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同人] 敖烈:取经不如谈恋爱》 第1章 [bg同人] 《(西游同人)敖烈:取经不如谈恋爱 》作者:平湖秋月生【完结+番外】 文案 我名敖烈,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在西海龙宫中逍遥自在,生活十分地惬意。直到我遇见了她——万圣公主赤霞,她是那么地自信坚强、平等博爱,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陷入爱河,不可自拔。但,她的侍女白寻妹子竟然也喜欢我?我一见她就觉得莫名地的心疼。但这两个人,毕竟我也只能选择一个,是赤,还是白? 我终究是是爱错了人。赤霞竟在大婚之时离我而去,白寻却千里迢迢地赶到我身边陪伴我。 若真能有一心人相伴到老,谁还会想那灵山万里路遥。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大婚之前,敖烈紧紧执住白寻的手,她泪眼婆娑,我笑中带泪,说:“承蒙白寻姑娘错爱,我敖烈今生定不相负。” …… 西游视角:敖烈,西海三太子,或称西海玉龙也。曾与碧波潭万圣公主婚配,因公主毁婚,怒而焚帝赐之宝珠,天尊贬之鹰愁涧。后与唐僧等师徒四人前往西天取经,终成正果,封为八部天龙。 敖烈视角:如果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也许我就不会,我不会……算了,为了遇见该遇见的人,这一切我愿意承受。 白寻视角:他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我很喜欢他,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希望他能好好做他的天龙,而我也会一个人在没有他的角落,好好地生活。 路人视角:痴男怨女。 西游四人组:好想知道八卦的后续啊!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虐文 古典名著正剧 主角视角敖烈白寻配角羽翀赤霞 其它:九头虫、西海玉龙、取经 一句话简介:师兄,是做人快乐,还是成仙快乐 第1章 楔子:话青溪兮归碧潭(修) ◎只是旁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叫白寻的白鲤鱼精是如何的沉稳与伶俐并具,并且还能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这个故事要从几百年前说起,当时白寻还只是一个刚化成人形的小姑娘,方才一百五十周岁,在水族里面也算得上是有些天赋了。 她这一族属于鲤科,虽然身体是白色,但其实和红色、黑色的鲤鱼是近亲。白寻的家在山里的一条小溪中,溪水贫瘠,这一整条小溪里的水族,诞生了灵智的,总共也只有十几家。 凡是海里的水族大都受到四海龙王的管理。河里的水族则按照流域划分,比如你这一条溪汇入哪一条河,或者某一个湖,某河龙王便是你的顶头上司。 白寻所居的青石溪便是归属于乱石山碧波潭,溪长由每一户轮值,百年一换,做溪长固然有好处,但是也有别的坏处,比如要解决岁供和税赋的问题。青石溪又穷又干,只有几股细小水流,既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什么稀罕珍宝,白寻的父亲做了百来年溪长,什么东西也交不上去,一咬牙、一狠心,把刚刚化形的女儿送进碧波潭给人家当下人了。 碧波潭万圣龙王有数个龙子龙孙,但只有一个心爱的公主,其子民称之为万圣公主。亲近的人才清楚,这位万圣公主名为赤霞,本体是一条通体赤红的蛟龙。 蛟,龙之属也。一般龙族兼有数个特征: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无角之龙称蛟,有角无四肢者称蚪,角小者称虬,有翅者称为应龙。又有传说,蛇修五百年为蛟,再修五百年化而为龙。 万圣龙王这一族裔,虽有龙王之名,其与四海的关系并不密切,反而与附近山上的妖王多有联系。 闲话少叙,白寻虽然被溪长父亲送进龙宫,但这她这样的身份资历道行,要混成公主的侍女,也是十分有难度的,只是赤霞公主并不是一个古板严肃的人,也不是一个任由别人安排自己私事的人。她命那些鱼女、虾姑、蟹婆齐齐站成数排,自己横挑竖捡半天,终于选到了一个最合心意的。她自己说的,这是一个沉稳中含着伶俐的人。 她选中的这个人,从上往下看,从下往上看,最漂亮的是一双细弯眉,再往下是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只是眼珠子虽大,眼白却只有小小的一圈,那墨瞳里更没有一丝生气可言,直白地说,就是一双大而无神的死鱼眼。青石溪内溪水清澈见底,却营养缺乏,没什么好物可食,白寻一张瘦骨嶙峋的脸上挂着一双突出的鱼眼,说是可怜还好,其实大约是有些可怖的。再往下是像怪石一样耸立的鼻梁,薄得像刀片一样的两片薄唇,配上突出的颧骨,倒是相得益彰。相得益彰的刻薄和老成。 只是旁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叫白寻的白鲤鱼精是如何的沉稳与伶俐并具,并且还能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伶俐——大约是平板一样瘦削的身材?沉稳——大约是那双毫无生气的死鱼眼? 总之,万圣公主偏偏就是在花花绿绿的鲤鱼精、粉粉嫩嫩的水母精、婀娜多姿的虾姑、丰满迷人的蟹婆中选中了这条苍白的鱼妹,谁能理解呢? 公主的心意旁人自然不知,只有赤霞明白,她确实挺喜欢这个侍女的。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是西游的同人哈,不过师徒几个出场的机会不多,白寻和赤霞是主角,小白龙是重要角色,大致应该算是双线并行。 小人坑品良好,虽然更新较慢,但绝对保证收尾,欢迎各位观众老爷按爪收藏。 第2章 老爷们的支持是我的更新的动力哈。 第2章 二月二兮龙抬头 ◎这一篇主要是写三人的初遇◎ 岁月匆匆打马而过,水族岁月漫长,但时光毕竟是时光,谁也不能逃过。 赤霞在打败了碧波潭数个妖王之后,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山的九头虫身上,传说这‘九头虫’是上古神兽鬼车的后裔,天生九头,相当于多了八条性命,而且法术高强,仗着武力在这一片区域横行霸道。尽管他识趣得很,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碧波龙族。不过,管他是什么来历呢?落地为妖,屠戮生灵,便该受到制裁。赤霞擦拭着手中的圣灵宝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大展身手,一挫九头虫的锐气。 碧波龙王却很清楚这个女儿的斤两,那些附近的偷挖人心的狼妖,偷鸡的黄皮子都不是什么正经道行的妖怪,说是妖王,实在是抬举了,但九头虫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沾惹的,动辄就有性命之危。龙王委婉暗示了几回赤霞,但公主不为所所动,他又辗转找到白寻,敕令道:公主若是踏上□□山一步,便要你的小命。白寻出了一个主意,公主一直极想出门游玩,龙王若是答应农历二月二带公主出门去参加东海龙宫万龙朝拜的盛会,今年冬天,公主一定会安安生生的。 所谓二月二,龙抬头。天下龙族每百年一小聚,千年一大聚,前往东海龙宫向龙王请安,碧波龙王也在此列,但赤霞却从来没去过。一来路途遥远路上易生波折,二来,这种场合,往往都是各人的后辈进行攀比的时候。而万圣龙王只有一个女儿勉强能拿出手。剩下的龙子龙孙真是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也不嫌少,但女儿家就应该妥帖地养在宫里,怎么能随便出去跟人动粗,尤其是那般长角的长虫,首尾俱全、有鳞有爪,不是他们这种未得道的‘小龙’能比的。 但那些同族比起九头虫还是好得多了,这么一对比,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于是万圣龙王就点头了。白寻立刻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赤霞,两人欢快地一击掌,真是没有比这个更妙的,她们的计划果然凑效了。 寒冬即将过去的时候,龙王带着赤霞启程,白寻也很荣幸地跟上了这两位的脚步。云上的罡风十分凌冽,加之天气又冷,白寻本来不想去,但赤霞千辛万苦才能成行,不肯自己一人出去游玩,非得带上白寻,白寻局不过,但依她的速度实在跟不上两位龙族。赤霞化出一个网兜,让白寻变成原型留在里面,她也化成原型,将网兜抓在手里,随父亲腾云驾雾去也。 大约花了一日夜,三人才到达东海之滨。白寻并非龙族,不能获准入内,便被安排到附近的龙王庙中,这龙王庙里有几亩莲花池,权作这些淡水鱼类落脚的居所。 真不晓得龙宫是怎样的金碧辉煌,里面的龙族又该是多么雄壮,只可惜以她这样的微末身份,连见上一眼也难。 在莲池里苦等了两日夜,白寻不知宴会何时结束,忍不住化为人形,去周遭的村落游玩游玩。 海滨空气湿润,风中也带着一股腥气,与河鱼的土腥气不同,海风是咸的,闻在鼻子里是苦味。站在山崖上远远看去,海滩上渔民三三两两,这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今日的海水颜色也不是湛蓝而是带着一点灰色,灰色之下隐隐还有各种毫光透射。白寻心想,大约是下面的龙王龙子正在斗法、斗宝。果然声势浩大!当然,这些普通人类也是看不见的。 她继续沿着海岸走,除了海岸带上的红树植物,周遭只有海浪声和几只飞鸟的声音,那些海里的虾蟹,大约也都蹭吃蹭喝去了。但这一切,也都与她无关。 百无聊赖之下,她回到了莲池,正值早春,池子里也没有一朵小荷花。只有一片刚冒尖的荷叶儿,还是把自己团团包了起来,一点绿也看不见。白寻呆呆地看着那片荷叶一会儿,一只蹁跹的蜻蜓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立在上面。 白寻呆滞的眼睛立刻焕发了光彩,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她平常伏在水底,瞅准蜻蜓猛地扑出去的时候,往往也总是扑空。 后来她知道,原来水底看到的蜻蜓其实只是一个虚影,蜻蜓真正的位置比看到的,还要稍微偏一点。不过现在,她要把这只蜻蜓变成她的口中食,比划了一下距离,白寻跃跃欲试,待会她一跃起来就化成原形,应该恰好能叨住这只虫子。 就在脚步离地的瞬间,她的法术还未施展开,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白影,那人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横在她的腰间,平白把人截了下来,白寻犹在恍惚之中,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抱着她转过几圈卸去力道,才将人放在地面上。那人温声告诫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非得跳河自尽呢?好不容易为人一世,自然要好好珍惜,还有啊,这池子用来养荷花的,水不深,你跳进去不大可能会死,但会冻出一身病来。” “你这个人,我可不是要跳湖,我就是要跳湖......”我就是跳湖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条鱼,跳了湖又算是什么想不开呢? 荷叶尖上的蜻蜓等不到来捕猎的人,振振翅,悠闲地飞走了。 那人妥妥地是一个俊美的少年。朱唇粉面,眉眼含情,穿一身白底描金绣龙袍,头戴一颗偌大的明珠,鬓边垂着两缕长发,越发衬托得他面如冠玉,但又不含半点女气,只有带着点青涩的雍容华贵。这般俊美男子将她抱在怀里,白寻仰着头看着他,神情既痴又傻,她心里又是惊艳、又是惊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3章 好似是听不明白为什么这好端端的姑娘一心寻死,他又说了一句:“你就是跳湖,也不能在龙王庙,你倒是无所谓,那些凡人却会以为龙王发怒,赐罪于民,反而引起民众的恐惧。” 这人长得虽好,看上去却是傻极了。“难道您,还没看出来我的身份?”是一条鱼,白寻看他一身雍容的气度,加上身法极快,便笃定这不是一个凡人。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白寻。”白寻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远远地一道红色俏丽的身影朝这边飞快掠了过来。一个呼吸就来到了二人面前,敖烈忙松开抱住白寻的手,白寻弯腰向她行礼。赤霞不等她弯下腰,一手托住她的胳膊,而后将视线投到敖烈身上,喜不自胜地向敖烈介绍道:“三太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妹妹——白寻。白寻,这位是西海龙王三太子,人称西海玉龙的敖烈。” 西海玉龙,多么尊贵的人物,白寻吃了一惊,悄悄把自己的距离同他们二人拉开一些。 “赤霞,你的妹妹?”敖烈再看白寻,她已经避得远远地了,还一副十分怯懦,不敢开口说话的样子。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悯:“你这个妹妹刚才想要跳湖呢,你不如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烦心事。”赤霞先是一停,而后便诧异地看向他:“我等水族,什么跳湖不跳湖的,她或者是要回水里,或者是联系纵跃之术,也不见得是寻死吧?” “慢着,你是说,她是个妖仙?”敖烈停下脚步,动用元神去感应她身上的法力波动:“我方才好像看见了她的原形是条白鱼,不过她的人形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不过,”这姑娘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悲伤,方才又在湖边站了好久,突然做出要跳下去的动作,可把他吓着了。 他久居深海,眼睛不好用,平时也不用法术,白寻又是条白鱼,无论近看远看都是白花花的一团,龙王庙里人妖混杂,气息不清,他一时着急才没分清楚。 “是我唐突了,不过,我方才确实没认出来姑娘的身份。” 赤霞诧异道:“我妹妹好端端的一条化形的鱼精,三太子,也真是……,”久闻龙族居于深海,深海中无光无亮,水族便不用眼睛视物,久而久之视力退化,若不用法术,便如同睁眼瞎一般。 敖烈头上流下两滴冷汗,赤霞话未说完,但言外之意他已经猜到,只是这事也不好宣扬出去,他只好含糊其辞,一语带过:“是小龙一时紧张,也没察觉到姑娘身上有修为,情急之下出手救人,冒犯了姑娘,还请莫怪。” 