴致勃勃啧啧一声,不时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弯月线。 他能感觉到渡慈此时的身体异动,忍不住去期待渡慈破戒的那一天,也控制不住去好奇人与人之间如何交.媾,是否像蛇类之间那样激烈的交.尾? 想想便觉兴奋。 好戏要上演了。 实在太有看头了,祝练的瞳孔亢奋地转动,再缩起,眸色红得不像话。 凭什么祝莲改头换面就成了个正常人行走在阳光下,而他永远只能游走在黑暗中,一辈子见不得光。 虽然说这么多年他已然习惯,可有时候就是见不得祝莲那道貌盎然的模样。 祝练用战栗的手用力撕扯脖颈上的缎带,紧接着掐住自己的脖子,感受到强烈的、属于人的脉搏振动。 快点,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另厢墓室内,约莫过去一刻钟,祝荷磕磕巴巴说:“哥哥,我想过去。” 渡慈止声:“过来。” 祝荷抖着腿起身,扶墙颤颤巍巍走过去,在距离石床一步之遥时,祝荷身姿不稳,渡慈及时接住人。 第258章 “咬。”渡慈把手肘横在祝荷唇齿间。 祝荷恍惚地嗯了一声,张口轻咬住渡慈手肘,眼神交织忍耐与炽火,久逢甘霖,然甘霖有毒,只能饮鸠止渴。 渡慈擦去她额头潮汗,说:“用力。” 祝荷却不敢用力,身体里的火熊熊燃烧。她强忍冲动,用牙齿在渡慈手肘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渡慈叹息一声,抽出手打算自己划开一道口子,让她喝血。 可意图尚未实现,他猝然的举动便深深刺激到祝荷。 本来就靠那一点肢体接触缓解内心躁动,谁知这仅存的一点甘露也被剥夺,气血上头,加之祝荷本就几近神志不清,蓦然就忍不住了,铆足了全身力气将他压在石床上。 什么哥哥什么分寸她全然不记得了。 锁链发出碰撞的响声,响声很大,在墓室回荡,余韵绵延。 祝练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一幕,心情激动,生怕错过细节。 石床上,祝荷的手和唇瓣热情而诚实地在渡慈身上乱窜亲啄。 痛苦终于得到缓解,祝荷醉酒般绯红的脸露出满足惬意的神色,口中溢出一下明显的舒畅吟音,宛若泡在蜜水里歌颂的黄莺。 祝荷用最后一点薄弱的意识喃语:“哥哥,对不住了,我实在难受,这药好生霸道,加上我本来就心悦你渴望你......” 一字一句俱是情感流露的真言。 她艰难喘气,含糊羞耻道:“哥哥,请你谅解我,也请你救救我。” 此时此刻,祝荷的眼里只剩下渡慈一个人。自与渡慈再见,她的眼里便只有渡慈,往昔那几个人不过是过客而已。 渡慈沉默半晌,意外地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的眼眸,轻柔地询问:“你想好了?” 祝荷没回答他的话,兴许是没注意听,自顾自说:“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都怪这该死的药......我真的好喜欢你......”余下兴奋而诚挚的声音被悦动的火焰烧灼。 渡慈制住祝荷,与她的眼对上,又问:“你想好了?” 祝荷趴在他身上,眨巴眼,下意识道:“想好了,我、我要你。” 说罢,祝荷垂首,双手捧起渡慈的脸庞,覆上朝思暮想的唇瓣,无尽的情意与欢喜皆在这个缠绵的交吻中,渡慈回复她的“嗯”字也融在这个吻中。 烛火亮得厉害,将石床上密不可分的两人照得一清二楚,墙壁上,是近乎缠绵的影子。 渡慈静静承受祝荷的冒犯,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另只手带着安抚的意味不疾不徐抚摸祝荷的背脊。 祝荷亲了渡慈一会儿,发觉撬不开他的唇齿,犯了恼意,用力啃咬几口后,转而重重亲吻其唇角、面颊、眼睛,留下深刻的印记,一举一动俱是携着报复的用意。 渡慈察觉祝荷的烦躁,低低笑了笑。 “慢慢来,别着急。”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听言,祝荷仰头注视他隐在暗中的面孔,思索片刻,一个滚烫的、细碎的吻落在他眉心朱砂痣上。 举止代表人内心的渴望——祝荷早就觊觎渡慈眉心的红痣了。 她觉着渡慈的眉心痣长得格外好看,所以要占有。 她想除了她之外想必也没其他人碰过渡慈的眉心痣,思及此,祝荷心头愈发火热,又嘬了嘬眉心痣,欢喜之意溢出来。 眉心痣被亲得湿热黏糊,渡慈呼出一口气,任由祝荷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像是要把纯净无暇的自己献祭给祝荷。 然而饶是如此,祝荷依旧不满足。 她看着被她死死压制的渡慈,有过去的温柔,却没了过去的遥不可及,他现在是祝荷的解药,被她牢牢掌控,无处可逃,心甘情愿。 是以祝荷挑起眉头,也不掩饰心中念头,明目张胆地发号施令:“哥哥,我要你摸我。” “好。”渡慈语气带着七分无奈,以及三分不易察觉的溺爱。 祝荷沉浸在上位者的滋味中,不曾察觉这一变化。 隔壁墓室,祝练定睛窥视一切。 心口跳得有少许快,祝练知道渡慈绝对动情了。 这法子很是不错。 祝练弯唇一笑,复而解开手上以及脖子上的缎带,用手去触摸自己冰凉滑腻的脖颈皮肤,用手去感受身体的温度。 虽然躯体是经年累月的冰冷,可他却莫名感觉身体在发热,像是被温暖灼热的阳光包裹,无法言喻的舒服。 祝练第一次体会此等感受。 心尖痒痒的,他低下眸子,用指尖点上唇片,情不自禁回想起适才渡慈与祝荷头颅相抵的画面。 因着祝荷垂落的头发,导致祝练看不到他们亲吻的画面。 祝练想,他们在做什么? 祝练只觉得那时候嘴唇莫名一酥,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以他非常好奇渡慈与祝荷在做什么,好奇到恨不得轰开墙壁近距离观看。 好想知道。 祝练舌尖舔过唇瓣,咧嘴笑,等结束后,他一定要问一问祝姑娘。 为何嘴巴会有异样的反应? 第99章占有 石床上, 祝荷坐在渡慈结实的腰腹间,对上他的眼睛,漆黑沉默, 像深不见底的水潭, 见不到一点儿光。 第259章 “哥哥。” 渡慈伸手掌住祝荷腰身, 轻轻拍打, 含蓄而不失温柔。 祝荷难耐呢喃:“不是这样摸。” 渡慈像是不懂, 轻声问:“那是怎样?” 听言, 祝荷没回答,只是低头啄了两下渡慈的嘴唇, 见他神色无异,动作愈发放肆迫切,直接扯开他的衣襟往里探。 襟口敞开, 迷离的视线中,祝荷瞧见他衣裳之下露出的锁骨与胸膛, 骨肉匀称, 肌肉紧实起伏。 已然松垮的衣裳包裹住他高大悍然的身量,显得高不可攀, 但由于光线昏暗,画面显得异常撩人,令人脸红心跳,恨不得立马摸上去感受。 祝荷迫近,鼻尖略过渡慈的下巴,听着他的心跳声, 手掌迅速覆上去,触感温暖而真实,犹如巍然的山峦, 起伏有力,坚不可摧,给人强烈的安稳感。 两人几乎贴合,热意萦绕。感觉到祝荷的肆无忌惮,渡慈面色如常,也没有反抗,鼻息与祝荷气息交融。 光影交错,暧昧横生,过了一会儿,渡慈神色忽而变了变,他拽住祝荷的手。 祝荷困惑的眼神一下子瞥过来。 渡慈蹙眉,腔调有些压抑:“暂时不行。” “没事的,哥哥,我陪你,大不了我和你一起下地狱。” 渡慈似乎怔住了,力道松了。 祝荷立刻甩开他的手,触及最后一块雷池,却不想在下一瞬整个人茫然到了,神情惊愕而无措。 “哥哥?你对我就没一点儿心思吗?”渡慈的弱点毫无反应,祝荷感到难过,心如刀割。 他当真是六根清净,杜绝所有欲望,到了绝欲的地步,可他说过要救她,但现在他对她一点欲望也没有,既如此,为何要默许她所有逾越的举止? 祝荷又失落又生气,捉住渡慈的手狠狠咬上去,见状渡慈任由她咬,反手将人抱在怀里,然后坐起来靠在墙壁上。 安静的室内响起细微的锁链动静。 “咬重点。”渡慈温声道,掌心拢住祝荷的后脑。 祝荷跨坐在他身上,显得小了一圈,闻声牙齿用力,发泄心中不满。 “再重点。”渡慈一双漆目盯着她,眉心朱砂痣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因着昏暗,完美的面庞罩着阴影,神色不明,约莫是温柔如水的。 听言,祝荷忽然松了口。 “咬了有何用?”祝荷咬唇。 手臂留下深深的牙印以及剧痛,但这点痛楚却没让渡慈变色,他反而笑了笑。 祝荷:“你笑什么?” 渡慈不吱声。 “你骗我,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去找那个祝练解毒吗?”祝荷断断续续道,难掩失落委屈。 渡慈五指微微收紧,手背浮起青筋,道:“荒唐,不用去找。” “那你把我打晕吧。”祝荷放弃了,用力咬唇,与其强人所难,不如自己受罪。 看着眼前的一幕,渡慈皱眉。 “别咬了。” 祝荷不听他的。 渡慈叹了一口气:“我从不食言。” “我就是你的解药。”渡慈凑到她耳边,呼吸坠落,突然敞开了说。 说着,他发烫的手指划过祝荷的鬓发、侧脸,指尖蹭过其唇角,紧接着捉住祝荷的手,推开袖子,咬上祝荷小臂,片刻间鲜血流出来。 祝荷吃痛。 目及流淌的血,渡慈很轻地笑了一下,继而略微低头,探出湿热的舌尖舔掉祝荷小臂上的血,恍若换了另一幅不为人知的面孔。 眼前一幕何其诡谲奇怪,祝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呢喃:“哥哥......” “得用血解咒。”他说。 祝荷迟缓地反应过来,眼神困惑,渡慈止不住眼里扬起的笑意,稍微挪了挪身躯,让更多的烛光照过来。 “你看看。”渡慈说,声线莫名的迷人,宛如蒙了迷烟,令人心生酥麻。 腰带松了。 祝荷往后退,看到了这辈子没看过的画面,瞳孔里倒映出复杂神秘的纹路。 “......这、这是什么?”祝荷结巴道,脑子醒了不少。 “咒纹。”渡慈在她耳边低语,慢条斯理解答,“我欲望深重,必须缚咒纹控制,否则沦为魔鬼,万劫不复,连佛门也入不了。” 祝荷愈发茫然,怔怔然。 “概因咒纹,我便不能人道,一旦咒纹解开,我便是正常的男人。”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渡慈没忍住又笑了笑,似是自我调侃,似是期待愉悦。 祝荷张了张嘴,适才的不开心一扫而空,脑子想了半天后难掩喜悦道:“那哥哥的意思是现在要解咒吗?” “你不是很着急吗?”渡慈说。 “哥哥你快咬。”祝荷急迫道。 “不用咬了。”渡慈说,捉住她的手,“小荷,会有点疼,你来为我解咒好么?” 祝荷没注意听他叫她“小荷”,听话地点头,握住小臂挤出血,只见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顷刻间滴落覆盖住咒纹。 繁复的咒纹被属于祝荷的血浸染洗涤。 一股剧痛袭来,刹那间所有感官集中,渡慈全身皮肤绷紧,眸色一点点暗下去,里面仿佛有狂风暴雨正在凝聚,仿佛要将腿上的女子包括灵魂一口吞掉。 第260章 “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办?”祝荷脑子还是昏的。 闻言,渡慈并未回答,而是一把掐住祝荷的腰身,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低头娴熟而主动地吻上祝荷的唇瓣。 祝荷瞳孔骤缩,眼帘下一片阴影,她想说什么,然后所有的话全被渡慈堵住了。 两人鼻尖相抵,视线交汇,紧接着祝荷便感觉唇瓣被温热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口,往下睨,渡慈正在吮吸她的嘴唇,动作轻柔却充满说不清的占有与掌控。 她不明白为何渡慈蓦然变化,总之她十分欢喜,反应过来后她主动回吻渡慈。 两人唇瓣严丝合缝相贴,濡湿滚烫,渡慈借机用舌尖抵开祝荷的唇齿,将舌头伸进去,勾住她的舌尖紧密勾缠,□□湿润的舌肉,在祝荷口腔里搅合,莫名的情.色。 贴合的唇齿间溢出黏腻淫靡的水声,湿吻激烈而火热。 墙壁上映出的是一对交融的人影,二人呼出的热气化作水雾,慢慢上升,啜在各自的睫毛尖上。 大抵是得到祝荷热切的回应,渡慈眸色烧出了火,他吻得越来越重,从舌尖舔舐到舌根,入侵每一个地方,不放过一块舌肉,举止充斥压抑已久的渴求和欲念。 唇齿相依,不可分离,只把祝荷亲得全身发软,呼吸破碎,发出含糊声音,跟溺水了似的。 两个人都亲得忘乎自我,激烈、火热、缠绵而专注,这一时间两个灵魂好像在相互抚慰,相互碰撞。 气氛热起来,犹如加热后逐渐沸腾的水,咕噜噜地响,声音绵密而粘稠。 “哥哥......”祝荷没想到渡慈那么会亲,亲得她脑子晕乎乎的,只想溺毙在其中。 渡慈抽离嘴唇,银丝粘连,眼睛看着她,等她喘过气,在她耳边低语:“还要亲吗?” 嗓音充满磁性的诱惑力,透出一股子欲,像是发.情了,裹着一团浇不灭的火,要把祝荷烧干殆尽。 祝荷耳根酥麻,也不回话,用行动告诉他——勾住他的脖颈直接亲上去。 渡慈纵容着。 意乱情迷中,祝荷也没有功夫去思考渡慈身上发生的异样,比如他毫不生涩的吻。 烛光跃动,祝荷跨坐在渡慈身上,额角鬓发湿透,脸蛋潮红。 掌握主动权没多久,她就失去了所有力气,脑袋卧在渡慈肩膀上,就连勾住渡慈脖颈的手也绵软地垂下来。 渡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捉住她受伤的小臂,舔干净肌肤上的血痕,温柔地说:“你歇息一会儿。” “有没有好一点?”他问,鼻尖俱是祝荷身上被浸染出来的檀香味。 凭祝荷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压不住体内燥热,她有气无力摇头,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 渡慈死死扣住祝荷的腰肢,像是要把人的肉身以及灵魂都禁锢住,五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低笑:“是我的错。” 话音一落,渡慈眸色变了,再不复昔日柔情怜悯,而是充满深沉浓重的掠夺与占有。 他勾起祝荷的下巴,瞳仁兴奋地震动,通身血液俱在叫嚣沸腾,带着一成不变的柔和神情吻她的唇、锁骨与脖颈,隐忍住咬烂的冲动,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我满足你。”他说,将口中残留的血味搜刮吞咽,又去汲取祝荷口中的气息。 祝荷嘴唇发麻,头皮也发麻,浑身战栗。 渡慈褪去了平日的云淡风轻和温柔,像变了一个人,热切,急躁而野蛮,张扬着彻底的放纵堕落。 天雷勾地火。 祝荷感觉自己要死了,气息紊乱,眼角挂着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 “哥哥,你轻点......”祝荷战栗着,嘴巴、脖颈等地方火辣辣地疼,红得发紫,五脏六腑也不甚舒服。 “小荷。”渡慈根本听不到,像是失控了,眼里满是汹涌的饥渴,一个劲儿抚摸祝荷的脸庞和脖颈,烙下无数细碎的吻。 望着祝荷脖颈上的红肿,他牵起笑,毫不吝啬地夸赞这些印子:“真好看。” 不仅如此,他甚至自己咬自己,给祝荷口哺自己的血。 “吃下去。”渡慈诱哄道。 血的味道奇特,令人情不自禁渴望。 见祝荷意犹未尽,渡慈继续喂血,两人交换气息唾液。 隔壁墓室。 祝练望着缠绵的影子,歪了下头,面上扬起满意的笑容。 装了这么久总算露出真面目了,他就知道渡慈喜欢祝荷。 在祝荷寄住在慈云寺的日子里,祝练也想看看祝荷的能耐,故而没少在暗中观察祝荷和渡慈相处的日子。 根据观察以及他对渡慈的了解,祝练确定渡慈对祝荷不一样,愈发津津有味地窥视,等渡慈彻底沦陷。 然而渡慈到底是渡慈,面对巨大的诱惑仍旧从容淡定,祝练遂出了手。 这个女人没有让他失望,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依旧聪明——若非她提及春.药,祝练或许会一直等。 多少年了,祝练总算是看到渡慈破戒了,原来将渡慈拉下水这么简单,原来人与人的交.媾与蛇类的交.配并无甚不同。 说来目睹希冀的画面本该兴奋到极点,可祝练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兴奋到极点。 第261章 祝练困惑了片刻,掌心捂住自己的心脏,似乎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适才就不对劲了,这下更不对劲了。 祝练注视窗口深处的两人,一面思量,一面眯了眯眼。 . 蜡烛烧了半宿,祝荷瘫软成水,对着渡慈含糊不清道:“哥哥,够......够了。” 渡慈置若罔闻,没有一点儿收敛的架势,反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更加肆意。 她想跑,企图爬下床,可是渡慈根本不放过她,一下子就攥着她的脚踝把她拽回来,复而将她吃掉,带着不死方休的意思。 分明她已经被吃得不能再吃,可他就是要继续,精力异常充沛,仿佛中.药的不是祝荷,而是他。 “好了。”祝荷哀求。 渡慈喘声:“还不够。” 祝荷眼前一黑,真的觉着自己要死了。 “......哥哥。” 渡慈的手在祝荷小腹处流连,嗓音暗哑:“没满。” “不够的,小荷,怎么够呢?”他语调悠悠,宛如包含说不清的思念。 祝荷闭上眼,受不住昏睡过去。 渡慈亲吻祝荷的眉眼,深深喘气,喉咙滚动,几不可闻逸出低沉的哼声,压抑数年的渴望勉强满足了些许。 看着累死过去的祝荷,他极为缓慢地叹息道: “我要是与你血脉相连那该多好。” 话落,渡慈愉悦地轻笑。 第100章 【卷四完】 喜欢 过往 这注定是一场至死方休的缠绵。 祝荷俨然被吞得连一块骨头都不剩了, 也不知自己在这激烈至极的情.事中昏迷了多少次。 “醒了?”察觉动静,渡慈吱声。 “嗯......”祝荷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像水一样被渡慈圈进温暖的怀抱里, 肢体交缠, 双腿被渡慈的腿牢牢夹住, 动弹不得。 二人宛若同根生的连理枝, 紧紧交缠。 渡慈在她耳边轻声, 嗓音好听极了:“还难受吗?” 听言, 脑子里回想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脸蛋发烫, 不作声了。 渡慈低低笑,音色透出惑人的磁性,继续问:“难受吗?” “还......好。”祝荷疲惫地说。 “那, 再来一次吗?”渡慈询问道。 祝荷愣了,茫然道:“……哥哥?” 渡慈缓慢地闭了闭眼, 忍耐道:“从解咒的那一刻, 我便是欲望的魔鬼,不再是慈云寺的渡慈。” 体内原始的本能不再受控, 像发.情的野兽,恨不得日日夜夜与配偶缠绵,直到死亡。 “哥哥,你的意思是你要还俗吗?”祝荷完全没抓到重点,她抓到的是自己在意的点。 渡慈失笑,认真回答道:“是, 我已破戒,从现在开始我只是祝莲了。” “我归为我。” 祝荷久久不能回神,莫名的无措, 半晌勉强镇定下来,迟缓道:“哥哥,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那个狗东西没人知道,我决计不会告诉其他人,哥哥,你不必如此,你只是为了救我。” 渡慈微笑。 “你认为我只是在救你么?”渡慈这样说,手抚摸她的发丝。 祝荷咬唇,惊疑不定道:“哥哥,你、你的意思是......” 太突然了,她不敢确定。 “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怎么?不高兴?”渡慈问。 “没有!”祝荷下意识拔高音量。 渡慈眉梢摇荡着雀跃的笑,又耳语道:“这也是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事。” 祝荷目光困惑,小声试探着说:“何意?” 渡慈不曾解释,只是说:“天已经亮了,不过我不曾点蜡烛。” “哦......” “可否满足我的要求了?” “什么要求?” 渡慈咬字,缓慢说:“贵人多忘事,你说呢?” 祝荷红了耳根,心口满胀:“哥哥,你......我......” 她要晕了。 渡慈注视她,眸色柔情似水,眼角洇出情热未尽的绯红,几乎没有人能拒接他的要求,祝荷亦招架不住,险些松口。 她避开他的目光,竭力掩饰内心的喜悦与得意,委婉道:“我累了。” 她没猜错,也没有赌错。 祝荷偷偷地勾起唇角。 “好,我不勉强你了,但你也要管管我,我现在是你的病人。”渡慈说着,握住祝荷的手腕朝下拽,祝荷抿抿唇,由着他了。 静谧的墓室里尽数是渡慈沙哑的喘息声,听得人心跳砰然。 祝荷手酸,呼吸也不大顺畅,脑海中又回想起那些画面,起初她想主导,然而渡慈出乎意料的厉害,自己反倒受了太大的罪。 为何渡慈反差那么大?他究竟对她抱有怎样的感情? 祝荷疑惑,随即摇摇头,何必去追究那么多,只要达到目的就成。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听到渡慈渗满了水的声音:“对不住,让你累着了。” 祝荷:“没事儿。” “真的?”渡慈眼里暗色笼罩。 祝荷眉心一跳,改口:“还是有事的。” 渡慈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晓得分寸的。”话落,渡慈吻了吻祝荷的眉眼,“伤口还疼吗?” 祝荷看着被包扎好的小臂:“不疼了。” 第262章 提到这,祝荷不由想起渡慈给她喂血的事,忍不住舔舔唇,那血的味道好生奇特,竟勾得她还欲再尝,而且味道有点点熟悉,好像她以前吃过。 想不起来了。 “哥哥,我有件事很担心,我们已经......那说明祝练的目的达到了,哥哥你会有事吗?还是说他会放我们走了?” “我无事。”渡慈认真地用眼睛描摹祝荷的脸庞,柔声道,“他就是爱玩,目的达到了,等彻底没有兴趣就会收手。” “真的吗?” 渡慈颔首。 “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祝荷兴奋了一会儿,突然面色拉下来,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 “没事。”祝荷结结巴巴转移话题,“哥哥,你真的没事吗?你说你不当渡慈了,那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焉无容收纳之所?” “不管哥哥去哪,我都要跟着你,我们不分开。” “还是要回慈云寺,当不了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当个花和尚也不错。” “哥哥,我才不要让你当花和尚,你继续当圣僧吧,我们可以偷偷的,没人知道的。”祝荷小声提议,眉眼窃笑。 听到“圣僧”两个字,渡慈忍不住笑,圣僧?这是世人自以为是强加在他身上的名号,他从不自诩圣僧,他也从来不是圣僧。 他心怀魔念,杀业缠身,慈悲渡世不过是为赎罪。 渡慈五指悄然嵌进祝荷手指缝里,与之紧紧相贴:“小荷,我想听你叫我名字。” 祝荷开口,一字一顿:“祝、莲。” “嗯。”渡慈亲了下祝荷的嘴唇,眉眼含笑,像是春天山上开满了鲜花,姹紫嫣红,芬香弥漫,见状,祝荷直勾勾盯着他,联想到他说过的那段话“这也是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事”,有句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脱口而出:“哥哥,你喜欢我吗?” 渡慈微笑。 “哥哥。”祝荷目光坚定,露出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神色。 渡慈点了点下巴。 祝荷瞪大了眼睛,被巨大的喜悦包裹,整个人宛若飞上天,脚踩着柔软的云朵,一股子幸福的不踏实感。 “我喜欢你。”渡慈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情意流露,想了想道,“我爱你,祝荷。” 渡慈前段话落地的同时,咔嚓的一声,钥匙打开布满铁锈的锁,昔日记忆冲着祝荷席卷而来。 被祝练抓到后,他便要她去勾引他的兄长渡慈,祝荷为了活命不得不答应这赔本的买卖,经过调查和祝练口述,祝荷以为渡慈此人不好勾搭,遂选择失忆用最纯粹炽热的一面去接近渡慈。 为此祝荷不惜给自己催眠,又给自己下了命令暗示,必须让渡慈喜欢上她,与此同时只要渡慈说出喜欢她的安全词,她便会恢复记忆。 自己果真没让自己失望,圆满完成任务。 祝荷笑了。 可不知为何,回忆这一夜渡慈突然的转变,祝荷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一些地方不对劲,可她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管了。 目的达到,和祝练的交易也完美完成,接下来只要找机会离开渡慈就好,至于祝练更不可能纠缠她了。 祝荷眨眨眼,卷动的睫毛以及黑暗遮住她变化的目光,以至于她没注意听渡慈后一句话。 渡慈顺着祝荷的发丝,目光满含春花烂漫般的柔情,几乎将怀里人溺毙在其中,从而禁锢独占。 “回来了。”他无声叹息说。 “哥哥,我也喜欢你,好喜欢你。”祝荷回过神,压下唇角的笑容,天衣无缝地装作欣喜至极的样子埋进他的怀中。 一枚吻落在祝荷头顶,渡慈在她耳边呢喃:“睡吧,小荷。” 祝荷才刚恢复记忆,并没有想睡的念头,可不知为何听到渡慈的话,瞌睡劲儿一下子窜出来,眼皮重若千斤。 “我怎么突然困起来了?”祝荷不解。 渡慈:“睡吧。” 祝荷闭上了眼睛。 渡慈久久凝视,抬起手摩挲她的脸,咽下血,温柔地笑着说:“祝姑娘,春天要来了。” “很高兴你来了。” 说完这话,渡慈面露遗憾:“可惜时间还是太短暂了。” “不过我依旧满足,毕竟是逆天而行偷来的时间。”渡慈发笑,笑声浸满愉悦。 也是临别之际,渡慈想起了过往。 渡慈或者说祝莲,他本来没有名字,小时候乌瑶寨的人叫他圣童,长大了尊称他祭司大人,是遇到祝荷后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祝荷起的。 因为祝莲想和祝荷同一个姓,也想要相近的字,是以祝荷给他起了“祝莲”的名字。 祝莲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到得知弟弟偷他的名字如法炮制了一个“祝练”的名字后动了脾气,跟弟弟打了一架,两败俱伤后只能看着弟弟叫祝练了。 这个亏祝莲认了,没办法谁让祝荷是祝练带到他面前的。 若非祝练,祝莲不会认识祝荷,亦不会知道喜欢的滋味,不会知道妒忌与快乐的滋味,更不会知道痛苦和后悔的千般滋味。 第263章 祝莲是乌瑶寨祭司钦定的圣童,说好听是圣童,说难听点便是蛊童。 虽说是寨子里传说中被诅咒的双胞胎,可两兄弟体质特殊,祝莲被看中当做培养蛊虫的容器,被无数毒虫钻入泡着药水的躯体,与蛊虫共生,在无数次中蛊下承受痛苦反噬后不死,历经无法想象的艰辛当上圣童,成为寨子用来统治威慑三千寨落的武器。 圣童出世,十万大山的寨落几乎对乌瑶寨俯首称臣。 与祝荷初见的时候正是祝莲当祭司的第十载。 这个时候的祝莲已然没有属于人的感情,无情无欲,像一滩即将走向末路的死水。 祝练将人带到他身边,让他给祝荷解蛊。 祝荷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情蛊,因得不到阳蛊的安抚,体内阴蛊肆意作祟,命不久矣。 祝练拿情蛊没办法,遂找上门来。 “祭祀大人,麻烦您了。”这是祝荷对祝莲说的第一句话。 祝莲关了门,祝练不乐意了,在外面质问,祝莲视而不见,祝练闯进来笑眯眯把刀架他脖子上,祝莲依旧从容不迫,只是淡淡瞥了弟弟一眼。 祝练武功高深,又是祝莲弟弟,寨子里的人拿他没办法,就看着他和祝荷住下来。 祝莲漠不关心,自顾自阅书,哪怕祝荷是弟弟的人,哪怕祝荷要死了,祝莲也不打算出手救人。 与祝荷再见是六天之后,祝荷情蛊发作,无阳蛊安抚痛不欲生,对此祝莲依旧无动于衷,见状祝练急了眼,也不说好话了,直接威胁祝莲要是不救人他就费点力气血洗乌瑶寨。 第一次见弟弟不笑了,而是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祝练微微诧异,与此同时胸腔内的死物突然跳动了一下,他很稀奇,因为他感觉到了情绪的波动。 也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这说明眼前的女子对弟弟而言真的很重要。 重要? 祝练竟然有了重要之人。 祝莲有了兴致,出手救了祝荷,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虚弱流汗的女子。 乌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褐色的眼睛,发白的嘴唇,娇小的身量,与寻常女子无异。 若说特别之处,当属她意志力惊人,即便承受巨大痛楚,亦不曾叫过一声,始终咬牙坚持。 很久以前祝莲便感知不到任何一点痛苦了,但从祝荷脸上,他觉着她是疼的。 她叫什么?祝莲开口问。 祝练:“你只管救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祭司大人,我叫祝荷。”靠在祝练怀里的姑娘推开祝练,微微喘着气回答。 祝莲目视她,心里觉着这姑娘眼睛分外的亮。 “祭司大人,我想活下来。”在他愣神之际,祝荷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自此以后,祝莲逐渐对祝荷上心,因蛊毒影响,祝荷身体瘫软,祝练便经常抱她出来晒太阳。 经过祝莲的医治,祝荷体内蛊毒被压制,身体慢慢恢复力气,能够站起来了,情况好转。 虽说解情蛊十分麻烦,但对巫蛊术了如指掌的祝莲而言只是他愿不愿意罢了,是以祝荷解蛊是迟早的事,祝练了然,遂去找下蛊人报仇,而祝荷则留在乌瑶寨。 作为巫医,祝莲少不了要和自己的病人祝荷打交道,日复一日的相处,祝莲对祝荷愈发了解。 她是一个很会说话的姑娘,得知他从未出过乌瑶山,就同他讲述外面的世界,一望无垠的草原,广袤的大地,蔚蓝美丽的大海,各种各样的鸟兽......她口中之物,无一不令人心向神往,无一不令人震撼好奇。 在她口里,所有的静物死物俱变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起初祝莲只是单纯聆听,内心毫无波澜,可听得多了,加之她描述得太详细,画得太好,祝莲渐渐地萌发出好奇心。 他问,她耐心地解答,解答的时候她的样子是鲜活的、绽放的、耀眼的,也是触不可及的。 祝荷犹如一团沸腾的活水,深深搅动了祝莲这滩毫无生机的死水。 乌瑶山有许许多多的蝴蝶,祝荷说她最喜欢幽兰色的蝴蝶。 祝莲记在心里。 偶然的一次,祝荷问他的名字,祝莲懵了。 “你没有 名字吗?”祝荷吃惊道。 他摇头。 祝荷思量道:“祭司大人,人一定要有一个名字。” “为何要有?” “算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明吧,我冒昧一句,我觉得祭司大人该有一个名字,大人不妨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他深思须臾:“你帮我起吧。” “我吗?” “对。”他微笑道。 祝荷干脆道:“好。” 祝练很快回来了,祝莲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一个夜里,他看到祝荷踮起脚吻上祝练的嘴唇,作为祭司,祝莲只知道情人以及夫妻之间才会有如此亲密的行为。 生平头遭,祝莲心脏不舒服,像是被人用针一点点挑起心脏血肉,钻心的疼。 疼? 他已然感知不到□□上的疼痛,那他缘何还会感觉到疼? 许久之后,千般滋味尽数归位死寂。 第264章 他亲口告诉弟弟祝荷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弟弟生气了,兄弟俩最后谁也没淘到好处。 若非祝荷尚且需要他的救治,祝练早就带人离开了。 后来,祝荷偷偷告诉他她想离开祝练身边。 他问为什么?祝荷说她不喜欢祝练。 这个时候,情蛊已解,只要再剔除余毒便好。 祝莲将祝荷表情尽收眼底,温柔地说:“好。” “我帮你。” 他略施小计便将祝练骗去外面寻药,祝荷高兴坏了,他面庞带上柔和的笑意,静静看着她笑。 “我也想你亲我。”他冷不丁开口。 祝荷瞬间汗毛竖立,她高兴得太早了。 和祝荷相遇,是祝莲这辈子最值得高兴、最值得铭记的日子,是他当祭司的第十年,也是他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 圣童的寿命永远不会长久。 再加上破身,欲念猖狂以至于成瘾,像不知餍足的□□似的,气血流失,躯体只会愈发衰败。 他的五感渐渐消失,变成聋子,变成哑巴,变成瞎子......最后死去,尸体被毒虫吞噬,化作肮脏污秽的尘土。 他救不了自己。 以前他一点儿不在乎,可而今不同了,祝荷还年轻,还有冗长的寿命,他想留在她身边陪伴她。 他遂逆天而行,强行动用秘法续命,只为长生。 一个个信徒被祭祀,不知不觉他脚踩尸山血海,罪孽深重。 他续了命,却也被祝荷知晓一切。 后来祝荷离开了,他亦自食恶果,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是祝莲的上辈子。 睁看眼,祝莲回到儿时,携弟弟离开了乌瑶寨,离开前,乌瑶寨分崩离析。 然后祝莲遇到了云游的圆寂大师,他一眼看穿祝莲乃逆天重生之人,身负罪孽,执念深重。 圆寂告诉祝莲,他注定是下地狱的人,唯有遁入空门,四大皆空,赎清罪孽,得佛祖宽恕,或得始终。 否则只会重蹈覆辙。 祝莲岂会听一个老和尚的虚话? 可事实如和尚所料,一次又一次的处心积虑,得到的结果从未让他满意。 看着老和尚又一次在相同的时间里出现在他面前,祝莲终于幡然醒悟。 一入空门才发觉那么多次执迷不悟的轮回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是老和尚的手段。 而今祝莲煞费苦心,付出一切,终得一次圆满。 这辈子依旧是祝练将祝荷带到他身边,不过其中他动了些许手段。 慈云寺里他与祝荷朝夕相处,享受祝荷对他的喜欢,体会到上辈子从未体会的快乐,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他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感受祝荷炽热的情意,至少到明年元月,然祝练没耐心了。 祝莲遗憾而惋惜。 圆满之后,便是匆匆的临别之际。 祝莲眉心痣红得发紫,眉心痣并非天生,而是圆寂对他的束缚,而是上天对他的诅咒。 前世酿下滔天大错,此生注定一辈子被桎梏在慈云寺忏悔赎罪,一旦违背规定,只有死路一条。 可祝莲并不后悔。 他本就活不长。 收拢所有回忆,祝莲轻轻地笑,眉眼间俱是温柔,他心里其实还保留一个愿望,与其悄无声息死去,不如被祝荷亲手了却性命。 想想而已。 祝莲轻抚祝荷的面靥,眼眸掠过对面漆黑的墙壁,尔后低头,亲吻祝荷湿漉漉的眼睫,静静地凝视她。 “你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说完,祝莲兀自笑了。 “还是不要问,问了会很伤心的。” “小荷,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 “莫怕,我已经约束过他了。” 祝莲收拾好满床的旖旎,起身,锁链拖动,艳色的唇张合:“祝练,看够了?你满意吗?” 隔壁墓室。 祝练捧住自己潮红的脸,口中逸出喘息声,听到祝莲的话,他弯了弯眼睛。 他满意极了,又不满意极了。 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眼里流露出的渴望。 第101章 【卷五】 病【起】 黑黢黢的棺材里, 祝荷被一条白蛇死死缠绕住——她被迫和祝练睡在一起。 他没骨头似的缠在她身上,用冰冷柔软的手在她身上不厌其烦地肆意滑动,银色的长发亦裹着她, 像被一条蛇紧紧锁住了躯体, 充满冷意与窒息感。 祝荷全身上下早就被揉摸了个透, 皮肤各处俱是祝练留下的痕迹, 她习惯了, 麻木地对待, 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该出去了。”祝荷背对他说。 “嗯。”祝练回答,举止没有丁点要放开祝荷的念头, 他自顾自埋头在祝荷的颈处,一边饥渴地抚摸,一边痴笑说:“你好香呀。” 这句话祝荷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有完没完, 不会烦吗? “祝姑娘,你皮肤太好摸了, 竟比我的皮肤还要滑, 好羡慕,好喜欢。”祝练由衷赞美道, 语气里满是喜悦。 祝荷心下焦躁,满心思考着该如何甩掉这个从未想招惹的麻烦。 祝练:“祝姑娘,你为何不说话了?”说着,祝练捏了捏她的臀肉,哪怕祝荷习惯了,也没忍住抽了抽眼角。 第265章 她心想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 是祝练不守信用。 不对, 他守信用了。 那日睡后,祝荷再醒来已不见祝莲踪影,她起初没反应过来, 直到祝练出现,她问他祝莲去哪里了。 祝练:“回去了呗。” 祝荷眨眨眼。 “祝姑娘,恭喜你完成任务,没有让我失望。”祝练笑吟吟道。 祝荷:“承让。” “你真的好厉害啊,叫人刮目相看。”祝练凑上来,祝荷抿抿唇,谦虚道,“多亏祝公子提供的消息以及帮助,否则我不会这么快的。” 祝练笑了笑,用妖异的红瞳打量眼前的女子。 本来他盘算撮合两人之后,便当祝莲的面道出祝荷身份,抑或杀了祝荷,他想看看祝莲痛苦而震惊的模样,想看祝莲绝望的眼神,可后来他放弃了这些念头。 天亮了,祝练带祝荷出了墓,遵守承诺让她离开,离开前他问她喜欢什么,要给她一份报酬。 祝荷什么都不要,转身就走。 祝练将她放在一个小镇里,此地仍属京城管辖,身无分文的她在一家小酒楼当后厨,先养活自己,赚取路费,她盘算着回京城钱庄取钱,再联系长河一道去江南。 这是她答应了长河的。 自己已失踪了好几个月,不知长河而今怎样了。 不过提及京城,祝荷难免想起晋王那混蛋,若非他,哪有后面那么多事?还有周玠,死都死不干净,回过头反咬她一口。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便是祝练,他到底是谁,简直不像人。 一方面祝荷觉得刺激,一方面祝荷心下憋屈,对仇人恨得牙痒痒,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和祝练合作,利用他给自己出气。 念头一晃而过,深思熟虑过祝荷以为过于冒险。 识时务为俊杰,斗不过就把气暂且咽下去,绝对不可以像前世那样翻船丢了性命,有的人就是惹不起。 这几个月的日子可谓跌宕起伏,危险重重,命挂在悬崖边,随时随地要没,什么都没捞到,也不对,至少在失忆的那段日子,她好歹来了一段露水情缘,还是跟一个和尚。 渡慈。 祝莲。 昔日慈云寺的记忆浮现...... 祝荷心口微微悸动,催眠的后遗症尚未消失。 祝荷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身体无意识地战栗。 想男人只会倒霉,一切俱是过眼云烟,当下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不知为何,分明已脱离危险,可祝荷心中依然蔓延一种焦灼感,仿佛仍置身于水火中。 祝荷的第六感是对的。 半个月后,祝荷忽然发觉自己竟被官府通缉了。 祝荷顿时就认为是周玠的手笔,除了他,还有谁?晋王算一个,可她不认为晋王会大费周章找她,晋王若要找,从她逃走后就该找了。 肯定是周玠没耐心了。 祝荷嘴角抽动,头一回意识到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好在她从未抛头露面,倒是一直没被发现,但不可存侥幸心理,祝荷决定离开,易容后混进商队去京城。 大抵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好巧不巧她被发现了。 双拳难敌四手,祝荷当即逃窜躲进树林里,不见追兵动静后,祝荷出来,后背蓦地发凉,仰头与树上的人对上视线。 祝荷一眼认出他是谁。 遮天的树遮蔽了大量的光线,唯有些许柔和冰冷的光滤下来。 祝练撑起乌黑的伞一跃而下,银色的长发浮动,发面闪动细碎的光。 他全身上下不露出一丝的皮肤,全部被白色的缎带裹住,灵蛇面具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是祝荷第一次在白日见到祝练。 耳边忽而响起祝莲同她说过的话,祝练畏光,此乃他之弱点。 他极少在白日走动。 祝练歪头微笑道:“祝姑娘,又见面了,我好像救了你。” 祝荷面色凝住。 祝练道:“追兵被我引开了,姑娘无须担心。” “多谢祝公子,我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开了。”祝荷说完,立刻撒腿就跑,可惜未能逃出祝练的五指山。 “你作甚?”祝荷问他。 “你不怕我了,祝姑娘?”祝练没回答她的问题,好奇道。 怕又有何用? 祝荷记起祝莲的话,莫要怕祝练。 思及此,祝荷忖度莫非祝莲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是以才会偷偷告诉她那些事? “不知祝公子找我有何贵干?”祝荷客客气气道。 祝练声线清越,语调轻快:“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祝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所以祝姑娘你可以追求我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突然的死寂。 祝荷面色难掩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祝练说:“我目睹了你与祝莲□□,十分兴奋,但兴奋中又莫名的焦躁......”祝练抚摸自己的心口,神色吃惊,直言不讳道,“心好像变成活物,一下一下地跳动,从未有过的感受。” “起初我以为是他给我下了蛊毒,他说没有,真的很奇怪。” 作为过来人,祝荷听得祝练的话,脑子嗡嗡响,她不愿自作多情,可这听起来着实像告白。 第266章 祝荷悄悄后撤步:“你全看到了?” “嗯。”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他一如既往的语气里可知他并没有常人的害羞。 祝荷神色变化,一句艹差点脱口而出,天杀的,这个偷窥狂,他知不知道羞耻啊。 祝练一步步上前,轻声询问道:“祝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他确实不知道羞耻,祝荷想。但她明白啊,羞耻。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就跳得好快,为什么啊?”祝练像是遇到难题的小孩,天真而苦恼。 祝荷又后退,直至后背撞到树干方才止步。 对于祝练模糊而危险的感情,祝荷莫名的紧张,她一点儿也不愿招惹祝练,亦不要他的喜欢。 也许不是喜欢,是她想多了,总之得摆脱。 祝荷斩钉截铁道:“祝公子,是你病了。” “病了?”祝练仰首。 祝练迷茫道:“真的吗?可我已经许久未曾生病了。” “祝公子,你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患病的。”祝荷说。 听言,祝练笑了,歪着脑袋道:“祝姑娘,你说我是人?” “对啊。”祝荷尽可能附和道。 祝练仰头一笑:“你说得在理。” “那我请求姑娘给我治病行吗?”祝练的目光直勾勾掠过祝荷的嘴唇。 祝荷汗毛竖立,拒绝道:“恕我无能,祝公子,我并非大夫,无法帮你,你该去找正经大夫。” “我知道了,不过祝姑娘,现在你很危险,目前也只有我能保护你了,祝莲把你许给我了。” “你所言何意?”祝荷微不可察皱眉。 “祝莲把你送给我了。” “送?”祝莲什么意思?竟然将她送给祝练?他以为自己是谁,竟主宰起她的去留。 祝练和祝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跟被人当做物件,我是人。” “祝姑娘说得对,姑娘放心,我绝对将姑娘当做人,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姑娘跟我走吧。” “多谢公子好意,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我该走了。” “祝姑娘不愿跟我走?”祝练笑道。 祝荷心中冒出一股凉意,咬了咬牙,说道:“请祝公子谅解,我尚且有事,实在不能和公子走,公子先前救我,我感恩不尽,为报答公子,我完成公子嘱咐的事情,请公子勿要强求,放我离去。” 气氛突兀安静。 祝练注视祝荷,好半晌后他扬起一个笑,思量:“那我们再玩一把游戏,若祝姑娘再被我找到,就自愿与我回去可好?” “不要。” 敢情他这是要玩猫追老鼠的游戏,祝荷尚有自知之明,哪里逃得过他的掌心。 祝练垂眸,缓缓道:“哦,好吧,既然姑娘不愿,我也不勉强。” 祝荷松了口气:“祝公子告辞。” 说罢,祝荷转身离开,接着没过多久她就发现祝练跟踪她,与其说是她发现,不如说是祝练刻意让她知道。 面对祝荷的询问,祝练笑嘻嘻道:“我愿意跟着姑娘。” 祝荷:“......” 思前想后,祝荷照旧要回京城。 回京城之前得做些准备。 祝荷选择在桃花镇落脚安顿。 彼时新年至,万家灯火璀璨,积雪逐渐消融,春天正在步步逼近。 祝荷没闲工夫庆祝新年的到来,忙着用手头上的钱去赌坊赌钱,不声不响赢够钱就去买了易容的材料——她看中当地一个富家公子,准备从他手里骗钱买假路引。 见祝荷将自己易容成美人,祝练万分不理解。 祝荷:“我自有我的做法。” 祝练不喜在日光中走动,大多数时间要么在客栈待着,要么不知在哪里潜藏,神出鬼没,祝荷还注意到祝练不喜与人接触,她心头道好,曾看中时机跑路,然而每回皆被祝练找到。 他问她为什么跑。 祝荷告诉他她只是去买点东西,熟悉周围环境和道路。 让祝荷意外的是,不论她说什么,祝练全信了,当然前提是她主动去碰他。 没办法,祝荷知道摆脱不了他,遂歇了心思,不跑了。 不久,富家公子邀请祝荷夜里出来游玩,祝荷允了。 离开客栈前,祝荷对祝练道:“我今天要晚些回来。” 祝练道:“为何?” “今日街头有表演,有人约我去观赏,总不可能你陪我吧。”祝荷说。 祝练:“我陪你。” “算了吧,你太招人瞩目了,况且那边人很多的。” 祝练擦自己的伞,祝荷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与祝练相处数日,渐渐深入了解过他后,祝荷愈发觉着祝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除去相处,也许还有日日与他同榻而眠的遭遇。 “祝姑娘尽量早些回来。”祝练接过茶,笑着说。 “我会的。”祝荷看着他手里的茶,想起自己也曾给他下迷药,但迷药对这厮完全不起作用。 怪物。 越看越像一条白蛇,长得美艳逼人,实则危险恐怖,每回与他同睡,祝荷俱感知到那股子阴冷的温度,滑腻柔软的皮肤与躯体,睡都睡不好。 第267章 祝荷有理由怀疑他真是蛇变的,保不准身上肯定长了蛇鳞。 乌瑶寨......到底什么样的秘法能将一个人变得跟蛇似的......祝荷稍作思索便浑身打冷颤。 诚如祝荷所言,她回来得有些晚,更重要的是富家公子极为热情,硬是要送祝荷回客栈,客栈门口,富家公子突然拽住祝荷的衣袖,这一幕被祝练瞧见。 被瞧见的后果就是祝练竟是要抽出伞中剑擦拭——要杀了他。 “你做什么?”祝荷骇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反应这么大? “你是我的,我不喜欢虫子碰你。”祝练笑得阴沉沉的,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他很不高兴。 谁是你的?祝荷吐槽一句,面上忙不迭拉住他:“他没碰我。” 祝练不信。 “真没有,不信你闻闻。” 祝练依言举起祝荷的手,送至鼻端嗅闻。 “没有吧。” “......嗯。” 祝练:“你今晚是同他去玩。” “是这样的。” “前三天也是如此。”祝练语毕,上挑眼尾,嘴唇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等等,你听我说,我之所以和他一起是有原因,你冷静点,祝公子。” 祝练扭头,眼里满是猩红。 “你可千万不能杀人,我只是骗他钱而已。” 祝练端详她,她继续说:“先前被晋王抓住,所有的东西都没了,我回京城需要钱,每日吃喝也需要钱,不然喝西北风吗?” 屋里瞬间变得沉默。 祝练愣住了,旋即立马变了一副春风般的笑脸,“对不住,祝姑娘,是我误会了。” “你把剑收起来。” “好。”祝练收了剑,手还一直抓着祝荷。 祝练盯着祝荷的嘴唇,意味深长道:“祝姑娘,你把我惹生气了。” “祝公子,你莫要倒打一耙,生气的人该是我,若你冲动行事,我们只会惹得一身麻烦事。” “姑娘放心,我会保护你。”祝练目不斜视。 祝荷没好气道:“你怎么保护?我都要吃不起饭住不起客栈了,若不是那公子,我俩哪里有客栈住?” “话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祝练依依不舍松开了手,暗地回味触感,长睫兴奋扇动,脸上渐渐浸出少许潮红。 “姑娘莫要生气了,若姑娘需要银钱,我可以给你,姑娘无须去结交那些肮脏的虫子。” “路引也要,明天。” “好,容我出个门。” “快去快去。”祝荷催促道。 “你等我。”他回答。 约莫一炷香后,祝练就回来了,彼时祝荷已卸好妆,正拿着一份地图研究。 祝练上前道:“姑娘,我回来了。” “嗯,坐吧。” “祝姑娘,夜深了。” “是很晚了,你事情都办妥当了?” “嗯。”祝练去铺床,又道,“祝姑娘,夜深了。” “我知道,你先睡,我还不困。” “好吧。”祝练解开腰带和缎带,脱掉外裳坐在床上,一面直视祝荷,慢悠悠地笑,一面百无聊赖地把玩垂落的银发。 他从前睡觉从不脱衣,祝荷说和她睡觉必须要脱外衣,不然不让他上来,祝练只好听话了。 “祝姑娘,祝姑娘......”祝练喋喋不休地叫唤。 祝荷快被他叫烦了,不耐地收好地图,吹灭蜡烛过去。 黑暗里荡漾起祝练如愿以偿的笑声。 “祝姑娘,你快来。”祝练期待道。 话音落地,祝荷迈步时倏然踩到祝练的鞋履绊住脚,径直栽倒下去,在祝练眼中便是她主动投怀送抱,遂没动手接住她,而是被她扑倒在床。 瞬息功夫,祝荷将祝练扑倒,双手压住了他铺开的银发,而嘴唇恰巧和祝练的唇瓣碰上。 两人亲上了。 冰冷柔软。 祝荷起了鸡皮疙瘩,脑中止不住臆想自己跟一条蛇亲了,立刻按他的肩膀直起腰杆子,从他身上下来。 屋里安静极了,只听到祝荷与祝练的呼吸声。 平日是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的。 “好了,睡觉。”祝荷盖上被褥侧躺而睡。 过了一会儿,祝练在出神的状态里走出来,嗓音略带几分罕见的羞涩:“祝姑娘,你先别睡。” “我困了,祝练祝公子。” 祝练瞳孔兴奋地颤动,意犹未尽地舔唇,嘴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这回不是虚幻的,而是真真切切的。 心口跳得飞快,刺挠挠的。 原来真的很舒服,原来是这种滋味。 祝练食髓知味,摸了摸冒红的脸腮,偷偷笑笑,俯身凑在她耳边道:“祝姑娘,我还想和你嘴对嘴。” 嘴对嘴?你说话可真是糙。 “不亲了,方才只是意外。你不是要睡觉吗?快睡吧。”祝荷数羊睡觉。 “原来这叫亲啊,你和他当时在亲啊,亲了那么久,得舒服死了吧。”祝练喃喃自语。 “祝姑娘,我想你亲我。” “我睡着了。” “祝姑娘。” 祝荷闭眼。 第268章 “祝姑娘。” 祝荷:“适才只是意外,祝公子我与你相识不久,关系,我也不知道是何关系,亲吻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情人?”他迷惑道。 “相互爱慕的男女。” “那你为何与他亲了?” “那时我‘喜欢’他,而他亦喜欢我,我们亲吻合情合理。”祝荷解释道。 祝练:“他走了,祝姑娘你现在属于我,我当你的情人。” “不好,我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祝练:“我喜欢你啊。” “你说的喜欢与我口中的喜欢并非同一个意思。” “那是什么?” “不好说,我口中的‘喜欢’是男女之情,很复杂的一种感情,无法形容。”祝荷含糊其辞。 祝练:“那你喜欢我好了,这样你就能亲我了。” “这种事讲究缘分,不是说一说就可以的,勉强不了。好了,睡觉了。” 祝练眉眼间堆砌的笑容淡了。 “这个给你。”忽而祝荷将发箍从腕骨退下来,递过肩膀。 “这是?” “发箍,你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束发。” 祝练惊喜道:“祝姑娘,你特意给我买的?” “昂。”祝荷瓮声瓮气。 “祝姑娘,你真好。” “睡了,不要叨扰我。” “祝姑娘。” 祝荷默不作声。 祝练用发箍随意扎了头发,径自侧躺,支起下巴端详她。 确定祝荷睡着后,他悄悄勾起她的头发亲,又探出指尖点了点祝荷的唇瓣,紧接着低头埋进祝荷肩头,聆听心跳声,痴痴地笑。 好像病得更严重了,可他不欲去看大夫。 第102章朋友 翌日, 祝练送来路引和银钱,她立马换了家客栈,摆脱富家公子。 虽说风平浪静,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祝荷不在同一个地方久待, 尽量找比较偏僻的村镇藏身。 说来有一点很奇怪, 她上回行踪泄露, 遭官府追捕, 可后来无事发生,并未兴起波澜——若周玠知晓, 他定会不顾一切来抓她。 没来说明未曾惊动周玠......祝荷起初怀疑是长河压下此事,可长河与骆惊鹤不曾来找过她。 祝荷观察手里以假乱真的路引,或许是祝练插手了。 既然祝练这么好用, 那就再用用,祝荷让他帮忙去买东西, 转头东西就送过来。 东西绝对不是他置办的。 祝荷好奇道:“这些都是谁买的?” “不知道。” “不知道?” 祝练思量道:“叫不出名字的虫子。” “......”算了, 不问了。 祝荷:“我打算明天就去京城,你确定要跟来?” “祝姑娘去哪我就去哪。”祝练弯唇, 紧紧盯着她的嘴唇,期待道,“我很想同祝姑娘一起出去。” 他今日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好极了。 祝荷:“你不是不喜欢出去吗?而且你太显眼了。” “喜欢的。” “你以前怎么不那样?” 祝练睨她一下,含蓄道:“我在等祝姑娘邀请我。” 祝荷:“......”她可不想邀请他,不过当下同他在一起也无妨, 能保护自己。 “祝姑娘。”祝练坐在圈椅上,银发顺至腰间,托腮凝视祝荷, 目光露骨而直接。 “你别看了。” 祝练直白表露自己的念想:“祝姑娘,你可以亲我吗?” “不可以。” “闻一闻总可以吧。”祝练眨眨眼,迫不及待地凑近嗅闻,祝荷后退,义正言辞道,“闻也不行,你好生坐着,我跟你讲个事。” 祝练吸一口气,平复烦躁。 “好。”他直好背,眼巴巴看着祝荷。 祝荷正色道:“你的头发太引人注目了。” “你不喜欢,那剪掉好了。” “我的意思是你染个头发。” “染发?” “你介意吗?” 祝练言简意赅:“砍断更好。” “别,其实你的银发真的很好看,断了就可惜了。”单说他的银发,又长又直,极为漂亮。 “好、看?” “嗯,。”祝荷如实道,“是好看,我没见过谁的头发有你这么好看的。”相无雪的头发也挺好的。 祝练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高兴得不行,甚而脸莫名的烫,他舔了舔唇,眼里暴露出渴意。 “是好看,我也觉着。”祝荷眉开眼笑。 准备妥当,祝荷便开始用覆盆子做的染膏给祝练染头发。 “我开始了。” “祝姑娘尽管来。” 祝练的头发不仅长直,抚摸起来更是顺滑,宛若万里挑一的绸缎,叫人爱不释手。 伴随时间流逝,只见缕缕银白的发丝变成乌色,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气,尤为好闻。 细细感体会祝荷抚摸揉搓的力道,祝练内心止不住的兴奋,感觉祝荷不是在抚摸他的头发,而是在摩挲他的皮肤。 祝练无声无息喘气,浓密的睫毛扑簌簌地颤动,如羽扇般垂下,半遮半掩住绮丽血红的眼球,眉眼少了几分危险,平添一种娇羞之态。 第269章 “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祝荷一边抹一边问。 祝练闭眼,面颊透红,一副入迷的样子,显然没听到祝荷的话。 “祝公子?祝公子,祝练。” 祝练回过神:“什么?对不住,我方才没听见。” “我说你头发是天生的吗?” “当然了。” “发质真好。”祝荷轻声说。 “你喜欢就再好不过。” “祝姑娘。” “嗯。” “祝姑娘。” “哎。” 连着被唤了好几次后,祝荷举起沾满染膏的双手,开口:“有事?” 祝练扭头,对着祝荷的手呼出一口凉气,继而愉悦地笑。 “祝姑娘,我很喜欢你送的发带。”祝练举手,露出手腕上戴的黑色发带。 祝荷点点头:“还没染完,你坐好。” 祝练回头,呼吸有少许急促,笑盈盈道:“祝姑娘,我真的很喜欢你。” “谢谢你的喜欢。” “你喜欢我吗?”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 “你为何不喜欢我?”祝练认真问,眸色变了一下。 气氛突然安静。 祝荷心念一动,立即道:“我也喜欢你,但我是那种不能亲你的喜欢。” 祝练眼睛发亮,喜出望外惊呼:“你也喜欢我?” “嗯嗯,我也喜欢你。”只要不和他对视,祝荷没有压力,说忽悠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那姑娘可否像对祝莲那样对我?” “不行,我对他只是因为任务,而祝公子,是我喜欢的朋友。” “朋友?”祝练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 祝荷:“对呀,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帮助相互友好的人,会一起交谈,会一起玩耍,会一起开心。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对你不熟悉,有点惧你,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意识到你是个好人,我愿意结交你,希望和你当朋友。” 朋友,祝练一字一顿嘀咕,脑海中塞满“朋友”两个字。 “祝公子。” “你喜欢我,那是不是说你也真心拿我当朋友?” “我们是朋友吧。”祝荷不晓得祝练对她到底存了何种感情,总之在他尚且不懂之际,经可能把关系敲定为朋友,对自己越有利越好。 听言,祝练目光略显迷茫。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祝荷笃定道。 “是,我们是朋友。”祝练侧首,对上祝荷期许闪耀的目光,提起嘴角点头。 他喜欢朋友这个词。 . 正是年初,刚过春节,京城热闹繁华,各方来朝,戒备森严,可越是森严就表示越是安全,谁也猜不到她会悄咪咪回京城。 祝荷扮成驼背的老奶奶,与自己的“孙子”祝练坐上卖炭车来京城。 城门口人来人往,墙壁上贴有好几张大图,祝荷一眼望见自己的通缉令。 官兵对进出城门的人搜查极为严格,轮到祝荷与祝练的时候,祝荷忙拿出路引,官兵检查过路引,眼睛扫过祝荷,最终落在祝练身上。 祝练在人群中尤为突出,举一柄黑伞,眼部罩着一条黑布,皮肤黝黑,身量高大。 官兵:“没下雨你打伞作甚?” 由于声音,祝荷当的是哑巴,无法回答,而祝练像是没听到官兵的问话。 “问你们话呢。”官兵没耐心道。 祝荷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与此同时,手悄悄掐祝练,让他回话。 “我喜欢打伞。”祝练笑道。 不知为何,官兵不自觉打个寒颤,身体发冷,不断往下坠,感觉要死了。 好在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勉强冷静下来,擦擦汗,张口问两人来京城作甚等问题。 祝练对答如流。 官兵立刻放两人进城。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平地响起阵阵马蹄声:“三皇子回京,闲杂人等速速让道!” 见状,城门口的官兵一面喝一面驱散人群,城门口来往的百姓迅速后退,让开道,而祝练仿佛没听到,自顾自携祝荷往里面走。 在官兵发现前,祝荷拽住他往后退:“祝练,要让道。” “为何要让?”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三皇子回京,我们肯定要让,你若不让,那我们就成众矢之的,我不想招惹麻烦。” “我不会让你有麻烦。” “你不会说要......抹了他们脖子吧?” “杀光了就没麻烦了,很简单。”祝练不以为意笑道。 祝荷摸下后颈,思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满地的尸体......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说好了,进京之后你要听我的。”祝荷扯了扯他的衣袖,“要听朋友的话。” 祝练无奈道:“好吧。” 踏踏—— 嘚嘚——雷鸣般震耳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只见几匹飞疾的骏马穿梭过城门,祝荷悄然撩眼——领头的正是周玠。 数月不见,周玠面貌愈发深邃,浑身笼罩不好惹的冷意。 一缕缕劲风掠过面颊,周玠等人策马从祝荷面前而过,马蹄声渐行渐远。 第270章 “吁。”周玠勒紧缰绳,骏马紧急停顿。 “殿下,怎么了?”旁边的侍卫问。 周玠一语不发,扭头深深望向身后,眼帘中是攒动的人影,其中最显著的便是一个撑黑伞的男人,背影挺立,身边紧挨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周玠皱眉,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适才心口微悸,周玠遂勒马回头,然什么也未能找到。 被注视背影的祝练似有所觉,倏而转眸,隔着黑布与远处的周玠视线相交,嘴角露出招牌的笑容。 周玠别眼,视线落在他旁边的老人身上,半晌,他重拍额头,满脸疲倦,哑声道:“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多了,见谁都是祝荷。 数月的功夫,周玠通过各种手段,终于得知祝荷当初是被晋王抓到,以为看到希望,不料晋王告诉他,祝荷早就离开,不知踪迹。 晋王的话信只能信半点,毕竟他跟晋王之间已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周玠只确定祝荷不在晋王手里。 周玠可以感知到与他对视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以祝荷的秉性而言,她是不会冒太大的风险去骗一个十分危险的男人。 “祝姑娘,有人在看我们。” “谁啊?” “方才骑马的人。” “哦,你管他作甚?” “祝姑娘,你好像认识他?” 祝荷装糊涂:“不认识,你不要乱说。” 祝练:“我没乱说,你的心跳比平时快。” “好了好了,快走了,要赶紧找个歇脚的客栈。”祝荷难得心虚,忙不迭转移话题。 “祝姑娘,我的问题你没回答。” 祝荷咬咬牙,牵起他的手:“别耽搁时辰了。” 刹那间,祝练瞳孔骤缩,被突然的愉悦砸得晕头转向,分不起东南西北,若非面上抹了色,定可窥见他脸颊上飞过的羞红。 就这样,祝练迷迷糊糊被祝荷拉走。 第103章浓郁的气味。 落脚客栈, 祝荷让祝练传话准备两间客房。 祝练却对掌柜的说只要一间上房,祝荷小算计没成功,倍感可惜。 深夜, 祝荷带上祝练去从前藏钱的地方挖出银钱、钱庄凭证以及信物。 回到客房, 祝荷抱紧一团纸笑得跟花似的, 祝练不解, 询问道:“祝姑娘, 你喜欢钱?” 祝荷诚实道:“是啊, 我喜欢钱。” 祝练无法理解她的心情,见她笑靥如花, 他便也情不自禁地笑。 祝荷开开心心地数好钱,问跑堂的借了针线剪刀开衣藏钱,尔后回想起在周玠手里的钱, 肉疼了一番。 仔细算算也不亏,带回来的金镯子被她埋了, 假以时日她会亲自挖出来。 狡兔三窟, 三是指无数。 “祝姑娘,你在想什么?” “想我丢的钱。”祝荷脱口而出, 叹了口气。 祝练困惑道:“丢钱?愿闻其详。”他喜欢听她说话,也对她的事情充满兴致。 “过去了,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祝荷岔开话题道,“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吗?” “是啊。” 祝练不假思索道:“小白。” 祝荷:“就是那条白蛇?” “对,小白很喜欢你,我随小白, 也很喜欢你,祝姑娘。” 祝荷笑容无懈可击:“承蒙你们喜欢了。” 祝练红眸直勾勾凝在祝荷身上,祝荷道:“我也一样。” 祝练满足扬唇。 “好了, 你先去把脸洗洗吧。”祝荷看着祝练黝黑的脸,没忍不住偷偷笑了。 翌日,祝荷同祝练商量后就独自去梅花庄。 梅花庄是花宗安插在京城的暗桩,方便出门在外的花宗弟子联络,知悉宗门讯息等。萧雪葵离开前将联络令牌交给她,告诉祝荷若有事便拿令牌到梅花庄。 也不知雪葵可知晓她失踪的消息。 祝荷忖度先联系上萧雪葵,至于长河那边,祝荷恐引起周玠注意,遂不联系。 岂知梅花庄竟关门了,祝荷找周围商铺老板探听,这才知道梅花庄早在一起十月时便闭了铺子。 怎么会这样? 事出古怪,祝荷断定是花宗有事发生......既如此,祝荷只能打消想法,杵着拐杖折返,步入巷子后不久,祝荷敏锐地感知到背后有杀气,她顿时一个敏捷转身,用拐杖挡住来人拳头。 大抵是和祝练相处久了,敏锐力愈发好了,都是被刺激出来的。 “你是谁,为何要偷袭我?”祝荷下意识质问道。 来人听到祝荷年轻婉转的声音,面露喜色,忙不迭抱拳谢罪: “姑娘息怒,适才试探并无恶意,属实无奈之举,还望姑娘海涵,我家主人正在找一个人,而姑娘您出现得刚刚好,条件亦符合,我欲请姑娘去和我主人见一面。” “我为何要跟你走?”祝荷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戒备而凝重,眼珠子转动,扫过两侧,寻找合适的机会离开。 她估摸是问梅花庄情况的时候招人盯上了,会是谁?周玠那混蛋肯定不知道,晋王更不用说了,难道会是...... 祝荷试探问:“你家主人姓什么?” 第271章 “姓骆。” 祝荷松了一口气,随即道:“他在哪?” “主人马上就到,姑娘这边请。”他将祝荷带到一处院落,等了约莫半炷香功夫,人到了。 “姑娘,主人来了,姑娘请。” 祝荷随他出了院门,绕了两段路,就见巷子深处停驻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 踩上杌子,马车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藉此祝荷基本确定车厢里的人是谁。 “我进来了。”祝荷压低声音道。 咳嗽声瞬间停止。 祝荷撩开车帘钻进去,视线即刻对上骆惊鹤阴郁的眼睛。 “是你吗?嫂子。”骆惊鹤极为缓慢地动唇。 “是我,虽然样子是老婆婆,但声音你总记得。”祝荷笑着叫唤他,“惊鹤。” 数月不见,骆惊鹤显然被照顾好自己,面色虚弱至极,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哪怕他端坐着,祝荷亦发觉他身量清减甚多。 “你瘦了。”祝荷说。 骆惊鹤置若罔闻,自顾自咬牙,哆嗦唤道:“嫂子。” 话落,骆惊鹤猛然靠过来,死死攥住祝荷的手腕,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阴郁俊美的面容上焦躁与怒意:“你去哪了?” 怒意之下,是一个少年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和拳拳关切。 祝荷安抚道:“说来话长,你坐好,不要激动,我慢慢同你讲。” 骆惊鹤呼吸急促,喉咙间震出带着血腥味的咳嗽声。 见状,祝荷拍拍他的背脊:“冷静冷静,你先松开我。” 骆惊鹤不听,固执地看着她,身体阵阵发抖,祝荷叹口气,包容了他的冲动,到底是个孩子。 “你想从哪里听起?” “全部。”骆惊鹤一字一顿,每一个字眼俱裹着咬碎牙齿的力道。 祝荷:“结案之后,我打算和相无雪告别,遂去了相府一趟,谁知碰到周玠,你该与他见过面了。” “见过。” “他死了,可又活了,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三皇子,惊鹤,你在朝中尽量不要招惹他,他不是个好东西,对了,这些日子他可有为难你。” 骆惊鹤摇头。 “算他识相。”祝荷注视骆惊鹤,意味深长道,“你就没其他要问的,譬如他为何会活?” 以骆惊鹤的聪慧,祝荷有理由怀疑他猜测出嫂子换了个人。 “我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事,嫂子你继续说。”对于周玠死而复生,骆惊鹤毫无波澜,也不觉奇怪,毕竟他的嫂子也不一样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原身的债她尽力偿还掉了。 “好。”祝荷一点点娓娓道来,被周玠囚.禁,逃出来撞见晋王和丽妃交谈,得知秘密后被晋王抓住,尔后被祝练救下,盖因和祝练之间的交易,她才了无音讯数月。 骆惊鹤静静聆听,眼神深得可怕。 祝荷轻松道:“我现在和一个人在一起,你莫担心,我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不就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嫂子,你实话告诉你,你可委屈?他们可曾伤害过你?” 祝荷微笑道:“惊鹤,事情已经过去,不必追究了。” “嫂子。”骆惊鹤剧烈咳嗽,面色异常苍白。 “你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身体好不容易养回来,你又开始糟蹋了。”祝荷叹气,“惊鹤,你如今为官,更要照顾好自己。” 骆惊鹤眉目间俱是阴郁焦灼,他冷笑,执拗到近乎疯癫:“你告诉我。” 祝荷略微被吓到,半晌道:“没什么,周玠那厮你晓得的,就是想强迫我嫁给他,而晋王他只是关了我几天,后来我就被人救了。” 骆惊鹤闭了闭眼,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长久的沉默后,他仰头道: “嫂子,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会拼尽全力满足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再等等,等等我。” 病弱的少年眼底生出一层猩红,仿佛马上就要落下泪,他低吼着,亦在恳求着。 闻言,祝荷愣住。 目睹祝荷的反应,骆惊鹤意识到自己吓到祝荷,方寸顿时乱了,千钧一发之际他艰难收敛住情绪,掩饰自己卑劣不堪的心意。 “嫂子,你是嫌我身子骨弱?是不是嫌我没用?认为我没办法满足你?”骆惊鹤目光冷戾,眼底埋藏浓烈的自卑与自厌。 祝荷宽慰道:“惊鹤,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来没嫌过你,你是我小叔,我很骄傲你有现在的成就,我只会为你高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想说的是你好生专注仕途,莫要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想耽误你。” 或许开始祝荷对骆惊鹤充满利用,但后来日复一日相处,她是真心实意花钱给他治病,也真心希望他好。 稀巴烂的身体猛然修复,不再摇摇欲坠,身躯之内流血的心脏,因为被人吹了吹,血飞速凝结成漂亮的花,艳丽逼人。 暴雨停歇,伤口愈合,他等来光明。 骆惊鹤心道,我从未觉着你会耽误我,一直以来全是我在耽误你,有时候我也想你耽误我,嫂子。 第272章 祝荷不知骆惊鹤心中所想,继续道:“我相信你会有所为,相信你会成就一番功业,你是有理想和信念的人,我也差不多,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没有人喜欢危险,还有我确实喜欢富贵,但我喜欢的是靠自己得来的富贵,至于荣华,我没有兴趣,京城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今日回来拜年是想同你们报一声平安,还有你让我停手这件事,我已经在考虑了,骗人这勾当确实有风险。” 说到这,祝荷啧了一声,等闲下来,她是该认真思考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骆惊鹤缄默。 “我大概要去杭州住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你若得空,可以过来,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骆惊鹤垂眸,虚弱,平静,阴郁,漠然。须臾,他张口:“嫂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祝荷应声,下一刻,骆惊鹤上前抱住了她,力气很大,似是要将祝荷镶嵌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祝荷有些喘不过气:“惊鹤。” 骆惊鹤理智一下子回归,他飞快松开祝荷,心中懊恼自己,憎恨自己。 他怎么敢这样碰她?他凭什么?他不配,至少眼下依旧不配。 再度认清现实,骆惊鹤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神色冷恹嘲弄。 “嫂子,幸好你没事。”少年垂头,声线颤抖极了,宛若挂在悬崖上被风雨吹打的绳索。 祝荷笑了笑,主动展臂抱住了骆惊鹤:“这些天,让你担心了,记住我的话。” 简单轻柔的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骆惊鹤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墙,情绪再次倾巢而出。骆惊鹤破罐子破摔,不再隐忍冲动和思念,用力拥住祝荷,双眸通红,蕴出的一小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是不配,可这是她主动抱他,她不嫌弃他。 天大的奖励。 事后他再惩罚自己。 两人一直拥抱,祝荷试图松手,然骆惊鹤没松。 想了想,她觉着是骆惊鹤太久没见她了,难得见他情绪流露,这种被记挂的感觉不错,是以祝荷纵容了他的行为。 不知搂抱了多久,祝荷着实是身子发热了,“惊鹤,好了。” 骆惊鹤后知后觉放开,喉结发痒,浑身舒适。 祝荷眼尖瞥见骆惊鹤手上斑驳的伤疤,她蹙眉:“手怎么全是伤疤?” “咬的。” “自己咬的?” 骆惊鹤沉默,好半天后道:“是。” “为何要咬?不痛吗?” 骆惊鹤抿唇,用力抿到唇色泛白,面色沉郁,痛又如何?痛了才好,越痛越好。 “对自己好点,有疤手会不好看,你有事莫要总埋在心里,试着同身边人吐露。”祝荷建议道。 骆惊鹤深深觑她一眼,偷摸着缩手,将手藏进袖口中,五指几不可察收拢。 “你一直在找我?” “一直在找。” “你是猜到我会来梅花庄,是以提前叫人蹲着?” 骆惊鹤咳嗽:“是。” “切记不能吹风,长河呢?” 骆惊鹤眼梢微微上挑,淡声道:“她还不知道。” 祝荷颔首:“阿蛮如何了?” “郡主请了武师和夫子教习她。” “挺好。”她莞尔,询问道,“梅花庄为何没开了?” 骆惊鹤摇头:“萧姑娘未曾传信回来。” 祝荷:“应当是宗门有事发生,希望她处理好宗门的事。” “我的通缉令是周玠那个疯子发的?” 骆惊鹤迟缓点头。 “果然是他,晦气死了。”祝荷没好气道。 骆惊鹤问:“嫂子,你现在住哪?” “在城东的来福客栈,对了,我得回去了。” “嫂子,你跟我回府。”骆惊鹤道。 祝荷:“不成,眼下我身边有个大麻烦,我得回客栈。” “我帮你解决。” “你莫要掺和,这大麻烦就是救我那人,祝练,他非要跟着我。” “祝练?”莫名的,骆惊鹤心口慌了一瞬。 “嗯呐,我要回去了,回头我再联系你,方才我进的成衣铺可是你的?” “是。” “那你吩咐下东家,我要找你的话就去那里。” 骆惊鹤低垂眼睫:“我送你。” “不用了,要避人耳目,小心为上。”祝荷小声道。 “我们明日再见,届时你带长河过来,我们商量些事。” 骆惊鹤攥紧五指,沉声:“好。” 下马车时,祝荷回头柔声道:“爱护好自己的手,记得抹祛疤的膏药。” 骆惊鹤的心脏浸泡在蜜水里,被黏得出不来,要溺死了。 且说回祝荷这头。 祝荷手慢脚乱回客栈,她跟祝练约的是巳时三刻回去,原本时间充裕,结果和骆惊鹤相聚,中间耗了很久,离开时距离巳时三刻仅剩一盏茶的功夫。 脑海中浮现晨时的情景。 原本祝练要陪她来 ,她婉拒了,和祝练约定好时间回来,祝练这才勉强答应。 “你一定要准时回来哦。”祝练笑道,灿烂的笑容后是可怖的危险。 若祝荷未能及时回来,他会生气,后果自负。 第273章 祝荷扶了扶额头,急急忙忙在巳时三刻到来前一下回到客栈。 彼时她满头大汗,呼吸粗重。 一开门,就见祝练满脸愉悦的笑容:“祝姑娘,你回来了。” 祝荷:“嗯,我回来了。” 祝练:“很准时啊。” 祝荷回以一笑,坐下来倒水喝。 祝练见她额头上的汗,忙从床上起身,过来给祝荷擦汗。 可一靠近祝荷,他就闻到了不属于祝荷的气味。 不只是一点点,十分浓郁。 第104章拜拜?再会! 祝练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 复而他又笑,笑得怪异:“你身上不香了。” “?” “有味道。” “什么味儿?”祝荷低头嗅闻手臂,隐隐约约闻到淡淡的苦药味, 约莫是从骆惊鹤身上沾染的。 祝荷眼珠子一转:“去了趟药铺, 沾些药味正常。” 祝练注视她。 祝荷从怀里拿出药包:“喏, 给你买的染发膏。” “敢骗我的人都死了。” 祝荷咯噔一下, 面色不变:“我有甚好骗你的, 再说我身上分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偏你鼻子灵得比狗还厉害,硬是敲定我身上有味道。” 祝练低头往祝荷颈窝处凑, 祝荷闪避:“别闻了。” “就是有。”祝练笃定说。 “好了好了,染头发了。”祝荷转移话题,后劲冒出细细的冷汗, 心想难道自己有吸引变态的体质? 果然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 祝练纹丝不动盯着祝荷的唇,盯着她的脖颈, 目光充斥攻击性。 祝荷无奈道:“就算有, 那很正常。” 祝练置若罔闻,径自出门叫来小二去烧热水。 “你先沐浴。”祝练歪笑, 心脏宛如被尖锐的荆刺包裹,“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祝荷:“......”她昨日才洗的澡。 末了祝荷乖乖洗了,毕竟一尊阎罗站在你面前,你低不低头? 岂料沐浴时祝练竟登堂入室,祝荷吓了一跳,佯装恼怒把人推了出去。 啥呀这。 “祝姑娘, 为何要推我出来?” “人家洗澡你也要监督?你知不知耻,你不知我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哪有你这样做朋友的。”祝荷恼声斥责。 “我只是想亲眼看你洗干净。”祝练一本正经。 祝荷翻个白眼, 无语至极,说得好像她是个白菜似的。 “不劳你操心了,你若敢进来,我们就绝交,我再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祝练绞尽脑汁也不理解,茫然道:“为何?” 祝荷扶额:“你别说话了,不准进!” “好,我不说话。”祝荷的话对祝练到底有些威慑作用,他老老实实背过屏风等人出来。 不久,祝荷甫一而出,祝练立即凑上去,她举手挡住他低下的脑袋。 祝练没有恼,就着祝荷的掌心闻到清新的气味,顿觉满意。 掌心感觉到阴湿的气息,祝荷收回手,下一刻祝练突然展开双臂,作势要抱住她,她忙不迭后退:“你干什么?” 祝练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祝荷反应过来,按捺不住浅笑:“好了,你说话吧。” 祝练:“我想抱你。” “不可以。”祝荷反手就是一句拒绝。 祝练恍若未闻,他着实太想,加之已经礼貌问过,至于祝荷愿不愿意不在他考虑之内。 于是祝练不由分说抱她上榻。 祝荷:“祝练,你作甚?放我下来。” 