白寻掩面而笑,赤霞却存心捉弄他:“我妹妹好端端的一条鱼精,三太子却说没察觉身上有修为,这分明是在说,我妹妹的修为低微,嗬,三太子这是看不起女人,还是看不起碧波潭的水族呢?” 这面大旗扯得还真好,敖烈真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过他识趣得很,退了一步,弯腰赔礼:“真不好意思,是小龙的过失了,先是看错了小白姑娘的真身,又不甚说错话冒犯了两位姑娘。今晚就请两位姑娘光临寒舍,我给二位倒茶赔礼如何?” 白寻揶揄道:“三太子真是能屈能伸!”这句话引得敖烈看她一眼,好像这女子也不是那么委屈? 赤霞方才也不过是吓吓他好玩,没想到这小白龙识趣得很,台阶递得这么快。她也就下去了,故意不回他的话,反而问了白寻一句:“去喝茶?白寻,西海离这里远吗?” 她这一辈子最远也只到过这里,哪里懂什么西海呢?白寻有些迟疑地说:“公主,我不认识路啊!” 白龙一阵笑,这次却是他占了上风。赤霞拉住白寻的袖子,飞了一个眼神过去,那眼波流转的看得敖烈心头一颤,略略把视线移开去,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西海嘛,不远啊,一点也不远。” “哦?”赤霞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约摸还有两个时辰天黑,于是断言道:“大概有一二万公里吧,如果用龙形,天黑之前就能到。” “一二万公里,天黑之前?”赤霞的水遁术最快一次也只能走三千里,一天最多用三次而已,这加起来还不到一万里。 敖烈道:“我熟悉路,动作快一些,应该能行。” “公主?”白寻以征询的目光看向赤霞,公主,你可不要太冲动。龙王对赤霞的管束一向很严,怎可能纵容她随意跟男子出门游玩,况且,这一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来负责? 敖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个,“就是随便走走逛逛,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难道两位还怀疑我会图谋不轨不成?我敖烈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至于对两个弱女子生出不轨之心,还是说,公主将我当成了那等下流无耻之徒?没想到我将公主当作知己,公主却将我当作歹人。这可真是……” 这句话简直击中赤霞的软肋,“三太子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不相信你的品行,我只是担心稍后若是父王待会找不到我们,必会着急。” “那倒不难。”敖烈挥手,指尖弹出一串水珠,水珠落地变成一个虾精。虾精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行李,敖烈吩咐道:“你记下这位赤霞公主的名字,到龙宫里去找一位万圣龙王,转告万圣龙王,说,我带公主出去玩一日,明日此时,必定妥善将公主送回。”说完,给了虾精一个令牌,防止他无法进入水晶宫。到了这个时候,赤霞也没办法再把不去的事说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4章 报了信,敖烈带着人去到东海岸边,海风卷起他的长发,越发显得这人玉树临风:“我先下去,你们可跟紧我。”话音甫落,一条巨大白龙原地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翻涌数下,蓦然朝着两人吼出一声,飓风凭空袭来,差点把白寻卷一个跟头,赤霞却屹立风中不动,莞尔一笑,化身一条稍细小的赤蛟,两龙相继入海,白寻化作一条小白鱼,远远地缀在二人后面。 第3章 :御波可行三千里 ◎妇女之友,白龙同志◎ 白龙敖烈的速度还是更快一些,它巨大的身体在海底穿梭,引起水流激荡,不时惊开一阵阵鱼群,但海底的压力很大,身躯越大,受到的阻力越强。赤霞也很机灵,她身躯更小,只是跟在敖烈后面,沿着他搅乱的水流运动,十分省力。而且赤蛟借白龙之力前行,时不时发力勉强冲出半个身的距离,冲着白龙挑衅地一抬头,等到白龙发力的时候,她立刻又放缓了,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对白龙挑衅似的龙吼视而不见。 白寻只能勉强跟着扰乱的水流找路,不是她不想跟上去,而是她道行微弱,原形又很普通,论速度,怎么也比不过蛟龙一属。 海底可真静,那些游来游去的奇怪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鱼,她刚见到一个粉色的箱型水母,随水流张开密密麻麻的触须,在磷虾群中轻轻一碰,就粘到了好多只。面对水母的攻击,磷虾们毫无反抗之力,一个照面就成了人家的口中食。 那两条龙早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剩下她一个人、不一条鱼,呆在深海里,这……她忽然有些害怕,一看到粉色的生物就拼了命远远地游开。她现下已经有些后悔了,河鱼就应该好好待在河里,怎么会到这深海里呢?真是傻极了。 “喂,”珊瑚礁后面忽然伸出一个巨大的兽头,两个突出的眼睛,咧到耳朵的巨大口裂,珊瑚一样的东西搭在头上。白寻被吓了一跳,呛了好几口海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话都说不出。“你走得太慢了,恐怕等你一千岁生日,我们还没到西海呢,要不让我带带你?” “带,怎,怎样带?”白寻看向敖烈,光秃秃的一条龙,浑身都是既光滑又坚硬的鳞片,抓也抓不住,站也站不稳,不小心还会割手。 读懂了她的神情,敖烈也觉得有些困扰,他有几个方案,但都觉得不太合适。比如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握着龙角,这让他堂堂龙太子的脸面摆在何处呢?比如含在嘴里?万一一不小心咽下去了呢;提在手里?他合了合龙爪,白寻的身体还没有他手指的缝隙大,还有一个办法,“用一条绳捆着我的手和你,这样就行了。” 敖烈化成人形,在身上左右翻找,果然,一条铁链放在了白寻面前,这铁链像她的手臂一样粗。不过,关键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白鲟在自己身上缠了好几道,敖烈往自己手上缠了一道,再次化成龙形,带着白寻,再次发力追赶赤霞去。 这次带了人,敖烈游得平稳了一些。 赤霞不认识路,便在路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敖烈带着白寻游回来了。 白寻此时面如金纸,晕的不知东西南北,敖烈已经有心放慢了速度,但白寻的道行实在太低,速度一快,水流也能把她打成重伤。只能将速度压到最低,饶是如此,白寻还是有些头昏脑涨。赤霞看着吊在一边有些晕‘龙’的白寻,爱怜地在她身旁绕了几圈,“可怜的白寻儿,可惜网兜放在父王那里,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的,姐姐,我还撑得住。”白寻捏着小拳头说。赤霞面带忧愁,她估计至少也走了五千公里,因为她也消耗了不少法力,这时已然有些疲累了。再游下去,速度会越来越慢,天已经快黑了,西海却还遥遥无期。 白龙张大嘴巴,声音直接传入他们的脑海:“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呢?”赤霞叹了口气,白龙凝望着她。深海中色彩极少,赤霞化为人身,一身绚烂红衣,静静悬浮空中,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你们骑在我身上来吧,我可以为你们用法力支撑一个护罩。”已经走到这里,半途而废就太说不过去了。 “你这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让我们两个女子骑在头上?”赤霞摇头道。 白龙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看起来却有些憨厚:“是朋友,不拘计较这些。” 赤霞望着白寻一笑,看来今天这龙是骑定了,“多谢你了,三太子。”她往前一涌,停在白龙的龙首旁,摸了摸他的头。白龙张开嘴,却听不见他的声音,白寻觉得他约摸是在笑。解开锁链,赤霞拉着白寻跃上龙身,站定位置,扶着龙角。白寻站在赤霞身后,避开风浪的侵袭。 “启程吧,三太子。”赤霞轻声道。敖烈在心里叹了一声,如今骑也给人骑了,还说什么三太子。虽是这样想,他的动作也没慢下来,一声龙哄贯穿深海,惊开呆愣的鱼群,敖烈化为一只离弦之箭,飞速向前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白龙身上也泛起一阵毫光,将二人笼罩在光芒内,在如此疾驰之下,两人竟然也是纹丝不动。 眼前景物飞驰而过,但前面的深海和背后的深海也没有不同,一样的深远一样的寂静,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也变得缓慢,仿佛陷入了永恒之中,看久了却深深感觉到寂寞的情绪,又觉得陷入无边孤独之中,灵魂仿佛将要窒息。 “你们住在海里的水族,虽然拥有无尽的家园,但有时会不会也觉得寂寞呢?我们陆地水族住在地方虽不大,却可以看到很多稀奇的东西,比如各种花草,四只脚和两只脚的禽兽,还有人。”白寻难得的话痨起来,她修行不够,面对这死一样的沉寂,有些难以忍受。 第5章 “忍受孤独、磨炼自己的内心,这也是一种修行。”赤霞劝告道,她已经五百岁,世间的枯荣看过了不少,虽然心性还不够沉稳,却不是一个不能忍受孤寂的人。“将来若是羽化登仙,成就无上道果,还有无尽岁月可享,否则也是在混沌人世不断辗转,有何意义?” “哈哈哈!”白龙朗声大笑,“公主的根基还不算太差,至于你小白鱼,凡心太重,这一世仙道远矣。” “行行行,等两位得登大道之后,我会供奉二人的长生排位,求二位保佑我在人间做一名大妖。” “太子的位置太高,想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吧!”得道难,想要脱开自己的身世却更加难,敖烈身为西海龙太子,顶多继承西海龙王的王位,然而这西海龙王,只贵不尊,在人间享受一方香火,在满天神佛里又算不了什么,要想再进一步,却无师承,又无关系,谈何容易? 大约是海底太压抑,敖烈最终还是浮上了水面,日头渐渐西沉,残阳一半落入水中,烧得漫天火红,他放慢了速度,只把一个龙头露出水面,朝着夕阳缓缓而行,赤霞和白寻站在他的颈上,气氛中忽然带上了一种感伤。 “难是吗?我也觉得真难。”敖烈终于回答了赤霞的问题,然后有些话还没说出口: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白寻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发声:"即使我们现在没有尊位,没有道行,不也还是很快乐吗?不用把快乐等同于成就,只要我们一直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进步、奋斗,这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白龙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的安慰,但是男人嘛,还是要一直向前的。如果不曾抓住,又何谈放下呢?如果确定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才会安慰自己,只要付出就有意义。” 白寻索性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敖烈懒洋洋地答道:“我想要的,无非也就是一般男人想要的东西。” “恩。”一般男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白寻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赤霞靠在龙角上,看了许久的夕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海上又走了半个时辰多,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敖烈已经找到了龙宫的入口,重化龙形,只是沾了水汽,头上多了一对龙角。他双手结印,念动真言,待打开结界大门,一手抓住一个,身化流光,径直没入海水之中。 约摸两个呼吸,两人睁眼看见的,已经是辉煌的龙宫。西海龙宫的面积没有东海大,但环境更幽,鱼虾成群结队而行,虽然距离水面很远,但在法术加持之下,倒也还有亮光,周遭有珊瑚礁,海带、海草等也在自由生长。整座龙宫被一个巨大水泡包裹起来,鱼虾从其中穿行而过,却不能碰倒实体,建筑整体是以金白两色为主,兼有不少水晶、珍珠装饰,发出的光芒却是莹润而不刺眼,带着一股温和。敖烈带着二人从容地穿越水泡,踩在实地上。 进了龙宫,白寻才明白这温和光线的来源。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自宫殿顶端悠悠地散出光芒,经过水晶的折射,将光线布满宫殿四周,致令龙宫处处恍如白昼。 “正殿是父王办公的地方,不过此时父王还在东海,西海也有几处景致。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喝喝茶,歇歇脚吧!” 两女都附和道:“歇一歇吧!”赤霞道:“正是,我们也很累了。”敖烈可注意到她用了一个‘也’字,顿时明白她是指他带她们过来辛苦,虽然语气中不乏揶揄之意,但心中仍是十分感动,“公主果然知道心疼人。” 赤霞反问道:“咦,我关心你了吗?我只是说,我和白寻都累了。” 路过的虾蟹侍女不少,一见敖烈纷纷行礼,而后避在一旁,这时可把三太子的窘迫全看在眼里。敖烈面不改色地应答道:“咦,我可没说公主是在关心我,我知道公主是在关怀白寻,难道关心白寻便不是一种美德吗?我还得再夸一句,公主真是懂得体贴人。你说是不是,小白姑娘?” 白寻朗声道:“是啦,可不是吗,还有比我家公主更好的人吗?” 两团红云涌上赤霞的脸颊,桃花一样的脸庞,更是宜喜宜嗔。“你们就继续拿我开玩笑吧!不是说喝茶吗?三太子请你走快一点。” “是!”敖烈微微欠身,“敢不从命,公主先请,路在这边。”一白一红两条身影并肩而立,看着十分地养眼。 白寻悄悄地落后了一些脚步,留给这对璧人更多的空间。 “此处名游湖园,”敖烈指点二人飞上空中一座花园,这座花园原来看着极小,但里面的景致却凑近一看,也只有几尺见方。两人绕着盘桓几圈,敖烈念动口诀,花园形成一个漩涡,将二人吸入放在亭中。他也进去,与二人同坐一桌,抬袖斟茶,茶水还冒着热气,白烟袅袅。白寻走下亭子,左顾右盼,地上花草栩栩如生,再抬头,满天星子仍好生安置在苍穹中,俯首,脚边一株牡丹,正悠悠垂下一滴晨露。 一旁,赤霞正盯着玉石茶杯的‘茶水’,寻常茶水都是一滩,但这茶水却是一粒一粒的,她用指尖轻轻勾起一粒,是淡粉带着银色的,像是珍珠,又像是破碎的星光,轻轻一捻,有少许粘在了手心,果然,这不是水,而是凝在一起的粉末。像极了她曾经见过的水银,不过那可是剧毒的东西,尤其是对水族而言。 第4章 :恰逢奇遇现冰神 第6章 ◎冰神的传说◎ “太子,这?” “公主,这茶名唤珍珠露,是采王母娘娘花园中一株九天沉芳的花蜜,加上西海海底千年贝母的珍珠粉调配,加入茶水中。凡人饮一杯,包治百病,神仙饮一杯,神清气爽。” “那像我这种,既不是凡人又不是神仙的呢?”白鲟站在阶下问。 “大概没什么作用吧!”敖烈淡笑道。“怎么可能,神仙吃了有用,凡人吃了也有用,怎么偏偏我吃了没用呢?”白寻问道。敖烈回答:“因为本来就是做来玩的,为什么一定要要求它有用呢?只需要够稀罕,有噱头,只有你自己有,别人都没有的。不就行了吗?”白寻道:“明明是你请我们来玩,怎么自己反倒讽刺起来了?” “我......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扫了两位的雅兴。”敖烈借着饮茶的动作,稍稍掩饰了下自己的情绪。 赤霞放下了茶杯:“三太子若是真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我们姐妹听。” “不不不,这是我个人的事,与两位不相干。如果这是件好说的事,我也不会避讳,只是这件事实在不方便,请两位海涵。”这个时候,他反倒推脱起来了。| 白寻正要开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赤霞,赤霞暗地里对她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敖烈再抬袖倒茶,“这茶水便是没什么作用,味道也是极好的,而且极为稀罕,小白姑娘不尝一杯吗?” 要去玩的下一个地方叫做玉龙宫,玉龙庙位于水下数千米,那里海水的压力很大,寻常鱼类也不能生存。能适应深海的鱼族中又有一类发光鱼,发光鱼就与玉龙宫有关。 传说,有一位修为强大的龙族少年,他有一位美丽的灯笼鱼恋人,灯笼鱼世代定居深海,而龙族能够抵抗深海的水压,因此他们生活得很幸福。直到那一日,一向漆黑无比的深海突然火光冲天,原来是地壳运动使得海底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炽热的岩浆爆发出来,将周围的海域染成一片火红。少女的族群恰好在火山裂隙的中央,龙族的少年不忍心见到恋人以及她的族群遭殃,但他的法术却不能阻止火山喷发。眼见无辜的水族居民受害,他下定了决心,最后再看了一眼恋人,他将自己的身躯化为巨大的石龙,朝着裂隙狠狠扑了上去,同时用自己的元神立下最后的封印,使得炽热的岩浆在靠近他时逐渐冷却,火光也渐渐消失。 深海逐渐恢复平静,少女望着漆黑的海底放声大哭。 后人为了纪念他们,便在此地建立了一座玉龙庙,庙里供奉着少年和少女的雕像。 敖烈带着赤霞和白寻,飘然落在玉龙庙内。玉龙庙与别处不同,不用夜明珠照明,而是用灯笼鱼族特产的一种白色漆料,无论是何种材质的石料,只要刷上这种白漆,都会散发出一种濛濛的白光,看上去倒像冷冷清清月光。照度比夜明珠更低,距离一远,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人一走近,歪在门槛上的老庙祝,慢慢腾腾地站起来,手里提着的灯笼也渐渐亮了起来,老庙祝走下台阶,跟他们行了一个礼。 “三太子来了?” “是,安伯最近身体可好么?” “劳殿下挂记,天命将近,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您还是这么洒脱。我带了两位姑娘来,请帮她们备一炷香。” 两个姑娘接过香,端端正正地磕了头,将做得像个长螺模样的‘香’,放进一个贝母壳子里。香刚放进去,贝母盘里忽然升起一根光柱,成千上百只灯笼鱼在玉龙宫上方汇聚,踩着《百川东至》的节拍,缓缓跳起舞来,灯笼鱼的舞姿各不相同,千奇百怪,合在一起,却又十分壮大宏丽。 白寻忍不住大声喝彩:“姐姐,这可真是太好看了。”赤霞也觉得十分惊艳,似乎想到什么,她回头看敖烈,敖烈也在看她,赤霞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女子的礼:“殿下费心了,我碧波潭虽然没有这般好景,太子哪日光临寒舍,赤霞也一定不敢怠慢。” 要说千鱼共舞的盛景是每天都有的,那也太不实际了。而她和白寻两个地方水族,哪里又值得素不相识的灯笼鱼族群高看一眼呢?这一切,必然都是他费心设计的。 见她如此大方雍容,敖烈心中喜爱之情更甚,只是没想到花了这一天时间,也没见她吐露真情,还待他这么客套,心中难免也有些寂寥。 “碧波潭是吗?那我也是必然要去的。能养出公主这样的人,碧波潭一定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好所在。” 略略收神,两个一番客套之后,一齐发觉有个人不见了。此时正值灯笼鱼群散去,数千条鱼影混在一起,哪里还看得见一条小小白鱼。 龙目中寒光骤然聚集,飞速扫视四周。猛然瞥见一条化了人形的灯笼鱼正拽着白寻离去,白寻一边往会挣脱,一边连连摆手:“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时间紧急,就不去你家做客了。”那灯笼鱼也是个看似十七八岁的艳丽少女,听见白寻拒绝,她也偏不理,一昧摇着头,将白寻往偏僻的地方拽去。白寻硬要挣脱,但那个少女力气却非常大,白寻真有些顶不住。 一个闪神,穿着白底龙纹的少年已经挡在了身前,一只手抓住白寻的手腕,一只手聚起水波朝那少女打去。 “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动武?她只是好客,没什么恶意的。”白寻着急地辩驳道。 第7章 只见少女平白挨了敖烈一掌,也没什么损伤,在水里扭了个婀娜的弧度,咧嘴一笑,也随着众鱼离去了。 他脸色先时还有些难看,后来看了白寻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对着游过来的赤霞道:“还好我来得早,要不然你这个妹妹就被人抓去做了媳妇。” “方才那明明是个姑娘,难道,她还有同伙?你们海里还有拐子呢?” “那是一条正要变为雌性的雄性鱼,他们这一族生下来是雄性,若是找不到配偶,最后会变成雌性。他们这一族繁衍的方式,十分扭曲残忍,你,你这种外来的小鱼还是......赤霞,你听过吗?” “是鮟鱇吗?” “正是。”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赤霞正色对白寻道:“那你可真要好好谢一谢三太子,鮟鱇这种鱼,雌性与雄性繁殖时,雄性会咬破雌性的肚子,将自己的身体和雌性融合在一起,那时雄性的的身体便逐渐溶解,完全从靠雌性身上吸取营养而活。有时一条雌性身上甚至会有七八条雄性依附。当然了,这是他们族类的繁殖方式,我们觉得不妥也不能多说什么,可不知刚才那条雄鱼为什么将你认作了他们的同类。”赤霞看了一眼敖烈:“若是你真被他们拐走,咬破了肚子,岂不是要肠穿肚烂而死吗?” “我的个乖乖,”白寻惊魂甫定,“方才那姑娘还跳舞给我看,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恶意,我还以为她真是善良又热情呢?” “这件事就是给你上了一课:千万不要轻信陌生人。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能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出现,即使他们对你没有恶意,也不代表会对你没有伤害。” “我知道了。”白寻垂着头,偶尔看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实在太弱小了,生命又那么宝贵,努力珍惜你自己,好吗?”白寻更加地无地自容,转念又一想,是敖烈带她来这儿,因为敖烈的缘故,她才觉得这些人是好人,并且,他堂堂一个龙太子,她可是当着他的面险些被拐去,虽然最后救她的也是他,好吧,这笔糊涂账是怎么也算不清了。看看赤霞、看看敖烈,这个闷亏大概也只有自己能吃。 三人边说边走,也不知道到了哪一处,只是感觉水温越来越低,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水族,就连敖烈也暗暗诧异,此处他没来过,不记得这里的海水的味道,而乱流扰动,让他辨不清方向,如此,若还是想要确定现在所处的位置,则必须浮出水面,观看星辰,或者是从陆地上的景观、风向辨认。 俗话说,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北极星所指的方位就是北方,而世间的水流大都也向东流动。。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要更加细致的结果,还得好好推算一番...... “是不是到了北海?”赤霞信手一指远处的苔原和冰山,白寻踏着水波走到两人身边,眼睛却盯着冰山上一处发光的宝殿,“那是什么地方?” 敖烈顺着二人所指的方向,纵目远眺:“这里果然是北海,据说太古时期妖族有一位得道之士,曾经远游到北海尽头,并且在这里留下了一座洞府,藏下无数法术、秘宝。数万年来,无数仙妖跋涉到此,却都空手而返。我们所见到的这一座宫殿,也许就是妖 神遗迹投射出来的海市蜃楼。” “我们要不要去,探一探?”白寻转首问二人。 “上古大能的秘术,好虽好,却不属于当今任何一个道统,那便只能算是旁门左道,旁门左道的法术虽得一时精进,却不为其他教派所容,更修不成大罗金仙。” “这,”白寻只是一时好奇,却不想背后有这许多门道,她这样的小妖,一时之间,竟然对那传说中的仙界,产生了不少戒备之心。 “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回转东海。” “好。”宝物虽好,没命享受却是枉然。赤霞也应得极为爽快。 只有白寻心中仍有不舍,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不想竟被她发现,那处宝殿好似越来越近,她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宝殿先时只有明珠大小,后来渐渐长到碗口大,再后来竟然有了面盆大,又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宝殿赫然已是近在眼前。宫殿上挂着一块偌大的牌匾,上书:‘冰神’二字。 她想张口呼救,却发觉嘴皮一掀不动,整个身体也好像成了泥雕木塑,只有眼珠子和大脑里的念头还能看见、还能思索。 第5章 :风中妖神九头虫 ◎大妖超绝◎ 似一滴无根水滴入水潭,她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和眼前看到的遗迹相对应:“水中至寒,妖中至神。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冰神之术,能将滴水化为坚冰,甚至能使人免于寒暑侵袭。吾名妖寒,是数千年前妖神大人留下的水中真灵。吾留存于世,是为了寻找一名有慧根的弟子传承冰神的道统。你,” 白寻略有迟疑:“你说的是,我?” 虽然听敖烈说了那么多,但大罗金仙什么的,离她未免太过遥远,而这样的一个馅饼掉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妖寒仔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一个一二百年的小妖?他初时感觉到了她法力微弱,但不想微弱到如此,既然如此,到了嘴边的话,便显得有些犹豫:“你,你也可以来试试。”另外两个同行的男女资质倒是还好一些,只是心性坚韧,还将他骂作旁门左道,他心中委实不喜。 第8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此事不要告诉别人,你且立个誓来,不然我便将你的元神捏碎。”白寻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勉强发了一个誓。 “试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这样的修为修不了冰神法术的意思。” “若修了又怎样?” “你学到死也学不成,又何必去学呢?任何高深的法术,都是有门槛的,你不在这个门槛之内。” 白寻的眼中透露出一股蔑视,感情你费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骂我一顿?望着她直白的眼神,妖寒大力地一挥手,白寻初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法术解禁之后,一股大力推过来,白寻不由自主地跳出敖烈的护罩,一个跟头扎进水里。 连护体的法术也来不及施展,白寻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二月初北海海水的温度。 敖烈愕然,赤霞正要跳下去,敖烈拦住她,以龙形下去将人咬在嘴里叼了上来。 “我早说了,你这个妹妹有投水的想法,你还偏不相信。” 赤霞骂道:“冻不?好端端地投什么水,你是鬼迷心窍了吗?” 白寻冻得哆嗦个不停,已然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差点要掉几粒金豌豆下来。敖烈似笑非笑:“说不定,还真是鬼迷了心窍呢!” 看他这副神情,倒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似的,难道方才,妖寒说的那番话,却被他听见了?“你,”话刚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是绝对不能提起这件事的,便只能把嘴巴闭上,只瞪着着疑惑的眼睛看他。 熬烈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倒像在修闭口禅。我早说了是旁门左道,你还偏不相信。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需想太多。”想着又是促狭一笑:“只要不违背誓言,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白寻低头说:“无事、无事。”敖烈只一摊手,“小事,小事。”赤霞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也没再计较。 将二人送到东海之滨,夕阳没入了海水之中。在天之尽头,投下大片的火红绚烂,敖烈站在没过膝盖的海水里,感受着风中的凉意。而赤霞与白寻,已然越行越远了,他开口,朗声诵道: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赤霞脸上似也带了一层萧索,道:“山长水远、天地辽阔,若是有缘,自会重逢,三太子也不必介怀,我等告辞了。” 