祝练顾不上祝荷挣扎,将她圈在怀里,冰冷的身躯紧紧贴住她,头抵在祝荷脖颈处,用力嗅闻,鼻端俱是清新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气味,其中更是依稀捎上他的气息。 思及此,祝练脑袋有点晕乎,面颊微烧。 阴霾躁动的情绪好转,开心了。 “祝姑娘。”他慢慢用温柔而欢愉的嗓音唤道,宛如情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呢喃。 音色逸出,顷刻钻进祝荷耳膜,惹得她耳朵痒,生出鸡皮疙瘩。 祝荷倍感无力,四肢被纠缠住,传递过来悚栗感。 好在祝荷俨然习惯祝练的躯体触感。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拥抱。 过了一会儿,祝练晃了晃脑袋朝下动,高鼻抵在她胸口间,怔然许久,仰头疑惑道:“祝姑娘,你这里好软。” 死一般的安静后,祝荷平声道:“女人的胸不都是软的吗?” 祝练懵懵的,明明没脸没皮偷窥过情事,该是懂的,可现在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稚童,很是矛盾。 “你没见过?” 祝练下意识摇头。 祝荷道:“现在你见到了,这里便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你不要乱碰。” 祝练耳根红了,无声呢喃:“人......”,接着他又不甘心道,“我也是人,那为何祝莲能碰,而我不能?” “他又不是我朋友。” “那我也不想当朋友了。”说着,他不甘示弱,用鼻子顶撞。 祝荷捂住胸:“那你要当什么?” 祝练强硬拿开祝荷的手。 第274章 “当能碰这里的人。”祝练认真道,话语露骨却毫无亵渎下流之意,完完全全凭借本能说话。 话题越聊越偏。 祝荷:“我只愿意和你做朋友。” “为何?” “我这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改变。” 祝练稍有低落:“嗯,那我要当你唯一的朋友。” 祝荷转而道:“好了,你也抱够了,我不舒服,快起开。” “为何会不舒服?”祝练困惑道,他拥抱祝荷,只觉愉悦。 祝荷:“冷你不知道吗?” “那真是抱歉,祝姑娘,我就是冷,身体没办法暖和。”祝练止不住笑,笑得身子发颤,旋即故意用脸去贴祝荷的脖颈,故意呼出冰冷的气息。 祝荷打个小冷战。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祝荷:“若是朋友,会尊重我的意愿,考虑我的感受。” “倘若我不呢?”祝练笑道。 祝荷:“你不就不,反正你任性,我拿你没办法,但我会生你的气。” 祝练来了兴致:“还没见过祝姑娘生气的样子,好好奇,祝姑娘,你生一个看看。” 此话一出,祝荷默不作声,闭上眼不搭理他了。 “祝姑娘,祝姑娘。”任由祝练怎么唤,她也不理睬。 气氛骤然冷了。 半晌,祝练松了手,依旧得不到祝荷的反应,祝荷甚至翻过身背对他。 祝练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心生一股子烦躁,长久地凝视祝荷真容,道:“祝姑娘,你的身体好有意思,又暖和又舒服。” “生得也好看。” 祝练继续细细端详,哪怕祝荷背对他,依然感知到强烈的视线。 “你别看了。”看得她心慌。 祝练弯眸笑:“祝姑娘,你消气了?” “消气?消什么气?我只是困乏,要睡觉了。” “我们再聊聊天吧,祝姑娘你能不易容吗?” 祝荷:“有人通缉我。”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祝练轻笑,语气里满是傲慢与蔑视。 祝荷:“不要惹麻烦。” 祝练无奈叹气,他不懂祝姑娘的心思,但必须得听,不然她大抵会生气吧。 自从跟了祝荷,祝练的作息便发生颠倒,变成夜间睡觉,白日活动。 他不喜欢白日,不过有祝荷在身边,他不那么讨厌了,发现冬日的光不止残酷,意外的暖和。 “祝姑娘,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祝荷:“嗯。” 祝练高兴了,毫无困倦之意,硬是观察了祝荷半宿。 冷风呼呼,又是一日晴。 “祝姑娘,我等你回来。”祝练对出门的祝荷说。 祝荷挥手离去。 推开窗户,祝练隐藏在阴影下,目送祝荷背影逐渐消失。 日光倾泻,静静披在祝荷身上,伴随她迈开步子,细碎的光在她发间闪烁。 祝练尝试伸出手,雪白皮肤霎时暴露在日光下,眨眼间皮肤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如被火焰烧灼。 哪怕缩回手,手背皮肤依旧在疼,浓烈的火燃烧,刺啦刺啦,火红一片,冒出烧焦的味道,煞是难闻。 祝练满不在乎地笑了,自虐似的再度伸手,使其暴露在日光里,静静看着皮肤变得越来越红,感受着痛楚的蔓延。 越是痛,他唇角的弧度越是深。 所有人行走在阳光之下,偏他不能,因为他是怪物。 祝练挑起一缕渐渐褪色的发丝,银色逐渐显露。 怪物才会有这种头发。 “我喜欢。” 脑中响起祝荷的声音。 对哦,祝姑娘说她很喜欢他丑陋的银发,她还说他是人,是男人。 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何不同? 祝练仔细回想墓室的交.配,因着是远观,他只瞧见白皙的皮肤,纤细的四肢...... 以及......昨日才发现的柔软。 祝练低头打量自己平摊的胸膛,摸了摸发痒的鼻梁,昨夜顶撞的绵软历历在目。 忽而,祝莲的身影慢慢模糊,变幻成祝练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胞胎,没有人发现兄弟调换,就连祝荷也无法察觉。 砰—— 祝练陷进熔浆里,全身被滚烫的熔浆浸泡,皮肤灼痛,他颤抖,痛并兴奋着。 他在想什么? 祝练捂住脸,岔开的指缝间暴露出他通红的眉眼,娇羞的神色。 体内莫名的冲动在翻涌,祝练不知如何平息,无措地环顾四周,余光瞥见床榻,立刻走过去倒下来,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祝姑娘”。 . 茶楼。 “小荷妹妹。”长河见到祝荷,憔悴的面容霎时间焕发出生机。 “真的是你。”长河热泪盈眶。 祝荷:“姐姐,好久不见,让你担心了。” “我都听骆惊鹤说了,都怪我没安排好,让你受苦了。”长河自责道。 “无妨,不怪姐姐,要怪只怪老天。” “妹妹......” 祝荷:“姐姐,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江南。” 长河气愤道:“当然记得,若是没发生意外,我和你早就在江南逍遥快活了,挨千刀的。” 第275章 “都过去了。” “妹妹,我得跟你说声抱歉,为了找你,我不得已和那混蛋周玠合作,若不是我势单力薄,我早就弄死那家伙了,都怪他,害得我们姐妹分离。”说到这,长河面露凶意。 “对了,骆惊鹤,你确定这里安全?周玠那家伙到现在还不死心,疯狂找妹妹,若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顿麻烦。” 骆惊鹤:“郡主放心。” “你办事我还是能放心的。”长河松口气,悄然想你要是不谨慎,一朝被周玠知道,嫂子又要被抢走了。 长河幸灾乐祸偷笑,然而尚未高兴三息,她兀自懊恼起来——骆惊鹤的嫂子被抢走等同于她的小荷妹妹被抢走,这是一码事。 乱笑什么? 长河恨不得拍死自己,她得联合骆惊鹤保护好祝荷。 思及此,长河深感羞愧,紧紧拉住祝荷的手:“妹妹,真对不住,我没用。” “姐姐,你莫要再自责了,与你无关。” 长河叹气,咬牙切齿道:“妹妹,咱们离京前要不要报复周玠和晋王,就是这两个家伙搞的鬼,气死老娘了,不帮你出这口气,老娘都睡不着。” “姐姐莫气坏了身子,他们是皇子,哪里好惹,先算了吧。”祝荷向来睚眦必报,可面对强大的敌人,有时候确实要暂避锋芒。 仇记着就成。 长河正是怒极,嚷嚷着要报仇,信念坚定,甚而问骆惊鹤有何提议。 祝荷恐引火烧身,连连安抚,好半天后长河才冷静下来。 这时,骆惊鹤道:“圣上龙体有恙,朝堂波云诡谲,危机四伏,周玠与晋王争锋相对,加之周玠对嫂子的执念,确实不可轻易趟浑水,郡主与嫂子去江南是最好的选择。” 祝荷思索片刻,符合道:“惊鹤说得对,我回京城后也发现最近势头不对劲。”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我就认了。”长河咬了咬牙,转而道,“妹妹,阿蛮也很想你,要不要带她一起走?告诉你一件事,我母亲挺喜欢她,已将阿蛮认作义女,放在身边教导,她聪慧得紧,学什么都快。” 祝荷:“这孩子确实聪慧,就让阿蛮跟着你母亲,我不见她了,只拜托姐姐捎个话给她,自立自强。” “行,不和她见面也好,不然又该缠着你了。”长河带了点酸味,“你对这孩子可真好,也不怪乎她喜欢你。” 祝荷微笑:“惊鹤,也拜托你照拂阿蛮一二。” 骆惊鹤颔首,捂嘴咳嗽。 祝荷蹙了蹙眉:“惊鹤,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我记着,嫂子。”骆惊鹤平缓呼吸。 听言,长河吐槽道:“妹妹,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他有多么糟蹋自己身体,简直要把自己作死了——” 骆惊鹤面无表情打断道:“郡主。” 长河闭嘴,翻了一个白眼:“妹妹你瞧,他不让我说。” 祝荷摇了摇头。 “妹妹,你预备什么时候离开?”长河问。 祝荷:“我得先摆脱一个人。” . 祝荷离开茶楼后特意在集市里逛了两圈,又吹了点冷风,突然打个喷嚏,继而回到客栈。 祝练貌似没有发现什么,也不像从前那样靠过来,只是一个劲地偷看她。 等她睐过去的时候,他又低头擦拭自己的伞。 奇怪,他这是怎么了?犯病了?竟有些不习惯。 “祝姑娘,你的事都办好了吗?”祝练冷不丁道。 “还需要些时日。”祝荷摸摸鼻子。 祝练:“嗯,不急。” 祝荷:“京城马上就到上元节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有灯会,会很热闹。” 祝练受宠若惊,笑吟吟道:“祝姑娘,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嗯呐,你不是说也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吗?既然到了京城,总得出去看看。” “今天吗?”他难掩激动。 “后天。”祝荷说。 . 转眼到上元节,街道张灯结彩,灯火煌煌,恰逢天降小雪,更为上元节锦上添花。 祝荷发现自己有点小风寒,忙把自己裹得厚实,旁边的祝练戴帷帽,着黑衣。 “难怪这几天天气冷。” 她瞥祝练,忍不住好奇道:“你不会冷吗?” “不冷。”祝练一如既往笑道。 祝荷吸吸鼻子,明知故问。 两人出发前往灯市,路上人声鼎沸,祝练始终跟在祝荷旁边,途中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他深感不适,因着心情好,并未发作。 街道两旁的商铺卖着五花八门的东西,更有耍杂技的人在表演,直教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 祝荷走走停停,发现有入眼的花灯立刻跑过去,与此同时,人潮汹涌,两人就这样被冲散了。 不过没过多久,祝练就找回了祝荷。 “你为何总是能找到我?”祝荷问。 祝练回答:“气味。” “我不相信。”街上这么多人,就算他鼻子再灵也没办法吧。 “你太香了。”祝练只说。 祝荷:“......哪怕我距离你十万八千里,你也能闻到?” 第276章 “不能。”祝练如实道。 “这么说是有距离限制的?”祝荷问。 祝练:“隔远了我会闻不到。” 祝荷:“那是多远?” “三里之外。” “那我们有好几次差了不止三里,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祝练得意地笑:“追踪。” 祝荷恍然大悟,旋即把手里的兔子灯递给他:“喏,给你买的,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是......兔子?” “嗯,你喜欢吗?” “喜欢。” “走,我肚子饿了,去醉仙楼吃饭吧,我请客。” 两人到醉仙楼二楼,祝荷点了许多菜。 望着窗外小雪与灯火,祝荷道:“此处应有酒。” 说罢,祝荷斟了两杯酒,“来,干杯。” “干杯?” “拿着举起来。”祝荷举起酒杯做示范。 祝练有样学样后,就看到祝荷用她手里的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 清脆一声响,祝荷喝掉杯里酒液,祝练慢一拍饮尽。 见状,祝荷眼睛闪烁一下。 伴随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祝练笑着笑着就伏在桌子上。 “祝练,祝练?”祝荷叫唤一阵 ,见他没反应后凑近观察,确定人真的晕过去了,她方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此迷药极为珍贵,入酒无色无味,能放倒十头牛,哪怕是武功高强之人,也要睡个两天。 若非长河弄到迷药需要两天,祝荷也不想和祝练多待。 “不好意思了,拜拜。”祝荷挥手对上昏迷的祝练告别,复出雅间,小二立刻过来领她从后门离开,与长河汇合后,她们预备连夜离开京城。 . 西城门,身穿甲胄的官兵正在巡逻,一辆马车驶来。 守卫举起长戟挡住去路,厉声质问道:“来者何人?” 骆惊鹤撩起车帘,身披鹤氅,面色苍白,举起令牌道:“大理寺寺正,查办案件,需出城一趟。” “原来是寺正大人,多有得罪,恕我等眼拙,竟未发觉是大人的马车,还望大人海涵,我等这就放行。” 骆惊鹤风头正盛,京城无人不知。 去岁状元郎,又被大长公主看上,仕途坦荡,节节高升,才入翰林院不久,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深得圣心,后迁大理寺,贵为六品寺正,虽上任不足二月,却明察秋毫,处理寺内陈年旧案百余件,未来定会成为朝堂中流砥柱,谁与其争锋? “多谢。”骆惊鹤道。 “开城门。” 马车出得城门,夜色浓稠,车盖四只角的灯照亮前方的路。 车厢内,祝荷与长河女扮男装,扮作普通百姓。 “终于出京了,江南我来了。”长河期待道。 祝荷一身轻松,倚靠车窗望着外面的夜色,心想,给自己放个假吧。 长河靠过去抱住祝荷:“妹妹,终于能和你一起了。” “姐姐,出了京城,你就不是郡主了,你真的愿意放弃京城里的富贵荣华吗?”祝荷轻声询问。 “妹妹,你这说得什么话,富贵荣华当然比不过妹妹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杀猪的,养父母对我很好,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到了京城,日子也就那样,无非是吃得更细了,穿得更贵了,可吃多山珍海味,我还是更惦记民间小吃,但母亲不许我吃,我可憋屈死了,着实是享受不过来。” “后来嘛,好不容易和你重逢,结果你又出事了,我寝食难安,母亲约莫是看出我在京城不开心了,我好说歹说后松了口,同意我出来,京城里的一切她会替我遮掩。哎,自从当了郡主,哪哪都是规矩,累死老娘了,不当更好。” 长河抱怨完,从怀里掏出纸包的肉包子,分给祝荷一个:“冷了点,但不妨碍好吃。” 祝荷失笑:“姐姐多谢。” 许久,马车停下,祝荷与长河下车。 离开前,祝荷叮嘱骆惊鹤:“惊鹤,照顾好自己。” 骆惊鹤别开眼,颔首。 “嫂子,再见。”久别重逢,尚未叙旧便要离别,这一分,又不知多少岁月。 骆惊鹤没有目送二人离去,只是坐在车厢内久久不语,他不受控制咬手,思及祝荷叮嘱,不得不放弃。 他闭眼,将唇瓣咬得鲜血淋漓,红得不像话。 这半年多当真漫长,今后只会更加漫长。 三皇子府。 “启禀殿下,底下人来报,骆惊鹤适才从西城门出京,办案去了。” 骆惊鹤时常要外出办案,这并不奇怪。 周玠闭目:“知道了。” “属下告退。” “等等。” “近日他与长河郡主有何动静?” “郡主病了,如今在府中养病。至于骆惊鹤,前几日出府,手下人办事不力跟丢,不知去了哪里,后面他回来去公主府见郡主,次日骆惊鹤出现在茶楼。” “你说他消失后去见了长河?” “是。” 周玠睁开眼睛,闻到一丝丝的古怪,从来俱是长河去找骆惊鹤,而骆惊鹤鲜少主动去寻长河。 “长河何时开始病的?” 第277章 “就昨日,不过前些日子郡主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周玠按了按眉心:“骆惊鹤出城前还带了谁?” “一个马夫,其他属下不知。” “下去吧。” “是。” 俄而,周玠不放心,命令道:“派人跟着。” 至今找不到祝荷,周玠只能寄希望在长河同骆惊鹤身上,他猜测祝荷会找他们。 祝荷不会轻易依靠旁人,若不是她将长河当做朋友,她绝对不会接受长河的帮助。 祝荷对朋友的态度不一样。 “是。” 一夜过去,跟踪骆惊鹤的人回来禀告:“殿下,并无异常,骆惊鹤确定是在办案。” 周玠挥手。 . 在骆惊鹤的安排下,祝荷与长河最后是坐水路离开了京城。 二人乘船一路南下,途经各路风景。每当船停靠在码头的时候,她们便会下船,以男子之身混迹在县城里吃吃喝喝。 尽管祝荷被通缉,可在她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之下,没有人认出她。 中间长河晕船,祝荷小病一场,不得不暂时留在城里养病。等痊愈,二人又搭上船南下。 坐船坐了半月后,两人改陆道策马欣赏沿途秀丽山河。 正是万物复苏之际,大地回暖,翠绿的嫩芽争先恐后绽放,空气中俱是春日的气息,叫人心旷神怡。 长河是当了郡主后学的骑马,骑术并不精湛,时常骑着骑着就碰到一些状况,惹得人发笑,经常需要祝荷指点指点。 祝荷前世曾在俱乐部里学过骑马,后来穿越也没少骑,经验丰富。 春日融融,二人白日赶路,骑马行走在深山老林里,饿了就找空地歇息,长河负责捞鱼摘菜,而祝荷就负责拾柴做饭,没有睡觉的地方她们就睡在外面,运气好的话能找到个山洞或者破庙,颇有几分餐风露宿的味道。 路过村子,二人想着去农户讨口饭吃,正好碰见村子里有人杀猪,长河遂去买新鲜猪肉当做登门礼,不成想钱袋子被小偷窃取,好在被长河抓个正行。 自从离了京,长河就彻底不压抑自己了,当时脾气就来了,撸起袖子骂人,后来在祝荷同其他村民的调和下,长河勉强消了气,小偷被送进衙门。 在村庄里待了一日,两人继续赶路,谁知路上迎面出现几个身量高大的劫匪,摆明儿要抢她们的钱。 很明显,这几人绝对不是专业劫匪,约莫是村里人,起了贪婪之心,加之眼光极为毒辣,看穿二人女儿身,最后不仅劫财更要劫色。 几个劫匪有两把刷子,但祝荷更有两把刷子,当场狠狠整治了他们一番,下手很重,把人揍个鼻亲脸肿,挨个打昏过去。 长河看呆了,学着祝荷的招式霍霍两下,拍手道:“妹妹好生厉害,我这个做姐姐的与有荣焉。” “姐姐,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去。” “好。”长河觉着不够出气,挨个抽了几巴掌,拔了他们的衣服,又踹了他们几下,最后重重“呸”一声,才转身朝祝荷走过去。 祝荷把缰绳递给长河,不料长河突然绊到脚,直直往前栽倒。 “当心。”祝荷及时拦住长河的腰接住了她。 “姐姐,你没事吧。”祝荷柔声说。 映入眼帘是祝荷关切温柔的神色,长河仰视她,这一瞬间四周空白黯淡,唯有祝荷色彩斑斓。 长河捂住嘴巴,眼睛冒出星星,面色绯红,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妹妹......”她用极为腻歪的语气道。 祝荷扶起长河:“姐姐不要发呆了,该走了。” 长河抑制不住激荡的心情:“妹妹,怎么办,我又心动了,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说着,长河就想亲一口祝荷。 祝荷偏头,用掌心挡住长河来势汹汹的吻,轻笑道:“姐姐,恕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你与我之间断然没有好结果。” 长河失落不已:“那让我下辈子变成男人吧。” 祝荷笑道:“姐姐,男人我更不放在眼里。” 长河握拳,耸拉眉眼:“那我还是继续做女人吧。” “不能亲,总可以拥抱牵手吧。”长河希冀道。 祝荷挽住长河的手,随后在长河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满意了吗?姐姐。”祝荷粲然一笑。 长河呆呆望着祝荷,瞳孔一点点焕发出光彩,不由自主摸了摸被亲的脸颊,半晌吞吞吐吐道:“妹妹,今日我若是死了我也瞑目了。” “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长河笑得脸如桃花。 她止不住想,倘若骆惊鹤知晓祝荷亲了她,他该作何感想?肯定气炸了。 哈哈哈哈哈,骆惊鹤,比起你,还是我更得祝荷的心。 长河得意洋洋地叉腰。 一路前行,二人落脚一个村里,借宿在一家农户。 主人家友善且好客,他们家豢养的大黄狗和壮实的鹅也十分热情,追着祝荷和长河跑。 祝荷身手矫健,躲过一切,长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虽然凭借一身煞气吓唬住了狗,却没吓住鹅,硬生生被大鹅用脑袋和嘴巴顶了屁股,然后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全身湿透。 第278章 祝荷拉着人上来后,打量如落水狗的长河,一面安慰,一面忍笑。 “想笑就笑吧。”长河咬牙切齿道。 “真的可以笑吗?” “你笑啊。” “我不笑,姐姐,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说罢,祝荷憋着劲儿没笑,旋即扭头不住偷笑。 “我都看到了!”长河面色铁青,大声咆哮道,“气死我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臭鹅!我要把你们大卸八块!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祝荷笑得合不拢嘴,可没等她开心多久,一只鸟儿飞过,在祝荷脑袋上拉了一坨鸟屎。 空气骤然安静,下一刻长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祝荷笑声凝固,面如黑锅。 主人家忙道歉,给两人备了热水和衣裳沐浴。 一线月挂在天上,万籁俱寂。 长河沐浴出来的时候,祝荷正一边擦拭湿发,一边仰望窗外。 对月当空,祝荷思及白日情形,不由失笑。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是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 原来这就是和朋友玩的滋味。 好高兴。 不比骗到钱的感受差,不对,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钱让她感觉到的是安全感,而朋友让她感觉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与快乐。 不知不觉,她竟已将长河当做可以信任的朋友。 没办法,长河对自己真的很好,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好。只要她开口,长河从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竭尽全力帮助她。 长河好到让祝荷羞愧。 思及此,祝荷忽而有些许迷惘。 接下来自己还要作为骗子走下去吗?她又能走多远?人生意外频发,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会遇到什么险境,路上的风景她见过很多很多了。 钱也早够了,多得花不完,完成自己的梦想绰绰有余。 她是自私的,亦恐惧死亡,有时刺激是刺激,可生命同样会受到危险,这几次遭遇下来,有部分是运气。 第一次遭遇刺杀,好在刺客并未动真格,只是薛韫山的哥哥给她的警告;入京城翡翠楼,亦是用命在冒险;后被晋王抓住困在崖楼,若非祝练,受伤的她只能重新被捉回牢笼,以晋王的个性,谁也不知道他哪天突然改变想法取她性命;受伤时与祝练单独相处,当时不清楚他为人,整日心惊胆战与之打交代,承受他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靠近,命像挂在钢丝上面,一不小心就没了。 后来完成任务被祝练纠缠,祝荷始终不明白他为何对她感兴趣,乃至穷追不舍...... 一路走来,祝荷不容易。 世间沉浮,人非平等,命如草芥,她再厉害,亦蝼蚁也。 穿越重生,是莫大的幸运。 还要继续老本行吗? 祝荷沉思,追溯过去。 她为何喜欢钱?为何要当爱情骗子? 祝荷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内心。 喜欢钱是因为她穷过饿过冷过,她受够了没钱的日子。 上辈子她被抛弃后全是靠个人努力改变了命运,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可她恐惧孤独,想有人陪着她,从那人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 所以,祝荷决定当爱情骗子。 因为父亲的暴力与伤害,祝荷讨厌男人,甚至仇视男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这会让她高兴,所以她成为了骗子。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开始当爱情骗子,祝荷生疏得很,也是一步步个脚印踩出来的。出师后,她极为过分,让人对她要死要活,后来差点闹出人命,祝荷担心祸及自己,才收敛住了,她给自己定下规矩,做人留一线,适时收手。 一次偶然,她去看了医生,才知道自己得了病。 医生说她把自己困在过去,倘若有朝一日她能走出来,说明她想开了,放过了自己。 祝荷觉得好笑。再后来,祝荷见多了金钱的世界,愈发喜欢追逐金钱,她喜欢上当骗子的感觉,单纯地享受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现在呢,比去当骗子,她更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无须算计,无须顾虑,由身到心的轻松愉悦。 祝荷从来没想过当一辈子的骗子,她其实也喜欢安稳的生活。 所以,也许她该金盆洗手了,换个方式活着。 毕竟很久以前祝荷就想过等赚够钱,她一定要去全世界走走,满足自己儿时的心愿。 要做那翱翔的鹰,不为谁停留,只钟情向往广袤无垠的天空,遨游四海,做很多很多想做没做过的事。 为了自己。 从前是,现在也是——只为了自己。 “妹妹,你在想什么?”长河踱步而来。 祝荷扭头,目光清明,嫣然道:“想了很多事。” “什么事啊?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祝荷说:“和姐姐在一起,我很开心。” 长河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红,怪不好意思的,又止不住嘚瑟,笑得牙花儿出来了,嗔怪道:“哎呀,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会说话。” 祝荷继续道:“姐姐,有件事我想同你说声抱歉。” “抱歉?你为何要这么说?” 第279章 “以前在马头村的时候我并非真心与姐姐交好,只是......在利用姐姐,后来在京城与姐姐再遇,起初我的心思也不纯粹。”祝荷敞开心扉道。 长河满不在意道:“就这事?” “嗯,姐姐,对不起。” 长河道:“那也正常,妹妹,你不必说抱歉,一开始是你先帮了我,是我先纠缠你,所以我不介意,我甚至非常高兴,因为妹妹你认可我了,是不是?不然不会对我说这些。” 祝荷:“是。” “那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是,姐姐,你用真心待我,我亦会用真心待你。”祝荷认真道。 “妹妹......”长河激动坏了,意欲对祝荷动手动脚了,“我要亲,啊不,我要抱你了。” 话音未落,祝荷提前一步搂住长河。 “姐姐,谢谢你。” “不要跟我说客气话。” “姐姐,还有件事,我是个骗子。” “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也是骗过姐姐的,不过我更多的是靠诓骗男人赚钱。”祝荷注视长河的神色,也许是交了心,她会在意长河的看法。 长河道:“那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该高兴,说实话妹妹,你怎么不来骗骗我的钱,不对,你不用骗,我会主动捧给你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反正我要当你最好的朋友。”长河宣誓道。 “姐姐。”面对长河直白的话语,祝荷难得羞涩,轻轻唤了唤她,“能遇到你真好。” 长河:“我亦然,小荷妹妹,来,我给你绞头发。” “姐姐,我不当骗子了。” 长河顺溜接话:“好啊,以后我杀猪养你。” 说着,长河露出八颗牙齿:“我就这门手艺!” 夜幕浓稠,时不时响起狗吠声。 长河与祝荷共睡一张木床。 长河牵着祝荷的手,互相诉说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 祝荷:“不知雪葵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想去找她吗?我记得你说过她是在那什么花宗是吗?” “是,在沧州那边。” 长河提议道:“我与她并不是很熟,但她是你朋友对吗,既如此那就去找她呗,找到就清楚出什么事了。” “姐姐说得对。” 打定主意,二人在村落休息两日,在主人家留下十锭银子,给马匹喂足精饲料后,遂前往沧州。 路途遥远,照寻常行程也需要一个半月的功夫。 日日赶路,长河身体蓦然受不住,病倒了,还患上痢疾,估摸是前些日子淋了雨,又在野外吃坏了肚子。 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祝荷在县城里租了间小院照顾长河。 彼时已然是三月初,春暖花开,前些时日下过一阵细雨,空气潮湿冰凉。 祝荷从药铺里抓药回来,风阴飕飕地刮在脸上,她摸了摸脸,仰头,然后—— 迎面撞上堂屋走廊上撑伞的祝练。 他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熄灭的兔子灯。 四目相对,祝练面色瞧不出端倪,只兀自弯唇,翘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第105章这里病了 祝荷整个人愣住原地, 手脚冰凉,手里提的药包掉在地上。 气氛死寂而窒息。 春光明媚,祝练撑伞一步步走来, 他束了一个低马尾, 姿容艳丽, 宛若雪上淬毒的曼陀罗花, 笑嘻嘻叫道:“祝姑娘。” 祝荷一语不发。 “祝姑娘, 你送我的兔子灯我一直带在身边, 保存得完好无损。”祝练摇晃兔子灯。 祝荷张了张口,在见到祝练的时候, 她切切实实慌张了。 祝练瞥眼地上的药包,“药包掉地上了。”语毕,他弯腰用尾指勾起药包递给祝荷, 动作如行云流水。 祝荷莫名紧张,迟缓地接住, 下一刻, 祝练手中的兔子灯坠落委地,他提脚踩烂兔子灯, 飞快捉住祝荷的手腕。 他攥得紧,以至于祝荷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死死绞住。 祝荷平息情绪,心里骂了祝练一通,面上小幅度冲他干巴巴招招手,莞尔道:“祝公子,许久不见。” 祝练神色危险, 目光淬出不解的怒意,阴沉沉地笑道:“祝姑娘,是好久不见呐, 这一个多月你过得好吗?反正我是过得不大如意的。”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祝荷袭来。 祝荷嗅到危险的气息,抿抿唇,立刻示弱道:“对不住,祝练。” 没想到他这么会就追过来了,还堂而皇之出现在白昼时分。 若是夺下他的伞......不,想的什么歪心思,此举无疑虎口夺食,百害无一利。 祝练古怪一笑,扼住祝荷的腕骨一点点收紧,下一刻,面容上的笑意骤然全无,用最温柔轻快的语调说出令人惊悚畏惧的话:“祝姑娘,你知道的,骗过我的人都死绝了,他们全被我拧下脑袋送去见阎王了。” 说着,祝练幽深猩红的眼睛寸寸扫过祝荷脆弱白皙的脖颈。 骨头感觉要被祝练捏碎了,祝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你是要拧断我的手吗?” 祝练见祝荷痛得煞白的模样,下意识松了些许力道,不过没放开手。 第280章 祝荷缓过气来,镇定道:“祝练,我何时骗过你?” 此言一出,祝练怔然一瞬。 “我没有欺骗过你,顶多我就是用药迷晕了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我可有骗过你?” 祝练陷入思量,半晌道:“是,祝姑娘不曾骗过我,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他凑近逼视祝荷,将人困在他的一方天地,祝荷被迫仰视祝练的眼睛,血红一片,好像翻涌的血海,无边无际,恐怖至极,顷刻之间吞噬所有。 “我真的很不高兴。”他说,不高兴了他就想杀人,用杀人后获得的愉悦来平息内心的不快。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祝荷屏住呼吸,冷静而理智道:“是,你做得不够好。” 闻声,祝练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化,冰冷可怖,嗜血的欲望几乎要达到巅峰,他忍耐地咬住牙,眯了眯眸子:“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 正在一触即发之时,清风徐过,祝练身上飘过来血腥味,祝荷一下子捕捉到,不由蹙蹙眉头,怀疑祝练来之前杀了人。 等等,杀人,莫非...... 祝荷霎时惊慌失措,大声道:“你对姐姐动手了?” “你这个王八蛋!”恨恨骂完,祝荷竭尽全力甩开祝练的手,想要冲进屋里确认长河的安全。 然而就是甩不开他,祝荷急眼了,提腿就是一个重重的膝踢过去,祝练一个漂亮的旋转绕到她身后,不费吹灰之力躲过祝荷的攻击。 他有点意外,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注视祝荷愤然的神色,祝练同样愠怒,愠怒之下胸口发闷,极为不舒服。 “你放开我,祝练。”祝荷瞠目冷声道。 祝练嗤笑道:“我还不屑杀一个弱者。” 听言,祝荷瞬间冷静,紧接着卧房内的长河被外面动静吵醒,迷迷糊糊醒过来,弱声弱气喊道:“妹妹,你回来了。” 祝荷彻底松了口气,忙不迭回应,嗓音轻缓:“是我回来了,姐姐。” “你快进来。” “我先给你煎药,姐姐你继续休息。” “啊,又要吃药,能不能不吃了,我快吐了。” “不吃怎么治病?”祝荷柔声安慰。 长河呕了一声,焉了吧唧回了一句“知道了”。 祝练静静听着,睨过祝荷手里的药包,咧了咧嘴,笑得阴气森森:“祝姑娘,她是谁?这些日子想必你都是和她在一起吧。” 说到这,祝练情绪如烈火般汹涌,不住灼烧他的心脏,又疼又酸,祝练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也对此毫无办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祝荷恰好注意到祝练的杀意,立刻小声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 祝练笑了:“祝姑娘,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你是为了她才抛弃我的?” “不是,我只是觉着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我唯一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祝练嘀咕。 随后他仰头。 “不是一路人又如何?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吗?比起屋里的女人,我更有能力保护你,可你却抛弃我,你、骗、我。”祝练扭了扭脖子,骨头摩挲的清脆声响起,美艳的脸庞布满阴森恐怖。 “我没有骗你,我当然拿你当朋友了,屋里的那位是我的朋友,更是我亲人,是我的姐姐,我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走的。总之,我没有抛弃你,我有我的难言之隐,请你理解,祝练,我告诉你,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得不下迷药迷晕你,那时候我就想你善解人意,一定会体谅我,虽然我们分开了,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你看,现在不就见面了?”祝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得言之凿凿。 然而祝练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说:“难言之隐是什么?” “不可说。”祝荷委婉拒绝,“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能说,祝练,求你理解我。” 祝练松开祝荷的手,缠绕白布的手指拂过眉眼,接着微微弯腰,黑伞往下倾,罩过祝荷的后颈。 祝荷听到祝练在笑,心念一动,祝荷主动包裹住祝练执伞的半边手,压低嗓音,用带着撒娇似的亲昵语气道:“祝练,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 没有人可以抗住祝荷刻意的央求。 祝练眼睫动了动,扫过自己被扣住的手。 俄而,祝练俯身与祝荷对视,弯着眼眸笑道:“祝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倘若你再乱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嗯,不会了。”祝荷暗地吁口气,终于放过她了。 “那跟我走吧。” “祝练,我不能跟你走,姐姐病了我要照顾她。” “那又如何?”祝练不在乎长河的死活。 祝荷好声好气道:“姐姐有恩与我,又是因为我才会病的,我断不可以抛下她。” 祝练不以为意。 祝荷:“若是你病了,我也会好生照料你,因为你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祝练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没有再说什么。 熬好药,祝荷端着药汤进去叫长河起来,祝练紧随其后。 第281章 “姐姐,吃药了。” 长河慢悠悠睁开眼,撑起身体坐起来,被祝荷喂了几口药之后,无端觉着屋子里冷,以为是窗户被关好,虚弱地撩起眼皮,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祝练。 霎时间,长河睁大眼睛,惊愕不已道:“妹妹,这是谁?!他怎么是白——” 祝练抬眼与长河对视,长河见人白发红瞳,惊为天人,下意识捂住嘴巴,声音由此戛然而止。 祝荷道:“姐姐,他便是我与你常说的救命恩人祝公子。” 说罢,祝荷眨眨眼,冲着长河使眼色,长河立刻懂了,原来他就是被妹妹下迷药的人。 他竟然追上来了。 闻名不如一见,此人果真不同凡响,长河着实是长见识了,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人。 长河震惊之后,急急忙忙露出和善的笑容:“原来是祝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公子果真是......是超凡脱俗,多谢公子施以援手救妹妹脱险,我这厮感激不尽。” 吐出这一大段话耗费了长河大部分精力,她喘息着,变回原来虚弱无比的样子,身子更是冷得哆嗦。 冷,不是冷,是一种恶寒感。 长河瞟眼祝练,他缄默地打量她,视线直白,不知为何长河隐隐在他身上察觉一股敌意,长河收回眼神,汗毛竖立,生硬道:“身体不便,不能下床亲迎,让公子见笑了。” 祝练一语不发。 祝荷继续舀药汁喂长河:“姐姐,吃药。” “好。”长河张口。 喂药的时候,两人用眼神沟通。 长河:妹妹,这人追过来会不会有事? 祝荷宽慰:姐姐,你安心养病。 长河担忧脸。 祝荷偷偷拍了拍她的手背。 祝练的出现打破了素来的平静。长河养病都养不踏实了,暗地和祝荷商量要不要连夜跑路。 祝荷何尝不想跑路,可若仓促跑路只会被祝练抓回去,目前想逃离祝练,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祝荷头疼不已。 入夜后,祝荷心事重重睡不着,起来去庭院散步,不成想东屋窗外看到了祝练。 原来他在这,等等,这里不是姐姐卧房的窗外吗? 祝荷心口一提:“祝练,你在姐姐窗边作甚?” 祝练全身隐在阴影中,如同盘踞黑暗的毒蛇,听到祝荷的话扭头,瞳眸晦涩不明,凝结淡淡的红光,银色的头发被夜风吹起,荡出曲线,一段段发亮。 大晚上的,他却站在姐姐窗户外边举止古怪,祝荷眼中闪过惊疑,对他不放心,赶紧走过去拽住祝练的手。 隔着白布,她感受到他身体的阴冷。 将人领进屋,祝练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可他又一言不发。 祝荷让他脱衣睡觉。 祝练照做,两人扎进帐里同榻而眠,祝练抱住她。 这三日来,祝练也是这样和祝荷睡的。 “她的病何时好?”祝练问。 祝荷:“估摸还要几日。” 翌日,祝荷照例给长河喂药,长河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活动,精神气也上来了。 祝练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未几,忍不住道:“姑娘可是手断了?每回都要祝姑娘给你喂药,需不需要我帮姑娘接接骨?” 长河一听,心里腹诽道,你管我!妹妹就是心疼我,要亲自给我喂药,羡慕不死你! 面上长河却怂得不敢说话,天不怕地不怕的长河遇到了克星,被祝练死死压住,心中惴惴,没办法,祝练给的压迫感和威慑力太强烈了,比皇帝老子带给她的压迫感还要厉害。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索命的恶鬼,恐怖的毒蛇。 祝荷:“祝练,姐姐病了。” 长河心跳加速,道:“没事没事,我现在力气上来了,确实可以自己吃药了。” 说罢长河就抢过祝荷手里的药碗,端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口闷了药。 干了没多久,长河一张苦瓜脸,作干呕状,祝荷照例倒了蜜水给长河压苦味。 长河急急喝光,摸了下嘴巴,感激道:“多谢妹妹。” “姐姐,我陪你在院里走走。”祝荷说。 长河刚要说好,转而就收到祝练阴森威胁的目光。 “我自己可以,你去忙你的。”长河飞快道。 祝荷顿了顿,点头。 庭院里长河晒着太阳散步,而祝荷与祝练则在紧闭的房里谈话。 “祝练,你方才吓到姐姐了。” 祝练不以为然:“有么?” 祝荷正色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哪怕无法正常相处,我也希望你们之间和和睦睦,昨日你是不是对姐姐有了不好的想法?你不要伤害姐姐,姐姐于我有恩。” 祝练不吭声,保持一贯的微笑。 “我怕我误会你,所以你说,昨晚你为何鬼鬼祟祟站在姐姐窗户外面?” 祝练从不屑说谎,实话实说:“我不想她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 祝练略微拧眉,阴恻恻笑说:“不喜欢你们亲近。” 祝荷好笑:“她是个姑娘,你就算再吃醋,也没必要吃到她的头上,如果你想要我开心的话,就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比如你对姐姐下手。” 第282章 祝练听到新奇的词,吃醋?难怪他这三日心情不佳,对一个姑娘家起了杀心,原来这就是吃醋。 按理说,他是没必要和长河计较,去在意祝荷对长河的关心,毕竟她是病人,祝荷合情合理都该照顾她。 然而,祝练就是想不通,心里的毒火越烧越旺。 怎么就不见祝荷对他那么好了? 这三天里,祝荷绝大多数的视线俱在长河身上,这让他非常不愉,非常烦躁。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嗜血疯狂的念头一次又一次激烈地冲撞融合。 祝练绝对不是顾忌后果的人,可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诫他要克制。 克制克制克制克制,克制之后是长河还算识趣。 祝练顺顺利利抑制住了,不与长河计较。 只不过祝练对祝荷却是放不过的,他心下委屈又不平衡,见祝荷始终在维护长河,沉默片刻,噙着愤怒的笑叼住她的耳朵。 嘴巴不让咬,那他就咬耳朵泄愤。 祝荷吃痛嘶了一声,耳朵差点被咬出了血,软肉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祝练,你松口。”祝荷微恼道。 祝练咬了好一阵子才吐出湿热柔软的耳珠,意犹未尽舔舔唇,对祝荷道:“我也病了。” 祝荷揉揉耳朵,没好气上下打量他,道:“哪里?我没看出来,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祝练捉住祝荷的手覆在心口,认真道:“这里病了。” 第106章魔头 虽与祝练交谈过, 祝荷仍旧心中惴惴,谁能保证他真的会听进去她的话,人心难测, 何况他不正常, 虽然至今他都很听她的话。 脑子不笨, 挺会卖乖。 再过几日, 长河的病就痊愈了。 但这短短几天内祝练时常会在暗处毫无顾虑窥伺长河, 就像蓄势待发的毒蛇欲对不自量力的敌人发起最狠辣残忍的进攻。 已是临门一脚, 只差最后一步。 长河扛不住祝练带来的恐惧,昼夜难眠, 祝荷察觉后再三询问方才得知真相,恼怒不已,责令让祝练停止怪异的举动。 不是让他注意了吗, 怎么还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祝练不知收敛,更不知错在哪里, 说道:“我只是看着她。” 你真的只是看着长河吗?在他的注视下, 长河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脸色苍白,就连快好的病情也要复发了。 他带来的压力与悚意萦绕在院里,长久不散。 “我的话你不记得了?”祝荷道。 祝练:“都记得。” “那你为何还要吓姐姐,三番五次出现在姐姐面前?” “不可以吗?”祝荷想了想,辩驳道,“我没有吓人。” 祝练油盐不进, 祝荷再度与之促膝长谈,然而次日他照旧不改。 如祝练所言,他只是盯着长河并未轻举妄动, 可他哪怕不动,单单站在长河面前也能吓死她。 长河对祝练有种天然的恐惧,对此祝荷深有体会,忘不了第一次见祝练时他带给她的惊悚感。 无奈之下,祝荷选择让长河先行一步去沧州,长河起初不答应,不想丢下祝荷让她孤身面对祝练,要拉人一起跑路,所幸祝荷尚且理智,几番劝导长河后她妥协了,于两日后乘马车离开。 关于长河离开的理由,祝荷随便编了个借口,祝练没追问,他巴不得碍眼的长河走人。 长河这一走最开心的便是他。 那人还算识趣,对得起他的仁慈。 他答应了祝荷不对长河动手,那便要遵守承诺,其他的,便不关他的事了。 不过在目击祝荷依依不舍的神情,他略有烦躁,问:“你不想她走?” 笑吟吟的语调下是无法言语的危险,回答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祝荷面色骤然一转,微笑道:“不舍肯定有,当初我不得已下药离开你,我也很是不舍,没有谁喜欢与朋友离别。那时的我是一个人,可现在我有你陪在我身边,就没那么不舍得了。” “祝练,多谢你来找我,多谢你陪我。”祝荷满口甜言蜜语,满脸的笑容。 祝练似乎有点儿诧异,只是说:“谢我?” 祝荷点头,随后牵起祝练的手。 二人隔着层层叠叠的缎带相碰,感受到细腻柔软,祝练扬起唇角,在祝荷看过来的时候他偏头,唇角翘起的时候弧度愈发深,脸上浮现享受般的赧色。 祝荷瞄见祝练一脸藏不住的爽,心想像小孩,有时候挺好哄。 幸福持续了三息,回过神,祝练开口。 “祝姑娘,跟我走。”这一回,祝练用的是近乎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祝荷:“你要带我去哪?” “我的巢穴。” “巢穴?” “嗯,你会喜欢的。”祝练期待道。 我才不会喜欢,不是洞穴就是地下墓室。 自从被祝练找回,祝荷就经常感知到背后强烈的窥伺视线,除了祝练没有旁的人。 祝荷如芒在背,但也没办法,她知道这回要跑不容易了,希望来点运气。 眼下只能顺着他,让他高兴,总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第283章 于是,祝荷道:“那我倒是要看看哪里值得我喜欢。” 祝练喜笑颜开,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三日后,祝荷与祝练往西边去,目的地是祝练口中的巢穴。 赶路途中,祝练与祝荷形影不离,祝荷没有一丝逃跑的机会,这让她颇为头疼,难道真的要跟祝练回那劳什子巢穴? 缺月高照,祝练背着祝荷穿梭在丛林中,夜风颇为刺骨,刮得祝荷脸蛋子疼,加之同一个身体阴冷的祝练靠在一起,绕是穿了厚衣裳也不舒服。 望着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祝荷道:“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祝练步伐一顿,半晌后开口:“祝姑娘,相信我。” 祝荷眼角抽搐,相信你的结果就是连着几天在一片山林里乱窜徘徊?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还说要带她去? 真是太搞笑了。 祝练竟然是个路痴。 这样对祝荷而言有很大裨益,至少拖延了时间,自从祝荷知道祝练的巢穴在大齐边疆,她更加坚定了要跑的念头。 不过他一个路痴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疑团重重。 “能不能不要睡外面了,找个客栈,哪怕是农家也成。”祝荷抱怨道,跟着祝练,日日宿在野外,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马上就到了。”祝练说。 “马上是多久?祝练,你让我信你,结果你就带着我在这荒郊野外瞎晃悠?”祝荷奚落道。 祝练纠正道:“祝姑娘,我们在赶路。” “赶到哪里了?” 祝练望向四周,真诚道:“山里。” 祝荷:“再听你的,我们何年何月能到?接下来的路你要听我的。” 祝练沉默了,笑容不知何时起便消失了。 “一直迷路,没人告诉你你是个路痴吗?” “路痴?” “就是不认路的白痴。” 祝练继续沉默,眉头不悦地皱起,别眼与祝荷对视,初听此言,颇为刺耳,祝练不喜欢听。 祝荷一脸坦荡:“你有异议?” 祝练收回眼神,从未有人在祝练面前说他的不足之处,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说路痴。 尽管祝练试图反驳,然而这就是事实。 祝练哑然,觉得不好意思,又有种罕见的喜悦,难得讪讪道:“没有,都听祝姑娘的。” “往这边走。”祝荷指着东边道。 祝练颔首。 这时,阴云渐渐聚拢,逐渐遮蔽月光,一声闷雷骤响。 祝荷拍他的肩膀,道:“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躲雨。” 祝练点头,前方有颗树倒下挡住去路,祝练越过障碍继续往前,不料下一刻脚下的杂草地里突然飞出来一张铁网朝两人罩来。 轰隆—— 祝荷吓了一跳,眼眸里倒映出缠满铁刺的网。 眼看铁网就要将他们困住,祝练笑了一声,对祝荷道:“抓紧。” 祝荷飞快反应过来,死死勾住祝练的脖颈,感受到祝荷毫不犹豫的、主动的力道,祝练心跳加速,催动内力踩上飞来的铁网,借力一个翻身完美避开铁网。 然危机尚未结束。 铁网罩空挂在树上后,紧接着无数的箭和暗器携着杀意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在黑夜的遮掩下,看不清射来的暗器与长箭,它们宛如像倾盆的暴雨,无法逃避,一步步逼近,直至取人性命。 祝荷心跳如擂鼓,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为何会遇到刺杀? 是谁? 一瞬间祝荷脑袋思绪错乱,下意识要跳下祝练的背抵挡。 “祝姑娘,莫怕,抓紧就是了。” 祝练的话一说出来,祝荷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真正见识过祝练的身手,但是亲眼见识过他的轻功,能从悬崖上跃下而毫发无伤,前提是还带着她。 可想而知祝练武功绝对不弱,祝荷相信这点情况祝练肯定是可以摆平的。 若是摆不平,那她何须因为他的纠缠而苦恼? 祝荷更用力搂住祝练的脖子,径自整理混乱思绪,眼睛微微冒出光来。 此时此刻,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祝练从容不迫,一边闪躲,一边赤手抓住箭或暗器,将其折断丢弃。 若是只是祝练一个人他会更游刃有余,此时他带上祝荷,又赤手空拳,或多或少不方便,需要时刻顾及祝荷安危。 更何况偷袭的人绝非傻子,知道祝练顾虑背上女人的性命后,后续的箭专门对准祝荷的命脉。 祝练嗤笑打量手里的暗器,诧异道:“原来有毒,呵呵。” “毒?”祝荷吱声。 “祝姑娘不要怕,我不会让这些东西伤你分毫。”祝练安抚道。 祝荷扯唇,假意关心道:“你没事吧?” 祝练:“没事儿。”说罢,将收集的暗器后回掷过去。 顷刻之后,黑暗中响起痛苦的惨叫声。 祝练拍拍手,闷闷的心口缓和,愉悦地弯起眼睛,嘲笑道:“一群虫子。” “以为偷袭就能伤到我?太愚蠢了。”祝练歪了歪头,眼神目空一切,唇角的笑意讥诮而轻蔑。 祝荷见祝练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把毒放在眼里,一时间祝荷喜忧参半,默默解下后背的黑伞:“祝练,伞。” 第284章 闻言,祝练眼睛一亮,祝荷竟知道他需要武器,他与祝荷当真是心有灵犀。 祝练笑得更开心了,正要抽出伞中的软剑时,两颗霹雳弹猛然丢过来。 祝练敏锐察知危险,立刻在霹雳弹爆炸前后退,并跳上树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祝荷。 “轰——”浓烟四起,周围一片狼藉。 祝练称赞道:“倒是下了血本。” 祝荷也惊呆了,久久不能回神,耳朵被炸得嗡鸣。 这不是霹雳弹吗?祝荷最是熟悉此物威力。 目及下面的惨不忍睹,祝荷心想若是祝练慢点,保不准他们两就命丧黄泉了,运气好点也要被炸飞了。 祝荷抚摸狂跳的心口。 霹雳弹,这说明暗中刺杀的人很大可能是江湖中人,念及此,祝荷把目光投到祝练身上。 “你还好吗?祝练。”祝荷关心道,适才他可是死死护住了她,使得她没受到一点儿伤害。 脑海中浮现祝练说过的话——会保护她。 起初祝荷压根不信,可现在有一点点信了,他倒是个守信用的人。 祝练用身体挡住了爆炸后的冲击,彼时身体传来阵阵痛觉,他却跟没事人似的,邀功道:“祝姑娘,我把你保护得好不好?” 祝荷:“......”感觉是冲你来的,我只是被波及,若没有你,我也不用遭遇这些混账事。 祝练背着祝荷回到地面,一脸淡定地环顾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周围。 情况没有人让他失望。 四周突然出现数不清的黑衣人,他们将祝练和祝荷围住,作围杀之势。 “杀魔头!” 伴随一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黑衣人执刀冲来。 祝荷注意到魔头两个字,魔头......肯定是在说祝练,他们果真冲着祝练来的。 与此同时,祝练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慢悠悠转动剑柄,低眸鼓励道:“就是这样,虫子们,想干掉我,就正面攻击,玩那些下三滥手段太无趣了。” 话落,祝练将祝荷从后背拽下至胸膛,单手抱住人后,侧面的视线盲区突然出现一抹冰冷寒光。 祝荷焦急提醒道:“右边!左边也有!”不对,周围全是刀剑!逃无可逃,危矣! 虽然黑衣人冲祝练而来,可眼下她和祝练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这些人肯定将她和祝练当成一伙,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尽管祝荷意图趁乱跑,但她没信心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黑衣人的包围圈,最妥当的方式是先抱住祝练大腿,反正是他招惹来的麻烦。 祝练不慌不忙抱紧祝荷,随后迅速冲出软剑,防守的同时,找准机会对侧面一个将死之人说了一句“你要死了哦”——侧边的黑衣人被一剑封喉。 噗—— 滚烫的鲜血从黑衣人的喉管喷涌而出,为寂静黑暗的深夜增添了一抹浓重美丽的色彩。 轰隆隆,闷雷声乍现。 一个黑衣人倒下后,又有其余的黑衣人不断杀上来。 祝荷搂紧祝练的脖颈,凑在他耳边低声冷静道:“我们快点逃出去。” 温热的气息撒在祝练耳边,惹得耳朵泛痒,祝练呼吸有点快,扭头笑道:“祝姑娘——”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扭头的时候祝荷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唇瓣。 祝练眨眨眼,如红宝石般的眼瞳不住闪烁,他忍不住舔唇,咧嘴笑道:“逃什么?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当然要接受他们的‘好意’,把他们......”祝荷笑得肩膀颤抖,显然很是兴奋期待,“全部送回地下。” 昏暗的光线下,祝荷看到祝练兴奋而疯狂的眸子。 “杀了魔头!” 祝荷大笑,一面接招,一面道:“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天山派玄玉宗的虫子,不是正派人士吗?怎么也开始搞偷袭下毒那一套了?” “只要能杀你这个为祸人间的魔头,无论哪种手段都行!拿命来!魔头!” “哈哈哈哈哈,一路追上来,不遗余力地围剿我,你们当真是执着啊,不过我十分敬佩你们的勇气哦。”祝练看着一群自寻死路的虫子,灵动地眨了下眼睛,大笑出声。 伴随祝练愈发兴奋的笑声,一下下的刀剑碰撞声、剑狠狠刺破皮肉的声音、黑衣人的惨叫声、鲜血喷涌声也随之而起,无数声音交织,听起来美妙至极。 他们人数占据极大的优势,可在搏杀中他们毫无优势,哪怕他们人多,哪怕招势层出不穷,千变万化,让祝荷感到压力,祝练却全方位碾压他们,招势干净利落,却狠辣无比,一剑一个准,杀人如切瓜。 没等祝荷琢磨几下他们的招势,黑衣人就一个接一个倒下,脖颈间喷出温热的血,祝练的脸和衣裳不可避免飞溅了温血。 原本雪白的剑身亦是沾染了鲜血,鲜血流动,从剑尖滴落委地,开出一朵朵美艳猩红的花朵。 又是一个黑衣人倒下,他脖颈喷出的大量鲜血飞溅到祝练侧颊,就连祝荷也不幸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红色的鲜血几乎占有了祝练半张脸,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浓艳,宛如妖娆美丽的曼陀罗花在眉眼间怒放,极俱危险与疯癫的艳色。 哒哒。 第285章 凝固成漂亮的珠子从祝练优越的下巴垂落。 祝练持续不停地笑,笑声一下赛过一下。 听着祝练愉悦至极的声音,祝荷小心翼翼仰头打量祝练的神情,满脸的亢奋疯狂,一双眼睛红得滴血,写满杀戮,他的身体亦在颤栗,显然是杀红了眼。 若非祝练在杀戮时记得护住她,祝荷都要怀疑祝练已然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祝荷抹掉脸上的血,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她紧张地闭了闭眼,将祝练列为头号危险人物,又不合时宜地想,祝练真就挺像魔头,魔头与他特别适合。 不知过去多久,祝练将黑衣人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与血水,以及浓郁到呛鼻的血腥味。 祝荷没看过这种残忍的场面,绕是心理素质强也不由犯恶心,捂住鼻子,闭眼不去看地上的一切。 最后一个黑衣人试图逃走,他的轻功不错,然没逃几步就被一柄飞来的剑钉在粗壮的树干上,彻底死透。 嗡嗡,剑身颤抖,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心情。 这场刺杀到此结束。 祝练很尽兴,不仅发泄了近日来的烦闷,还收获了杀人的喜悦。 “祝姑娘,你还好吗?” 祝荷仰头,望见祝练一半美艳一半猩红的脸。 祝荷微微蹙眉,掏出一张巾帕:“脸。” 祝练:“很难看吗?” “嗯,有点脏,擦干净。” 祝练忖度片刻,道:“手脏了,祝姑娘帮我擦好吗?” 祝荷没犹豫,直接上手用帕子揩去祝练面皮上的血。 祝练闭眼享受,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 “你没受伤吧?”祝荷冷不丁关心道。 祝练笑嘻嘻道:“一群虫子怎么可能伤到我?” 祝荷有点可惜,不走心问:“你干嘛叫他们虫子?” “他们就是虫子,我讨厌虫子。” “你刚才有些吓人。”祝荷说。 祝练微微一愣:“吓到姑娘了?” “嗯,你很喜欢......杀人?”祝荷缓缓道。 祝练诚实道:“我喜欢杀人,杀人会让我心情愉悦。” “那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杀了我?” 祝练真挚地笑道:“当然不会了,祝姑娘,我只会保护你。” 祝荷才不信疯子的话。 祝练看着祝荷的眼睛,补充道:“祝姑娘,我从来不说谎,对不住,方才吓到你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轰隆——细雨落下。 “下雨了,快走吧。”祝荷说。 “好。”祝练用衣裳擦干净手上的血,一面举起张开的掌心给祝荷挡雨,一面去取剑离开。 蓦地,一道杀意直逼脑门而来,悄无声息,千钧一发之际,祝练睁开眼,抱紧祝荷不断往后退,及时避开头顶的致命一击。 “怎么了?”祝荷奇怪道,后颈冒出一股子寒意。 祝练勾起唇,轻声道:“又有一只虫子来了。” “不愧是天魔教的教主,直觉敏锐,反应依旧如此迅速。”来人开口,声音冷沉。 祝练眯着眼打量出现在面前的蒙面人,以他的感知竟然直到危险来临才发现他的存在,这说明蒙面人敛息功夫了得,此人绝对不弱,与适才那些麻瓜截然不同。 他手里的剑也有点门道。 祝练知道自己来了对手,好整以暇莞尔:“看来来了只厉害的虫子。” “放肆,一介魔头,竟说我是虫子,可笑至极。” 话音未尽,蒙面人执剑发起进攻,祝练手中并无武器,不宜与之接招,遂连连闪避。 蒙面人的剑锋利无比,加上本身武功高强,招势狠辣,哪怕祝练尽力避开,也未能毫发无伤,衣裳被割开,手臂和腿受了轻微的伤,就连祝荷的衣裳也不可避免被割,头发也不小心被割断几缕。 “没事吧,祝姑娘。” 祝荷心有余悸:“没事,就是头发被割了。” “他割了你的头发?”祝练眼神骤变,“对不住,祝姑娘,我这就捡起来给你接回去。” “接什么接,你快处理好带我走。”祝荷道,她不想待在这满是尸体的地方,阴森森的,浑身不适。 带、我、走。 祝练心尖泛起涟漪,喜悦点头,随手捞起不趁手的刀接招。 很快祝练就吃惊地发现蒙面人不仅能接下他的攻击,还能破招,似乎是对他的招式有所了解,不对,蒙面人就是了解,清楚祝练招式的弱点。 祝练笑了,立刻换了种剑法招式,毫无章法,永远不知道下一招会落在哪里。 蒙面人有所预料,凭借一身经验与好剑对招,祝练不落下风,但手里的刀却越来越钝,刀口出现密密麻麻的缺口,似乎就快碎裂。 忽而,蒙面人的攻击突然朝祝练怀里的祝荷袭来,祝练眼神一冷,以碎刀的代价接下蒙面人强大的杀招。 祝练握刀的手一片红,白色的缎带全然染红了。 蒙面人冷笑,细细打量看不清面容的祝荷:“天魔教的魔头竟然会保护一个女人,着实惊世骇俗,你们是什么关系?” 第286章 祝练像是没听到。 祝荷小声道:“你没事吧?” 祝练摇头。 祝荷想了想道:“你先放我下来,专心应对他。” “不用。” 祝荷:“你听我的,你快点解决他,我不想淋雨。” 祝练无奈将人放下:“你打伞到一边去,尽量离远点。” 二人对话在蒙面人看来无疑是打情骂俏,蒙面人二话不说发起下一轮进攻。 祝荷往后退:“小心!” 祝练拾起刀挡下蒙面人的剑。 哐当哐当,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兵戈剧烈的碰撞声,剑影飞逝,气氛紧张而可怖,蒙蒙细雨倾斜,罩住二人身形,地上流淌越来越多的血水,血洼连接,好似蜿蜒的血河。 蒙面人不想祝练拿到他的剑,步步紧逼,硬生生将人逼得离剑越来越远。再度砍断祝练的刀后,蒙面人企图越过祝练抓住躲起来的祝荷,然而却被祝练阻扰。 祝练笑眯眯道:“你的招式有点熟悉,好像天山派的剑法,莫非你是天山派的掌门?” 蒙面人冷笑道:“与你这个魔头何干?魔头,我劝告你,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祝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真是稀奇,我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这种话,喂,我承认你有点本事,剑也不错,但是呢,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很弱哦。” 银发飘飘,祝练露出一双不屑而狂妄的赤瞳,脸上带着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笑容。 蒙面人怒不可遏:“魔头,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说罢,蒙面人调动内息,不再掩饰,要彻底动真格了。 祝练期待地勾了勾手,像是逗狗似的。 蒙面人浑身发抖:“今日我势必铲除魔头,用你之血肉祭祀我师妹在天之灵!” “受死!魔头!” 二人对招,打得不可开交。 蒙面人的剑到底不是凡物,面对武功已至臻境的天魔仍有一战之力。、 轰隆隆,雨越下越大。 祝练身后的祝荷躲在树后,静静观察祝练与蒙面人的缠斗。 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她终于等到了机会,苍天有眼! 祝荷悄然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哗哗哗—— 跑路的那一刻她不经意间与蒙面人狰狞阴鸷的眼睛对上。 逃了几步,祝荷咬了咬牙,不情不愿掉头回去。 该死,眼下蒙面人与祝练缠斗,若是祝练没干过蒙面人,那最后祝荷少不了要遭殃。 因为蒙面人已经盯上她了,适才蒙面人可全看到了她和祝练之间的亲近,估计是把她当成祝练看重的同伙,甚至是其他...... 他要杀祝练,那一定也不会放过她。 祝荷暗暗骂了几句祝练,随后静静悄悄往前面树干踱步。 别管了,还是跑吧,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不,不行。 祝荷纠结,思前想后闭了闭眼,认命了。 唰唰唰—— 一道闪电划过,祝荷看清了树干上刺进尸体喉咙的轻薄软剑,由从前的雪白透亮化作猩红,好像活物饮了血一般,红得刺眼。 不对,它就是饮了血,因为它刺中的尸体有些干瘪,像是体内的血被吸干净了。 思及此,祝荷毛骨悚然,怎么会如此诡异古怪的剑?想起自己以前还碰过它,祝荷手就发抖。 但转念一想,它的主人本就也不是个正常的,那它不正常说得太通了。 祝荷抽出剑。 “祝练!”祝荷拔高音量,声音直直穿透了喧闹的雨声,闯进祝练的耳朵里。 祝练望过来。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祝荷的面庞。 “接剑。”祝荷重重将手里的软剑抛过去,准头不怎么样,但她知道祝练完全可以接住。 祝练确实接住了,顶着蒙面人的阻扰接住了祝荷扔过来的软剑。 软剑对上蒙面人手里的神兵利器,不仅没被砍断,还丝毫不虚,显然祝练的软剑也绝非凡物。 砰的一下,蒙面人吐血倒在地上,手中的剑也不翼而飞,不知被打落到哪里了。 祝练看着蒙面人笑,蒙面人大叫:“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另厢,祝荷注视旁边如雪花般漂亮的剑,闪电掠过,祝荷看清剑身上的刻字。 “霜月。” 祝荷瞪大眼睛,难怪眼熟,这不是霜月剑吗?对了,它不是在萧雪葵手里吗?怎会到蒙面人手里。 祝荷拿起剑,再三端详,确定是真的霜月剑。 蒙面人绝对不是萧雪葵,那...... 祝练说蒙面人的剑法像天山派的,天山派...... 祝荷面色严肃,她对江湖有些许了解,天山派是江湖人中的名门正派,是响当当的门派,极有地位。 但也不能完全说蒙面人就是天山派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将霜月剑弄到手的? 霜月乃是名剑,乃是花宗宗主唯二的传承物,历来由宗主接管,乃是宗主的武器,萧雪葵绝对不会将霜月给旁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住,再见了。”祝练举起剑用指节敲了下赤红的剑身。 第287章 蒙面人慌张道:“等等,你就不问点什么?比如我是谁?” 祝练笑吟吟:“等杀了你不就知道了。”乜见蒙面人惊恐的眼睛,他说,“我会很温柔的,放心吧。” 温柔地把你大卸八块,首先从双臂开始,方才你就是用你的手臂砍断了祝姑娘的头发。 “不,等等——”蒙面人话音一落,忍耐剧痛拼尽全力调动内力后,施展轻功窜逃。 这一幕刚好被远处的祝荷瞧见。 “祝练,不要让他跑了,留个活口,我有事要问他。”祝荷大声道。 第107章娇羞 然而谁也没想到蒙面人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掉头擒住了祝荷。 黑伞落在地上,溅起水花,豆大的雨砸在祝荷身上, 哗啦啦地响。 蒙面人夺走祝荷手里的霜月, 掐住她的脖子, 瞪向追回来的祝练。 蒙面人威胁道:“看来你很在意这个女人, 魔头, 你若是不想她死, 最好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封住内力, 自断手脚筋,否则我就要了她的命!” 祝练眯眼,扭扭脖子冷笑道:“你敢伤她, 我就宰了你。” 蒙面人胆寒,勉强镇定后, 用力掐住祝荷脖颈, 吼叫道:“给我后退,照我说的去做!你胆敢搞小动作, 小心她的命!魔头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但是我敢保证在你动手前我会掐断她的脖颈,与你来个鱼死网破!!” 脖颈的疼痛让祝荷皱眉。 祝练迫不得已后退,雨水打湿他的全身,湿淋淋的银发贴在他的颊边,一道闪电划过, 照出祝荷阴鸷森冷的样子。 “祝姑娘,不要怕。”祝练宽慰道。 听到祝练的话,蒙面人笑得更大声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在祝练心头分量重,他的决策没错,早知如此他就先擒住这个女人,自己也不必大费周章,还身受重伤,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蒙面人狰狞得意地笑,被打过魔头又如何,他有了意外收获,逮住魔头的命脉。 “现在立刻封了内力,用你手上剑挑断手脚筋!”只要祝练照做,那他就能得到祝练,吸干他的内力,成为江湖第一人,天山派更是会成为江湖第一门派,万万人臣服。 祝练照做,点穴封了内力,继而举起剑。 祝荷闭了闭眼。 见状,蒙面人兴奋地张大眼睛,全身颤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天魔教教主竟真为了一个女人要自断手脚筋,若是传出去,恐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下一刻,蒙面人得逞狞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也就是他松懈的时候,祝荷突然捉住面前横在脖颈的手腕,另只手弯曲,给蒙面人腹部一个肘击,蒙面人猝不及防,痛得五官扭曲,松了力道。 祝荷立刻就是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祝练飞跃而来,携着恐怖的杀意,要把蒙面人碎尸万段。 祝荷抚摸自己的脖子:“留活口!” 祝练不得已收了杀意,留了蒙面人一口气。 雨还在下,天黑得不像话,偶尔掠过的闪电像飞逝的流星般短暂照耀天地。 冰冷雨水纷乱,在祝荷脸上蜿蜒,固定发髻的木簪不知何时不见了,湿淋淋的长发打翻垂落,发尖滴答滴答地掉水珠,湿透的衣衫吸饱了水,稍微拧一下能拧出流不完的雨水。 祝荷踩在血水中,衣裳脏乱,旁边是倒下的尸体,此时的样子无疑是狼狈的。 轰隆隆——雷声滚滚。 闪电如银光自头顶划过,祝荷转头,面貌清淡,独独一双黑色眼睛倒映出天边电光,显得眸色澄亮透彻,无畏坚韧,淡定冷静,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恐惧。 她动了动唇,对祝练道:“我没怕。”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是独立的,所以见祝练被威胁后竟然真的要为了她割掉手脚筋,这让她很不爽,她不想欠人家人情,亦不想与他有所牵扯。 注视祝荷从容不迫的面庞,祝练惊喜而兴奋,心跳加速,耳旁灌入自己猛烈震颤的心跳声。 她就像他掌心的鸟儿,纤细弱小,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掉她,因为喜爱,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呵护她,然而这只鸟儿比想象中厉害。 难怪她那么香,香得他不知所措,满眼都是她的模样。 “祝姑娘,我真是太喜欢你了。”祝练情难自已抱住祝荷,他口中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渐渐散发出甜蜜而危险的气味。 “太好了,祝姑娘幸好你没有受伤。” 祝荷微微皱眉,打个哆嗦:“我不会受伤,别抱了,赶紧走。” 祝练经验丰富,很快找到一处山洞,二人拖着晕死过去的蒙面人进了山洞。 祝荷拧干衣裳里的水:“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祝练:“不会。” “不会突然死了吧,我等会有事要问他。” “不会的。” 祝荷点头,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完好无损,只是外层湿了,道:“你视力好,去里面找找有没有干的柴火,生个火。” 第288章 祝练很快找来干的柴火。 火烧起来,瞬间照亮山洞。 祝荷坐在火堆旁,脱了外衣和鞋子烤火,许是淋了很久的雨,祝荷止不住打哆嗦,哪怕在烤火,身体也没回暖,冰凉凉的。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从祝荷口中蹦出来,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突兀。 祝荷揉揉鼻子,搓自己的肩膀。 “祝姑娘,你很冷吗?”祝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冷。” 话音一落,祝荷就感觉祝练的掌心搭上她的背,祝荷又打了个激灵,正要说“你干嘛”时,祝练冰冷的掌心突然传递过来阵阵热意。 祝荷眨眨眼:“这是?” 祝练:“内力。” “原来你能让自己发热啊。”祝荷说,“你之前和我在一起是故意不用内力吗?故意让我冷?” 祝练:“我只是想让祝姑娘习惯我的体温。” 祝荷无话可说:“衣裳能烘干吗?” “当然。” 不多时,祝荷四肢暖烘烘的,衣裳和头发也干了,第一次在冷冰冰的祝练身上获取了暖意。 “你把自己也收拾一下吧。”祝荷说。 祝练依言烘干了衣裳头发,然后靠在祝荷背后,一面渡内力,一面说:“祝姑娘,还冷吗?” 祝荷看着手里的霜月剑,思量片刻道:“不冷了,你别用了。” “好。”祝练把头靠在祝荷肩头,银发倾斜,碎光闪烁,前方的火堆噼里啪啦作响,燃烧的火焰映在祝练雪白的面皮上,带来灼烧感。 “祝练。”祝荷开口。 “祝姑娘。” 祝荷:“方才你没必要听他的话,必要的时候我能保护自己。” “祝姑娘是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刚刚你不会真的要断了手脚筋吧......” “祝姑娘放心,手脚筋断了可以接回来,更何况哪怕断了手脚筋我也能救回你。”祝练想了想道,“当时我想着找机会救你,不曾想祝姑娘自己脱困了。” “祝姑娘,你真厉害。”祝荷用欣赏敬佩的目光痴痴望着她。 祝荷被黏糊糊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直视火堆,道:“得亏你重伤了他,不过他和适才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你真的是那什么魔教教主?” 祝荷:“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祝练道:“我是,不过不叫魔教,叫天......”他琢磨一下,“天圣教,至于他们为何要追杀我,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要杀我,毕竟他们是正派,与我势不两立......也不能说是追杀,用添堵更好,一群不知死活的虫子,天天就知道跳到我面前耽误我的事,前些日子我找姑娘的时候,这些虫子好几次窜出来挡住我的去路,没想到杀了一波又一波,他们还来。” 说到这里,祝练阴冷一笑,嘀咕道:“真该把他们全部杀光。” “你说什么?” 祝练:“我想把他们全部杀光。” “......迄今为止,你杀过多少人?” 祝练:“不记得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江湖上的人难道都想杀你吗?” “没数过,不过我没有仇家,就算有,也早就被我杀了。”祝练道,“其他想要杀我的人都被我杀了。” 听言,祝荷抿唇不语,她未料祝练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她记得已故花宗宗主就是在追杀魔教教主的路上受了重伤。 她竟然和一个江湖公敌结了伴,而且这个魔头十分难缠,死命纠缠她,倘若被旁人知道她和祝练的关系,那那些名门正派甚至祝练的敌人怕不是也要她的命。 无妄之灾! 从他口中得知,他并非第一次遇到追杀,先前他就已经遇到好几波了。 艹! “你说想杀你的人你都杀光了,那为何今日还会遇到刺杀你的人?” “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杀我,得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我一般不主动上门。” “哦,也是。”祝荷想着,不知觉把心里话吐出来,“你是个路痴,还没上门,估计就迷路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 祝练:“祝姑娘,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路痴?” 祝荷:“怎么会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觉得你这个缺点很可爱。” “可、爱?” “就是讨人喜爱的意思。”祝荷解释。 祝练凑近,直视她的眼睛,牵起唇道:“祝姑娘,你也很可爱。” 祝荷继续问:“若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他?” 祝练却摇了摇头:“祝姑娘,我从不滥杀无辜。”他喜欢杀人,喜欢和强者厮杀,对于送上门的人他也乐意杀一杀。 祝荷没有说话。 祝练蓦然紧张,目光直直盯住祝荷,试探道:“祝姑娘,你不喜欢我杀人吗?” “没有,说实话,你杀人的样子很好看。” 祝练怔然一瞬,便欣喜若狂,止不住地笑。 “好看?真的好看吗?” 第289章 祝荷点了点头。 祝练弯着眼睛痴痴地笑,适才他的付出非常成功,为了在祝荷面前表现,祝练在与蒙面人对招的时候是花了心思的,花了骚包的心思。 祝荷握紧霜月剑,道:“所以,祝练,你能教我武功吗?我虽然有自保能力,但面对像刚才的场面我肯定招架不住。” “我会保护你。”祝练柔声承诺。 “但今日你也看到了,有时候总有钻空子的人,我想要学,可以吗?”祝荷循循善诱,“我知道捏可以保护我,我也依靠着你,但我想得更多,我想你也能依靠我,毕竟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是一方的一味付出,而是相互帮助,相互依靠。” “祝练,你懂吗?” 此话对于祝练而言何其陌生,他茫然了一会儿,才勉强消化了祝荷的话,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娇羞感,让他不敢直面祝荷了。 祝练低头敛眸,觉得脸热心烫,极为缓慢地说:“既然祝姑娘想学,那我自当教你。” “多谢。”祝荷微笑。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冷风从洞口灌入,但洞内深处却暖和极了。 祝练仰头,想起一件事,遂拿起软剑擦拭血红的剑身,平息躁动的情绪的同时不忘偷看祝荷,越看脑袋越热。 “你这把剑有名字吗?”祝荷突然开口。 “饮血。”祝练温柔地抚摸饮血剑,笑着说,“祝姑娘喜欢吗?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 谁要这么诡异的剑,更何况她不会用剑,祝荷摇首:“名字和剑很搭配,它好像真的会饮血。” “不然怎会叫饮血呢?”祝练笑道,接着想到什么,便凑近祝荷耳边低语道,“祝姑娘,我很高兴你没有乱跑。” 闻声,祝荷心跳漏了一片,幸好没和祝练对视,否则她会心虚。 得亏她没走,不然不会拿到霜月。 “祝姑娘,你为何一直看着这把剑?” “你认识吗?” “有点眼熟,确是一把不错的剑。”祝练点评道。 “嗯。”祝荷继续打量霜月。 祝练笑容淡了,轻声道:“我想抱你,祝姑娘。” “你抱。”若她不同意,恐祝练会一直说,祝荷疲惫了,不想多听,所幸干脆应下,反正与他不是第一次接触了,习惯了。 得到祝荷的允许,祝练立马搂住她的腰身。 “祝姑娘,你好暖和啊。”祝练由衷喟叹道。 祝荷:“......”自己有内力不用,偏偏要抱着她取暖,脑子进水了。 冷不丁间,祝荷瞧见祝练掌心的红布:“你的手是出血了吗?” “不碍事。”祝练完全不在意。 祝荷道:“你包扎一下。” “不用。” “算了,你直起身,不要乱动,我给你包扎。”说罢,祝荷放下霜月剑让祝练坐好,这才发觉他衣裳有些许破了,破开的口子露出血痕。 祝练垂眸,唇角带笑。 祝荷撕了衣裳料子,先是包扎好祝练手臂上的伤,然后才解开他双手染红的缎带,用布条缠上渗血的掌心,用力打结。 低头凝视认真给他包扎的祝荷,他毫不犹豫地想,此时此刻祝荷的眼里只有他,他成功夺回了她的视线。 思及此,祝练心悸不已,忽然喜欢上这种被关心呵护的感觉。 打好最后一个结后,祝荷仰首,见到祝练一张盛满愉悦的脸,鬼使神差道:“你不会疼吗?” “祝姑娘再用力点,我喜欢。”说着,祝练的脸颊飞上一抹古怪的红。 第108章奖励的亲吻 二人休息许久, 便强行叫醒蒙面人盘问。 诚然如祝练所言,蒙面人就是天山派掌门。 在祝练威压之下,天山派掌门什么都招了。 天山派掌门明面上打着消灭魔头为武林除害的旗号, 实际暗含私心, 竟是想吸收祝练的内力提升修为, 从而达到自己统治江湖的目的。 理想高大, 手段却是卑鄙无耻。 早在几月前得知祝练行踪之后, 天山派掌门遂向江湖四散消息, 惹的江湖中人前来追杀祝练,加之有悬赏, 总有不怕死的人试图拿下祝练。 前几日有人查到祝练行踪,这才有了众人的围剿。 天山派掌门原想用那些蝼蚁的命来消耗祝练,最后找时机出手, 末了是找到机会,可惜一败涂地。 祝练听到掌门的话后, 乐得哈哈大笑:“谁告诉你吸食了我的内力就能让你内力大增?你若敢吸, 只会因反噬爆体而亡。” “什么意思?”掌门惊愕。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 话说你一个正派怎会知道吸食内力的功法?”祝练好奇。 掌门全身颤抖,疯癫咆哮:“怎么会这样?不,你骗我,是你骗我,只要我吸了你的内力,我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第一人!!” “闭嘴, 真吵。”祝练淡淡的一句话瞬间让掌门安静了。 祝荷纠正道:“他从不说谎,是有人骗了你。” 掌门咬牙。 祝练摸摸下巴,低声道:“我记得好像这是我们天圣教的功法, 而且只有历代教主知晓,轻易不传人。” 第290章 “我......”掌门吐出一口血,满脸心虚。 祝练哂笑:“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当真是虚伪。”语毕,祝练举手,正要拍碎掌门双臂,祝荷捉住他的手摇脑袋,对掌门盘问道,“功法是谁给你的?你先前又是如何知晓祝练的行踪?” “若你从实招来,我或许能放你离开。”祝荷承诺道。 掌门干裂的唇哆嗦,交代一切。 元月中旬的时候有个神秘人联系他,将功法告之,条件是擒住祝练。 面对巨大的诱惑,天山派掌门自然垂涎,他修炼数年,因为身体旧伤无法再增进武功,想尽办法也没用,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本能吸食人内力的功法递过来,谁不心动。 但天山派掌门深知祝练的危险,更何况祝练行踪诡谲,他根本找不到人,是以举棋不定。 神秘人告诉他可以先练功法,先吸食了内力增进修为后再去找祝练,神秘人说魔教教主并非不会被打败,总之就是画了个大饼,说击败魔教教主之后如何如何。 而那个能击败魔教教主的人就是天山派掌门。 掌门动摇了。 接着神秘人帮了天山派掌门诸多,掌门在修炼了这门邪门功法后,就暗中吸干了很多人的内力,修为大增的同时,欲望亦在汹涌,在走捷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俨然迷失。 所以天山派掌门功法大成后,他便亲自来找祝练,只要拿下祝练,要不了多久他便是武林第一人。 听毕,祝荷想,看来这个神秘人的目标就是祝练,深知天山派掌门的野心,以此利用他。 “那人是谁?”祝荷问。 掌门说话不利索:“我、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我们一直书信来往。” “他为何要抓住祝练?” “我不知道,兴许是魔、教主的仇人。” 祝荷转头看祝练:“你有头绪吗?” 祝练无所谓道:“谁知道啊。”他完全不在意幕后之人。 祝荷:“我再问你......”话未说完,天山派掌门就昏昏欲死,祝荷立刻道,“你别昏过去了!” 闻声,祝练双指并拢,点了几下掌门的穴道,掌门硬生生清醒过来。 祝荷松口气:“这把霜月剑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掌门重重喘息,奄奄一息道:“你认识?”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回答我的问题。”祝荷道。 有祝练在,掌门岂敢造次:“此剑是有人赠予我。” 祝荷:“不可能。” 掌门浑浊的眼珠子转动:“我说得句句属实。” 祝荷:“谁送你的?” “花宗宗主萧雪葵。” 祝荷:“她为何送你?” 掌门咧嘴笑,露出的牙齿全是血,瞧着狰狞丑陋:“因为我是她公爹啊,看来姑娘不知道,我们天山派与花宗联姻了,我的儿子迎娶了花宗宗主,这把剑便是嫁妆,而且我还是花宗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我,花宗早就落败了,咳——咳咳!” “什么?”祝荷不可置信。 “咳咳咳,看来姑娘认识雪葵啊。” “她不可能会嫁给你儿子,若她真的要嫁,定会与我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胁迫了雪葵?花宗到底发生了何事?告诉我。”祝荷不由激动,忍不住冷声质问掌门。 掌门:“姑娘,你若想知道,就让他放了我。” “你——” 就在这时,掌门口吐大量鲜血,祝练反应快,立马拉着祝荷后退,然后就见掌门七窍流血,歪了头,再无声息,死相惨烈。 “他怎么了?” 祝练:“死了,本就只剩一口气,适才我强行封住他心脉,也只是提回来一口气,活不了多久,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功法反噬。” “死了?死得真不是时候。”祝荷失落道。 忽然祝练慢悠悠询问道:“萧雪葵是谁?” 祝荷:“我的朋友。” “祝姑娘,你朋友好多,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呐。”祝练笑得阴恻恻。 祝荷腹诽,你为何没有朋友,心里没点逼数吗? “祝姑娘,我先把他扔出去。”说着,祝练走过去嫌恶地拽住天山派掌门的领子,将人拖出去扔了。 不多时,祝练拍拍手回来,见祝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开口:“祝姑娘,怎么了?” 祝荷一语不发,只是盯着霜月剑一脸沉思。 “祝姑娘,可要我帮忙?只要你说,我便乐意效劳。” 火光跃动,祝练站在阴影处,全身被昏暗包裹,看不清神色。 要不要他帮忙? 若她去找长河,仅凭她和长河两个人的力量能救出萧雪葵吗?对付天山派?成功的机会渺茫。既然如此,那她便好生利用祝练,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当然了。”祝练眯着眼睛笑,目光不动声色掠过霜月剑。 他要亲眼见见那个叫萧雪葵的人,能让祝荷如此牵挂,到底是何人物。 “可是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暂时缓一缓,方才你不是没走吗?” 祝荷垂眸,立刻知道不久前祝练是故意让她躲起来的,就是为了测试她跑不跑,她没跑,没让他失望。 第291章 “好,那你答应我,救下她之后千万不能伤害她。” “好的。” “你发誓。” 祝练眼神一变:“祝姑娘,你不相信我吗?” 祝荷抿抿唇,小声道:“并非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今天被你吓到了。” 祝练一愣,随即道:“好,我发誓。” “要举手,像我这样。”祝荷举手示范,“若是违背誓言,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祝练微微垂睫,依葫芦画瓢:“好,若我违背誓言,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祝姑娘了。” “好,多谢。”祝荷莞尔。 祝练:“祝姑娘,现在你也该听听我的条件了,要我帮忙,我需要酬劳。” 祝荷讶异祝练也会谈条件了,确实要给点甜头,于是好奇道:“你要什么?” 祝练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唇,目光炽热直白:“你亲我这里。”他用指尖点自己冰凉的唇。 “那你过来。” 祝练一步步过来,祝荷扯过他的衣领亲了上去。 两唇相贴,祝练感受到久违的温软濡湿,闻到迷惑的芬香,尾椎骨麻了。他正情不自禁迷恋,干涸许久的喉咙品尝到一点点止渴甘甜,躁动的心房才得到零星的安抚,不料祝荷就要抽离,他当即就急了,下意识扣住祝荷的后脑勺留住她,将人抵在石壁上,困在他的怀中。 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祝荷被迫与祝练唇齿相依。 他亲得很重。 亲吻的滋味是美妙的,祝练喜爱极了,陶醉不已,脸颊不知不觉红了,像吃醉了酒,然后沉迷的他控制不住自己,本能探出舌尖,用湿红滑软的舌头舔舐祝荷的嘴唇。 甜头不能给多。 祝荷尝试开口,让他不要亲了,可张开嘴巴,祝练的舌头就钻进来,舔到她的牙齿,被她唇齿间的温度烫到后还想被烫。 想被烫伤。 与此同时,祝练心口传来强烈的悸痛,这股激烈的痛只有与她唇舌相融才能缓解。 可是祝荷却在这时闭紧嘴巴,将他驱赶。 祝练不死心,却得不到祝荷的怜悯,最后他只能舔过她湿热的唇缝,贪婪吸吮些许溢出来的微弱气息,尤不过瘾,他难耐不已,忍无可忍咬住了祝荷的嘴唇。 他不会亲,亲得没点技巧,祝荷有些嫌弃,不过他的嘴唇亲起来感觉确实不错。 祝荷一面享受,一面仰头用眼神示意他停下,然而祝练亲得太认真了,就像第一次得到糖的小孩,好奇的欢喜,以至于吃得太全神贯注。 见状,祝荷眨眨眼,近距离望着祝练的红瞳,忽而觉着极好看。 他的眼型特别美,睫毛又长又翘,瞳孔血红,颜色鲜艳,如灿烂的花朵,被鲜血染红,赏心悦目;如炽热的烈焰,熊熊燃烧;如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一双眼睛,更何况这双美丽危险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刺激又美妙。 原本这双眼里只有冷漠的愉悦。 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一双眼,恐怕也会心动。 祝荷感受到微微的心悸感。 她不得不承认祝练的美貌,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美的男人之一,血红的瞳眸十分精准地戳中了她隐秘的性.癖,头发也是,渴求她迷恋她的样子也满足着她的性.癖,让她高兴。 祝荷的恶趣味一直没变,她喜欢欣赏为她痛苦、为她疯狂的模样。 就好比周玠,虽然他是个疯子,很多时候她讨厌他莫名其妙发疯,但有的时候她喜欢看他为她疯。 在祝练专注她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不动声色的勾引他?她知道祝练特别危险,可是她忍不住啊,就是要在刀尖上行走。 似乎察觉祝荷在看他,他不由撩起眼皮,与之对视。 祝荷眨巴眼,趁机含糊道:“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用手推他:“够了。” 祝练松开祝荷,嘴唇依依不舍离开,祝荷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湿红的嘴唇:“你都咬疼我了。” “我下回轻点。” 祝荷哼了一声,瞥见祝练的脖颈,“你把你脖子上的缎带解下来吧,它脏了,得洗洗。” “我的手不方便,祝姑娘你帮我吧。” “那你低头,不要动。” 祝练不假思索弯腰低头,对着她露出自己的脖颈,祝荷用小指勾住缎带的边缘缝隙,慢慢解开束缚他脖子的缎带,就像给狗打开锁住脖颈的项圈一样扯下了长长的缎带,塞进他手里,尔后道:“你别动。” 祝练纹丝不动,就见祝荷伸出手,她似乎是要摸他,但在犹豫。 “祝姑娘,你想摸就摸......其实我喜欢你摸我。”说罢,祝练神情莫名瞧着带几分羞涩。 “哦?是嘛。”祝荷回了一句,旋即干脆抚摸上祝练的眼周,又捏了捏长长的睫毛。 体会到祝荷的喜爱,祝练胸腔颤抖,舒服得全身热起来。 “咦?”祝荷吃惊,他滑腻冰凉的皮肤竟然热起来,定睛一看,祝练眼周像抹了胭脂,一片洇红,绮丽非常。 他的眸中全然是她的样子,野兽般的瞳眸此刻只有愉悦与温顺。 “你把眼睛闭上。”祝荷开口,心想委实是被蛊惑了,但也没办法,谁让他生得好,让她情不自禁想摸一摸。既然喜欢,就遵从内心念头去实现,不要故意去忍耐。 第292章 只有碰过了,才能戒瘾。 其实祝练舍不得闭上双眼,但他还是阖上了眼睛,睫羽微微颤抖,似乎在期待什么。 “原来你不止是冷的。”祝荷轻声道。 说着,她温暖的指腹摩挲过祝练薄薄的眼皮,俄而,祝荷放下手,祝练睁开眼,充满不解,显然是在疑惑为何祝荷不继续了。 祝荷:“好了。” “不再摸了?”祝练把自己的脸毫无保留的贡献出来。 祝荷笑道:“你知道吗?亲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我现在知道了。”祝练眼神透出黏糊的、欢悦的迷恋,他想起往事,启唇道,“你说朋友之间不能亲,可现在你亲我了。” 说话的时候,祝练目不转睛盯着她通红湿润的嘴唇,眉眼飞扬,俱是得意和高兴。 祝荷:“这不算。” “那我们下回什么时候再亲?”他毫不掩饰对亲吻的兴致以及喜欢。 “你想得倒挺美。” “因为这种事实在太有意思了,令我极为高兴,怎么办,祝姑娘,我还想你亲我。”祝练食髓知味,蠢蠢欲动。 “不行。” 祝练喉结滚动:“......那我亲你好了。” “更不行了,你这叫轻薄我了,显得下流无耻,何况适才的不叫亲吻,只是我支付给你的报酬。” “若你说那不是亲吻,那到底什么才叫亲吻?” 祝荷:“你想知道吗?” “想的。” 祝荷笑了:“就不告诉你。” 祝练也没动气,笑眯眯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对了,方才你还多亲了我一会儿,算是我格外给你的奖励。” “奖励么?”祝练嘀咕,“我喜欢。”他不止想要报酬和奖励,还想要更多更多。 究竟怎样才能天天和祝荷亲? 祝练想起往事,胸口顿时烧起一团火,嫉妒与祝荷有肌肤之亲的祝莲,嫉妒祝练和祝荷亲过嘴,嫉妒祝荷对祝莲的主动。 该死。 越想越气。 祝练心生戾气,攥紧了手里的缎带,手背浮出凸起的根根青筋,有微弱的光撒在上面,印出斑驳星点,宛若漂亮而恐怖的蛇鳞。 于是道:“祝姑娘,你何时能喜欢上我?”只有祝荷对他怀揣男女之情,他就能名正言顺和祝荷亲吻,亲多少次都成。 “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祝荷勾住他垂落的银发,放在手心把我。 “想要更喜欢,对祝练的那种喜欢。” 祝荷慢条斯理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看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的表现。” 祝练眉眼荡漾着笑:“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努力让你更喜欢我,离不开我。” “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当然要继续做,不过只做朋友是不够的。” “你好贪心。” “并非我贪心,而是祝姑娘的朋友不止我一个。” 祝荷:“你缘何要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姑娘你,因为我想随心所欲同你亲吻,所以你必须要喜欢我。”祝练缓声。 话落,祝荷看到祝练似乎很是开心,看到他用张开的手掌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弯腰低头。 “怎么办,祝姑娘,我真的好期待。”想想就要兴奋死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祝练满脸绯红,颇有种云娇雨怯之态,像含苞待放的桃花。 第109章祝姑娘,你赢了 次日天亮, 两人立刻离开山洞。 去往天山山庄的时候,祝练抓了好几个江湖人供祝荷询问。 从他们口中祝荷得知花宗宗主早在去岁腊月就嫁给了天山派少主。 二人是两情相悦,可在祝荷看来简直一派胡言。 但是据说花宗宗主之所以嫁给天山派少主, 除去与少主情投意合 , 还因为花宗遇到大事——宗门几个长老接连出事, 加上萧雪葵年纪轻轻, 在宗门内缺少威信, 遂有人站出来逼迫萧雪葵放弃宗主之位, 交出掌门信物。 另一方面,江湖中有不少门派觊觎萧雪葵手里的神兵霜月剑, 花宗一时间内忧外患。 危机存亡之际,名门大派天山派掌门出面保住了花宗和萧雪葵的地位,不久萧雪葵便与天山派少主成亲。 知晓前因后果, 祝荷肯定萧雪葵定是情非得已才嫁给了天山派少主。 祝荷的眼神逐渐冰冷,恨不得立马就把萧雪葵救出来, 但她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途经一个小县城, 当地有名的商贾家的儿子成亲,宴席摆得很大, 几乎邀请了全县城的人,万人空巷,而商贾家附近的街道全是人,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祝练和祝荷刚好被堵在中间,祝练不喜欢人多,遂抱住祝荷跃到屋顶。 彼时底下张灯结彩, 红绸飘扬,一身红装的新郎下马,花轿停驻, 戴着红盖头的新娘被喜娘牵出来带到新郎面前,周围俱是围观百姓,纷纷喝彩,气氛热闹喜庆。 祝练戴着帷帽道:“他们在做什么?” 祝荷:“成亲啊,这些都是来做客的客人。” “成亲?” 祝荷耐心解释道:“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成亲,缔结最亲密的关系夫妻,大概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共同生儿育女。” 第293章 祝练定定望着底下的场景,眼底倒映着如晚霞一般美丽的朱红。 离开小县城时,祝荷听到了爆炸性的讯息,慈云寺的渡慈大法师坐化,圆寂大师回寺亲自主持了渡慈的葬礼。 此消息传到小县城花了一个半月的功夫,也就是说渡慈在二月就坐化了。 坐化? 渡慈他竟然死了?他还那么年轻,怎会突然就死了? 祝荷震惊无比,生生愣住了,忽而想起渡慈对她说过的话,所以这便是他下山的惩罚吗?惩罚竟是死亡。 这着实叫人难以置信了。 祝荷心情莫名有点儿复杂,说不清什么感觉,或许只是感慨与惋惜吧,再加一点儿难受,毕竟她曾经和渡慈有过一段虚假的情缘。 他突然死了,祝荷有些难以接受。 他真的死了?为什么会死?是因为违背戒律下山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祝荷不得而知。 祝荷仰头,目视祝练。 “怎么了?”祝练道。 “他死了。” 祝练勾笑,毫无感情道:“然后呢?死了最好。” “他是你哥哥。” “那又如何?” 祝荷收回视线低头,问了也是白问,祝莲与祝练两个兄弟之间的关系绝非正常兄弟关系像祝练这样一个变态,对哥哥的死毫无反应委实太正常了,他若是伤心,那才叫见了鬼。 冷不丁间,耳边响起祝练的声音:“怎么,祝姑娘,你很伤心吗?” “啊?”祝荷没听清。 祝练眯了眯眼:“你为祝练的死感到伤心吗?” 目及祝练危险的神情,祝荷道:“没有,只是很震惊。” “还有呢?”祝练歪头问。 “没了。”祝荷反问,“你觉着还有什么?” 祝练道:“祝姑娘,好歹你和祝练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就不能难过吗?” “我与他只是因为你的任务而已,我早就不记得了。”祝荷滴水不漏道。 祝练眨了下眼睛:“我才发现祝姑娘好生无情。” 祝荷:“无情怎么了?” “不怎么,我很喜欢。”祝练忍不住俯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睡醒的白蛇从他袖管里钻出来,爬上祝荷的小臂。 “嘶嘶——” 注视白蛇毫不掩饰的喜爱,祝练失笑不已。 “祝姑娘,小白在说喜欢你。” 祝荷扫眼缠绕住她手腕的白蛇,她选择忍,前几天冬眠的白蛇醒了,一醒来先是和主人打个招呼,接着就一直黏着祝荷。 祝荷忍耐着滑腻调皮的白蛇,忍着忍着就习以为常,由从前的讨厌变成被迫接受了。 “若是祝莲知道姑娘将他忘了,不知该气成什么样?”似乎想到有趣的画面,祝练情不自禁大笑。 似乎感受到主人美好的心情,白蛇吐出蛇信子,翘着细长的尾巴,赤色的竖瞳与主人的红眸别无二致。 “他已经不在了,继续赶路吧。”祝荷说。 祝练目视前方,笑眯眯喃语:“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 黑夜,天山山庄密室。 “你父亲死了。” “什么?”天山派少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戴面具的黑衣男人,“父亲他死了?怎么可能?” 黑衣人阴柔地笑了笑:“尸体已经帮你运回来。” 少主沉默了许久,全身颤抖,悲痛欲绝哀嚎道:“父——亲!前辈,父亲是被魔教教主杀掉了?” 黑衣人失望道:“看来你父亲还是棋差一招,你想不想报仇?” 少主落魄道:“前辈,我就是一个废人,何谈报仇?” “练功。”黑衣人拿出一本薄册子,正是天山派掌门从前练过吸食内力的泣魔录。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少主犹豫片刻,最终收下功法:“多谢前辈。” 黑衣人笑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利用你罢了,谁叫你父亲无能啊。” “前辈,我想先看看我父亲,好生给他收尸,尽儿子最后一份孝心。”少主道。 黑衣人:“你们父子倒是情深。” 少主:“我与父亲的感情向来深厚。”说着,少主落泪,低头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原本肝肠寸断的神色突然变了,他咧开嘴巴,露出癫狂扭曲的笑容。 死了,死了,死得好啊。 黑衣人走后,少主悲痛地给自己的父亲收了尸,暂时封锁了父亲死去的消息,随后带着酒去见萧雪葵。 彼时萧雪葵正在院里练剑,她披着月华,面容秀美,甩动手里的木剑,姿态利落有力。 “夫人的剑法似乎又有增进了。”少主提着酒道。 萧雪葵熟视无睹,继续练剑,少主也不恼,心情甚好地坐在旁边石桌上吃酒。 未久,萧雪葵冷冷道:“你过来作甚?” “来看看夫人不行吗?” 萧雪葵转头进了房间,留少主一个人在外,见状,少主仰头大笑,吃下一杯酒,赞叹道:“好酒好酒!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知道少主为何心情大悦。 不知过去多久,丫鬟进来道:“夫人,少主喝醉了。” 萧雪葵头也不抬:“叫人拖回去。” “夫人,您不去看看少主......” 第294章 萧雪葵冷淡的眼神扫过去,丫鬟不说话了。 “都下去,不要叨扰我看剑谱。” 俄而,房间立刻安静下来,萧雪葵专心致志看剑谱,忽而,不知想到什么,她闭了闭眼,满脸愁容。 吱呀,门开了,一个丫鬟悄无身息走进来。 萧雪葵耳力敏锐,听到动静道:“不是说不要来叨扰我吗?” “雪葵。”熟稔的音色响起,萧雪葵手里的剑谱落地,她睁大眼睛,直直望过去,帘子后面站定一个丫鬟,面貌与记忆中熟悉的人有些许不一致,可那双眼睛以及声音如出一辙。 “......阿荷?” 祝荷挑开帘子步入内室:“是我,雪葵。” 她话音未落,萧雪葵便起身飞奔过去抱住了祝荷:“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 “当然是偷摸着混进来的,你许久不回信,我想你出事了就来找你,路上刚好探听到你和天山派结亲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祝荷问。 萧雪葵眼中有泪,慢慢娓娓道来——天山派掌门垂涎霜月剑,又想吞并花宗,遂暗中算计了花宗的长老,又勾结宗门内不服她的人制造混乱,导致花宗岌岌可危,萧雪葵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嫁给了天山派少主,交出霜月剑。 萧雪葵不打算坐以待毙,可惜天山派掌门变本加厉控制萧雪葵,竟对花宗所有弟子下毒,萧雪葵孤身困在天山山庄,周围没一个自己人,想尽办法也找不到解药,只好任由天山派牵制。 “那解药你可有线索?”祝荷问。 萧雪葵:“只有那个狗贼知道。” “天山派掌门吗?他已经死了。” “死了?”萧雪葵吃惊道。 “是,说来话长,我先不跟你讲,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将你从这里解救出来,对了,那掌门可有对你下毒?还有那个少主,可有冒犯你?” “我没被下毒,勉强算安稳待在这院子里,至于解九环,大抵知道我不是自愿,没对我做什么。” 祝荷:“那就好,雪葵,你现在想想解药最有可能藏在哪里,我去找。” 萧雪葵道:“阿荷,我觉得解药肯定在解九环他父亲的屋里,府里上上下下我都探查过,什么也没找到,只有那里我没去过,但你不能轻易冒险,那屋子守卫森严,还有机关,连我也进不去。” “不用担心,我有帮手,雪葵,你对这天山山庄熟悉吗?请你画张图。”祝荷信心满满道。 “当然可以,只是阿荷你的帮手是谁?” 祝荷也不隐瞒:“天圣教教主。” 萧雪葵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道:“谁?” “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萧雪葵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你怎会和那样一个危险可怕的人在一起?” 祝荷:“你莫担心,他不会伤害我,而且多亏他,不然我也见不找霜月,也就不能提前知道你的情况,我和他的事以后告诉你,时机不等人,你现在就画,我马上去找,越早走越好。” 萧雪葵颔首:“你千万小心。” 画好图,萧雪葵一番叮嘱后便开窗送祝荷离开,然后就看到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银发男人,他先是望着祝荷,接着突然打量她,目光探究而深沉,分明面带笑容,可萧雪葵在那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身体像是被一座大山镇压,喘不过气来。 等萧雪葵回过神,祝荷把霜月剑递过来。 “雪葵,霜月剑。” 萧雪葵接下,担忧道:“阿荷,你真的没事?” 祝荷:“没事,我走了。” 仰视他们消失的方向,萧雪葵心揪成一团。 . 祝荷根据图纸找到了天山派掌门的寝屋,在潜入进去前,她得制造一场混乱,把人都引过去。 她在库房烧了一场火,成功让山庄的人全跑去救火。 祝荷以为没人了,遂让祝练先进去探探虚实。 祝练直接从正门进去,突然蹦出来两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可惜很快被祝练打败。不久后祝练出来,屋里的机关对他来说宛如儿戏,他顺利找到密室。 这一切与他而言着实无聊,不过有祝荷在,他可以忍受。 祝荷放心了,跟随祝练进得密室,翻遍密室找到好几瓶丹药,祝荷不知哪一瓶才是解药,就把东西全带出来交给萧雪葵甄别。 除此外,祝荷还找到天山派掌门修炼吸食内力的功法《泣魔录》,经过祝练确定,的确是天圣教的功法,不过是阉割版。 修炼此功,会消耗气血寿命,活不长,更有严重反噬作用。 祝荷道:“这功法委实邪门,你们天圣教不愧是魔教,你答应你要教我,你不会教我这些东西吧。” 祝练思索须臾,微笑:“此功法不错,你可以修炼。” “你在说什么?” “修炼正宗的《泣魔录》,若是人主动给你吸,再给你调理好内息,你不会有危险,可以弥补你没有内力的不足。” “谁给我吸啊?” 祝练:“我啊。” 祝荷瞪大眼睛,最初是心动,可冷静下来一想,她以为祝练没抱好心思,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话说这东西隶属天圣教,那说明教里有人意欲害你,你就不好奇是谁吗?”祝荷问。 第295章 祝练不以为意:“不好奇。”无论是谁,在他眼中俱是虫子。 回到萧雪葵院子,经过她的判断,没有一瓶是解药。 萧雪葵恍然大悟道:“或许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祝荷忖度片刻:“那个解什么少主?” “嗯,解九环。” “他在哪?” “吃醉了,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解药可能在他手里。”萧雪葵说。 祝荷:“倘若威胁他,他会交出解药吗?” “他很敬重他父亲,不过我几番观察,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今天也是,莫名其妙来我院里喝酒,一副心情特别好的样子。”萧雪葵沉思道。 祝荷:“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曾,他与寻常一样,负责管理山庄事务,白日我见过他一面,没有发现异常,晚上就突然变了。” 祝荷:“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雪葵,前些日子你可有看见他很难过的样子?” “没有。” “山庄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掌门死的消息?” “从没听过,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以为他在闭关。” “你说解九环会不知道吗?他父亲都死这么久了?” 萧雪葵肯定道:“他一定知道。” 祝荷思量:“明日你请他到你院子,先试探试探他。” “好,阿荷......”萧雪葵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人就是魔教教主?”萧雪葵小声道,“他现在还在外面?” “在。”祝荷简短把经过告诉萧雪葵。 “对不住,阿荷。”得知祝荷的遭遇,萧雪葵愧疚至极,哽咽道,“你一直帮我,可我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 祝荷:“莫要自责,这不怪你。” 萧雪葵抱住祝荷,眼尾泛红:“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无以回报。”除了已过世的父母,天底下唯有祝荷如此待她,所以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她不想再麻烦祝荷,可是祝荷最后依旧知悉了,甚至不惜冒着危险来找她。 “因为我拿你当我的朋友。”最初是怜惜,她和过去的自己很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萧雪葵当自己人了。 她在破碎之后努力将自己重新拼凑,祝荷喜欢她这股子劲儿。 “朋友?”萧雪葵第一次听。 “是,忘记告诉你了。” “我们是朋友。”萧雪葵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喜极而泣。 祝荷点头,用力回抱她,安慰道:“不哭了。” 萧雪葵缩在祝荷怀抱里,贪恋她的温柔与宽慰,面色依恋。她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这样祝荷就不会抛弃她,可最终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人,不过祝荷坚定地走向她。 萧雪葵感觉自己像泡在蜜罐里,她想一辈子呆在里面,过度的沉迷以至于忽略了头顶一道隐晦的窥伺。 “等事情了结,你先回沧州找管姐姐,再处理好宗门的事。”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祝荷叹气:“你也知道我眼下的状况,若跟你走,只怕你会有危险,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告诉姐姐,我得失约了,我要跟着他走。” “阿荷,总有办法的。”萧雪葵胸有成竹道,“还没告诉你,我近日剑法大成,哪怕面对那魔教教主,我也有一战之力。” 祝荷心口泛暖,转而想起那日雷雨夜的惨烈恐怖,她摇摇头:“雪葵,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萧雪葵抿唇,暗暗下定决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次日解九环主动送上了解药。 萧雪葵打开瓶子嗅闻解药的气息,确定是如假包换的解药,解药只有一瓶,但解九环还赠送了一张制作解药的方子。 萧雪葵愕然。 “怎么,不相信吗?你不是一直想要解药吗?”解九环笑道。 “你为何......” 解九环轻松道:“我想给就给了,对了,夫人,你可以离开天山山庄了,不,该叫萧宗主了。” 面对萧雪葵的疑惑,解九环道:“我爹死了,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说罢,解九环又忍不住仰头大笑,笑得眼泪差点出来了,“对不住,吓到你了,没办法,我实在太高兴了,当然这件事我就只跟你讲了。” 萧雪葵:“解九环......”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这个反应,当然是因为我恨他了,他早年为了天山派掌门的位子抛弃我娘,最后害的我娘被天山派的人追杀而死,后来正牌夫人死了,却没个儿子,就找回了我,但知道我是个不能练功的废物后嫌弃上我,对我不闻不问......好了,多的不说了,总之我很高兴他死了,死得好啊,他死了,这天山派也该覆灭了。”解九环面露疯狂,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 萧雪葵沉默许久,握紧药瓶,说道:“多谢。” “你的霜月剑没有一起回来。” 萧雪葵想了想道:“没事,我朋友帮我找回来了。” “你朋友?” “嗯。”萧雪葵唇角微微翘起。 解九环呆愣瞬息:“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笑,萧宗门,你笑起来很好看,看来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萧雪葵颔首。 第296章 “昨日的混乱是你朋友造成的?” 萧雪葵:“是,为了找解药,原本是想问你的,结果你主动给我了。” “若我没主动,怕是要遭遇不测了。” “只是想让你交出解药,别无他意。” “我说笑呢。”解九环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 解九环默了一下:“好,我就不送了,萧宗主,有缘再会,马车给你安排好了,在后门。” 萧雪葵道:“解九环,真的谢谢你。” 解九环回以一笑。 . “以为会艰难,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拿到了解药。”祝荷道。 萧雪葵悄悄抚摸手里的霜月剑,点了点头,目光悄悄扫过坐在祝荷旁边闭目的祝练。 上回是在夜晚,看不清具体面容,这会儿与祝练共乘马车,又是白日,萧雪葵终于看清了祝练的模样。 银白的长发,猩红的瞳孔,愉悦的笑容,古怪的气质,一切的一切只彰显一个词—— 异类。 萧雪葵只想到这个词来形容祝练。 她想起往事,上任花宗宗主花师太曾追杀过魔教教主,不对,说实在的,是在寻找魔教教主,当时江湖下了一道针对魔教教主的追杀令,那次追杀令惊天动地,许多门派掌门响应追杀令,纷纷跑出来追杀魔教教主,可惜很多人连教主的面容都不知道,何谈找到? 哪怕知道教主真容,也成了那剑下亡魂。 若非迫于追杀令威信,花师太何致找罪受?宗门长老也与萧雪葵叮嘱过,如遇魔教教主,立刻就跑。 江湖人流传一个传说,魔教教主是一个银发红瞳的怪物。 传闻没错,长老们的话也没错,魔教教主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虽然祝荷感受不到,但萧雪葵切切实实感受到祝练带来的压迫感,令她血液凝固,全身止不住战栗,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跑。 不,她不能跑,因为她要从祝练手中救走祝荷,哪怕面临不能战胜的对手,她也要试一试,更何况还没试呢?安知结果如何? 她要带祝荷离开这个危险人物。 祝荷不打算去沧州了,不过她要送萧雪葵一段路程,然后花宗的弟子再来接萧雪葵回宗。 “好了,天黑了,下马车吧。”祝荷说完,给祝练带上长长的帷帽。 祝荷等人在一间山野客栈落脚。 明日再送一段路程,祝荷便要与萧雪葵分开了。 所以萧雪葵决定今夜就带祝荷离开,在知道祝荷与祝练睡一间房后,她意志更加坚定。 吃晚饭的时候,祝练并没有出来,正好给了萧雪葵下手的机会。 祝荷仍旧被通缉,是以不曾卸妆,以假面目示人,她让小二上了菜,接着等萧雪葵回来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祝荷看到方便完回来的萧雪葵,忙不迭道: “雪葵,快过来吃饭。” 萧雪葵快步过去。 二人吃完饭,萧雪葵提议去外面走走消消食,但到了外面,萧雪葵就牵过来一匹马过来。 萧雪葵道:“阿荷,我带你走。” 祝荷无奈道:“雪葵,我不能走。” “和我走,我适才在那屋里下了迷药,他起码要睡个三天才会醒。” “你用的什么迷药?” “就是蒙汗药,我在山庄时备的。” 祝荷:“你迷不倒他的,你忘记我说的吗?我也用过迷药,可对她毫无作用,后来还是用了姐姐特意买的迷药才迷晕了他。” “我知道,我用的迷药是专门对付用武功的人,绝对有效。”萧雪葵信誓旦旦道,“不仅如此,我还下了软骨散,哪怕醒了,他也会四肢无力,追不上来的。” 软骨散是萧雪葵特意找解九环要的。 “我跑了两个月,依旧被他找到了。” “我会保护你。”萧雪葵道。 祝荷牵住萧雪葵的手:“谢谢你担心我,但你不要跑,我真的没事,我有我不走的理由。” “这个你帮我拿着。”祝荷把自己最看重的银票以及钱庄凭证交给萧雪葵,“你先用这些钱在杭州给我买个房子,把我寄存在钱庄的黄金和银子取出来,帮我保存好。” 祝荷的全部身家约莫有二十多万两。 “阿荷......” “听我的,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萧雪葵握紧拳头。 “见到了管姐姐,让她放心。” “好。”萧雪葵涩声道。 回到房间,祝练就坐在床榻上看着祝荷。 祝荷:“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祝练:“什么异常?” 见祝练一副无恙,祝荷:“没什么。” 白蛇从祝练手腕里钻出来,懒洋洋吐出蛇信子冲祝荷打招呼,祝练笑了笑,指向八仙桌上的茶水,疑惑道:“你为何又给我下药?” 祝荷愣了片刻,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你知道?” “小白喝了点。”祝练摸摸下巴,眯着眼睛道:“你又想迷晕我吗?” 语气如常,瞧不出端倪。 “只是意外,我没想跑,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祝荷忙解释道。 “事情都办完了?” 第297章 “嗯,多谢你祝练。” “祝姑娘何须客气,我其实没怎么帮你。”祝练语气略显懊恼。 祝荷:“你帮我很多,对了,祝练,我忽然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祝练好奇道。 “倘若我哪天真的跑了,你会怎样?生气到杀了我泄愤?” 祝练笑道:“不会杀你,至多将姑娘做成傀儡。” “那我才不会让自己变成傀儡。” “只是假如,你不跑的话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若是发生了,我又向你乞求,你会不会看在我们昔日情分上放我一马?” “祝姑娘想让我怎么放?”不知想到什么,祝练的眼睛如猛兽般锁住祝荷的嘴唇,垂涎欲滴。 祝荷微笑,手指伸向祝练的脖颈,指尖轻触脖颈上的缎带,问道:“你为何会畏光?” 祝练眯了眯眼,逗弄手指上的白蛇:“天生的。” “哦,假如你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会发生什么?” “皮肤会溃烂。”祝练如实道。 祝荷眨眨眼,随后道:“你说要教我练功,何时开始?” “现在就可以,但我需要报酬和奖励。” 祝荷:“报酬已经给你了,至于奖励看你教得用心不用心了。” “请祝姑娘拭目以待吧。” . 送走萧雪葵后,祝荷心里的石头落地,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路西行,快到襄州的时候,淅沥潮湿的春雨降临了。 祝练并不喜欢坐马车,想着背祝荷淋雨夜行,祝荷一万个不同意,是以两人便暂时在客栈里歇息,等雨停后继续赶路。 每日一早,祝荷就会在小亭子里练习剑招,祝练教的剑法简直不像剑法,而是像专门用来杀人的招式,拔、挥、砍,刺......无论哪一种方式,俱是一击毙命。 在教祝荷的时候,祝练发觉祝荷对躯体的几个最显眼的致命部分很是熟悉,身手也不错,就是有些许奇怪。 剑招练得再多也只是花架子,要想彻底把握,需要靠实战。 祝练丢给祝荷一把木剑。 “那你用什么?” 祝练掏出一截树枝:“这个。” 祝荷笑道:“怎么练?” “你若碰到我便算我输。” “好,你小心了。” 话音未落,祝荷出其不意地挥剑攻击,祝练轻轻松松地挡下来了,悠哉评价道:“太急了。” 祝荷哼了一声,继续攻击,她知道若想赢祝练,只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无论祝荷怎么使招,祝荷都溃败了。 对此,祝荷并不气馁,毕竟自己是初学者,慢慢摩挲经验找出最适合自己的剑法最重要。 凉凉的雨哗啦啦地下。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祝荷仍旧败了,不仅连祝练的衣角都摸不到,还被祝练说,惹得一身痛。 如祝练所言,他教得确实用心,也就是太用心了,祝荷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输更是郁闷。 祝荷从来不怕输,上辈子在拳馆当学徒,她学习的第一步就是被挨打,挨打之后就一直被人揍,她可以接受输,并牢记输的滋味,有朝一日报复回去。 可不知为何,分明也就输了一百零一次,祝荷却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天晴了,然祝荷的心情却是阴霾,好在她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很快收拾了心情,继续和祝练对练,顺道修炼心法。 盖因练功,西行的速度明显放慢,祝练也不急,他享受教导祝荷的过程——时不时能与祝荷产生肢体接触。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后,祝荷打下基础,正在巩固,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祝荷根本高兴不起来。 繁星点点,小河边的火堆熊熊燃烧,祝荷执剑与祝练对打。 祝荷挥剑挥得满头大汗,而祝练游刃有余极了。 “祝姑娘,接好。”祝练作势把木剑抛过来。 祝荷:“你送过来。” 祝练照做,谁知刚递过木剑,祝荷蓦然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祝练瞳孔收缩,不住惊喜。 “闭上眼睛。”祝荷道。 祝练垂下眼皮,在视线变黑的一瞬间,他没等到更多的奖励,等到的是一句话——“我赢了。” 睁开眼,祝荷雀跃微笑,手里的木剑正横在他脖颈处。 从未有人拿剑横在他脖子上,祝荷是第一个。 祝练抿抿唇,品味唇瓣残留的柔软,才牵起唇角,弧度很深:“祝姑娘,你赢了。” 祝荷耍小聪明取巧得胜,开心的她连吃了四条烤鱼。 以前跟祝练在野外的时候,他烤过鱼,毫无味道,也不知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反正祝荷不喜欢毫无味道的鱼,所以她交祝练用调料。 还别说,祝练一学就会,像天生做厨子的好料子。 . 潮湿的雨季渐渐过去,天气逐渐炎热,骄阳似火。 祝荷与祝练已经来到边疆,距离天圣教老巢不远了,大致花个四五天。 夏日阳光毒辣,祝练需要夜行,是以他白日歇息,晚上就带着睡觉的祝荷赶路。 沙沙沙,风吹动山林里密密匝匝的树叶,祝荷坐在树荫之下,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的天空,抻长的颈项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白蛇。 第298章 一只信鸽自远方而来,祝荷直起身,吹动一下口哨,信鸽听到召唤飞下来,祝荷取下鸽子脚上的信件,打开信件看。 白蛇虽有灵性,却不知祝荷举止何意,只是带有敌意地盯着停在祝荷小臂上的鸽子,因为先前被祝荷警告过,是以这回白蛇不敢对鸽子动手。 看过信,祝荷在鸽子腿上绑了一条带子,随后放鸽子离去。 “要开始了。”祝荷喃喃,从怀里摸出一根骨哨细细摩挲,这是萧雪葵在离开前给她的,可以用来召唤花宗的鸽子。 这几个月,祝荷一直瞒着祝练与萧雪葵暗中联系,也没说什么,就是报备日常生活以及安危。 祝荷收好骨笛,又拿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毒药。 在与祝练西行时,途中遇到的追杀越来越少,约莫是被祝练震慑住了。因为追捕令,祝荷始终易容示人,但易容久了,脸会过敏,她干脆不易容化妆了,就算被发现,身边不是有个祝练嘛。 不过祝荷没有被发现过。 一路相安无事,也不算是没一点儿事,至少练剑时招惹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 一个月前,夏风习习,祝荷在一个小摊子吃面,倏然出现了一个女人,陌生女人开口试探祝荷对祝练的态度,那一瞬间,祝荷心生警惕,想也不想就离开,看来与祝练这一路来,不知何时起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见祝荷要走,女人忙不迭表示对祝荷毫无敌意,只是她的主人意欲与祝荷合作。 起初祝荷没打算做什么,可揪不住女人一直纠缠,祝荷遂道她不与身份不明的人谈合作。 女人犹豫了,后面请示过主人的意见后,才出面告诉祝荷是晋王想要与她合作。 晋王?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祝荷冷笑。 晋王想要做什么? 他似乎想要祝练的命,而她也是时候走人了,要走就必须找机会离开祝练,此时晋王的出现无疑是恰到时候。 不过祝荷认为与晋王合作无疑与虎谋皮,她弄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真的是要杀祝练吗?堂堂一朝王爷竟然和一个魔教教主有仇怨? 祝荷考虑到种种风险,她没答应。 见状,晋王直接开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祝荷摇头拒绝,得知祝荷不接受提议,晋王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竟然威胁祝荷。 到底是王爷,容不得人下面子。 他查出祝荷真实身份,乃是马头村的寡妇,有父母,还有一个小叔子,名唤骆惊鹤,他还探听到长河郡主在恢复身份前也曾是那里村镇里的人。 祝荷与长河过去认识。 如果祝荷不答应,那这些人全部会死。 祝荷面不改色,不吃他这一套。三番威逼利诱下来,祝荷根本不受影响,晋王说你到底要怎样? 祝荷提出想见他一面,晋王同意了,两人在一个茶肆包间见面。 晋王一派的阴柔:“好久不见,祝姑娘。” “让本王来听听你的条件。” 祝荷注视晋王,自从与祝练朝夕相处,如今看来晋王充其量也就是个瘦弱的狼,祝荷忍不住笑了,道:“王爷或许还记得你我之间存在的恩怨。” “什么恩怨?” “王爷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绑架过我。” “那不叫绑架,只是请祝姑娘来做客罢了?” “做客,王爷话说得委实好听,可惜我不是傻子,这件事害的我有了阴影,王爷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天天做噩梦,寝食难安,人都受了一大圈......” “不要兜圈子了,祝姑娘。” “我要你给我道歉。”祝荷说。 听言,晋王的脸色顿时变了,起初是不可置信,接着转变成阴沉蔑视,末了所有情绪消弭得无影无踪。 祝荷学着祝练的模样,笑眯眯道:“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晋王咬牙,下一刻瞥见祝荷袖子里头探出头的白蛇,那不是跟着祝练的小畜生嘛?没想到这小畜生也喜欢祝荷。 他没赌错。 晋王心中冷笑,面上答应:“......好,本王应下了。” “王爷果真是性情中人,值得人称赞。”祝荷竖起大拇指。 晋王道:“给祝姑娘赔个不是。” 祝荷不说话。 “你还要怎样?” 祝荷皱眉道:“王爷,道歉是这样道的吗?我感受不到半分诚意。” 晋王深吸一口气,拱手作揖,道:“给祝姑娘赔个不是,是本王冒犯到姑娘了。” “听是听到了王爷的诚意,只是......”祝荷神色苦恼,不好意思道,“只是我的气还没消,这样吧王爷,你给我道歉道三次,我想我就不会再计较了。” 晋王额角冒出青筋,忍耐住恼火,硬生生又加了两次。 “嗯。”祝荷眉开眼笑,心中畅快,眨眼道,“王爷,不要忘了我的二十万两,只要银票。” 晋王假笑道:“本王会准备的。” 祝荷得寸进尺:“明日能拿到再好不过。” 回忆结束,祝荷收好玉瓶。 明天会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了! 第110章 【卷五完】 拜拜 入夜之后, 祝练醒来,照常打鱼给祝荷吃,加上她摘的果子, 晚饭倒是丰盛。 第299章 “诺。”祝荷自然而然把手里的水囊递给祝练, 手指略一绷紧, “还剩一点, 你喝完。” 祝练就着水囊喝水, 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祝荷不动声色觑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半晌垂眼,目光闪烁。 月明星稀, 茂盛的树叶遮蔽住月光,夜色愈发朦胧,祝练一如既往背着祝荷赶路, 偶尔停下来稍作休整,再继续赶路。 有祝荷指引方向, 祝练鲜少再出现迷路的状况。 佛晓时分, 晨雾迷蒙,祝荷揉了揉眼睛, 说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山谷?” 祝练眺望远方,颔首。 祝荷:“嗯,那我们进谷,从这条道过去我们能更快到达,是我好不容易探听出来的捷径。” 然而当祝练背着祝荷才步入山谷,迎面突然飞过来几支箭羽, 不对,这不是寻常的箭,而是锋利至极的弩箭, 一发就能让人重伤,运气不好的话会直接死,杀伤力极为强劲。 空气中响起铿锵有力的嗡嗡声,是弩箭发出裹挟杀意的颤音。 祝练提醒祝荷低头的同时巧妙地躲开长箭,身姿轻盈敏捷,像灵活的游龙,紧接着左右两侧也出现了携破空声的弩箭,祝荷一面抓紧祝练,一面急忙把背上的黑伞递给祝练,他会意抽出剑。 不知不觉,两人已然形成了某种默契。 饮血出鞘,祝练提剑挡住冲他们过来的弩箭,尖锐的箭簇与饮血的软剑碰撞,响起刺耳的声音,就像爆炸的滚滚雷声,震耳欲聋,又令人不寒而栗。 一支弩箭与祝练擦脸而过,割破了他几缕银发,祝练细细打量,笑道:“有意思。” “你小心。”祝荷提醒道,思及适才的画面,有几支弩箭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是想利用她让祝练分心?还是晋王那厮也想杀她?毕竟她狠狠挫了他作为王爷的颜面。 祝荷有理由怀疑晋王的意图。 思及此,祝荷冷笑。 这边祝练听到祝荷的话,自动归为她在关心他,瞳孔顿时一缩,兴奋地舔舔唇。 “我会小心的,祝姑娘,多谢你担心我。”祝练眨眨眼,俏皮地道,“祝姑娘,你多关心关心我,我喜欢你这样。” 祝荷要无言以对了:“你还有功夫分心?话说你皮肤没事吧?” 晨曦现,天边映出一片光,撒在祝练身上,脸上泛起细微的灼烧感,但这点疼痛对祝练而言只是挠痒痒罢了,他根本没在意。 “疼起来了。”祝练道,“你摸摸。” 祝荷:“......”滚。 祝练轻笑,笑声开朗,像夏日清风吹响的铃铛声。 剑影重重,红光乍现。 弩箭威力巨大,可祝练照样轻松地抵挡住了攻势,毫发无伤,唯有手中剑在颤抖鸣语。 弩箭虽然未对祝练造成伤害,但肯定消耗了他的体力,目的达到,是以下一刻,四面突然窜出几十个黑衣人冲祝练而来。 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先将祝练和祝荷围住结下杀阵,再绞杀围猎圈的猎物。 对此,祝练气定神闲,反手把祝荷护在怀里,说:“祝姑娘,请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吓到你了。” “好。”祝荷装作闭眼,实际开出眼缝细细观察。 第一波黑衣人冲上来,祝练与之交锋,几个挥手,便戳破他们的喉咙,可令人意外的是,这群黑衣人并没有死,反而不顾流血的脖颈义无反顾继续冲杀。 与其说是杀手,更像是不要命的死士。 祝练挑眉:“原来是傀儡。” 对付傀儡就要用不一样的方式,于是祝练砍下他们的脑袋以及四肢。 血光迸溅,在残肢遗骸伤开出一朵朵艳丽的曼陀罗花,此情此景犹如血屠地狱。 与祝练而言,这天下,少有敌手。 祝练擦掉脸颊处的温血,愉悦勾笑,他抱紧祝荷,晨光正在灼烧他滑腻冰冷的面皮,只见皮肤上泛滥起些许斑驳红点,像极了瑰丽的梅花印,为他的样貌再添几分古怪。 又一波傀儡出现,祝练来多少杀多少,红色的血在他衣裳蜿蜒,像自相残杀的毒蛇,翻涌着血肉模糊的细长躯体,他手里的饮血剑更是吸足了血,红得不能再红,尽显嗜血光芒。 天越来越亮,阳光也越来越刺眼炽热,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祝练全身俱溅满了血,包括脸和银发,如同杀人不眨眼的浴血修罗。 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血腥味。 祝荷捂了捂鼻子,眯眼打量祝练糜红的脸:“你还好吗?祝练。” 因着祝练抱她,他没多余的手给自己打伞,而且若是祝荷打伞,会妨碍到他,是以祝练硬生生承受着阳光的灼烧,任由火蛇舔舐他的脸。 今日注定是个大晴天,越到晌午,太阳愈发毒辣。 祝练听言一面削了个头,一面低头咧嘴,眼睛猩红,面上洋溢着疯狂而灿烂的笑容,薄而冷的嘴唇红如胭脂:“我好得很。” 目及祝练癫狂的状态,祝荷晓得他杀疯了,也就不在乎身体的异样,那随他去,反正自己也不是真心关心他。 话说晋王的手笔着实大,竟然派了这么多死士,祝练也是真的强,强大得过分,她能感觉到他这具阴冷无骨身躯的强悍以及疯狂。 第300章 祝荷闭上眼,忍住恶心,算算时间,毒差不多也该发作了。 “祝姑娘,马上就解决了。”说罢,祝练继续挥剑,突然间他动作一顿,额头冒出冷汗,内力竟然调不过来,下一刻,祝练嘴角溢出些许黑色的血,神色霎时一变。 似乎感应到主人出事,小白从衣襟口钻出来,吐出蛇信子,祝练用一个眼神让白蛇缩了回去,继而用力捂住祝荷脑袋,不让她偷瞄。 也在这个时候,晋王出现了。 “好久不见,祝教主,使不出内力的感觉如何?孔雀胆可是我花了大量精力为你准备的。” 祝练擦掉血,笑吟吟道:“你是哪个虫子?” 晋王面色抽搐,脖颈爆出青筋,强笑道:“教主不记得我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我闻人岭已经改头换面。” 祝练没精力去想,一脸漠然:“哪个?” 晋王昂首,抚摸自己忍受断骨削皮之痛得到的皮囊,阴狠道:“我乃天圣教少教主闻人岭,当年你杀了我父亲,夺走教主之位,我亦败于你之手,被赶出天圣教,你不过就是一个根本就不配坐上教主之位。我蛰伏多年,就是为了今日找你报仇雪恨,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话落,晋王剑指祝练。 与此同时,闻声的祝荷心想晋王原来不是晋王,他是天圣教上任教主的儿子,也就是说他替代了原本的晋王。 以前的真晋王是假皇子,假皇子又被现在的假晋王取代,这关系委实混乱。 晋王就是一切幕后主使,难怪会传授天山派掌门天圣教的功法。 “原来是你啊。”祝练哂笑,戏谑道,“你还有脸回来找我报仇,勇气可嘉,倒也值得赞扬。” 晋王:“今日你跑不了。” “受死吧。” 祝练:“来啊,不过不好意思,死的只会是你,从前不小心让你这条虫子跑了,我当时还惋惜了好一会儿,这回你自动送上门,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啦。” 哐当一声,两人执剑交锋。 半晌后晋王震惊道:“你竟然还能调动内力?” “呵。”祝练道,“你似乎没什么长进啊。” 晋王冷笑:“关于我长进没长进你很快就知道,虽说是低估你这个怪物了,不过你已经使不出全力了,顶多剩下三分力量,足够杀你了。” 祝练短促笑了笑,把了下脖颈:“不自量力的虫子,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好不好?” “希望等下还能看到你唯我独尊的样子。”晋王挥手,余下的死士通通举起刀砍向祝练。 祝荷蹙眉:“烦人的虫子。” 祝练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死士,接着把祝荷放下,悄声道,“先走,我等会就去找你。” “我不走,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好我吗?那还让我走?”祝荷说。 祝练愣了一下,附和道:“我当然会保护好祝姑娘,只是刀剑无眼,祝姑娘这次稍微走远点......不要看。” “你方才是不是吐血了,那人说的孔雀胆什么意思?你中毒了?” “没什么。” 祝练不再回话,径自把白蛇交给祝荷,让小白保护好她后就转身去杀晋王。 “等等,把伞拿着。” 祝练:“好。” 旋即祝荷目送祝练的背影,这才发觉他的后背衣料子破开了,竟然有一道流出黑血的伤口,他受伤了。 砍伤他的刀有毒,晋王果真阴险。 天光如炬,二人像两匹猛兽猛烈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祝荷没走,而是躲在葳蕤的灌木下观察战局,不经意瞄见地上尸体,皱眉嘀咕:“真恶心。” 皱了皱鼻子,她低头问手腕处的白蛇:“小白,你说谁会赢?” 白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觉得谁也赢不了。”祝荷悄声道。 起初晋王认为自己胜局已定,他与祝练修炼的功法旗鼓相当,俱是天圣教镇教功法,而今他魔功大成,反观祝练却使不出多少内力,晋王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他也确实也伤到了祝练,抓住机会断了他几根经脉,可他并没有降服祝练。 渐渐的,晋王发觉了不对劲。 “你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晋王惊骇道。 祝练嗤笑,懒得回答,他确实使不出多少内力,体内气息混乱,可那又怎样? 晋王面色凝重,难道孔雀胆对祝练真的起不了什么作用?该死,失算了,这个怪物。 不对,孔雀胆绝对有用,哪怕武功再高强,服用孔雀胆后绝对会内力尽失,哪怕祝练是怪物,也不可能抵御得了此毒。 孔雀胆本是早就失传的毒药,晋王清楚自己想打败祝练只有借助此药,是以多方打听,后知此药方藏在皇宫,他遂杀了“晋王”取而代之,费劲功夫找到丹方,又花费大量时间找到所有制丹的药材。 天底下仅有这一粒孔雀胆。 祝练只是在强撑而已,莫要被他吓唬到,念及此,晋王坚定心志,决定使出全部功力施展自己最强的一击。 “受死吧,祝练。”晋王暴喝一声,凝聚全身功力,使出快如闪电的一剑,剑势蚀骨阴寒,叫人毛骨悚然。 第301章 见状,祝练一手执伞,一边沉腕旋剑,暗暗调动内力,五脏六腑立刻钝痛,宛如被沉重的铁锤击打,被尖锐的锥子搅弄,痛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自己中毒,是因为背上的伤。 适才和晋王搏斗周旋,祝练也是在强行调动体内的内力,每调动一下,内脏就受到极大痛苦,不免吐出好几口血,身体剧烈颤抖。 可绕是如此,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分心去探听身后祝荷的动静,知晓她离去,他放心下来,眉眼带着冰冷的笑意,挽剑舞动。 祝练对着饮血剑吐出一口血,鲜血溅在上面,犹如在血海上点缀的梅花,旋即饮血化作一道血光,空气登时被撕裂,铺天盖地的嗜血剑气划破了天际,形成锋利的旋风,尔后迎面对上了晋王最强的一击。 轰—— 剑光像烟火一般炸开。 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尘烟弥漫,碎石四溅,树木断裂,枝叶化为齑粉,空气中满是尘土和血腥的气味,产生的冲击肆虐,几乎可以震碎人的经脉肺腑,叫人痛不欲生。 哪怕祝荷离得远,也感觉到那股气浪的威力,脑袋嗡嗡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探出头,待烟雾散去,祝荷看到落在地上黑伞,伞面破烂,像炸开的花。 谁赢了? 祝荷心惊肉跳,紧张地定睛看去,如她所想,似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晋王狼狈地靠在树下,口吐鲜血,身上遍体鳞伤,一只手臂血肉模糊,瞧着奄奄一息。 而晋王的对面不远处,祝练握剑半跪在地,沾血的银发委地,身体肉眼可见地战栗。 晋王瞥见自己的手臂,森白骨头清晰可见,血流不止,咬牙道:“该死。” 俄而,祝练抬起头,慢慢撑直身体,歪了歪头,颈骨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他轻蔑道:“你已然走火入魔,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晋王:“哈哈哈哈,笑话,本王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倒是来杀了我啊!” 耀眼的阳光撒下,祝练的银发熠熠生辉。 他注视晋王手臂露出的骨头,糜丽艳冶的面庞浮出狂热而阴森的笑,期待道:“用你的骨头做灯笼肯定很好看。” 他记得祝荷送过她一盏兔子灯,但因为生气,兔子灯被他毁掉了,祝练觉着可惜,所以想着给祝荷回个礼,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正愁用什么做比较好,这下问题解决了,用骨头做最好。 用漂亮的骨头做出来的灯笼定然会非常好看。 祝荷肯定会喜出望外,说不定会奖励他呢。 祝练笑盈盈,诡异的面孔与灿烂的笑容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祝练:“看来还不能就杀了你,得我抽了你的骨头再送你归西。” 晋王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来。” 话音未落,已成强弩之弓的晋王突然垂死反扑,迅速挥动袖子,眨眼间,他的袖口飞出数枚银针,祝练从容不迫用剑挡住银针。 就在这个时候,祝练突感气血不受控制翻涌,五脏六腑顿痛,猛然吐出血,感知再度变迟钝,加上晋王突然来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中孔雀胆之毒吗?此毒只能内服起效,而那个对你下毒的人就是你身边的祝荷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祝练心念骤乱,体内内力溃散,以至于没挡住银针,身体硬生生被七八枚银针刺进。 银针有毒,能麻痹神经。 祝练膝盖一软,再度半跪在地。 见状,晋王疯狂嘲笑道:“哈哈哈哈,堂堂天圣教教主,竟然连最简单的暗器都躲不过,真就成了一个笑柄,祝练,当初争夺教主之位,我惨败于你,但现在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实在快哉!不枉我筹谋多年。” 晋王仰头大笑,牵动到内伤,吐出几口鲜血。 “没想到这个祝荷对你如此重要,我果然没赌错,她就是你的弱点。” 祝荷抬起头,阴鸷地凝视晋王,浑身散发出可怖的阴冷感。 晋王喋喋不休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和祝荷联系上,我用了二十万两就收买了她,就让她给你下孔雀胆,今日在此地设伏,也是我们二人商议好的,祝练,你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一个你不了解的女人,把她留在你身边。” “我更没想到你明明知道她成为你的弱点,可你却没杀了她?若是我,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定会杀了她。” “祝姑娘,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快出来!”晋王道。 祝练感知退化,却记得祝荷藏身的方向,下意识扭头瞥去,见此晋王眼睛一眯,强撑起一口气,抛出手上最后一枚银针,直指祝练的心脉。 砰! 空中飞来一个石头挡住了晋王的偷袭。 “祝练,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分心,从而偷袭你,你上过一次当了,难道还要再上一次?”祝荷踱步过来。 祝练直勾勾盯着祝荷,眼神幽深,红得滴血。 晋王面色狰狞质问道:“祝荷,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祝荷道:“我当然要阻止你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晋王道。 第302章 祝荷翻脸不认人了,装糊涂道:“我们说好什么?” 晋王没想到祝荷竟然在祝练面前装无辜,他从未见过这种狡猾虚伪的女人,不由恼火,本来适才能杀了祝练,可祝荷竟然坏他好事。 晋王怒不可遏,想狠狠折磨祝荷泄愤,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以至于被气得吐出血来, 祝荷好笑地看着晋王,转而对祝练道:“祝练,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白蛇感应到主人身受重伤,忙要过去安抚,祝荷摁住白蛇。 祝练:“我相信你。” 听言,晋王惊愕,惊愕之后狂笑,笑意里满是讥讽和轻视:“真是笑死本王了!祝练,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你都快死了,竟然还笑得出来,还要挑拨离间。”祝荷慢慢朝晋王走过去,然后甩了晋王几个巴掌,看着沾血的掌心,她皱眉,用帕子擦拭掌心,嫌弃道,“啊,好脏。” 晋王:“放肆——” 祝荷又甩了他一巴掌,冷冷俯视他,命令道:“闭嘴,王爷,你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现在你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呢,真是难堪。” “咳咳,本王小看你了。”晋王冷笑,全身气得发抖。 祝荷低头,小声道:“你确实小看我了,王爷,多谢你白送的二十万两,我会好好用这一笔钱的。” 晋王心思百转,摁下怒火,故意大声道:“祝姑娘,只要你肯替我杀了他,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了,你要知道,本王是齐国的王爷,是朝堂中最有力继承皇位的人。” “可你又不是真的?而且我也不需要。”祝荷毫不犹豫拒绝。 晋王有些慌了,但面上仍旧佯装镇定:“不是真的又如何,没有人知道,皇帝马上就要死了,本王即将荣登大宝。” 祝荷轻笑:“你当不成皇帝的,忘记同你说了,我最讨厌被威胁。” 晋王失色:“你想干——” 与此同时,祝荷对白蛇发号施令:“小白,就是他伤了祝练,给我咬他。” 话落的一瞬间,不等晋王反应,细长的白蛇像一柄出鞘的飞剑扑到晋王身上,快速爬到他脖子上,用毒牙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 毒素眨眼蔓延,晋王带着掐死祝荷的念头失去了气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在从前,女人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 “多谢了,晋王。”祝荷默声道。 祝荷转身。 “他被毒死了。”祝荷打量虚弱的祝练,忖度他重伤的可能性。 祝练:“便宜他了,本来我要用他新鲜的骨头给你做一盏灯笼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祝荷瞪大眼睛,后颈发凉:“你可不要送,我才不喜欢用人的骨头做成的灯笼。” “为何?很好看的。”祝练不理解。 “我不喜欢。” “那好吧。”祝练露出苦恼的神色。 “话说你还能说话,看来伤得不重?你还能动吗?”祝荷轻声道,挡住投射的阳光。 想起什么,祝练的目光转而盯着祝荷的右手,只说:“脏了。” 白蛇爬到祝练身上,用蛇信子舔舐主人身上的血。 “啊?”祝荷反应过来:“我擦过了。” 祝练一言不发。 “我动不了了,祝姑娘,太阳好大,我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祝练沙哑地说,美丽的银发变得黯然。 “我扶你到树下给你包扎,你先忍忍,剑我来拿。”说罢,祝荷正要接过饮血剑,却发觉他身上的银针。 “我先给你拔掉针。” “有毒,会麻痹身体。”祝练贴心提醒。 “难怪你身体僵硬。”祝荷用帕子裹住手拔掉银针,再搀扶祝练往安全的遮阳地方去,这一扶祝荷才意识到祝练的重量以及他僵硬的躯体。 “祝姑娘,你好香啊。” 祝荷:“......” 将人放在隐蔽的树荫下,祝荷询问道:“你还好吗?” 祝练微笑:“你觉得呢?祝姑娘,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需要祝姑娘照顾我了。” 祝荷没回话,只是掏出帕子给祝练擦脸。 祝练道:“不要擦。” “全是血。” 祝练闭上眼睛:“脸烂了。” “好,我不勉强你了。” 清风徐徐,吹散了萦绕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你后背的伤要处理一下。”祝荷拿出金疮药给祝练包扎伤口。 祝练纹丝不动,由着祝荷褪去他的上衣。 不多时,祝练满是伤痕的上半身便露出来,皮肤雪白,纹理滑腻冰冷,像洒满了闪烁的银粉,触感跟蛇的皮肤没两样。 虽说此地阴凉,却仍是亮的,没过多久,祝练的上半身就浮出淡淡的红色,宛若雪天盛开的红梅,美丽极了。 给祝练包扎的时候,祝荷温热的气息会喷洒他的后背,指尖会触碰他的皮肤,以至于祝练浑身绷紧,敏感的尾椎骨发麻,呼吸渐渐急促,气血翻涌,差点就吐出来血来。 “好了。”祝荷给祝练穿好衣裳。 祝练睁开眼,突然笑眯眯问道:“祝姑娘,你没有骗我吧。” 第303章 状似轻松的语调下满是阴森森的味道。 气氛一下子变了。 祝荷没有回答,反问道:“祝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何要救我?” “你回答我的问题后,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于是祝练道:“因为你很香。” “真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祝荷困惑道,“你为何会喜欢我?说实话,以你这种喜欢杀戮的人会有正常的感情吗?” “我喜欢你。”祝练诚实地回答,他抓到华点,问,“你讨厌我杀人?” 祝荷哼了一声:“我没有办法适应,那很疯狂。” “你说过你喜欢。” “哦,那只是在讨你欢心而已。” 祝练眼神变了:“祝姑娘。” 祝荷视若无睹,也不想再装了,直接道:“嗯,我想了很多,其实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就像你对小白这样,你将我当做你的所有物,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的占有欲再作祟而已,起初我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我想你虽然不是正常人,可也是人,也许吧......总之谢谢你喜欢我,不过你的这份喜欢太危险了,我承受不起,所以对不住了,祝练。” “祝姑娘,你在说什么?”祝练声音低沉,依然带笑。 祝荷微笑,泰然自若道:“如果我现在要杀你,想必易如反掌吧。” 祝练面色骤然阴冷,第一次仰视祝荷,半晌,他发笑:“祝姑娘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你一直知道对不对?”祝荷说。 遮羞布被掀开了。 祝练艰难抻长脖颈,笑道:“你要杀我吗?祝姑娘若是要杀我也可以,我心甘情愿,但是在杀我之前,祝姑娘最好能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他紧紧盯住祝荷的脸,脖颈处松动的缎带下落,将喉结暴露出来。 祝练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亲我。” 祝荷愣了。 “我想祝姑娘亲死我。”说罢,祝练面颊泛起红晕,然因鲜血的遮掩,谁也不知道。 祝荷眨了眨眼,片刻后忍俊不禁:“你真是个变态,都这个时候了,竟然想这些,我原本以为你会生气的,因为从头到尾我都在欺骗你。” 祝练猩红的眼睛渐渐迷离,展露宽广胸襟,道:“你亲我的话我就不生气了,一切既往不咎。” “我才不要让你如意。”祝荷掩唇笑,清淡的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得意和恶劣。 “我没把你当朋友,更不想和你走,所以那时候我才用迷药迷倒你,谁知你竟然能找到我,我拿你束手无策,只好假装和你周旋。晋王说得没错,我的确同他合作,不过不是他主动找上我,而是我主动设下诱饵勾引他找上了我。” “我没办法一个人离开你,我得借用第三人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出自想要杀你的人,所以我故意与你亲近,就为了让有心人知道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想那暗中想杀你的人定然会不遗余力追查你的行踪,了解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如我所料,果真有人找上门来了,不过没想到会是晋王。” 祝练唇畔的笑意越来越阴寒,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祝荷无所顾忌到畅所欲言:“祝练,我给你下了那个孔雀胆,就在你昨日喝的水里,可是我怕你真的会被晋王杀死,届时晋王说不定不会遵守约定,于我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你与晋王两败俱伤,我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只给你用了一半。” 听言,祝练眨了下眼睛,心口的毒火莫名熄灭了大半,她不想他死,只给他下了一半的毒药...... “喏,另一半在这里。”祝荷从腰带里取出一半孔雀胆。 祝练目光和缓了。 “局势如我所愿。”祝荷眺望远方的太阳,面色惬意,风吹拂她柔软的发丝。 