敖烈也不再说话,只是行了一个稽首礼,赤霞回了一个礼,理了理衣冠,仍然继续往前走。白寻的步子一步一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冲着敖烈点了点头,步子也不停地跟上赤霞。 万圣龙王等候已久,见女儿回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笑容越发动人,连脸上的褶子也带了慈祥的弧度。 万圣龙王带着他们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仍旧把白寻装在篮子里提了回去。他们父女二人的脚程慢一些,到第二日傍晚,才将近到了乱石山碧波潭。不想,在路上又遇到了一些事、一个人。 而这个人恰恰又是日后诸多悲剧的来源。从这里,这四个人的三段悲情故事,才真正开始。 赤霞按下云头,和万圣龙王沿着乡间小径漫步,几人正有说有笑,前面树林走出一队妖兵,为首的一个红脸长脖子,嘴巴外凸,另一个青脸白发,圆头圆脑,看上去有点钝,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小喽啰,二人挑一个担子,里面装着脸盆大的蟹子,手臂粗的虾,颜色由青转红,想是死去已久了。这些人正商量着将这些河鲜拿去炖汤。 赤霞一见顿时脸色大变,与之同时,万圣龙王的脸色也变了。 赤霞“你们是何人?你们可知,你们所捕捉的河鲜都是碧波潭的子民吗?” “子民?小姑娘,你是哪里的,这算什么子民,他们在我们眼里都是河鲜。”红脸妖怪说道,视线不住地往赤霞身上瞄。 “大胆,同为妖族,你们竟然如此伤天害理,不但残杀妖族,还要拿去炖汤。” 青头妖怪不将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姑娘放在眼里,说道:“做妖怪的,还用讲道理吗?你们识相地就快给我滚,当心爷爷待会把你也给红烧了。” 赤霞大怒,倏地抬手,圣灵剑化形手中,铮然一声长鸣。公主挺身出剑,剑尖直指青头妖怪,喝道:“识相地,跟我回龙宫,若有反抗,我便将你们就地正法。” “小妹子,刀刀剑剑,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玩比较好,要是伤到了,家里的人可是会心痛的。”他说着,还用手里一把爪状的兵器磕了磕,仿佛极瞧不起这把薄薄的兵刃。 “我说过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赤霞手捏剑诀,将法力灌入剑中,圣灵剑得法力加持,瞬间放出刺眼光芒,赤霞横剑一挥,将青头妖斩成两半。圃一落地,就成了一只古怪的青色水鸟。 周遭群妖俱惊,丢下虾蟹,四处逃命,只有那个红脸妖怪留在原地,想逃命,又怕丢了自己的威风,嚷嚷道:“你知道我家大王是谁吗,你竟然敢动他的人?” 赤霞将剑刃贴上红脸妖怪的脖子,逼问道:“他是谁?” “他乃是□□山的九头大王。” 老龙王一听,心知果然是惹到了大祸害,将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赤霞,我看他们几个也是初犯,要不你就将这个小妖放了吧!” “什么九头大王,怕是九头虫吧?”赤霞是真不怕九头虫,她也听说过九头虫的名号,但从未见过真人,这年头只要是个妖怪,占座山、扯面大旗就敢称王称圣,至于他们是不是真有这个水平,那还真说不准。“就算是个九头虫,难不成我们万圣龙宫还怕了他?” 第9章 万圣龙王好声劝道:“我的乖女儿,九头虫和你父亲素来也有些交情,你杀了一人也就够了,再杀一个,岂不是叫父王脸上没有面子吗?” 略作权衡,赤霞收剑回鞘:“放了他也简单,但请父王一定要彻查此事,还我族子民一个公道。”那妖怪见自己逃过一劫,还要借九头虫的威风逞凶,赤霞又给他一脚,将此妖踹个跟头:“记住你姑奶奶的名号,我乃是碧波潭的赤霞公主,这位是我父万圣龙王,下次再见你行凶,定斩不饶。” “万圣龙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龙王和公主。求公主饶命!”红脸妖怪一见情况不好,早想乘机溜走,连连作揖求饶。 万圣龙王正想打发这小妖离开,忽地一阵阴风平地而起,风中裹挟着一股与水族全然不同的腥臊气。红脸小妖一见这阵风立刻五体投地,连连磕头:“是大王到了,参见大王。” 大约这便是正主,赤霞也向那阵怪风看去,一条黑影在风中汇聚,初时只见到一个九头的人影,慢慢地他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他穿戴整齐,乌发全束在头顶,戴一顶黑色羽冠,身披黑色羽衣,皮肤极白,却如同白玉一般,毫无血色。全身上下除却黑白之外,并无他色,加之面颊瘦削,眼角带钩,目光锐利如鹰,虽面容俊美,却带着些血腥阴狠,令人顿起防备之心。 好一位道行超绝的大妖!初时听说他有九凤血统,赤霞还心存侥幸,今日一见,果真确凿无疑。 她还在迟疑,万圣龙王走前一步向他行礼,“不知九头大王驾临,小龙有礼了。” 原来,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鼠惧猫,也有蛇惧鹰,这九头虫本体虽不是一只鹰,也有尖喙利爪,于龙蛇之类便是完克,尤其是他们这等未化龙身的蛟龙一族。是以万圣龙王如此惧怕九头虫,连自己的面子也顾不上了。 那九头虫的态度却甚倨傲,连礼也不回,只冷冷说道:“老龙王将我手下堵在此处,莫非他真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错吗?” 万圣龙王略有些迟疑,赤霞沉思再三,走上前道:“你手下伤我子民,正被我抓住,我便为民除害斩了此獠,你有何话说,可是要纵容包庇吗?” 九头虫定睛一看,那站出来的女子,一身红袍,身材高挑,凤眼柔媚,唇红齿白,虽比不上月中嫦娥,瑶池仙子,十分颜色也占了八分。如此人才,眉骨却生得高,反将柔媚之气中和,令之多出几分出尘气魄。说有八分,那是算得少了。 作者有话说: 嘻嘻,重要人物出场了。 第6章 :一见倾心出尘女 “此事当真?”九头虫环顾四周,见一地虾蟹尸体,红脸又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抬手将红脸摄进手中,咔嚓一声扼断脖颈,撇去一旁,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只红毛锦鸡。 剩下三人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心下有些不安。九头虫却忽然和颜悦色起来,道:“他们在外为非作歹,黑锅却都扣在我头上,我一时情急,这才动了手,希望不要惊吓了公主。” 他一面说话,一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流到赤霞身上,半是痴迷,半是钟爱。 “看什么?”赤霞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骂他一句,拉着白寻先离开了。 她人一走,九头虫便和万圣龙王叙起旧来,“老龙王,话说回来,我们也有许久未曾喝酒叙旧了。” 九头虫非是南瞻部洲人,而是近些年迁过来的,本地妖王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其神通法力已是不俗,若真是个野生妖王,真不知积了几世才能有此造化。 大约也不是个野生的,而是个有来历的。这一点,彼此也是心照不宣的。 平素他们两家也往来不多,不过,这次九头虫一昧地要跟回龙宫喝酒,老龙王初时不明白,后来却反应过来了。 这晚,九头虫和万圣龙王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彼此都是酩酊大醉,才拖着一身疲惫往回走。 月光皎洁,将人身披上一层轻纱,九头虫羽翀抬头望月,那东方缥缈月升之处,藏着一座仙山,便是他的来处。 他在花园中缓步而行,无心景色,却偶然在凉亭中看到一条窈窕身影,乃是赤霞凭栏而立,羽翀便走到了她身边。 “公主,今晚月色甚美,不如我们聊聊理想、谈谈诗词歌赋?”大约是喝上头了,羽翀平素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红晕,望着赤霞的目光有些发直。 赤霞往后退了一步,冷静劝道:“天色已晚,□□大王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 羽翀笑道:“要是本王偏不呢?” 这是喝醉了耍酒疯?赤霞有些不耐烦了,转身便走。“您请自便。”“公主且慢!” 他一弯腰,动作极快地握住了赤霞的手腕,赤霞一时无法挣脱,他继续说道:“我觉得公主对我,略生疏了一些,其实□□山和碧波潭毗邻,我和公主也可以亲近亲近。” 说着,便强行将赤霞的手举到来,贴到胸口上,赤霞冷了脸:“你知道这么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羽翀轻笑一声,将手放开,赤霞略勾了一下唇,心想,你也算个识相的人。没防备,被他圈进怀里,按在了柱子上。 “岂敢?”放肆,羽翀没在意她的话,后半句的尾音,也被吞了进去。 迷蒙之中,只有修长的睫羽和墨玉一般的瞳孔,映进了她的眼里,羽衣上层层叠叠的羽毛,搔着她的脸颊。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却让人无法挣脱。 第10章 唇齿间的酒味,淡得快消失了,赤霞眸中点亮神光,拼尽全力,终于将人推了出去。羽翀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神色却有未尽之意,赤霞十指紧握,在掌心积蓄神力,羽翀所站地面,蓦地冲出一股水流,将人径直顶上半空,甚至冲出了龙宫的避水屏障。 再施法将被破坏的地面恢复平整,赤霞的心中却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这天晚上的事情,赤霞并没有向别人提起,但这天之后,情形的发展便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白寻看来,最显著的变化,就是那位名羽翀,诨号九头虫的男人与碧波潭的往来越来越多。 诚然万圣龙王平日里公务不多,最常做的事就是与一众狐朋狗友喝酒吹牛,九头虫的频繁往来也显得很不寻常。 尤其是,他还常给赤霞公主送礼物,有时是,路边随手摘的一丛野花,有时是几块漂亮的碎石。 或者是去人世淘换回来的小吃食,几串糖葫芦,几块青糕。最近送过来的是,一只会唱歌的鹦鹉,什么方言俚语、民歌小调,它一听就会,没事自己还会随便哼几首调子,就是挂在走廊上,路过的侍女们,也没有一个不喜欢逗它的。 情况如此,赤霞若再冷言拒绝,只会显得她小气,没有容人之量,只好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就连九头虫随意送的那些花儿草儿,也给龙宫增添了不少春色,侍女们虽然不说,一个个可都急着要凑上来听故事。 白寻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替赤霞备好的早点,一进房,见赤霞已经穿戴好了。她穿着短打、软甲,头发拿一条红头巾包起来,提着两把剑。薄施脂粉,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概。 今日万圣龙王考校众龙子龙孙,遍邀周遭数妖王,充做评审,正要显摆显摆威风。赤霞也精心准备了一番,她之相貌品行都是上佳,智勇谋略也可堪一提,否则也不会得到龙王的百般宠爱,唯有一点,因是女子之身,只被人视作一个好看的花瓶,而不将她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她早有不满,今日便要争一口气。 胡乱吃了几口东西,赤霞带着白寻往校场去,在众多兄弟中找了一处地方坐好。其他的姐妹躲在屏风后面,似乎是在小声议论场上的情景。 此日比试的科目有数项,如术法、武艺、谋略等。参赛的龙子两两捉对,不论胜败,只论场上表现,由龙王和诸妖王评选最优者。 第一场考的便是智谋,龙王有一件宝贝,名星空棋盘。棋盘一旦展开,便在空中化为两座城池,龙子由术法化入其中,各领五千兵马,谁能率先将敌方主帅诛杀,抢得帅旗,便算是胜利的一方。 这是兄弟姊妹们从小玩惯了的,赤霞胸有成竹,不一会儿便摸清了三龙子青锥的兵力安排,速速点起兵马出征,很快便将三龙子城墙外的兵卒尽数清除,顷刻间,已经大军压城。此时三龙子,才刚刚点清兵力,他打开城门,放出了一队兵卒,赤霞已经派人爬上城墙,强势将他的哨兵拔除,令三龙子对外面的情况全然不知。 赤霞一鼓作气,冲破了城门,围攻内城,三龙子的兵马虽多,却被捆在城里,轻易出不去,他想要牺牲几队骑兵,冲破赤霞的防线,赤霞的防线却比他想象得更严密,几次冲杀也找不到缺口,反而被赤霞诱敌深入,利用人数优势,将他的小股骑兵尽数围歼,片刻间大军长驱直入,已经攻入了皇宫,三龙子头上淌下了几滴汗,暗暗叫苦,这也输得太难看了,便下定决心紧守城门拖延时间。 他既然要守,赤霞便决定强攻,皇宫的城门不比外城墙坚固,即使守也守不了多久,面对赤霞的多股兵力,三龙子应付起来颇为吃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擦去头上的冷汗,三龙子踉踉跄跄地从棋盘里出来,自觉颜上无光,胡乱说了几句告罪的话,就自己个儿回了房间。 “我来和妹妹比试比试。”说话的是四龙子黄邀,他不做寻常打扮,戴一顶芙蓉玄冠、穿黄裙、绛褐、绛帔二十四条,脚下穿一双圆头阔底麻鞋,倒像是入了玄门正宗的道士。 他左手持一柄桃木剑,右手持几张符箓,跃上校场,先行了一个稽首,然后摆出架势,霎时间,天地之间似乎也生出来一种感应,风云变幻,空气似乎也冷了几分。 四龙子冷冷道:“我这是道门中的五雷正法,威力甚大,一旦施展出来,极可能伤及无辜,甚至会有性命之危,妹妹你若是趁早下台,你我之间可以勉强可以算作平手。” “兄长客气了,还请兄长不要留手,否则,岂不是叫诸位妖王笑话吗?” “好,你既然一意孤行,那我”黄邀话音未落,赤霞已然动手,她心中也没有底,一找到时机便尽力一搏,她捏住法诀,巨大红蛟在原地腾空而起,忽地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飓风,夹杂着水箭,尽数朝黄邀身上打去。 黄邀举剑便劈,同时将符箓祭了出去,符箓浮在空中,无风自燃,不想被赤霞的飓风卷了出去,那桃木剑倒是劈下去了,也没半点用处,眼看就要击中黄邀的天灵,赤霞忙将水箭的去势收住,没成想黄邀还是被掀了一个大跟头,一头扎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总之是不打算起来了。 第三场考校的是武艺,可以用兵器,但不许用法术,也不可用真身拼斗。谁用的兵器是有威能的,也不许施展。 第11章 这在三界中也是头一份,漫天的神仙佛妖,真要动起手来,无论是符箓神兵,还是坐骑法宝,都给你一股脑的扔出来,反正风度不要紧,死道友不死贫道最要紧。 但是今日上场比武的都是自家人,也就是比比拳脚武技,下杀手便是不该。 