见状,祝练预料到什么—— “祝姑娘,你想走?”祝练一字一顿,瞳孔剧烈颤抖,目光阴冷而愤怒,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焚烧殆尽。 “嗯,我腻了,当然要走,不然还留下来吗?不过这几个月来我很开心。你呢,被欺骗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不好受,嗯,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愤怒,是不是想杀了我?但是我想你是不会杀我的对吗?祝练。”祝荷胸有成竹道。 腻了? 祝练眉眼阴鸷,笑着笑着咳出血来。 什么叫腻了? 痛苦?他竟然会痛苦?啊,他眼下的确是很痛苦,心口像是被刀割开了一般,身体的痛完全比不上心里的痛。 祝荷居高临下地端量祝练,轻声道:“不知为何,哪怕你变成这样,我也相信你迟早恢复,所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祝荷叹气。 “我不喜欢你,希望你也不要喜欢我这样一个女人,你不懂喜欢,我也不想喜欢。” “还有,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用心教我剑术。” 与上次情况不同,这一回祝荷身上没有沾到一点儿血迹。 为了报答祝练,善良的祝荷蹲下.身体用帕子温柔地拭去祝练唇角的血,缠绕在祝练颈项的白蛇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本能地伸出蛇信子舔了舔主人沾血的下巴。 第304章 祝荷莞尔,许是和白蛇相处久了,她竟觉着这冰冷滑腻的爬行动物有些可爱,当然仅仅限于这一条通灵性的白蛇。 祝练伸手扣住祝荷的手腕,与她对视,清清楚楚看见她瞳仁里倒映出来的自己——面色扭曲而痛苦。 啊哈,原来他痛苦的样子是这样的。 第一次见,真有意思呢。 在祝荷掰开他手之前,祝练提前松开了手,低头咧开嘴巴笑,笑声愉悦而诡异。 她骗了他,她说不喜欢他,他真的很生气,可是她向他解释了原因,并且完全没有嫌弃他,还给他擦拭鲜血。 她不喜欢血,却温柔地对待他。 祝练心口悸动,神情痴迷,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觉得害羞,矛盾的情绪让祝练感觉太有趣了。 倘若此刻他让小白毒死祝荷,是不是就能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甚至是绝望的表情?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诱人,不过祝练克制住了。 会恐惧。 “你在笑什么?” 没得到祝练的回答,祝荷不在意,把脏了的手帕丢给他,“希望我们再也不见,拜拜。” 言毕,祝荷头也不回地走了,阳光聚焦在她周身,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祝练无法直视。 祝练孤独地靠坐在树旁,黯淡的银发轻轻舞动,艳丽的面庞开出一朵朵凌乱的血花,衣裳深红,有种无法言语的凄美感。 他弯唇:这辈子都不可能,下一次见可不能再让祝姑娘跑了,那不如把她做成傀儡好了。 思及此,祝练面上荡漾出愉悦兴奋的笑容。 第111章 最终卷 再遇相无雪【修错字】 意识回归, 祝荷慢慢睁开眼睛,瞬间被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珠子不适,下意识闭上眼, 脑袋蓦然系统难忍。 一摸额头, 摸到柔软的布。 祝荷这才想起来自己额头被落下来的石头砸中了, 难怪疼得厉害。 回想记忆, 祝荷腹诽, 天杀的, 倒霉到家了。 在祝荷摆脱祝练后,她就和来接应她的萧雪葵汇合了——藉由花宗的信鸽, 祝荷明白萧雪葵处理好宗门的事,于是她告诉萧雪葵自己的计划,萧雪葵就马不停蹄过来暗中保护她, 防止出意外。 祝荷计划非常顺利。 岂料在两人回沧州的路上,碰上了猖狂的马匪, 匪徒无非是为钱财, 祝荷不想惹事,遂拿出一万两消灾, 但万万没想到那群马匪贪得无厌,不仅要财还要萧雪葵,二人遂与马匪缠斗。 马匪人多势众,凶悍残忍,可祝荷与萧雪葵亦非好惹。然天有不测风云,打着打着发生山崩, 马匪四散逃离,祝荷被石头砸中不小心掉进湍急的河流里,萧雪葵见状毫不犹豫跳进来。 幸好昔日祝荷教过萧雪葵凫水, 不然情况难料。 有几个跑不快的马匪也跳进水里,萧雪葵抱紧头晕眼花的祝荷杀掉马匪后,途经河流分叉口,不慎和祝荷被水冲散。 祝荷强撑意志力意欲拽住河流里的树木借力游上岸,但脑袋实在疼得厉害,两眼一黑就晕厥过去。 老天仿佛喜欢同她开玩笑,在她想要金盆洗手隐退江湖的时候就要给她创造些意外。 差点以为会死。 当初那颗石头砸过来的时候,祝荷正在和马匪缠斗,避无可避,心特别慌,头晕眼花掉进河里时心更是几度窒息,万幸萧雪葵来救她了。 可...... 好在老天爷到底是有软心肠的。 再醒来就是在这。 祝荷渐渐适应光线,涣散模糊的视野一点点开阔。环顾四周,是一件陌生而简朴的卧房,有种淡淡的冷檀香味。 莫名的熟悉。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一个端着水的小姑娘进来,大致十一二岁的年纪,乍见坐在床榻上的祝荷,惊喜道:“姐姐,你醒了!” 祝荷开口,声音虚弱:“是你救了我吗?” 小姑娘把水盆放在床头的几案上,心想姐姐声音真好听:“不是我,是大人救了姐姐。” 祝荷疑惑:“大人?这里是哪?” “这里是大人的院子。” 祝荷摁摁眉心:“你家大人在哪?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关切道:“姐姐小心,大人外出去处理要事了,估摸要三天才会回来,我叫麦穗。” “麦穗,是个好名字。”祝荷微笑道。 麦穗脸一下子羞红:“真的吗?” “真的。” “嘿嘿,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我也觉得好听。”麦穗羞涩地挠挠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祝荷。” 同麦穗闲聊几句之后,祝荷道:“我昏迷多久了?” 麦穗竖起两根手指,强调道:“两天了!姐姐,你还好吗?我现在马上去请大夫过来,顺道将消息告诉大人,大人说姐姐醒了就第一时间传信过去。” 祝荷眨眨眼:“谢谢你,请问你家大人名讳?” 麦穗天真地说:“大人叫相无雪。” ——相无雪。 竟然是他。 他怎会在边境?自从与他分开后,祝荷就再也没有留意过他,未料时隔一年多竟然会被他救下。 是相无雪在外考察民情农事时,在河岸边发现了被冲到浅水滩的她。 第305章 除了她以外,没有发现旁的人。 祝荷在小院住了三天,从麦穗口中得知此地风土人情以及相无雪一年多来的政绩经历。 倒不是她问,是麦穗十分濡慕相无雪,滔滔不绝地絮叨着,祝荷不想听也难。 相无雪乃边境凉城的知县,气候偏干燥,凉城只是一个小城,算不上富庶,但比附近的县城情况要好很多,再经过相无雪的治理,凉城井然有序,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以前凉城风气彪悍,偷盗抢劫、打架斗殴的事情比比皆是,相无雪一来便雷厉风行,大力整治风气,逮捕诸多罪犯,以至于衙门的牢房供不应求。 后来修建新牢房,相无雪还对罪行不一的人严加管教治理,根据罪责大小分配了活计,帮助凉城建设,也希望罪犯们学得一技之长,改过自新,用心良苦。 除此外,相无雪通过积极与当地百姓沟通交流,解决了官府粮仓草仓储存不足的问题…… 这一年多来,相无雪兢兢业业,造福百姓,功劳无数,受百姓爱戴,成为凉城真正的父母官。 祝荷对此并不意外。 她想相无雪从一个京城大官到边境的小小知县,只有可能是被贬谪,也许是周玠搞得鬼。 其中约莫有她的影响。 以前她利用了相无雪,可他又不计前嫌地救下她,也许是良知越来越有分量,祝荷对这个君子生出愧疚感。 起初祝荷欲留一万两,再无声无息离开去找萧雪葵,可好巧不巧每回都被麦穗抓到。 大夫交代过祝荷伤势不小,至少要静养一个月,是以麦穗一直看得紧,生怕祝荷出了什么事。 祝荷也确实时常会头疼不舒服,有时还犯恶心,困乏无力,再三考虑最后决定留下来,等伤好个七八分再走。 凉城的太阳刺眼灼热,风干巴巴的,像开裂的旱地。 树荫下,祝荷坐在竹椅上闭目,额头刚换过药。 “姐姐姐姐,大人回来了。”麦穗抱着篮子从门口冲回来,满脸兴奋。 祝荷揉揉眼:“什么?” “大人回来了!”麦穗高兴地跳起来。 祝荷起身,微笑道:“难怪你这么高兴。” 未久,祝荷听到门口响起的细微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灰白清瘦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大人!”麦穗飞奔过去。 相无雪颔首,弯腰接住麦穗,淡淡道:“麦穗。” “大人,我有好好完成你对我的嘱托,努力照顾好姐姐。”麦穗得意地挺胸。 相无雪顿了一下:“辛苦你了。” 麦穗:“不辛苦,大人,你快进来。” “好。”相无雪抬头迈开步子跨入门槛,一眼望去,猝不及防撞见在庭院里的祝荷。 万籁俱静,凉爽的风吹拂祝荷松散的头发,她挽了挽鬓边碎发,熟悉的眉眼缓缓看过来,神色平静行礼道:“见过大人。” 四目相对,祝荷依旧是祝荷,而相无雪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世家公子,衣裳素净,皮肤是长期晒太阳后的自然肤色,气质依旧淡漠贵气,却多添三分烟火气,整个人不再像高高在上的雪莲,而是开在人世间的碧竹。 相无雪眼神无波无澜,淡淡颔首:“姑娘。” 二人重逢没有喜悦,没有愤怒和憎恨,只有出奇的平静,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疏离冷淡。 去岁那一场虚假的情缘仿佛是一场镜中水月,谁也不记得了,不记得妩媚多情的钱仙子,不记得最后那一场倾盆暴雨,不记得那一场欺骗与痛苦。 时间能治愈人心,能让人慢慢遗忘。所以,那些已成过眼云烟。 “姑娘的伤势如何了?”相无雪询问道,语气疏冷,如同第一次见祝荷时的冷漠样子。 祝荷说:“好受了些,多谢大人出手相救,你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相无雪:“无妨。” 麦穗插嘴道:“姐姐说待在屋子里闷,就出来走走。” 相无雪道:“姑娘,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祝荷说:“没有,麦穗将我照顾得很好,若不是大人救我,我恐怕早就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相无雪平静道:“姑娘昏迷的地方附近有村庄,哪怕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救下。” “但这不是大人救了我吗?”祝荷轻笑。 相无雪抿抿唇,一言不发进屋,径直走向卧房。连日来处理公务,几乎没怎么休息,相无雪身心疲惫,只想躺下来歇息。 可刚打开门,淡淡的药味登时扑鼻而来,相无雪这才记起一件事,他把自己的卧房让给祝荷,所以此处目前是祝荷住的房间,而不是他的。 祝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原来这间屋子是大人的。” 相无雪默不作声,转身去佩琴的屋子将就。 “大人要去哪里?” “去其他厢房。”相无雪客气回答,不动声色拉开与祝荷的距离。 祝荷困惑:“这里就是大人的卧房啊,难道大人是嫌我在这睡过吗?” 相无雪面色清冷,平声道:“并非如此,此屋已让给姑娘,我再进去不合礼数。” 第306章 祝荷:“不必如此,我把房间让出来就是,毕竟大人看上去很累,我怎好霸占?” 相无雪几不可察蹙眉,摇头。 祝荷打量他,思绪飞转,她曾经那样对他,可他似乎并没有恨她,反而为她考虑。祝荷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的反应超乎她的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才符合他的秉性。 “哎,好吧,那我也不勉强大人了,等大人休息好,不知大人可否抽出些时辰,我有件事想和大人说。” 相无雪:“姑娘要说什么?” “大人先去歇息吧,我暂时不叨扰大人,对了大人,真的谢谢你。”祝荷诚心诚意道,面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相无雪别开眼,越过祝荷离开。 一个时辰后,相无雪的侍从佩琴和佩棋回来,相无雪醒来,随二人去往衙役,直到戌时方才回院。 麦穗始终在门口等待,一见相无雪就迎上去:“大人,你吃饭了吗?” 相无雪:“不是说过吗?不用在门口等我,麦穗你困了便去歇息。” “可是大人你好像还没吃饭。” 相无雪:“等会儿我会叫佩琴做,去睡吧。” 麦穗听话回房睡了。 彼时祝荷从屋里走出来,询问道:“大人,我们方便谈一谈吗?” 相无雪点头,与祝荷进得卧房。 祝荷直截了当拿出一万两银票——晋王给的钱全是大面额的银票,祝荷用树皮袋揣在怀里,掉进河里后树皮袋也没怎么浸水,银票保存尚好。 有钱很方便,祝荷想用钱去拜托人去探寻萧雪葵的下落,但银票面额太大了。 原本祝荷欲请麦穗将一万两兑换成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可麦穗只是个孩子,并不会弄这些,何况她拿着这一万两,太引人注目,祝荷只好放弃。 “大人,这是对你的报答。”祝荷道。 相无雪淡声道:“我不能收,姑娘,当时救你并不图回报。” “我知道,可大人如果不收,我良心难安。” 相无雪不为所动,任凭祝荷怎样劝说,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大人真的就不收吗?” “姑娘拿回去吧。” “可是大人如果不收,我如何向大人提出一个另一个请求?” “姑娘有话直言。” 祝荷道:“这一万两是对大人的报答,其中也包含报酬,我想请大人帮我找一个人,她名唤萧雪葵,是我的朋友,我们遇到一些意外走散,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相无雪:“姑娘,钱我不会收,但姑娘口中的萧姑娘我会尽力去找。” “大人,你把钱收了,不然太麻烦你了。” 相无雪摇首,沉默片刻道:“姑娘,冒昧问一句,你为何会受伤?为何会昏迷在河里?你不是......” 意识到自己多言,相无雪话语顿时戛然而止。 他以为祝荷会待在皇宫,待在周玠身边,可她出现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边境,出现在他身边。 她和周玠发生了什么? 关于祝荷的通缉令并没有发到边境,所以相无雪一无所知,其中也有他没有关注祝荷的原因。 盖因他以为那次暴雨中的会面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若非祝荷突然出现,相无雪约莫要遗忘了,只记得在凉城的春夏秋冬。 祝荷:“我本来同雪葵回家,谁知路上碰到马匪,更不幸的是还遇到山崩,我被石头砸中掉进河里,雪葵为了救我也跳进河里,河流湍急,我们在分叉口被冲散到两条河道。” “山崩,马匪。”相无雪思量,估摸祝荷与萧雪葵是在平川县出的事,前些日子他曾收到平川县附近山岭发现山崩以及几具马匪尸首的报告。 “边境局势多变,马匪强盗不少,姑娘自当小心。” “多谢大人提醒,边境危险,大人在边境这么久,想必遇见过不少危险吧。”祝荷道。 相无雪只说:“凉城有军营驻扎,姑娘放心,此地安全。” 祝荷感慨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了大人,大人,好久不见。” 听言,相无雪默然。 俄而,相无雪开口:“那位萧姑娘容貌如何?姑娘可以画一副画像,有画像更好找人。” 祝荷苦恼道:“可我不太会画画。” 相无雪:“那请姑娘描述,容我临摹。” 祝荷行礼,微笑道:“麻烦大人了。” 至书房,在祝荷的描述下,相无雪渐渐绘出萧雪葵的长相。 “姑娘,请看。”在相无雪拿起画像时,祝荷先一步靠近,低头观察书案上的画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大人画技了得,我差点以为是真人站在我面前。”二人离得稍近,大致是不上不下的距离,近到相无雪嗅到她身上的草药味。 相无雪闭阖眼睛:“姑娘谬赞,此事我会尽快吩咐下去,一有消息我便告知姑娘。” “多谢大人。”祝荷朝他微笑。 相无雪说:“天色不早,姑娘尚且有伤在身,且去歇息。” 祝荷:“可我还不困,想与大人叙叙旧。”说着,祝荷直勾勾望着相无雪,试探出声,“大人,我们许久未见,你就没有旁的话要与我说吗?” 第307章 相无雪默默收好话,不吱一字。 “明明我欺骗了你,你为何还要救我?”祝荷费解。 相无雪道:“既然撞见,岂能见死不救?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祝荷:“也是,大人就是这样,那我们换一个话题,你......不恨我吗?” 良久相无雪道:“不恨,我不怪姑娘,姑娘有姑娘的理由,是我自己酿下大错。” 祝荷一愣:“你,你犯了什么错?” 相无雪摇摇头,不作回答。 祝荷:“你为何不说话了?” 相无雪说:“姑娘,你该歇息了。” 祝荷:“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大人,你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姑娘不说有姑娘的道理,我贸然询问,便是唐突。”相无雪克制道,明确划分开自己与祝荷之间的界限。 见状,祝荷退后两步,靠在书架上,叹了叹气,神色逐渐正经。 她吱声:“嗯,大人。” 话落,祝荷踱步到相无雪对面,一本正经道: “既然大人不计较过去了,那我们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吧,可能会很厚颜无耻,但我还是要说,相无雪,我叫祝荷,祝福的祝,荷花的荷,多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愿意帮我。” “还有,过去的事我向你说一声对不住了。”她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婉转动听,带着轻佻妩媚的味道,在这其中,相无雪头一遭捕捉到她语气里的诚意。 书房里的气氛悄无声息变化。 相无雪仰首,目视祝荷的脸庞。 书房的油灯燃烧着,绽放出灿烂的光亮,相无雪一寸寸看清祝荷的模样,清淡的眉眼,白皙细腻的皮肤,嫣红的嘴唇,明亮生辉的双目,正经的表情...... 与记忆中那个美艳慵懒的钱仙子大相庭径。 祝荷,祝荷......她是祝荷。 相无雪知道有什么变了,他想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轻佻地对待他,玩弄他了。 也可能只是表象,他再一次被迷惑。 相无雪敛眸,情绪复杂到难以言表,末了动了动薄唇:“祝姑娘,不必言谢。” 祝荷:“你能收下那一万两吗?我想你是需要的。” 相无雪:“容我拒绝。” “好吧,那相大人,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会来到凉城做知县吗?周玠做的?”祝荷好奇道。 相无雪迟疑着解释:“非也,身为刑部侍郎,却知法犯法,遂自请下狱,圣上开恩宽宥于我,将我外放到凉城任知县。” 祝荷默了一下,果然相无雪到这里有一部分是由于她,他包庇她的罪行,问心有愧,遂主动承担责罚。 “倘若你不主动说,没有人知道。”祝荷道。 “若是如此,我无法向自己交代,亦无法向教导我的老师交代。”相无雪正色道。 祝荷:“相大人,你是个好官。” “倘若你那时不是刑部侍郎,我们也许某一天认识后会成为朋友呢。”祝荷轻笑。 听言,相无雪凝视祝荷。 祝荷挥手:“大人莫要在意,是我在异想天开,你就当我说笑吧。” 相无雪抿唇,欲言又止。 经过那一夜的交谈,祝荷与相无雪之间的尴尬渐渐消失,两人可以自然而然地聊天,和相无雪相处的时候,祝荷会很舒服。 祝荷收拢玩乐的心思,不打算再对相无雪做什么,她想的是在养伤期间同他和平相处,尊重她的救命恩人。等她离开的那一天,两人约莫这辈子再难见面了。 不过相无雪作为知县极为忙碌,祝荷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同麦穗说说话。 在相无雪没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总是蹲在门口等待,不厌其烦。 祝荷认为她有趣,常常与她搭话,一来二去,两人熟稔起来,从麦穗口中了解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世。 小姑娘其实已经十三岁了,她十岁的时候母亲和情郎跑了,父亲好赌好酒,家里过得清贫,她满十三岁后父亲就要将她卖到妓院,用她的卖身钱还赌债,幸好半路碰到相无雪。 若不是相无雪买下麦穗,恐怕麦穗已经成为窑子里的雏妓。 “那你恨你的父亲吗?”祝荷抚摸麦穗的头,轻声问。 麦穗想了很久,释怀道:“已经不恨了。” “为何?” “因为他前两个月吃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麦穗通透道,“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没必要。” “我早就不想他了,我现在只想向大人报恩。”麦穗垂下脑袋,耸拉眉眼。 祝荷看出小姑娘有心事:“你是个好孩子,除了报恩,你就没其他想做的事情吗?” “我......” “你说,姐姐听着,不会告诉其他人的。”祝荷温柔道。 麦穗纠结许久,敞开心扉道:“姐姐,其实我想我娘了。” “她离开的那天让我在家好好等她回来,她说回来后会给我带我最喜欢的糖吃,可是她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说着说着,麦穗神色变得低落,眼眶发红。 第308章 她的语气也哽咽起来:“姐姐,我了解我娘,她才不会和什么情郎私奔,我知道是我爹在骗我,以前我就认定娘总有一天会回来,我等啊等,等了好几个季节,可她没有回来,我难过了好久好久。后来我就想娘她不回来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所以我决定等我长大了就去找她。” “我相信我会找回我娘的。”麦穗望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眼中闪烁着热烈而不安的希冀与想念。 祝荷沉默了一会儿,说:“麦穗,你就这么确信你爹说的话是假的?” “嗯,我确信,因为我了解我娘,娘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无论在哪里她都放心不下我,白日做活计的时候她就再三叮嘱我要小心,不要乱跑。晚上我怕黑,我娘就陪在我身边哄我睡觉,给我唱摇篮曲,一唱就是好多年。我爹不是个好东西,他从来不管我,整天就是赌钱喝酒,好在我娘十分疼爱我,把所有的时辰都用来陪我了,那时候我就非常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分担家里的事,才有能力孝顺我娘,让她不再那么辛苦......我很想她,真的很想很想。” 小姑娘眼中冒出晶莹的光。 “姐姐,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啊,有人说看到圆圆的月亮说明一家快团聚了。”麦穗看着祝荷,似乎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话,“姐姐,你觉得我会找到我娘吗?或者我会等到她回来吗?” 祝荷肯定道:“会的。” 听言,麦穗眼中的迷茫一下子消失,她抹了抹酸涩的眼睛,开心道:“借姐姐吉言了,我一定会和我娘重聚的,在这之前,我恳求老天爷保佑我娘亲平平安安。” 凝视麦穗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祝荷破天荒想起从前,想起抛弃自己逃离那个家的妈妈。 好多年过去了,这是祝荷有史以来第一次记起自己的生身母亲。 她叫什么? 祝荷思索许久,记起妈妈的姓名,她姓祝。 和麦穗的娘一样,她也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祝荷以前也很怕黑,在开始适应自己独自睡觉的时候,她害怕极了,这时她的妈妈会耐心地陪在她身边,用轻柔慈爱的声音给她讲述有趣的童话故事,会轻轻抚摸她的头,会告诉她妈妈在。 在那个温柔的女人的安抚下,祝荷陷入美梦中。 她是背着祝荷离开了家,所以祝荷没有亲眼看到她无情决然的背影,只记得她的温柔、慈爱、宽容、耐心、体贴...... 她给祝荷的美好回忆,支撑到祝荷现在也无法恨她。 她现在怎么了?是死是活? 曾经祝荷拿回了房子,但那里从来没有人敲过门,她的妈妈哪怕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祝荷低下头,眼睛莫名发热,差点就要没出息地掉眼泪了。 “姐姐,你怎么了?” 祝荷平缓呼吸,涩哑道:“没事。” “麦穗,我可以抱一抱你吗?”祝荷冷不丁道。 麦穗不明所以眨眨眼,羞赧道:“当然......可以了。” 话音未落,祝荷张开手臂抱住了小小的麦穗,她轻抚小姑娘的背脊,说:“你一定会找到你娘的。” “嗯!”麦穗信心满满道。 “可以的话,我也会帮你。” “真的吗?不行,这样太麻烦姐姐了。” “不麻烦,算是我报答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细心照料。” 麦穗迟缓地点了点头,小小声道:“姐姐,你的怀抱好温暖。” 祝荷笑了笑:“你娘叫什么?” “她叫梅花,因为娘亲眼角有一个像梅花的胎记,特别好看。” . 转眼半个月过去,萧雪葵并没有消息,祝荷相信萧雪葵,努力养伤,静静等待。 天气愈发炎热,待在屋里更是闷热,祝荷白日基本俱在树下纳凉。 其实她想去河边凫水,却被相无雪阻止,他说近来情况有变,尽量少出门。 祝荷问怎么了。 相无雪说南边好几个地区发大水,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有很多流民因此北上。 眼下凉城进来了不少流民,有一千多人,鱼龙混杂,流民入城的时候没有不挨着饿的,所以这段时间相无雪几乎夜不归宿,整日在外面指挥官吏安顿好流民。 若是安顿不当,恐爆发疫病。 从前的救灾,只是把流民聚集到一起,在城中设置粥棚布施,但不是所有流民都能吃得上粥,流民中也会恃强凌弱的现象。 那些挨饿的流民吃不到粥,就会饿死,死的人多了爆发瘟疫的可能极大增高。 虽然相无雪是第一次主持救灾,但他少时游历见过地方官救灾,犹记当时官员颁布的措施,他整合记忆,取其精华。祝荷知道后也跟相无雪提了几个意见,这几个意见正好和相无雪不谋而合。 相无雪根据现有情况及时制定方略,并颁布了布告:鼓励富庶人家募捐建造房屋收留流民,鼓励当地百姓以及富庶人家拿出余粮填充官府粮仓,再由官府会分发粮食给流民,除此外,官府也空出房子给流民住,帮助他们在凉城落脚,安定生活,提供便利;还鼓励官吏百姓资助缺衣少食的流民,只要做了,相无雪便会记录他们的功绩,届时向朝廷请求赏赐,在县城里立一块功德碑,将有功绩的人刻在石碑上,以示表彰等等一系列措施。 第309章 与此同时,相无雪更是以身作则,积极和流民交流,询问需求,更会慰问所有官员,给予关心。 措施效果显著,没过多久,一千多个流民在凉城堪堪有了稍微稳定的生活,至少不用再挨饿,也没有一个人死掉。 熬了好多天的相无雪终于松了口气。 “祝姑娘,多谢你的提议。” “能为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如此我也算是稍微报答了大人的恩情,不过大人,你们官府财政方面还撑得过去吗?” 此地距离京城十分遥远,加之不是受灾地区,朝廷并没有拨款下来,所以相无雪安顿流民都需要凉城衙门出钱。 相无雪:“姑娘放心,我筹得了一笔钱款,应对此次情况刚刚好。” “那我放心了。” “西边木屋竣工,我得去检查,祝姑娘,你好生歇息,我走了。” “大人一切小心,辛苦你了。”祝荷目及相无雪眼下淡淡的青色,叹了叹气,做官果真是个苦差事,相无雪又亲力亲为,真的不会累死吗? 有时候,祝荷都担心相无雪这清瘦的身体。 “大人,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祝荷目光打量。 相无雪感受到祝荷的眼神,仓皇避开:“我无事,祝姑娘,我回来后再酬谢你。” “大人何须见外,我用不着酬谢。” “不,要的。”这些时日,若是没有祝荷在一旁给他分忧,相无雪的压力会更大。 傍晚时分,相无雪回到家中,他买下荤菜和素菜,还带了一个厨子过来,麦穗手舞足蹈,争着抢着去厨房帮厨子打下手。 “祝姑娘,这个给你。”相无雪把一个竹篮子递给祝荷。 祝荷接过篮子,闻到淡淡的清香:“这是什么?” 说着,祝荷打开篮子,青涩漂亮的梅子映入眼帘。 “青梅?” “听麦穗说,祝姑娘近来胃口不好,我便买了青梅给祝姑娘开胃。” 祝荷莞尔:“多谢大人,那我去洗一下。” 相无雪淡淡道:“可以直接吃。” “洗过了?” “......对。” 祝荷立刻拿起一个圆滚滚的青梅,咬上去的一瞬间,梅子的清香以及酸甜的汁水一下子就冲进来,刺激味蕾。 祝荷眯了眯眼:“酸甜可口。” 相无雪缓声道:“青梅酒姑娘喝吗?。” “青梅酒?” “嗯,不过照姑娘的伤势,小酌即可。” “过过瘾也成,说实话,我还没喝过青梅酒呢。” 月色迷人,庭院内设下方桌,方桌上摆设好了菜肴,香气逼人。 祝荷等人各自坐在椅子上,差不多开始吃晚饭,相无雪的两个侍从坚持不同桌,相无雪没有勉强。 祝荷拿出杯子,不客气道:“大人,我想喝青梅酒。” 麦穗:“酒?姐姐,你不能喝酒,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荷摸摸麦穗的脑袋:“青梅酒是果酒,果酒很好喝的,小酌怡情。” “真的好喝吗?” “当然了。” 等相无雪取来青梅酒,祝荷迫不及待开瓶塞,将青梅酒倒入杯中,麦穗很快闻到清甜的果香气。 “好香啊。”麦穗道。 祝荷:“小孩子不能喝酒,不过尝一下无伤大雅。”祝荷用筷子沾了一点儿酒液让麦穗品尝。 麦穗看向相无雪,见他没表示后大胆地接过筷子品了品,霎时被青梅酒的味道俘获,意犹未尽道:“甜甜的。” “还想喝吗?” 麦穗下意识道:“还想喝!”说完,麦穗惊醒,立刻改口,“才不要喝了。” 祝荷忍俊不禁:“你怎么这么可爱,麦穗,等你长大了,你想喝多少就是多少。” 麦穗严肃道:“不能这样。” “酒有的时候是个好东西,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呢?大人你说是不是?” 相无雪默了默,轻轻点头。 见状,麦穗转了转眼珠子。 “大人,你不尝尝吗?”祝荷问相无雪。 相无雪:“我不喝。” 祝荷:“那我就全部笑纳了,反正也就这么一小瓶。” 吃饭的时候气氛温馨而快乐。 由于伙食极好,祝荷和麦穗吃撑了肚子,在外面散步消食了半个时辰后,祝荷送麦穗去房间睡觉。 哄了小姑娘睡觉之后,祝荷身体发热,走到外面吹吹凉爽的夜风。 “祝姑娘。”背后响起清越动听的嗓音。 祝荷扭头,撞见相无雪清清冷冷的眼底。 “大人。”祝荷眼睛有些许迷离,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相无雪道:“你还好吗?” 祝荷:“我很好,多谢大人的招待。” 相无雪:“对不住,祝姑娘,我辜负你的信任,事到如今依旧未能找到萧姑娘。” 祝荷微微一愣,随即展颜道:“大人为何要愧疚?大人不求报酬帮我,是情分使然,所以哪怕没找到我也很感谢你,更何况大人现在不还是在帮我找吗?找人哪有那么容易,大人不用跟我道歉。” 相无雪:“这些时日我忙于公务,确实疏漏了。” 第310章 “事关百姓,我明白轻重缓急的,倒是大人,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说。” “多谢。”相无雪作揖。 祝荷:“没事的话,我就回房了,说实话,一直霸占大人的卧房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大人不妨我们两个换一换?” 相无雪不假思索道:“不必了。” . 凉城才刚处理好流民的事,相无雪正要缓一口气,不料又有事情发生,也不知是谁向外传播凉城流民的情况,无形中吸引了其他流民的注意,导致越来越多的流民如蝗虫一般朝凉城涌入。 针对这种情况,相无雪迅速在城外遗弃的营地建下一个专门收留流民的居所,而安顿流民需要钱,为此,相无雪不得不再次一一登门拜访凉城的富贵人家,求取他们的帮助,勉强筹集了银钱。 祝荷也出了一万两。 相无雪不愿收,可情况不妙,他为了百姓不得不收下。 这边相无雪才解决完钱房的事,以为靠自己的努力和治理能处理好这次事件,却不知道老天爷就是不愿意凉城好。 有一群被马匪抢劫过的流民伤痕累累来了,有几个伤势重的无药可救,最后死了,这是第一次死人。相无雪派人给他们收了尸,还花钱立了墓牌,至于其他有救的,相无雪让大夫不遗余力救治。 忙着救人时,相无雪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营地人满为患,不知道是哪个过来的流民带来疫病,一传十,十传百,至此很多人都开始咳嗽连连,风寒不退,经过大夫诊断,确认是疫病。 大夫能力有限,束手无策,暂时无法找到救命的法子,导致短短几日内,有人接二连三死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相无雪回到家,按按眉心,满脸的疲惫。 祝荷道:“大人,怎么了?” 相无雪道:“祝姑娘,最近这段日子绝对不能出去,我近日也不会再回来,你们照顾好自己。” “出什么情况了?” “营地里有人出现了咳嗽发热、风寒不退的状况,大夫说十有八九是疫病。”相无雪闭了闭沉重的眼睛,他已经那么努力,考虑到方方面面,做到了极致,可最后疫病依旧爆发。 为什么? “已经有人死了。”相无雪无力道。 祝荷:“死了多少了?” 相无雪沉声道:“十四个,妇孺青年都有。” “大人,不要焦急,眼下情况越是不妙,你越是要冷静,毕竟你是凉城的主心骨,我也会帮你,先把死掉的病人尸体处理好,一定要焚烧干净,再将得病的人隔离起来,疫病再厉害也是病,总有办法可以医治的,不要放弃,也不能放弃。”祝荷宽慰道。 倘若相无雪倒了,凉城没有其余人站出来,这座县城极有可能...... 听言,相无雪紧绷的心忽而松了松,他望向祝荷,看到她坚定鼓励的眼神,说道:“我知道了,祝姑娘,多谢。希望大夫尽快找到法子,不然......我不想看到那副画面。” 祝荷:“不会的,对了,大人你要去哪?” “百姓需要我,我作为知县,得以身作则,我明日要去营地。” 祝荷微微睁大眼睛:“你真的要去那里?” “嗯。” “一切小心。” “祝姑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大人你说。” “我不敢存侥幸心理.....若我患上了疫病,若我......希望你能带麦穗离开这里,不需要姑娘一直照顾她,只求姑娘给她找个好人家。”相无雪轻声说完,似乎是觉得这个要求要越界,又道,“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不住,祝姑娘,拜托了。”相无雪郑重道。 祝荷道:“大人,麦穗是买回来的,所以你要对她负责,我只是个外人,我不会对她负责,你说得对,你的要求太过分了,麦穗只能由你来负责,所以大人请你小心,做好防备措施,不要染上疫病,就算染上了,也请你努力活下来,活到最后一刻,活到找到医治法子的那一天。” 祝荷这一段话无情却也充满力量,冲散了相无雪前方满是阴霾的道路,照亮了方向。 砰砰砰。 相无雪久违地听到自己跳动的心脏。 “你希望我活着吗?”相无雪鬼迷了心窍,突然问。 祝荷:“当然了,我可不喜欢死人,而且大人,这里的百姓需要你。” 相无雪垂眼,悲喜交加,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过了一会儿,相无雪平复好心情,眼下不是考虑儿女私情的时候,他不想被这些东西搅乱心湖,可他的心跳声就是不受控制。 他没有办法。 万幸的是,他是理智的。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整座凉城,每天都有得疫病的流民死掉,事态愈发严峻。城里的人不敢出去,城外营地的人不想感染疫病,个个都想要躲到城里来。 相无雪作为知县,身先士卒,只身前往营地安抚百姓,并将有症状的人及时隔离起来,他并没有放弃那些得病的人,而是拜托大夫努力查阅典籍古方,尽快找到治病的方子。 第311章 疫病的蔓延速度令人措不及防,很快城里也出现了感染疫病的人。 相无雪决定送祝荷和麦穗离开凉城避祸,正要安排军营的人护送时,他突然病倒了,发热咳嗽,几乎要把自己心肺给咳出来。 相无雪染上了疫病。 早在前些日子进出营地时,相无雪就开始咳嗽,他预感不妙,然凉城情况火烧眉毛,他根本顾及不上自己。 第112章青梅与蝴蝶 当佩琴出现在院里, 祝荷就察觉出不对劲。已有十余日不曾见过相无雪,他的侍从一出现就是让她们收拾包裹,这不明摆着出事了嘛。 “发生什么事了?”祝荷询问道。 佩琴一板一眼:“望姑娘莫要多问, 我奉大人的命令带二人离开凉城。” 麦穗咬唇:“我不想离开。”凉城是她的家, 在长大之前, 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 她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大人在哪?我好久没见到大人了, 大人若是和我们一起走, 那我就走。” 佩琴:“小丫头,大人的命令你不听吗?” 麦穗神色顿时为难, 祝荷追问道:“莫非是相无雪出事了?不然他怎会急着让我们走?” 佩琴解释道:“城中开始蔓延疫病,大人以为凉城已不安全,遂令我带二人出城避祸。” 祝荷注视佩琴的面容, 尔后摇头:“我不会跟你走。”出城后道上肯定也有流民,同样有感染疫病的风险, 还不如待在城中。 “请姑娘莫要固执己见。” 祝荷道:“你实话告诉我, 你家大人可是出事了?” 听言,麦穗立刻焦急追问道:“琴叔, 大人怎么了?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离开。” 佩琴拗不过祝荷与麦穗,只好告诉她们相无雪感染疫病,此时正住在城外的木屋里。 祝荷扶额:“大夫怎么说?” “情况不容乐观。” 麦穗大惊失色:“怎么会?大人竟然得了疫病,琴叔,求求你带我去找大人, 我要照顾大人。” 一个小姑娘都说要去照顾相无雪了,若是祝荷不去说不过去,更何况相无雪是她的救命恩人, 祝荷也放心不下麦穗。 本来要带二人离开凉城,谁成想最后她们竟然要去得病的相无雪,哪怕明白相无雪身边有人照料。佩琴头疼,又拿她们没办法,被胁迫后给她们带路。 祝荷与麦穗收拾好衣物等东西,便随佩琴乘坐马车出城,前往木屋探视相无雪。 相无雪已躺在病榻上十余日,老大夫对疫病束手无策,只能照着典籍中记录的治疗疫病的方子,熬了各种药给相无雪喝。 相无雪意识昏沉,身体难受得紧,强撑着咽下苦涩的药汁,已经不知道喝过多少药了,病却不见好转,有时咳嗽得厉害,直接把胃里的药给吐出来。 伴随时间的流逝,相无雪愈发虚弱,浑浑噩噩间,相无雪做了一场梦,他梦见了祝荷,梦到祝荷对他笑,对他说心悦他。 现在佩琴应该带着祝荷和麦穗出城了,这一次离别,恐怕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也许自己要失信于祝荷了。 生命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流逝,沙沙沙—— 好想再见祝荷一面,相无雪满心的荒凉与悲愤。 相无雪苏醒过来,精神恍惚到分不清在何处,若非身体传来疼痛,他以为自己早就置身黄泉。 相无雪满头冷汗,痛苦地喘息,强撑起支离破碎的身躯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出去送祝荷一程。 她们是从北门离开。 至少让他目送她最后一程,与她说一声拜别。 当相无雪艰难走了几步后,门突然开了,外面炽热的阳光照进来,相无雪下意识垂下眼帘。 下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线:“大人。” 相无雪心口一突,吃力地仰头,看见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 他是在做梦吗? 相无雪口中呢喃“祝姑娘”,不受控制上前,意欲靠近祝荷,然而身体如火烧一般疼得要命,视线愈发模糊,须臾后,黑暗占据了所有,相无雪栽倒在地上。 薄弱的意识消失前,相无雪似乎瞧见戴面纱的姑娘朝他走来。 相无雪迷迷糊糊醒来时,隐约瞟见一个戴面纱的姑娘拿出巾帕给他擦拭额头的汗珠,紧接着给他喂药。 起初他不愿张口,直到听到姑娘开口:“大人,你吃药,吃了药才能好。” 是他的错觉吗?是......祝荷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在他身边照顾他?她不知道他得了疫病吗? 内心极力在否定,可相无雪的身体却变得极为顺从。 见相无雪不再抵触,祝荷松口气,终于可以顺利喂药了。 相无雪病倒前就吩咐他的侍从代他暂管凉城事务,可他们怎会不管自己的主人?两人分工合作,一人照料相无雪,一人辅佐凉城官府处理事务。祝荷与麦穗过来后就决定照顾相无雪,起初佩琴与佩棋并不相信祝荷,毕竟祝荷是让主人痛苦的罪魁祸首,但这时候凉城的情况愈发严重,一个人根本不够,除了他们两个侍从,能相信的也就是麦穗。 可麦穗是个孩子,感染的风险太大。 第312章 思前顾后,佩琴与佩棋最后妥协,拜托祝荷照顾相无雪。对此,祝荷欣然接受,佩棋曾近身照顾相无雪十余日,但未曾感染疫病,应是习武之人的原因,祝荷想自己身体素质强,多少没那么容易感染。 不过这只是决定照顾相无雪的一个小原因,其实照顾相无雪,对祝荷而言,百害无一利,一旦感染疫病,祝荷也不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可她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大抵是大发善心吧,毕竟她也是曾经在佛寺修行过的人,知恩图报。 苦涩的药水从口中滚下喉咙,相无雪被蔓延的苦味刺激到,意识稍稍又清醒了零星,他勉强挪动手,试图触碰眼前的女子。 转念思及自己的病,相无雪立刻缩回手,心口泛疼,身体痛苦地蜷缩。 又一次睁开眼,模糊地看到祝荷正在和老大夫交流什么,神色凝重。 “老夫无能,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老大夫愧疚道。 祝荷送老大夫离开时,麦穗抓住祝荷的手,惊慌失措道:“姐姐,大人他......” 祝荷:“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可我听到了,老大夫说他也没辙,大人这些天一直吃药却不见好,我真的好怕。” “会好的。”祝荷只能说,“麦穗,你先去熬药,我进去看看。” 一日后,相无雪突然清醒,也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许是药起作用了,总之是一个令人欢喜的消息。 哪怕在病中相无雪依旧牵挂凉城百姓,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佩琴和佩棋,询问近日状况,得知疫病感染速度减缓,死的人也少了,相无雪闭了闭眼,心中稍微慰藉,但更多的是无力。 相无雪倍感自责,收敛情绪吩咐了诸多事,尔后撑起身体伏在案上,提笔写下一份手书,盖上自己的官印。 手书内容如下:若自己病死,暂由凉城县丞任知县。 相无雪所做一切明眼人都知道——就是在吩咐自己的身后事,佩琴与佩棋保持沉默,面色悲痛万分。 “主子。” “下去吧。”相无雪淡淡道,慢吞吞放下毛笔,极为缓慢地回床。 “主子。”二人欲要帮忙,相无雪摆手拒绝,让他们退下,见状,佩琴和佩棋咬了咬牙,颤抖着肩膀转身离开。 满是药味的房间里顿时安静,只剩下相无雪一个人,他坐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像是弥留之际,适才的精神气完全消失了。 “咳咳咳。”相无雪用帕子捂住嘴巴,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把肺腑咳出来,喉间亦有浓郁的血腥气。 摊开掌心一看,皱起的巾帕上晕开一团血。 相无雪收好巾帕,喉咙烧灼,脑海里一团浆糊,他望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通过房门看到什么,半晌,他闭上眼睛,耳畔响起轻柔的音色,脑海中浮现祝荷的容貌...... 原来祝荷真的来了,这些日子是她一直在照顾他。 相无雪心口滚烫。 回忆往昔,他鲜少想起祝荷,心里却在暗暗期待他与祝荷能再次相遇,再次看到祝荷灿烂戏谑的笑容。 老天倾听到他的心声,如了他的愿,却又给他当头一棒。 作为将死之人,他渴望死前和祝荷说说话,另一方面又害怕她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 门外,麦穗正在熬药,祝荷看着怀揣悲痛离开的佩琴与佩棋,她没有过问什么,只是抬头仰望旁边的青梅树。 此处是相无雪在城外的住所,听麦穗说相无雪是因为院子有这颗青梅树后才决定买下。 青梅树枝叶繁茂,饱满的青梅缀在枝头,一片绿油油,生命力蓬勃,充满生机的样子与此刻院子里的阴霾的气氛格格不入。 祝荷忽然想起来,从前翡翠楼也有一颗青梅树,只不过那颗树早已葬生火海。 她还差使相无雪给她摘过梅子呢。 思及此,祝荷回首,目光落在房门,相无雪醒来后似乎不欲见她和麦穗。思索片刻,祝荷踱步而至,伸出手轻叩房门。 “相大人。” 没有人回应。 又唤了两遍,依旧无声,祝荷遂道:“相无雪,我进来了。” “祝姑娘,不——”话音未落,祝荷推门而入。 靠坐在床榻上的相无雪映入祝荷眼帘,因着疫病,相无雪非常消瘦,面目清癯,肤色苍白异常,整个人没有丝毫神气,浑身缠绕一层又一层的病气,弱不禁风。不知是不是错觉,祝荷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 “祝姑娘,请你出去,咳咳咳。”相无雪弱声道。 祝荷置若罔闻,一步步靠近:“相无雪,你方才和他们说了什么?” 相无雪注视越来越近的祝荷,眼前与回忆重叠,他听到破碎且虚弱的心跳声。 他没有回答祝荷的话,只是缓慢地说:“祝姑娘,多谢你一直照顾我,但以后不用了,我不想耽误你,更不想拖累你,恳请你带着麦穗离开凉城。” 说罢,他竟撑起病弱的身子骨给祝荷行了一个礼,风华不减,却就是一个礼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他快撑不住了,身姿不稳,祝荷见状忙不迭过去扶住他。 “不要过来。”相无雪紧锁眉头。 祝荷充耳不闻,强硬地抓住相无雪的手臂,让他坐下。 第313章 相无雪想要反抗,然身体却使不出什么气力,只能任由祝荷摆布。 祝荷打量敛眸的相无雪,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说道:“你又吐血了?” 相无雪:“祝姑娘,对不住,我恳求你离开,佩琴可有告诉你那件事?” “什么事?” 相无雪道:“你要找的萧姑娘有消息了,她在杨家村,距离此地二十里,祝姑娘你可去找她。” 祝荷愣了一下,未料相无雪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记挂她的事。 “好,多谢。” “嗯。”相无雪很轻很轻地应了一下,心头说不出的失落以及带着苦涩的欢喜。 下一刻,祝荷又道:“但眼下我不会走,我说过要报答你的恩情。” 相无雪怔然,脑袋像是被水花冲洗,乱成一团。 祝荷握住相无雪微微发烫的手,道,“相无雪,你不会死的,大夫会想办法救你,我说过了不到最后一刻,你也不要放弃,所有担心你的人都在努力救你,请你也要努力活到最后。” 她的每一个字铿锵有力,包裹着鼓舞人心的力量,振聋发聩。 听言,相无雪抬头,与祝荷四目相对。在她明亮坚定的眼神里,他捕捉到担忧......相无雪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但最后他一句话也未曾吐出来,只是颤抖着睫毛,静静低头,遮掩住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因为清楚,他才不愿意再耽误祝荷,可她这副样子又让他不舍......她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相无雪,答应我。” “......好。”他涩声道。 “你现在好好休息,药也快熬好了,等你好了,你再给我摘梅子呗,外面的青梅树结的果子特别好。” “......嗯。” 安抚好相无雪,祝荷从里面出来,取下面纱烧掉后,她望着天空,目光有些许茫然。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毕竟她不是大夫,无法给相无雪治病,只能从中用言语鼓励。 怎么办? 祝荷不想相无雪死,他是个好人。 正焦灼间,祝荷突然瞥见几只蝴蝶,它们扇动幽蓝色的翅膀,翅膀流淌碎金的光芒,美丽而神秘。 莫名眼熟。 出神之际,一只幽蓝蝴蝶扑簌扑簌飞到祝荷身边,落在她的小臂上。 两个时辰后,祝荷感到不可置信。 连珠竟然来了。 她变了些许,双目不再缠着白缎,露出像琉璃一般剔透的眼睛,右眼角下一颗红色的痣,像是一滴晕开的血泪,将将坠落。 玉白的皮肤,精致瑰丽的五官,垂着乌黑的长发,左右发面各系上坠有流苏的银链子,颊边的两绺直发亦装饰着漂亮的银饰。 自连珠帮她送回慈云寺,祝荷就再也没和她见过,倘若不是连珠来了,恐怕祝荷一时半会记不起她。 更重要的是,她为何会来? “连珠?” 连珠款款而来,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祝荷,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小荷。” “终于找到你了。” 第113章连珠 祝荷:“你怎么会来?” 连珠:“你不见了, 所以我来找你。” “小荷,我知道怎么治疫病。” 这句话无疑是祝荷这些日子来听过最好的话,祝荷难以置信, 半信半疑道:“你真的能医治吗?” 连珠莞尔:“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不是很困扰吗?” 她从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祝荷此时顾不上什么, 立刻拉着连珠往屋里走:“连珠, 那你快过来, 有一个身患疫病的人快死了。” “好。” “你的额头怎么了?” 祝荷解释道:“没事,前些日子遇到意外被石头砸中了, 我带你去见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次意外我掉进河里,幸好他救下我, 所以连珠,我希望你能救活他。” 连珠牵住祝荷的手, 俯视她:“相信我, 伤口疼不疼?” “已经不疼了。” 连珠伸手抚摸祝荷包起来的额头,面色担忧, 对此,祝荷稍微不自在,也感觉到一点儿怪异。 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祝荷递给连珠面纱,二人戴好用药草熏过的面纱便进屋。 祝荷走到床榻前,俯身用手背探相无雪额头的温度,愁道:“又发热了。” 连珠打量晕迷不醒的相无雪, 眸色暗了一下。 “他叫相无雪,是凉城的知县,染上疫病已近半月, 大夫开了很多药,却没什么作用,今日他突然病情好转了一些,但很快又开始发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会不会?”祝荷担忧道。 “无妨,还有救的。”连珠道。 祝荷:“你确定?” 连珠弯腰给相无雪把脉,尔后点头:“待我开一道药方,你派人去抓药就好。” “那你快写,我这就去。”祝荷说完,转身去书房拿笔墨纸,屋里登时只剩下连珠和相无雪。 连珠后退,铃铛声清凌凌地响,她坐到椅子上,指尖轻轻叩动桌面,环顾周围,随即眼神落在相无雪身上,眼角的泪痣像是红宝石一样,妖异至极。 “姐姐,你是?”门口探出一个头,正是麦穗。 第314章 “我是小荷请来的大夫。”连珠道。 麦穗瞪大眼睛:“姐姐你是大夫?大人的病情是不是好转了?” 连珠:“嗯,马上就快好了。” 这时祝荷捎上东西过来,麦穗开心道:“祝姐姐,这个女大夫说大人的病快好了。” 祝荷:“所以你不要担心了,现在还是不能离近,大人的病没好,你要是感染就危险了,去淘米煮饭吧,今日要多加一双筷子了。” “好好!”麦穗忙不迭去厨房了。 祝荷走进来,道:“我拿来笔和纸了,我给你磨墨。” “好。” 不多时,连珠写好方子交给祝荷,祝荷目视纸张,大部分的药材她俱不认识。 “我去抓药。”眼下没人,祝荷也不好让麦穗出去,最好的人选就是自己。 “我陪你。” “等等。”祝荷说着来到木架面前,打湿巾子拧干,给相无雪擦了擦汗,又把冷巾子放在他的额头。 连珠静静地看着,笑得散漫。 出门抓药前,祝荷叮嘱了麦穗一番,才和连珠进城去药铺买药,然而祝荷忘记了,眼下药铺药材稀缺,祝荷最后也只买到了几味药,好在祝荷去找佩琴,在佩琴的帮助下凑齐全部药材。 祝荷第一时间熬了药喂给相无雪,让人惊喜的是,吃过药后,相无雪发热的状况有所好转。 从前吃好几副药才有的效果,如今一副药就搞定了。 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祝荷立马拿钱让佩琴去外地购置大量药材,佩琴和佩棋虽然对连珠有所提防,然耐不住连珠是祝荷的人,更何况她开的药方确实有效,老大夫也很是认同,是以决定放手一搏。 搏了,主子才有机会活命。 连吃五日的药,相无雪虽说意识尚且昏沉,身体仍旧虚弱,但不再咳嗽,也再没有过发热的情况,连珠把过脉后说相无雪的病情好转,接下来只要继续吃药,等彻底清醒过来,休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 众人狂喜。 与此同时,有了医治疫病的药方子,蔓延的疫病终于得到彻底的控制,再没有人死去了,官府发放药材,加上连珠坐诊,得病的人身体渐渐好转,一切俱在往好的方面走。 过去的哀嚎哭泣烟消云散,只看得到喜极而泣的眼泪。 拨云见日。 . 城外营地,连珠正在看病,而祝荷则药房里熬药,得到疫病的人委实多,人手忙不过来,祝荷遂来帮忙。 不能说祝荷好心,也不能说她多管闲事,她只是不想有人死了,不想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死掉。 若是从前的祝荷来了,目睹此时此刻的她,怕是会嘲笑说见了鬼,简直不像自己了。 祝荷也想诘问自己为何善心泛滥,明明做这些事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掏了大把钱,却得不到一点儿好处——没有人知道官府买药材的钱全是她出的。 她亦不想引人注目。 想了想,祝荷心道是被感染了。 灼热的太阳,坚硬干燥的泥土,加上连日熬药,祝荷有些疲惫,佩琴走进来,道:“祝姑娘,你且去歇息,我来看顾这些药。” 祝荷点头:“那拜托你了,我出去走走。” 祝荷所在的地方是营地的安全区,她出得药房,便四处游走,路上遇到的流民全是面露喜色。 祝荷笑了笑,心口奇异的满足,奇怪的感觉。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竟到了疫病区。 回过神,祝荷折返,路过一个帐篷,祝荷听到里面传来虚弱沙哑的声音:“有人吗?有人吗?” 祝荷选择忽视,继续踱步,半晌后转身返回去,站在帐篷外,道:“有事吗?” 里面的女人听到祝荷的声音,激动道:“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带我去见我的女儿好不好?”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 “咳咳咳咳,她就在凉城里,她肯定还活着......”女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语无伦次。 不知为何,祝荷蓦然有种预感,她说道:“请你冷静,你冷静下来我才能帮你。” 可是女人根本冷静不下来,就像疯了似的,净说祝荷听不懂的话。 有人路过,好心提醒祝荷里头是个快死的疯女人,一身病。 祝荷询问女人具体小心,那路人连连摇头,只知道她没有亲人,有时候会清醒。 祝荷稍作留意,旋即离开。 已是深夜,连珠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回到帐篷里如常看到祝荷。 “你有心事?”连珠一眼看出祝荷不对劲。 祝荷按按眉心,道:“没事,只是今天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你说说看。” “不是什么大事,不说这个了,阿珠,你辛苦了,谢谢你愿意坐诊。”祝荷道。 “既然是你的请求,我怎能不应?”连珠接着道, “你以前叫我阿珠。” 祝荷微微一愣,改口道:“阿珠。” 连珠垂眼:“我们太久没见了,关系真的生疏了,你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吗?” 她语调悲伤。 见状,祝荷有些拿连珠没办法,感到棘手,与连珠交朋友是在她失忆的时候,眼下连珠突然找上门,还帮了自己大忙,若自己赖皮根本说不过去。 第315章 顺其自然吧。 “抱歉,是我忘了,若不是你来了,还不知道凉城会变成什么人间地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何要过来找我?” 连珠:“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去岁我送你上山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后来我才得知你已经离开,你为何不告而别?” “发生了一些事。”祝荷叹气道。 连珠没有追问,只是道:“小荷,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很担心。” 祝荷:“好。” “你知道吗?小荷,渡慈法师他离世了。”连珠直勾勾盯着祝荷的神情。 “我听说了,他为何会突然离世?”祝荷询问道。 连珠眼神深邃地望着祝荷:“似乎是突发急症,他离世没多久,圆寂大法师也坐化了。” 祝荷心中咯噔一下,良久后道:“他真的死了?” “嗯,死了。”连珠道,“小荷,你难过吗?” 祝荷:“已经过去了。”她岔开话题,“阿珠,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医术,你的眼睛也是自己治好的?” 连珠:“是,我不想当一个眼盲的人。” “你为何一眼就认出了我?”祝荷问。 连珠微笑:“你的模样与我心里的样子别无二致。” 祝荷惊讶:“你仅凭一次摸骨就想象出我的样子了?” “对。” 祝荷:“佩服。” “小荷,我能抱你吗?”连珠突然道。 祝荷:“啊?你要抱我?可以。” 闻声,连珠立刻敞开手臂将人拉入自己怀中,她虽然是女子,身量却高挑修长,足足比祝荷高了一个头,她搂祝荷宛若抱住了一个娇小的娃娃。 连珠紧紧拥抱祝荷,下巴抵在祝荷的头上,神色放松而专注,眸色流露出享受和思念。 “小荷,我好想你。”连珠用她温柔轻缓的声音诉说自己思念之情,“每当我看到太阳,就会想起你的眼睛。” 祝荷犹豫片刻,手臂搭上连珠的后背。 “嗯。” 祝荷能感觉到连珠对她的思念,没有一丝假意,俱是真心,也许是感受到连珠的真心实意,她对连珠的警惕和猜疑才消失了大半。 连珠一个女人能图她什么?就算图她什么东西,将来总会知道。 内心的声音告诉她,连珠不会伤害她——这真是莫名其妙的心声。 “小荷,今天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可是很热。” “夜里凉快的。” 祝荷正要说话,突然忍不住咳嗽几声,喉咙像是被刀子割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祝荷神色一变。 连珠给祝荷把脉,柔声道:“莫怕。” “我也中招了?”祝荷迟疑道。 连珠颔首,随后拍了拍祝荷的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送到祝荷唇边。 “这是什么?” “治病的药。” 祝荷微微张口,连珠便将药丸挤进去,药丸的口感很奇特,带着腥甜味。 “这药......” “是用我的心头血作药引制成的,吃下后百毒不侵。” “心头血?” 连珠莞尔:“说笑,这是渡慈法师给我治病时给我的保命药,我的病好了,给你正好。” 祝荷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询问道:“真的合适吗?” “此药与我无用,除了你我也想不到给谁送,睡觉吧。” “可是我开始有人症状了。”祝荷皱眉,未曾料到自己竟然中招了。 连珠:“我不在意,何况你吃过药,不会有太大反应,传染的可能性不高,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 祝荷确实累了,眼皮沉重,于是听连珠的话洗漱后上床榻,有大夫在身边,哪怕染上疫病也会安心不少。 屋里两张床合成一张,烛光熄灭,唯剩下一盏油灯,祝荷与连珠同床共枕。 “累不累,可要我给你推拿一番?”连珠凑近,气息洒落在祝荷耳边,姿态极为亲昵。 祝荷神色不自然,意欲说拒绝,不成想连珠的手已然伸到她腰间,十指陷进腰间软肉里,揉的力道恰到好处,既缓解了酸疼,也让人觉着舒服。 祝荷舒坦地闭上眼,整个人犹如置身在云端。 “背过来。”连珠说。 祝荷照做,翻过身伏睡在床上,后背对上帐篷顶,腰身微微下陷。 下一刻,连珠起身跨坐在祝荷腿上,双手掌住她的腰肢,视线之内,将祝荷纤侬合度的身段尽收眼底。 觉到连珠动作,祝荷身体僵硬一瞬,但很快就被连珠的手法忘却了一切。 夜深了,祝荷渐渐睡过去,连珠侧身下来,支起下巴打量身侧的祝荷,柔软的发未掠过祝荷的脸颊。 俄而,连珠低头,在祝荷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最后对祝荷咬耳朵:“做个好梦。” 正在这时,帐篷外响起一道虚弱却不减清越的悦耳嗓音:“祝姑娘,叨扰了,你睡了吗?” “你是谁?”连珠道。 外面的人好像怔愣片刻:“......相无雪。” 第114章贪心不足 连珠穿好外衣, 撩开帘子,只见站定在月光下的相无雪,身形清瘦, 面色虚弱, 唯有一双眼熠熠发光。 第316章 相无雪行礼道:“想必姑娘便是为我医治的大夫, 相无雪见过连大夫, 多谢连大夫的救命之恩。” 连珠:“不必言谢, 你这是做什么?身体还没好怎么跑过来了?” “我想见祝姑娘一面。”相无雪目光殷切地瞥向帐篷, 不久前他彻底清醒过来,便立刻拖着虚弱的身体来找祝荷, 他不知道为何要找,只是追随本能以及渴望,从鬼门关走一遭, 相无雪就想见祝荷一面。 连珠婉拒道:“她睡着了。” 相无雪面带歉意:“是我唐突了,不该深夜叨扰, 对不住, 那我明日再来,望连大夫告知祝姑娘。” 连珠:“不成, 小荷她也染了疫病,这几天你不要过来。” 相无雪惊愕,随即愧疚道:“祝姑娘可还安好?” 连珠:“眼下症状不严重,只要按时吃药便会痊愈,但她太幸苦了。” 连珠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浇下来,直把相无雪心头的火浇灭个干干净净, 最后剩下浓稠难闻的黑烟,袅袅升起。 相无雪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了, 多谢连大夫告知,还望连大夫照顾好祝姑娘。” 他明白是因为他祝荷才会疲累,才会染病,若是没有祝荷的帮助,他大抵是活不了,凉城也难以度过此次难关。 . 祝荷症状并不严重,吃了三天的药基本痊愈,这几天麦穗日日给她送饭,小姑娘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实在自责,她甚至想留下来照顾祝荷,却被连珠拒绝。 见着麦穗,不知为何祝荷倏然思及那个疯女人,于是祝荷决定再去看一眼。 简陋的帐篷内安静无声,祝荷道:“有人在吗?” 里面并没有动静,祝荷以为没人,正要离开,帐篷里传来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像是喉咙被割开后用沙砾修补了伤口:“谁?”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正常了。 祝荷试探道:“我叫祝荷,上次我们说过话,你还好吗?” “咳咳咳,姑娘,别走。”说罢,女人焦急地强撑虚弱不堪的身体,拼尽全力踱步过去,撩开帘子,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面如白纸。 祝荷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凌乱的头发遮住面容,身体佝偻颤抖,她举起消瘦的手,眼神浑浊而执着,仰首道:“姑娘,你能帮帮我吗?求求你了。” 祝荷:“你是要找女儿吗?” “对。”女人眼眶通红,“我女儿,我要找她。”说罢,女人直直跪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祝荷一惊,忙不迭道,“你起来,不要跪下,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女人跪在地上,听言捂住自己的脸,嘀咕道:“我女儿她叫......她叫......” 下一刻,女人突然哭了,恶狠狠敲打自己的脑门,含糊不清道:“姑娘,我不记得我女儿叫什么名字了,怎么办?怎么办?” 祝荷注视女人的脸,心中震惊,这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吗?这个女人的眼角竟然有梅花胎记。 眼看女人急得要疯了,祝荷连忙道:“你女儿是叫麦穗吗?” 此言一出,女人立刻仰首,瞳孔激动缩小,顷刻间眼眸亮得发光:“对对对,她叫麦穗麦穗,我怎么可以忘了自己女儿的名字,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女人疯了一样扇自己的脸,祝荷试图阻止女人的举动,却被她躲开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回过神:“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叫麦穗?你知道她吗?” “我知道,夫人,你是叫梅花吗?” 女人迟缓点头。 祝荷端量眼前的女人,缓缓道:“麦穗她很想你,一直在等你回来。”祝荷把先前麦穗对她讲述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听着祝荷的话,女人捂住脸潸然泪下,肩膀剧烈颤抖。 祝荷言语尖锐:“你为何要回来?你不是抛弃她了吗?” “咳咳,我从来没有抛弃过麦穗儿,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命。”女人哽咽着,神色凄苦。 “那你为何不见了?”祝荷咬字道。 女人泪流满面,断断续续这些年的遭遇,她从未抛弃过麦穗,而是被她那个赌鬼丈夫卖给了别的男人,她不堪受辱,心里又记挂麦穗,是以竭尽全力逃跑,跑了一次又一次后激怒了男人,被男人卖到青楼,在青楼蹉跎数年。 若是没有回去见女儿的信念,绝望的女人早就自戕。 这几年,女人在青楼一面伺机逃跑,一面攒钱,她臆想着找到麦穗后就带麦穗离开那个家,给予麦穗更好的生活。 终于叫女人等到机会,女人逃了出去,混在流民中好不容易到凉城,结果却患上疫病,女人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挺到疫病药方的出现。 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酷。 透过女人裸露的皮肤,祝荷看到上面横陈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斑点。 祝荷闭了闭眼,心情莫名的复杂。 原来麦穗并非盲目自信,她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娘,也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娘。 换做是她,她没有那种勇气去相信,去坚定。 仰头望天,祝荷想祝女士或许曾经找过她吧,只是她们母女之间终究是少了点缘分,注定了一辈子的遗憾。 第317章 祝荷感慨万千,祝女士若是知道自己死了,多少会伤心的。 不想了,感性从来就不适合她。 祝荷收敛心绪,道:“我现在带她过来见你,若是知道你也在找她,她肯定会很高兴。” “不,她父亲还在吗?” “淹死了。”祝荷说。 “淹死了,淹死了。”女人狂笑,“死得好啊,那个混蛋,不,死得也太便宜他了。” “麦穗儿这些年过得好吗?”女人小心翼翼问。 祝荷:“等你见到她你自己问不更好吗?” “不……”女人摇头,抽噎说,“姑娘,你告诉好不好?求你了,老天爷开恩,让我在临死前见到你,我不想留遗憾。” “你此话何意?” 女人满脸苦涩悲痛:“我快死了。” “你的疫病不是好了吗?” “这一路我已经油尽灯枯,身体早就不行了,咳咳咳。”女人猛然吐出大量的血,脸色苍白得要命。 “我去给你叫大夫。” “咳咳,姑娘,不要做无用功了。”女人叫住祝荷,眉眼溢出浓郁的死气,就像油灯里即将燃烧殆尽的一小节灯芯。 “你告诉我。” 祝荷沉默片刻,将麦穗的情况告知女人。 女人笑逐颜开:“这孩子总算苦尽甘来,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让她受苦了,幸好她最后遇到了贵人,不然……现在安好就行,我终于能放心了。” “你不是要见麦穗吗?” “咳咳咳,见了也只会让她伤心,姑娘谢谢你,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不要把我死的事告诉麦穗儿,求……咳咳咳咳,你。” 祝荷为难了。 女人固执地看着她,祝荷无奈道:“希望有时候更折磨人。” “可我不想她看到她难过,不想她真的没有了母亲,姑娘,求你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我感激不尽,来世必定为你衔草结环。” 祝荷请连珠过去,连珠摇头说无力回天了。 祝荷感到悲哀。 也许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女人再没有要撑下去的意识,笑着面对死亡,当天夜里,女人死了,祝荷请人厚葬了她。 祝荷答应了女人的要求,却没承诺过以后不说,她想等麦穗长大,再把这件事告诉麦穗。麦穗有知情权,祝荷作为局外人没有权利剥夺。 “还难过?”连珠问。 “只是唏嘘罢了。”祝荷幽幽道。 麦穗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晓,不知道自己经历了生离死别,今儿还过来送了饭,顺道告诉祝荷相无雪很关心她的病情。麦穗不知道,她和自己的母亲就差了一点儿距离,偏偏母亲不愿意见她,以至于断送了母女相见的最后机会。 祝荷理解又不理解女人的做法。 连珠:“你病才好,早些休息吧。” 祝荷“嗯”了一声。 . 翌日,相无雪处理好城里堆积的公务,遂来慰问城外营地的流民,给他们准备了不少衣裳与食物。 通过连珠以及其他大夫的救治,营地已经没有新的疫病患者,只有正在痊愈的病人。 处理好所有的事,相无雪郑重地接见了祝荷与连珠,对她们表示最诚恳的道谢。 时隔多日,相无雪借道谢的名义终于见到祝荷,她气色不错,看来病确实好了。 祝荷:“大人,我想与你单独说些事。” “好。”相无雪不假思索答应。 “请。” 至无人的角落,相无雪不动声色端详祝荷,率先开口道: “祝姑娘,你的身体可好有恙?” “没事了。”祝荷说。 “祝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大人,这话何必再说?我只是还人情罢了。” 接着祝荷把麦穗母亲的事告诉了相无雪 ,并把女人交给她的一百两给相无雪保存。 这是麦穗母亲努力藏好的钱,也是她特意留给女儿的钱。 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为了保护这笔钱遭受了多少事,也没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代价与努力,但这笔钱象征着她对麦穗的爱,她的伟大与坚强,所有人毋庸置疑。 相无雪知道该怎么用,也知道该何时告诉麦穗真相。 “多谢。”相无雪道。 “无妨,麦穗是个好孩子。”祝荷说。 “大人,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我感激不尽,如今恩情已还,疫病也得到控制,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的事,帮我找到雪葵的下落。”祝荷微笑。 相无雪:“你……要走了?” “嗯,雪葵在等我。”祝荷道,“没旁的事了。” 说罢,祝荷转身离开。 目视祝荷的背影,相无雪心口冒出一股冲动,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捉住祝荷的腕骨。 “等等。” 祝荷扭头,眸光困惑。 相无雪认真道:“祝姑娘,你可否留下来,我会让人去带萧姑娘回来。” “经此一遭,我愈发明白自己的心意,请你恕罪,我心悦你,祝姑娘。” “祝姑娘,不管你换了哪一张脸,我依旧倾慕你,谢谢你没有忘记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第318章 “大人?”祝荷的一句话唤醒相无雪的神智。 适才的一切不过是相无雪的臆想罢了。 相无雪反应过来,淡声道:“祝姑娘,多谢。” 祝荷微笑:“你似乎还有其他话要说。” 沉默须臾,相无雪缓慢地说:“祝姑娘,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吧?” 祝荷似乎有些茫然:“……缘分?” 四目相对,相无雪握紧祝荷的手。 气氛无端微妙起来,正在这时,祝荷背后响起清脆的铃铛声,紧接着是一道温柔的声线:“小荷。” 祝荷循声望去,只见连珠朝她走来,夏风吹拂,连珠发丝轻舞,衣袂翻涌,头上银饰折射出熠亮的光芒。 连珠盯着最碍眼的地方,面不改色快步过去,脚腕处的铃铛很响。 “相大人,请你放手,你会抓疼小荷。”连珠开门见山提醒,眼神落在相无雪抓住祝荷腕骨的手。 相无雪愣住一息,回过神后立刻松开手,垂下眼帘,沉声道:“祝姑娘,对不住,多有得罪。” 连珠用责怪的目光瞥了相无雪一下,旋即托起祝荷小臂,道:“疼不疼?” “没事,大人无须在意。”祝荷宽容道,尔后才对连珠道,“阿珠,我不疼,大人没用力捏我。” “嗯。” “阿珠,你来作甚?” “有事找你。”连珠目光梭巡,斟酌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可是叨扰你们了?” 祝荷:“那倒没有,我们已经谈完事了。” 相无雪颔首。 连珠轻笑:“那我们走吧,相大人,我带着小荷先告辞了。”言毕,连珠牵上祝荷的手离开,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 相无雪静静站定在原地,安静地目送祝荷渐行渐远的背影。 袖口下五指张开又收拢。 他贪心不足,分别后私心期待再见一面,重逢后心中欢喜,珍惜每一次交谈相处的机会,后来心悸不已,欲望加重,渴求着她的心意,卑劣地希望她留下。 但是祝荷从来不会停留,他亦不欲变成那胡搅蛮缠之人,阻挠她的脚步,她就该是那自由自在的人。 收起所有的卑劣无耻,他可以做的便是珍惜最后这短暂如酸甜青梅的时间。 祝姑娘,愿你平安顺遂。 砰砰。 心脏不住跳动,就像这灼热的夏风一样持续不停地吹拂。 失意的相无雪捂住胸口,默默承受熟稔的痛楚与酸涩。 夏日的风像灰蒙蒙的黄连,苦的人难受得紧。 第115章群英荟萃1 烁玉流金, 碧空如洗,风沙滚滚,凉城之外, 一辆马车停驻在空旷的平地。 今日是相无雪送祝荷离开的日子, 天气好得要命, 完全没有意外发生。 “姐姐, 我舍不得你走。”麦穗抱住祝荷腰身, 埋着小脑袋抽涕道。 祝荷柔声道:“又不是没有再见的时候, 等你长大了,可以来余杭找我, 我就在那里。” “好,那我们拉钩,约定好了。”麦穗吸了吸鼻子, 伸出小指。 祝荷蹲下来,与麦穗平视, 她轻轻勾住麦穗的小指摇晃:“好。” 尔后祝荷看向相无雪, 他立在日光下,着一身干净清雅的白衣, 身姿如松,衣摆微微飘扬,面色淡然,像炎日里一捧清凉纯白的雪,夺人眼球。 “那后会有期,相大人, 谢谢你的照顾。”祝荷起身说。 相无雪启唇,声线优越:“一路平安,祝姑娘, 连大夫。” “那份银钱我会好生用。” 祝荷:“我相信大人。”祝荷把剩下的十万两银票通通赠予相无雪,在相无雪手中那笔钱会更有用,她手头的钱够了。 站在一旁的连珠开口道:“小荷,该走了。” 祝荷:“好。” 伴随清凌凌的铃铛声,在相无雪等人的注目下,祝荷与连珠先后上马车,当车帘落下,马车握紧缰绳,挥动马鞭驱使骏马往前而行。 车轱辘碾过尘沙的土地,有细微的沙砾被溅起,祝荷坐稳后撩开帘子,探头挥手道:“再见,麦穗,相大人。” “姐姐再见!一路平安!”麦穗举起手放在嘴边,双手拢成喇叭花状,大声道。 祝荷回以一笑。 天地万物安静,风过无痕,似乎也在送别祝荷,默念离别的悲伤。 车厢内,祝荷拾起盘里的青梅吃,随即觑向身侧的连珠。 “阿珠,你吃梅子吗?酸甜可口。”青梅是相无雪给她的,离开前,相无雪给她备了不少东西。 连珠说好,接着捉住祝荷的手腕,低头叼住她指腹间捏着的青梅,将咬了一口的梅子慢慢卷入口中,嘴唇湿润,依稀可见猩红的舌头,与翠绿的梅子形成强烈的反差。 丝丝缕缕的头发掠过祝荷的手背,带来麻麻的感觉,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她吃的时候,眼睛直勾勾望着祝荷,琉璃一般剔透美丽的眸子荡漾着淡淡 的温柔,温润如玉,令人沉醉,眼角的泪痣更是动人心魄。 分明是个女人,可她的神情与动作却蛊惑迷人,叫人面红耳赤。 不得不说,连珠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从前就觉着她好看,但现在才发现她是美得无与伦比。 气氛莫名的暧昧。 祝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是...... 第319章 这时,连珠松开手,直起身,点头:“不错,就是酸了些。” 祝荷不露痕迹打量连珠的神情与眼神,淡然如水,并未发现异常,或许是她想多了,人家只是照她的话吃了梅子,不是在勾引她。 傍晚时分,祝荷与连珠抵达杨家村,成功和住在农户家的萧雪葵会合。 二人再见,俱是欢喜。 当时萧雪葵与祝荷分开后,她被冲到杨家村,盖因着急找祝荷,结果不慎摔断了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萧雪葵腿伤尚未好全,祝荷遂选择留在杨家村,等萧雪葵伤势彻底痊愈再走。 已经找到萧雪葵,加上有连珠这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在,祝荷不急着走,不过需要给长河报个平安。 得知祝荷没离开,麦穗时不时过来找祝荷玩,当然相无雪亦在其中,他说自己不放心麦穗来 就这样,三人在杨家村待了半个多月。 知道祝荷要走的这天,相无雪精心梳洗,打扮得整洁端正后才带着麦穗去杨家村送祝荷离开。 见到祝荷时,她正准备上马车。 祝荷诧异道:“大人,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不必来送我。” “姐姐,是我吵着要来的。”麦穗道。 祝荷无奈笑笑。 “麻烦大人了。” 相无雪淡声道:“无妨,祝姑娘,山高路远,一路小心。” 他嘴拙,到最后也只说出毫无改变的言辞。 “我知道。”祝荷与相无雪目光交汇,岁月静好。 正在这时,安静的村庄突然响起了急切而震荡的马蹄声,像是雷声在深潭里炸开,地面沙土颤动,树头鸦雀被惊飞,扑簌簌落下叶子与几支羽毛。 动静很大,祝荷下意识打眼望去,却被天上太阳刺得眯起眼,视野也变模糊起来。 等她稍微睁开眼,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彻云霄:“祝荷。” 听言,祝荷抚了下耳朵,神色平静,旋即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定睛看去,就见一人策马直直朝她而来。 烈日炎炎,那一袭黑衣浓郁极了。 半晌后,他飞速勒绳,奋不顾身下马,脚步踉跄两下,便如一道闪电一下子冲到祝荷面前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臂。 他呐喊: “祝荷。” 周玠死死地盯住祝荷,声线似裹挟寒霜以及微不可察的欢喜。时隔数月,周玠眉眼愈发深邃锋利,一双桃花眼不见散漫的笑意,只铺满戾气与风霜的血丝,风暴初现。 手臂像是被什么狠狠咬住。 祝荷镇定自若地挑了一下眉头,心道流年不利,周玠竟然找上门了,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祝荷叹气。 周玠扫过祝荷旁边的相无雪,复而无视,胸口起伏,对祝荷露出松懈的笑容:“找到你了,你没事。” 说罢,周玠就不管不顾要挟着祝荷走。 面对周玠不由分说的强硬,祝荷心生厌恶,他着实一点未变。 祝荷不给他好脸色,冷声道:“放开我。” 周玠笑意淡了些,扯唇道:“不可能,我不会再让你跑了,跟我走。” 祝荷:“放开。” 周玠置若罔闻,直接拽祝荷走,下一刻,另一股力气猛然拉回祝荷,以至于周玠停下步伐。 他回头。 “殿下,祝姑娘说过了,她不愿跟您走,请您放开。”相无雪面色冷峻,用力握紧了祝荷的另一只胳膊。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这一次相无雪也不会让周玠带祝荷离开,他没必要再恪守臣子本分。 祝荷出现在边境,说明她内心并不想和周玠在一起,又或者周玠对她不好......也许当初她之所以说那些话也只是迫不得已。 “殿下,请你放手。”相无雪再一次强调。 周玠好笑:“该放手的是你。” 气氛骤然紧张,二人争锋相对,矛盾一触即发。 三人纠葛在一起,祝荷被堵在中间,相无雪与周玠谁也不愿意率先放手。 有村民经过,见此症状俱是好奇惊愕,窃窃私语议论发生了什么,有的胆子大的企图进一步靠近窃听,却被跟随周玠而来的侍卫吓退。 不远处的连珠静静看着眼前的情景,唇边衔淡淡的笑,洁白的手指停驻一只幽蓝蝴蝶,片刻后,蝴蝶飞走,连珠悄悄对相无雪身边的麦穗招手。 麦穗立刻踮着脚过去,迷惑道:“连大夫,这是怎么了?” 连珠摸摸麦穗的头:“这是大人的事。” “祝姐姐和大人不会有事吧?” “安心。”连珠道。 麦穗咬咬唇。 作为风暴的中心,祝荷感觉两只手臂传递过来的力道,似是被锁链拴住,无法挣脱。 她蹙了蹙眉:“好了,松手,你们再抓下去,我的手得废了。” 听言,相无雪立刻松开手:“对不住,祝姑娘,弄疼你了。” 周玠也松开了手,反正祝荷逃不掉,他要把祝荷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相无雪道:“殿下,请您不要为难祝姑娘,祝姑娘并不想和您走,她有要去的地方。” “相无雪,你算什么东西?”周玠嘲讽道,“这是我和祝荷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掺和。” 第320章 祝荷冷静怼道:“你算什么东西?周玠,在这里你才是外人。” 此言一出,周玠眼神一下子凌厉极了,恶狠狠瞪过相无雪,继而恼火道:“祝荷,我是外人?” “我实话实说罢了,周玠,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你死心吧。” 周玠:“呵,你别想跑。” “跑?我从来没想跑,我只是不想和你再有牵扯。” 周玠慢声咬字:“痴人说梦。” 说罢,周玠企图再次拽住祝荷的手,相无雪眼疾手快将祝荷护在身后。 相无雪:“殿下,望你自重。” 祝荷附和道:“对,请你自重,周玠,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周玠,你知道吗?全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不会被晋王抓到,若不是你,我不会遇到连串的危险,次次从鬼门关走过。”说着,祝荷撩开额头碎发,露出额头上的伤疤,又上推袖子,展露小臂上的几道伤痕,她冷冷道,“还有呢,你还想看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干系了,你到底还要纠缠到我什么时候?” 听到祝荷的话,相无雪心揪成一团,原来她吃了那么多苦头。 睫毛下垂,遮住眼底的心疼与愧疚,他忍不住探手,试着握住祝荷的手,然而祝荷却避开了。 相无雪五指张合,慢慢缩回掌心。 祝荷面色古井无波,短促一笑,声线轻如云烟:“你永远只会用强迫的手段,你知道为何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吗?就是因为你的性格,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偏执自私。”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满意?”说着说着,祝荷忽然红了眼眶,“周玠,我不想看到你。” 祝荷的话语像一根根尖锐的冰锥直直刺进周玠的身体里,让周玠头脑发胀,浑身疼痛不止,他用目光扫过祝荷的伤口,神色暗沉。 一直以来,周玠都清楚祝荷是骗子,起初的他天真地想用真心待她,满足她的需求,这样祝荷一定会为他停留,然而事实是他过分单纯,血的教训让他明白骗子永远是骗子,本性难移。 他憎恶祝荷的欺骗,却又忍不住去想念她,想见她,是以哪怕她再次欺骗他,他也只想着不惜代价找回祝荷,再狠狠惩罚她。 最开始心怀愤怒憎恨的他是这样想的。 被皇帝下派赈灾后,周玠目睹灾后的场面,无数人流离失所,永失亲人,哀嚎哭喊,满目疮痍,大水泡发后的尸体无数。 有一次有人告诉他在死人里发现了祝荷,周玠两眼一黑,跌跌撞撞跑去确认,结果他大松一口气,只是像而已,不是她。 可这也对周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开始担忧,开始恐惧,祝荷会不会......于是周玠开始一个个确定死人的面貌,每一次揭开面纱俱是心惊胆战,生怕坏事会发生。 好在没有。 后来周玠得到消息,祝荷出现在边境的凉城,听说那里才爆发过疫病,虽说疫病得到控制,但死掉的人不在少数。 周玠把所有事推给骆惊鹤处理,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境。 然后就意外碰到祝荷,完好无损的祝荷,不,不对,不是完好的祝荷。 她说因为他,她受了伤,那些伤疤便是证明。 无法想象她遭遇了什么。 晋王,果然是晋王抓走了祝荷,待他找到晋王,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前不久,京城有人告发晋王不是皇帝儿子,经过调查,证据确凿,帝王大怒,朝堂动荡,丽妃犯下欺君之罪,而晋王则是冒充皇帝儿子双双入狱,晋王党羽就此清算。 但周玠知道晋王早就暗中出京,牢里的“晋王”是假货。 京城出事后,晋王也失踪了。 周玠张了张口:“你跟我走。” 祝荷声音颤抖:“跟你走?莫不是又把我关起来?强迫我?伤害我?周玠,哪怕你再关我,我也会一次又一次地跑。” 相无雪脑海混乱,强行冷静后收拢五指。 周玠:“祝荷,我——” 半空掠过一截白影,一记坚硬有力的拳头狠狠砸中了周玠的脸颊。 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从颊边蔓延,周玠微微瞪大眼睛,眸底倒映出相无雪漠然谴责的模样。 相无雪沉声道:“殿下,你实在太无礼了。” 话落,又是一拳抡过去,周玠反应迅速,一手劫住相无雪的拳头,另只手摸了把红肿的脸,面色阴沉,立刻反击回去。 一拳接一拳,二人就此打起来。 周玠讽刺道:“你没有资格说我。” 相无雪思及适才祝荷的疏远,眸色骤深,攥紧了拳头,无波无澜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涟漪荡漾,汇聚成浪花拍打湖岸。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祝姑娘。”相无雪语气极为冷淡。 周玠冷笑。 二人打成一团,激起周围人的惊呼,祝荷诧异片刻,便默默后退,静静望着眼前的画面。 没想到相无雪会主动打周玠。 祝荷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当个好人,这个时候竟然在高兴。 这时萧雪葵从屋里出来,见此情形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连珠回头,无奈道:“一言难尽。” 第321章 萧雪葵皱了皱眉,赶紧跑过去将祝荷护住,拉着她后退。 “阿荷,他们可有伤你?”萧雪葵满脸戒备。 祝荷:“我没事。” 萧雪葵:“他们惹你了?” 祝荷:“不是他们,是周玠,惹得我心烦,谁知道他找上门来了。” “要我做什么?”萧雪葵说。 话音一落,有人从背后搂住祝荷的腰,将人从萧雪葵手里拉到自己怀中,“既然心烦的话,就不要看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连珠眉眼温柔,泪痣像红宝石一般,她用手捂住祝荷的眼睛,冰凉的发丝掠过她的脸颊,转而对萧雪葵道:“雪葵,能拜托你清理那些侍卫吗?我们要走了。” 萧雪葵:“好。” 连珠又对互殴的二人道:“还请两位停下来,莫要闹了笑话,至少不要在这里闹,挡路耽误我们启程的功夫。” 此话一落,相无雪顿时冷静,收了拳头,周玠趁机偷袭,还了一拳过去。 相无雪擦擦渗血的唇角,白衣落下血印,透出一种清冷的破碎感,打量伤痕累累的周玠,心情出奇的畅快了,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但有时候效果却是显著。 呼出一口气,相无雪的目光落在连珠怀里的祝荷。 两人脸上都有伤,但因着长相优越,不减气度。 周玠狠狠眈视相无雪一眼,啧了一声,整个人散发出戾气,像是带伤的野狼,顶着一张凶戾样子摩挲着尖锐的牙齿,复而视线直直定在祝荷身上,不经意间与连珠对视,心头骤然冒出一股违和感和排斥,这又是何方神圣? 周玠冷冷扫一眼, “我要带走祝荷。”周玠道。 相无雪:“殿下,勿要强人所难。” “阿珠。”祝荷扒拉连珠的手,说:“你放开我。” 连珠依言垂下手,祝荷重获光明,眨了眨眼,道:“周玠,我不会跟你走,你休想。” 言闭,祝荷走向相无雪,轻声道:“大人,你没事吧?多谢你为我出头,回去后记得抹药。” 相无雪微微动唇,欲言又止,末了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周玠皱眉,眼里淬出火来,正要开口,却见祝荷绕过相无雪朝他而来,周玠登时一喜。 然而欢悦的情绪尚未持续,他就听到祝荷懊恼扶额,说道:“让开。” “我死也不会放你走。” “周玠,你这个疯子,你不怕死,但是我怕,我怕又被你害死。”说着,祝荷眼中突然浮出一层水雾,肩膀微微颤抖。 周玠没料到祝荷会流泪,他猝不及防,当场大脑空白,无措地待在原地,然后下意识往旁边挪动,眼睁睁看着祝荷上了马车。 随后祝荷撩开帘子,道:“阿珠,雪葵,该走了,相大人,麦穗,再会了。” 麦穗对祝荷招了招手,无声道:“姐姐再见。” 相无雪望着祝荷,轻轻颔首。 周玠意欲靠近,萧雪葵刚好解决完所有人,见此立刻飞过去抽出一截剑,挡在周玠跟前。 “我不管你是何身份,都不要再靠近了。”萧雪葵面无表情道,眼中溢出无影无形的杀意。 周玠打量眼前的萧雪葵,这才发觉自己带来的侍卫全部倒在地上。 周玠对萧雪葵有印象,她是祝荷曾经帮过的妇人,没想到如今蜕变成这样,像是换了一个人。 当初她和祝荷一起走,原来也一直跟在祝荷身边。 哈,他完全不如一个女人呢。 眼下竟然还被从前忽视的女人掣肘。 连珠绕过周玠的时候,几不可察睨了他一眼,轻声对萧雪葵道:“雪葵,有劳你了。” 第116章群英荟萃2 夏山如碧, 蝉鸣阵阵,青棚马车行驶在行道上。 连珠给祝荷递上一方干净的巾帕,祝荷接过, 擦拭掉眼睑处的些许水珠。 萧雪葵道:“阿荷, 你还好吗?” 祝荷:“我当然好了。”见萧雪葵盯着她略微湿润的眼睛, 祝荷失笑, “只是假哭, 演戏而已, 雪葵不用在意,若是我不那样示弱, 保不准周玠可能还要作妖,我可不想再闹心了。” 萧雪葵抿唇。 “我心情其实不差,多亏你让我看到周玠那副吃瘪的样子。”祝荷掩唇笑, 今儿虽然撞见了周玠,但祝荷早就有所准备。 先前与长河联系上, 祝荷顺道询问周玠近况, 长河便向骆惊鹤打听了周玠的事告诉祝荷。 知道周玠的事后,祝荷只想笑, 揣摩周玠心思,才会有今日这一出假哭,这不是服软,而是恰到合理的示弱,刚好拿捏住周玠的情绪。 “所以,不用担心我。” 默了默, 萧雪葵点头。 “小荷,我看出来了,相大人和那个叫周玠似乎对你有爱慕之情。”连珠定定看着祝荷 道。 祝荷不在意道:“都有过一段旧情, 没什么好说的。” 连珠没有再追问,萧雪葵握住祝荷的手,说道:“阿荷,我不会让她靠近你。” 祝荷莞尔:“有你在,我不怕,不过照周玠那德性,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有我。”萧雪葵道。 这时,连珠也牵起祝荷另一只手:“你对他们的看法如何?我想知道,可以吗?” 第322章 “看法?”祝荷思索。 “周玠是条咬人就不松口的狗,但也不是没有优点。”祝荷鲜艳丰润的嘴唇慢慢吐出字眼。 “什么优点?”连珠道。 祝荷琢磨片刻,噗呲一下笑了,很会舔这三字她是不会说的。 连珠:“嗯?” “不说他了,他没有优点,至于相无雪,是个正人君子,好人。”也因为是好人,所以在利用他的时候多少有些许愧疚感。 “你喜欢吗?”连珠问。 祝荷挑了挑眉,指尖勾起帘子望向广阔而美丽的天空,漫不经心道:“我谁也不喜欢。” 爱上男人会倒霉一辈子,所以祝荷从来不对男人动心,男人只可以偶尔喜欢,就像路边美丽的野花,欣赏即可,不适合带回家;亦像一盘精心制作的美味甜点,吃多了会腻,浅尝辄止最好,享受一刻虚假而幸福的时刻足矣。 祝荷只爱自己,只做自己,因为想要有钱,所以竭尽全力成为骗子,完成自己的野心。如今钱依旧对她很重要,不过她找到与钱一样重要的东西,所以她开始需要平静和安宁。 钱依然要赚,但要换一种方式了,祝荷对未来充满期待。 她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当一辈子的骗子,从前为自己而活,现在更是为自己而活。 端详祝荷的神色,连珠微笑,发上流苏轻轻摇晃,她温声道:“不喜欢就好,我会陪你。” 祝荷扭头道:“阿珠,你真的要和我们去杭州?” 连珠认真道:“我孤身一人,仅有你一个朋友,所以我在治好眼睛后迫不及待寻找你,就为了待在你身边,小荷。” “你不喜欢吗?”连珠缓声道。 祝荷笑笑:“没有,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雪葵,你也一样,我才发现你现在好生厉害,三两下就打倒那群侍卫,改日我们二人来切磋切磋。” 说着,祝荷一脸骄傲神态。 听言,萧雪葵低下头,耳根薄红。 祝荷:“怎么样?” 萧雪葵:“好。” 马车一路行驶,祝荷疲惫地闭上眼睛,连珠轻手掌住祝荷的后脑勺,献上自己的肩膀供她依偎。 “睡吧。”连珠柔声道,手轻轻地抚摸祝荷的脑袋,动作极为熟稔。 祝荷的眼睫毛动了动。 如祝荷所料,过了两个时辰,周玠就骑马追上来,跟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 周玠额头满是热汗,气喘吁吁道:“祝荷,我想和你谈谈。”显然他追上来也是花了大功夫。 马车里,萧雪葵面色冷漠,撩开帘子警告道:“不要再追上来,不然我就动手了。” “萧姑娘,这是我与祝荷之间的事,望你莫要掺和进来。”周玠道。 萧雪葵面无表情。 祝荷拍拍萧雪葵的手,对她道:“你跟他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祝荷。”听到祝荷的声音,周玠立马叫唤,然而祝荷并不理会他,只是让萧雪葵传话。 萧雪葵便叙述了祝荷的话。 周玠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垂落的帘子:“祝荷。” 祝荷再也不理会周玠了,见状,周玠神色不太自然,忍住挡住马车去路的念头,咬牙一路尾随,再寻机会。 听着外面的马蹄声,连珠心想,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夜幕降临,三人前脚刚进客栈,后脚周玠也跟上来,对此祝荷只是漠视,要下两间上房后就立马上楼歇息。 周玠留意祝荷等人的房间,让店小二准备好晚膳,然而端上祝荷最喜欢的饭菜去敲门。 可惜开门的是萧雪葵。 萧雪葵睨眼周玠提的食盒,道:“作甚?” “我让客栈给祝荷准备了饭菜,全是祝荷喜欢吃的。”周玠道。 萧雪葵:“你的好意心领了,等会我们自会吩咐小二。” 周玠胸口发闷,沉声道:“我放在这里。” “不,你拿走。”萧雪葵把食盒强行塞给周玠,然后亲自送周玠离开。 后来几日周玠始终穷追不舍,祝荷虽然不予理会,可多少会烦心,萧雪葵也不耐烦了,多少次擦拭霜月剑,其中意图不明而喻。 祝荷道:“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雪葵,借你一件重要东西。” 萧雪葵:“你拿就是。” “霜月。” 连珠:“小荷,你是想......” “打跑他。”祝荷俏皮眨眼。 不消多时,祝荷叫停马车,然后拿上霜月剑走下马车,对周玠道:“周玠,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周玠受宠若惊,飞快翻身下马跟她走。 萧雪葵不放心,忙不迭跟上去,连珠叹了口气,也跟过去观察情况。 临近秋日,风依旧燥热,祝发丝略微飞扬,衣裙吹鼓起来,像是翻涌的浪花。 空气沉寂。 祝荷站得笔直,身姿如竹,她捋了捋凌乱的鬓发,隔着纷飞的叶子与周玠对上视线。 这是二人重逢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周玠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喊道:“祝荷。” “周玠。”说罢,祝荷利落拔出霜月,剑身微微嗡鸣,她上挑霜月,以剑对准周玠的脸,锋利的剑尖发射出耀眼的雪光,“我与你之间早在去岁便再无干系,你若再执意纠缠,可以,我给你个机会,来,周玠拿出你的武器,打过我,你才有权利追我。” 第323章 周玠惊讶到身体一震,迟疑半晌道:“你确定要这样?” 祝荷:“确定。” 周玠开口: “我若赢了,你便与我走。” 黑衣修身,衬得身量愈发高大,扎起的高马尾像瀑布一般流泻,周玠气度不减,满脸写着势在必得。 祝荷嗤笑:“你先打赢我再说,你输了,立刻给我滚远点,好么?” 注视祝荷唇角无情的笑意,周玠胸口发闷,但为了破局他只能解下祝荷的挑战,从袖下摸出匕首:“来。” 从前不是没打过,但那时是小打小闹,今日便是二人之间真正意义上的打斗。 祝荷神采飞扬,提醒道:“还是向你的手下借把更适合的武器吧,我这把剑可不是凡物。” “不用,匕首刚好。” 话音未落,祝荷率先发起攻击,她并未手下留情,一出手就是杀招,剑影如虹。 周玠了解祝荷,她向来出其不意,是以有所防备,堪堪接下这一招,但他面上的神情却是极为凝重,匕首处传来的力道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祝荷是来真的。 更重要的是祝荷以前根本不会剑术,她是从哪里学来诡谲狠厉的剑法,莫非是萧雪葵? 思及此,周玠稍微收拢繁琐的心绪,接着突然笑起来,桃花眼底满是疯狂。 那就来吧,看谁杀得过谁。 周玠的体格以及力量远远超过祝荷,对此祝荷巧妙运用自己柔韧的身体以及技巧借力打力,另一边又持续进攻,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这些天来她没少和萧雪葵对练,而且她的剑法是跟祝练学的。 刀光剑影之后,周玠擦拭脸上血痕,旋转手里匕首,咧嘴道:“你这把剑倒是锋利。” 祝荷:“你怕了?” 周玠扫过匕首上几道划破的剑痕,脸色略沉:“我怕什么?我只求你不要再盯着我的脸了。” 祝荷“啧”了一声,懒得和他多说,又是一剑刺过去。 远处,萧雪葵紧张地观望,刀剑无眼,她深怕周玠会伤到祝荷,好几次想暗中偷袭周玠俱被旁边的连珠阻止。 “既然小荷决定这样做,那就证明她有绝对的自信战胜周玠,雪葵你要冷静,莫要插手,我明白你的担心,我心情与你一样,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小荷。” 萧雪葵咬了咬牙,对上连珠的视线,末了颔首。 连珠拍拍萧雪葵的肩膀:“安心,你不是很清楚小荷的实力吗?难道你觉得她打不过那周玠吗?” 听言,萧雪葵立刻摇头。 连珠:“那就是了。”也不看看祝荷的剑术是和谁学的,更何况周玠那厮也不敢真对祝荷下狠手。 他是个有理智的疯子,骨子里扎根的狠劲与疯狂被这几个月来的不安消磨,所以进攻里满是犹豫,犹豫就注定会败北。 她以前的眼光委实有些差,连珠如是想。 风渐渐平息下来,剑刺进皮肉里的声音尤为清晰。 祝荷随意地昂扬下巴,神态不羁,散发出一种不加掩饰的狂妄,周围所有黯然失色。 听她轻笑道:“周玠,你输了。” 五个字轻轻落地,却振聋发聩。 周玠弓着身,眼神晦涩,不可置信地看着祝荷,似乎没想到自己被败,精神恍惚了片刻。 胸口被剑刺进去,淌出来的血染红了衣裳,疼痛席卷全身,此时周玠狼狈极了。 祝荷飞速将剑抽出来。 又是一阵疼痛,周玠皱眉,眸底发红,眼角的月白伤疤印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望着眼前这个张扬的女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她之间相隔的天堑。 她是那灼灼的太阳,令人目眩神迷,不敢亵渎,而他是暴雨天被丢弃的一条奄奄一息的狗。 愤怒,惊慌,忐忑......各种情绪交织,像冲破堤坝的洪水直直涌来,要把周玠淹死。 无言良久,他沉声道:“你要杀我?” 剑尖滴落温热的鲜血,祝荷背着光,面颊光影交织,半明半昧:“我为何要杀你?我只是轻轻刺了你一下,以报当初之仇,这点伤对你而言算不了什么,顶多疼了点而已。” “好了,你输了,赶紧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祝荷用帕子仔细擦拭剑上的血,旋即收鞘。 周玠捂住流血的胸口,身姿不稳,强忍着焦躁失落的情绪,咬牙道:“祝荷,你够狠。” “我哪里狠得过你?周玠。”祝荷反唇相讥。 周玠:“你为何就不愿留在我身边?” 祝荷叹了口气,道:“我不爱你,当然不想留在你身边,你说你爱我,可你真的会爱人吗?你回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你只会以你的意志办事,把你的想法强行加在我身上,你强迫我强迫得还不够吗?而且强迫又有何用?只会让我越来越厌恶你。” 周玠勾唇,笑得戾气十足:“我若不约束你,你就会喜欢上旁的人,会离开我,所以哪怕你厌恶我,我也要竭尽所能留住你。” “你真是冥顽不固。”祝荷颇感无奈,平心静气道,“你脑子着实是被狗吃了,不过我能理解,毕竟你本来就是神经病。” 第324章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神经病?”周玠气极反笑,用掌心盖住半脸脸,脖颈冒出狰狞地青筋。 “不然呢?”祝荷道。 “你有没有反思过你自己?你的性格注定了你不会得偿所愿,因为你太偏执,你明知我不喜欢那样,仍要固执己见,不尊重我的人格,不懂改变。”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娇小漂亮的鸟儿时不时从半空中窜过,一切充满生机与活力,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凝视这么美丽的天空,祝荷心情甚好。 祝荷眼睛如盏盏明光,姿态不羁而潇洒,她道:“我讨厌被束缚,讨厌被强迫,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明白的,周玠。”祝荷缓缓走向周玠,直直看着他,叹息道,“可你一直在让我失望,你就不配提爱。” 周玠瞳孔微微颤栗,身体绷紧,像吊在悬崖上的弦,一记风刃就能砍断。 “没有谁离开不了谁,既然你喜欢强迫,为何就不能强迫你自己?你不想我离开,那你就别离开我呗,你想见我,那就来见我。” 说着,祝荷忍不住笑了笑,下一刻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温柔道:“清醒点,离开吧。” 周玠脸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 一边扇你一边温柔地对待你,除了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目视祝荷的背影,周玠用力咬紧了后槽牙,唇角冷冷地弯起,心里十分不好受,胸口宛若沉下重若千钧的磐石,叫他透不过气来,更要紧的是胸口的伤口正在流血,产生的疼痛让周玠身体颤抖。 忽而,他脑海中浮现适才祝荷对他说的话。 祝荷不知道,本来周玠走投无路,然而她无意之间却为周玠指明了一条光明的生路。 “阿荷,你赢了。”萧雪葵跑过来。 祝荷:“嗯,我赢了,还你。” 连珠后一脚靠近,柔声道:“小荷恭喜,我就知道你说到做到,他不会再追上来了?” 祝荷道:“只要他还要脸面。” 连珠神情温柔,自然而然牵起祝荷的手:“回去吧,耽误不少功夫了,等下找不到客栈了。” 祝荷:“好。” 此后一路向东,周玠俱未再出现,三人到兴安的时候长河过来接,令人意外的是骆惊鹤竟然也来了。 彼时,祝荷正被热情的长河抱在怀里。 “好想你,小荷。”长河热泪盈眶。 祝荷:“姐姐,我也想你。” 苦涩的草药味飘来,骆惊鹤缓缓踱步过来,身形颀长挺括,骨架子明显宽阔了,束紧的腰带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许久不见,大抵是浸淫官场的缘故,周身气质愈发稳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以至于忽视他孱弱的身体,苍白的面色。 骆惊鹤咳嗽两下,下三白眼黑白分明,眼神阴郁沉静,直直望着祝荷时眼里少了两分冷恹。 “嫂子。”骆惊鹤动了动淡色的唇瓣,嗓音摆脱了少年的清澈动听,变得沙哑低磁,宛若情人之间的低语,叫人心里麻麻的。 祝荷勉强从长河怀里钻出脑袋,微笑着打招呼道:“惊鹤,好久不见。” 刚说完,长河又把祝荷压回去了,还拉上萧雪葵的手将人拽进来,萧雪葵起初不太适应,可在感受到长河的热情之后,心口发暖,慢慢也融入进去,唇角荡出了一抹笑,真好。 “雪葵,我也想你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实在太好了!”长河激动道。 就这样,三个女子抱成一团,好似三朵花开在一截枝头上密不可分,画面极为温馨欢庆。 骆惊鹤略一皱眉,不经意间他与旁边的连珠目光交汇,连珠有所觉,掀起眼皮,礼貌地冲他微笑,而骆惊鹤只是面无表情别开眼,像是漠视,极为冷淡。 第117章群英荟萃3 姐妹三人团聚自有一番话要倾诉, 得知祝荷将周玠揍了一顿,长河笑得后仰,鼓掌叫好, 真心感到高兴。 活该!长河骂得很脏。 “好了, 姐姐, 莫要再提无关紧要之人。”祝荷说。 长河:“妹妹说得对......这位便是连大夫吗?”长河觑向旁边的连珠, 目光惊艳。 无他, 连珠实在好看, 好看到无法用言辞来形容。 差一点长河就要被美□□惑而心动,不过紧要关头她意识回归及时收住。 她可是从一而终的人。 思及此, 连珠看向祝荷,眼里满是喜悦与满足。 祝荷拍了一下脑门,失笑道:“瞧我这记性, 忘记和姐姐介绍阿珠了,没错, 她就是我信里提及的连珠。” 连珠微笑:“长河郡主, 久仰大名。” 长河挥手,大大方方道:“不用叫我郡主, 我有名字,管河丫,随便你怎么叫我,连大夫以后多多赐教,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希望我们好生相处。” 连珠莞尔:“那我就和小荷一样叫你姐姐, 你以为如何?” 长河爱屋及乌,干脆道:“好啊!” 连珠夸赞道:“姐姐果真和小荷说得一样,为人大气亲和, 极好说话。” 长河心花怒放,惊讶道:“妹妹在你面前说过我?” 第325章 连珠:“当然了,听小荷说起你,我就很想与姐姐见一面,心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小荷一直惦记担忧。” 此话一出,长河控制不住上扬得意的嘴角,看连珠愈发顺眼,振振道:“哈哈哈,以后我罩着你,当然,妹妹和雪葵我也罩着,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祝荷笑了笑,萧雪葵照旧一言不发,时不时张望四周。 “嫂子。”这时骆惊鹤喊道。 祝荷看过去:“怎么了?” 骆惊鹤唇瓣紧抿,只是注视着祝荷,祝荷道:“有事?” 骆惊鹤颔首,见状,长河翻个白眼,就知道他跟过来没安好心思,想和她抢祝荷,没门,简直找死。 长河磨拳霍霍。 当祝荷与骆惊鹤去到无人处时,长河偷偷摸摸跟上去窃听,剩下相对无言的连珠与萧雪葵。 骆惊鹤不动声色上下端详祝荷,张口问:“周玠有没有伤你?” 祝荷:“没有,别担心,倒是你,身体不好就少操劳了,何况你不是在赈灾吗?” 骆惊鹤咽下咳嗽声,辩解道:“我身体没那么差,那边没其他情况,我便过来了。” 南方多地发大水,朝廷即刻派遣周玠前往赈灾,骆惊鹤是负责辅佐周玠的官员之一。 “其实你不用来。”祝荷询问道。 骆惊鹤:“周玠去找你,我不放心。”但他没办法紧随周玠来,因为周玠故意把赈灾的事情推到他身上,他若一走了之,赈灾无人指挥,一旦发生动乱,恐人头不保。 对此,骆惊鹤恨极了周玠。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祝荷调侃道。 骆惊鹤不说话。 “你应该知道从长河嘴里知道我和他发生过的事了,所以不用提他了,话说惊鹤,你真的长大了。”祝荷感慨道。 “嗯。” 祝荷走到骆惊鹤面前,细细打量他,尔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微寸量他的身形,依旧清瘦,但比从前是壮实了一圈。 对于祝荷蓦然的动作,骆惊鹤猝不及防,以至于手足无措。 稍加回过神,骆惊鹤后退一步冷脸扭头,耳根泛出淡淡的红色。 看到这一幕,长河嘴角抽动,今日着实是让骆惊鹤吃到好的了,瞧他那个样子,啧! “怎么了?”祝荷问。 骆惊鹤摇首回头,突然,他瞧见祝荷额头露出的伤疤,霎时眼神一凛,下意识伸手,意欲拂开祝荷额头稀发查看上面的伤疤,然而手抬到一半,立刻又垂下,手指略微颤抖,像是寒冬里枯萎落魄的花。 “你的额头谁弄的?”骆惊鹤沉声道,冷恹眉眼笼罩一片令人发凉的阴霾。 祝荷轻描淡写道:“额头?没事,只是不小心被石头砸中了。” 骆惊鹤注视祝荷,显然不相信祝荷的话,他垂下眼帘,遮住涌出的失落与自嘲,默了默,说道:“嗯。” 很多事情祝荷并没有同骆惊鹤讲,而是和长河说了,骆惊鹤想要知道祝荷的事,只能从长河口中获知。 他感到厌烦。 骆惊鹤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刺破皮肤,鲜血溢出来,顺着清晰的掌纹流淌,骆惊鹤品尝着疼痛的滋味,克制而隐忍,自.虐式的快感冲淡了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骆惊鹤有事在身,来此只是为见祝荷一面,送祝荷一程后便要回去。 二人说完便回去了,长河立刻跳出来迎接祝荷,二话不说就牵起祝荷的手亲亲密密地说话。 骆惊鹤面无表情,加快步子走到祝荷另一边,与祝荷并肩而行。 长河偷偷瞪骆惊鹤,骆惊鹤不予理会。 祝荷察觉到长河的小动作,有些无奈,长河有时候竟然会和骆惊鹤争风吃醋。 行了半日的路,天色见晚,几人抵达泉州,在泉州最好的福禄客栈下榻。 祝荷等人进得客栈,一瞬间就引起客栈里其他人的注目,无他,无非是长河等人样貌实在过于出色,想不注意都难。 掌柜的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这几人非富即贵,急忙招待。 他打量眼前的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姑娘气场强大,正一只手叉着腰环顾客栈环境,后一位的姑娘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剑,似乎察觉掌柜的打量,萧雪葵睨他一眼,掌柜的心里咯噔,吓得后退一步。 还有一位披着披风的公子,面容出挑得很,眼神却极为阴冷,掌柜的只瞅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掌柜的最后才看到其貌不扬的祝荷。 也在这时,长河上前就用银锭叩响桌面,开口要福禄客栈最好的天字上房,掌柜的一听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说天字上房已经没了,只剩下若干地字房。 长河立刻就不高兴了,好不容易和祝荷团聚,她自然是想祝荷住最好的房间,当即就给掌柜的甩脸色,掏出银子威胁掌柜的想办法。 面对长河的胁迫,掌柜的冷汗直冒,一脸为难,根据他多年经验,眼前这几个人都分外不好惹,要是招待不好...... 掌柜的无奈道:“这位姑娘,我真没办法啊,先来后到,客房已经租出去了,我总不能再要回来吧,不然我生意还怎么做?” 长河再加一锭银子,掌柜的咽咽口水,手蠢蠢欲动,又不敢答应。欲哭无泪。 第326章 见状,祝荷道:“姐姐,有钱也不能这么用。” “那地字房你住得习惯吗?”长河疑惑道。 祝荷摇头,她自然也不想委屈自己,有钱为何要亏待自己? 上房满了,但可以换房啊,就是要住最好的。 祝荷道:“掌柜的,我也不为难你,我自己有办法,你告诉我都有谁订了天字上房,我自己花钱和他们商议换房的事。” 掌柜的感激又震惊,未料他们这些人竟然全都听祝荷的话,不免认真端详祝荷,越看越觉得舒适,难怪这姑娘是主心骨,方才真是看走眼了。 掌柜的道:“那敢情好,多谢姑娘体谅。” 话音一落,掌柜的急急忙忙环顾四方,下一刻眼睛一亮,手指着下楼梯的人道:“诶,姑娘,那位公子就是适才订了天字上房的人!” 祝荷循声望去,就见三个人缓缓下来,左右两边的青年一袭朴素衣裳,显然是仆从抑或侍卫,他们拥护着中间的少年,少年长身玉立,一袭暗红色锦袍,身材削瘦,有一头齐肩的中直发,额头束戴暗色织锦刺绣宽抹额,发丝微微晃动,干净利落,贵气十足,五官精致漂亮,一双漆黑明亮的猫眼,像是剔透的大珍珠,只是眉眼间笼罩一抹浓浓的郁色。 看清少年样貌后,祝荷眨了眨眼。 这......不是薛韫山吗?当真是狭路相逢。 时隔一年,他的头发长上来了,比起束长发的薛韫山,此时中发的他似乎更好看,五官少了几分女气,显得清朗,既有少年感亦有那种属于男人的锋利,新鲜感满满。 祝荷是意外的,旁边的连珠静静看着祝荷,而骆惊鹤见到薛韫山,眉头紧皱。 静谧之中,掌柜的大声道:“薛公子,薛公子,我这有几个姑娘想和你商量换房的事情。” 薛韫山看过来,恰好与人群中的祝荷对上视线,他愣住了,更要命的是接下来祝荷若无其事地冲他露出一个浅笑。 阴霾的天空漏出了光,明媚澄亮,薛韫山以为自己看到了无数姹紫嫣红的花,他以为自己看到错觉,整个人一动不动。 短暂的安静之后。 薛韫山张了张口,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身体登时往下栽倒,眼看就要滚下楼梯,幸好旁边的侍从及时拽回薛韫山。 “少爷,您没事吧?”侍从关切道。 薛韫山却根本没注意听侍从的话,一个劲儿抓住栏杆站直身体,直勾勾盯着祝荷,仿佛要把楼下的祝荷盯出窟窿来。 一瞬后,薛韫山回过神,下意识喊道:“祝荷?” 祝荷莞尔。 薛韫山确定是祝荷,立刻踉踉跄跄跑下楼,闪身到祝荷面前,红着眼睛,难以置信道:“祝荷。” 萧雪葵以为是来骚扰祝荷的男人,瞬间一个闪身到祝荷面前,挡住薛韫山的视线。 长河没见过薛韫山,是以对薛韫山保持警惕,同时排斥着这个新面孔——是个傻子都看得出薛韫山对祝荷的爱慕心思,长河猜测薛韫山可能是祝荷过去的旧情人,思及此,长河咬了咬牙,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呵,够男人,闻着味儿就屁颠屁颠扑上来,都想和她抢祝荷?想都不要想! 收敛心思,长河挽住祝荷的手臂,暗中示主权。 气氛无端微妙。 “祝荷。”薛韫山嘴唇颤抖,痴痴地望着祝荷,像是淋雨的猫儿在乞求主人的怜惜,可怜死了。 祝荷微笑:“雪葵,他是我认识的人。”祝荷转而对薛韫山道,“韫山好久不见。” “祝荷,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薛韫山将其他人视若无睹,可怜巴巴对祝荷道,言语里满是思念和担忧,完全不像适才矜贵的波斯猫。 祝荷:“先不说那些,你方便换房吗?我想住天字上房。” 薛韫山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祝荷忍不住咳嗽一声。 薛韫山亲昵腻歪的语气把长河恶心坏了,她忍不住道:“这位公子,妹妹需要什么我自会满足她,用不着你出手。” “祝荷,他们是?” 祝荷:“是我的朋友。” 薛韫山喜出望外,这可是他第一次见祝荷的朋友,忙不迭笑着行礼道:“你们好,我名薛韫山,诸位请多赐教。” 长河哼了一声,萧雪葵后退点头,连珠则道:“薛公子,我是连珠。” 薛韫山看了看连珠,思及过往,好半天后终于想起连珠是谁了。 不怪他没认出来,实在是连珠变化不小,从前蒙着眼缎,现在确是双目清明,眼下更有一颗泪痣。 “原来是连姑娘,对不住,我一时没想起你。” 连珠:“无妨。” 最后薛韫山对上骆惊鹤的视线,他怔然一瞬,骆惊鹤轻轻咳嗽,冷淡地点点下巴。 回过神,薛韫山目光游走在祝荷与骆惊鹤之间,笃定心中所想。果然,当时祝荷带过来的妹妹茶鹂鹂就是骆惊鹤假扮。 那如今祝荷与骆惊鹤在一起,是不是说明她恢复记忆了? 薛韫山说道:“骆大人。” 祝荷诧异道:“你们认识了?” 薛韫山道:“骆大人来赈灾的时候我们有见过。” 作为扬州盐商,南方各地发生灾害,薛家自当身先士卒捐款,薛韫山正好负责这一方面与官府对接,有幸见过骆惊鹤与周玠。 第327章 当时见到他们,薛韫山就格外眼熟骆惊鹤,但他当时更在意周玠,毕竟周玠曾和祝荷在一起过,薛韫山怀疑失踪的祝荷会不会在周玠手里,暗中调查后才知道周玠也在找祝荷。 排除这一方面猜想,薛韫山束手无策,只能慢慢在海里捞针,后来他弄清楚骆惊鹤底细,知晓骆惊鹤没有胞妹后就怀疑骆惊鹤曾男扮女装过,骆惊鹤绝对和祝荷认识。 虽说祝荷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但走一步算一步,周玠留了心眼,偷偷注意二人行踪。 终于有一天周玠动了,可惜薛韫山无法探查到周玠去往何处,派去跟踪的人也跟丢了,主要是不敢太过靠近,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给薛家招来无妄之灾,薛韫山不欲牵连家族,虽然失望不已也只能收拾好心情,专心盯紧骆惊鹤,希冀骆惊鹤迟早有一日会和祝荷联系。 锲而不舍的坚持验收到成果,骆惊鹤夜里鬼鬼祟祟离开,然他心思深沉,薛韫山派的人也只追查到蛛丝马迹,到最后,薛韫山失去了骆惊鹤行踪,茫然无助寻觅一阵后,薛韫山放弃了,只能期许骆惊鹤不是去见祝荷。 薛韫山折返扬州,刚好泉州的薛家产业有事处理,薛韫山顺道来泉州办事,泉州的私宅许久没人打理,薛韫山退而求其次住客栈。 谁知这一来竟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天灵盖。 这是上天的眷顾。 祝荷:“哦。” 薛韫山咬了咬唇,说道:“我好想你,祝荷,我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一会儿你就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毫无保留地坦露自己的心情,不再口是心非,而是身随心动。 话落,薛韫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祝荷,甚至很过分地把脑袋埋进祝荷的脖颈。 空气骤然死寂,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二人身上。 萧雪葵面无波澜,祝荷没说话,她便纹丝不动,只是用大拇指推了下剑柄而已,连珠则抹了下鬓边的银饰,神色温柔。 骆惊鹤沉默不语,晦涩阴郁的眼神落在薛韫山身上,少顷别开。 反应最大的是长河,她气死了,恼声道:“喂,你这臭小子,干什么?话也不说就抱妹妹,也太唐突了!” “赶紧给我松开!” 倘若长河眼里藏刀的话,薛韫山已被千刀万剐。 然而薛韫山置若罔闻,不仅不松开,甚至抱得更紧了,没有人可以再抢走祝荷。 见薛韫山仍旧搂抱祝荷,长河咬咬牙,伸出手用力拽薛韫山。 “下来,臭小子,给我下来!” 薛韫山感觉自己要被拉开,顿时心慌意乱,本能把脚也缠上去,整个人几乎挂在祝荷身上,宛若紧紧缠绕树枝的菟丝花。 “我就不松开!”薛韫山出声。 长河瞪大眼睛,气急败坏,使出吃奶的力气拽薛韫山的后领。 二人极限拉扯,有火药味蔓延。 盖因长河扯得十分用力,祝荷也不受控制前进,她无奈道:“好了,韫山,你先下来,莫叫人看了笑话。” 祝荷一发话,薛韫山只好依依不舍跳下来,眨巴水灵灵的眼眸,小声道:“对不住,祝荷,我就是太想你了。” 骆惊鹤披风下的手抬起又放下,无人察觉,只有连珠睨眼骆惊鹤,亦是无声无息。 长河怼上去骂道:“薛韫山是吧,你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妹妹,成何体统?还不经过妹妹同意就抱,实在无耻!” 薛韫山抿唇,把反驳长河的话埋在心里。 连珠上前道:“小荷,还好吗?” 祝荷:“我没事,韫山,先与我换房吧。” 话音未落,连珠瞧见祝荷衣襟略乱,十分自然地给她理了理衣襟,捋平褶皱。 薛韫山:“好!” 长河道:“妹妹,他这属实是个登徒子,保险起见还是去下家!” 薛韫山登时急了:“泉州就属福禄客栈最好,特别是天字上房,无论从哪一方面俱是完美,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掌柜的机灵,附和道:“公子说得对,我敢打包票,这泉州就属我福禄客栈最顶尖,诸位一看便是贵人,贵人自当要住最好的房间,如此才配得上诸位的身份不是吗?” 长河不吃这一套,但考虑到祝荷,她难免考量。 这时,祝荷道:“姐姐,你误会了,我知道韫山为人,他就是没控制住情绪,人还是不错的。” 听到祝荷夸奖他,薛韫山眉开眼笑,心里那一点委屈和愤然消弭。 “是吗?”长河半信半疑,不过既然祝荷开口,自然要顾及祝荷的面子,暂时不与唐突的臭小子计较了。 长河:“喂,薛韫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唐突无礼的举止了,没有下次,听到没?” 薛韫山:“我记住了,姑娘,你放心,对了,不知姑娘名讳?” 长河故意拿架子,哼了一声。 祝荷微笑,小声道:“她是当朝郡主长河。” 薛韫山愣了一瞬,行礼,正经道:“草民见过长河郡......姑娘。” 长河扬起下巴,装出居高临下的模样:“嗯。” “那这位姑娘是?” 祝荷:“萧雪葵。” “萧姑娘。”薛韫山躬身行礼,止不住高兴。 第328章 薛韫山与祝荷再度相逢,心情极为亢奋,一直试图黏在祝荷身边嘘寒问暖,然后祝荷就被长河推进房间,完全不给他机会。 “妹妹要休息了,你一边去,不要叨扰妹妹了。”长河道。 薛韫山恭敬道:“好,长河姑娘,若有事就到对面房间叫我。” 话音未落,长河已经关上门,居然在对面,果然居心不良,她要守护好妹妹! 关门的声音不小,显然长河不怎么待见薛韫山,但薛韫山并不介意,因为他实在太开心了。 另一方面,只有他努力,有朝一日祝荷的朋友会认可他的,只要和祝荷的朋友搞好关系,也能进一步靠近祝荷。 不过......回想适才的情景,长河郡主,大理寺寺丞骆惊鹤,还有两个气度不凡的姑娘......高兴之余薛韫山亦有担忧与危机感。 祝荷还曾与周玠以及过世的渡慈法师有牵扯,对比他们,他自己好像就只是有点钱而已...... 其他与祝荷有过纠葛的男人应当还有许多,只是他不知晓。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薛韫山,你也不赖,幸好当初没有再不顾正业,在家族有了真正的一席之地,手里有了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管如何,薛韫山俱下定决心要缠着祝荷一辈子,他就是喜欢她,哪怕过去这么久,这份感情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更加浓郁。 收敛心思,薛韫山忙去找掌柜的,先是给了好处,继而安排掌柜的去办事。 . 祝荷一共订了五间房,祝荷与长河住一间,连珠、萧雪葵以及骆惊鹤各住一间。 “妹妹,好想你啊。”长河抱住祝荷。 祝荷:“姐姐,我也想你。” 长河抱着祝荷一顿腻歪,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疤,长河可心疼了,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 “很难看吗?”祝荷问。 “哪里难看了,我就是心疼妹妹你,疼不疼?” “疼,不过已经过去了。”祝荷道。 长河:“这疤痕能不能消啊?” 祝荷:“阿珠每天有帮我抹药,伤疤已经消了不少。” “我还是写信回去给母亲吧,宫廷里有专门祛疤的膏药,效果特别好。”长河道。 祝荷:“没事,阿珠的药也是极好的,她专门给我找药材熬做的。” “好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而,外头响起敲门声,长河拉下眉眼,以为是薛韫山死性不改,急忙跑过去开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责怪:“薛韫山都告诉你不要来了。” 连珠道:“是我。” 长河顿感尴尬,咳嗽一声道:“哈哈,对不住了,连大夫,我以为是那南风馆小生呢。” “南风馆小生?”连珠一头雾水。 长河道:“就今天冒昧的臭小子。” 连珠失笑。 “连大夫,你来作甚?” 连珠:“检查伤疤,给小荷抹药。” “那你快进来。” 进入房间后,得知连珠意图,祝荷道:“我等会要沐浴,沐浴后再抹药吧。” 连珠:“好。” 长河:“连大夫,妹妹这个伤疤还要多久才会消?” “约莫再坚持一月。”连珠道。 “麻烦你了,连大夫。” “不麻烦。” 连珠问祝荷:“小荷,今日累吗?” 祝荷:“还好。” 三人闲谈一阵,外面的小二提来热水说沐浴的水准备好了,长河笑逐颜开,美滋滋开门接水,将热水倒进浴桶里,兑好两桶汤水后,长河本来想和祝荷一起洗澡,谁知道肚子突然疼起来。 意外乍出,长河想与祝荷洗澡的美梦破碎了。 长河气得身体发抖,恨自己身体出了问题,面目扭曲去了茅房。 “你要沐浴了?”连珠问。 祝荷点头:“本来姐姐要和我一道洗的,没想到她突然肚子疼。” 连珠笑了笑:“我去给你拿衣裳。” “没事,我自己来。” “我来,你先去沐浴,当心水凉了。” 当连珠拿好衣裳去屏风后面,祝荷刚好入浴桶,连珠把干净的衣裳放在架子上,接着过去给祝荷扯下簪子,把长发铺在水面上。 从连珠的角度,依稀看到长发下白皙滑腻的肩膀,稍微乜视,便可窥见祝荷打湿的锁骨。 连珠扎起袖子,轻轻抚摸祝荷的长发,他摸得非常细致温柔,仿佛是在触摸祝荷的皮肤与骨肉。 隔着一层薄薄的发丝,连珠感受到祝荷皮肤细腻柔软的触感,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 “阿珠?”祝荷疑惑道。 连珠说:“我伺候你沐浴。” 祝荷:“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我来。”连珠用瓜瓢舀水打湿祝荷的头发,旋即十指插进发丝里轻轻按压其头皮,力道适当,极为舒适。 祝荷没再抵触,闭眼享受连珠的按摩。 水汽朦胧,洗好头,连珠一面舀水浇祝荷露出的肩头,一面拾起香胰子递给祝荷。 “多谢阿珠。”祝荷拿过香胰子擦拭手臂,水珠在雪白的皮肤上滑动,淡淡的香味开始蔓延。 过一会儿,连珠道:“小荷,我帮你擦拭后背吧。” 祝荷想了想:“好。” 第329章 视线之内是祝荷光滑透白的后背,皮肤紧致,漂亮的蝴蝶骨凸起,背脊中间的脊椎线特别明显,透出一种力量感,连珠细细描摹祝荷秀美的后背,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丝笑。 舀水浇过后背,连珠将祝荷的湿发拢到右侧,接着拿香胰子摩挲后背。 这并不是祝荷第一次被女子伺候沐浴,以前她在翡翠楼的时候,谢阿蛮就经常在浴房侍候,祝荷皮肤滑腻,触感极好,谢阿蛮摸过一次后就上瘾了,每次祝荷洗澡都兴冲冲伺候,与其说是侍候,不如说是喜欢摸她的皮肤。 到底是小孩,祝荷也没在意,由着孩子闹腾了。 可连珠给她擦拭后背,感觉却有些不一样,祝荷不由绷紧了皮肤。 “怎么了?”连珠道。 “无事。” 话落,祝荷刻意放松了身体,那股子舒适感就上来了,她懒洋洋道:“阿珠,你不沐浴吗?” “我不急。” 不多时,祝荷沐浴好了,连珠依次递上长巾与衣裳。 待祝荷穿好衣裳,连珠就拿巾子给她绞头发。 祝荷道:“阿珠,你去沐浴吧,就用姐姐那桶水,反正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好,那麻烦小荷帮我去屋里拿衣裳了。” “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祝荷拿好衣裳回来,直奔屏风后。 “姐姐,衣裳我拿过来了,我挂在这里。” “好,小荷,能帮我把头上银饰取下来吗?” 祝荷点头,过去帮连珠把头上的银饰取下来,“阿珠,我帮你洗头。” 连珠柔声道:“有劳了。” 连珠的头发极长,深深没入水里,给连珠濯洗干净头发后已经过去不少时辰,本来祝荷是要出去,顾念适才连珠也侍候了她,她就停下来帮连珠浇水。 雾气浓郁,屏风啜上摇摇晃晃的水珠,上面绘画的风景变得模糊,倒映出祝荷的身影。 沐浴好后,祝荷去拿衣裳,然后转身撞见出浴桶的连珠,视线之内是垂落在连珠脖颈两边的湿发,水珠在皙白的皮肤上滚动,折射出烛光,显得胸口好似镀上一层碎光,霎时好看。 看着连珠不着寸缕的胴.体,祝荷觉得哪怕是女人也得自惭形秽,甚而流鼻血,幸好她意志坚定。 若是长河目及此景,会怎样?祝荷不合时宜道。 回过神,祝荷不经意间瞥见连珠左脚踝套戴的银累丝蝴蝶脚环,可上面并未缀铃铛,那连珠走路时响起的铃铛声从何而来? “怎么不见铃铛?”祝荷问。 连珠道:“脚环内置铃铛。” 祝荷诧异:“这脚环真好看。” “你喜欢?那我送你如何?” 祝荷:“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二人越过屏风,双双拿出巾帕绞头发,长河也抖着腿回来了,样子像是快死了。 祝荷过去扶住长河,关切道:“姐姐,你还好吗?” 长河摸摸鼻子:“我就是蹲太久了。” “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累,让我坐坐。”长河噗通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阿珠,你给姐姐看看,怎么会突然闹肚子了。” 连珠点头,诊断后说长河就是吃坏了肚子,接下来注意饮食以及休息就好。 “对了,姐姐,方才见你迟迟不回来,我怕浪费热水,就先让阿珠先洗了。” “没事。”长河不介意道,只能说她倒霉,哀怨几声,长河用羡慕的眼神注视连珠。 连珠微笑:“怎么了?” 长河噘嘴,一副幽怨的模样。 祝荷:“姐姐,谁惹你了?” 长河沉默片刻,抓狂道:“我想和你一起洗!” 这个理由成功让祝荷哑然:“姐姐,下次。” “可我现在很不好受!”长河七窍冒烟。 祝荷道:“那我哄哄你。” 长河灵光一动:“妹妹,你过来点。” “何事?”祝荷靠近,长河对祝荷咬耳朵,说出自己诉求,“你要是满足我这个要求,我就不气了。” 祝荷:“......不行。” “啊,为何?不过就是在我脸上亲一口!”长河抗议道,“连大夫,你快过来给我评评理,方才你们俩可是一起沐浴,而我却蹲在茅房里不见天日,受尽折磨,我不可怜吗?” 话一出口,长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闭嘴偷看连珠神色,生怕她误会。 要知道喜欢同类在这个世间惊世骇俗,两个女人亲更是不合天理,长河怕连珠吓到。 哪知连珠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端倪,长河心里没底,别扭解释道:“咳咳,那个,连大夫,我让妹妹亲我只是因为我太喜欢她了,嗯,她是我密友。” 祝荷:“嗯,姐姐就是喜欢亲近我。” 连珠:“我知道,你们不用解释,我也喜欢亲近小荷。” “那就好。”长河对连珠愈发有好感了,不愧是她新结交的朋友! . 清晨,连珠过来叫祝荷和长河起床洗漱。 “惊鹤醒了吗?”祝荷问。 连珠:“他那屋并无动静,想来还在休息。” 祝荷点头,骆惊鹤身子骨不好,加上多日赶路,该要多睡一会儿,是以祝荷没叫醒骆惊鹤,与连珠、长河一道下楼吃早饭。 第330章 至于萧雪葵,她早就吃过早饭,正在后院练剑,这是萧雪葵的日常。前些日子祝荷也每日早起与她对练,但长河来了,作息有所改变,她得多陪陪长河。 岂料三人一下楼就看到下面食案边站立的薛韫山。 他面带笑容冲祝荷招手,复而过去接祝荷。 薛韫山热情道:“祝荷,我已让厨房准备好了饭菜,你们几位姑娘都过来吃吧。” 祝荷尚未开口,长河率先道:“不用,多谢薛公子好意,我们自己叫。” 薛韫山:“长河姑娘,你若现在吩咐店小二,那也要等好一会儿,还不如趁热吃这顿丰盛的早饭。” “既然韫山准备了,那就吃吧。”祝荷开口,她肚子饿了。 长河不情不愿点头。 薛韫山准备得极为用心充分,木桌上足足二十多道菜肴,样式丰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寿宴呢。 薛韫山挨个伺候三人坐下,便开始介绍菜。长河哪里不知道他在讨好祝荷,不耐烦打断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些荤素吗?反正全是吃的,不用介绍了。” “好。”薛韫山站定,眼巴巴看向祝荷。 接收到薛韫山的目光,祝荷道:“韫山,多谢你,你也坐下吃吧。” 薛韫山登时喜上眉梢,开开心心坐下吃饭,后面看不见的尾巴疯狂摇动。 不得不说薛韫山准备的早餐很用心,无论长河品尝哪道菜,其味道俱是不错,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看在这顿饭菜的份上,长河不与薛韫山不般见识,正要夹起一块牛肉片给祝荷时,相对而坐的薛韫山早她一步夹起香气四溢的炙烤牛肉给祝荷。 “祝荷,你尝尝,这可是最新鲜的牛肉,鲜嫩多汁,肉质细腻,口感柔韧。” “多谢。”祝荷话没说完,旁边的长河就抢走薛韫山筷子上夹的牛肉,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品味道:“嗯,的确好吃!” 薛韫山怔然半晌,也没介意,只是说:“长河姑娘喜欢就好。” 说罢,薛韫山重新夹牛肉,谁知又被长河截胡,他再次去夹菜碟里的牛肉,长河先他一步抢走他看中的牛肉片。 薛韫山抿唇,若是从前坏脾气的他,早就掀桌子了,但他不是从前,何况长河是郡主,他不过一介商贾,是以哪怕长河针对他,看不惯他,他也只能忍耐尊重。 可隐忍多了,薛韫山不服,牛肉片不行他就夹其他菜。 于是饭桌上一场关于薛韫山与长河之间的对决开始了。 两人有来有回的对峙交锋,到头来谁也没能给祝荷夹菜,最后便宜了与世无争的连珠。 连珠躲开战场,用汤匙舀了鱼丸子给祝荷。 “小荷,多吃些鱼肉,味道不错。”连珠道。 祝荷一面看戏,一面吃鱼丸子,连珠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吃了五分饱后,祝荷提醒道:“姐姐,菜要凉了。” “韫山,你也是,先好生吃饭。”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下来,长河和薛韫山之间的交锋骤然停歇,但空气中的硝烟没有消失。 祝荷给长河舀了一小碗汤,长河立刻炫耀起来,端起碗,挑衅地瞪薛韫山一眼,然后喝。 “好喝!”长河眉飞色舞。 见状,薛韫山那叫一个委屈,充满希冀地望着祝荷,眸子明亮清澈,样子莫名的可爱,然而只得到祝荷一句“吃饭”。 薛韫山抿唇,老老实实吃饭。 长河眼珠子嘚瑟转动。 未久,骆惊鹤倏然下来了。 第118章群英荟萃4 “惊鹤, 你醒了,快过来吃饭。”祝荷说完,招呼店小二去拿新的碗筷。 骆惊鹤静静打量饭桌上的四人, 动过的菜、碗里的饭、淋桌的汤、扑鼻生津的香气...... 半晌, 骆惊鹤沉声道:“为何不叫我?” 祝荷:“我想你多歇息会儿, 便没叫你。” 骆惊鹤“嗯”了一声, 缓缓下来, 扫过桌上的荤菜, 皱了皱眉。 “怎么了?骆大人,是早膳不合你胃口吗?”薛韫山道。 骆惊鹤不言不语, 祝荷道:“他口味清淡,不喜食荤腥,不过再怎么着也得摄用一些蛋白......吃些好的。” 连珠睨祝荷。 长河本来想再损薛韫山一句, 不过她也看不惯骆惊鹤,暂时埋头扒饭。 “来, 喝点鱼汤吧, 汤鲜美可口,完全没有腥味。”祝荷用汤匙舀上一碗汤递给骆惊鹤。 薛韫山插嘴得意说:“这是我请泉州最好的师傅做的, 熬了一个时辰。” 骆惊鹤平视面前的鱼汤,迟迟不动,祝荷道:“喝点身体才会健康。” 骆惊鹤向来听祝荷的话,他不甚喜欢,却端起碗用汤匙舀汤喝。 “妹妹,我也要。”长河道。 “好。”祝荷舀一碗给长河, 长河喝得老香了,接着祝荷又夹新鲜的蔬菜给骆惊鹤,见她忙里忙外, 贴心的连珠默默往祝荷饭碗里添菜,适时提醒她吃,气氛一片温馨融洽。 反观饭桌另一边的薛韫山,没人给他夹菜,也无人同他说话,孤零零一个人,像是被无视,融不进去那温馨的氛围。 薛韫山胸口发闷,喉咙满是苦涩,精心准备的一顿饭菜,到头来便宜了旁人。其实他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祝荷欺骗他,并不是喜欢他,不过是为银钱。再相逢,祝荷失去记忆,亦明确说不喜欢他,后来无缘无故失踪,他什么也没帮上。 第331章 他微不足道,力量弱小,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变强大,变得有分量,在渡慈坐化之前,薛韫山曾拜访过渡慈,虽未见到人,却得到渡慈的手书,上面写出薛韫山最想要的讯息。 祝荷没有性命之忧。 虽说渡慈未曾说过其余事,但也足够让薛韫山的惶恐消弭,让他可以安心寻人。 薛韫山很感激渡慈,给慈云寺捐赠一大笔香火钱,后晓渡慈坐化,薛韫山感慨万千,悲痛之中亦隐晦藏着卑劣无耻的窃喜。 祝荷心悦的人不在了。 她若知晓,定会难过,又抑或她依旧在诓骗他,全部皆为假象。 清醒的时候,寻觅的日子煎熬而痛苦。 这次相逢,枯萎的心死灰复燃,混乱的思绪骤然烟消云散,只剩下焕发炽热的渴望与真心。 燃烧的嫉妒令薛韫山意欲破坏眼前的画面,然他无比清楚若随意唐突只会愈发让祝荷朋友讨厌,更甚者让祝荷厌恶。 薛韫山眼巴巴望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渴望,促使自己满足——莫要奢求太多,能与祝荷再次相逢已是万幸。 想通了,薛韫山不再自怨自艾,收好羡慕之情,胸襟豁然开朗,专心吃饭,享受和祝荷同桌的时辰。 过了一会儿,祝荷肚子传来饱腹感,她遂放下竹筷,复而眼前就出现一方白色巾帕,她刚要接过连珠手里的帕子擦嘴,紧接着又有人递帕子上来。 分别是骆惊鹤的绣云纹月白色巾帕,以及薛韫山暗红色描金帕子。 “祝荷,喏,擦擦嘴巴。”薛韫山道。 骆惊鹤默不作身,手却未曾收回,至于连珠似乎嗅到什么,不想祝荷为难,先一步放下手。 面对跟前的两方巾帕,祝荷并未抉择,气氛开始微妙。 正在这时,长河一把抢过骆惊鹤手里的巾帕潦草地擦了擦嘴,“正好需要帕子,多谢了,骆惊鹤。” 薛韫山眼睛一亮,如同焕发光彩的宝石。 擦了嘴角油渍,长河约莫是觉着没擦干净,瞥见薛韫山手上的帕子,一把夺过来擦嘴。 “多谢了,正好还要一方帕子,吃得有点快,嘴巴脏死了,好不舒服咧!” 薛韫山指尖轻颤。 长河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不是给我的吗?啊!原来是给妹妹的,对不住了,我急着抹嘴就先用了,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祝荷抿抿上扬的唇角,说道:“姐姐用就好。” 长河大松一口气,认认真真道谢:“多谢二位的手帕了,我笑纳了,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了,喏,还你们。” 骆惊鹤平静道:“不必。” 薛韫山僵硬地笑:“既然长河姑娘要用,那姑娘自便即可。” 瞧他们那样,痛快,让他们觊觎妹妹!看我不恶心死你们俩!我长河就算豁出命也要守护妹妹。 哪怕她十分嫌弃二人的帕子,为了妹妹,她也要忍受!鱼死网破又怎样! 这一场,是属于长河的胜利! 祝荷摇摇头,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嘴角,心想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边还有。”连珠点自己的唇角示意。 祝荷照做,道:“还有吗?” 连珠摇头。 几人用过膳稍作休整,该到离开的时候了,祝荷让长河去后院叫萧雪葵。 “祝荷,你们要走了?”薛韫山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嗯,韫山,有缘再会。”祝荷回眸。 薛韫山犹豫片刻,急切地恳求道:“我有话想对你说,可否给我一盏茶功夫,绝对不会耽误你们赶路。” 在薛韫山希冀的注视下,绕是无情之人,俱会为他动容,若是从前祝荷会拒绝,只是而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祝荷思量道:“好。” 薛韫山登时喜悦。 “我去去就来。”祝荷对身侧的骆惊鹤与连珠道。 连珠:“好,我等你。” 骆惊鹤则是无声目送祝荷离开。 客栈外一间小木屋,薛韫山动了动唇,迟迟不开口。 “有事直言。” “......祝荷,你、你恢复记忆了?”薛韫山终于问出话来。 祝荷:“啊,这个,我的确恢复了一些记忆。”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吗?” “有点印象。” 薛韫山紧张道:“你离开扬州遇到刺杀的事你可记得?” 祝荷:“我记得,当时我差点就死了,得亏我学了些武艺护身。” 薛韫山垂眸,郑重道:“对不住,祝荷,那场刺杀是我兄长安排,我不多解释,眼下我替我兄长向你赔不是。” “你以前赔过不是了,这不怪你,你不必自责,要怪只怪我贪心,多要了银钱。” “......你当初之所以放狠话是不是因为我兄长威胁你?” “是啊。” 薛韫山忧喜掺半,五味杂陈。 祝荷笑道:“我可不想惹麻烦,另外有银钱拿,何乐不为?只是未料你兄长要斩草除根。” 祝荷的话让薛韫山心中万分难受,沉默许久,他道:“我想尽可能补偿你,一切缘由在我,你有任何怨恨尽管冲我发,我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话落,薛韫山撩袍就要跪下,祝荷打断道:“起来。” 第332章 “我要你兄长给我道歉。” 薛韫山毫不犹豫道:“好,改日我定与我兄长登门致歉,只是我如今尚且不知你家住何方?” “杭州。” “杭州风清水秀,你是准备住在杭州吗?” 祝荷:“与你何干?” “我在杭州正好还有几处私宅和铺子,算是我补偿你的一份心意。”薛韫山小心翼翼道。 祝荷勾勾手,薛韫山忍住上翘的眼梢。 “祝荷,我们在慈云寺的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 “你可知渡慈法师坐化了?”薛韫山说。 祝荷抬眸望天,目光怅惘,幽幽道:“我知道。” 薛韫山:“......你还喜欢他吗?” 祝荷掩饰悲痛,不经意间又泄露几分掩饰不住的伤心:“哪有那么容易说忘记。” 薛韫山藏住内心酸涩难过,缓缓道:“祝荷,你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不见了,我问遍僧侣俱缄默,渡慈法师亦不见客,对外说潜修,我毫无头绪在寺里待了很久,后面家里传家书我不得已回扬州,但我后来有回来找渡慈法师,他给我一份手书,告诉我你无性命之忧,除此外,我一无所获。” 祝荷:“没什么,只是被人抓住。” “什么?是谁?!” “我没什么事,渡慈来救了我......你知道渡慈他对我无意,我认清这点后便与他分道扬镳。” “对不住,早知如此,我就不回去了。”薛韫山愧疚道,脑袋很低很低。 “你在又能改变什么?你一个手无缚鸡的男人,连狗都怕。”祝荷乜视他,戏谑道。 “我......”薛韫山百口莫辩,他必须得承认他是个弱鸡,几度需要祝荷保护。 “对不住,我太弱了。”薛韫山心碎,心里委屈又懊恼。 “但是我会努力克服恐惧,舍命保护你。”他的眼神无比诚恳,祝荷只觉好笑,岔开话题:“过去的事无须再提,好了,还有其余要说的话吗?” “有,你等等。”薛韫山急得语无伦次,舌头打结,“你不是、就是那个......” “你冷静,把话捋顺再说不迟。”祝荷耐心道。 好半天后,薛韫山道:“你是要去杭州对吗?” 那句“你可以要找我”的话薛韫山不敢说,当初祝荷能离开,说明他在她心中并无大分量,以她的个性,她决计不会来找他。 “嗯。” “我正好也要回扬州,我们很顺路,所以......不如我们一道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祝荷:“顺路?” 薛韫山生怕祝荷不同意,急急忙忙道:“顺路顺路,顺路得很。” 祝荷看着他,薛韫山扛不住她的直视,先败下阵来:“我想你和待在一起,虽然你心悦渡慈,但我也依旧喜欢你,你切莫有压力,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望我们能像在慈云寺那般相处,你当我朋友便可。祝荷,能再次见到你,我甚是高兴,见你平安无事,我亦心安。” 句句肺腑之言,说着说着,薛韫山的眼眶红了,像是眼圈抹了一层胭脂,分外招人怜爱。 祝荷:“方才你自作主张摆桌已是困扰。” “那我只是想款待你们......我错了。”薛韫山乖乖认错。 祝荷注视他的头发,冷不丁道:“你头发长出来了。” “啊?”薛韫山一脸茫然,下意识摸摸头,顺道正正抹额。 祝荷转身离开。 薛韫山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最期待的不期而遇在发生时没有轰动,极为稀疏平常,也正因为过于平常,他恐惧只是眼前所有不过黄粱一梦。 “喂,还不跟上来。” 祝荷温婉动人的话语打碎了镜花水月。 薛韫山立刻屁颠屁颠跟上去,中间偷偷蹦跳一下,小声欢呼“耶”! 祝荷腹诽,好骗的傻子,好歹家族世代为商,怎么没一点儿精明劲儿? 该是基因突变,她能理解。 嗯,在这里生活久了,祝荷险些要遗忘自己现代人的身份。 因为自己无生还可能,所以祝荷从未想过回家,但思乡之情偶发。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天地阔,且徜徉。 脑海中浮现长河与萧雪葵以及那些过往熟悉的画面,祝荷心想,便将此地当做吾乡。 一个转角,祝荷碰上在此等待的骆惊鹤。 “惊鹤,怎么不在屋里等?外头风大。” “不碍事,嫂子,你们谈好了?”骆惊鹤淡淡道,目光隐晦扫过祝荷全身上下,紧接着投向后面的薛韫山,捕捉到薛韫山的欢喜,他讥讽牵唇,神情莫测。 祝荷:“嗯。” 跟屁虫薛韫山正窃喜着,没想到突然听到“嫂子”两个字,当即傻愣在原地。 嫂、子? 半晌,薛韫山细声问:“......祝荷,骆大人为何叫你嫂子?” 祝荷解释道:“啊,我就是他嫂子啊。” 骆惊鹤:“薛公子以为我们是何关系?” “我以为,我以为......我不知道。”薛韫山总不能说他怀疑祝荷与骆惊鹤从前也是相好。 第333章 “这么说,你已经嫁人了?”薛韫山声线颤抖,直直盯着祝荷。 祝荷大方承认:“对啊,惊鹤是我小叔。” 薛韫山如五雷轰顶,失了声。 . 上了马车,长河道:“妹妹,他怎么也跟着我们?” 祝荷:“他要回扬州,顺路。” 长河:“哈?什么顺路,全是借口,我看他就是心怀鬼胎,妹妹,你可千万要擦亮眼睛。” 祝荷:“姐姐放心,我对他没什么心思。” “那就好,对了,妹妹,你和这薛韫山之间发生过何事?那小子似乎对妹妹情根深种,眼睛就像要锁在妹妹身上似的,黏糊糊的,甩都甩不开,你说是不是,连大夫。”长河看向连珠,余光掠过对面闭目的骆惊鹤。 连珠莞尔:“薛公子性情直率。” 长河赞同,薛韫山这家伙根本不掩饰自己对祝荷的心思,或许想掩饰却掩饰不了,心思全写在脸上,不像骆惊鹤那厮,藏得极深,若非他一时不察露了破绽,长河发现不了他的肮脏心思。 祝荷:“韫山人确实单纯,许是家里保护得好。” “妹妹,你快说说。” “好。”祝荷将过去娓娓道来。 骆惊鹤指尖微动。 长河拍手,好笑道:“那厮竟然这么黏人,还哭鼻子,实在好笑!哈哈哈哈哈。妹妹还是厉害,勾勾手那小屁孩就迷了心智,真好糊弄。”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祝荷无奈道,“我不做那营生了。” 长河:“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以后妹妹要做正经生意,这样更好,少和那些男人接触。” “其实惊鹤与韫山见过。”祝荷摸摸下巴回忆。 长河:“哦?还有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长河听完话,极为惊讶:“骆惊鹤竟然还扮过女人,以他的模样画个妆容穿个女衣裳,岂不是要比女人还女人了?” 祝荷:“很美。” “有多美?”长河睨骆惊鹤,毫无忌惮道,“骆惊鹤,哪天给我瞧瞧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骆惊鹤沉默。 见状长河就知道他不愿意,不满地哼了一声,祝荷道:“姐姐,莫要为难惊鹤了,他当时扮女装只是迫于我的要求。” “也是,除了你,他谁的话也不听。” 祝荷:“毕竟我是他嫂子,长辈的话当然要听。” “妹妹说得对,无论多大,长辈的话定然要听!”长河幸灾乐祸道。 骆惊鹤皱眉,连珠静静聆听。 “不过方才我瞧薛韫山那小子面色不对劲,发生何事了?”长河询问道。 祝荷道:“他听到惊鹤叫我嫂子,惊愕问我是不是嫁人了。” “你怎么回答的?” 祝荷:“我是嫁过人了,肯定点头。”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了。” 连珠弯眉,无奈笑笑。 长河则是抑制不住情绪捧腹大笑:“哈哈哈,妹妹你好坏,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受伤的模样吗?” 祝荷:“姐姐莫要污蔑我,我实话实说罢了。”就是只说了一半而已。 外面失魂落魄的薛韫山尚不知自己被逗了,仍神伤中,长河忽然有些可怜薛韫山了,其实她没必要太针对薛韫山,就一小孩。 哎。 妹妹着实是个坏女人。 长河耸耸鼻子,天杀的,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笑了。 马车一路前行。 至晌午,骆惊鹤收到飞鸽传书,他要离开了。 祝荷:“惊鹤,一路顺风,保重身体。” 骆惊鹤:“嫂子。” “嗯?” 骆惊鹤苍白的嘴唇嗫嚅:“你不干了?” “嗯,收手了,骗子不好当,该回归寻常日子了,官场血雨腥风,你自当小心谨慎。” “你会一直在杭州吗?” “差不多。” “我会去看你。”骆惊鹤道。 “好,前提是先顾好自己,但马车颠簸,你的身体不宜舟车劳顿。” 骆惊鹤抿唇,须臾沉声道:“不要紧,我的身体受得住。” 祝荷:“切莫逞强,有必要我去京城找你便是。” “好。”骆惊鹤一口答应。 “对了,你和姐姐的婚事如何了?” 骆惊鹤拧了下眉,神情冷漠:“没到时候。” 祝荷挥手告别,骆惊鹤定定目视她,似乎要将她的模样铭刻在心里,许久,骆惊鹤上马车与亲卫离去。 远处河岸边,长河从后面拍了一下薛韫山的肩膀,故意道:“喂,薛韫山,躲在这里作甚?你有点反常啊。” 薛韫山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长河,起身行礼,然后继续蹲下来呆呆注视河面倒映的自己,垂头丧气,精神萎靡。 “你怎么不说话啊?”长河奇怪道。 薛韫山沉默,脑海里响起不久前发生的事——骆惊鹤撩开车帘,向他投过视线,虽然从旁人角度骆惊鹤是在张望后方,但薛韫山确定骆惊鹤是在看他。 骆惊鹤用阴郁而冷漠的眼神警告他,薛韫山晓得是不许靠近祝荷的意思。 过去他与男扮女装的骆惊鹤见面,骆惊鹤也十分冷漠,几乎无视他,从前薛韫山不明白,而今他终知悉骆惊鹤不喜欢他的原因,因为他想撬墙角,因为他曾是他嫂子偷的人,是祝荷与丈夫之间的第三者。 第334章 薛韫山以前虽然游手好闲,却也接受过教育,背过圣贤书,是以难免被道德感折磨,他喜欢上的不止是个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祝荷分明有家室,为何还要招惹他,招惹那么多男人? 是因为缺钱吗?看骆惊鹤那体弱的样子,他兄长莫非得了罕见疾病?祝荷莫不是为了她病弱的夫君才出来当骗子.....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就是为了赚钱给夫君治病。 可这样的话,那渡慈怎么回事?祝荷移情别恋了?抑或是谎言? 想不通,想不清楚! 她的夫君是谁?她的夫君知晓她为他做的事吗?若有朝一日祝荷的事被知晓,有多少流言蜚语和骂声,会被戳脊梁骨一辈子的。 但他想祝荷不会在意。 薛韫山心绪百转千回,脑袋要炸成碎片。 祝荷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她的夫君肯定是大美人,毕竟她小叔长成那样。 还要喜欢吗? 若是不小心,他的喜欢绝对会给祝荷惹出麻烦来。 薛韫山无法抉择,走投无路的他起身摘了一朵野花,一面扯花瓣一面默念: 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最后一片花瓣是不喜欢。 薛韫山丢了花枝,重新来一遍。 这一回是喜欢,薛韫山稍微放松,心想偷偷喜欢,偷偷摸摸不被发现就好,复而继续摘花扯花瓣。 放弃,不放弃,放弃,不放弃...... 周围开的野花全被薅光了,薛韫山再扯了很多很多的花瓣后,终于等到自己期许的答案。 不放弃。 皇天不负有心人。 薛韫山开心地笑了,视线敞亮宽阔。 旁边的长河打个哈欠,满头雾水,这傻子干嘛呢?肯定是和祝荷有关的事。 嘿嘿,错不了,就是关于祝荷嫁人的事,看起来这小子似乎下定决心不放弃啊。 她猜得应该没错。 真可怜,要不要告诉他啊。 “薛韫山。” 薛韫山在傻笑。 长河一个脑门蹦子拍过去,薛韫山当即清醒,懊恼道:“长河姑娘,你打我作甚?” “再不打你,你就变傻子了,快,拿出巾帕,把自己口水擦擦。” “哦哦,多谢长河姑娘提醒。”薛韫山掏出巾帕擦拭不存在的口水。 长河瞅这小子当真,一股傻样,就笑出来。 “喂,薛韫山,看在你诚恳的份上,我告诉你件事。” 薛韫山觉得要把握好每一次机会,于是道:“长河姑娘请说。” “先支付报酬。” “好。”薛韫山拿出一小扎银票。 “我不要钱。”长河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那姑娘要何物?” 长河思量着还是收下银钱揣兜里,然后神秘兮兮道:“你给我端茶倒水,任由我差遣三天。” 薛韫山表情变了,若她整他,那他在祝荷面前岂不是颜面全无......不对,其实他在祝荷面前似乎就没什么面子。 “放心,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物超所值。” 薛韫山抵不过诱惑,咬了咬牙道:“......好。” 长河:“妹妹确实成过亲,但她的丈夫早就死了,妹妹如今是寡妇。” “寡妇?真的吗?”薛韫山激动地按住长河的肩膀,眼睛焕发耀眼的光芒。 长河一把打掉:“我不骗傻子。” 此时此刻薛韫山高兴得不行,根本不介意长河说他是傻子,反而还说:“长河姑娘,多谢。” 言闭,薛韫山拔腿就跑去找祝荷. 长河啧啧两下,对河里正在用剑挑鱼的萧雪葵道:“雪葵!雪葵!多抓几只胖点的鱼,我要多做几种菜样。” 萧雪葵:“好。” 另厢,骆惊鹤跑的半途撞上拾柴回来的连珠,差点两人就撞上了,连珠疑惑道:“薛公子,你这般着急作甚?” “连姑娘,我有事先行一步,方才失礼了,见谅。”匆匆说罢,薛韫山离去。 连珠目送薛韫山的背影,略一挑眉,打眼望天,蓝天白云,天气真好,周围亦是青山绿水,好一派美景,悠闲自得,世间烦恼全然忘却。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岁岁长相见。 私欲已满,只求夙愿得偿。 云卷云舒,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祝荷!”薛韫山大声叫住祝荷,兴高采烈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刚送骆惊鹤走的祝荷:“何事?” “你丈夫已经去世了!”薛韫山斩钉截铁道。 祝荷:“姐姐告诉你了?” “是。” “嗯,我丈夫早就不在了。” “那你是寡妇?” 祝荷:“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薛韫山连连摆手,许是压不住嘴角,抖着身子弯腰。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在祝荷看不到的角度,薛韫山乐开了花,忍不住用手掌捂住丰富的脸蛋。 “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寡妇好哇,我就喜欢寡妇,太好了,太好了。” “祝荷,能再见到你,我真心欢喜。”薛韫山仰头,眼中含泪,那时喜极而泣的泪水。 第335章 祝荷笑了笑。 几人吃午饭的时候,薛韫山拿着烤鱼过来,询问过祝荷的建议后,就坐在旁边,时不时眯着眼睛扫过祝荷,一脸抑制不住的欢喜。 长河打个哆嗦,恶心死了,回头瞪薛韫山一眼,结果薛韫山回以一笑,长河更恶寒了。 薛韫山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以至于祝荷回眸,淡淡睨一眼,薛韫山立马老实如鹌鹑,惊慌失措收回眼神,只敢一边窃喜一边偷看了。 忽然薛韫山想起一件事,他之前查过骆惊鹤底细,知晓他有过一个去世的大哥,那时他怎么就没想到祝荷就是骆惊鹤大哥的娘子?都怪他被吓到慌了神,只记得祝荷是有夫之妇,其余都没功夫去冷静思考。 这么说,他把自己卖给长河三天亏大了!但话已出口,他得守诺,无论遭遇什么情况,他俱要坚持过这三天。 事实如薛韫山所料,这三天里薛韫山被长河一直使唤,累成狗,都没功夫在祝荷面前徘徊,只要他一瞟祝荷,长河就将他拎走。 薛韫山苦不堪言,好好的俊秀公子变成蓬头垢面、满身灰尘的男人。 好在三天时间终于结束,杭州也到了。薛韫山也跟过来,他美名其曰要亲自给祝荷介绍他在杭州的私宅与铺子。 长河说不用,她们在杭州有住所,接着就把薛韫山赶出去了。 薛韫山在门口道:“祝荷,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带着地契回来!” 