圣灵也算是一口难得的神兵,因此赤霞不用它,只从兵器库里拿出了两把凡铁,凡铁伤不了他们这一身皮肉。 五龙子蓝奎,提着一口利刃上了校场。他已经意识到,赤霞是他今天最强力的对手。 “妹妹小心!”蓝奎已然决定抢攻,他看出来赤霞是强势进攻的风格,那么若是打乱她的节奏,必然可以取得优势。 作者有话说: 你们喜欢那对cp呢?我比较喜欢赤白的,其实。 第7章 连败三兄战九头[此章节已锁] 第8章 □□山上杜鹃放 “我乘这只黑鹰便可。白寻是我的人,九头大王怎可随意动手?哼,大王要是伤了我的人,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羽翀一时柔情满怀,哪里还顾得上那条该死的咸鱼,顾着面子说了一句:“只是一个小小侍女罢了,公主何必如此在意。” “哪怕是小侍女,那也是我的人,九头大王你并没有处置她的权利。”赤霞将白寻甩到黑鹰身上,双手环抱,竟然和九头虫杠了起来。 羽翀从下方往上看,而赤霞也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他屏住了呼吸,不得不再一次退步:“公主请息怒,我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和她闹着玩罢了。我为公主引路。”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依稀可见,仿佛刚才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见羽翀引路的身影渐渐往前远去,白寻呼出一口气,在鹰背上盘腿坐好。赤霞俯下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在白寻的眉心点了两下:“你呀,你呀!九头虫和敖烈可不一样,别说是捉弄,就是嘲讽几句,他也是会动怒的,像这样的妖王,杀个把人和妖怪什么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我在这里还好,我要是不在,白白教你给他杀了,你的父母岂不是要伤心吗?” 白寻听了,连连摇头:“不敢了,我不会再去招惹他的。” “就是他招惹了你,你也要避让一些,这样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真不讲理。”白寻摇了摇头,垂在脖子两侧的辫子跟着摆了摆。 “妖怪是不会跟你讲理的,你要是比他更强大,就能让他按你想的去办,如果你比他弱小,就只能退避三尺。” “可真够真实的。”白寻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真实的世界,但她依旧觉得残酷,难以接受。 赤霞见她想听,就又说了一句:“仁慈,只能由强者施舍,而弱者,无法要求别人仁慈。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自己是弱者,而对强者顶礼膜拜,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弱者也有自尊的需求,这样的需求,甚至可以盖过我们对生存的渴望。”她就是这样的人,纵然生活艰辛,她也不会轻易低头,即使面对强风的摧残,也只会‘宁折不弯’。 假使生命是焰火,她也愿意,只存在于那美丽的一瞬间。 “是这样吗?”白寻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赤霞的选择是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没有尊严的活着,而她自己呢,她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决心,也许就算失去了很多很多,她也愿意忍受,然后继续生存下去。就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但是谁能笃定,生活本来是有意义的? 九头虫的速度虽快,却没有故意将他们甩在身后的想法,因此,他也只是驾着云,在前面慢腾腾地飞而已。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山便近在眼前了。□□山先前也没有名字,因九头虫搬迁于此,便以九为名,而‘□□’实为‘九凤’之意,或者暗指九头虫自以为是鸟中之凤,一代王者也说不定。 眼前连绵不绝的数座大山,一座又一座不断地铺垫到天边去了。入眼处也不尽是苍翠,高大的树木有,却并不多见,更多的是低矮灌木,或者是一棵又一棵,长着针叶的松树林,又或者是一簇簇、一丛丛,烧遍各处的映山红。 而依羽翀所指,花开得最艳的那一座便是□□山。 □□山上树其实不多,而此时正值三月,地上的草刚长得鲜绿,并不是翠绿的样子,不能将地上的黄土完全遮盖起来,附近还分布着不少山体崩裂而坠落的岩石,看上去竟有几分苍凉味道。 毕竟是女子,即使并非凡人,但依赤霞和白寻的心性,仍然不免对这些鲜艳的花草有所钟爱。 赤霞一见这映山红色,心情大为雀跃,提起裙摆便从黑鹰上一跃而下,扑进花丛中。羽翀紧跟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跟着。待到黑鹰收翅,白寻从它翅膀上爬下来,目光与黑鹰的视线匆匆一汇,仿佛感觉它眼睛一亮,正在惊诧之间,却见黑鹰张大嘴巴,滴滴涎水从鸟喙中流了出来。 这怕不是将她当作了一盘好菜。 “告辞!”白寻托起裙摆,毅然转身追那二位去了。 赤霞边走边看,大约是心情雀跃,脚步也慢不下来。羽翀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趁着赤霞采下一朵多层的绯红杜鹃时,便趁机上前说道:“此种杜鹃,名为美人笑。”又说道:“如此春景,唯有与公主共赏,方能算是不负韶华。” 赤霞却没回应他,只是淡淡一笑,目光移到另一丛雪白的花朵上,羽翀随即说到:“这杜鹃的种类少说也有几十种,这白色的就叫做美玉。” 第12章 “不想□□大王不但武艺高强,对草木花卉竟然也颇有研究,真是令赤霞汗颜。” “叫□□大王太生分了,我名羽翀,公主称呼我阿翀便可。 ” “阿翀,哪个字?” “是‘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的翀字。”羽翀认真答道,赤霞竟然会关心他的名字是哪一个字,这岂不是说她也关心他吗?可见他做的这一切,她并非看不到。 赤霞拈起一朵花瓣略厚的‘牧童曲’,三根手指捏着它转来转去,似有权衡之意:“你是不是,还拿着我的耳坠?”两人沿着花海越走越深,这里是一片深红色的杜鹃林,杜鹃树再长也长不了多高,顶多只比赤霞高一点点,大约在羽翀的肩膀左右。 她一说这句话,他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和这片林子里的杜鹃也差不多了。 你真是,抱怨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情绪已有起落:“是我拿的,又如何?”他偏着头,苍白的脸被周围的颜色染红了不少,语气却陡地一变:“难道公主要讨还吗?” 他那眉头一紧的神情看得赤霞也是一愣,她便说道:“是我的东西,我拿回难道不应该吗?”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羽翀也有些受伤,他心里有个想法,赤霞答应出来游玩,并不是为了与他建立某种关系,而是为了把话说清楚,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暧昧联系,不能让她把话说出口。 “公主请看,耳坠在这里。”他摊开手指,掌心放着两样东西,一件是赤霞的珍珠耳坠,另一件则是一对玉石打磨出来的耳环。“公主的东西自当归还,羽翀这里也有区区一点心意,希望公主笑纳。” 看他的意思就是,如果要拿回自己的耳坠,就必须接受他的礼物。真个是死缠烂打!便是赤霞也觉得有些焦躁了。 “你?”赤霞正在思索该如何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他,才能给彼此留下足够的颜面。手里的杜鹃似乎也不那么美丽了。 “请公主唤我阿翀。” “阿翀?”赤霞深吸了一口气,九头虫无论是武艺还是道行都远胜于她,就是逃跑,她大约也跑不过有着一双翅膀的九头鸟。 “是!公主有何吩咐。”羽翀的目光犹有征忡,他是真担心,赤霞是否会再说出惊人的话语,打碎他的一片痴心。 “我们两个相识不久,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何你突然便对我,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我这么形容,不算过头了吧!” “这,”好像还真有些过头,确实没有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据我所知,花草,石块皆是鸟族垒窝所用,阿翀,你前些日子把那些花草石头送到龙宫里去,可是求婚的意思吗?” 还可以这样理解吗?他是鸟族的没错,可鸟族的习俗为什么赤霞比他还熟悉?送花很正常,送漂亮的玉石原石也很正常,这是人类常用的求偶方式,怎么就被她牵强附会成了‘求婚’呢?‘求偶’倒还差不多。并且,他也不觉得那些花花草草垒起来的窝会有多么舒服,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妖王,难道他还能没有一座整齐的洞府吗? 九头虫倏然瞪大了眼睛,双手飞快地摆动起来,“我没有,我不是,公主误会了。” 赤霞凉凉地接口道:“阿翀,你这样说,我便明白了。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之前的推测全是我一人自作多情是吗?” 羽翀一着急,差点咬了舌头:“当然也不是,我是真心......” 赤霞见他满脸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忍不住偷笑起来,只是见羽翀看过来,便又假装正经,她本想乘他否定时截断他的话头,撇清关系,但又忍不住把这个把戏再玩一次道:“那是求婚吗?” “不是,公主,我还没,” “那是我自作多情吗?” “不是,赤霞,我真的是,” 羽翀岂能不明白她是在捉弄他,但一看见赤霞故作神伤的脸色,便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白。 “那是求婚吗?” 他一咬牙,狠狠截了赤霞的话头,道:“是,就是求婚。”说着话,在心里也叹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能好好说话了吧。 赤霞的脸色由青转白又转红,她也没想到,羽翀竟然是个这么愣的,这是能随便认得吗?倒像是她要赖上他似的。用力蹙了眉头,假意骂道:“我竟不知,你是个如此轻浮之人。”而后拂袖便走,逃离尴尬场所。 羽翀也闹了个红脸,女人是真难缠,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惹这个麻烦。 半晌,见赤霞的脚步极快,怕丢了她的行迹,忍不住又跟了上去。 第9章 慧剑亦难断情丝 那边山坡上一丛粉色杜鹃开得正艳,赤霞不忍错过,停下脚步来看,羽翀凑了过去,赤霞斜了他一眼,他轻笑了一声,化解无声的尴尬,然后往回退几步。 此时万里晴空,烈日正盛,赤霞的脸颊上也出现了一颗又一颗汗珠。使了个法术,将天边那朵云悄悄拽到头顶,又招来一阵风,将一身燥热吹去,带来清爽凉意。 “公主看了这许久的花,想必也渴了,要不去舍下坐坐,我让属下备些酸梅汤来。” 赤霞岂能不知他做了什么,思来想去,此番他做得虽不算妥帖,但也算尽心,便不再摆脸色,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我虽然有心稍加休憩,但又舍不得这大好风光,羽大王可有什么万全之策吗?” 第13章 她还是未曾如他所讲的那般叫他阿翀,这个羽大王也勉强是个合格的称呼了,虽然不显得近乎,但听起来格外好听。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颔首道:“公主既想休憩,也想看景是吗?这倒也不难。”说着,他信手折了两根杜鹃枝,蹲在地上,将树枝折断成几节,摆成一个二层小楼的样子,左手隔空按住房子,右手掐了个诀,打在地上的树枝房子里,那几根树枝迎风便涨,片刻间已经化作一栋二层木楼,有窗有顶,楼梯上还缠着藤蔓。 他再将杜鹃花揉在掌心,弹指送出去,杜鹃落地变化成两个着粉衣的小侍女,一个个花团粉面,颇为可爱。 割草为剑,撒豆成兵。虽然不难,但这样的法术赤霞确实不会,也没处学去。但她面上也不肯露怯,只淡淡夸了句:“羽大王果然道行高深、法术精熟。” 这大约是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刻了,他率先走到二层小楼前,一拂袍袖,欠身道:“公主请。” 一声请字端端正正,赤霞顿时感觉周身都起了威风,大摇大摆地落了座,随即想起她本来就是个公主,而且还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公主,摆着威风也没什么必要。 羽翀就在她对面落座,刚嘱咐两个侍女煮些茶水,备些糕点来。 他挽起袖子,为两人派茶:“杜鹃也是一种常见的中药材,花、果、根都能入药,可以活血止痛,清热解毒,公主请用。” 赤霞略略点头,她身上并无病痛,用不着吃药,茶杯放下时,她忽然想起来自己那个侍女,白寻的脚程大约慢了点,不过这是羽翀的地盘,她一个客人,总之是不会弄丢的。 “大王,你眼神好,不如帮我看看我那个侍女,现在正在何处?”从常理推断,天上飞的比水里游的,视线可好得多了,他们水里游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近视。 “好。” 这里的地理位置极好,居高临下,可以将下方的杜鹃花海收入眼底。羽翀放下老桃木根做的茶杯,双眼运用法术,极目远眺,果然见到了那个白衣小侍女。她只走到了他们路程的一半,约摸是爬不动了,现在正在树下纳凉。 “在西北方向那片树林,外围的一棵大树下,距离这里大概还有五六里路。” 那股淡淡的水腥气,即使在这里也能察觉,赤霞经羽翀指明方向,便大致确定了白寻的方位。她从袖子里抖落一片红绸,这红袖越长越长,爬出小窝,爬过山坡,越过大片花海,径直朝白寻席卷而去,白寻闭目深思,忽而红绸来到,将她裹了起来,红绸一抽一送,将她往山上带去。 送到山坡上时,又是一卷,将白寻抖搂出来,白寻被这股大力一带,在空中婀娜地转体三周,然后‘啪’地摔在了地上。 摔得虽然狠,但一点也不疼,大约还是赤霞用了柔劲。白寻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步挪到赤霞背后。 “渴不渴?到这里来喝点水。”赤霞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白寻看了一眼羽翀,又看了看他们之间的椅子,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出去,见窗边坐着两姑娘,把头一低,“不,不必了。