长河:“吵死了!” 薛韫山恋恋不舍离去。 祝荷的宅子名祝宅,靠近西湖,风景优美,宅院装饰典雅自然,房屋错落有致,青砖绿瓦,飞檐画栋,别具一格。 这是祝荷离开扬州后在杭州选的宅邸,地理位置极好,正好撞上原宅邸主人家中出事急着卖宅子救急,祝荷立刻拿下。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是祝荷把在扬州等地的所有商铺买卖凑齐的银子,自骆惊鹤考中,便没太多时辰给她打理铺子,祝荷也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工夫管,所以还不如卖掉省事。 “终于到家了,妹妹如何?合心意吗?”长河问。 祝荷环顾四周,呼吸清新自然的空气:“有劳姐姐费心了。” 在祝荷还在边疆时,长河就派人过来将宅院打理干净,布置好一切。 长河:“我带各位逛逛。” “妹妹,这是你住的地方,叫明镜斋,里头装饰你最喜欢的东西,进去看看吗?” “好。” 步入房屋,屋里陈设奢华有致,镂空雕花透进来明亮斑驳的光线,迎面的帘子竟然是用黄金珠子串成,金光闪闪,墙壁亦有金箔镶贴,几乎每一处都少不了黄金的点缀,富丽夺目。 萧雪葵默默打量房间,连珠亦然,唇边衔着天然的柔笑。 长河眨眼,摸金珠帘道:“真的金子。” 祝荷缓了缓气,粲笑道:“姐姐,多谢。” “妹妹,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你先闭上眼睛。”长河拉着祝荷进内室,掀开老紫檀木桌案上的红布,“妹妹,可以睁开眼睛了。” 祝荷缓缓睁眼,就被耀眼的金黄色迷了眼。 “这是......”祝荷受宠若惊,看着桌上用黄金铸造的黄金屋,黄金屋外錾刻朵朵精致鲜活的荷花浮雕,屋里的所有摆设亦刻得极为细致精美,令人赞叹,实是巧夺天工。 祝荷猝不及防,愣愣看着长河,长河道:“你不想仔细瞧瞧?” 听言,祝荷回过神,再忍不住冲动,弯腰细细端量黄金的色泽以及黄金屋的模样,伸手抚摸感受黄金的冰冷,心口一顿满足。 黄金屋便是祝荷很久以前开始就期许的愿望,是属于她的浪漫。 其实她手里的黄金早就足够用来完成心愿,只是世事难料,她始终颠簸,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以至于忽略,没想到有一日长河竟然帮她圆梦。 她一直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想要用黄金打造的屋子,如今她拥有了黄金屋,满足了内心的渴望——她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她不仅有了家,也有了三两个好友。 心情无法言喻。 祝荷外壳所剩无几的冰冷彻底剥落,露出里面柔软的内在,像是蓬松的棉花,雪白干净,任人揉捏。 长河道:“这是昔日你在京城得到的黄金,我派工匠加紧打造的黄金屋。” “喜欢吗?” 祝荷嘴唇动了动,鼻头忽而有些酸胀,她微微仰头,真心实意道:“很喜欢。” “以后这黄金屋就是宅院的镇宅之宝了。”长河道。 祝荷压低嗓音询问道:“好,但姐姐,你为何要送我黄金屋?” “我不是送,这黄金本就是你辛苦赚来,我不过添砖加瓦,你许是不记得了,你以前对我说过你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一间黄金屋,你心向往之,我自然要满足。” 祝荷心口温暖,止不住感动的情绪,一把抱住长河。 “姐姐,谢谢你。”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骆惊鹤也帮了不少,比如屋子形状内里是他起草设计,铸造房屋的大师也是他请来的,我就是监督。” “还是谢谢你,若是姐姐不提,想必根本没有黄金屋。” “那倒是......所以妹妹你要真想谢我的话,就让我亲一下,就脸颊,你要是不乐意,你亲我也成。”长河小声要求。 第336章 见状,祝荷眼眶里微微绽放的泪花突然就收住了,她不禁笑,然后侧首,在长河的脸蛋子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长河当即高兴得瞳孔骤缩。 平复好心情好,二人松开,祝荷忙向连珠和萧雪葵解释,连珠听完,凝视黄金屋,最后与祝荷对视,道:“精美绝伦。” 萧雪葵:“好看。” 长河:“你们都是妹妹的朋友,该知道妹妹喜欢金银财宝,所以我才把这屋弄成这样,莫要见怪。” “不会,我只是觉得你有心了。”连珠道。 萧雪葵垂眸握紧霜月剑,旋即点头,算是附和连珠的话,这下弄得长河有些不自在了,羞赧道:“哈哈,也没什么。” 长河继续道:“好了,这屋里也没其他好转的了,我们去雪葵的院子吧。” 四人出院,长河与祝荷走在前头,连珠与萧雪葵走在后头。 冷不丁间,萧雪葵听连珠道:“勿要思虑胡想,每个人表达心意的方式不同,在边境时你一路保护小荷便说明你对小荷的深厚感情,小荷知道。” 萧雪葵仰头,与连珠温柔的目光交叠,心中躁意和不适被抚平。 半晌,萧雪葵低声道:“多谢。” 连珠:“都是小荷的朋友,往后请多指教,雪葵。” “嗯,连珠。” 至西侧的院落,长河开口:“雪葵,你的院子叫霜月阁,借用你的剑名,院子中庭宽阔,可以当做练武场,若花宗无事,你便来此长住,满意吗?” 萧雪葵点头。 长河:“连大夫,因为我之前不知晓你要来住,是以没精心准备,你看看你喜欢哪个院子。” “对,阿珠,你属意哪个?”祝荷说。 “就小荷西边的芙蕖轩吧。”连珠道。 连珠道:“嗯,这地方好,有一方莲塘,眼下尚未凋零,莲花茂盛美丽,香气芬芳。” . 四女就此在祝宅安家。 在家安然过了三天,祝荷便与萧雪葵出去看首饰铺子。 祝荷打算在杭州卖首饰,首先要对杭州所有的首饰铺子进行一个摸底,看哪处的铺子生意最好,口碑最佳,哪款首饰受人喜爱等等一系列的事。 只有探查过才有开店的底气。 当然祝荷不打算白手起家,那太麻烦了,她想的是收购一间首饰铺子,自己当掌柜的。 忙里忙活五六天,祝荷终于敲定好事,买下城西望江街的一间首饰铺子,生意算不上好,因为里头卖的首饰款式单调,毫无新意和吸引力,不过胜在位置好人流大。 “妹妹,你们回来了。”长河挽起袖子道。 祝荷:“嗯,事情都办完了,姐姐,今儿阿珠做什么菜啊。” “嘿嘿,今日你们绝对有口福了。”长河神秘兮兮道。 四人俱会做菜,但祝荷没功夫近后厨,而萧雪葵既要忙着练剑又要陪祝荷出去,长河呢,砍柴烧火切菜都厉害得很,唯独厨艺不精,顶多会做些简单的菜,连珠的厨艺则十分精湛,做出的菜肴无不让人拍手叫好。 是以,久而久之,做饭这件事就全包在连珠身上了,连珠对此并无怨言,甚至乐意效劳。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薛韫山突然登门拜访,他的兄长薛崇山同行之。 祝荷很是诧异。 薛崇山掠过祝荷的样貌,作揖道:“许久不见,茶、不,祝姑娘。” 四目相对,祝荷道:“原来是薛大公子大驾光临,着实让我府蓬荜生辉。” “姑娘谦虚了,我今日登门拜访只为一件事,为过去所为负责,我薛崇山给祝荷祝姑娘赔个不是。”说着,薛崇山行大礼,并让底下人将赔礼抬上来。 足足沉甸甸的四箱,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等各式各样的名贵物件,可见其诚意。 祝荷:“薛大公子有心了。” “祝荷,我这还有答应过给你的契书,我家在西湖东面正好有一座园林。”薛韫山道。 祝荷心道你小子真够有钱的,富得流油了,西湖园林说送就送。 “不必了,我都收了这东西,足够了。” “没事。”薛韫山无所谓道。 “拿回去吧。”祝荷拒绝道。 薛韫山抿抿唇。 这时,薛崇山道:“韫山,你且出去,我有事与祝姑娘单独相商。” 薛韫山:“哥,你要和祝荷说什么?” 薛崇山:“我自有分寸。” “不行,我不走。” “韫山。” 祝荷道:“韫山出去吧。” 薛韫山听言,这才一步三回头出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祝荷与薛崇山。 “薛大公子要对我说什么?” 薛崇山从座椅上起身,郑重道:“昔日是我冲动行事,望姑娘莫要与韫山计较。” 祝荷:“我能理解,毕竟大公子是为了弟弟,若换做是我,亲妹妹被人诓骗,且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我也要拼尽全力拔出毒瘤救下妹妹。” “祝姑娘胸襟宽广,善解人意,令人敬佩。” 祝荷:“那可你说错了,我可不大度,只是已经报复回去了,加上你也登门道歉,我何故还不满足?” 薛崇山想起过去,薛韫山知道“茶莺莺”死后大病一场,一蹶不振,整日待在屋里不出来,末了薛崇山不忍心弟弟颓靡下去,遂说明一切——他派人刺杀祝荷,但祝荷并未死,杀手有分寸,只是警告。 第337章 虽初衷是警告,但到底是刺杀,薛韫山知晓真相后难免怨恨薛崇山,不过好在人总算是活了过来,还变得极为上进。 薛崇山自然高兴,趁机给薛韫山介绍扬州城的闺秀,然而薛韫山毫无兴趣,一门心思扎进生意里,如痴如醉。 后来他看着薛韫山执着地寻找祝荷的踪迹,明白了薛韫山对祝荷的情意,薛崇山不由忧思,却一筹莫展。 那女子性情多变,狡诈无耻,花言巧语,言不真行不端,绝不是良配,可薛韫山偏生就喜欢上她。 见到从京城回来的薛韫山,哪怕薛韫山没说,薛崇山也知道薛韫山见到了祝荷。 薛崇山想这孽缘是斩不断的,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长辈的也不能打着为他好的名号强迫他,薛崇山见过薛韫山为情所困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以如今他只愿薛韫山高兴顺遂。 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或许薛韫山与祝荷之间几度不期而遇真的有天意在暗中操作。 “哥,我知祝荷对我无意,可我不愿将就,我只爱慕她,再难移情,我现在也不求旁的,只想待在她身边,哪怕当朋友也成,倘若有一天她看到我的努力和诚意,真的喜欢上我,那就更好了。” 说着,薛韫山露出窃喜的笑容。 “多谢祝姑娘不计前嫌,我深感惭愧。” 目及弟弟释然又异想天开的傻样,薛崇山摇摇头。 在听到薛韫山的请求后,薛崇山决定为弟弟放下身段,拉下脸面尊严奔赴杭州给祝荷道歉。 他作为长辈,所能做的事便是成全。 此时此刻,薛崇山不是在外叱咤风云的薛家家主,只是一个期望弟弟如意开心的兄长。 祝荷:“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祝姑娘,你当知晓韫山对你的心思,我作为他的兄长,不愿看到韫山为情所困,今日上门除去道歉,我更以薛家家主之名来议亲说媒,薛家愿以一百零八抬彩礼下聘,恳请祝姑娘与韫山喜结连理,待成亲之日,我薛家必以万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祝姑娘,我薛家定善待姑娘,说句实在的,我薛家虽不是官宦人家,无权无势,但我薛家世代盐商,多的就是钱,保管祝姑娘后半辈子富贵无忧。” 听言,祝荷吃了一惊。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祝荷微笑道:“你们薛家确实家底殷实,令人艳羡,若是嫁过去,我也许就是天下最有钱的女人之一,不过嘛我不愿意啊。” 薛崇山愣住,疑惑道:“为何?”她不是喜欢钱吗? 祝荷:“我爱财,可若要钱我不会自己赚吗?为何要卖自己到你们家,牺牲自由换来钱?” “姑娘言重,姑娘若嫁到薛家,不会失去自由,姑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祝荷感慨道:“富贵委实迷人眼,但我可不喜欢薛韫山,我何故嫁给他?” “追究缘由是我根本没想过嫁人。”祝荷不屑道,“为何要婚嫁?自己过得多好。” 听声,薛崇山神情震惊,就像是第一次了解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自信与不羁,目光轻蔑而坚定,离经叛道,坦荡大方,气度非寻常女子所比。 薛崇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种女子,他是头一回见。 难怪韫山会喜欢她。 他的利诱与争取失去了意义,多说无益。 薛崇山:“是我冒犯了。” “薛大公子,希望日后我们没有再见的时候了。”祝荷道。 两人谈完话,祝荷送薛崇山出厅堂,薛韫山立刻跑过来,道:“哥,你们都说了什么?” 祝荷笑了笑:“礼我收下了,我饭还没吃就不送二人离府了。” 薛韫山:“可是......” 祝荷:“该说得我全说了。” 薛韫山:”那祝荷,我以后还能来吗?” 祝荷委婉道:“我来杭州是为清静。” 薛韫山耸拉眉眼,薛崇山叹气,拍了拍他的背。 二人离去不久,长河就从月洞门里窜出来,跳到祝荷面前:“妹妹,你们谈了什么?” 祝荷简单叙述,长河一听啐了一口,“呸,厚颜无耻,竟然还敢说媒,也不看看薛韫山什么样儿,哪里配得上妹妹,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我妹妹!” “不提了,我饿咯。” 长河顺顺气:“走,吃饭去!” 话音未落,薛韫山突然折返回来,将一叠东西塞进祝荷手里,说道:“我用这些买你收回方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等祝荷回答,薛韫山一溜烟跑了,似乎是不想听到祝荷的拒绝,没听到就说明祝荷同意了。 长河:“......这人是不是有病,他送了啥?” 祝荷摊开看:“是几份契书。” “他什么意思?要用这些买你收回话?”长河一头雾水。 “他是这么说的,我看看。”祝荷细看薛韫山给她的契书,初步估算价值超过二十万两。 长河震惊了,说实话,她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遂忍不住感慨道:“这薛家比我想象得太有钱,以前我给他卖消息,他就直接塞给我一万两。” 第338章 祝荷:“姐姐,保不准他们比皇室太有钱呢。” “难怪妹妹当初看中了他,啧啧,不过妹妹你对他说了啥?” “我说不想被叨扰。”祝荷耸,“拿人手短,那就收回最后那一句话好了。” 长河磨磨牙,该死的薛韫山,竟然动用银钱战术,可恶! 过了两日,至中秋,花好月圆,桂花飘香,西湖平静如镜,波光粼粼,映出玉盘似的月亮。 祝荷等人出府至西湖,租了一艘船,在船上赏月,结果好巧不巧游船途中迎面碰见薛韫山的画舫。 “薛韫山,你怎么在这?”长河惊讶道,“你是不是跟踪我们?” 祝荷等人看过去,萧雪葵推推剑,连珠面色如常。 薛韫山道:“不是不是,绝对是巧合,长河姑娘误会了,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们,我本来是要和兄长回扬州,后知快中秋了,遂想去一趟西湖赏月,就暂时留下来。” 其实不是,早年薛韫山曾短暂在杭州住过,早就在西湖赏过月,他之所以来就是想碰运气见祝荷。 长河:“是吗?” 薛韫山摸摸头:“只能说是巧合,我兄长就在里头。” 长河挑眉,冷冷哼一声。 薛韫山指着夜空道:“今夜的月亮好圆啊!” 祝荷道:“是啊,很漂亮。” 薛韫山微微一愣,未料祝荷竟接了他的话,这说明她是愿意搭理他的,钱花得值!念及此,薛韫山偷偷欢笑。 两艘船短暂擦过后就分开了,只是一段小插曲,后续薛韫山也没再出现。 中秋后,萧雪葵接到宗门密报,得回宗门一趟,所以趁萧雪葵还没走,祝荷又带着三个人在杭州各地游玩,定制衣裳,吃吃喝喝......所有能玩得都玩了个遍。 送萧雪葵走前,祝荷将自己做的剑穗送给萧雪葵,祝荷心灵手巧,哪怕是第一次做剑穗,亦非常精细。 看着掌心的红色剑穗,萧雪葵眉眼瞬间柔和,策马离开好一段路程后才停下来把剑穗子挂在霜月剑上,继而心无旁骛策马狂奔。 祝宅内,想起祝荷亲手给萧雪葵做了剑穗,长河十分眼热,心直口快的她忍不住道:“妹妹,我也想要你亲手做的。” “姐姐放心,我准备了。”说着,祝荷从怀里拿出两个香囊,分别送给长河与连珠。 连珠的香囊上是翠绿色,绣有管河丫喜欢的野花以及她的名字,连珠的香囊是淡粉色,绣有连珠喜欢的莲花以及名字,俱是祝荷用心做的。 “妹妹,太好看了,我喜欢。”长河迫不及待戴上香囊。 连珠:“我也喜欢,不过小荷,你可以帮我戴一下吗?我不是很会。” “好。”祝荷拿过香囊弯着腰将香囊系在她的腰带上。 连珠打量腰带上坠落的粉色莲花香囊,由衷道:“多谢小荷。” 在杭州的生活平静而美好,祝荷一面享受生活一面准备改造店面的事,骆惊鹤来信说他即将回京城,又托祝荷告诉长河,她母亲来信催促她回京,讨论婚嫁一事。 长河知晓后忙写了一份信,以病推辞回京一事。 “你们当初为何要定亲啊?”祝荷问。 长河:“我母亲总惦记我婚嫁的事,我无心嫁娶,想来想去打算找个男人糊弄母亲,正好母亲欣赏骆惊鹤,我就去找他了,他也同意,咱们就合作了。” “惊鹤竟然会同意,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 “哪有秘密,我借他挡住我母亲,他则借我母亲在朝中人脉与势力,我俩那是互利互惠,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就是想到你和惊鹤成亲后肯定很有趣。” “妹妹!你还想,不许想了,什么有趣不有趣的!”长河恼声。 “好了好了,我错了姐姐。” . 又一日,祝荷隔壁的宅院突然敞开,外面道上行驶来一辆辆马车,仆从们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宅院里。 隔壁的动静正好惊动了在小院里的长河与祝荷。 “隔壁这是有新主人来了?”长河道。 祝荷:“听动静是的。” 正好没事儿做,长河好奇道:“看看去。” 祝荷:“姐姐你去。” “诶哎,你陪我去嘛。” 祝荷被挟持,只好随长河去了,不多时,长河搬来梯子爬上去,而祝荷则是爬上旁边的树,坐在树干上。 连珠一面煮茶一面道:“你们当心。” 秋风萧瑟,祝荷与长河俯视隔壁宅院里的情形,长河道:“这东西不少啊,哪个家伙住进来了,真是幸运。” “妹妹,若是姑娘家,保不准咱们日后能做好邻居呢。” 祝荷微笑:“是啊,就是不知是谁。” 过了一会儿,就听人道:“公子。” 话落,就见一赤红锦袍的公子走进视线,齐肩的中发飘逸柔软,头上抹额上的金纹折射出光晕,像是落了碎金一般。 长河瞪大眼睛:“薛韫山,怎么是你?!” 长河嗓门不小,惊动了薛韫山,他循声望去,就见趴在墙头的长河,眼神下意思往周围瞥去,寻找祝荷的身影。 树叶簌簌响,薛韫山在树上发现了一双垂下的双腿,裙摆飞扬。 第339章 眼睛朝上一看,祝荷靠坐在树干上。 薛韫山惊喜不已,正要叫祝荷,下一刻又觉着不妥,正了正脸色道:“二位姑娘好。” 长河:“薛韫山你买了这间宅院?” 薛韫山咳嗽两声,掩饰住心绪,振振有词道:“嗯......杭州这边的生意最近出了点意外,需要有个负责人,我哥便让我过来,因着要常住,我便找牙行买间宅院,谁知......我也没想到就住在你们旁边。” 长河白眼翻上天:“你装什么蒜?拿我们当傻子吗?你就是故意买了这处宅院是不是?” 薛韫山被说中盘算,窘迫地扭头,避开长河恐怖尖锐的审视。 长河:“薛韫山,你说话!给我从实招来!” 薛韫山闭了闭眼,心扑通扑通跳,一不做二不休承认道:“是,我就是想离祝荷近些,有错吗?” 长河:“你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 “好了,姐姐,如他所言他的确没错,买卖自由,钱也是他自己的,他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作为外人怎好评头论足?” 薛韫山听到祝荷说外人,拧了拧眉头。 “我先下去了。”祝荷说罢跳下树。 “祝荷,我会分寸,不会叨扰你的,你放心!”薛韫山大声表示态度。 长河撂下话才扯下梯子:“薛韫山,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让我抓住把柄,不然我要你好看!” “是薛公子?”连珠沏一杯茶。 祝荷吃一口清茶,才道:“嗯。” 连珠笑了笑:“薛公子倒是不放弃,如今他作为我们的邻居,不如送些点心表示欢迎?日后可以相互帮衬。” “反正我不欢迎,连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对妹妹抱有何等心思,我们得提防他!” 连珠摇摇头:“小荷对他无意,其实无须提防,薛公子是个不错的人。” 长河:“我可没看出来。” “小荷以为呢?” 祝荷品茶,须臾道:“谁知道啊。” 诚如薛韫山所言,他并未叨扰祝荷,颇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虽然薛韫山没有动静,但长河并未放松警惕,她以为薛韫山是在憋一个大的。 是日,满城桂花飘香,沁人心脾。 祝荷监工回来,突然敏锐地感知到有人在跟踪她,她遂在路边一个铺子停下,举起小铜镜,但铜镜里倒映出来来往往的百姓,她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心念一转,她径直朝深巷里走去。 途经一个拐角,她闪身进去,然后蓄势待发等待人上钩。 那人走路无声,但呼吸声不浅,在他步至拐角时,祝荷一记扫腿直逼来人的脖颈——被来人用手肘挡住。 对上来人视线,祝荷凝眸,迅速放下腿,拍拍衣裙:“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周玠。” 第119章群英荟萃4 沉默良久, 周玠沉声道:“回京路过杭州来看看,没想叨扰你。” 祝荷诘问道:“那你还跟踪我?” 周玠哑然,祝荷摁摁眉心:“先前我们如何说的?你真是不要脸了。” 周玠眼睛发红, 目光又痛又复杂, 像满是鲜血的一副墨画。 他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顿道:“是, 我不要脸了, 祝荷, 我想不开,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高傲的, 可为了祝荷,他舍弃身段,只为求祝荷的回头。 “说实话, 其实我算不上背弃承诺,你当时让我滚, 说不想见我, 我滚了,遵守输掉的代价。” “你说让我强迫我自己, 所以当我想见你的时候,我便强迫我自己来见你。” 祝荷翻个白眼:“呵,好话你没听进去,歪理你倒是记在心里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永远滚出我的世界。”祝荷用手指顶周玠的胸膛,动作满是厌烦与不耐。 周玠反而笑道:“那你当时就该一剑捅、死、我。” 祝荷垂下手,撑起假笑, 叹息道:“是啊。” “你说得太对了。” 听言,周玠的面色倏然阴沉。 许是情绪激动,周玠步步逼近, 将祝荷逼入墙角,一只手握拳狠狠在墙壁上敲击,另一只本能攥住祝荷的手,祝荷镇定自若,见周玠生气反而气顺了,正欲挣脱,就听侧边响起一道耳熟的嗓门。 “登徒子,给我放开祝荷!”话音未落,薛韫山突然出现,拿着一柄竹竿子冲着周玠而来。 周玠伸出手扣住,祝荷趁机低头逃出禁.锢。 与此同时,薛韫山随手把旁边堆叠成小楼的竹篓子全砸向周玠,吸引住周玠的注意后,薛韫山赶紧窜过去与祝荷汇合,拉着她的手就跑。 谁知混乱安定,周玠已然横在后路,打量牵着祝荷手的薛韫山。 薛韫山亦看清了周玠长相,知晓此人便是如今的三皇子周玠,曾与祝荷有过纠葛的男人。 来者不善。 从身份和地位来说,他不及周玠,若与周玠作对,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蚍蜉撼树。 “祝荷,别怕,我保护你。”薛韫山定神咽咽唾沫。 虽然明白道理,但薛韫山记得自己对祝荷的承诺,于是他咬紧后槽牙,挺起胸膛,不惧周玠强大的气场与摄人的戾气,伸展四肢将祝荷保护在身后,像一座年轻的山峦挡在前面,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祝荷。 第340章 周玠一字不发,只是冷冷地审视薛韫山。 深巷里,气氛突然紧张。 祝荷冷不丁开口:“你怎会在这?” 薛韫山:“我适才在那边茶楼看到有人跟着我,怕你有危险我就跟上来,祝荷,你别误会我。” 薛韫山解释着,倏然听到一句冰冷的“呵”声,正是周玠发出的笑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祝荷的桃花债,目视眼前刺眼的一幕,那全然陌生的男人......周玠曾经不是没预料过会有今日的场面,只是当预想变成现实,是这么令人无所适从,何况他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 内心独占欲和妒忌作祟,他胸腔起伏,恨不得掐死薛韫山,冷声道:“这又是哪里来的狗杂种?” 薛韫山登时来气了,狗杂种说谁呢?这还是皇子吗?毫无修养可言。 凭借一腔不服与火气,薛韫山迎上周玠冰冷狠厉的眼神,霎时间感觉到遍体生寒,好在薛韫山及时调整好心态,怕什么?他若退缩半步,那他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是个男人,再也无法在祝荷身边立足! 于是薛韫山不卑不亢道: “三皇子殿下,我乃扬州薛家次子薛韫山,并非殿下口中所谓的狗杂种,还望殿下慎言。” 周玠冷笑。 祝荷:“别理他,他就是这样,嘴巴臭。” 接着祝荷才对周玠道:“看来你看到我们亲近很不高兴啊,那真是抱歉,你还会不高兴很长一段时间。” 大庭广众之下,祝荷举起与薛韫山五指相扣的手。 “祝荷......”适才的怒气和委屈一下子被祝荷的举止哄好了,紧随起来是羞涩的情绪。 周玠用命令的口吻对着薛韫山说:“放开。” 听周玠的语气,若是薛韫山不放开,很可能会发生恐惧的事情,然而面对周玠的威胁,薛韫山无所畏惧,更用力握住祝荷的手以表决心,好不容易和祝荷亲近,他绝不能错过。 周玠又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祝荷?” 此言一出,薛韫山身体骤然僵硬,一股凉意从天灵盖流淌至四肢百骸。 是啊,他是祝荷的什么?祝荷对他态度模糊而疏离,他与她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只是稍微有过一段情的相识之人罢了。 而周玠,薛韫山隐隐感觉到二人之间似乎有某种羁绊,总之比他强,所以,薛韫山妒忌周玠,也害怕,害怕自己入不了祝荷的眼,害怕比不过周玠...... 薛韫山慌了神,力道登时松了,祝荷似乎感知到薛韫山的敏感不安,稍加用力回握。 薛韫山愣了下别眼,与祝荷面面相觑,她冲他笑了笑,薛韫山动摇的心一下子固若金汤。 这一切俱被周玠收在眼底,刺得他眸子火烧般的疼。 这时,祝荷回首,轻飘飘道:“放开?你在对谁说呢?我们凭什么放开,你以为你是谁?周玠,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与你已是陌路人,你没有权利管我的事,我想和谁牵手就和谁牵手,与你无关。” “就是就是。”薛韫山心口热乎乎的,一时顾不上什么,忍不住连连附和。 空气死寂。 周玠闭了闭眼,心如刀割,妒忌的毒火烧得他浑身难受,他握紧拳头,痛苦地压下暴戾的情绪后,心中剩下翻涌的无奈与焦躁。 他努力控制住语气道:“方才是我说错话了,我收回,你莫要在意,祝荷,过去的一切就当不存在了,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话落,周玠眼睛通红,每个字俱是他拼尽全力才从喉结里挤出来。 祝荷好笑,平静道:“周玠,你真是越来越痴心妄想了,我凭什么理所应当和你开始?” “凭我了解你,凭我们两个是这世上唯一的同类。” 祝荷扶额,一时无语:“周玠,你怕是来搞笑的吧,就凭这些你就想和我重新开始?”下一刻,祝荷语调加重,“这辈子都不可能,我永远也不会选择你,知道为何吗?” “韫山过去是我相好,后来分开,再见时虽然没有和好如初,但我们现在是朋友,因为我觉着他人不错,当不了情人但可以结交为朋友。” 听到祝荷的话,薛韫山心口扑通扑通地跳,脖颈、耳根子以及脸庞依次红透,因着太过羞赧紧张,薛韫山低下头,心想祝荷怎么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她还让不让人活了。 而且她现在还牵着我的手不放!啊啊啊,真的要窒息了! 可恶! 从前在慈云寺,祝荷向渡慈介绍他为朋友,那时候他只想和祝荷再续前缘,故而十分不喜朋友二字,如今祝荷在她过去的相好面前说他是朋友,薛韫山快乐得要飞起来,同时,还感到了卑劣的痛快与得意。 要憋住,绝对不能晕倒。 “而你周玠,你同样是我的旧相好,可你比韫山差远了,你的性格令人厌烦,我不屑你的喜欢。” 听到爱慕的人说夸奖他的性格,薛韫山的心情无法言语,像是泡在蜜罐里,甜腻腻的,更何况这是祝荷在他竞争者面前吐出来的,所以可想而知薛韫山有多高兴得意。 平素谈生意时薛韫山已然练就隐藏情绪的能力,不过在祝荷面前,一切归为尘土,薛韫山满脸写着喜悦,再看对面孤零零得不到祝荷怜爱的周玠,他突然想起昔日在福禄客栈的他。 第341章 除此外,二人俱是求而不得的人,身份地位又如何?还不是与他同病相怜。 鬼使神差的,薛韫山对周玠产生了零星的怜悯。 薛韫山斟酌言辞,一激动就道:“若殿下当真喜欢祝荷,就该多听她的话,遵从她的意见,男人听话很重要。” 话一出口,周玠晦暗的目光就扫过来,薛韫山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祝荷给予肯定:“没有,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只可惜这人是个疯子,他哪里懂?连‘尊重’两个字都不晓得如何写。”祝荷叹气,满脸的失望与厌烦。 薛韫山察觉祝荷的情绪,低声道:“祝荷,我们走吧。” “嗯。” 薛韫山拉着祝荷离开,然周玠杵在巷道中央一动不动。 薛韫山道:“三殿下,请放我们离去,您也看到了,祝荷并不愿意与您和好,请您勿要为难。” 周玠死死盯着祝荷。 祝荷真的不耐烦了,直接骂道:“不要脸,你滚不滚开?” “祝荷......”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祝荷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打断周玠后续的话,然后祝荷使力用肩膀撞开周玠,如一阵烈风往巷口走去。 薛韫山悄悄睨眼周玠,凝视他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心道祝荷下手好重,真羡慕周玠能挨这一巴掌。 在薛韫山心里,挨巴掌也是和祝荷亲密接触,这是一件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儿。 正胡思乱想着,薛韫山猛然发现右手空荡荡的,他这才意识到方才被祝荷甩开了手,祝荷呢? 薛韫山抬眼望去,只见那越来越小的背影,他赶紧跟上去。 “祝荷,等等我。”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玠站定在原地许久,才摸了把阵痛的脸颊,久违地感受祝荷的气息与力道,静静享受一会儿,混乱沉重的情绪涌上来,周玠垂首,拳头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指关节破开渗出鲜红的血。 “呼......” 周玠紧抿唇,头疼欲裂。 他就那么惹人厌吗?他错了吗? 他错了,可就像祝荷所言,他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他得不到祝荷,莫不是要绑架祝荷在意的所有人,以此威胁她? 不,哪怕威胁祝荷,祝荷也绝对不会乖乖就范,若是气极,祝荷怕是会做出极端的事来,那岂不是又和上辈子一样,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思及此,周玠眼中露出疯狂的扭曲的爱恨,然后没过多久,那可怖的疯狂便化为乌有,因为他想起祝荷对他说过的话,想起祝荷脸上露出的失望与厌烦。 尊重,听话,周玠细细琢磨这两个词语。 其实上一次败在祝荷手下,周玠有尝试去理解祝荷的话语,然而他一知半解,不明白该如何去做,倍感焦虑无措。 . 早就臆想过和祝荷其余旧相好碰面,薛韫山预料过各种各样的情景,并未雨绸缪,做足准备,可是真正碰面的时候,他感觉到与周玠的差距,千千万万个招数也没力气使出来。 薛韫山紧紧跟随祝荷回府,一路无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早知道穿得更好看一些了,气质身份比不上,那就用样貌和穿着来弥补。 下次一定。 忽而,祝荷转身:“韫山,方才谢谢你,你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祝荷你不用道谢,我就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没跟踪你,只是每天在你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你,不然好几天也见不着你。”薛韫山小声道,脸皮微烫,神色极为不自然。 祝荷莞尔:“我知道了,不会误会你。” “你似乎认识周玠?” 薛韫山:“嗯,以前在京城见过你和三殿下,我清楚地记得是七夕节,我看见你上了三殿下的马车......” “我追了好久......” 祝荷挑了下薛韫山的中发,轻声道:“韫山,你比以前要招人喜欢。” 薛韫山圆滚剔透的猫眼儿闪烁一下:“祝荷,你方才说的算数吗?我们真的可以当朋友?” 祝荷犹豫一瞬,微笑:“当然可以了。” “那我可以送你回府吗?” “是你送我吗?”祝荷表示怀疑,“其实方才你没必要过来,他打不过我,你掺和进来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薛韫山:“我不怕麻烦,我不曾冒犯皇族,就算殿下要治罪,一时半会也怕是没有任何借口。” “若他不走寻常路呢?说不定周玠会派人偷偷将你套了麻袋,狠狠揍一顿,抑或直接杀了你将你抛尸荒野。”祝荷故意凑近,毫无顾忌道。 温热的呼吸撒在薛韫山的脸庞,两人鼻尖就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气氛莫名的暧昧,薛韫山下意识呆呆看着祝荷翕动的嘴唇,脑子里想起什么,徒然脸烫,害羞慌张地别过眼,结结巴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哈哈哈哈。”祝荷失笑,呼出气吹起他耳畔的发丝。 薛韫山眼皮通红:“祝荷,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别撩拨我了。” 说着,薛韫山咬牙后撤拉开距离,一本正经道:“我们现在是朋友。” 才说完,薛韫山不小心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沾了半身的灰絮。 第342章 薛韫山倍感窘迫丢脸,脸盘红透。 祝荷心情好转,朝他伸出手——方才她利用他刺激周玠,也该感激一下。 “祝荷,那个我......”薛韫山惯来藏不住心事,又怕唐突,欲言又止,他实在好奇祝荷与周玠之间的事。 祝荷:“想说什么?” “我......” “是关于周玠的事吧。” 薛韫山讪讪道:“嗯,你若不想说没事,我没想听来着的......”越说声音越小,果然说违心话会没底气。 所以薛韫山将一只金镶玉镯子塞给祝荷。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薛韫山怕自己的好奇会惹得祝荷不开心。 “镯子还挺好看。”祝荷举起金镶玉镯子放在阳光底下照耀,然后干脆套进手腕,正正好。 “也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事。”祝荷简单叙述她与周玠之间发生过的事——她为钱欺骗周玠感情,分离时两人闹得不愉快,周玠纠缠不休,甚至将她囚.禁。 “他也太无耻了!”薛韫山紧张又心疼道,“他是不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祝荷淡淡道:“是啊,一直强迫我,纠缠不休,所以我才讨厌他。” 听言,薛韫山沉默,他好像也对祝荷纠缠不休,只是他没那么过分而已。 蓦然,祝荷道:“韫山,你今日倒有点男人的样子,你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 薛韫山勉强忍住笑脸,问道:“哪句话?” 祝荷笑而不语,以至于薛韫山这一路都在琢磨是哪句话,终于到祝宅的时候他想通了。 一定是那句“男人听话很重要”! 长河出来接祝荷,结果看到薛韫山,一下子跳在祝荷前面,质问道:“薛韫山,你怎么又来了?还要不要脸了?” 薛韫山行礼道:“请长河姑娘莫要误会,我之所以过来,其实是为了和祝荷谈首饰铺子的事,我凑巧认识几个有名的珠宝商,他们手里的珠宝俱是出自西域以及海外南洋那些地方,珠宝货色质量绝对上乘,只要与他们谈定合作,不愁生意不好。” 事关祝荷的铺子,那便是正事,长河道:“是吗妹妹?” 薛韫山疯狂对祝荷挤眉弄眼。 祝荷:“是的,姐姐你误会了。” “......咳咳。”长河用咳嗽掩饰尴尬,干巴巴道,“薛韫山对不住了。” “无妨,长河姑娘也只是担心祝荷。”薛韫山给台阶下,长河受了薛韫山的好意,也不好再甩脸色。 长河说:“那你们还要谈生意吗?要谈的话不如进屋。” “可以吗?”薛韫山看向祝荷,祝荷颔首。 这给薛韫山激动坏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进祝荷的宅院,所以薛韫山对一切都怀揣满满的好奇,像小偷似的东看西看,生怕人发现。 适才薛韫山所言看似是急中生智用来欺瞒长河的,实际上他早有打算,知道祝荷要开首饰铺后,薛韫山就琢磨从这方面与祝荷产生交集。 他要好好把握机会。 薛韫山再不济也是扬州薛家的次子,自接手家族部分生意时,也同样掌控了家族的人脉。 后续薛韫山顺理成章充当祝荷的引荐人,并以自身为担保,成功促使祝荷与珠宝商达成合作。 . 另厢,骆惊鹤找到中途消失的周玠。 骆惊鹤用帕子掩唇,掠过周玠留下红印的半张脸:“殿下,圣上催您尽快回京,恳请殿下莫要再耽误路程。” 晋王倒台,周玠便成为皇位的不二人选,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骆惊鹤猜测此次回京,皇帝就会册封周玠为太子。 周玠嘲讽道:“你着实阴魂不散,骆惊鹤。” 骆惊鹤垂首:“下臣并无此意,还望殿下明鉴,下臣只是担忧殿下安危,若殿下突遭威胁,圣上定会大怒,我等惶恐。” 周玠走进,与骆惊鹤平视:“祝荷就在杭州,你就不想见一面?” “对了,前些时候你重病躺在床上六日,如今身体可好了?” 骆惊鹤:“多谢殿下关心,下臣身体已屋大恙。” “嗯,那就好,不过我有件事很奇怪,你重病卧床那几日,怎么有人听说你出现在泉州?”周玠话语暗里藏针。 骆惊鹤面不改色:“谣言罢了。” 周玠冷笑:“你倒是尽职尽责,你把祝荷当嫂子,爱重她,可祝荷有把你当过小叔吗?” 骆惊鹤抬头,面无表情道:“殿下,您见到她了?” 周玠不置一言。 骆惊鹤:“殿下,下官知道您心中有气,可怒火并不能解决问题。” 周玠拂袖:“你又懂什么?” 从前周玠疑心过骆惊鹤对祝荷有心思,可后来骆惊鹤与长河郡主定亲,再加上骆惊鹤从未流露过任何感情,对祝荷似乎就是敬重,周玠对骆惊鹤那方面的敌意便消失了。 良久后,骆惊鹤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周玠忽然道:“骆惊鹤,你以为我做错了吗?” 骆惊鹤眼中涌过一瞬的晦涩情绪,哑声:“下官不懂,说句僭越的话,祝荷是下官的长嫂,下官只望长嫂能平安如意,自在欢喜,无灾无难。” 远处街巷,一对夫妻突然吵起来,妇人气得离开,男人正在气头,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扭头,打定心思不追,可是过了片刻,男人就着急忙慌追上去,小声说了一堆好话认错,妇人虽然没原谅他,仍旧骂骂咧咧,却不曾驱赶男人。 第343章 不难看出,二人之间是有情的,也正因为有情,吵架后若有一方示弱仍然可以和好,但他与祝荷呢? 祝荷无情,他又有错,哪怕厚脸皮去追,祝荷怕是压根不会接受。 内心的暴戾与躁意疯狂乱窜,周玠用手遮住眼,手背以及脖颈青筋暴起,狰狞至极。 他为何要爱上祝荷?为何要受这些罪? 好烦。 不如直接拉着祝荷一起死好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抑或直接下地狱了,不过现在祝荷很不好惹,也许他还没弄死她,他就先没有呼吸了。 哈。 让他在地狱看着祝荷与其他狗东西亲热,他无法接受,所以还是让他活着看吧,哪怕痛不欲生。 周玠喘息,用力咬牙,几乎将牙齿咬得稀碎,才抑制住疯狂的本能情绪,默念“最后一次”。 什么尊重,什么听话,都给他滚一边去,只要看到祝荷与旁的男人在一起,他根本没有理智去思考有的没的。 他能做的只有控制本能,眼不见为净,没事,他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总有一天他会如愿以偿。 茅塞顿开。 在此之前,周玠还想再看祝荷几眼,不然未来见不到祝荷的很多年他会疯掉。 周玠抚平阴鸷的笑:“我会给皇帝写一封信,就在杭州待三日,三日一过,立刻启程回京。” 骆惊鹤:“是。” “不必再偷摸去见祝荷,你想见就去见吧。”周玠冷不丁道。 “多谢殿下。” 骆惊鹤稍作琢磨,便知周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玠让人去打听祝荷所住宅院附近的宅子,寻一处租用,谁成想意外得知那薛韫山就住在祝荷隔壁。 他也摸清薛韫山的底子,果真是扬州盐商薛家的公子,有钱。 难怪祝荷会看上。 周玠租住宅院的计划落了空,因为祝荷附近的所有宅子俱归属在一个叫河山先生的名下,永不租借买卖。 周玠派人去打听河山先生,务必租下一间宅子,然无果。 末了,周玠与骆惊鹤等人暂住在客栈。 骆惊鹤飞书一份告诉祝荷现状,并对长河奉上一句生辰如意安康。 九月廿五,是长河二十九岁生辰。 祝荷回信让骆惊鹤明日来一趟,一道庆祝长河生辰。 . 临近傍晚,薛韫山精神抖擞提着寿礼敲门,一袭红装,抹额中发,夺目光鲜,就像神采奕奕的少年公子,又像花枝招展的孔雀,让人眼前一亮。 大门缓缓敞开,薛韫山立刻摆出最好看的姿态:“祝荷。” 祝荷被眼前的红色冲击,眨眨眼,道:“......欢迎。” 薛韫山紧张而仔细地观察祝荷的神色,可惜没找到一点儿端倪。 正失落间,耳边响起祝荷的声线:“你今日这打扮倒是不错。” 失落一扫而空,巨大的喜悦从天上砸下来,砸得薛韫山头晕眼花。 薛韫山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挠挠后脑勺,傻笑着别扭问:“是吗?” “嗯,挺好看的。” 清晰地听到肯定,薛韫山心里别说多得意了,后面的尾巴都翘上天,把天捅出一口窟窿来。 今日他的装扮可是下了功夫的!太好了,这心思没白费!! 薛韫山止不住笑,动动唇瓣道:“祝荷,你也好看......” 祝荷笑笑。 薛韫山还没从夸奖里走出来,脑子一片浆糊,不知说什么,想了半天询问道:“长河姑娘呢?” “在里头,进来吧。” “好。”薛韫山前脚飘飘欲仙踏进门槛,后脚一辆马车便驶过来,马车停下来后,骆惊鹤从车厢里出来。 “惊鹤。” 骆惊鹤抬眼望去,压着眉头点头回应,祝荷正要去扶他,结果薛韫山说:“我来我来。” 说罢,薛韫山踱步至马车下,伸出小臂供骆惊鹤抓。 骆惊鹤冷漠道:“不必。” 薛韫山也不在意,到底是祝荷的小叔,不喜他很正常,他道:“那你慢些,骆大人。” 骆惊鹤沉默着下马车,然后车帘突然又钻出一个人,竟然是周玠,见此情形,薛韫山危机感十足,立马跑到祝荷身边,抬头挺胸。 周玠抱紧贺礼,很轻地凝了一下眉,复而面带微笑道:“表姐生辰,我自当来恭贺。” 骆惊鹤:“殿下听闻郡主生辰,便欲过来祝贺以表心意。” 薛韫山保持戒备警惕,瞥了周玠一眼,正好与周玠居高临下的眼神碰撞。 没有交锋,没有硝烟,二人无声无息地移开视线,尔后薛韫山偷偷调整呼吸。 看着不请自来的周玠,祝荷眼皮微跳,皱了皱眉。 少顷,祝荷开口:“既然是来祝贺姐姐生辰,那自当欢迎,请进,三殿下。” 陌生的称呼让周玠精神恍惚片刻。 在周玠上台阶与她擦肩而过时,祝荷小声道:“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不想奉陪。”语气里透出六分警告,以及四分厌烦。 周玠笑容瞬间僵硬,他扯唇:“只是来祝贺而已,别无他意。” “最好是这样。”祝荷仰头与他对视,身量比周玠矮小的祝荷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周玠,与之旗鼓相当。 第344章 第120章生辰风波,齐聚一堂1…… 祝荷将三人带至厅堂, 长河端茶进来见到周玠,大吃一惊,没好气道:“周玠, 你跑来作甚?” 周玠:“来恭贺你生辰, 不欢迎吗?”他虽然不知长河生辰, 但骆惊鹤知晓, 他只要跟着骆惊鹤便能进入祝宅, 名正言顺与祝荷见面。 贺礼让亲卫随手买的。 祝荷小声道:“他是同惊鹤一起过来的。” “又没邀请他, 真不要脸。”长河腹诽道。 祝荷:“姐姐消气,他若是敢破坏今日的宴席, 我定会打得他哭爹喊娘。” 长河点点头,警告周玠:“你可不要打什么歪心思。” 周玠:“你多虑了。”语休,周玠把手里的贺礼交给长河, 说了一句生辰祝福语。 见状,薛韫山也奉上自己的寿礼。 长河才不在意他们的贺礼是什么, 但眼下情况有变, 长河装模作样打开周玠的贺礼,是一对玉镯, 而薛韫山的贺礼则是一件做工精美的孔雀蓝流仙裙。 长河摊开流仙裙,烛光映在裙面摇曳,像是点缀了稀稀疏疏的繁星,漂亮极了。 “薛韫山,你这寿礼不错,我喜欢, 妹妹,好看吗?” 祝荷:“好看。” 薛韫山:“长河姑娘喜欢就好。” 长河阴阳怪气道:“我真是太喜欢了,你怎么知道比起石头我更喜欢这些裙子?” 明眼人俱知长河是在变相讽刺周玠的礼物不用心, 她不喜欢。 见此,祝荷皱眉,不悦地睨周玠一眼,周玠心中郁郁,轻嗤一声。 周玠心知肚明,这几人里头就属他最不受待见,他来的时候便预料到了,不受待见就不受待见。 骆惊鹤静静无言。 气氛一时蔓延出火药味。 薛韫山听出长河言外之意,自是高兴,解释道:“也是祝荷提点我,我才准备了,因而先前不知长河姑娘生辰,所以这份礼物也只是临时准备,望长河姑娘莫要见怪。” “怎么会?”长河摆摆手,接着道,“你们都坐下吧,马上就上菜了。” “妹妹,你先去厨房帮衬下连大夫,我作为寿星理当亲自来招待三位贵客。” 祝荷:“好,那我去了,交给你了,姐姐。” 薛韫山着急出口:“等等,我也——” 长河挡住薛韫山的去路:“你去哪?赶快给我坐好。” 无奈之下,薛韫山坐在圈椅上,没有祝荷在,薛韫山坐立不安,想起还未与骆惊鹤以及周玠正式打招呼,于是起身行礼道:“草民见过三殿下,骆大人。” 一片静悄悄。 周玠视若无睹,径自环顾四周,骆惊鹤咳嗽两下,眉眼恹恹,二人没发话,以至于薛韫山不得不保持躬身姿势,偏他不想在情敌面前失去该有的气势,可情敌身份尊贵,薛韫山直起身也不是,弯着腰也不是。 薛韫山浑身不自在,偷偷磨了磨后槽牙。 堂屋里异常安静,气氛诡异且尴尬。 长河:“薛韫山,坐下吧,既然到了这里,就皆是贵客,暂且不谈在外的身份。” 薛韫山暗中白了周玠一眼,强迫祝荷的混蛋,什么狗屁皇子!他为何要同情周玠?都是周玠活该! 还无视他?无视就无视呗,反正他只要祝荷肯打理他就好了,不像周玠,被祝荷讨厌。 思及此,薛韫山心里平衡了,展颜道:“我省得了。” 今日是长河生辰,他得好好表现。 “喂,薛韫山,你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哪里不同?”长河转了一圈,叉腰问道。 薛韫山粗略扫眼:“穿着喜庆,非常美。” “我瞅你根本就没有认真看!”长河磨磨牙,面色愠怒。 薛韫山为难道:“非礼勿视,长河姑娘。”他小声道,“长河姑娘,我有喜欢的人,自然要为她守节,无论是哪个姑娘,我都不会看。” 长河嘴角抽搐:“你还整上这一套了,啧,算了,你一个瞎子估计也看不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勉为其难告诉你。” “我今天佩戴了妹妹亲手给我绣的香囊。”长河捞起腰间的香囊,炫耀道。 周玠与骆惊鹤的视线同时投过来。 长河扬巴地哼哼两声,你们三个狗男人没有吧,羡慕死你们! 薛韫山:“祝荷......绣的?” 长河惦着香囊玩:“对啊,你看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薛韫山定睛看,羡慕道:“真的诶,这绣出来的字针线细腻,线条流畅工整,香味也很特别,清新芬芳,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不行了。”长河咧嘴笑,继而好奇道,“薛韫山,你以前和妹妹相好的时候她可有亲自给你做过香囊?” 薛韫山低垂眼睫:“没有。” 周玠气定神闲吃口茶。 下一刻,薛韫山又道:“不过她有亲自给我编过草蚂蚱。” “妹妹为何要给你做编草蚂蚱?” 薛韫山直白道:“我当时心情不好。” “这么说妹妹是在哄你了?” 薛韫山耳根子红了,轻轻道:“嗯。” 长河眨眨眼,眼神忽而变了,可怜的薛韫山。与此同时,周玠忍不住笑出声来,草蚂蚱也值得说出来?何况据他对祝荷的了解,那草蚂蚱十之八九不是她亲自编织的,哄?在周玠看来却是欺骗。 第345章 这小子过去得单纯什么样? 周玠挑着眼开口:“你是叫薛韫山吧。” 薛韫山愣了片刻,随即冷静道:“是。” “有时候你所看重的东西,其实不过是那人随手拿来敷衍你的。”周玠意味不明道。 薛韫山:“我不明白三殿下的意思。” 周玠转动茶瓯,缓声道:“当个傻子也不错。” 听到周玠讽刺他,薛韫山丝毫不慌,甚至有条不紊回话:“确如殿下所言,当个傻子甚好,至少祝荷稀罕,愿意同我交朋友。” 话落,薛韫山扬眉挑衅:“而殿下您,身份尊贵,可在她的眼中什么也不是。” 这句话一针见血,像是往平静湖水里投掷进一颗巨大的磐石,轰地一声,激起千层波澜。 长河震惊得瞪大眼睛,薛韫山这厮如此有种? 周玠握紧茶盏,冷冷地乜视薛韫山,目光极具压迫感。 薛韫山与之对视,毫无畏惧。 厅堂里的氛围逐渐剑拔弩张。 周玠上下扫视薛韫山,不屑道:“一个毛也没长齐的小孩,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闻声,薛韫山咬牙道::“谁是小孩?我早已及冠。” 周玠轻嗤,嘲讽意味十足,显然不把薛韫山放在眼里,这让薛韫山气得身体颤抖。 “若非你出身薛家,你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薛韫山恼羞成怒,偏生肚子里吐不出回应的话,这更让他懊恼焦躁了,忽然灵光一闪,薛韫山转而扬起下巴道:“殿下,你此言差矣。” “祝荷,啊不,姐姐就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薛韫山拍拍衣袖,扶了下抹额,慢慢道:“她跟我说她不喜欢老的,因为啃起来会沾一身老人味,正因为我又家财万贯又年轻听话又讨人喜欢,是以姐姐才会选择我。” 这是变相在讽刺周玠年纪大。 毫无疑问,这句话的杀伤力是百倍千倍,不出意外,周玠被勾起了火以及胜负欲。 周玠很轻地眯了一下桃花眼:“姐姐?小心乱攀亲把自己小命作死了。” 薛韫山:“我就喜欢叫姐姐,而且祝荷也准我叫,我可没乱说。” 长河见两人火药味越来越重,忍不住添一把火:“好了好了,都给我闭嘴,争什么争?你们就不别痴心妄想得到妹妹,妹妹是我的,你们都不配靠近妹妹。” 凭什么他们能正大光明表达自己对祝荷的喜欢,表达对情敌的敌意,而她就不能? 骆惊鹤微微抿唇,面色漠然,不感兴趣。 周玠转眸,视线落在长河身上,薛韫山则是平息内心的不快。 “跟你们待在一起太烦了,你们三人自处吧。”长河迈开步子出屋。 骆惊鹤起身跟上去。 屋里便只剩下适才口舌交锋的薛韫山与周玠,空气格外的宁静,宁静之下是随时要爆发的暴风雨。 沉默了一会儿,薛韫山正要起身去找祝荷,周玠冷笑一声,道:“薛公子,可你清楚吗?祝荷多情,她只是贪图新鲜才找上你,你心里清楚她的意图,你们在一起不久她是不是利用完你就将你抛弃了,我说得对不对?” 周玠撕开遮羞布,直接了当刺进薛韫山最痛最在意的伤口。 咕噜咕噜,有血珠从微微裂开的伤口流出来。 薛韫山沉下气,不甘示弱反驳回去:“那又如何?这又不是姐姐的错,要怪就怪这世间男人太多,被抛弃又怎样?现在我不是回到姐姐身边了,比起那些被抛弃后与姐姐不复相见的男人而言,我受到上天眷顾,所以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能待在姐姐身边,我什么也不不在乎,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起伺候她,那也是极好......倘若有个名分就更好了。” 说着说着,薛韫山浮想联翩起来。 听到薛韫山荒谬的发言,周玠惊愕而不可置信:“你还是不是男人?” 薛韫山渐渐占据上风:“殿下不是说我是小孩吗?小孩随心所欲,只要能实现心愿,要我怎样都成。” 周玠:“也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薛韫山不赞同,辩解道:“三殿下,你与我又有何分别?其实你也是我这种人,被姐姐欺骗、抛弃,不被喜欢,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我们该清楚自身位置,莫要奢求太多,让姐姐开心,讨她欢心最重要,这样持之以恒下去,说不定姐姐就会忘记他,认真地看着我了。” 薛韫山的话太直白太难听,仿佛揭开了周玠的伤疤,令他不喜。 他们是同一类人? 可笑!周玠嗤之以鼻,他这辈子也不会赞同薛韫山说的浑话,简直一派胡言。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薛韫山。” “好心与你敞开心扉,你却不领情,那你就一辈子得不到姐姐的青睐吧!”薛韫山发出恶毒的诅咒。 周玠眯起眼,露出危险森寒的笑:“你这张嘴真该用针好好缝起来,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若非此刻在祝宅,又是长河生辰,周玠定要让薛韫山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薛韫山后颈冒出冷汗,面上镇定应对:“你就死心吧,姐姐这辈子都不会与你重修于好!” “那你就一辈子当祝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吧。” 第346章 言语之间交锋一茬接一茬,像是兵刃相接,噼里啪啦作响,又像是雷雨天的狂风暴雨,叫人心惊肉跳。 “我乐意!”薛韫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周玠胸腔起伏,哂笑道:“那也行,等我和祝荷成亲的时候,你若求我,我会考虑让你继续当狗。” 他故意拖长尾调,是明晃晃的挑衅,也是蔑视。 薛韫山被激怒,压低声音忿然道:“痴心妄想,姐姐才不会嫁给你,也不会喜欢你,姐姐心里早就有人了。” 一道残影闪过,周玠拎起薛韫山的衣襟,额角露出根根分明的青筋,目光渗人得紧,像是要吃人,神色极为紧绷沉冷。 “你什么意思?” 第121章争风吃醋 月夜表白…… 月色皎洁, 灯笼摇摆。 在夜色彻底笼罩下来,萧雪葵赶回来,人齐了, 宴席开始。 宴席设在花园长亭里, 正前方是莲花池塘, 清澈的水池里金鱼肆意穿梭着, 长亭两侧是花圃以及花架, 花圃里有芬芳的月季, 淡雅的秋海棠等,花架上缠绕茂盛的紫藤以及凌霄花等。 凌霄花藤蔓从花架上攀至长亭, 沿着梁柱爬上亭檐,葳蕤的枝叶以及花朵几乎将顶端全然覆盖,有蝴蝶收拢翅膀栖息在盛开的凌霄花里。 夜风轻拂, 便是阵阵清香,仰头可见白玉盘, 低首可赏美景, 惬意快哉。 长河不想和男人同桌,于是祝荷安排分席。 骆惊鹤、薛韫山以及周玠围绕一个餐桌用晚膳, 而祝荷等四个女子则在另一个席面吃。 长河环顾四周,看着祝荷等人,不由热泪盈眶,感动道:“今岁生辰有你们陪在我身边,真好。” 祝荷握住长河的手,轻声道:“姐姐, 以后我们还会陪你度过你人生的每一个生辰。” “说好了,不许反悔。”长河眼圈通红。 祝荷抹去长河眼角的泪滴:“当然不会了。” 萧雪葵亦颔首,连珠微笑。 “来, 这个时候断然少不了酒,来,干一杯。”长河露出灿烂的笑容,依次给祝荷等人斟酒,接着四人便举杯对饮,气氛欢快活络。 而旁边薛韫山这桌却非常安静,像是受到冷遇一般,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去管,去活跃气氛。 骆惊鹤默默给自己舀碗鱼汤,而薛韫山与周玠相对而坐,两人时不时眼神交锋,可薛韫山不受他威胁,也不告诉周玠祝荷的心上人是谁。 长河心情甚好,与朋友对饮,又吃了口酒,随意往腰间一抹,空荡荡的,长河瞬间大惊失色。 祝荷:“姐姐,怎么了?” 长河慌得直起身:“我的香囊不见了。” 连珠:“是小荷送的香囊吗?” “对,怎么办?怎么办?不久前还在的!”长河急得团团转,就要动身去找香囊,祝荷开口,“姐姐莫急,香囊就算丢了也肯定在府内,姐姐你且冷静,好好想想丢失香囊前都去了哪些地方?” 长河缓口气,思量道:“正屋......还有后院厨房。”她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祝荷:“兴许是掉在路上了。” 连珠:“我们先找找吧,或许就在这附近。” “阿珠说得对,这样,我们分头找。”祝荷说着,就分配好任务,连珠与萧雪葵去厨房那边寻觅,她与长河则是在花园以及堂屋找。 祝荷这桌的动静被薛韫山察觉,他忙不迭过去询问道:“祝荷,怎么了?” 祝荷:“姐姐的香囊不见了。” “我也来帮忙,人多力量大。”薛韫山道。 祝荷:“有劳了,是一个翠绿色的香囊,上面绣了很多花,以及姐姐的名字。” 薛韫山:“我晓得,长河姑娘给我看过。”说着,他看向长河道,“长河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 长河头一回没有刺薛韫山,而是道:“拜托了。” 骆惊鹤喉结滚动,用帕子掩唇咳嗽,一言不发起身帮找香囊,彼时传来周玠的声音:“亭子里没有。” 长河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周玠的花,没好气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周玠瞟眼祝荷,不再吱声,提步出亭,目光四处搜寻。 然而,即便众人齐心协力,也未曾找到香囊的一点儿踪迹,长河欲哭无泪,躁得在原地跺脚,祝荷安慰道:“没事,姐姐,我再绣一个便是。” 长河:“可是......都怪我。”她懊恼不已。 祝荷:“莫要在意了,今日是你生辰,是个喜庆的日子,何必去介意那些小事儿。” 连珠道:“小荷说得对,你若实在烦心,我把我的香囊给你如何?” 长河:“那怎么成?我不能要。” 连珠:“那先借给你戴,等小荷重新给你绣一个再还我。” 长河瘪嘴:“不要了。” 萧雪葵默不作身离开再去找一遍,祝荷想去叫住她,可是她动作太快,开口的时候萧雪葵已然跃走。 薛韫山:“肯定是我没仔细找,我再去找。” 祝荷:“算了,吃饭吧,多谢你们帮忙。” 薛韫山:“对不住。” 祝荷:“不怪你,惊鹤,风有点大,你还好吗?” 骆惊鹤拢了下披风,沉声道:“无妨。” 第347章 至于周玠,祝荷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对此周玠只是咧了咧嘴。 在几人劝说下,长河姑且不烦了,回到桌上吃饭,到底粗心大意丢了香囊,长河心中郁闷,于是酒越喝越多。 祝荷晓得她心烦,便由着长河了。等回过神,长河已经瘫再桌上,口中吐出一连串听不懂的含糊话。 约莫念得是香囊。 祝荷摇摇头,托起烂醉的长河,对连珠道:“阿珠,你招待下他们,我送姐姐回屋。” 连珠:“好,你去吧。” 薛韫山站起来道:“祝荷要不要帮忙?” “不用。” “好吧。”薛韫山低落垂眼,重新坐下来。 “嫂子,咳咳,我想去休息一下。”骆惊鹤忽而道。 祝荷:“那你随我来。” 骆惊鹤:“殿下,下臣先告辞。”说罢,骆惊鹤缓缓站起来跟上祝荷,却在这时,薛韫山冷不丁道,“骆大人,可要我扶您?” 骆惊鹤:“不必。” 觑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薛韫山压低眉眼吃口闷酒,她就这么走了,说实话今日还没和祝荷讲几句话,对话少得可怜。 不过......比起周玠,他还算好的,思及此,薛韫山心顿时感受到宽慰,失落的心情稍微好转,又吃了一口酒。 周玠:“薛公子,小心噎着。” 薛韫山脸蛋有些酡红:“有劳殿下忧心,我不会。” 周玠短促哂笑,吃下一杯酒,道:“为何不跟上去?” 薛韫山:“未经祝荷同意跟上去太过冒昧,我可不像有的人。” 周玠微微眯起眼:“我有个疑问,薛公子的表字不会是叫小狗吧,看到主人就摇尾巴上去舔。” 薛韫山:“至少不会见人就咬。” 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拌嘴斗舌,互不相让,饭桌上风云涌动。 周玠:“好一张伶牙俐齿,不知出了这个门,这嘴巴还能张开吗?” “当然了。”薛韫山回话,“还有,祝荷觉得我像猫儿,很乖的那种,招她喜欢,不像有的人,讨嫌得紧,明知道祝荷不喜欢,还要凑上来,不要脸的家伙,三殿下,你说这种家伙是不是不要脸?既然心知肚明自己不受欢迎,为何还要登门?他这不是纯粹找罪受吗?” 周玠重重放下酒盏:“呵,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薛韫山扬眉,带着高人一等的气势,炫耀道:“此言差矣,我是祝荷亲口承认的朋友。” 这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所以周玠再怎么理智也被气到了。 周玠压着眉眼,目露戾气,一下子站起来,见这架势,薛韫山故作柔弱,假惺惺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不会又想拎我的衣襟吧?哎,殿下身份尊贵,而我一介草民,殿下想拎就拎吧,我是不会反抗的,就算被欺负我也得受着毕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商人。” 周玠握拳,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窝的火气和躁意没地方发泄。 “来来来,殿下,再打我两拳,打重点。”薛韫山献出自己的右脸,虽然会难看,但他赌祝荷会关心他,更何况薛韫山赌周玠不敢打他,因为他一旦打了,势必会让祝荷更加不喜。 本来就招人烦了,若周玠敢打,就是雪上加霜了。 适才在堂屋,周玠拎他衣襟的时候,薛韫山就是审时度势示弱,化解危机,薛韫山明白像周玠这种身份地位尊贵的人,他无法从实力方面超过对方,也打不过周玠,既然如此,那他就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凑巧蒙对了周玠的软肋,所以薛韫山愈发敢和周玠在言语上硬碰硬。 若周玠被激怒要害他,那他就故意示弱,让周玠成为明晃晃的恶人,永远被祝荷讨厌。 这便是薛韫山的策略。 剑拔弩张之际,连珠淡淡一笑,开口:“二位莫要吵架,以和为贵。” 薛韫山赶紧道:“连姑娘,你可看清楚了,不是我要和他吵,而是三殿下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弄死我,等祝荷回来了,请连姑娘务必为我说说话,让祝荷为我做主,我不仅没闹事,还平白无故受了欺负。” 连珠:“周公子,请你坐下来。” 周玠握紧拳头,冷冷睨薛韫山一眼,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薛韫山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或多或少无法镇定自若面对,眼下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到底是他小看了薛韫山,这家伙有点脑子。 “失礼了。”周玠作揖。 似乎是为了和缓气氛,连珠道:“二位还有何需要吗?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没有没有。”薛韫山道,“这酒这菜都合我胃口。” “那便好。” 周玠闷下酒,点点头,继而看向连珠,长河与萧雪葵他都知道,而这个女子又是祝荷在哪里认识的? “看姑娘装饰和骨相,似乎不是汉人?”周玠问。 连珠:“我是半个南疆人。” “南疆?我听走南闯北的商人说那里的人都养什么毒虫子,信奉鬼神自然,巫蛊术盛行,神秘诡异,还十分排斥外人。”薛韫山打个哆嗦,“对了,我记得南疆那边以前最厉害的势力是叫乌瑶寨,是南疆的领袖,不过二十几年前乌瑶寨的祭司突然暴毙,寨子群龙无首,各方势力互相内斗,元气大伤,至此衰落,也因为乌瑶寨内斗,南疆大乱,其余的寨子为了争夺资源地盘,全都打起来了,如今南疆已然成了一盘散沙,大小战争持续不停,动荡不安,混乱危险。” 第348章 连珠:“没想到薛公子如此见多识广。” 周玠瞥薛韫山一眼。 薛韫山不好意思道:“一年多前认识一个朋友,他为了找几样稀世药材冒险去过那边,一次吃酒的时候他同我讲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连珠:“确实如此。” “连姑娘,你不会也养虫子吧?”薛韫山好奇道。 连珠摇头,这时周玠道:“连姑娘与祝荷是如何认识的?莫非祝荷去过南疆?” 连珠:“非也,我身体天生缺陷,很小的时候便来到中原求医,我与小荷是在去岁相识。” 薛韫山踟蹰道:“连姑娘,问句冒昧的话,你的眼睛好全了?” “嗯,视物清晰。” 薛韫山真诚道:“连姑娘真为你高兴。” 连珠:“多谢。” . 再说祝荷这头。 祝荷将吃醉的长河安置在房里,但长河极不老实,突然又闹着要找香囊,吵吵嚷嚷,折腾了好一通后才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然后长河又难受起来。 祝荷让骆惊鹤守一下长河,等她去厨房热一碗醒酒汤。 等祝荷喂了醒酒汤,已经过去半柱香功夫,长河口中念喃着睡下,看着忙前忙后的祝荷,骆惊鹤伸手扶住祝荷,道:“嫂子,你还好吗?” 祝荷:“我没事,好了,惊鹤,我送你去厢房。” 骆惊鹤松开手,用力握紧,说道:“嗯。” 月色皎洁,祝荷与骆惊鹤同行,骆惊鹤稍在后头,步履缓慢。 忽而,骆惊鹤开口:“对不住,让你烦心了,他非要跟来。” 他是谁,不言而喻。 “无妨,我不在意,我就当看不见,我估计周玠心里难受着呢。”祝荷回头笑笑道。 “好了,到了,你今日便在这里歇息一夜吧。” 骆惊鹤:“好。” 安置好骆惊鹤,祝荷也该走了。 骆惊鹤:“你去哪?” 祝荷:“我回花园,咋啦?” “无事。” “那我走了。” 门没彻底关紧,留出一条小缝隙,里头的骆惊鹤就利用这条缝隙目不转睛窥伺祝荷远去的背影。 些许微弱的光透过缝隙照亮骆惊鹤一只下三白眼睛,那只眼睛阴郁而灼热。 他一边看一边抬起方才碰过祝荷的右手,放在唇边用嘴唇碰了碰掌心,接着用鼻子深深嗅闻。 吸食多了,虚弱的身体猛然有了反应,骆惊鹤娴熟动作,过了一会儿拿出帕子擦拭干净,动人的眉眼慵懒舒展,空气中残留动情后的味道。 嗅到难闻的味道,骆惊鹤烦戾地蹙起眉心,扇了自己一巴掌,像是在警告自己没有资格肖想。 恶心。 于是骆惊鹤从怀里取出翠绿色的香囊,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闻了闻香囊散发出的香气。 半晌后,骆惊鹤收好香囊,漫不经心笑了一下。 长河有祝荷亲手绣的香囊又如何?还不是守不住......可是祝荷答应要再给她做一个。 念及此,骆惊鹤眼里止不住妒忌。 还有那厮周玠,周玠似乎没有继承皇位的想法,骆惊鹤这些天始终待在周玠身边暗中观察,得出这个八九不离十的结论。 这正合了他的意。 . 与骆惊鹤分开后,祝荷又去探视长河,见长河睡得正香,祝荷放心了,这才往花园去,谁知才走了几步,迎面碰见了身量摇晃的薛韫山。 “韫山,你怎么在这?你这是吃醉了?”祝荷闻到浓郁的酒气。 薛韫山满脸酡红,痴痴笑了笑:“我没吃醉,祝荷,我就是来找你的,嘿嘿。” 他借着上茅房的理由离席来找祝荷,他实在想和祝荷说说话。 祝荷:“你怎么喝这么多酒?”看他这神志不清的样子,祝荷就有些心烦,薛韫山也没带人过来,还得去隔壁叫人把薛韫山带回去。 薛韫山犹豫了片刻,讪讪道:“喝多了才有胆子过来。” “好了,我送你回去。” 此话一出,薛韫山就不乐意了,立刻跑到祝荷面前,不管不顾抱住人家,道:“我不回去!” 祝荷:“你先松开。” 薛韫山一听,心里委屈,便撒娇道:“我不想回去,别赶我走好不好?” 祝荷:“那你要怎样?” 薛韫山仰头,痴痴望着祝荷,然后傻笑起来:“嘿嘿,祝荷,我抱到你了。”说完,他又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嗯,我生气了。” 薛韫山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放开祝荷,道:“对不住,你千万莫要生气。” 祝荷抿唇,薛韫山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小心翼翼牵起祝荷的袖角:“不要生气了,我知错了,祝荷......姐姐。” 月色倾斜,祝荷目及薛韫山半张映光的脸,漂亮精致,圆圆的眼睛溢出薄薄的雾气,朦胧秀美,齐肩碎发微微晃动,发乌而润泽,额头的抹额歪了一截,十分养眼可口。 祝荷眨了眨眼睛:“叫姐姐也没用。” 薛韫山咬唇:“姐姐,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我才和你待了一会儿,我还想多在你身边待着。” 祝荷状似不解:“你为何要和我待在一块?” 第349章 所谓酒后吐真言,薛韫山眼尾烧出羞耻的红:“你明知故问,我喜欢你。” 祝荷疑惑着道:“是吗?”说着,祝荷用小指勾起薛韫山的下巴,轻声,“即便我再耍你,你也会一直喜欢我?” “嗯。”薛韫山重重点头,酒量壮胆,他直勾勾注视祝荷,感受到薛韫山的炽热诚挚的感情,祝荷突然一阵口渴。 有时候薛韫山是挺招人喜欢,至少她大部分时间不曾对他厌烦,眼下她确实有点寂寞了,兴许是吃了点酒的缘故。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既然薛韫山送上门来,那她不如接受,反正脱身很简单。 打定主意,祝荷便道:“你把头低下来。” 薛韫山不明所以,只是懵懂照做,然后嘴唇就蓦然被祝荷亲了。 此事发生得出人意料,薛韫山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满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听到祝荷说:“怎么了?吓傻了?” “我、我、我......”薛韫山紧张欢喜到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没、没,不是,我没。”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愣愣道:“你亲我了。” 祝荷:“不行吗?” “行行行!!”薛韫山后知后觉狂喜,厚颜无耻继续提要求,“那你还能再亲我吗?” 显然他意犹未尽,不对,根本来不及回味。 祝荷没回答,反而耐人寻味问道:“除了我,你和旁的姑娘交吻过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薛韫山对天发誓!” 祝荷失笑,随后一手揪住薛韫山的衣襟,将人拉下来对准他的唇瓣吻上去。 薛韫山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双臂下意识回搂住祝荷的腰肢。 亲了一会儿,薛韫山满脸通红,就连脖子也红得不像话。 祝荷退开,好笑道:“你是笨蛋吗?都不会呼吸,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薛韫山被亲得几乎要断气,听到祝荷的话粗粗喘气,羞惭地垂首,像个小媳妇别扭解释道:“我太紧张了,以为是幻觉。” 祝荷掐他一下:“现在呢?” 手臂传来疼痛,薛韫山抬起眼帘,缓声道:“你再亲我一下我就知道是不是幻觉了。” 小心思不言而喻。 祝荷却命令道:“你自己来。” “......好。”薛韫山眼睛牢牢锁住祝荷的唇瓣,继而捧起祝荷的脸庞,感受她肌肤的细腻光滑,缓缓低头,轻柔地贴上祝荷的嘴唇,慢慢研磨,不时细细啃咬吮吸,用舌尖舔舐祝荷濡湿的唇,用尽手段汲取得之不易的津甜。 二人交吻,唇齿相依,相依的半截身子暴露在月光下,画面旖旎暧昧。 走廊另一侧的月洞门,连珠静静注视二人,无奈笑了笑,这时后头响起幽微的脚步声。 连珠扭头:“周公子,你怎么走到此处了?” 周玠:“迷路了,还望连姑娘再指下茅房方向。”周玠是尾随薛韫山来的,他本来想找个地方盘问清楚不久前没问出的问题——祝荷喜欢谁。 谁知跟丢了,好不容易找到些许踪迹跟来此处,然后碰到了连珠。 连珠转身,遮住部分门,道:“我给周公子带一下路。” “等等。”周玠上前,疑惑道,“祝荷住在里面吗?” 连珠:“小荷住在明镜斋,周公子,请。” “有劳了。” 说着,周玠的目光不露痕迹穿过月洞门,直直望向尽头,只有葳蕤的草木,什么也瞧不见。 可是连珠叫停他......里头定然有蹊跷。 连珠撇眼回首的周玠,摇摇头,小荷做事就是随心所欲,适才之事若是被周玠目睹,恐怕薛韫山吃不了好果子。 回想方才记忆,连珠叹了一口气,她竟然心甘情愿做起把风打发之事,不过只要祝荷开心,她也就释怀了。 彼时,祝荷二人尚不知月洞门外的事。 薛韫山到底是太久没交吻,回炉重铸了,只亲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依靠在祝荷肩头,心跳加速,全身发热,红润的嘴唇张合,吐出湿热的气息。 薛韫山声线发抖:“祝荷,我以后能不能继续叫你姐姐?” “随你。” 薛韫山高兴了,笑着闭上眼睛。 “姐姐,我好像醉得很厉害,你扶我去房间里好不好?”薛韫山道,言语暗示性十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薛韫山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没动静了,祝荷仔细观察才知道这厮竟然睡着了。 祝荷:“......” 祝荷扶着薛韫山转头把人安置在连珠隔壁的厢房,关上门才走两步,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强硬的手把她拽过去。 因着闻到熟悉的草药味,祝荷并未反抗,于是就被骆惊鹤抵在窗棂下,被他所压制,被他所俯视,被他所桎梏。 骆惊鹤用力扣住祝荷的小臂,眼睛死死凝视祝荷湿润红肿的嘴唇,两人的距离近乎亲吻。 寂静之中,祝荷面不改色道:“惊鹤,你作甚?” 骆惊鹤不说话,面孔冰冷,毫无表情,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用略微粗粝的指腹颤抖地触碰祝荷的唇角,此举委实唐突,像是要越雷池的迹象,祝荷微微蹙眉:“惊鹤,拿开你的手。” 第350章 “我看到了,嫂子。”骆惊鹤道。 祝荷诧异,注视骆惊鹤的眸色,突然捕捉到什么,可她又觉着不大可能,道:“先松手。” 骆惊鹤额角青筋暴戾地跳动,质问道:“为何要那样?” 祝荷冷静道:“惊鹤,你想作甚?” 骆惊鹤垂眼,直直望着祝荷,许久之后,他抿直的唇线动了:“为何他就可以?他勾引你了?” 万籁俱寂,唯有眼前人沉重的心跳声与呼吸声清晰入耳。 他的睫毛在颤抖,眸色深如黑夜。 祝荷心突突一跳,愣了半晌,颇感意外惊愕。 “你......” “倘若你要人陪,为何不能看看我?我哪里比薛韫山差了......你可是嫌弃我的身体,觉着我身子骨孱弱?”终是被刺激到,骆惊鹤再也忍不住。 凭什么薛韫山行?而他连一记眼神都得不到? “惊鹤,你在胡说什么?” 骆惊鹤不动声色深呼吸,哑声道:“祝荷,我很清醒,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你为何要装傻?我骆惊鹤爱慕你,嫂子,我爱慕你,你的小叔子喜欢你。” 说着,骆惊鹤目不转睛看着祝荷,低头把脸凑到祝荷掌心,眼底略微闪烁,似乎在期待什么。 片刻的死寂之后,祝荷拢紧五指,缓缓道:“惊鹤,我与你是亲人。” 骆惊鹤冷笑:“可你真的是我的‘嫂子’吗?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祝荷’吗?” 闻言,祝荷没怎么惊讶,以骆惊鹤的聪慧不难猜出祝荷非“祝荷”,壳子里的灵魂已经换了。 但祝荷并不打算承认。 “你不信鬼神之说,当知这世间断然没有那等诡异之事发生。” 骆惊鹤低低一笑:“嫂子,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未提及任何鬼神之事。” 祝荷顿时懊恼,知道自己掉进骆惊鹤给她挖的陷阱里了,或者说她自己挖坑害了自己。 “事实无法逆转,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小叔,倘若你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往后我们之间或许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惊鹤,我始终拿你当我的弟弟,除此外再无旁的感情。”祝荷一字一顿道。 祝荷的心是硬的,亦是软的,所以她才会和骆惊鹤说清楚,而她无情的话语对骆惊鹤而言无疑非常致命。 骆惊鹤止不住战栗,眼睛眨眼通红。 少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控制不住破土而出,得见天光,然而天光只有瞬息,下一刻就被黑暗侵蚀殆尽,让他窒息。 祝荷抬起左手,搭在骆惊鹤攥住她右小臂的手背上,柔声道:“松开我,好么?” “惊鹤,我很感谢你喜欢我,只是我没办法接受,你是我小叔,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没理由对你产生什么心思。” 听言,骆惊鹤道:“我不在乎那些世俗伦理。” “我也不在意,你知道的,我拒绝你不是因为那点简单的伦理身份。” “那我不当你小叔不就好了。” 祝荷说:“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骆惊鹤松开了祝荷,身上霎时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脆弱的落魄感。 “没事的。”祝荷温柔地摸了下骆惊鹤的头,谁知他突然躲开,飞速蹲下.身半跪在地,双手环住祝荷的腿,用淡色的嘴唇讨好似的咬住她腰间的系带。 “我比他更能伺候你。” 祝荷面色一变,“住手,惊鹤,你给我起来。” 骆惊鹤不听,反而还伸出舌头卷起一小片系带料子含住,眼睛直直望着祝荷,好像在告诉她,他想含的是她。 嘴唇被他咬得嫣红,眉眼洇出绯色,透出几分脆弱,脸颊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 勾引意味十足,令人动容。 祝荷吸了一口气,严肃道:“起来。”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骆惊鹤垂着眼睛直起身,问:“为何不要?” 祝荷:“你不行。”她没想玩弟弟,没想去玩一个经历与她有些类似的人。 短短三个字就切断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它们像呼啸的风,吹得骆惊鹤耳朵嗡鸣难受,它们像暴烈的雨,打得骆惊鹤浑身疼痛冰凉,鲜血淋漓。 骆惊鹤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眼眶越来越湿红,末了,他安静地流出了温热咸涩的眼泪。 目视骆惊鹤徒然的落泪,祝荷怔然须臾,随后叹息。 被心上人拒绝心里肯定会很难受,更遑论骆惊鹤这般寡言内敛的人,他今日是存了孤注一掷、飞蛾扑火的念头。 可惜得到却是祝荷的拒绝,飞蛾注定会被火燃烧殆尽。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祝荷伸手抱住了骆惊鹤,这才意识到他全身都在发抖,颤抖得不正常,在祝荷面前,他毫无保留地露出自己最深处的脆弱,眼泪便是最好的证明,委实可怜又让人心疼。 祝荷的体温渡过来,像一束炽热的光烫得骆惊鹤皮肤生疼,又像火钳子在他身上来回烙,骆惊鹤忍耐着痛,将脑袋挨近祝荷的颈窝处,呼吸紊乱,阴郁的眼里冒出浓烈的怨恨:“为何我不行?” “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为何要给我治病?为何要悉心照料我?这些都只是你可怜我吗?” “祝荷,你好狠的心,咳咳咳,我恨你。” 第351章 他颤巍巍用力抱住祝荷,用力喘气,眼睛继续掉透明的泪珠子:“你都拒绝我了却还反过来抱我安慰我,这又算什么?” “你哪怕就一次也不想玩我吗?”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栗,包含了积累的愤怒、不甘、失落、委屈以及妒忌等。 种种情绪交织,沉重而复杂。 祝荷无声地拍了拍骆惊鹤的后背。 骆惊鹤瑟瑟发抖,难过得闭上眼,长长的眼睫湿透,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泪滴,苍白的面容上遍布冰凉黏腻的湿痕,脆弱不堪,可怜极了。 “祝荷......” “......嫂子。”他痛恨地叫唤,痛苦而依赖地紧紧拥抱祝荷,紧紧挨着祝荷。 许久后,祝荷道:“今夜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惊鹤。” 骆惊鹤一言不发,只是闭了闭眼,用苍白削瘦的手艰难拿出怀里的香囊,将其递给祝荷。 原本香囊被捂在胸口温热,可接触了外头的冷风后,那股子热意一下子消失,只剩下冰冷。 “她的香囊。” 祝荷惊喜道:“你找到了?” 骆惊鹤沉默,祝荷也没有多问,径自要收好香囊,谁想骆惊鹤竟然不撒手,好像不舍得给香囊。 “惊鹤?” 骆惊鹤撒手了。 祝荷道:“别哭了,擦擦脸,该回去了,对了,你过来是找我有事吗?” 骆惊鹤克制得不到的苦涩与痛苦,说:“还香囊。” 其实不然,他只是想偷偷看祝荷罢了,香囊原本没打算给的。 只是如今留着也没用了,就算当做念想也不过是徒增哀思。 他的情爱注定没有回响,曾几何时,骆惊鹤不是没无耻卑劣地臆想过把祝荷拉下泥潭,这样她就和他一样脏了,他便配得上她。 这个念头几度蠢蠢欲动,最后被骆惊鹤压制住了。 骆惊鹤后来告诉自己,祝荷永远不会跌落泥潭,过去是,现在是,今后亦是如此。 此时发生的一切被后头暗处的周玠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哈,天大的笑话。 他竟然会以为骆惊鹤对祝荷没心思? 他当初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病秧子老早就对祝荷图谋不轨了,可惜祝荷并没有接受。 若是他今日没有折返,恐怕会忽视了骆惊鹤这个潜藏在暗处的劲敌,不过那又怎样?俱是同道中人,骆惊鹤有且只比他多个小叔的身份。 更令人在意的是骆惊鹤口中说的话—— “我看到了。” “他勾引你了。” 这个“他”是薛韫山,在这之前,能让骆惊鹤有如此大的反应——恐怕只有祝荷与薛韫山之间发生了极为亲密的事。 难怪连珠会挡住。 念及此,周玠脑海中止不住去浮现祝荷与薛韫山亲密的画面,仅仅是想想便胸口堵塞,毒火燎原。 薛韫山。 骆惊鹤。 相无雪。 周玠冷哼。 第122章秘密 这一夜的祝宅注定不平静。 萧雪葵搜遍宅院, 也寻觅无果,想起长河丢失香囊时的样子,她摸了摸剑穗, 心想要不将剑穗借长河两天, 可是她舍不得。 正犹豫间, 萧雪葵蓦然感知到什么, 目光霎时凌厉, 飞速仰头注视, 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追踪到落下的枯叶。 是她的错觉吗? 萧雪葵皱眉, 飞身上檐,入目是一望无垠的宁静黑夜,她按按眉心, 或许是练功练魔怔了,又抑或是心魔作祟—— 概因亲身感受过魔教教主的强大, 体会到无法从魔教教主手里救出祝荷的无力, 萧雪葵才意识到自己不够强,是以变强变成她的执念。 这些日子以来, 萧雪葵在宗门从不懈怠,日日夜夜练剑,闯各种生死关,搜罗打听关于魔教教主的一切,就为了有朝一日打败魔教教主,保护祝荷不再受其胁迫。 魔教教主祝练。 萧雪葵冷下眉眼, 抽出剑砍秃了芭蕉树,出了口闷气,再看光溜溜的芭蕉, 忽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愣在原地老半天后,她动身试图将芭蕉树的叶子接回去弥补错误,然而芭蕉叶子早就被她砍了个稀巴烂...... 萧雪葵闭了闭眼,冷淡的脸上浮出懊恼羞窘之色。 隔着一堵墙,一个黑影站定,收拢的手慢慢松开,露出掌心被攥死的蝴蝶,月光投射在蝴蝶上,映照出蝴蝶幽蓝的翅膀。 “找到了,原来都在这里呢。” 墙壁上倒映一截形如鬼魅的影子。 黑云攒动,皎洁明亮的圆月被遮住,变得残缺。 这夜,离开祝宅的人只有周玠。 . 翌日,祝荷去叫长河起床洗漱,长河没想到一觉醒来香囊竟然回来了,知道是骆惊鹤找到的后,她就想着去给骆惊鹤道谢。 与此同时,东厢房的门开了。 “姐......祝荷。”薛韫山激动地跑出来。 长河惊愕失色:“他怎么在我这?!” “昨日他吃醉了酒,又睡过去,我便将韫山安置于此。”祝荷解释道。 目及薛韫山藏不住欢喜的样子,长河心中警钟敲响,询问道:“这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祝荷:“姐姐放心。” 第352章 长河安心后就对薛韫山不客气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滚回你那里去。” 薛韫山偷偷看向祝荷,目光紧张,他怕祝荷不认账,昨夜的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现在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他手脚发软,心口泛蜜。 祝荷小幅度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其中之意二人心领神会,霎时间薛韫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开开心心地离开。 “这小子一大早心情这么好?”长河奇怪道。 祝荷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姐姐你不是要去找惊鹤嘛,正好可以带他过来用早膳。” 长河:“成。” 祝荷与长河一道出院子,分开后薛韫山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 “姐姐。”薛韫山试探呼唤道。 祝荷面色如常:“你何故还在这里?” “我不知道往哪边走。”薛韫山委屈巴巴道。 祝荷:“我带你出去。” 薛韫山眼睛明亮,跳到祝荷身边,展颜道:“那就拜托姐姐了。” 不多时到大门口后,薛韫山依依不舍,忍不住道:“姐姐,昨夜的事......还算数吗?” 祝荷神秘地笑笑,轻声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莫要让人知道。” 薛韫山了然,她是在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对此薛韫山又高兴又委屈,但也满足了,至少也算有了名分不是嘛。 虽然祝荷没说要同他和好,没说要与他成亲,关系模糊不清。 薛韫山:“我会守口如瓶,但是......”他欲言又止,含情脉脉地直视祝荷,不再掩饰丝毫情意。 祝荷:“怎么了?” “今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薛韫山咬唇问。 祝荷:“我今日会在府中休息。” “我想只我们两个人......你能出来找我吗?我有东西要给你。”薛韫山结结巴巴说。 祝荷忖度片刻,在薛韫山期待紧张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他登时心花怒放,回忆昨夜,又觉万般可惜,心痒难耐,遂道:“姐姐,能、能不能牵一下你的手?” 祝荷抬起手。 薛韫山眉开眼笑,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吞了吞唾沫,慢慢牵住祝荷温热的手,转动眼球道:“你肩膀这里有东西?” 祝荷扭头:“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薛韫山低头在祝荷手背落下一个吻,接着一溜烟地跑了,背影欢快,步伐轻盈。 祝荷望着薛韫山远去的背影,一时好笑,竟然会被这么幼稚的理由骗到。 回到院中,祝荷瞅见长河拉上连珠的手。 祝荷疑惑道:“姐姐,发生何事了?” 长河便告诉祝荷——骆惊鹤病了,眼下身体发热,神志不清,看起来有些严重,长河估摸道:“看来他是昨夜吹多了风,受风寒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所以我赶紧跑回来让连大夫去瞧瞧。” 祝荷怔了片刻,旋即点头:“姐姐,阿珠,我随你们一起去。” 骆惊鹤病了,病得很严重,连珠给他号脉的时候,骆惊鹤起了抵触的反应,显然不喜有人碰他,祝荷有经验,赶紧在他耳边安抚一番,骆惊鹤这才无意识放松身体。 连珠诊过脉,便给骆惊鹤开了退热的药方子,让萧雪葵去抓药。 因着知道骆惊鹤的性子,加上他生病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于是祝荷不得不担起了照料骆惊鹤的任务。 . 薛宅。 薛韫山从盒子里取出翠玉镯,放在阳光底下摆弄,打量了一会儿,薛韫山把镯子放回螺钿盒里,复而想象翠玉镯重新回到祝荷手腕上的样子,肯定好看。 翠玉镯就是为祝荷量生打造的,这世间除了祝荷没有人再配得上他们家传的宝贝翠玉镯了。 上回祝荷亲自把镯子还给他,这次他想让祝荷重新戴回去。 思及此,薛韫山控制不住傻乐,盖上盒子后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只手抚摸自己的嘴唇,仔仔细细回味昨夜的情景—— 祝荷亲他了,她,拽着他的衣襟十分强硬霸道地吻了他。 薛韫山心神动荡,下意识舔了舔唇,仿佛唇瓣上还残留祝荷的气息。幸好他昨夜吃多了酒,幸好他鼓起勇气去找祝荷,幸好上天可怜他,幸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呵呵......呵呵呵。”薛韫山偷笑。 酒真是个好东西。 但遗憾的是,也因为喝多了酒,他在紧要关头睡了过去,导致错过与祝荷亲密的机会。 可恶! 薛韫山咬咬牙,气愤懊恼,恨自己是个不争气的,竟然睡着了! 出神许久,薛韫山伸个懒腰,安安静静躺在榻上,未几,实在控制不住加快跳动的心脏,薛韫山微微蜷缩身躯,在榻上来回扭动,像是兴奋至极的猫儿。 “哈哈哈哈。”冷不丁间,薛韫山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扭动躯体。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什么时候来找他呀,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好想见她好想见她啊。 她要是再不来找他,他就偷偷过去找她了,可是祝荷会不会不高兴? 思及此,薛韫山抿了抿唇,心里又是纠结焦灼又是迫不及待。 第353章 “咚咚——”外头突兀响起叩门声。 “少爷,有人登门造访。” 薛韫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欢喜道:“是姐姐吗?就是祝荷。” “不是,是一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姓周。” “周?”薛韫山想了片刻,嘀咕道,“莫非是周玠?可他来找他作甚?是为了那件事吗?” “我不见,你就说我身体不恙婉拒好了。” 外头的人回答:“少爷,那位周公子说有要事相商,您若是不见,绝对会后悔。” 薛韫山不以为然:“后悔?笑话,我不见他我就会后悔了?他到底找我作甚?” “小人也不知。” 周玠到底是皇子,他若不见恐不合礼数,若是传到京城那里,恐怕会影响薛家。斟酌过后,薛韫山决定去见周玠,他其实也好奇周玠来找他所谓何事,他能肯定的是决计不会是好事。 不过在见周玠之前,薛韫山得做些准备,他昨日可是和周玠彻底结下梁子,周玠肯定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所以薛韫山必须谨慎,忙不迭让人去把府里的护卫全叫过来围住正堂,以此保证自己的安全。 做好一切准备,薛韫山这才去见周玠。 薛韫山行礼道:“不知三殿下今日前来到访,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周玠淡淡道:“无妨。” “来人看茶。”薛韫山吩咐道,“不知殿下喜好哪种茶?” 周玠惬意靠在圈椅上,坐姿随意,启唇问道:“西湖龙井有吗?” “当然有了,来人上西湖龙井。” 周玠面露嫌恶:“不,我最讨厌西湖龙井这类茶了,口感不好,来杯普洱茶吧。” 薛韫山不明所以,却隐隐感觉周玠在藉由茶内涵什么,只是他不懂。 上好茶,薛韫山道:“不知殿下前来找我有何贵干?” 周玠平声道:“来与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 周玠笑道:“关于祝荷的交易。” 事关祝荷,薛韫山严阵以待,正色道:“殿下要干什么?若殿下想利用我再对祝荷行强迫之事,那恕草民无礼,不能听从。” 周玠嗤笑:“你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 薛韫山:“不是最好。” 周玠后仰,挑眉道:“少胡思乱想揣测了,我来只是想知道祝荷喜欢的人是谁,你若告诉我,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会告诉你一个昨夜发生的秘密。” 薛韫山有一丝动容:“秘密?” 饵料放出去了,而且鱼儿上勾了。 “事关祝荷的秘密,怎么,你想不想知道?”周玠气定神闲吃口茶,果然比什么绿茶好喝百倍。 “你告诉了我身上也不会少块肉,我只是好奇,只是不甘心,只是想知道祝荷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我究竟哪里比不过。”周玠说。 沉默片刻,薛韫山正要开口,周玠打断道:“薛公子,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你可以保证自己说的是对的吗?你可否保证祝荷真的喜欢?” “我保证,祝荷亲口告诉我的。” 周玠哂笑:“她满嘴谎言。” 薛韫山:“一个人再怎么说谎,可她的眼睛与动作却没办法时时刻刻弄虚作假。” 周玠敛眸:“你说。” 薛韫山:“他名渡慈,乃慈云寺的大法师,已坐化。” “......渡慈?”周玠喃喃,“怎么会是他?祝荷为何会与渡慈产生纠葛?” 以他对祝荷的了解,祝荷骗人,一来是为钱,二来是骗感情,两者缺一不可,而骗渡慈是得不到什么钱的,莫非祝荷是要利用渡慈的身份来敛财? 不对,绝对不是如此。 周玠先前曾在慈云寺休养身体,渡慈有给他看过病,虽说与渡慈接触少之又少,但通过短短几次的见面相处,周玠多少对渡慈一知半解。 冷静而疏离,温柔悲悯,对待任何人俱是一个态度,看似博爱,实际不亲不近,一心修佛,超凡脱俗。 这样的人怎会与祝荷......何况要欺骗渡慈,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若报酬无法超过代价千倍百倍,祝荷不会冒险。 周玠仰头:“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薛韫山:“殿下,我只负责回答你一个问题。” “那我再加一个秘密如何?” 周玠一点点抛出鲜美的诱饵,这对于薛韫山来说完全无法拒绝。 薛韫山精简好言辞,便将慈云寺的事粗略告诉周玠——祝荷失忆后被慈云寺收留,将渡慈认作哥哥,长久相处后喜欢上渡慈,然渡慈对祝荷并无其余心思,后来祝荷心灰意冷便离开了慈云寺。 “她失忆了?还认渡慈作哥哥?”周玠觉得滑稽,猜测其中定有端倪,“原因呢?” 薛韫山:“姐姐也不知道,大概是撞了脑袋。” “好了,殿下,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全部告诉你,接下来该殿下兑现承诺了。” 周玠:“在你眼中,是不是觉着就我一个对手?” 薛韫山道:“殿下多虑,我没这么想。” “是么?”周玠完全不信,“我不管你想没想,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敌人可不止我一个。” 第354章 “骆惊鹤你知道吧,祝荷的小叔,他爱慕祝荷。” 听言,薛韫山思绪骤然混乱,面露愕然,下意识否定道:“不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叔嫂怎能在一起?这有违伦理纲常,为天下人所不耻。 “昨夜我亲眼看到。”周玠顿了下,转而道,“薛公子,有件事我还想问你,昨夜你是去找了祝荷?” 薛韫山眉眼俱是遮不住的喜悦,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昨夜离开酒席时的落魄失意:“殿下问这个作甚?” 周玠打量薛韫山的表情与动作:“看来是找了,而且你与祝荷还发生了什么,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好的进展,我,说得对不对?” 秘密被戳破,薛韫山起初是意欲在情敌面前炫耀,转念思起祝荷的叮嘱,他便故意板着脸,说道:“子虚乌有的事,恳请殿下莫要随意下定论。” “可我怎么觉得就是有啊。” “没有!”薛韫山高声。 周玠叹气,缓缓道:“没有就没有吧,你虽然没有去找祝荷,可是有一个去找了,那个人就是骆惊鹤,昨夜大抵是亥时一刻吧,也不知骆惊鹤是受了什么刺激,找到祝荷表明心迹,后面我听不清他们交谈了什么,但我看到祝荷与骆惊鹤肢体亲密,最后祝荷......” “最后怎么了?”薛韫山心口一紧,他没想到自己睡了后还发生了那样的事,骆惊鹤竟然喜欢祝荷,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周玠慢声说:“祝荷主动抱住了骆惊鹤,两人相互抱了很久,薛公子,你觉着这代表了什么?你觉着这对叔嫂会不会......” 目及薛韫山惊慌不安的神色,周玠觉着自己不需要再添油加醋了。 哈,昨夜闷再胸口的气终于消了不少,爽快!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不好受呢?他要让那些人全部不痛快。 周玠如是想。 所以除了来找薛韫山,周玠还不忘远在边境的相无雪,给人写去一封信,信中内容不言而喻,全是不怀好意的话,会让相无雪难受到睡不着的话。 “薛公子,倘若他们真的好上了,你还会遵守自己的话,和骆惊鹤一道伺候祝荷吗?我觉着哪怕你想,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你插.足进来。” “你在祝荷身边根本没有一席之地,也比不过骆惊鹤,你或许不知道祝荷与骆惊鹤之间的羁绊,不过没事,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骆惊鹤原本身子骨极为虚弱,出个屋都不成,是祝荷花了很多银钱买下无数珍贵的药材,再加上悉心的照料,才一点点把骆惊鹤的身体养回来,祝荷很疼骆惊鹤,这一点你应该可以感受到。” “对了,还有一个人,是我要跟你交换的第二个秘密,他也是曾经与祝荷有过牵扯的人,哪怕他们分开,这个人在祝荷心头依旧有着重要的地位。” 提此,周玠磨磨牙齿,脸颊隐隐作疼,神情控制不住扭曲起来。 不能让他一个人痛。 “他叫相无雪,曾是刑部侍郎,当年祝荷在京城与他好过,后来二人分开又在边境重逢......”周玠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祝荷和相无雪共同经历过疫病,二人产生了羁绊。” “假如让祝荷从我们之间选一个人,我想祝荷绝对不会选我,当然薛公子落选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以为最有可能被选的应该是相无雪,除此外,还有我不知道的人,他们俱是强劲的对手。” “所以说,薛公子不要高兴太早,说不定下一刻你就会跌进泥潭里再也出不来了。” “你该知道祝荷对我的态度,她厌恶我,是以你攻击我,是最不值当的行为。” 良久的死寂之后,薛韫山开口:“三殿下,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周玠放下白瓷茶碗,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其实没必要针锋相对,我们该化干戈为玉帛,过去的一切我也不会再计较,我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薛韫山慢慢缓过来,闷声道。 周玠道:“帮你得到祝荷,帮你除掉所有碍事的人,如何?” 此言一出,薛韫山手里的茶瓯翻了一下,里头的热茶滚出来,烫到了薛韫山的虎口,也是这一下疼痛,让他恢复清醒。 “像薛公子这般善良纯粹的人,家底又殷实,又讨祝荷喜欢,何必自暴自弃说那些话,你就该去争一争,你若不争,怎会知道没有好结果?”周玠轻笑,循循善诱。 薛韫山与周玠四目相对,稍微冷静下来后,他便知道周玠居心不良,另一方面周玠最后一句话确实很中听。 薛韫山爱听,也立志要成为最讨祝荷喜欢的男人! 忽而,薛韫山起身:“今日这场交易确实值当。” 闻言,周玠怔愣片刻,一时不知薛韫山什么路数。 “薛公子,你意下如何?” “我先在此多谢殿下如实相告,更谢殿下关切我,不过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周玠语气加重:“你就不想得到祝荷?” “‘得到’这个词语不太好听。”薛韫山想了想道,“我很知足,所以殿下就勿要再挑拨我了。” “你——”看着薛韫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玠恨铁不成钢,耗费口舌,结果什么也没煽动,他登时就恼怒起来。 第355章 不行,他就不信了。 周玠重拾冷静,又欲开口,薛韫山摸了摸耳朵,道:“殿下,您再如何说,我也不会改变的,我就是一头犟驴,何况你说这么多,也口干舌燥了吧,可要我再给您添杯茶水?” “不必了,薛公子。”周玠起身,眯着眼睛审视薛韫山,尔后道,“你会后悔的。” 薛韫山笑笑。 第123章祝练1 周玠走后, 薛韫山手脚发软,瘫倒在椅上,周玠此次前来造访摆明儿是来挑拨离间, 欲破坏他和祝荷之间的关系。 虽然说目的没达成, 但薛韫山确实被影响到, 内心感到了不安, 祝荷说好今日来来找他, 可是这么久不来, 莫非真是和骆惊鹤亲亲我我去了? 薛韫山坐立难安,在屋里焦虑得来回踱步。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他得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于是,薛韫山整理一番后忙不迭跑过去找祝荷。 彼时日暮西沉, 门房见是熟人直接将人领到正堂,长河出来会客, 然后薛韫山就从长河嘴里得知骆惊鹤病了。 薛韫山脑瓜子一转, 赶紧回去招呼人取了珍贵的药材过来,才求长河带他去见祝荷。 “妹妹, 薛韫山来了,他知道骆惊鹤病了,送了几样养气血的药材过来。”长河敲门道。 祝荷开门。 再见祝荷,薛韫山情绪复杂,心里的委屈和不安登时冒出来作祟,好半天才勉强消停, 薛韫山忍耐住难受,关切道:“姐姐,骆大人他可有恙?” 长河也问:“他怎么样了?” 祝荷走出房间, 关上门:“烧刚退了,阿珠说明儿大抵就醒了。” 长河:“妹妹,辛苦你了。” “无事。”祝荷说。 薛韫山这时道:“姐姐,我有事想与你说道,就我们两个人,希望郡主体谅体谅。” 长河哼一声:“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过来准没好事,注意不要说太久,妹妹今天可疲了。” 薛韫山轻声:“我晓得。” 二人进屋后,薛韫山脸上的不对劲越发明显,饶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祝荷主动道:“韫山,对不住,惊鹤突然病了,他这人又有点毛病,得我亲身照料,你不会怪我吧?” 得我亲身照料,骆惊鹤着实是好福气,薛韫山腹诽道。 “姐姐,我不怪你,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但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来的,我担心我突然来找你,你会不开心,所以我考虑了好久才决定过来。”薛韫山解释道。 “你莫怪我才好。” 祝荷莞尔:“不会,你有心事。” 薛韫山犹豫道:“今天三殿下来找我了。” 两息后祝荷才反应过来薛韫山是在说谁,“周玠?他找你作甚?” 薛韫山:“昨儿我和他发生了一些口角,我没忍住提醒他你有喜欢的人,他想知道是谁,就来找我了。” 祝荷好奇了:“你和周玠吵架了?” “就是阴阳怪气交锋了几次,是我占据了上风。”薛韫山挑起眉头,扬起下巴嘚瑟道。 瞅着薛韫山可爱的小表情,祝荷失笑:“那你真厉害。” 薛韫山红了脸颊,约莫是来劲了,补充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时他被气得脸盘全红了,恨不得要打死我。”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薛韫山喋喋不休说了一通,把自己与周玠之间的言语交锋说得栩栩如生,天花乱坠,祝荷听得津津有味,想起周玠被捏住软肋后被气得吐血憋屈的样子就想笑。 祝荷笑了一阵,薛韫山发热的脑袋忽地清醒,回归正题羞愧道:“那个姐姐,他用秘密和我交换,我当时没控制住就告诉他了。” 祝荷:“你说的人不会是渡慈吧?” “嗯,你......生气了?”薛韫山小心翼翼道,心提到嗓子眼上。 “没有,你说得对。”不可否认,祝荷是喜欢过渡慈,她也是个人,是人就有感情,在朝夕相处以及心理暗示下她如何喜欢不上渡慈? “之后呢?”祝荷继续问。 薛韫山精神稍微松懈,一点点吐露。 得知周玠是来“帮助”薛韫山,祝荷忍俊不禁,时至今日,周玠竟然也会在背后使阴招了? 按照他以前的性子,从不屑和自己看不惯的人说话,更遑论用这些招数了。 周玠的确有的地方变了,但那和祝荷毫无干系。 祝荷打量薛韫山,耐人寻味道:“你现在来找我,是......” “我当然拒绝了,谁和他沆瀣一气啊。”薛韫山紧张地握紧拳头,悄悄勾住祝荷的袖子,小声道,“我来就是想知道,姐姐你之前的话还算数吗?” 祝荷眨了眨眼。 薛韫山压低唇角,眉眼低落:“其实、其实我可以和骆惊鹤一起的,我不介意。” 许是为表达自己的忠心和觉悟,薛韫山垂首,头顶抵住祝荷的肩膀,小声强调道:“真的,再多加几个人也成,我不介意。” 祝荷弯腰注视低头的薛韫山,直逼他的眼眸:“你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薛韫山羞于出口,耳根子红得滴血,手指颤抖,须臾后,薛韫山破罐子破摔,为了自己豁了出去,闭上眼睛低吼出声,“不介意和他们一起伺候你!” 第356章 听言,祝荷笑出声音来,轻缓愉悦的笑声宛若弹奏出来的美妙琴音,动人心魄,薛韫山紧张不安得要死,无法思考祝荷笑出声的意思,急得心跳加速,心脏像是要从心口蹦出来。 见状,祝荷伸手捏了下薛韫山的耳朵,知晓薛韫山是误会了。 “他的话你怎么能信呢,傻子。”祝荷凑到薛韫山耳边,“惊鹤是向我表明心迹,可我并未答应。” 薛韫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真的吗?” “我骗你作甚。” 内心的不安在此刻消失,薛韫山止不住喜悦的情绪紧紧抱住祝荷:“太好了。” “不过姐姐,你若是真对他有些意思,没必要考虑我,我这人要求不高,愿意当见不得光的小的,我支持你所有决定。”薛韫山觉悟道,觉悟之下亦有自己的卑微与小心。 祝荷诧异,想了想道:“他是我小叔,我对他只有亲情,不是考虑不考虑的问题,不过你说的话虽然好听,但我不太喜欢,韫山,我晓得你喜欢我,可有时候你也莫要失去自我,你若一味奉承讨好我,太过卑微,只会消耗我对你的好感。” “倘若你想要我喜欢你,那请你努力发展你的优势,勿要让其染上尘埃,我这人喜新厌旧,喜欢新鲜的、有趣的、可爱的东西。”祝荷轻声道,眼神温柔,里头像有星星。 砰砰砰—— 心跳剧烈跳动。 薛韫山没想到祝荷会对他说这些实在而真心的话,着实让他大吃一惊,欣喜若狂。 “懂了么?” 薛韫山一双秀目纯粹而欢欣,满眼俱是祝荷:“我记在心里了,姐姐,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喜欢的。” 祝荷:“没办法,有时候你挺可爱的,就忍不住多嘴了。” “才不是多嘴,我恨不得你多对我说说。” 祝荷笑笑。 “姐姐,你可一定要小心三殿下,他真的一肚子坏水,又吓唬我,我怕他此计不成,又想其他坏点子对你不利。”薛韫山开始对祝荷上眼药,眼珠子转来转去,“其他姑娘也要当心。” 祝荷:“我知道,你也无须太忧心,我警告过他,他不敢伤害你们的。” 薛韫山义正言辞道:“我才不怕他,我现在每天都待在家里,若实在外出,我也会带个百八十个护卫。” 想起周玠单手拎起他,薛韫山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人家体格比他壮实有力,他那点花拳绣腿连狗都打不过,更遑论周玠了。 薛韫山叽叽喳喳又说了些话,全是周玠的坏话,完全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祝荷耐心有限,听多了有些许不耐烦,正要提醒薛韫山,周遭猛然变得十分安静,诡异而压抑的静谧。 天边红色晚霞泛滥,像是溅上几抹血,萧瑟秋风吹来,檐角铃铛清凌凌响动,突兀而瘆人,一股子阴腻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瞬息间,祝荷冒起鸡皮疙瘩,敏锐感知到某种隐秘而露骨的危险与敌意。 “怎么了?”薛韫山见祝荷不说话,开口询问。 祝荷面色凝重。 “嘶——” 一条漂亮冷艳的白蛇突然在右侧半空中出现,露出两颗尖锐雪白的毒牙朝薛韫山袭来。 祝荷浑心口一窒,迅速冷静后用力推开面前的薛韫山,没了薛韫山,白蛇的毒牙便冲向了祝荷。 “小白。”祝荷及时叫唤。 白蛇立刻收了凶恶的毒牙,久违地挂在祝荷肩头后迅速扭动蛇躯缠绕住她的脖颈,想念似的用脑袋拱了拱祝荷的下巴,接着缓缓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吸收分泌熟悉的气息。 感知到脖颈处的冰冷滑腻,祝荷抿紧唇。 小白出现了,那说明祝练也找来了。 他在哪? 祝荷下意识抬起眼帘,视线之内空荡荡的,但警惕的祝荷却感受到暗中窥伺的阴冷视线。 倒在地上的薛韫山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方才刚躲过致命一击,茫然吱声:“姐姐,怎么——” 见到祝荷脖颈处的蛇,薛韫山瞳孔立刻扩大,吓得动弹不得,他最怕狗,蛇也怕得很,片刻后,他结结巴巴道:“姐姐,你脖子上有蛇,你不要动,我帮你弄死它。” 薛韫山咬牙正要起来,祝荷冷静道:“你不要动。” 说罢,祝荷伸手摸了摸白蛇的脑袋,说:“小白,你先下去。” 白蛇吐蛇信子。 “乖,等会给你喂好吃的。”祝荷如是说着,白蛇这才妥协,祝荷遂捉住白蛇蹲下来将起放下去,等祝荷再度抬起眼帘,视线之内倏然出现一个许久不见的男人。 身着红黑交织的长袍,衣襟绣有诡异繁复的蛇纹,像蛇盘附在衣上,身量颀长,笔直的鹤发垂至腰间,眼瞳猩红冰冷,五官艳丽妖冶,攻击性极强,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准备捕食将将要被绞死的猎物。 注意到祝荷的目光,他歪着头,目不转睛与之对视,唇角略弯,似笑非笑,压迫感与可怖感强烈,犹如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整个天下都被他踩在脚下,令人不敢逼视。 彼时是黄昏,许是光线昏黄,祝练并未撑伞。 他还是他,还是那个祝练,伤好全了,全须全尾地找来,祝荷从离开祝练时就料想到有朝一日祝练会再次找上门,她有恃无恐,并不害怕,因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化解危机。 第357章 眼下祝荷却忽然有些动摇——她感觉祝练有地方变了,至少她不敢再与他对视。 与祝练对视不过一瞬间,祝荷发怵,呼吸不畅,下意识移开眼,看着白蛇回到祝练身边,钻进其袖口,她迟缓地想方才白蛇张开口是同她打招呼,还是要杀她抑或是要杀薛韫山? 虽然她知晓白蛇不会伤害她,可在推开薛韫山独自面对露出毒牙的白蛇时,祝荷得承认有那么一息她是紧张忐忑的。 不过好在她的紧张担忧是多余的,白蛇不会伤害她,祝荷心里有底,对祝练的畏怯顿时消弭,只剩下冷静。 与此同时,祝练的存在感太强了,空气都变得压抑,压害得人喘不过气来,薛韫山一下子便察觉祝练的到来,仰头望去,顷刻间恐惧感如洪水一般涌来。 刹那间薛韫山失了声,畏惧到身体无意识颤抖,脑海里只剩下五个字——好可怕,快逃。 如果不逃,他肯定会死在这个白发红瞳的男人手里。 会死,会死,不,倘若他跑了,祝荷怎么办? 冷静,冷静...... 思及此,薛韫山拼命鼓励自己不要怕,拼命鼓励自己撑住,拼命让自己镇定,可他依旧无法承受祝练散发出的存在感和攻击性,恐惧到干呕,面色扭曲而惊悚,即便如此薛韫山凭借岌岌可危的意志勉强撑起战栗的身体,挡在祝荷面前。 “你是谁?” 祝练弯唇:“是来送你下地狱的坏人呐。” 话落,祝练笑容收敛,脸色遍布阴霾,可怕极了。 第124章祝莲2 薛韫山止不住胆战。 祝荷听得此话, 知晓祝练适才是想杀了他,来者不善,她也没有信心能和祝练过招, 于是她立马拽住薛韫山的手, 转头就跑。 “你要跑到哪里去?”祝练阴恻恻的目光落在祝荷拉住薛韫山的手上, 猩红闪过, 抿唇笑笑。 祝荷没功夫回答祝练的话, 转头轻声对薛韫山道:“等会你先离开, 我来对付他。” 她逃跑是无用的。 “可是......” “放心,此人是我旧识, 他不会伤我,但你就不一定了,而且你若不走, 会很碍事。” 情况紧急,薛韫山只好道:“好。” 这时祝练的声音响起:“松手。”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对薛韫山说的, 薛韫山当即冷汗津津。 祝荷:“冷静, 不要慌,能跑吗?” 薛韫山深吸一口气, 重重点头,脑子里来不及去想旁的事。 祝荷松开薛韫山的手,低声道:“就现在,快跑。”话音未落,薛韫山拔腿就跑,而祝荷则转身拦住去路, 对追上来的祝练笑道:“祝练,许久不见。” 祝练端量祝荷,低低笑了笑, 接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喉咙颤动:“祝荷,又找到你了。” 声音微微振动,轻缓而愉悦,柔和而低沉,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妩媚味,让人心脏悸动。 祝荷明显感觉到祝练的嗓音变了,听起来莫名变态,让她身体一僵。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说着,祝练又雀跃笑了下,指尖勾住祝荷的头发把玩,冰凉的唇瓣贴近她的耳廓,道,“你把我惹生气了,可想好要接受惩罚了?” 祝荷从容不迫推开祝练,后退半步,结果又被祝练拉回来。 祝荷被迫与祝练面对面,脚尖对脚尖,随他去了。 她微笑着好奇道:“什么惩罚,你说来听听。” 听言,祝练伸手,滑腻的掌心抚上她的脸庞,道:“你知道吗?我昨夜便到了,那时我期许着你会发现我,我想若你先发现我,我便稍微消消气,可你让我失望了,所以祝荷,惩罚会非常严重。” 他刻意拖长语调。 “既然你这么喜欢跑,那我就不让你跑了,祝荷,把你做成傀儡怎么样?安静听话,再也不会乱跑了。”说着,祝练隐晦地扫过祝荷脆弱的脖颈,无骨似的手捏住她的腕骨,仿佛要折断。 气氛看似暧昧,实际上紧张而危险。 祝荷如芒刺背,确定祝练不是在吓唬她,而是在讲掏心窝子的真心话,惊惶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扭转局势。 就在氛围紧绷得像一根弦时,祝荷抱住祝练,用她得天独厚的悦耳嗓音道:“别这样,祝练。” 俄而,祝练眼尾洇红,瞳孔里的红色好像愈发浓郁,像是泼上新鲜温热的血一般,艳丽妖异,美到极点。 他噙笑道:“不急这一时,你先稍等,我先杀了那个人。” 气氛和缓,危机解除。 祝荷:“祝练,你不要乱来,我们之间的事何必要牵连他人。” “我何曾乱来?”祝练弯起眼眸,“我方才在旁边观察了很久,你与他很亲近。”提及此,他面色一冷,凑到祝荷颈侧嗅闻那纯粹好闻的香气,“他碰你了,沾了不该有的气息,你都没那么香了。” “我与他没什么干系,你莫要误会。”祝荷说。 “是吗?”祝练鼻尖顶了顶祝荷的耳垂,招出一阵幽微痒意。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没办法强迫你改变,但我不喜欢杀戮。”祝荷拧眉。 第358章 祝练笑容微微收敛。 “我们换个地方叙旧好么?”祝荷主动牵起祝练的手。 见状,祝练垂眸睨一眼,便道:“是要换个地方。”说罢,祝练目光闪烁,正要动手时耳朵捕捉到动静,眼睛正视前方。 四周骤然安静,晚霞映得天边烧红。 “叮叮——” “祝练,放开小荷。”温柔的声线以及清脆的铃铛声在宁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是连珠,祝荷眉心跳了下,刚要扭头给连珠使眼色,谁知下一刻就听到祝练开口:“小荷?你叫得倒是亲切。” “祝莲。” 此言一出,祝荷顿时愕然,这是怎么回事?祝练为何会叫连珠为祝莲? 祝莲?他不是死了吗?祝荷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彩霞倾斜,披在连珠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柔和而温暖,眼角泪痣猩红如血,和祝练的瞳孔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祝莲?”祝荷扭头,难以置信道。 祝练目光游移在祝荷以及连珠身上,随后道:“你不知道吗?” “他不是......”祝荷与连珠对视,相对无言,连珠眼睛剔透,目光沉静且温柔,难怪偶尔她会觉着连珠的眸子很是眼熟。 祝练低头,下巴抵住祝荷颈窝,凑在她耳边轻笑:“他是我哥,怎么可能随便就死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了哪种法子换了个女人的皮囊?” 女人的皮囊。 祝荷脑海里回想那日在客栈的情景,她亲眼所见连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若她真是祝莲,岂不是从男人变成女人了,祝莲为何要这样做?他是如何做到的? 连珠抑或是祝莲听到弟弟的话,并未回答,直到看到祝荷眼中疑惑与思考,她才吱声:“渡慈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连珠。” 连珠,祝莲,他这是把名字反过来念了。 作为祝莲的同胞弟弟,祝练大抵不会认错兄长,再加上连珠承认了,祝荷信了,只是内心仍旧错愕,忍不住确定道:“你是祝莲?” 连珠柔声道:“是也不是。” 祝练道:“他在你身边多久了?” 祝荷抿了抿唇,思绪略凌乱,有些分不清了。 “很久了,有三个月了。”连珠主动道,目及祝荷眼中陌生,她解释道:“小荷,你无需在意,我就是你一直以来认识的阿珠,如我方才所言渡慈已死,今后你只管叫我阿珠便好。” 一时之间祝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她还记得眼下不是追究连珠身份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祝练。 见祝荷沉默,连珠以为她介意,微微蹙眉。 祝练反手把祝荷桎梏在怀中,拍了拍手,启唇:“真不愧是你,难怪你当初要离开,原来早就盘算好了。” “三个月,祝荷你一直没发现吗?” 祝荷一言不发。 祝练道:“你一直欺骗他人,可想过有朝一日你也被骗了,被诓骗的滋味如此?” “不怎么好受。”祝荷道。 祝练蛊惑道:“这就对了,你要牢记这难受的滋味,牢记被他欺骗的事情,所以祝荷,要不要我帮你出气,杀了他?” 连珠直直看着祝荷,眼中柔情如水,似含千言万语,祝荷偏头:“被骗就被骗了,我以前也受你威胁骗过他,如今他骗我,也在情理之中,我理解。” 连珠道:“小荷,我并非故意骗你,我的确寿命将近,是以才换了一个躯体。” 祝练捂住祝荷的耳朵:“别听他的话,他不安好心。” 闻言,祝荷心想眼下最不安好心、最需要戒备的人怕是你吧。 “比起他,还是我更贴心。”祝练道。 祝荷:“你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以女子身份诓骗我,一个威胁我去诱惑他兄长。” “这么说,我们都不被你待见了?”祝练眯了眯眼睛。 祝荷:“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讲话。” “呵。”祝练危险地笑了笑,“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我。” 祝练歪头,弯唇直视祝荷,唇角分明勾起,弧度却是冰冷,瞳孔里也闪烁嗜血疯狂的光芒,有某种危险的东西跃跃欲试。 祝荷好整以暇。 这时,连珠提醒道:“还记得我讲过的话吗?” 祝练敛眸嗤笑:“该轮到我了,你忍得了,我可受不了。”话落,他眸中迸发出杀意,“不如就先拿你开刀吧,祝莲,祝荷不杀你,不巧我刚好想宰了你。” 祝练提步,直直冲连珠而来。 “果然是你,天魔教教主,连大夫小心!”萧雪葵突然出现,及时拔出霜月剑挡住祝练的攻击后,连连后退两步,然后道:“小荷,你没事吧?” “雪葵,我没事。”祝荷回答。 “对不住我来晚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带走你。”萧雪葵冷冷看着祝练,她昨日就发现异常,可惜没找到蛛丝马迹,本来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但顾虑到朋友的安危,萧雪葵不得不谨慎,始终在府里府外搜寻,不久前撞见惊慌的薛韫山,她才知晓祝练来了,火急火燎赶来。 祝练:“你又是谁?” 萧雪葵冷声道:“花宗掌门萧雪葵,早对教主有所耳闻,今日便想与教主讨教两招。” 第359章 “看招!”语毕,萧雪葵挑了一个剑花,便提剑冲向祝练,她动作实在太快,祝荷想开口制止萧雪葵也来不及了。 落叶飞舞,剑光刺目,祝练徒手与萧雪葵交峰,像是根本不把萧雪葵放在眼里,似乎感知到祝练轻蔑傲慢的态度,萧雪葵心中愤然,招式顿时凶狠。 祝练不慌不忙应对。 “雪葵当心。”祝荷下意识道。 “妹妹!”长河从后面出现。 祝荷:“姐姐?你......” 长河道:“方才我碰到薛韫山了,听他描述,我就知道是那个祝练,赶紧和雪葵过来救你,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薛韫山那小子也去搬救兵了。” 祝荷:“姐姐,其实你们不必参与进来,此事我可以解决。” “妹妹,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不知道上回你让我走,我这心里就不好受,所以这回你就不要一个人揽了。”长河道。 祝荷心尖发暖:“姐姐......” 长河咧嘴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相信我们,不过这人看起来比上回还要可怕。” 祝荷:“是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很担心雪葵。” “安心,以萧雪葵的身手足够和祝练交手,一时半会不会出事。”连珠趁机绕到祝荷身边。 长河:“连大夫说得对,雪葵那么厉害,难道对付不了一个男人?” 听言,祝荷便晓得长河没听到适才惊世骇俗的话,莫名心情复杂,她叹息道:“若是如此就好了。”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连珠话音才落,一道剑芒明晃晃冲着连珠过来,连珠忙不躲开致命的攻击,伤是没伤到,只可惜头上漂亮的银饰断裂了。 “连大夫,你没事吧?”长河关切道。 连珠惋惜地接住坠落的银饰:“我无恙。” “无恙?你马上就有事了。”天边响起祝练的声音,仰头望去,原来祝练冲破萧雪葵的纠缠,径直朝连珠而来。 萧雪葵根本奈何不了祝练。 让祝荷心惊的是祝练从腰间拔出了一柄软剑,祝荷清楚地看到那霜色透亮的剑身,一旦见血,便会变红,就像饮血一般。 是饮血剑,祝练动真格了,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连珠,至于其他人...... 祝荷咬了咬牙,脑海里闪过诸多画面,祝莲她可以不管,可连珠......曾经救过她的命,她若不管,那就太薄情寡义了。 但他骗她,可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何尝是假象?都怪祝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偏生要跑到她家里来。 祝荷懊恼片刻,便冲到前头:“祝练,可以了,停下来好么?” 见状祝练收剑,却没有停下来,而是闪身到祝荷身后。祝荷感知到危险,正要动手,但祝练的动作比所有人都要快。 祝荷不察,后颈一痛就晕过去倒在祝练怀中,在眼皮落下的那一刻,她听到长河的呼唤,还在远处花树边疑似看到出房间的骆惊鹤。 祝荷强撑薄弱的意志,在闭上眼睛时有气无力对祝练道:“祝练,不要伤害她们。” 之后的事祝荷一无所知。 再醒来祝荷头脑昏沉,隐隐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眼前一片漆黑,鼻端充斥一直特别的香气,还有些呼吸不过来,概因身上缠了一头危险至极的蛇。 “醒了。”祝练开口,微微仰头,带动散落在祝荷脸上的银发,惹得祝荷面皮痒。 祝荷想用手拂开发丝,然而手臂被禁锢,完全动不了。 “祝练,你先松开我。” “松不了。” “这是在哪?我睡了多久?”祝荷转而询问。 祝练:“约莫一个月,这里是圣山,我们正躺在我床里头。” “嗯......”她为何会睡了那么久?她又是为何会被带到这里来?发生什么了?祝荷记忆混乱而迷糊,宛如罩上浓厚的迷雾,迟迟不散,以至于她一时想不起先前发生何事了。 祝荷一边想一边问:“那怎么是黑的?” “棺材盖没打开当然黑了。” “棺材?” “你不喜欢?” “ 不是,我想出去,冷。” “再等等。” 不等祝荷反应,祝练把人摁进怀中,不留一丝缝隙,一面将冰冷传递给她,一面贪婪地吮吸她身体的热度。 不多时,他便传递内力给祝荷:“还冷吗?” 祝荷摇头:“我想出去。” “急什么?我们两个人先待着不好么?”祝练感受祝荷的体温,内心火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狂热的心,开始伸手抚摸祝荷的脖颈,手臂,小腹...... 她的肌肤软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祝练没办法抵抗,不知餍足地抚摸,像是患上皮肤饥渴症的瘾君子,一遍又一遍。 祝练的抚摸对祝荷而言就像是身体里钻进了几条没骨头的蛇,让人很不适应,他娴熟的手法昭示着这些日子他没少摸,没少吃她豆腐。 祝荷身体发软,抗拒却无力。 没办法,祝荷只好主动面对祝练,捉住他胡作非为的手,与之五指相扣,轻声道:“我不想再躺了,再躺骨头都要散架了。” “祝练,我们出去吧。”她声线轻柔,无人能拒绝。 祝练怔然须臾,痴痴享受与祝荷五指相扣的感觉,他尚且记得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举动,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好啊。” 第360章 第125章交吻(修错字) 棺材盖一经打开, 明亮的光线便照进来,祝练率先出去,然后把棺材里头的祝荷抱出来。 祝荷环顾四周, 此处是一个偌大的山洞, 四周石壁高竖, 东侧石壁高处凿开口子, 光线正是从外面照射进来。 洞里宽敞, 四方矗立高大的石柱, 石柱上雕刻鲜活的白蛇,一条又一条死死缠绕柱子, 蛇瞳冰冷,居高临审视底下的所有,洞里还摆设不少箱子。 祝荷被刺得眼睛眯了眯, 低头打量自己:“你给我换了衣裳?” 祝练的银发流淌着细碎的光,他说:“嗯。” 祝荷:“你放我下来。” 脚尖着地后, 祝荷摸自己的头饰:“我束发的簪子呢?” “我都扔了。” 祝荷沉默。 这时白蛇从祝练衣襟钻出来, 探出小脑袋吐着蛇信子和祝荷打招呼,祝练道:“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当祝练从箱子里拿出一盏用各种白骨制作的灯笼, 祝荷僵在原地。 “喜欢吗?这是我挑选了许多块最好看的骨头给你做的,就差点火了,来。” 祝荷抿唇:“这些不会是......” 祝练提灯靠近,在她耳边道:“你说呢?” 霎时间,祝荷犯恶心,胃部一阵翻涌, 不可置信地后退。 祝练笑了:“骗你的,全是山林野兽的骨头,我是想用人骨, 因为人骨最好看,但怕你会吓着,只好算了。” 从前祝练不会诓骗人,可自从遇到祝荷被她欺骗后,他逐渐掌握欺骗的能力,这个能力用在祝荷身上最好。 “等你往后适应了,我再送一个。” 祝荷倒吸一口凉气,渐渐镇定。 “不必了,我觉着这个骨灯就够好看了。”言毕,祝荷立刻给骨灯点上火,“这灯该放在石案上,不然这洞里头太简陋了。” “你说得对。”祝练微笑。 高高的石案上置放一盏镂空的白骨灯,里头的灯芯冒出幽幽烈焰,白骨折射出阴森森的光,宛若镀上一层冷火。 “这里是你的房间?”祝荷说。 祝练满意道:“猜对了。” 祝荷按了按眉心,脑海里闪过什么,立刻揪住祝练的衣襟,问道:“祝练,我想起来了,你告诉我,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巨石一般压向祝荷,让她难以呼吸。 “你把她们都......杀了?”祝荷用力道。 祝练无所谓莞尔:“何必再去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现在你身边只有我了,所以该多想想我。” “祝练!你骗我是不是?”祝荷迫使自己冷静。 祝练模棱两可道:“你以为呢?” 祝荷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她害死了她们?思及此祝荷两眼发黑,气恼惊慌之际,她扬起手,正要扇巴掌时,祝练扣住她的手腕,“作甚?” “你放开。” 祝练置若罔闻。 祝荷心里难受,忍无可忍和祝练打起来,可惜没过多久她便败下阵来,被祝练桎梏住四肢,但就算她不是祝练的对手,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吃好果子。 眨眼后,祝荷张嘴狠狠咬上祝练手臂,锋利的牙齿透过衣料咬伤祝练的皮肉。 目及祝荷难掩愤怒的神色,祝练不太高兴了,他真该把那群祝荷在意的人全部杀光。 祝练:“松口。” 祝荷不松,唇舌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原来祝练的血也是温热的。 见状,祝练反手捏住祝荷下巴,迫使她松口,接着抽回手,也不关心自己的伤口,而是探出指节撬开祝荷的齿关,查看里头的血。 确定没事后,祝练放开祝荷:“勿要随便咬人,我的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蛇扭扭头,不知道主人和祝荷之间发生了什么,担忧地吐了吐蛇信子。 “吃了会怎样?”祝荷抹唇。 “弄不好会死的。”祝练笑道。 “那敢情好。”话音未落,祝荷扯住祝练的衣襟,踮起脚吻上祝练冰凉的嘴唇,将口中残留的血味全部还给祝练。 祝练瞳孔颤抖,呆呆静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知全部集中在唇舌间,感受着祝荷舌头的濡湿以及滑嫩。 这是在交吻吗?为何与过去不同? 祝练心脏狂跳,身体里的血液如滚烫的热水一般不住沸腾,面皮泛起兴奋激动的绯红,体会到唇舌交缠的滋味,祝练方知自己过去吃得不过是清粥小菜,不值一提。 回过神,祝练竭尽全力去享受,甚而学着祝荷的动作伸出舌尖去勾祝荷的舌头,同时分心把衣服里碍事的小白蛇扯出来丢了,然下一刻祝荷突然退开唇瓣,反手就给了祝练一巴掌。 响亮的掌掴声回荡不休。 祝荷下手重,导致祝练脸上五指印红得很。目及眼前画面,被抛弃在角落的小白蛇万分委屈,意欲爬过去却被主人无视,只好把自己的身躯盘起来,缓缓吐蛇信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祝练抹了下火辣辣的脸,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扇了巴掌,反而直勾勾盯着祝荷湿润的嘴唇,目光火热,无意识舔咬水润的下唇,喉结滚动。 第361章 回味适才的吻,铺天盖地的渴望和贪欲宛如海浪般涌来,携带不可阻挡的气势,祝练完全抵挡不住。 他遂遵从欲望不假思索用力吻上去,飞快滑出舌头撬开祝荷的齿关,蛮横而急切地闯进去,带着占据祝荷口腔里每一寸地方的意图,掠夺所有并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细密黏腻的水声响起,暧昧极了。 “够了。”祝荷别开脸,死死抿唇,含糊道,“祝练,你告诉我实话。” 祝练不虞,喘着粗气道:“你乖乖的,我会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祝练的眼睛好像变成了真正的蛇眸,猩红的瞳孔竖起,充满恐怖与欲望,像是要把祝荷整个人生吞活剥,把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滴血吃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他像是欲望的化身,一旦有人招惹了他,便再也无法脱身。 “取悦我。”祝练压低声音道,“我会告诉你一切。” 声线透出一种邪性的蛊惑。 祝荷心颤了颤,无奈妥协亲了上去。对她来说,跟祝练亲吻后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是利大于弊。 可是祝荷低估了祝练的疯狂。 在她再次亲上去之后,祝练的情绪好像更加激动。 他无师自通捧起她的脸庞,激烈地吻她,眉眼间遍布红霞,动作青涩而激烈,就像一个被野□□望控制的孩子,因为第一次和喜欢的猎物亲密接触,虽然羞涩,但更多的是愉悦而亢奋,恨不得吃了到嘴的猎物。 祝荷感到窒息,口中干渴,呼吸以及唾液全被祝练汲取掠夺,她竟有些扛不住这疯狂无章的亲吻。 祝练是第一次体会到唇舌交错的美妙,控制不住冲动与兴奋,显然失控了,害得祝荷差点丢了半条命。 “咳咳,你要弄死我吗?” 祝荷勉强吐字,话语模糊不清,好在祝练听懂了,他依依不舍退开唇,吐息炽热,唇瓣水光淋漓,一双红瞳里满是涟漪,直直盯着祝荷,显然尚未满足。 祝荷低低喘息,脸色不太好看。 祝练挽起她的手,主动将脸贴住她的掌心,歪着头,顶着一张酡红陶醉的脸庞,轻声道:“再打一次?” 再打一次他就可以再讨要一次,算盘珠子都要蹦到祝荷脸上了,祝荷抿唇不说话。 角落里的小白蛇懵懵懂懂看着,细长的尾巴吧嗒吧嗒拍打地面。 祝练叹了口气,自顾自挽起袖子查看小臂上的牙印,牙印很深,有些溢血,他低头舔上牙印,眼睛却始终在祝荷身上。 “你生气了,可我比你更生气。”祝练说。 祝荷:“她们呢?” 祝练:“没死呢。” 祝荷:“到底怎么了?” 祝练:“就是没死,你为何总是在我们相处的时候提旁人,我会不高兴。” 祝荷踮脚在祝练嘴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还不高兴吗?” 祝练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祝荷见状就晓得他不会再提及,好在至少知晓萧雪葵她们并还没有死,这对祝荷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接下来一日,祝荷都和祝练待在一块,祝练一直在向祝荷索吻,不厌其烦,显而易见食髓知味,贪欲膨胀。 山洞里除了祝练再无旁人踏足,所有的食物以及水全是祝练端来,祝荷想探听消息只能通过祝练得知。 然而祝练脑子里只想着那档子事。 祝荷出卖了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得到的有用消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此外,祝荷后知后觉惊觉一个重要的讯息——祝练竟然不再畏光了。 哪怕外面的阳光再明亮,祝练露出来的皮肤毫无溃烂的迹象,完好无损,像白釉一样白皙光滑。 “你不畏光了?” “才发现吗?”祝练弯唇,牵起祝荷的手抚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已经好全了。” 直到溃烂的皮肤全部痊愈,没有留下一丝难看的疤痕后,祝练这才敢去找祝荷。 以狼狈不堪的姿态面对祝荷是祝练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候。 “真的?那你为何还要缠着白缎?” “习惯了。”祝练道,“我不再畏光还是托了你的福。” 祝荷:“你此话何意?” “那天我伤得真的很重,可你却将我一个人留在那里,祝荷,当时我十分生气,就想着养好伤把你抓回来,谁知道教里有人发现我重伤在身,内力缺失,竟然不知死活偷袭我。” “他们都死了?” 祝练轻描淡写道:“是啊,不过我也差点就死了。”被教内多个高手围攻,若是从前那个祝练完全无所畏惧,一力顶之,可他身受重伤,面对围攻,他侥幸没死却也奄奄一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可谁知生命垂危之际,祝练突然领悟天魔录最后一重功法,不破不立,涅磐重生,成为天圣教百年来唯一一个修习功法至臻境的教主。 功法圆满之后,于祝练而言,再无畏光这一弱点。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约莫是因为我是个坏人,临死前刚好领悟第九重功法。”祝练摸摸下巴道。 闻言,祝荷哑然,俗话果真说得好,坏人长命百岁,你瞧祝练竟然活了下来,而她呢,她分明也是坏人,偏生英年早逝,被周玠撞死,虽然穿越到这里,可对祝荷而言她并不是很想穿越。 第362章 她还是怀念现代的生活。 “那现在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打过你吗?” 祝练思索道:“暂时没遇到。” 那就是没有了,意识到这一点,祝荷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如此,那天你可曾手下留情?她们不会被你重伤了吧?” 祝练:“还活着。” 祝荷搂住祝练,央求道:“求你了,祝练,不说连珠,就说另外两个姑娘,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她们受伤。” 默了片刻,祝练道:“都活得好好的。” 祝荷惊喜道:“真的吗?多谢你手下留情了,你是听到我最后那一句话了?” 祝练挑起祝荷的下巴:“你说呢?” 祝荷微笑,旋即在祝练脸颊边讨好似的亲了一口。 “你真好,祝练。”祝荷凑在他耳边,说,“比起你哥哥,我更喜欢你。” 祝练唇边笑意荡漾:“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就是觉着你比祝莲好多了,而且我现在喜欢你不行吗?你以为来不及了?”祝荷疑惑道。 祝练弯了弯眼眸,殷红的眉眼昭示着他的娇羞以及愉悦。也在这个时候,感知到主人的心情,小白蛇迅速出动,一下子爬到祝练身边,正要绕上去时,却被祝练推开了。 白蛇已经被忽视好一阵了,它不服,于是爬到祝荷身上,冲着祝荷吐蛇信子,像是邀宠。 好好的气氛顿时被白蛇搅浑了。 “小白。”祝荷摸摸白蛇的头,白蛇立刻挑衅似的睨祝练一眼。 祝练嗤笑:“好呀。”他的小宠物也跑过来跟他抢祝荷了。 “下去。”祝练把白蛇扯下来,祝荷却阻止他的动作,“下去什么,你可是它主人,要好好对它。” . 夜幕降临,思及要睡在那冷冰冰的棺材里祝荷就心里不好受,于是,祝荷道:“祝练,我们能不能不睡棺材里。” 祝练正在点香,听言颔首。 祝荷放心了:“你在点什么香?” “安神香,怕你晚上睡不着。” 不消多时,无色无味的安神香逐渐弥漫,祝荷眼皮慢慢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祝练看着她陷入沉睡。 半夜,祝荷隐隐约约感觉脚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冰凉锋利的东西在她脚踝来回游离,莫名恶寒。 祝荷被吓到,猛然清醒。 身边空无一人。 她在哪? 她在祝练的卧房里,祝练呢? 正是迷茫惺忪时,祝荷察觉脚踝被冰冷滑腻的东西死死圈住,她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甩开那东西,结果甩不开。 定睛看去,竟然是祝练扣住了她的脚踝,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祝荷毛骨悚然,起身道:“祝练,你作甚?” 祝练目不转睛,认真道:“我在思考切哪里最好?” “……你切什么?” “脚筋。”祝练一只手掌住祝荷的脚踝,轻轻提起她的脚,道,“你忘了,我说过要把你做成傀儡的,你总是喜欢乱跑,我以为挑断脚筋是最好的法子。” 闻言,祝荷骤然清醒,后颈发凉,脚趾不住蜷缩。 “你莫要这样,我不想当傀儡,你想想傀儡有什么好,没有灵魂,呆板无趣,如活死人,你真的喜欢活死人吗?” “可是傀儡不会跑。”祝练道。 祝荷:“换个角度想,你明白我缘何要远离你吗?” 祝练面色阴霾,握紧掌心女人的脚踝:“你不喜欢我。” “嗯,我不喜欢你,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会让人感觉到恐惧的人,我见识过你的可怕,所以哪怕与你朝夕相处后,我也害怕你会杀了我。” “你害怕我?” “是,因为我没办法信赖你,我担心你会突然杀我,没有谁喜欢枕边睡着一条随时夺命的毒蛇。” “我不会杀你。”祝练垂眸说。 “空口无凭,而且以后呢,若有一日你讨厌我了,你可会杀了我?” 祝练突然沉默了。 “我知道你生气我跑了,可你想过没,我必须得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害怕。”祝荷抽回脚,挪动身体靠近祝练,说,“你可不可以体谅我,我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求你勿要再生我的气了,我和祝莲在一起的时候,他至少也会听取我的话,考虑我的感受,你不比他差,难道你做不到吗?” “祝练。” “那你要我如何体谅你?” “傀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比起活死人,我想你更喜欢鲜活真实的我。” 祝练看着祝荷。 祝荷笑了下,仰头亲祝练。 祝练任由她亲,尔后抬起祝荷的下巴,道:“你和我交.配,我便体谅你,不然仅仅凭一个吻以及几句话没办法让我放弃认定的念头,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准备很久了,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动手的时机。” 换句话说,想让祝练改变想法,就得支付同等的代价。 “倘若我没醒来,你莫不是就要挑断我的脚筋,把我做成傀儡?” “要想把你做成傀儡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制作傀儡是个精细活儿,需要耐心一步步来。”祝练道。 第363章 祝荷好笑,恼声道:“你还有心思告诉我这些细节?” “怕你误会了,假如你没醒,我暂时不会动手,至少要告诉你。”祝练眼瞳冰冷猩红,可看人时又透出一种浓郁的灼热感,说完话,他捏住祝荷的手腕,低头探出舌尖,含住祝荷的指节舔舐,画面充满色.欲与暗示。 “你可想好了?” “我还有的选吗?” 祝练轻轻咬住祝荷的指尖:“我们迟早要交.配,现在只是提前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迟早要交.配’?”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 “成亲?”祝荷瞪大眼睛,一面觉着荒谬,一面又觉着合乎情理,是祝练会决定的事。 “嗯,成亲,我会迎娶你当我的妻子。”祝练略显生疏道。 “你......”祝荷扶额,“祝练,等我先喜欢上你我们再成亲也不迟。” 祝练:“我已经通知全教,教主令一旦发下,便没有收回的可能。” 说到这里,祝练顿了顿,细细端量祝荷的神色,语气不明:“你不想?” “只是有些错愕。” “那你高兴吗?” “我吗?说不高兴好像不对,说高兴好像也不太对劲。” 祝练弯唇道:“那我还是把你做成傀儡好了。” “别,我不想。” “那你现在与我交.配?”祝练耐心告罄,眼中闪过血腥锋芒。 无奈之下,祝荷半跪在石床上,双臂勾住祝练的脖颈,忍耐他的阴冷,抻长脖颈封缄住祝练的唇瓣。 祝练登时反客为主,一手抱住祝荷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用力深吻,竭尽全力搅弄祝荷口中气息,掠夺热意,发泄自己的不悦。 祝荷想,祝练的舌头真的又长又滑又凉。 为了遏制自己的杀意,祝练真的快忍疯了,若再不给他一点甜头,真的要变成毫无理智的野兽了。 烛火摇曳,石壁上倒映出两道交缠到不分彼此的影子,祝练铺洒的银发几乎将祝荷包裹住,像是给祝荷披上一间华丽的银装。 祝练身体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凉,他的舌头,他的四肢以及其余地方俱是冰冷,冰得祝荷身体发颤。 当冰凉的银发在她光裸的腿上来回游移,祝荷痒得小臂绷紧,忍不住去踢祝练的肩膀,却被他死死攥住小腿。 不需要祝荷说什么,祝练既然提了,那他便早有准备,这一刻他期待了很久,亦准备了很久。 而今终于夙愿得偿。 祝练红瞳不住战栗,兴奋得满脸绯红,激出满头汗水,额发都湿哒哒的,雪白滑腻的身体也浮现一层动情的粉红色。 他的精力深不可测,简直就是无底洞,再加上他特殊的体质,带给祝荷无法想象的体验,以至于祝荷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自己同一个像蛇一样的男人行了鱼水之欢。 祝荷摸了摸自己潮湿发烫的脸,闭了闭眼。 不知过去多久,祝荷筋疲力尽,几度好言相劝后祝练终于收敛,她遂用仅剩的意识嘟哝:“沐浴。” 祝练满脸红润,气色极好,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完全不像把祝荷撞碎的男人,轻而易举抱着祝荷走到另一间有温泉的洞穴里。 水雾氤氲,热意环绕,淡淡的硫磺味弥漫。 祝荷与祝练共同在温泉里洗浴,祝荷靠在祝练怀里,本来是一点儿戾气也提不上来,可泡进这温泉后不久,她就感觉力气在一点点恢复。 真是神奇。 不多时,祝荷力气恢复小半,身体渐渐变热,而祝练则反之,哪怕泡在温泉里,他的身体始终冰冷,是以祝荷推开祝练,径自在温泉里游起来。 忽而,她看在水面上的自己,脖颈处满是红痕,脑海中不由想起适才画面,身体无意识颤栗。 真是......身体里头仿佛被塞进冰块。 冰火两重天。 祝荷扭头睐祝练:“我以为你至少有一处会是热的。” 听声,祝练肩膀微微颤抖,喉咙振动着溢出了磁性的笑音:“我所习的功法至阴至邪。” 话落,祝练一步步走向祝荷,水雾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却衬出他面颊的潮红。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清晰地感觉到你身体里的温度不是吗?”几缕湿透的银发贴在祝练湿红的眉眼处,平添三分邪肆与慵懒。 祝荷想,她就不该提。 “自从习得第九重后,功法会自觉运转,这次我会遏制功法。”他低头枕在祝荷肩膀上,面靥红透,分不清是娇羞抑或是兴奋。 第126章成亲 尝过云雨, 不出祝荷所料,祝练一发不可收拾,对此, 祝荷权当祝练是她点的小倌, 不要钱的那种。 冰冷、滑腻、滚烫、潮湿、漫长、饥渴、攫夺, 近乎不眠不休。 祝练寸步不离陪了祝荷三日, 三日已过, 他才离开, 好几天见不着个人影,只留下白蛇陪祝荷。 祝练不让她出去, 算是变相将她禁锢在山洞里,祝荷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急一时,只是担忧萧雪葵等人。 等等, 萧雪葵......是谁? 略一思量, 祝荷想起萧雪葵的身份。 第364章 借着祝练离开的功夫,祝荷四处搜寻出路机关, 遗憾的是她并未发现任何机关,出口只有一个,若想离开只能把沉甸甸的石门推开。 “你若可以推开门,便能出去。”祝练告诉过祝荷这样一句话。 洞穴的石门是最为简单的门,没有机关控制,全靠力气推开。 祝荷尝试推过门, 然而石门纹丝不动,她怀疑石门起码有上百斤,哪怕再变出一个祝荷, 合两人之力也没办法动石门。 是以,祝荷放弃了。 今日天色黯淡,祝荷依稀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估摸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祝荷仰头。 这是第几天了,祝荷突然想不太起来在洞穴里待了多久,对了,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来着的?不记得了。 好困。 最近总是很累,累得想睡觉,约莫是那几天和祝练厮混的代价,亦或者是洞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了。清醒点,祝荷敲了敲脑门,适才都打了好一阵子的盹儿,如果再睡,真的要睡死了。 她要做什么?祝荷打起精神思考良久,然后就想起来自己接下来没事要做。 起初祝荷并未留神,可好几日下来,她发现自己思绪逐渐迟钝,记忆力也不好了,过去很多事俱变得无比模糊,绝大多数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祝练的样貌。 祝练何时回来? ......奇怪,这不对劲,祝练对她做了什么。 祝荷若有所思,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细节,忖度是哪一方面出了问题?莫非是和祝练云雨的后遗症? 念及此,祝荷摇头,与其自顾自猜测,还不如直接了当质问。 晚上祝练端着饭菜进来,接着慢条斯理把香炉里的灰烬倒出来,换上新的安神香,把随后洞里的箱子依次打开,从里面取出红绸蜡烛装饰四周,嘴角带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祝荷费解道:“你在干嘛?” 祝荷:“我在布置我们的喜房,再过几日等嫁衣绣好,我们就成亲。” “成亲?”祝荷拧拧眉心,这才记起前几日和祝练的对话,明白自己最该做的是便是拖延时间,“嫁衣何时绣好?” 祝练:“一旬左右,刚好宾客到得也差不多了。” 祝荷愕然:“你还请了人?” 祝练:“既然是成亲,自当昭告天下,宴请四方,祝荷,来,你给我出出主意,这条红绸挂哪里好。”他苦恼道,“以为布置喜房易如反掌,上手后才知其中难处。” 十日,宾客...... 祝荷思索着,头疼不已,喃语道:“祝练......” 祝练打断她:“你喜欢怎样的,我便布置你所喜欢的婚房。” “不用了。” “为何?” 祝荷一言不发,祝练见状,面露几分娇羞,小声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可是气我这几日没来陪你?” 祝荷睨他一眼,祝练自顾自道:“真是对不住,这几日忙着成亲的事,手底下人都是一群废物,我也不放心他们办事,好多事都得我亲力亲为,为了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我必须如此。” 祝荷不想听了,转而道:“祝练,我有事要问你。” 祝练好奇道:“何事?” 祝荷诘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药,为何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祝练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步步走来,弯腰冲着祝荷咯咯笑了笑,举起她的手,在她纤细的指尖落下一个冰凉怜爱的吻,笑眯眯道:“你才发现啊。” “祝练,你——”祝荷面色惊变,她以为拿捏住祝练,可实际上祝练竟然摆了她一道,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祝荷太过自信,以至于不知不觉中了招。 “你在饭菜下毒?” 祝练摇头:“其实不是毒,只是熏香罢了。” “熏香?”祝荷迅速反应过来,每回祝练来都会换安神香,而且洞穴里就只点燃了安神香,她笃定道,“是安神香。” 祝练弯眸,额头抵住祝荷的额头,说道:“嗯,曼陀罗香,会让人逐渐遗忘前尘往事,最后你就只会记得我,眼里只容得下我一个人。” 香炉里的香钻出镂空的雕花炉盖升上来,烟雾袅袅,无色无味。 “至于其他碍事的人,我会一个个送他们下地狱。”祝练在心里道。 啊,忽然想起来,祝练如今换了一副身体,那他们之间的感应还会存在吗?祝莲可感应得到他的欢愉? 思及此,祝练不禁嬉笑。 最好是能,否则他会不高兴,会很遗憾,毕竟过去祝莲也让他受过,礼尚往来,他得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 祝荷坐在梳妆台前,面对铜镜注视镜中的自己以及祝练。 他身穿一身红衣,披散的银发与炫丽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面容瑰丽而美艳,像极了吸□□血的邪魅妖精,此时此刻,他正拿一把骨梳给祝荷梳头束发,动作细腻而耐心,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用杀人的手去给女人梳头,结果可想而知,手艺生疏的他连头发都梳不顺。 祝练苦恼,勉强给祝荷束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发型,尔后拿起簪子宝钗装饰发髻,不一会儿,祝荷满头珠光宝气。 第365章 祝练满意了,欣赏道:“真好看,这件嫁衣太适合你了。” 祝荷顶着沉甸甸的头,看着镜子里一袭红色嫁衣的自己,她的嫁衣与祝练的喜服是成套的,衣料上俱绣有金色的灵蛇,精致美丽,栩栩如生。 “真美。”祝练称赞道。 祝荷正欲回答,松散的发髻突然坠下来,所有金银首饰全部掉下来。 “怎会这样?”精心设计了小半时辰的发髻就这么没了,祝练扶额,神情懊恼。 祝荷:“都掉了,你没弄好。” 祝练沉默片刻:“相信我,我可以将你打扮好。” “好,我相信你。”祝荷眨了眨眼。 然后祝练就捣鼓了好一阵子,在祝荷的指点下勉强梳了一个发髻。 祝练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柔若无骨的双臂环住她,眼睛闪烁红光,像是一条蛇紧紧缠绕住猎物,用力的同时不忘准一分寸,给予猎物呼吸的间隙,他道:“你看,我们都穿了一身的红色,好生般配,祝荷,你期待吗?明日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祝荷抿抿唇,似乎在出神。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你期待吗?”祝练不厌其烦地说。 祝荷慢慢回过神,与他妖异灼热的眼神对视,如今在她的记忆里,祝练是她最信赖的人。 “我,我很期待。”祝荷道,镜子里的她妆容姣好,显得面目清秀,唇色如绯,只是眼神却瞅着几分空洞和迷蒙。 “成亲之后,你便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亦然如此,想想就好高兴,你呢?” 祝荷莞尔:“我也很高兴,祝练。” 祝练依偎着祝荷,脑袋埋在人家脖颈处,用力嗅闻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气,半晌他仰头道:“亲我。” 一种特别的诱惑香气从他身上飘进祝荷鼻腔里,极为好闻,令人上瘾,祝荷下意识低头,柔软的唇瓣印上祝练的唇,感受他嘴唇的冰冷,神情变得享受和依赖,像是被抚慰的幼兽,却在祝荷入迷时,祝练冷不丁抽离唇。 祝荷极为不适应,口干舌燥,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眼里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渴望。 祝练望着她:“你在渴求我吗?祝荷。” 祝荷点头,嘴唇翕动,双手无意识勾住他细长而滑腻的脖颈。 祝练顿时笑吟吟,喉结滚动,愈发兴奋,他委实太喜欢如今的祝荷,听话纯粹,让他怦然心动。 他忍不住抚平祝荷皱起的眉毛,尔后道:“闭上眼睛。” 祝荷面色疑惑。 祝练道:“交吻的时候要闭上眼。” “哦。”祝荷依言,祝练笑了笑,然后低头吻上去,与她唇舌相融,抵死缠绵,交吻愈发激烈,因着全程是祝练主动,以至于祝荷呼吸有些困难,面皮泛起薄红。 祝练眯着一条眼缝打量,见她红了脸庞,登时心情激昂,他竟然让祝荷红脸了,这说明她喜欢他的亲吻。 思及此,祝练止不住愉悦,一双眼风流如妖,猩红非常,面色红透,像是滴出血来,更专心致志地吮吸她娇艳的唇,愉悦地吞食她香软的舌头,水声黏腻,银线拉丝。 饥肠辘辘的小腹一点点饱足。 许久之后,祝练额发略湿,湿漉漉的银发粘在颊边,眼尾俱是情动与潋滟,嘴唇润得像是吸饱了水,他喘息,哑声道:“喜欢吗?” 祝荷缓缓呼吸,脸上写满被疼爱后的红晕:“喜欢。” 目及祝荷的脸庞与眼神,不知为何,祝练感觉似乎少了什么,微妙的不快从心底蔓延出来,惹得祝荷拢眉。 他喜欢如今满心只有他一人的祝荷,可是现在的祝荷还是曾经的祝荷吗? “祝练......”祝荷唤他,眼里全是他。 “你喜欢吗?”他又问。 “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祝练笑眯眯问。 “喜欢。”祝荷满眼依赖与柔情,“好喜欢。” 不快散去,祝练笑了,他没有把祝荷做成傀儡,只是让她变听话罢了。 “还有你更喜欢的。”说着,祝练下移,沉重潮湿的呼吸从下巴滑落,依次掠过斑驳的脖颈以及锁骨,慢条斯理撩过细腻肌肤,啃食骨头。 祝无力地抱着祝练的头,整个身体重量几乎全压在他身上,睫毛颤抖,眼角有星星点点的泪流出来。 轻喘声从祝荷唇齿间溢出来。 “你好香。” “你还是这么香。”祝练仰首道,“我想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 “是的,夫妻,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祝练痴痴地笑,自问自答。 