我去那边坐就行。” 羽翀旁若无人地把压迫的视线收回来,赤霞手托着脸,稍稍抬了抬脚,忽然灵机一动,重重地跺了他一脚:“羽大王,真抱歉,不小心踩到你了。” 信你才有鬼了。但他也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伸出两根手指在袖子里一掏摸,拿出一个水晶盒子,里面还装着他适才没送出去的和田玉耳坠。看他的样子,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东西送出去。 “请公主看看,喜不喜欢?其实公主不适合戴珍珠,既俗又老气,不如和田玉。”赤霞是艳光四射的五官,和温润的珍珠不搭边,配上翡翠、玛瑙则显得华而不实,只有和田玉能压住她五官里的那一丝艳丽,令她妖而不媚、艳而不俗。 他心里面的另一个想法则是:和田玉是四大名玉之一,而四大名玉之中,只有产自昆仑山的玉,才能配得上赤霞,昆仑山是仙家胜地,一般道行微薄仙妖都无法涉足,更别提挖走昆仑上的灵玉了。 赤霞伸出纤纤玉指,拿起一只青玉玉坠在手中赏玩,此玉质地细润、淡雅清爽,成色上佳,坠子的外圈,还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腾云驾雾、神气活现,显然是暗比赤霞。 半晌,赤霞脸色一变,她好生将耳坠放回盒中,说:“俗话说,金出丽水,玉出昆冈,这是一块昆仑玉,大王为什么要在赤霞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她站起来,福了福身,显然是在推辞。 “公主又为何总是推拒我的好意?”羽翀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赤霞半合了合眼,心下有些无力,她是推拒了,但有哪一次是成功的?人家要送花送石头,拿自己的面子给她当垫脚石,哄她出来看花儿......她可以拒绝地再狠一点,叫人把他送的东西扫地出门,指着他的鼻子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再去万圣龙宫,就叫老龙王给他吃闭门羹。但她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到了现在,说得最狠的一句,就是叫他把耳坠还回来,他不愿意,她就这么算了。 要说赤霞不是在半推半就,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要是真的没有半点心动的感觉,此时此刻就应该坚决点站起来,痛骂他一顿,然后转身就走。 但这句话毕竟也还是说不出口,她的眼神明暗变化了好几次,几乎就要放纵自己,去尽情享受他的好意,只是心里总还有有些愧疚,像是骗了羽翀那一颗赤诚的心。 第14章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羽翀脸上腾地烧起一阵火红,手脚微微发颤,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这时要剖白心意,大约还是有些早,但赤霞既然问,他又怎么能不答?还好,这个问题,他心中早有答案。 他使了一阵狂风,从外面卷进一朵简单的杜鹃,放在手心。 “这是春晓,山上开得最多的杜鹃,就是这种花,它的花瓣最薄、颜色最单调、花形也没有特点。但我却最喜欢这一种,它最简单、最炽烈、没有半点架子,”说着,他将杜鹃的五片花瓣拉开,将中间那片带着凤凰花纹的花瓣正对着她,“虽然简单,但是别人有的它都有,它不会将自己弄得花里胡哨地去哄骗谁,也不会忘却了自己的本心。” 听起来,羽翀的意思是将她比作了‘春晓’?怎么她简单、炽烈、没有半点架子,还不忘本心?听起来可真是好,但却不像是公主的夸法,她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什么词也往她身上套? 但她心里确实也没有怒气,什么赤霞公主、羽大王,也不过是互相吹捧、互相抬轿子,要不就这区区一个湖里的龙王,区区几座山的妖王,又算得了什么,说出来也是贻笑大方。而赤霞,她真是个实在人,羽翀这几句又夸得很用心,她越发犹豫了。 她今生追求的是得道成仙,并不留恋世间繁华,而滚滚红尘数十丈,男女情爱是最大的圈套,她要是真动了情,今生恐怕登仙无望。 羽翀按住那个水晶盒子,往前一推,赤霞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水袖轻摆,拉开了距离:“羽翀,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她这是,明明白白地将他当作阻碍了她仙途的敌人。 羽翀,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但听起来,却如此绝情。 他用力抿了抿唇,想微笑,但嘴角的那片肌肉似乎失控了。他想朝着她伸出手去,又不想了,袖子里的手很尴尬,但是还好遮住了,别人都不知道,他想开口,但喉咙异常地干涩,他的内心无比痛苦,但尚存一点点理智。 “你是在害怕我,为什么,是因为你在意我吗?那你又为什么在意我,你如此慌张,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已经动心了?”他开口时也十分犹豫,但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有一股热血,让他把这句话说出了口。我有什么不好?我对你全是真心,只要你的心是肉做的,就不可能忽略我这一片赤诚,你要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那你就尽管开口,只要你肯说出口,我就一定会做到。 “动心?”赤霞稍稍抬了眼看他,眼神有些飘忽,但嘴上仍然说道:“那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第10章 一见倾心二吻动情 “果真吗?”羽翀的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地敲了两下,说:“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知道你有没有对我动心了,你肯吗?” 赤霞横眉冷笑,“就这么简单?” 羽翀双手环抱,他可不相信赤霞这么简单就会上钩,但是,只要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真心,他就还有机会。 “这个也不难。”赤霞突兀地转过头来,面对着他,羽翀像是受到什么契机牵引,猛地站起来,退后了好几步。赤霞像一阵风似地刮过去,直冲羽翀的面门,羽翀还来不及反应,赤霞已经抱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用力地吻在唇上。男人的唇很硬,也很薄,但形状却十分优美,似乎十分容易勾勒,他微微分开那两片唇,一股热气自然流出,赤霞灵活的小舌在他两唇之间稍一碰触,随即像回过神一样,猛地将人推开。 两唇相接的那一瞬间,像是天雷勾动地火,又像是春天到来,冰雪消融,草木萌芽,万物复苏。 像是一层轻微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流了过去,让她想起初见时候,穿着羽衣的男人从风中现身的情景,那副苍白俊美的脸庞,还有那睥睨一切的眼神……小鹿乱撞一样的心跳,让她无法忽略。这一切真的被他说中了,她动心了。 赤霞的双眼赫然睁大,嘴唇无力地开合了几下,低头一看,双手像失去了控制,任由怀里的人掉了下去。羽翀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赤霞一松手,他就那么直白地摔了下去,关键时候扶了一下桌角,才勉强能保全自己的颜面。羽翀一手抓桌角,维持着本身悬空的姿势,急切地问赤霞:“公主,现在我们这样,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 “等一等,”赤霞摆手,羽翀恰好贴上来,捏住了她的手,赤霞急忙收手后退,羽翀又往前一步,贴着她的身体,还伸出了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辜负我的。”赤霞满面潮红,又惊讶又害羞,只是慢腾腾地往后挪步子。“辜负什么?我们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慢着,你要对我家公主干什么?”白寻眼见那个登徒子逼近赤霞,喊了一声,上来拉人,没料到身旁两个侍女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肩膀,白寻动作一滞,随即猛地用力一挣,身后‘砰砰’两声炸响,两朵杜鹃花翩然落地,白寻吓了一跳。这边赤霞终于狠了狠心,化出龙爪将羽翀推了出去。 被推开的男人眼里尤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但很快地他又消化了自己的情绪,赤霞稍稍定了定神,冷静道:“我,还需要再仔细想一想。” 羽翀也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勉强维持着自身的风度:“那我,就等着你的答案。” 第15章 “今天,我要走了。”赤霞不看他的目光,自顾自地把视线转到一边去,话里行间也丝毫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 他的目光暗了暗,还是说道:“好,我让小四送你回去,以后它就留在碧波潭,如果你有消息,可以直接让它来禀告我。”挥手招来黑鹰,黑鹰在小楼外徘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长啸。赤霞的心里像是空了一截,她控制自己不回头看他,直到走出小楼,仍旧能察觉那火热紧迫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赤霞这时想:怎么竟像是没见过女人一样,还是我真生有那般绝色?想到这里,自己也有些汗颜,赤霞啊赤霞,你真以为自己是仙子吗? 不禁回了头,故作端庄、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你这人,就不能收敛点吗? 她虽是这样表达,但人家怎么想,却不由她控制了。 她自己也是,坐在黑鹰上兜了半天的风,又在碧波潭的冷水里游了一圈,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是觉得面皮发热,连手脚也没了力气似的。 从那天往后,碧波潭的湖面上常常盘旋着一只黑鹰,有时白寻自水面上探出一个头,黑鹰便一个俯冲,一副要将她当作口中食的做派,吓得白寻一个猛子扎进水底。 向赤霞禀报时,时常还惊魂未定,无奈其他的侍女都怕那只鹰,只有白寻敢硬着头皮上去看一眼。赤霞就靠在一张美人榻上,手捧着黄庭经,慢慢地听白寻絮叨。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每天都一样,那只鹰每天在碧波潭至少要盘旋七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就去悬崖上休憩,或者去捕捉些猎物果腹。大约是离了熟悉的捕食区,那鹰最近消瘦了不少,赤霞就让侍女投喂些鱼虾,这投食不用面对面,只要随便丢在岸上,那只鹰便会自己叼走,聪明得很,也没什么架子。 赤霞将经书合起,踱步向院子里的秋千走去。她平时练功三个时辰,读书三个时辰,剩下时间,或者在玩,或者休息,若是玩,或者和兄弟姐妹们玩游戏,或者一个人在院子里打发时间。白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背后,伸长了脖子,咬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赤霞将头靠在秋千的缆绳上,见她欲言又止,便舒出一口气:“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你明知,我从来不介意你说的话。” “公主,你喜欢羽翀吗?”白寻扶着秋千的绳子,垂着头看她。赤霞起先有些紧张,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看白寻一脸思无邪的样子,心里似乎也舒坦了一些,便坦承道:“这人,倒也不差。” “那敖烈和羽翀哪个比较合你的心意呢?”白寻是存心要替敖烈抱不平,敖烈也对赤霞有意思,而且他那个人谦和有礼,虽然有时候会说些过分的玩笑话,但也绝不是羽翀那种动不动就要伤人的残暴性格,他那个人,对她这样的卑微的婢女也是真心地关心,而羽翀却是那么地目中无人。 “怎么这件事还扯到三太子身上去了。”赤霞扶着额,有些无力地说。但在白寻看来,却是避重就轻的态度,“他的真心,难道你还看不到吗?还是说,你这样的回避已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赤霞微微蹙眉:“他很好,长得很好,也很有风度,家世也很好,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无法进入我的心扉,无法让我在意他。我也试着去在意他,去体会他的感受,但这样让我很难受,让我去假装在意一个我本不在意的人,我很难受。” 赤霞对于感情的描述让白寻困惑,“他很好不是吗?就像鲜花一样,蓝天一样,美好的东西应该会得到喜欢,为什么他反而会让你难受呢?” “为什么?”赤霞的手捏紧了手里的秋千绳,不住地思索这个问题,脚尖随着秋千一晃一晃,半晌过去了,心中却一直没有答案:“有什么原因呢?大约是气场不和吧。我连他这个人也不在乎,为什么又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蓝天又怎么样,鲜花又怎么样?即使没有我,蓝天和鲜花也一样存在,即使没有我,他也不见得有多么难过。” 白寻飞快地接口:“你怎么知道他不难过呢?” 赤霞的目光垂下去:“我不在乎他,即使真的有负疚感,也只代表他的感情成了我的负担。” 真是厚此薄彼,你忽略敖烈的感情,却那么在意羽翀,这难道公平吗?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态度已经表明,计较其他的也失去了意义。 “您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去见他?” 赤霞单手倚着脸,脸上忽然涌现出一股既迷惘又痛苦的表情:“我凡根未断、沉湎于情欲,这辈子都成不了正果了是不是?哪有认真修道的人像我这样,整日里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仆婢成群,我要是真心修道,就应该痛快舍了这个公主的身份,穿一身素衣,一人上山去。” 