祝荷生涩地重复:“夫妻。” “嗯,我们明日成亲后就是夫妻了,来你跟我念,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祝练被取悦到:“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 念叨许久,祝荷道:“我想喝水。” 祝练端来水,亲手把水杯送到祝荷唇边,她含了一口,反手把水哺给祝练,继而抱住他,说:“祝练,这里好冷啊。” “现在还冷吗?”祝练给她输送内力。 祝荷说:“不冷了,但你不在的时候冷。” 第366章 祝练受宠若惊:“你很想我?” “嗯。” “你若不喜欢那我给你换一个地方,不过明日此处是我们洞房花烛夜的喜房。” “好。”祝荷依偎在他怀中。 随后祝练便抱起祝荷推开石门,沉重的摩擦声响起,石门打开,出洞穴后,祝荷抬眸,无声注视合上的石门。 时隔数日,祝荷终于离开四面环壁的洞穴,接着祝练带祝荷穿行在地道,过了一会儿至地道出口,祝练按下墙壁上的机关,暗门打开,外面的昏光遂射进来。 暗门关闭,引入眼帘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清一色的红,红烛燃烧,在贴有囍字的墙壁上飞舞,地面铺设红毯,绣有灵蛇的红色绸缎垂落,罩住所有窗牖,宁静无声,红缎蹁跹,有种厚重的喜庆。 “这里是哪?”祝荷环顾四周。 “我在外面的卧房,现在它属于你,明日我会来这个房间接你。” 祝荷瞪大眼睛,好奇地在屋里转,发现角落堆积了许多东西,“这些是什么?” 她中毒不深,虽然忘记很多前尘,但尚且保留少许自己的性子与意志。 祝练轻描淡写道:“教众们送给教主夫人的见面礼,一些小玩意,无须在意,我会给你更好的。” 似乎发现祝练有些不悦,祝荷道:“我只喜欢你送的。” 祝练眼尾洇红,不住心悸,控制不住与祝荷亲吻。 吻了许久,祝荷面色酡红,许是有些透不过气,她掀开缎帘,对祝练道:“外面有什么?” 祝练走过去,“你开窗看就知道了。”言闭,祝练把锻帘挂在金钩上,打开窗户,猎猎寒风吹进来,纵目望去,视野广阔,远方是皑皑雪山,重岩叠嶂,白蒙缭绕。 清新冰冷的空气灌进来,祝荷大口呼吸,脑子清醒不少。 “饿了吗?”祝练拿起一件大氅给祝荷披上。 祝荷垂眸颔首,祝练遂至摇铜铃,不多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祝练:“进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四名侍女垂首端菜而入,哪怕再好奇祝荷,也不敢抬头去看,摆设好菜肴后侍女悄无声息退下,其中有一名侍女在离开前不露痕迹抬起眼帘,透过珠帘睨了祝荷一眼。 . 按照成亲的规矩,新郎新娘在成亲前一天不可见面,否则会不吉利,但祝练可没有这讲究,愉快地和祝荷在房间里度过了一日,大抵是认清自己的梳妆手艺,他便想多练习,最好是赶在明日成亲时能亲自给祝荷梳妆打扮。 可是他练了一日,也没能梳出一个端雅的发髻。 祝练苦恼不已。 晚膳时,侍女们照常来送菜,祝练审视她们,道:“你们谁会梳妆?” 听言,在场四个侍女一言不发,他的注视让侍女们心生恐惧,肩膀颤抖,见状,祝练习以为常,魔教一众人没有人不惧怕他。 “我又不会杀了你们,都不会吗?”祝练笑吟吟道。 静默片刻,有一个侍女站出来。 “你会?” 侍女点头。 “好,那你来。” 侍女随即上前,瞥见祝荷耳后和脖颈处的红痕,抿了抿唇,尔后默默给祝荷梳了一个望仙髻,煞是好看。 祝练问祝荷:“喜欢吗?” 祝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旁边嘴唇翕动的侍女:“好看。” 祝练遂吩咐道:“明日你来梳妆。” “是。”侍女应声。 有祝练在旁边盯,侍女不敢打草惊蛇,什么也没做。 阿荷......她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 天圣教上上下下的教众皆知教主要成亲的事,此事轰轰烈烈,祝练更是下令让散布在世间各地的教众归教参加婚礼,对此教众没有一个不震惊的,教主竟然要成亲了? 和谁? 他们十分好奇祝练到底要和谁成亲,好奇那人的身份名字,因为他们无法想象祝练竟然要成亲。 一直以来,天圣教例行的教规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十余年前祝练被前任教主带回来,虽然是个小孩,却有天纵之资,其性冷血残忍,变化莫测,不到十年杀掉教主取而代之,成为历代最强的教主,令所有人望尘莫及,其性也愈发捉摸不透,也许是觉着无聊,就此消失,音讯全无。 没有人知道祝练去了哪里,没了教主的压制,天圣教内部变得混乱,一个又一个的人取代教里的护法堂主之位,但从未有过一个人敢去坐那至高的教主之位。 后来有人打探到祝练重伤的消息,不怀好意的人将小心散布,使得不少不自量力的人去杀祝练,结果可想而知,祝练再次向所有人昭示自己的强大。 自此以后,再无人敢觊觎祝练的性命。 这样一个恐怖危险的人要成亲了,对天圣教的教众而言简直惊世骇俗,所有人竭尽所能想见祝荷一面,想去讨好未来的教主夫人,但最后被祝练阻止,只能不了了之。 到头来他们只知道祝练要和一个女人成亲,在荒唐和震撼中迎接教主夫人。 约莫是祝练并未隐瞒自己要成亲的事,所以此事不胫而走,整个江湖几乎全部知晓魔教教主要成亲的事,一片哗然。 第367章 对此,祝练放出话,在他的大喜之日,他欢迎各路豪杰来圣山喝喜酒,来者皆是客,自当礼待。 前提是不是来捣乱,否则后果自负。 此话简直狂妄到极点,傻子才会信他的话,跑到魔教的地盘去送人头,但也不乏有感兴趣的人前往圣山观摩。 成亲的日子终于来临。 一大早,祝练便去主持成亲事宜,而祝荷则是在屋里梳妆,除去当时的侍女,祝练另找了人伺候祝荷梳妆着衣。 屋里红烛摇曳,祝荷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身旁的侍女梳妆打扮。 这时,侍女忽然支开其余人,伸出掌心,露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道:我是萧雪葵,跟我走。 见状,祝荷缓慢地眨眼,木然道:“萧雪葵?萧雪葵是谁?” 伴作侍女混进魔教的萧雪葵看到祝荷陌生的反应,怔愣片刻,随后愤怒不已,该死的祝练,定是他对祝荷做了什么,才会如此。 十日前,萧雪葵在连珠的帮助下潜进魔教,戴上人皮面具伪装成魔教侍女,借此打探消息找寻祝荷,然而她连祝荷的人影都没见到。 她猜测祝荷定是被祝练关在密室内,为此萧雪葵屡次夜探密室,无果,正在她焦躁之际,昨日她碰运气意外见到了祝荷。当时有祝练在,她不敢妄动,只匆匆瞧了祝荷一眼。 通知连珠后,萧雪葵计划在夜深人静时去见祝荷,可是祝练一整夜都陪在祝荷身上,让萧雪葵没有靠近的机会。 最后,萧雪葵只能等到今日,等到祝练离开后与祝荷互换,让她先离开。 盘算顺利,可现实却与之相反,祝荷的反应让萧雪葵感到棘手,看来适才混在水里的解毒丸对祝荷毫无效果。 惊慌片刻,萧雪葵镇定下来,为今之计只有打晕祝荷,强行带她走。 时间紧迫,萧雪葵来不及多思,当即扬起手就要打晕祝荷,其他侍女突然回来。 三个人,虽说武功精湛,但不是她的对手,她要考虑的是能不能在一个呼吸之间打倒她们,若不能,漏网之鱼定会吹哨通知其余教众,搞不好祝练也会被惊动。 思及那日祝练以一敌多,萧雪葵见识到魔教教主那无人与之匹敌的实力,心有余悸,若非连珠以及周玠带来的三百精兵,加上祝练有所考量,恐怕真的要见血了。 冷静。 连珠说过,若是此策遇到阻碍,那就暂停,莫要冲动。 萧雪葵收敛思绪,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眼下该考虑的不能暴露身份,祝荷现在不认识她了,那...... 让萧雪葵庆幸的是祝荷什么也没说。 在为祝荷盖上红盖头时,萧雪葵看到祝荷冲她笑了笑。 这是...... 大门敞开。 “参见教主。” 祝练伫立在门口,一袭红衣,衣袂翻飞,鹤发束起,银光闪烁,素面朝天,姿容却是艳丽妖冶,眉目张扬,瞳眸如血,将红衣压成陪衬,活脱脱的妖精鬼魅,惑人心智,危险至极。 萧雪葵垂首,亲自把祝荷送到祝练手里。 “祝荷。”祝练小声道。 精致的红盖头摇晃,像是在回应祝练。 祝练笑吟吟,抬手抱起祝荷前往正堂,祝荷似乎是吓了一跳,连忙勾住他的脖颈。 “放心,你不会掉下去。”祝练笑道。 祝荷靠在他的胸膛,小鸟依人的模样。 良辰吉日到,祝练抱着祝荷来到红红火火的正殿,殿内一干教众见此,立刻跪拜高声道:“恭迎教主,教主夫人,恭喜教主教主夫人喜结良缘,结为夫妻。” 高台之上,供桌空虚,只因祝练无父无母,他不需要拜,也不屑拜。 “吉时到。”旁边的司仪扬声,却在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两个人,仓皇道:“不好了,不好了,正道联盟联合六大宗门突然围攻过来了!来势凶猛,外面的教众挡不住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而祝练却是始终保持微笑,然而笑容之下却是被叨扰的不悦,左护法见状立刻道:“教主息怒,此人也是情急之下来禀告,还望教主恕罪,今日是教主大喜之日,不宜见血,至于外面的事,请教主放心,属下等人去去就回,定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杀得一干二净。” “请教主放心!”教众们异口同声。 祝荷抱紧祝练。 祝练居高临下审视手底下的人,须臾不耐道:“去吧。” “烦人的虫子,若是杀不干净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说罢,左护法立刻拽起来通报的人出去,与此同时,教众们也一道出去,齐心协力祛除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教主一个清静。 眨眼之后,殿内就只剩下祝荷与祝练,以及司仪。 祝荷:“怎么了?” “无事。”祝练放下祝荷,看向司仪,道,“继续。” 司仪回过神,立刻高声道:“请教主、教主夫人上前来,一拜天地。” 祝练牵起祝荷的手拜天地,颇有些紧张,又想起与祝荷结为夫妻,心中说不出的愉悦与满足。 “二拜高堂。” 二人再次拜,祝荷没有丝毫抵抗,非常顺从,像是完全愿意嫁给祝练。 第368章 “夫妻对拜——” 下一刻—— “嘭——” 未合拢的殿门被狠狠踹来,其声音回荡在殿内,犹如惊雷,激起的震动让烛台上的红烛微微抖动,烛光不住摇晃。 烛光照亮来人的脸庞,面目俊美,一双桃花眼深刻而冰冷,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几欲将台上的男人切成碎片。 “祝荷不会嫁给你。” 短短七个字,振聋发聩,激起千层波浪,昭示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 第127章尘埃落定 殿内一片死寂。 祝练转身, 睥睨底下陌生面孔的男人,弯唇好笑道:“你是谁?” 四目相对,无声的交锋乍起。 “周玠。”他如是道。 祝练扭头看祝荷:“你可认识?” 祝荷躲在祝练身后, 摇了摇头。 “你看, 她不认识, 所以你这只虫子是想找死吗?”祝练笑眯眯道, 虽是在笑, 可他的语气明显危险瘆人。 “不过......”祝练突然想到什么, 摸了摸下巴,“若是如此, 那就太蠢了,你应该有同伙吧,看来为了不让我成亲, 你们倒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祝荷,你当真愿意嫁给他吗?你醒醒吧。”周玠如是道。 祝练笑了笑:“祝荷, 你听到他的话了吗?那你说说你愿意嫁给我?” 祝荷:“愿意的。” 祝练亲昵地亲了下祝荷的头, 愉悦道:“听到了吗?” 听言,周玠冷笑, 嘲讽道:“魔教教主原来也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若非你对祝荷动了手脚,她决计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你。” 祝练:“这话可真难听,臭虫子,你弄得本座心情很不好啊。” 说罢,祝练低头对祝荷叮嘱一句, 紧接着跃身而下,怀揣阴冷杀意直直朝周玠袭来,动作快到让人无法反应。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从周玠身后窜出来,接下了祝练的杀招。 “哦?能挡住我的一招,还不错。”祝练注视倒退的黑影。 黑影气息不乱,警惕地看着祝练,在接到周玠的眼色之后,立刻对祝练展开攻击。二人交手,祝练发现黑影竟然有点实力,渐渐兴奋起来,一边笑一边打。一红一黑在殿中打来打去,打得殿宇不住震动,像是快要坍塌似的。 周玠看准时机,跑上去意欲带走祝荷,谁知道竟被司仪阻拦,司仪表忠心道:“休想动教主夫人一下,教主,你且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贼人动教主夫人一根寒毛!” 与此同时,察觉周玠意图,祝练冷冷扫了周玠一眼,击退黑影之后,他立刻对周玠动作。 彼时周玠正与司仪交手,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意,可对手十分难缠,周玠根本没有躲开的可能,生死存亡之际,周玠灵光一现,没有再防御,硬生生受了司仪一掌,强劲的掌风使得周玠连连后退,也由此躲过祝练的杀招。 只是周玠也受了内伤,吐了几口血。 所有的事仅仅一瞬息的功夫。 祝练看着周玠,微笑,随即再度杀上去,对此周玠只是面无表情抹掉嘴角的血,然后不要命地挑衅道:“一个怪物,你也配和她成亲?你哪来的自信?” 说着,周玠眼里涌出疯狂和讥讽。 一句话如轰天动地的炸雷,彻底把汹涌的水平面掀翻了,真正的暴风雨来了。 轰隆隆—— 很明显,周玠的话激怒了祝练,祝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面色恐怖阴冷。 好在黑影及时赶到,再度与祝练缠斗搏杀,黑影乃皇室第一高手,如今被周玠借来对付祝练。 周玠掠过祝荷,微微牵唇,心里骂祝荷当真是找死,她有今天也是自己作死,非要去惹此等人,看来脑子着实是变不灵光了。 收敛心神,周玠依旧不知死活,叫嚣道:“来啊,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和祝荷成亲,她是我的。” 祝练杀招愈发可怖,黑影起初与祝练不相上下,可十招之后,他便落于下风,黑影也没想到祝练如此厉害,简直是他平生所见最强的人。 不久黑影被打得重伤,祝练立刻向周玠索命。 这时,祝荷静静站在高台上,也没揭开红盖头,底下的事仿佛跟她没有一点儿干系,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下一刻,手腕突然被扼住,祝荷下意识扭头,视线全是红色,耳边却响起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是我。” 是萧雪葵的声音。 “走。”言闭,萧雪葵拽上祝荷就跑。 “走去哪?”祝练的声音突然响起,尔后人就出现在萧雪葵面前,因着祝练心情很差,他也没再多言,直接朝萧雪葵出手。 萧雪葵不得不推开祝荷,与祝练打斗。 身边动静不小,祝荷终于有所动,揭开红盖头查看眼下情况,只见祝练正在和萧雪葵对打,紧接着黑影也加入战斗。 不多时,殿里又凭空出现六个人,分别是皇室以及萧雪葵花重金请来的帮手,俱是当世高手,他们纷纷向祝练出手,面对众人围攻,祝练不落下风,游刃有余。 第369章 不多时,祝练将众人击退,嘴角溢出血来,他用手一抹,竟是黑色,他中毒了。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的毒药毒到他,果然今日的阵仗少不了祝莲的参与。 彼时两方俱受了伤,萧雪葵捂着胸口道:“他已中毒,把握机会。” 说罢,众人便齐齐发起自己的最强一击,对此,祝练只是冷冷牵唇,灵活地躲开众人进攻,转头阻拦萧雪葵的去路,防止她带走祝荷,化解所有危机后,祝练回到祝荷面前,单手搂住她。 “今日你们没有人可以活出走出去,也包括你,祝莲。”祝练红衣如火,眯着眼眸道。 “唉。”一声叹息自殿外传进来,紧随其来是清脆空灵的铃铛声,连珠缓缓迈入殿内。 “祝练,你这个可恶的魔教教主,我绝对不允许妹妹嫁给你!”连珠身后的长河道。 作侍女打扮的薛韫山也跟进来,眼睛先是在四周环视,发现了倒地的周玠,缓慢地眨眨眼,见长河叫板祝练,薛韫山旋即直起腰板子道:“你强求姐姐是没有好结果的。” 祝练冰冷猩红的眼睛看过来,薛韫山心里打鼓,长河也遭不住祝练的直视,两人双双面如金纸,恨不得躲到连珠身后,但又考虑到此行是执意要来救祝荷,不能成为拖累,更不能露出胆怯,是以两人强撑镇定与之对视。 “噗——”倒地的周玠被黑影喂了一口保命的丹药,紧接着被黑影扶起来,适才周玠差点就死了,但好在他穿有锁子甲以及护心镜,加之祝练也因为萧雪葵的举止分心,使得他捡回一条命。 丹药效果立竿见影,周玠意识逐渐清醒,刚巧听到薛韫山的话,立刻狠狠瞪了薛韫山一眼,若非要救祝荷,他定要撕烂薛韫山的嘴,这厮到这时候还要含沙射影讽刺他。 祝练低头痴痴笑了笑:“娘子,你招惹的人着实不少,幸得为夫深明大义,保证会为你料理好所有后事。” 此话一落,祝练面色骤冷,眸色红得泣血:“上回我饶你们一命,可你们不知感恩,竟还要自投罗网,那也好,省得我日后的精力,今日本座就送你们归西可好?” 萧雪葵默默上前,连珠过去扶住她,给她号脉后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你真的会没命,其余人也是,接下来交给我吧。” 萧雪葵:“可是......” “放心。” 萧雪葵咬唇,长河劝说:“雪葵,听连大夫的话,而且你伤得不轻。” 与此同时,祝练抱住祝荷纵身而下转眼来到连珠面前,与她四目相对:“你以为仅凭一只蛊虫就能杀了我?” 上回之所以能让祝练走,很大因素是因连珠昔年在祝练身体里种下的蛊毒。此蛊毒是幼年连珠带祝练离开乌瑶寨后在祝练体内种下。 此毒在祝练体内滋养数年,便是祝练亦未能察觉,直到祝练功法大成发觉体内异样,加上那日连珠在祝宅告诉他,不然祝练不会知晓。 蛊毒是连珠未雨绸缪,因为祝练与他不一样,他做不到放手,连珠恐前世悲剧发生,遂种下蛊毒约束祝练。 连珠从容不迫:“从未想过如此。” 话落,连珠感觉胸腔一痛,竟是祝练的手指插了进来,血瞬间洇红衣裳,猩红一片。 祝练漫不经心抽回手,在连珠的衣襟上抹掉血,惋惜道:“我们之间的感应消失了,可惜。” 长河等人反应过来,欲意上前却发现自己忽然动弹不得,怎么回事? 原来是祝练散发出自己骇人深重的杀气,压迫感强烈得能让人窒息而亡,在场所有人被杀气笼罩,面露痛苦,重伤的周玠更是吐出一口血,面色惨白。 祝练这是在告诉他们,祝荷是他的,所有人不得觊觎,适才直勾勾盯着祝荷最久的人受到的杀意最浓,遭遇的痛苦最为强烈,生不如死。 “可惜咯,你以为呢?”祝练询问道,“我现在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连珠并未在意胸腔的血洞,只是道:“你可以杀我,但不能杀其余人。” 祝练不以为然地笑,紧接着身影一动,瞬息来到周玠面前,他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此人,就在他下手时,他怀里的祝荷绷紧了身体,连珠忽然道:“我会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倒地不起,祝练没有动手,只是不断释放强烈的杀气和内力硬生生让所有人陷入晕迷,哪怕是内功高的几个高手,也因为伤势重抵挡不住生生晕厥过去。 祝练:“什么秘密?”既然连珠开口,那定然是极为重要的秘密,等连珠吐出秘密,他再杀了众人也不迟。 连珠注视祝荷,慢声道:“你若杀了这里的人,你就再也见不到小荷了。” 祝练笑了,抬起手尝了一下指尖的血 。 “她还是清醒的吗?”连珠突然道。 “自然,祝荷。”祝练唤道。 祝荷轻轻“嗯”了一声。 祝练炫耀道:“她现在眼中只有我,你羡慕吗?” 第370章 连珠微笑:“你对她用了什么药?” 祝练诚实道:“能忘掉很多事的曼陀罗香。” “多久了?” 祝练轻笑:“半月。” “半月,你若再对她用下去,小荷她迟早要成痴儿。”连珠蹙眉。 “起码她不会再跑了,而且我很小心药的用量,自有分寸。”祝练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不能将她困在你身边,小荷她秉性自由随性,她最讨厌束缚,讨厌控制,你越是如此越是得不到她的青睐,而今你用药,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小荷,祝练,你喜欢这样一个假人吗?” 祝练沉默片刻:“你说得对,我不喜欢,但我自有打算,啊......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有何用?” “你要说的秘密就这?” 连珠道:“你可知她究竟来自哪里?” 祝练:“你知道?” “她不属于此界,而是来自另外一个......”连珠缓慢道,“地方。” 祝练吃惊:“何意?” “字面意思,她来自遥远的未来,你以为以你的能力可以让她在你身边一辈子,殊不知她的来历,她可以回去,回去之后你便再也找不到她。” 俄而,铃铛震动,清幽的声音响彻大殿,顷刻之间,祝练感觉头脑昏沉,嗤笑:“祝莲你算计......” “我说过蛊毒从来不是为取你性命。”连珠在祝练倒下之前从他手里接住祝荷,随后注视晕厥过去的祝练,“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说完话,连珠看向祝荷,揭开红盖头,迎上祝荷迷蒙空洞的视线,“小荷。” 祝荷眨巴眨巴眼睛,连珠温柔地抚摸她的面庞,道:“让你受苦了。” “你穿红衣的模样真美。”连珠由衷赞叹道,内心冒出一股急切的亲近冲动,连珠深吸一口气,缓缓克制住渴望,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连珠松开祝荷,蹲下来检查祝练的情况,蛊毒发作,他切切实实晕迷过去,像待宰的羔羊......连珠其实很想弄死她的弟弟祝练,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被祝练捅死的,当然祝练也被她下了蛊毒,命不久矣,迟早要到地狱来陪她。 这时连珠发现祝练体内内力似乎有些混乱不稳。 “这是......” 正想着,连珠脖子间突然出现一只精致的黄金簪子,锋利的簪尖刺进脖子皮肉里,仿佛马上就会刺破皮肉,戳出一个恐怖的血洞。 “你怎会知晓我的来历?”祝荷清晰的声音响起。 连珠有些惊讶,从容不迫扭头乜视祝荷,她目光清明,神色肃冷,连珠欣慰道:“小荷,我便知道你没事,毕竟你吃过我的血。” 她的血有百毒不侵的功效,只有吃过,便可抵御毒素。 听言,祝荷没有回,当初察觉自己意识恍惚,祝荷就日日自语催眠自己不忘事,但不久后她发现自己并未出现什么事,顶多是疲惫,她这才知晓曼陀罗香对她无用,但为迷惑祝练,祝荷不得不伪装,等待时机。 知道萧雪葵来救她,祝荷激动不已,但好在镇定下来,那时若跟萧雪葵走,逃跑的机会着实渺茫,所以她放弃了。 后来成亲,眼看祝练就要杀了萧雪葵等人,祝荷险些出手,幸好她没出手,不然还听不到这秘密。 祝荷:“回答我的问题。” “你告诉我的。”连珠说。 祝荷:“不可能。” 连珠:“你托我找寻回家的路。” 祝荷蹙眉,以前她或许想过回家,但回去之后又能如何?有了朋友,她便没再想过回家,思及此,祝荷担忧地扫过倒地的长河等人。 “她们没事。”连珠道:“你没表示要说回家,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回家的办法......可否先拿开簪子?” 这便说得通了,祝荷定神:“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连珠笑了笑,自顾自卷起袖口,取下手腕上的铃铛镯,此镯祝荷知道,正是连珠曾戴在脚腕处的铃铛脚镯。 “你把它戴上,我就告诉你。”连珠道。 祝荷:“我不要。”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收下吧。” 祝荷:“不要。” “小荷,我难道不是你认可的朋友吗?收下吧,收下了我就告诉你一切。” 祝荷收了簪子,连珠莞尔,蹲下.身给祝荷戴好脚镯,掌心托住祝荷脚踝,细细打量,称赞道:“刚刚好。” 祝荷抽回脚。 “适才我所言皆为实话,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连珠开口。 祝荷登时惊愕:“上辈子?什么意思?你难道是重生的?” “你能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我为何不能重生?”连珠起身。 祝荷打量连珠神情,慢慢信了她的话:“你自始至终记得所有?” “是。” 祝荷:“你喜欢我?” “是,我心悦你。” “那你为何在慈云寺时装冷淡?” 连珠轻笑:“原来你心里一直记挂此事啊。” “你比我还会装,还会演。”头一次祝荷发现眼前的人心思深不可测,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371章 连珠似乎察觉祝荷的情绪,连忙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哪一种方式,先前在慈云寺,我不过是想感受你追求我的喜悦,毕竟上辈子我不曾体会过,所以我好奇。” 祝荷无语,白她一眼。 “你为何又死了,为何变成一个女人?”祝荷问。 “我是个有罪之人......”连珠一点点将前世的事道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躯体,男人,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我喜欢自己这具女人的身体,而且作为女人,能更久陪在你身边与你朝夕相处。”比男人方便多了,以另一种名义身份占有祝荷,何尝不是和祝荷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方式? 良久,祝荷才勉强消化全部信息,忍不住打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连珠,如此温柔慈悲的人前世竟然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难怪和祝练是兄弟,而她竟然还和前世的连珠做过朋友? 荒唐...... 他们竟然上辈子就有牵扯纠葛了...... 祝荷扯唇:“你......简直有病。” 连珠说:“我是大夫,可以为自己治病,小荷安心。” “既然你有本事弄晕祝练,当初来救我为何不那样做?” 连珠:“这是你与祝练之间的缘,我没办法剪断,而且蛊毒当时沉睡在祝练体内,没到醒来的时候,更何况我下山破坏契约,即将身死,得为自己准备身后事。” “呵,借口,你就是故意的。” 连珠顿时语塞,有苦难言:“我......” 祝荷不睐她,恶意满满道:“你为何活了?怎么不死干净掉?还跑来纠缠我。” 连珠:“用了偷天换日的秘法,何况我必须得活,不然如何去边疆治疫病?” “祸害遗千年。”祝荷讥讽道。 连珠无奈微笑,适可而止,岔开话题道:“不过他能顺利晕迷,倒超出我的意料,以他现在深厚的内力,蛊毒没那么好发作......你对他下了药吗?” “我昨儿给他下了可失去内力的孔雀胆,不过只有半枚。”当初的孔雀胆祝荷一直留着,为以防万一,她镶嵌在簪子里。 祝练说把她的簪子全扔了,祝荷不信,果不其然后来叫她翻找出她的旧物,顺利从簪中取出半枚孔雀胆。 她当时是在赌,赌成亲时会有大事发生,她正好趁混乱离开。 “上辈子还发生了什么?我呢?”祝荷发觉连珠似乎在隐瞒什么。 “你想听实话吗?” “自然。” 连珠:“很多人死了,你也走了。” “小荷,你知道吗?这殿里在场的人包括你外面那些牵扯很深的旧识都死了,薛韫山,周玠,相无雪,骆惊鹤......全被祝练杀死了,但这不怪你,要怪就怪他杀心太强,妒忌心太强,无法包容与你有过干系的男人。”连珠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道。 “那你呢?”祝荷问。 连珠摇摇头,柔声说:“我也死了,和他同归于尽。” “姐姐和雪葵呢?” 祝练:“除了她们。” 祝荷松了一口气:“你们简直就是一对疯子,就因为我?” “是,但我已认识到错误,我不期许再得到你,放手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只求陪在你身边,但祝练并没有重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知变通,随心所欲,是以我将他带在我身边教导,两年后才送他入天圣教。” “我教导他克制隐忍,未来若遇到一个让你悸动的人,务必要谨慎克制,就这样日复一日......” “我教导得不错,祝练至少在祝宅的时候没有下杀手,他大抵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怕你讨厌他。”连珠轻笑,“他还是有怕的东西。” “小荷,你说我教得好不好?” 祝荷嘴角动了动:“你们兄弟俩全是危险的人,如果我杀了你,你会还手吗?” 连珠:“不会。” 祝荷举起簪子,对准连珠胸口的伤。 连珠静静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祝荷道:“若是我没遇到你们多好,我还是那么潇洒自在,可我运气不好,偏生碰到你们这对阴魂不散的狗东西,哦,差点忘了,还有他。” 说着,祝荷瞥向倒在地上一身血的周玠。 “他死了没?” 连珠:“尚有气。” 祝荷哂笑。 连珠:“小荷,你消消气,为了救你,少不了周公子的帮助,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了,小荷,今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祝荷没有回答:“为何要带姐姐来,连绣花枕头的薛韫山也要带来?” 连珠:“你在他们二人心里十分重要,他们太想救你了。” 祝荷抿唇。 “薛公子一片赤诚,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连珠道。 祝荷:“你还有心夸奖?” 连珠:“只是实话实说,毕竟我如今与他们已然不是敌对干系,犯不着嫉妒了。” 祝荷看着连珠的眼睛:“所以你变成女人就是认为男人这条路行不通,所以变成女人靠近我,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边一辈子?” 第372章 连珠莞尔:“是,还是被你猜中了,前世我与祝练争到最后,两败俱伤,但谁也没有得到你的人,也没有得到你的心,最后始终陪在你身边的人是雪葵以及长河。” “走了很多歧路,撞够了南墙我才明白与其占有你,不如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你身边,在她们面前,你总是露出灿烂的微笑,让我很羡慕。” “雪葵和长河亦是值得交好的人,雪葵沉默寡言,却坚韧不拔,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知道你被祝练擒走,她愧疚不已,认为自己没保护好你,心急如焚,日日赶路不顾危险,就为了早日来救你,长河性子热情大方,开朗真诚,你被抓走后,她没有一日不担忧你,但她了解你,坚信你不会有事,所以她常常会安慰失魂自责的雪葵......”连珠细数萧雪葵和长河的优点,毫不吝啬在祝荷面前夸奖。 倘若连珠此刻是以祝莲的身份站在祝荷面前说话,祝荷顶多开心,但连珠以连珠的身份站在祝荷面前夸奖,那祝荷不止是高兴,还有几分心软。 无他,只因连珠是她祝荷的朋友,她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朋友间的情谊。 “前世,她们亦是不遗余力地救你,小荷,你有两个对你真心相待的朋友。” 祝荷莫名鼻头酸涩,微微仰头:“是啊,我很庆幸,也很高兴。” “那我可以吗?”连珠试探道。 祝荷端量连珠一番,笑了笑,嫌弃道:“你,你一开始就欺骗我,对我不够真诚。” 连珠无奈:“我知错。” 祝荷转而道:“现在他要怎么办?不解决他,他恐怕一辈子都要纠缠我,不如让他跟着你,你不是圣僧吗?以后日日感化他,直到他想开为止。” “以他的脾气恐怕不会有耐心听我讲。”连珠道。 祝荷:“那怎么办?杀了他?你来。” 连珠早有主意:“我不能再杀生,不如将他关起来。” “原来你都打算好了,但你能关住吗?” “慈云寺底下有一座监牢,里面的寒铁锁链可以锁住他。” 祝荷思索:“我有一个好主意,阿珠,你先把姐姐和雪葵叫醒,趁着外面还在打斗,我们趁乱走,不然等那群教众回来,恐怕不好走了。” “对了,惊鹤呢?” 连珠:“以他的身体无法踏入,遂在二十里外接引我们。” “好。” 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 小半年后,时值六月,艳阳高照,杭州城山清水秀,花香四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雪荷堂前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牌匾以及两侧对联俱用红绸包裹,喜庆热闹,是为庆祝新店开业。 新店开业,自有不少来凑热闹的百姓,他们在下面打眼望去,不多时雪荷堂里就走出来两位姑娘,一位着碧绿衣裳,身量娇小挺拔,面目清淡,脸带微笑,和善温柔,另外一位样貌明艳,笑容大方灿烂,着流仙裙,衬得身量丰腴。 祝荷开口:“诸位贵客好,今日是本店雪荷堂首次开店,还望诸位多多支持,本店主要经营金银首饰买卖,我姓祝,我身边这位姑娘姓管,我二人皆是雪荷堂的老板,日后大家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二人,我二人定会为贵客奉上最精致最独特的首饰,话不多言,欢迎各位贵客光临本店,今日在本店购买任何首饰俱有折扣,同样有一份精美的小礼物赠送哦。” 听言,底下的百姓跃跃欲试,正在这时,远处响起振振喧天的锣鼓声,众人望去,就见一只小队伍打鼓奏乐朝雪荷堂而来,队伍最前头,有一个身着绯衣的少年骑着白马,极为打眼招摇。 长河:“谁啊,这么大阵仗,要干嘛?” 待看清少年的脸,长河扯扯唇角:“薛韫山,这小子是过来抢风头吗?还是过来想讨好妹妹?有病。” 祝荷:“姐姐莫生气。” 队伍很快就到,有人给薛韫山递上一只锣鼓棒。 薛韫山用鼓棒重重敲响锣鼓:“锵锵——” 长河捂住耳朵,喊道:“姓薛的,你作甚呢?吵死了不知道吗?” 祝荷眨眨眼。 薛韫山忙不迭下马,拱手道:“姑娘息怒,姐姐息怒,今日我来正是要恭祝二位新店开业,祝两位掌柜的生意红火。” “啪啪!”薛韫山拍两下手,立刻有人抬着两件东西上来。 长河心里估摸出薛韫山的心思,就是来讨祝荷欢心的,思及此,长河睨祝荷,果然见祝荷很感兴趣地盯着那两件蒙着红布的大物件。 薛韫山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二位掌柜的笑纳。” 说着,薛韫山依次揭开红布,第一件是一块紫檀木牌匾,上面用黄金泥雕刻大家撰写的“雪荷堂”,金光闪闪,异常刺眼,一瞧便知价值连城,围观的百姓无不惊呼。 能送出此等礼物,那表示此少年来历定为不凡,百姓们纷纷好奇少年身份,但他们不知道下一件礼物更加耀眼贵重。 当薛韫山揭开第二件高大的物件,围观的所有人立刻被一阵金光刺中,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见到那东西无不惊叹出声。 第373章 “这是什么?!!” “用黄金打造的珊瑚树吗?” “这得有多高,这得用多少斤黄金?” “这真是黄金造的吗?” 面对众人疑惑,薛韫山并不回答,只注视祝荷,道:“黄金珊瑚树,祝愿掌柜的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祝荷心花怒放:“多谢,既然是公子一片心意,那我便收下了。” 闻言,薛韫山暗喜,知晓祝荷是极为喜欢,忍不住望着祝荷痴痴地笑。 “来人,把东西搬进去。”薛韫山吩咐道。 正在这时,另一侧也响起了打鼓声。 “我家公子也来恭候二位掌柜的开店之喜。” 第128章结局(一) “我家公子送来三样贺礼, 还请两位掌柜的笑纳。”此队伍的阵仗不比薛韫山的小,而且礼物同样金贵。 薛韫山道:“不知阁下家的公子是谁?” 来人道:“公子姓周,恐掌柜的不喜, 便未亲自过来, 望祝掌柜见谅, 但公子嘱咐我等定要好生道贺。” 长河:“原来是那家伙, 也跑来献殷勤了, 就是不知道谁的更讨妹妹欢喜?” 薛韫山立刻看向祝荷, 祝荷笑笑:“都搬进来吧。” “好了,你们既然已经道过喜, 可以回去复命了,就莫要堵在此处堵我生意了。” 周玠那边的人连忙应是,有条不紊退下。 长河瞥向一动不动的薛韫山:“你还杵在这里干甚?” 薛韫山:“姐姐没让我离开。” “还不走?”祝荷道。 薛韫山:“那我走了, 若是有事,就去那边的酒楼喊我一声, 我马上就来。” 送走人, 祝荷与长河立刻开始做生意,因着是新店开业, 加之适才动静引起很多人注意,致使进店的人不少,忙得祝荷一众人头晕眼花。 另厢,薛韫山让队伍解散,接着去往酒楼,不成想一抬眼就看到二楼窗户前的周玠。 敢情在这啊, 不敢出现在祝荷面前,只敢偷偷看。 薛韫山得意一笑,随即想到什么, 立刻从怀里珍重地拿出香囊挂上,便上楼去找周玠。 随意敲了两下门,薛韫山就推门而入:“草民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的伤好全了?竟然来杭州了?” 魔教一行,周玠受伤最重,晕迷了近一月,又在榻上足足休息了好几个月,身体状况才见好,见好之后周玠马不停蹄赶往杭州。 周玠淡定吃茶:“被赶出来了?” 薛韫山:“谁被赶出来了?姐姐忙着做生意,招待客人,亲自去祝贺之后就过来酒楼看看账本,不像某的人,都不敢亲自登门,只敢都在这里偷看。” “起码我送的礼物比你多。” 薛韫山不甘示弱:“姐姐更喜欢我送的,你坐这么远,肯定没看到姐姐在收到我的礼物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周玠:“你在现场,当然可以随意胡编乱造。” 薛韫山:“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姐姐就是喜欢我的礼物。” 周玠:“我送了三样。” 薛韫山腰间的香囊晃动:“姐姐喜欢我的礼物。” 周玠淡淡掠过香囊,此举不巧被薛韫山察觉,薛韫山立刻嘚瑟道:“这枚香囊可是姐姐亲自给我绣的,姐姐感动我不顾安危去魔教救她,怜惜我为她受了伤,知晓我夜里睡不着,特意让连大夫精心挑选安神的药材,将其放置在香囊里,你伤得比我还重,你有吗?” 二人虽说身份悬殊,但由于曾经合作,加上不对付的次数多了,薛韫山也就对周玠不再保持敬重了,皇子又如何,不受待见的家伙。 可怜。 周玠敛眸,轻轻哼一声:“若你是想刺激我,那就省了这份心,你在这花心思针对我,不过白费功夫,你都不知道你真正的敌人已经来了,蠢货。” “你什么意思?” 周玠道:“想知道?那就把东侧的宅院卖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假借河山先生的名义把祝宅附近的宅院全私吞了。” 薛韫山斟酌良久,道:“行,给你,你快告诉我。” “相无雪调来杭州当知府了。” “真的?”薛韫山顿生危机感。 “我不骗傻子。” 薛韫山咬唇,当初从圣山离开,他们一行人因为伤势重曾在边境逗留,刚巧也在凉城修养过,虽然当时薛韫山意识薄弱,但也见到了传闻中的相无雪,高洁疏冷,气质矜贵,可以说是薛韫山这辈子见过气质最好的男子。 如愿见到薛韫山惊慌失措的样子,周玠心里好受了,美滋滋沏茶。 却在这时,薛韫山突然哈哈大笑。 “殿下啊殿下,你也会被我骗到?看来我学得不错,若是姐姐知道我骗了你,肯定会夸奖我的。” 周玠扭头。 薛韫山:“傻子,方才我是装的,你以为我会不安吗?才不会呢,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花?相大人来了更好,我愿意让他当大的,我做小的就行,以相大人的性子,一定会准的,而且有明事理的相大人主持大局,某些不怀好意的宵小就掀不起风浪。” 周玠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口出狂言的薛韫山,本想祸水东引,谁知最后竟然被自己的言行反噬。 第374章 “薛韫山!” “殿下,莫要生气,我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开个玩笑,勿要当真。”薛韫山说着抱歉的话,话里话外却没一点儿诚意。 周玠火冒三丈:“你有种。” 薛韫山得意忘形,周玠气得咬着牙直起身,看架势是要揍薛韫山了,对此薛韫山毫不畏惧,脸上更是写道你来打我呀,来打我呀,打了我我就可以去姐姐那里告状,姐姐肯定会越来越讨厌你的,周玠! 周玠握拳,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朝薛韫山砸去,薛韫山捂住脸,但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出现。 薛韫山奇怪,周玠怎会不动手?疑惑间,薛韫山撤开手,就见周玠正拿着一个香囊打量。 薛韫山低头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登时气急:“那是我的香囊,你个小偷,赶紧还给我。” 周玠不还,一边躲一边看,他身手比薛韫山好,一躲一个准,倒是薛韫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涨红,知晓没有胜算,他赶紧拿出杀手锏:“殿下,你若不还我,那东侧的宅院我也不卖给你了。” 闻言,周玠冷笑,嫌弃地把香囊扔给薛韫山,薛韫山一面接,一面埋怨道:“你怎么可以扔?要是掉到地下沾了灰我就和你拼命。” 见薛韫山对香囊一副爱若重宝的样子,周玠冷笑:“你说这东西是祝荷亲自绣的?” “当然了。” “上面的绣工根本不像祝荷的手艺,我估摸她是在外面买了用来糊弄你的,她最擅长这种事了。” “我看你就是酸。”薛韫山不信。 周玠不屑:“蠢驴。” “诶,我就不懂,你一个皇子,为何总是说些不入流的粗话?” 周玠:“你以为你是谁?骑到我头上拉屎?若非祝荷,你早就被死透了,薛韫山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今后给我放尊重点,忘记告诉你了,今后杭州便是我的封地。” 薛韫山愕然:“你什么意思?你不当太子了?” 周玠:“没兴趣,说句难听的,有的方面我们倒有点像,眼里只有祝荷,正因为如此,我对皇位毫无兴致,我只想守在祝荷身边,她在哪我就在哪。” “你难道要一直守下去,可姐姐又不待见你。” “那又如何?更何况她只是现在不待见,以后呢?我会慢慢改变的,届时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会乘胜出击。” 薛韫山看着周玠,感受他那股子决心,心里莫名与他的情绪共鸣了,突然想安慰他鼓励他,等反应过来,他竟然抱住了周玠,口里喃喃:“兄弟......” 周玠一副像吃了屎一样的难受:“滚!” 周玠用力推开了薛韫山,薛韫山回过神,一阵恶寒,他这是中邪了,竟然会抱周玠? “你别误会?适才什么也没发生,呕——恶心。”薛韫山作呕吐状。 周玠嫌恶道:“我比你更恶心,你有病。” 薛韫山:“再见!” 说完,薛韫山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周玠冷着脸脱下外衣,目不转睛遥望雪荷堂。 离开酒楼后,薛韫山纠结了许久才打算去雪荷堂,见里头人不是那么多了,他才敢进去想着问香囊的事。 谁知才上台阶,薛韫山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越动听的声音:“薛公子。” 薛韫山扭头,愣愣道:“......相大人?” 相无雪一袭白衣,冲薛韫山点点头:“既然在此处遇到薛公子,那说明我没来错地方,雪荷堂就是祝姑娘合伙开的店?” 薛韫山:“是的,你没来错,相大人你怎么就来了?” 相无雪:“薛公子知道我会来?” 薛韫山:“从周玠那里听说了,相大人要调到杭州来当知府。” “嗯。” “只是没想到大人来得如此快。” 相无雪:“知道祝姑娘今日要开店迎客,我便加快脚程,想赶在开店时来道一声恭喜,只不过我到底是来晚了一些,没敢在吉时,见笑了。” “不晚不晚,店也就迎客了两个时辰,姐姐和郡主应当还在里头,相大人请。” 相无雪淡声道:“薛公子请。” 二人步入店内,祝荷很快就注意到两人:“相大人,你来了。” 相无雪:“祝姑娘,好久不见,我贸然前来还望见谅,恭祝你新店开业。” 祝荷:“你怎算贸然?我们信里不是说好了吗?” 祝荷与相无雪偶尔有书信往来,是以祝荷知晓相无雪的调令。 “行程太匆忙,没准备什么贺礼,这是我亲自酿造的青梅酒。”相无雪递上密封的提匣。 祝荷:“青梅酒啊,我许久没喝了甚是想念,多谢。对了,你和韫山怎么一起来了?” 薛韫山立刻道:“我们刚好在门外碰到了。” 祝荷:“原来如此,你们先去里头坐坐,我还要招待客人。” 相无雪:“我不坐了,我还得去衙署,先行一步,不必相送,告辞。” “等等,今日你来我家吃晚膳吧。” 相无雪:“好。” “那你慢走。”祝荷说,目送相无雪离开。 第375章 薛韫山挽住祝荷的手:“那我呢,姐姐?” 祝荷道:“你来就是了。” 薛韫山高兴了:“姐姐,有件事我想问——” 祝荷打断:“我去招待客人了,这酒你帮我放好,晚上喝。”说罢,祝荷就走了,留下薛韫山一个人。 薛韫山也没白站着,端茶倒水,时不时帮着接待客人,谈吐举止,无可挑剔。 长河也不由对此刮目相看,觉着薛韫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过了好一阵子,堂里终于空闲下来,长河去后院方便了,薛韫山抓住机会给祝荷捏肩捶背,不忘说些可人的话。 “姐姐,辛苦了。” “哪里还疼?这个力道舒服吗?” 祝荷被伺候得假寐。 时机合适后,薛韫山终于吐出心声:“姐姐,适才我在酒楼碰到了周玠,他看到你送我的香囊,竟然说这不是你绣的。” 薛韫山细细端详祝荷的神色,魔教一事后,祝荷再未提及关于那夜的事,他和祝荷的更进一步从而不了了之,薛韫山虽然不在意,但有时候他需要一些安全感。 祝荷嗤笑:“你信他?他就是嫉妒你,他可没见过我的绣活儿。” “我就说他骗我了,该死,我差点就信了,对不住,姐姐。” “没事,我原谅你,但日后无论他讲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了,好么?” “好。” 祝荷笑了,不由摸摸薛韫山的头,还是韫山好糊弄,这香囊当然不是她绣的了,她随手在外面买的,只要薛韫山始终盲目相信她,那这个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 用点小钱就哄好了猫儿,也值了。 有祝荷的解释后,薛韫山对此深信不疑,心里忍不住憎恨其周玠,就晓得他不安好心,想起不久前他抱过周玠,薛韫山一阵恶寒,忍不住呕吐。 “怎么了?”祝荷关心道。 薛韫山:“没事没事。” “对了,姐姐你知道吗?周玠不当太子,他把杭州当成他的封地了。” 长河撩开帘子跑过来,震惊道:“什么?周玠疯了?”长河在民间待得太久,很多朝堂里的事她全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祝荷:“正常,他就是这样,随他去了。” “妹妹,周玠那小贼肯定是因为你。” “姐姐勿要担心,我对他只要厌恶。” 长河忖度:“也是,随他去了,这是他的自由,毕竟他也帮过我们。” 忙碌到申时二刻,祝荷便将店里的事交给雇佣的掌柜,随长河去医馆接连珠回家。 从前的事祝荷不予计较,她着重的是未来的事,何况萧雪葵和长河也认可了连珠,她们只以为连珠以前是祝练的姐姐,名唤祝莲,至于其他一概不知,祝荷也不打算告诉她们关于连珠的真实身份。 除了祝荷与祝练,没有人知晓连珠的身份。 至小医馆,祝荷脚踝处的铃铛声微微响动。 “阿珠。”祝荷唤。 “连大夫,你忙完了吗?该回家了,今日家里会来客人。”长河道。 连珠抬起眼帘,与祝荷对视,嫣然道:“最后一个病人,稍等。” 祝荷颔首:“好。” 回家的路上,三人说着话,祝荷问长河:“姐姐,话说你和惊鹤的婚事如何了?” 长河:“啊,这个啊,骆惊鹤如此不用跟我成亲,官途也一路平坦了,青云直上不是问题,所以呀我们一致认为不用成亲了,我就让他去和我母亲说解除婚约的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我不管,反正这些麻烦事全交给他,谁让他是得好处最多的一个。” 祝荷:“惊鹤远在京城,也不知如何了?”脑海里忽而浮现那日骆惊鹤被拒绝后流露出的脆弱神色,双眼含泪,面色痛苦,绕是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也要心软,可是祝荷不想骗他,是以要严词拒绝。 那日顺利出魔教后,她和骆惊鹤再见,当时的他身形瘦弱,面色冷恹,完全不似活人,透出一种奇怪的凄美感,显然他是过多操心她的事,从而不顾及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她的小叔哪怕身体孱弱,仍旧是长途跋涉至边境来接应她。 当时亲眼目睹来路不明的祝练将她带走,这对骆惊鹤打击很大,长河有告诉过她,骆惊鹤被刺激得吐血晕迷。 若非身体受限,骆惊鹤定然也会毫不犹豫潜入魔教。 后来祝荷深思过,骆惊鹤之所以会喜欢上她,亦有她的一份责任,所以她作为长嫂该对她的小叔骆惊鹤负责。 她一直以来不都是道德感薄弱的人吗? 是以在骆惊鹤紧紧抱住她,把脑袋陷进她怀中,她没有阻止。 长河宽慰道:“放心,他能好生照顾自己,又不是小孩了,而且他不是经常给妹妹写信吗?” 是啊,骆惊鹤给她写信,信件里毫无逾越的言辞,他跟她说他会专心仕途,调养身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杭州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长期颠簸,换句话说他不会再来叨扰祝荷,但他还想保持和祝荷之间的联系,因为二人是亲人。对此,祝荷既没有回信也没有阻止。 连珠:“我给他开的方子极适合他,只要他坚持吃药,身体不会出现大问题。” 第376章 祝荷握紧长河的手:“嗯,回家了,雪葵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连珠指尖轻轻勾住祝荷的指节,见她没有抵触,连珠慢慢牵住她的手,面上荡漾出愉悦温柔的笑。 长河:“我觉得她说不定已经过来接我们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长河话音才落,前方回家的必经之路便出现了萧雪葵。 她一袭修身乌色衣裳,面色冷淡,却在见到祝荷三人时冷淡化为柔水。 “雪葵。”三人异口同声。 萧雪葵回以一笑。 第129章自在欢乐(…… 傍晚, 日暮西沉。 相无雪在萧雪葵的带领下来到祝宅前,他抬头端量眼前的宅院,专心致志。 吱呀一声, 祝宅对面的宅院大门打开, “哦?这不是相无雪相大人吗?” 相无雪微愣, 随即回头, 躬身道:“见过殿下, 殿下身体可好了?” 周玠不领好意, 道:“用不着你关心,你来做什么?” 相无雪:“祝姑娘邀我吃饭。” 周玠冷淡道:“哦。” 空气突然安静, 须臾,相无雪询问道:“殿下,可还要事?” 周玠不言不语。 “相大人。”这时, 薛韫山从隔壁的宅院出来,一袭红装, 花哨得很, “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进去, 萧姑娘好。” 萧雪葵点头。 相无雪看向周玠。 “大人,你甭理他,他就是嫉妒你可以进去。”薛韫山道。 周玠:“薛韫山,你找死吗?嘴巴放干净点。” 薛韫山:“快跑,他生气了。” 相无雪给周玠作揖行礼,算是对薛韫山的出言不敬赔礼, 接着才步入祝宅。 周玠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拂袖转身。 另厢,祝荷和长河正在摆桌子, 刚好见萧雪葵带人过来,祝荷忙不迭打招呼道:“相大人,韫山。” 相无雪行礼:“祝姑娘,郡主。” 薛韫山则是飞到祝荷身边,亲切道:“姐姐。” 祝荷莞尔:“菜也差不多了,快坐,我去拿酒,姐姐你们去端菜吧。” 不多时,圆桌上摆设好八菜两汤,合起来便是十道菜,图个十全十美的好寓意。 长河率先道:“相大人,欢迎你来到杭州,恭喜你成功上任,为杭州添砖加瓦,哈哈。” 相无雪:“多谢郡主,只是我尚未正式上任,明日才是。” “反正都差不多。”长河说。 相无雪点头:“祝姑娘,多谢你的款待。” 祝荷:“相大人言重,当时出魔教后若无大人收留帮助,我们都没个安稳的休息地方。” 相无雪:“你们的事解决了?” 祝荷:“解决了。” 相无雪:“若有难,尽管同我开口。” 祝荷:“多谢,不过我想已经没事了,不说这个了,今日的宴席只是为叙旧而已,来,大家尝尝这青梅酒,酸甜可口,极为好喝。” 长河立刻喝上一杯:“好喝。” 萧雪葵默默品尝一小口。 连珠道:“不错,是相大人亲自酿造的?” “嗯,我从凉城带回来的。”相无雪道。 薛韫山惊叹:“大人还会酿酒?” 相无雪:“是。” 薛韫山忙品尝一口:“嗯,好酒,若是拿到外面去卖,定能卖个好价钱,大人,你那边可还有?我想讨上一壶。” 长河:“痴心妄想,这酒是因为妹妹喜欢喝,相大人才酿的,你说是不是?” 相无雪顿时难为情,微微别眼,片刻后才道:“薛公子,抱歉,我那里已然没有存量了。” 薛韫山:“没事,原来姐姐喜欢喝啊。” 祝荷:“是啊。” 听言,相无雪不动声色睨祝荷一眼,冷淡神情微不可察融化些许。 连珠开口:“我也想试着酿酒,欲请相大人指点。” 相无雪:“当然可以。” 连珠:“那就有劳大人了。” 饭桌上闲言碎碎,众人聚在一起寒暄聊天,举杯共饮,青梅酒喝完后,长河又取来美酒,一时间,酒香四溢。 长河吃醉了酒,吵着要抱祝荷,对祝荷动手动脚,萧雪葵忙摁住长河,而薛韫山也因为气氛使然,不知不觉多吃了酒,面色酡红,双目迷离,说话不过脑子,一把搂住相无雪的手臂,附在他耳边道:“大人,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相无雪聆听:“但说无妨。” 薛韫山大胆发言:“大人,我知道你也喜欢姐姐,我与你一样也喜欢,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大人品行端正,正有当大房的资质,所以我愿意推举大人来当大房,也会竭尽所能帮助大人成为大房,我只有一个要求,只待大人成功后莫要忘了我的功劳。” 相无雪怔然:“薛公子,你此话何意?” 薛韫山摸摸头,扯下额头的抹额,小声道:“你当大房,我当小房。” 那边长河在耍酒疯,动静略大,相无雪未听清,歉声道:“薛公子,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第377章 酒劲上来,薛韫山口齿不清又说了一遍。 “听到了吗?” 相无雪摇首。 薛韫山急了,咬了咬抹额,高声道:“就这么定了,你当大房,我当小的,我很看好你,咱们一起努力,双剑合璧,直接无敌!”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祝荷等人的注意,她们纷纷投来眼神,薛韫山一无所觉,而相无雪生平第一次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与困窘。 “你快回答我!”薛韫山嗓门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 相无雪:“薛公子你吃醉了。” “什么大房?什么当小的?”长河窜起来。 薛韫山身姿摇晃,得意洋洋道:“相大人当大房,我当小房,我们一起伺候姐姐!!” 在场之言闻之,反应各不相同,相无雪试图拉下薛韫山,然薛韫山却推开了,他感到无奈,为缓解尴尬,他缓慢地抿茶。 连珠面色淡定,笑了笑。 萧雪葵扫了两眼薛韫山和相无雪,扒拉饭菜,每日练功,消耗诸多,她饭量越来越大。 祝荷则饶有兴趣地打量薛韫山,噗嗤一下笑了。 反应最大的长河,她很是不乐意,但见长河当即重重拍桌,骂道:“薛韫山,你这个苟东西,你放肆,你竟然妄想给妹妹当小的,简直做梦!” 薛韫山振振有词:“我做什么梦?姐姐也很喜欢我,你没看到吗?姐姐肯定很乐意!我买一送一呢!” 长河:“放屁,妹妹才不喜欢你,妹妹最喜欢的是我!不要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接受你!” “妹妹,你是选他们,还是选我?”长河看向祝荷,紧紧拉住她的右手,其余人的视线也落下来。 祝荷成为众人焦点,她笑着道:“当然是选姐姐了,我最喜欢姐姐。” 此话有哄的成分,却也是真心之言。 这在相无雪的意料之中,可心里依旧有股淡淡的失落感,终究还是心存妄念。 而薛韫山一听就直接炸了,他不服,飞快起身绕到祝荷另一边,握住她的左手,不惜颠倒黑白:“姐姐说的是最喜欢我,你输了!” 长河:“你耳朵聋了?她最喜欢我?” 薛韫山:“可我听到的是她喜欢我!” 长河:“她最喜欢我!” 薛韫山:“她最最喜欢我!!” 长河:“她最最最......喜欢我!!” 薛韫山:“她最最最最最最——喜欢我!” 两人红了眼睛,双双喘息换气,却谁也不肯服输。 薛韫山:“姐姐,我是最喜欢你的人!” 长河回击:“妹妹,我最喜欢你!” “我最最最最喜欢姐姐!!” “我最最最最最最喜欢妹妹!!” 场面堪称闹哄哄的菜市。 祝荷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想插进话,可两人的嘴巴飞快,她根本无法插足。 两人的口舌之争情况愈演愈烈,不多时变成互扯头花,现场混乱。 末了是萧雪葵嫌吵,将两人分开,双双打晕过去。 祝荷一边鼓掌一边道:“雪葵真厉害,今天你这一身好漂亮。” 萧雪葵面无表情,眼神却是闪躲,耳根子红了。 “见笑了。”连珠对相无雪道。 相无雪摇首:“无妨。” 说实话,他很欣赏薛韫山的坦诚与直率,能毫无顾虑地表露自己对祝荷的喜欢,追求自己心之所往。 回想适才画面,相无雪垂下眼眸,冷淡的唇角略微翘起。 薛公子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也许他该向薛公子学习,学习他的勇敢,不如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今后的日子定会十分有趣。 宴席散后,相无雪背着薛韫山出府,迎面碰上从对面大门走出来的周玠。 “见过殿下。” 夜色迷离,周玠笼罩在阴影处:“玩得开心吗?” 相无雪:“自然,多谢殿下关心。” 在周玠转身时,相无雪开口:“殿下,这一次我们皆是平等的,不论结果如何,有这样一些有意思的人在,我对未来充满期待。” 周玠回了他一声冰冷的哼声。 仰头望月,相无雪轻轻地笑了。 肩上的薛韫山呓语:“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相无雪:“薛公子,我送你回家,今日谢谢你。” . 自祝荷等人逃出魔教后不久,外面与魔教激斗的正道人士见攻不下魔教,便撤了,等教众们回来,教主和教主夫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打斗痕迹。 自此以后,祝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教内部的人意见不已,有的人以为教主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是像从前一样玩消失,不必去找,而有的教众以为教主是遇到不测,教众当搜寻,务必找到教主。 时至今日,魔教的人还在找寻祝练,但也许是找不到人,也许教内有了其余猜测,渐渐的,魔教又开始出现分裂,这不过是常态。 当然,魔教的事与祝荷无关。 宴席散去,夜深人静,众人回屋歇息。 祝荷提起灯笼走进暗门,踏过一层层台阶,来到一个门口,她打开门,一记缠绵灼热的眼神便落在她身上。 第378章 “你来了。”祝练痴痴地笑,嘴唇弯起,满眼的愉悦。 祝荷放下灯笼:“近来可好?” 祝练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正因为危险,是以祝荷决定将人带在自己身边,有锁链在,祝练哪里也去不了,加上他体内蛊毒,只要催动镯里的铃铛,虽不置死地,却可让祝练晕死过去。 眼下,祝练彻底地被祝荷掌控在五指山里。 祝练:“不好,你已经六日没来了。” 祝荷:“最近太忙了。” 祝练轻嗅气味:“你身上有男人的气息。” 祝荷便将晚上的宴席一五一十告诉祝练。 祝练盯着她。 “怎么?生气了?”白蛇从祝荷手腕里爬出来,冲祝练打招呼——成亲时白蛇还在冬眠,可在感应到祝练后,觉得不对劲,立刻醒来去找祝练,然后就碰到祝荷。 主人在祝荷身边,白蛇立刻开开心心和祝荷走了,离开圣山的时候阵法有变,多亏白蛇带路众人才得以顺利出来。 以前祝荷讨厌冰冷的爬行动物,可饲养白蛇久了,祝荷对它也有了几分怜爱和喜欢。 祝练视而不见,只道:“不会,我清楚你对他们没有心思。” 祝荷伸手,挑起他的银发:“话可不要说太满了。” “真想把你在乎的人全杀光。”祝练笑嘻嘻道,试图将脸覆在祝荷掌心。 祝荷立刻抽开手,祝练垂眸,遗憾而烦躁。 “看来你还是没想通,杀心真是重,没关系,接下来交给我。”说着,祝荷从一侧取出软鞭子,然后挥动鞭子—— “啪”的一声,鞭子抽在祝练身上,微辣的痛感蔓延,祝练却面不改色,反而道:“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今天的力道似乎更轻了。” 祝荷笑着,嘴唇如血,直勾勾盯着祝荷,完全不把身上的疼痛当一回事。 “变态。”祝荷喃喃,继续用鞭子抽打祝练,“被关的滋味如何?” 祝练喘息,干渴极了:“难受。” 只能看不可碰,无疑望梅止渴,着实折磨他。 “祝荷,你碰一碰我吧。”祝练渴求道。 祝荷摸摸白蛇的头:“小白,你瞧你的主人,好生可怜。” 接着她才对祝练道:“不行,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我是个记仇的人,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我也得让你十倍百倍品尝。” 话至此,祝荷忍俊不禁,抿唇笑了几下,手里的鞭子挥舞,她的鞭子不仅仅让祝练感知到疼痛,更多的是激起他的情.欲。 毕竟对祝练而言,疼痛不值一提,所以祝荷要想报复,就得来点不一样的手段折磨他。 目及女主人的鞭打,白蛇吐吐蛇信子,不为所动。 终于,祝练眉目湿红,赤色的眼瞳充满明晃晃的渴望以及痛苦,血液沸腾,身体的情.欲被唤醒,像野兽一样嘶吼挣扎,渴求解放,然尽管猎物就在眼前,他却无法触碰,也就导致欲望无法排解,好在他并非第一次受此种酷刑,勉强受得住。 祝练剧烈地喘息,几缕银发被汗水湿透,微微粘在他的脸颊。 目及祝练的状况,祝荷心中愉快,但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扔了鞭子,对着祝练吹了一口气,接着用坚硬的指甲刮他的喉结,极尽挑逗。 祝练欲用唇舌含住她的手,祝荷不让,几次躲开,祝练恼羞成怒,欲意抱住她,祝荷立马后退,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挑逗他。 祝练受不住了,仰头眯着眼睛哑声道:“我做给你看。” 祝荷看着他扯开腰带,不多时,难耐的声音从祝练的喉间溢出来,透出情.色以及妩媚的意味。 他动作时,苍白的手背浮现一根根青筋,修长的手指有力而灵活,妖异的眼睛则一瞬不瞬地凝眄祝荷,赤.裸.裸的勾引。 祝荷视而不见。 约莫到了时候,祝荷道:“停下。” 若是不照她的做,她一个月也不会再下来。 祝练强行憋住那股劲,咬着唇看向祝荷,祝荷靠近,拿出一根红丝带紧紧绑住他。 祝练哪里受过这个,被刺激得差点就坚持不住了。 祝荷道:“不准。” 祝练咬牙,漂亮滑腻的脖颈突出狰狞的青筋,展现他忍耐到极点了,彼时的祝练,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妖精一样,美艳逼人。 面对这种美景,祝荷完全没有心软的迹象,反而好整以暇地观察祝练的忍耐与痛苦,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咯咯地笑。 “你也有今天啊。”祝荷扬眉说。 “你想得到我的疼爱吗?” 祝荷笑道:“你求我。” 祝练脸颊通红,眼睛逐渐迷离,他痛苦地央求道:“求你......” 祝荷却没如他所愿,只是道:“今天就先绕过你了。” 祝练身体战栗,每一缕头发丝俱在颤抖,片刻后,他滑腻的面皮上浮出娇羞的绯红。 祝荷:“小白,啧啧,你家主人把地板弄脏了。” 白蛇拱拱祝荷,希望她消气。 祝荷:“我没事,我心情不错,好了,我该走了。” 第379章 祝练喘息着清理自己:“别走。” “不行。”祝荷顿了顿,凑在祝练耳边,低语道:“今天你很听话,终于是有些像小白了,值得表扬,其实我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你若要将我在意的人杀调,那第一个该死的人就是你了。” 祝荷轻轻哼着歌离开了。 直到门重新合上,祝练才收回眼神,深深嗅一口空气里残留的余香,香气揉杂了他的气息,好似他和祝荷水乳交融,使得他愈发沉迷愉悦。 脑海中不断回味适才祝荷最后吐出的话,祝练不住痴笑。 待在这里也不错。 天知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锁在地下牢房里多惊讶,他又一次刷新祝荷的认知,她胆子真大。 祝荷说,他若想见她的话,最好听话些,莫要想从这里逃走,乖乖被她锁在地下。 从此以后祝荷是上位者,命令者,而他变成了听从命令的下位者。 祝练真诚地笑,没有一点儿反感,甚至兴致勃勃,觉得太有意思了。 啊,上一次被关是在什么时候?他隐约记得是在儿时,他被视为不详,被寨子里的人扔进万蛇窟接受万蛇噬心的惩罚。 他活了下来,还遇到了小白,那时若非小白保护,他奄奄一息时怕是真的会死。 上一次被关进的是鬼门关,而这一次却与众不同,祝荷高兴,他也享受。 不过虽然他乐意陪祝荷玩双赢的游戏,但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他难以被满足,难以接受要隔上好几日才能见到祝荷,见到后也才共处不到一个时辰。 祝练想要扯断这寒铁锁链,却很困难,因为他现在体内不知有蛊毒,还被连珠下了药,致使内力无法运转。 呵,不愧是他的好哥哥,他在外面和祝荷逍遥,却让弟弟一个人受苦。 祝莲,祝练怨恨道。 迟早有一天他也要把祝练关起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 祝荷和长河隔一日就去雪荷堂接待客人做生意,有时是隔两日,偶尔做一做甩手掌柜,其他日子,祝荷会和长河她们去西湖游玩,去酒楼吃饭,尽情潇洒。 薛韫山住在隔壁,在他不懈努力下,他藉由贿赂的方式讨好了萧雪葵,并修复和长河的关系,而连珠,薛韫山则是对症下药,经常去连珠医馆帮忙,博得好感,拉近与连珠的关系。 等祝荷回过神,薛韫山俨然成了妇女之友,哪怕从前讨厌他的长河也会说些他的溢美之词,两人的梁子俨然化为乌有。 所以在他提出一起去玩,长河等人并未反对,祝荷见状也点了头。 薛韫山混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着实一日比一日好,这可羡煞了周玠,周玠愈发妒忌薛韫山,但也只能待在府里,眼巴巴观望。 因着相无雪来了,他时常会给祝荷送酒,祝荷礼尚往来,会邀请相无雪来家里做客。长河、萧雪葵对相无雪颇有好感,连珠和相无雪极为聊得来,祝荷对相无雪也有些不同,薛韫山看在眼里,次数多了,薛韫山竟去学相无雪的姿态气质,闹了不少笑话。 连珠满意眼下的日子,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他本该是将死之人,却瞒天过海以女子之身活下来,所以连珠开设医馆,为自己积攒功德,只为求得老天开眼,让她再活得久一些。 哪怕以秘法活下来,连珠的寿命亦不会长久。 至于祝练,祝荷依旧在和他玩游戏,同时祝练被迫充当了连珠的试药人,被利用得干干净净,反正他死不了,命太硬了,硬到让连珠羡慕妒忌。 连珠断定若祝练功力恢复的那一刻,第一个死的就是她,但连珠不会给祝练这个机会,她还得靠着祝练来试药,以此救助更多的性命,为自己争取功德以及时间。 祝练不会放过她,她亦不会放过祝练。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而热闹。 直到一日—— 长河一脸惊慌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我母亲不满我和骆惊鹤解除婚约,要亲自来杭州抓我回去成亲!该死的骆惊鹤,怎么都处理不好这件事!” 祝荷安抚说:“姐姐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然到时候我与长公主谈谈?” “母亲惯来说一不二,不行,妹妹,对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雪葵,不如你带我们去花宗玩吧?至于雪荷堂就交给连大夫好了。” 祝荷:“好。” 萧雪葵:“你们若想去,我就带你们去,只是花宗处在深山,其实没甚好玩的。” “有你在,就好玩。”长河如是道。 祝荷附和:“姐姐说得对。” 萧雪葵:“那好,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先收拾好东西,对了,和连大夫说一下,至于其他人就不要告诉了,我们悄无声息离开,反正妹妹也可以摆脱那几个烦人的家伙了。” 祝荷:“好呀,许久没出去浪了,本以为要在杭州待很久,没想到又要走了。” 看来她这辈子估摸都过不了安稳日子,注定是逍遥的命,正好她最近也想找新鲜了,不然日子就太无聊了。 第380章 . 因着有连珠隐瞒,等薛韫山知晓消息后已是半个月后。 “连大夫,你太不仗义了。”薛韫山抱怨道,急得团团转。 连珠说:“薛公子,她们走的时候不让我告诉你,但也没说不准你去追。” 此言一出,薛韫山转悲为喜:“连大夫,我就知道你最仗义,人最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连珠仰头观察天色,碧空如洗,遂继续晒草药。 且说薛韫山这头,他马不停蹄去敲周玠家的大门。 “你来烦我作甚?”周玠冷声。 薛韫山:“姐姐她又不见了,连大夫也不知道她和其他人去哪里了,王爷,咱们好歹也并肩作战过,这次不妨再合作一次,合力去找姐姐如何?” 周玠哂道:“跟你合作?” “我会在她面前给你美言的,我保证,以后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勺粥。” 周玠脸色铁青,冷笑:“滚。” “诶,王爷,你倒是给个回信啊。” “你不是和相无雪关系好吗?怎么不去找他?” 薛韫山:“相大人外出办事了,好像是京城的外甥来了。” 敢情薛韫山这厮拿他当备胎? “滚远点。”周玠气得胸腔起伏,不客气道。 待赶走薛韫山,周玠立刻着人去追查祝荷等人的行踪,以祝荷性子,保不准这回出去身边又出现一个新面孔,那还得了? 这几个已经够他承受了,若是祝荷再找几个,天真的要塌了。 该死。 祝荷,你最好让我找到你,你最好祈祷自己不再诱惑人了。 不然......不然如何呢?周玠拿祝荷没有办法,故而只能拿那些狗东西开刀了,他忍薛韫山很久了,趁这次机会,不如狠狠教训一下薛韫山。 念及此,周玠阴冷发笑。 相比薛韫山等人,相无雪要早三天知道这则讯息。 当他得空前去祝宅拜访时才知祝荷离开,他并未去追,只是由衷期望祝荷和她的朋友玩得愉快,他会在杭州等祝荷回来,届时他再送几瓶青梅酒给祝荷。 自解决凉城危机,相无雪便被朝廷褒奖,他的父亲欲意调他回京,但他并不想,相无雪私欲作祟,想活得自在些,活得自私些,何况他相信他的外甥相瑜可以顶替他的位置了。 很多天以后,相无雪收到一封信笺,信上并未署名,可相无雪知晓是祝荷所写。 信上祝荷简要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最后落笔是她想喝他亲自酿造的青梅酒了。 相无雪清冷的神色慢慢柔和,悄声道:“祝姑娘,我等你回来。” 远在京城的骆惊鹤也收到一封信笺,并非祝荷所写,而是长河写给他的,长河督促骆惊鹤快些解决婚事,否则她要他好看。 周玠封王,好在皇帝龙体好转,虽然气愤周玠所举,却因为对周玠亏欠对他无可奈何,只能择中勉强立了五皇子为太子。 五皇子捡漏,稀里糊涂成了太子,而骆惊鹤也被皇帝赏识,被封为太子太师,起初皇帝是想让相无雪当太子的老师,可惜相无雪却婉拒,选择留在杭州。 皇帝一时不明白,为何都赶着去杭州,杭州哪里好?后来一查,皇帝才知是因为一个女人,可惜他老了,管不了后辈的事,就任由他们折腾了。 骆惊鹤咽下苦涩的药汁,提笔回信,言嫂子可还记得谢阿蛮,阿蛮长大了,她立志要成为一个女夫子,也十分想念祝荷,她已经好几年没和祝荷见过了。 这一封信笺送过去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但骆惊鹤知晓祝荷会来京城的,只要来了,便是他的机会。 众人心思各异,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谁最先找到祝荷,谁便掌握先机。 风波将起,祝宅里却是一片平静。 白日连珠去医馆坐诊,有时则出城采药,回家后晒药,光线温暖的时候草丛里嗖的一下爬出一条雪白细长的蛇,滑到连珠身边吐出蛇信子,连珠点点它冰冷的小脑袋。 日子平平淡淡,到了夜里则去地下牢房去探望祝练。 只要祝荷佩戴锁魂镯,她便不怕祝荷会不见,不怕祝荷的灵魂会消失,不怕找不着祝荷。 锁魂镯,顾名思义,用以锁魂。` “祝荷呢?”祝练梳着自己长长的银发,歪着头问。 伴随他的动作,束缚住他腕骨的锁链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摩挲声。 连珠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小白想你了。” 说着,小白便从连珠身上下来爬到祝练的身上,吐出蛇信子表达自己的想念。 祝练道:“吃里扒外的小畜牲。” 小白知晓主人在骂它和连珠亲近,抗议地摇摇尾巴,想说自己才不是吃里扒外,它这是忍辱负重,暂时蛰伏在敌人身边,直到契机一到便营救主人逃出生天。 “你要是想表忠心,不如一口咬死她好了。”祝练恶劣道。 小白想起连珠养的毒蝴蝶,细长的身躯抖了抖。 祝练:“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我早就掐了你的七寸了,她不回答你,那你告诉我,祝荷呢?” 第381章 小白说不了话,垂下脑袋缓慢地吐蛇信子,它也不知道女主人去哪里了,好久没见它了,现在院子里就连珠一个人,没有依仗,它也怕怕的。 见状,祝练眯眯眼,也不知是否明白白蛇的意思。 不知过去多久,等连珠再来时,牢房里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断开的锁链。 连珠扶额,他就知道,一旦没了祝荷,祝练就控制不住了,看来寒铁锁链也困不住他,只有祝荷掌控得了。 不出意外,祝练定然是去寻祝荷了。 连珠打理好牢房,面不改色地上去了。 其实他不必担忧,祝荷身上有锁魂镯,只要催动里面的铃铛,便可控制祝练体内的蛊毒,而且祝练不可能一直压制药效,连珠断定祝练逃出牢房后他便无法压制药效,成了普通人。 彼时的祝练,已经无法兴风作浪。 思量许久,连珠想,还是不放心,以祝荷那个性子,恐怕有变故,于是连珠找好恰当的借口,便追了上去。 . 花宗,萧雪葵正在广场前指点女弟子们剑法,今日岳阳派的人会来到访花宗,两派人士会交流剑法。 而长河与祝荷正在后山的溪流旁玩耍。 “妹妹,连大夫写信说祝练那厮来找你了。” 祝荷:“就他那路痴,没那么快找到我,安心。” 长河:“可他以前——” “找到了又怎样?让阿珠把他送回去呗,到时候多加几条锁链,多教训几下,让他不老实。” 长河:“也就妹妹你敢这么说,对了,妹妹,你打算去京城吗?” 祝荷笑嘻嘻泼了长河一掬水,道:“不急,以前我还想着让阿蛮来花宗,但阿蛮却成了姐姐母亲的义女,也是那孩子的造化。” “妹妹!你偷袭我!” “兵不厌诈!”祝荷俏皮道。 长河不服输,也泼了回去,阳光灿烂,湖面波光粼粼,两人来来回回泼水,衣裳湿淋淋的,水面激起阵阵涟漪,气愤欢乐轻快。 远看宛如一副美妙的画卷。 长河一边泼一边道:“也亏得有她陪着,不然我母亲早把我抓回去了,哈哈哈哈,害得感谢她,既然如此,那我得给我那小妹妹准备礼物。” 祝荷道:“是该准备礼物......诶,姐姐,我好像看见你那里有条大鱼,你快瞧。” “哪里?” 趁长河低头,被吸引走注意力,祝荷赶紧又泼了她一身水,随后在长河发怒前跑上岸,还不忘道:“姐姐,鱼就在你那,你快抓鱼,我正好饿了,我去拾柴哦。” 长河怒吼:“祝——荷——” 祝荷催促道:“哈哈哈哈,姐姐快些。” 长河气得叉腰,捡起水底的石头砸过去,石头刚飞了一下下就重新落入水面:“你给我等着,待会儿有你好看。” 长河骂骂咧咧,随即认命在水里摸鱼。 祝荷轻笑,挽起裤角拧干水,与此同时,光滑细腻的小腿露出来,未干的水痕在小腿皮肤上游移,好似覆上一层晶莹的银粉,漂亮极了。 喘了口气,祝荷噗通一下坐在树下,表情愉悦轻松,甩甩头发,细碎的水珠飞溅出来,折射出阳光,像是发光的宝石。 “你不是说你去拾柴吗?”水面响起长河不满的声音。 祝荷笑意吟吟回答:“我累了,休息一下,而且姐姐还不是没捉到鱼吗?” 长河:“马上就捉到了!” “好,我相信姐姐。”祝荷笑着观摩长河的抓鱼过程,静静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若是雪葵也在就好了,可惜她还有的忙。 远处响起一下大动静,定睛一看,原来是长河捉到大鱼了,可大鱼滑溜一下又从她手里跑进水里灵活游走。 长河懊恼不已,尖叫道:“啊啊啊,不准跑,给我停下!” 听着长河的声音,祝荷脑海中突然想起和连珠的一次对话。 连珠说若她有朝一日想要回家就告诉她,他会尽量帮你。 祝荷问她,她回什么家?现代的自己早就死了。 连珠却说没死,只是重伤晕迷了。 祝荷登时难以置信,忖度许久她才说,可以带长河和雪葵一起回去吗? 连珠摇头。 “那算了,在这挺好的。”祝荷说。 连珠:“好。” 虽然知道自己在现代的身体或许还在苟延残喘,但从爆炸中活下来的身体,恐怕已经残缺...... 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用得挺好。 所以祝荷彻底没了回家的念想。 来花宗的路上,祝荷碰到一个和尚,才知道她手上镯子的名字以及作用。 锁魂。 祝荷自戴上后就取不下来了,知道取法的人唯有连珠,但她从来没有提过,祝荷也觉得没什么,直到明白镯子另一个用处。 呵呵,连珠,当真虚伪,面上问自己回家,实际上自己已经回不了家了,魂都被锁住了,还怎么回? 祝荷感到不快,心情不好了怎么办?办法就是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第382章 怎么让心情好起来? 却在这时,背后突地一声响,祝荷回头,原来是一把青色佩刀落在地上,地上怎会有佩刀? 祝荷仰头望去,前头一颗大树,一个白衣少年见祝荷瞧过来,骤然心虚惊慌,心乱之下竟然是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头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祝荷小心走过去,观察倒地的少年,看不见面貌,身量修长,微微卷起的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像是浮动的海藻。 她柔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嗓音婉转蛊惑。 少年沉默。 林中清风徐徐,有鸟儿飞起,似乎预兆新一轮故事的开始。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