但那迷惘又渐渐转为清醒,连痛苦也转为了然,她决然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所以我一直都是贪恋凡间繁华,所以我修了这五百年,也没有点滴成果。” “公主?”白寻扶着赤霞的肩膀,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焦虑,她心中关切,嘴上劝慰道:“修道是清苦了些,但时间有的是,你又何必着急呢?” 换来的却是赤霞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怕是从来也没有那样的慧根,修什么道呢?还不如做个痛快的妖怪。” 白寻不敢再说刺激她的话,但是她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是因为羽翀吗?”她还记得他们在东海之底时赤霞说的话,她说要努力修道,悟得通天彻地的神通,终有一日位列天庭,成就大罗金仙。 第16章 “你不要胡乱猜测,这事的确与他无关。是我明白了,我没有慧根,修行也是无用。”赤霞将手一挡,免去了白寻的搀扶,“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办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寻扶着秋千,站在原地,五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那一条细细地绳子,然而再去看她的神情,又是平素一样,没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说: 小绿龙即将上线 第11章 龙王插手婚姻事 室内昏暗,赤霞未让侍女掌灯,一个人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视线望着空茫处,却没有焦点。她静静地出神,也没有人来打扰,终于阖了阖眼皮,心里却越发空落落的。 就在此时,一个脚步悄然贴近,她觉察到了这细微的举动,转首看窗外,一道人影屹立窗外,夜明珠照出面目来,高耸的眉骨在眼间一片投下阴影,眼睫却越发瞩目,一根又一根,收拢成一小束。 这人,仿佛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妖,但她却看穿了他所有伪装的皮囊,觉察到阴郁的面庞之下,他的眼睛却既坚定又清澈,带着一种慧光。 觉察到她探究的目光,羽翀微微动容,跨前一步,将她搭在窗框上的手掌抓在手里:“你好似有些不开心。”赤霞凤目微张,稍稍使了点劲儿,竟然抽不出来,也就随便他握着了。“开心的事天天有,不开心的事也是每天都有,不开心有什么稀奇呢?” “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不开心?”赤霞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的手掌,发觉这十指交缠的姿势着实暧昧,她又动了念头,使劲地抽自己的手。羽翀在窗台上借势一撑,换过重心,借着她手上的劲儿爬进了窗台,赤霞呼吸一敛,略有不悦,伸出另一只手去打他的手:“谁叫你登堂入室的。本公主开不开心,与你何干?” 羽翀松开了手,理了理衣服随性地坐下,一点也不拘礼:“主人不请我,我只好自己进来。虽然显得有些失礼,但要我在窗外随便站一站就打道回府,反而显得公主礼数不周,因此,在下自作主张替公主担了这个罪名,希望公主不要见怪。” 这一番话,倒是将赤霞说得没脾气。他一走上来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东扯西扯,她一时恍惚,竟然忘了将人请进来。她觉得自己性子宽宏,不该计较这些虚礼:“见怪?如今我已是见怪不怪了。”羽翀一声干咳,掩饰掉少数不自然,重把目光投到她脸上:“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我为什么要开心呢,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事?”赤霞一拂手,点亮宫室内的夜明珠,再拂手,兀地一声清脆铃响,一连串的侍女鱼贯而入,换上热汤茶水、果盘茶点,侍女们的视线悄悄在两人身上转过一圈,带着嘴角的笑意,复又退了下去。 “难道我来看公主,还不足以让公主开心吗?” “为何你来看我,我便得开心呢?” “只要公主不骗人,开心不开心,我自然清楚。” “我骗你?” 赤霞浑然不觉自己的思绪已被带偏,情绪却因此而放松了一些,方才的忧虑重重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人说,女人最会骗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难道公主从来没有骗过我吗?” 赤霞呼吸一窒,同时亦念头一转,把话圆了回去:“能说真话的时候,我又为什么要说谎呢?与其责怪我骗你,阿翀,你不如反思反思,为什么让我宁肯编瞎话骗你,也不肯吐露真相。” “如此说来,倒是我错了。”羽翀故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却盘算个不停,这女人真是心有千千结,想听她一句真心话,太难太难。 赤霞伸出食指指着他,顺水推舟:“想来真是你错了。” 羽翀的指尖悄悄向赤霞手指伸出过去,趁她没留神,又紧握在手心:“我确实错了,明知无论什么道理讲到最后都是我错,我就不该试图和你讲道理,岂不是白白让你浪费了口水。” 这一番话真是让人无法辩驳,无论她讲什么歪理,他总是一句话,你不讲理,我也不和你讲理。赤霞吃了瘪,讪讪道:“你既然心里清楚,说出来岂不是让我没有面子吗?” 羽翀闷声失笑:“那我就该一昧忍着了。道理说破天也是我的错,我错了也不该有所辩驳,只能忍着,否则便是让你没有面子,是吗?你可真霸道。” “你要忍便忍,不忍便不忍,转身就走了就是了。难道是我求着你忍我的吗?”赤霞仍是和颜悦色,但那小辫子,怎么看怎么都要翘上天了。 “忍你,我确实该忍,我也确实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你不会随便让别人忍你的,你肯让我忍你,那是在喜欢我呢,是吗?”羽翀拉着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我早说了,你像杜鹃,其实你是再简单不过一个了,所以你将自己的心思藏得紧紧地,生怕被人看穿是吗?可惜你遇到我了,我就是要把你的心思一点一点挖开,一点点占据你的内心。如果你害怕了,那你就逃避吧,如果你够勇敢,那就和我过过招。” “我怕吗,我只是不屑。就你这点道行,也配本公主和你过招吗?”赤霞整个人在他怀里,想发狠话也没有气势,“公主负责接招就行了。”羽翀搂着她的腰,将她推到墙边,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滑下去,慢腾腾地勾起她的下巴。赤霞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看他:“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色厉内荏的怂货,羽翀真个吻了下去。 第17章 怕你?不可能。赤霞反而伸长了双臂将他的脖子圈起来,整个人贴上去,从容地用自己的舌头和他过招,蛇的舌头会分叉,一份顶双份。两人厮杀片刻,羽翀箍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收紧,几乎要将她整个融入怀里,赤霞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半晌也没有说话。羽翀心里稍稍觉得平衡了一些,再大女人的女人也会有小女人的一面,赤霞也并不总是那么刁蛮。 “公主,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羽翀有些气弱,方才战况过于激烈,赤霞不慎伸出的毒牙将他的舌头擦伤了,刚开始觉得有些酸麻,现在已经不大有感觉了。赤霞回过神来,她的下肢已经化为了原型,紧紧地将羽翀缠了起来,这是她族的本能,越是兴奋时,将对方缠得越紧,羽翀不敢伤她,这一身骨头差点没被被绞碎。这看上去已经不大像谈恋爱了,反而像是大型动物捕食现场。 “公主,你这里备有什么解毒丹吗?拿两粒来给我吃。”羽翀靠在椅背上,浑身失去了力气,两眼也越发茫然无神起来。他一个激灵,心道,毒性莫不是进了上丹田?再一运功,只觉得半边身体发麻,腹部剧痛,他痛呼一声,身子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这时赤霞刚找了药过来,她连忙将人扶在手臂上,从药瓶里倒出几粒药丸,与他服水送下。羽翀在打坐运功,凭借一身玄功,勉强将毒性逼出,但也元气大伤,几乎走不动路。赤霞见他吃了这么多苦,便放下身段和他道歉,羽翀也只是勉强应着,心里到底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赤霞让白寻安排一间房间给他休息一晚,羽翀一见到外人,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来,白寻虽然不明真相,但也没有往别处想。 次日,龙王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九头虫在赤霞的院子里过了一夜。 他连早餐也没用,一溜烟跑去见赤霞,彼此白寻正替赤霞挽了一个灵蛇髻,发髻顶上悬着一块红色翡翠,红处艳如鲜血,翠处鲜艳欲滴,雕琢成如意样式,望之令人目眩神迷。老龙王把赤霞堵在门口,清晨正是赤霞习武的时候,老龙王这时却来了,她问父王,是否有要事商量,老龙王支支吾吾,赤霞顿时了然,让白寻将一干侍女遣走,她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 “父王果有要事吗?”赤霞一本正经地问道,这般坦荡的态度倒让人挑不出错来,老龙王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偏听偏信了。再三犹豫,他拈了拈胡须,为人父母者,当然该为子女的终身大事负责。“父王听说,你最近和九头虫走得很近。” “那便如何?儿臣以为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老龙王摸了摸头上的皇冠,“啊,这的确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随便一提,没有是吧,没有我就放心了。” 放心?赤霞虽想不通父王的担忧在何处,但以她现在与九头虫的关系,以后也一定多有来往,这时正好向父王报备,父王也好对这事心里有数。“有啊,父王。儿臣最近与那九头虫,确实很有些亲密的往来。不过,他未娶妻我未嫁,儿臣并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我不许!”老龙王霍地站起来,动作过大以至于带倒了身侧的一张椅子,‘哐啷’一声响,赤霞随即跟着站了起来:“父王,为何如此?明明您平时也与九头虫有诸多来往,为何偏偏阻止儿臣呢?” 老龙王勃然大怒:“我要是早知道他弄我女儿,我就两棒子敲断他的腿,再把他赶出龙宫。” “为何?”赤霞还是不解,她内心里并不觉得九头虫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丝毫不理解父王为何如此生气。 “这件事你别插手,我去和他说,今后你只需要避着他,不要再和他往来就是了。为父与他交往,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难道还真把他当作亲兄弟不成?那是个麻烦人物,既不能亲近也不能避着,你年纪小,不知道其中利害。又是个女孩家,若是不听父王的劝告,一定后患无穷。”老龙王焦急地在房间里踱着步,一心想要将这段关系扼杀在萌芽中,蓦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上次,你和西海三太子不是挺聊得来的,后面还有再联系吗?” 第12章 羽翀赤霞论阴阳 “父王还是与我直言,到底九头虫是个什么麻烦人物,难道他真是大奸大恶之徒吗?”赤霞亦是紧锁了双眉,她还以为他们之间除了她自己的心结,再也没有什么阻碍,没想到这件事还和九头虫的身份有关,现在这关头,她已是骑虎难下。若九头虫真是个磨牙吮血、挖人心肝的恶魔,那就算了,要不是这样,就算他有其他的恶行,她也该将他导入正途,又怎么能轻易放弃他呢? “这,”老龙王摇头晃脑半天,竟然是做出了一副不方便言明的姿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我孩儿如此聪慧,难道还不明白吗?” 好一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难道九头虫的一片赤忱,还抵不过这样一句看似有理,实则荒诞又无情至极的俗语吗?如果她真地要和他了断关系,就这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便是足够充分的理由吗? “父皇何故不能言明?” 老龙王焦躁地四处乱转,显然是已经耐心告罄:“不能说便是不能说,你父王言尽于此,你只需照办便可。” “儿臣知晓了。”赤霞垂目颔首。 说完此句,老龙王便回了自己宫殿。白寻从未关合的两扇门里挤进来,她以为会看到赤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想到她正从容地泡着茶,慢悠悠地将当年的雨前龙井,放到嘴边,轻轻嗅了一口,在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 第18章 “公主?怎么了。” “无事,无事。羽翀走了吗?”赤霞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忽地想起那人来,他若是心里有数,当不至于不告而别。 “羽大王正在偏厅,龙王将他叫过去了,现在大约两人还在谈话呢!” 赤霞两道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她应当想到的,龙王绝对不会只在她这一边使力,说不定要说动羽翀还轻松些。而他又是怎样的想法呢?她本想站起来去了解了解情况,然而,还不待站起来,她便明白了,这时绝不是她表态的好时机,这一切,还只能等羽翀做抉择。 “公主,你要往哪里去?”白寻看着赤霞一脸急切地站起来,还以为她要往哪里去,没想到她又坐了下来,故作冷静地说道:“正想读经书了,你去帮我拿几本来。” 这背后的关结一想就明白,但赤霞既然想遮掩,白寻也完全也没有必要拆穿,她应了一声,弯腰退出了房间。 碧波潭上盘旋的黑鹰,本是为了帮二人的传递书信而设置的,万圣龙王既然不许他们往来,羽翀再将这条眼线放在这里也说不过去,于是他便将黑鹰撤了回去,白寻这几次出水也再也没有看到过。 鹰不见了,碧波潭周围的凶禽一下就绝了迹,连根羽毛也找不到。更别提那个男人,大约他也识趣地不会再来了吧! 赤霞每天仍然是习武、读经,或者继续修道。只是先前空荡荡的内心,这时竟然像是被一股酸涩的滋味填满了。她闲下来的时候竟然也会十分后悔,为什么不趁他还在的时候,多给他几个笑脸,或者她也该去牵牵他的手,讲几个笑话给他听,或者也约他出去玩,哪怕仅仅是去看看碧波潭岸边的那几株野桃花。 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事,喜欢一个人并不算是什么错事。当然,这于她而言,也是一样。 野桃花花枝稀疏,花期也短,也不过七八天。 七八天过去,桃花瓣就被风吹落,漾在水面上,又被缓慢的水波卷走了。 赤霞想着,她果然看透了很多,白寻最拿手的百花糕,如今她已经不爱吃了,金丝被也不觉得软了,再过几日,大约要她穿上道袍去山上修道,她也愿意了。当然,后一句也是说笑,她连修道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之前,她觉得天意弄人,但自己想要的,舍了命也该争一争,后来她却明白了,你越是想要的,天意便越是不肯给你,你的欲望越重,天意越是能把你按在砧板上宰割。而你若是无欲无求,它便一点也不能奈何你了。 老龙王可没那么在意自己女儿的心事,他惦记着夜长梦多,生怕九头虫不死心,闯入龙宫将他的女儿掳走。一方面,他令手下虾兵蟹将好生看守龙宫,一方面,他假借赤霞之名,向西海写去了一封‘情’信。内容倒不是如何暧昧或者露骨,只是言及夏季将至,碧波潭附近群山绵延,便是盛夏也凉爽非常。若是敖烈最近有出门游玩的想法,也可‘偶经’碧波潭,打发打发时间。 敖烈收到信时也是十分欢喜,又花了些时间备好礼物,便启程一路游山玩水往乱石山碧波潭去。 老龙王存心设计,赤霞对此事全不知情,就连一向耳聪目明的白寻也被瞒在鼓里。岁月匆匆打马而过,这一晃眼,四月还真的来了。 这一日,赤霞正读《清静经》。 窗外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实在令人熟悉,扰得赤霞回头看。能进龙宫的哪一个不是飞天遁地的妖仙,也只有他会故意用脚踏在地上,弄出声响,吸引她的注意。 “公主在看什么经书,是《楞严经》还是《金刚经》,或者《黄庭》,还是《南华卷》?在下对佛道两家的经典都略有研读,兴许可以为公主答疑解惑。”他双手抱拳,弯腰一拜,面上却带着滑稽又漫不经心的笑容,笑意浮在表面,丝毫没有进入眼底。 兴许是夏天到了,他终于换下了那一身大氅,一身轻便黑衣,未有什么装饰,却显得玉树临风、肩宽背阔,英挺不凡,平时羽衣将他身材裹住,还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其实身材算高大,但还是略瘦了,身上有没有肉不知道,脸颊上总是看不到什么肉的。 赤霞眸子里的光彩一闪而逝,一时之间,她欣喜至极,伸出了手像是要抚摸他的面颊,像是要确定这人是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影,但片刻之间,她克制住了自己,将伸出的手,化作了一个拂袖的动作。“你,还站在窗外干什么?请从正门进吧,可不要再说我逼你爬窗了。” 羽翀略带犹疑,赤霞竟然不兴师问罪,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倒还真有些令人意想不到。他脸上笑容未变,心中却实在忐忑,赤霞说不定是先给他一个笑脸,让他放松注意,之后再出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落座,赤霞倒了茶,也没有说出一句动怒的话,而且见她的态度也没有多少疏远。这真令羽翀有些不解了,略作思忖,他诚恳地开口:“公主莫再拿捏我,你要打要骂,羽翀都受着。只求你,千万别把心事憋在心里,别为难了自己。” 一本经书递到他面前,赤霞还是没有说话,只把一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柔情无限的眸子看着他:“其他的先不提。这本经书中,我确实有几处不明白,劳烦阿翀帮我讲一讲。”羽翀心中一荡,将经书摸到手里,勉强翻了一翻,问道:“公主哪里不明白?”清静经全文仅有五百九十一字,主讲道教的炼养术,正合适赤霞这样的妖仙使用,修道之前要明心见性,澄心遣欲,然后才能参悟大道。‘清静’二字,就是教人摒弃内心的欲望。 第19章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有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将开篇念过一遍,羽翀想,清静经是道教十分基础的入门典籍,赤霞也是有些修为的人,不可能连这个也看不懂,“这些内容都十分浅显,不知公主不明白的是哪一点?” 赤霞回答:“所以修道便是该清心寡欲,若不清心寡欲,便修不成吗?” 若六根不净、眷恋红尘,那又算是什么修行呢?羽翀重重地低下头去,“是,如果修行只是修炼法术,而不能学会看淡内心的欲望,即使你修为通天,终有一日也会误入歧途。事实是,若修心修不成,哪怕有一丝执念,想要履登大道,也几乎不可能。”所以赤霞和他在一起,就是误了她的修行。不过他也希望,有一日赤霞能堪破情劫,到时候他一定会备一份厚礼,恭贺她履登上仙。 第13章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你怪我吗,引动了你的情爱之念,耽误了你的修行。”羽翀勉强扯起嘴唇笑了一下,身子靠过来,视线盯着赤霞,虽说劫难终究不可避免,但毕竟他才是引动劫难的源头,只看赤霞究竟在不在乎罢了。如果赤霞真的更在意修行,他大概会避着她,从此少与她接触一些;如果赤霞并不在乎这些,他也愿意陪她沉沦,直至爱火燃尽那一天。 赤霞凝眉:“为什么只是清心寡欲,而非断情绝爱?”若是断情绝爱,她也许还能明白,不过是八风不动,古井无波,一点尘心不染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清心寡欲?那到底是许爱还是不许爱,情与欲是该有还是不该有? “真说起来,道家妙义大约也就是‘道法自然’四字。” “何谓‘道法自然’?” 羽翀正襟危坐,他虽为妖仙,对此却也不敢亵渎:“所谓‘道法自然’原句‘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真正的道该合乎自然之理,道法自然、佛曰轮回,自然为何?何不类比于四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犹草木生长,一枯一荣,皆有时节。而男女之间的情爱也是如此,情爱之诞生如同草木发芽,情爱之结束亦如草木凋谢,这亦是自然之理,无需谈□□变,将情爱视作洪水猛兽。”话说到此,他的语音却猛地一变:“世界却有许多痴男怨女,为了情字,做了太多癫狂无理之事,还有道理可说;而‘欲’之一字,与情相比,却显得下流不少,道教中神仙修到巅峰为大罗金仙,要达到大罗金仙正果,须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五气东西南北中,‘三花’精气神,精属肾水,肾水既泄,修士元阴、元阳丢失,对于修行实在是大大地不利。” 说到这里男女之情,羽翀还有羞赧,悄悄看了赤霞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毫无芥蒂,不禁暗怪自己小人之心。 “如此说来,若修心寡欲方有机会修得大罗金仙,如纵情声色,沉湎爱欲,终其一生也不过下等妖仙之流。” “公主之言,便是正解。” “不过,依你之言,情尚可取,欲便一无是处了?” “非也非也。”羽翀眸光一变,竟是将赤霞的观点完全驳斥:“余以为爱也是欲望的一种,有所图便是欲,若无所图,爱一人与爱众生又有何不同,将男女之爱有别于众生之爱,其实众生之爱是欲,男女之爱也是欲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众生并不是天地,众生也不全都能成为圣人,所谓清心寡欲,其实是修自己,便是不对的事,你只要自己看得淡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清心寡欲,又何尝不是随心所欲么?” 将清心寡欲当成随心所欲的,这果然是个妖仙能说出的话,她果然也高看了羽翀的定力:“你方才还说,纵情声色、沉湎情欲,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下等妖仙。” 羽翀反而道:“随心所欲与沉湎又有不同。随心所欲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沉湎是一错再错,不知悔改。公主应该听过‘千年道行一朝散’也该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天道岂有定数邪,凡事还是要看自己把握。”凡尘中的寻常小吏也知道律法的疏漏,他们在为恶时通常更加有恃无恐,而普通百姓只能战战兢兢,敬而远之,身处的位置不同,眼界便不同,然而,此亦不足为外人道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仙的地方也并非净是乐土。赤霞先前一昧只想着修行,但经过羽翀一番点播,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但于寻常妖仙而言,苦修既是他们能选择的唯一办法。 “公主是什么看法?” “其实,我等能做选择的权利,比起那些凡人已是多得太多了。天道之下俱是蝼蚁,谁不想超脱呢?只是超脱太难,便也只能选择沉浸了。” “公主能有这等见解,已属不易,距离超脱也许只差些许机缘罢了。”羽翀的手指在瓷杯上绕了又绕,成堆的好话往赤霞身上堆,一点也不带虚的。赤霞却闭目一笑,“我经过阿翀的一番指点,便能达到,稍等机缘就能超脱的地步,那阿翀的境界岂非已经登峰造极了,看来是我没有眼色,好端端一位大神在我眼前,我竟然也不知道要去拜一拜。” 话是这样说,赤霞却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羽翀眼神稍乱,气息还是沉稳,赤霞绝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大约也就是用言语试探,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露怯。“公主谬赞了,知易行难,我不过是凡世一俗人罢了。” 第20章 “你啊,阿翀啊,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赤霞托着腮、姿态慵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全是面前的人,思绪却好像飘了好远。“公主?”他似乎想要开口,但赤霞一摆手,阻止了他:“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何闷闷不乐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隐隐明白了一些道理,而这样的道理令我痛苦万分。人也好,妖也好,神也好,一辈子都在追寻着超脱,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也是天道的设计呢?追寻超脱,本身也是一种执念,这执念既然存在,那便永远不能超脱。天道创造了这些,然后将人耍得团团转,我就是在被耍的团团转,越是想要摆脱,那些的丝线却将我越缠越紧。你说,我该怎么办?”若是将人比作傀儡,那么人世的一切,又有那一条不是摆弄他的丝线?是亲情,是父母的养育之恩;是爱情,是初见那一瞬的心动,是那无法割舍的相思;是友情,是对弱小的怜悯,是对相伴之人的感恩。是口腹之欲,是徒增负担的这一副驱壳。真正的超脱,哪里是成就大罗金仙,也不是成就圣人,而是舍弃这一身驱壳,舍弃元神,舍弃意识,化作这世间一缕飘摇的清风。那才是彻底的超脱! “想超脱太难,想随心所欲却并不难,至少,你现在可以选择抛开身份、矜持,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羽翀的话音听起来很轻松,甚至使得那些寻常的话也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赤霞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信手一指,对面便是羽翀,“我想做的事吗?那你站起来,”后者不禁失笑,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公主想又想捉弄我吗?”赤霞又指了指自己眼前的位置,“再站近一些,”羽翀往前又走了几步,这时他们之间大约只有一条手臂长的距离,羽翀低头就能看见她,修长的一截脖颈,仿佛泥捏之后烧制的白瓷,线条优美,十分白皙。 “再往前走一步。”越是靠近,羽翀越是忐忑,心中的那股激动也像是无法再遮掩似的,赤霞低头笑道:“再走近一些。”再近就要贴在一起了,羽翀抖抖眉,俯下身将她完全圈在椅子里,“公主想要什么,大可直接开口,何必暗示得这么委婉?” “开口就不必了,我喜欢来点实在的。”赤霞伸展了一下柔软的腰,将自己和羽翀面对面地凑在一起,对着他的眼轻吐一口气,微风吹动了他的睫毛,羽翀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猛禽能在长风中翱翔,这一点风怎么也不足以让他眨眼睛。赤霞也没想到这一点,于是便把目标移到他的鼻子上,然后是嘴唇,这男人果然生得很好,很硬很立体的轮廓,两片嘴唇弧度清晰,连眼睛下的一片阴影都显得精致,带着某种偏执的魅力,还有挺直的鼻梁,一点瑕疵也没有。 赤霞启唇调笑:“这两片嘴唇生得真好,还会讲经说道呢” 羽翀也笑,揽住她的腰肢,“我辈修士,又怎能连几句经书也不读。”赤霞将自己放入他怀里,贴着他的脸,亲昵地偎依着他,羽翀也将虚搂的手往上移了片刻,彻底将她抱入怀里,她的肩颈之间似乎别有一股芬芳,身子又软,一亲近她,思维像是受了什么蛊惑,彻底地迟钝下来。 “你这样的人物,大约情债也有不少,不知道我又算是那一等,可还合乎你的心意吗?” “你说这样的话可是错怪我了,我是第一次,要不是第一次,也不会在你这里出这么多糗。” “第一次?”赤霞眼含深意地看着他,羽翀更是表情诚恳,差点没举手发誓。她在心中略一合计,狐疑更甚,哪有做妖怪的不吃人的,不吃人也就算了,还严守清规戒律,莫说是妖,就是人也没有这样的。羽翀手捏了捏眉头,“此言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大可验证验证。” “验什么?”赤霞十分疑惑。羽翀一把将她的手捏住,放在胸膛上:“公主要是验了元阳,还能不清楚吗?” “都说美人不过红粉骷髅,贪恋美色更是大大的下乘,我可不会逼你做败坏道行的事。” “只要是你,坏了道行也没什么。可霞儿,你的父王难道未曾叮嘱你,不许再与我往来吗?” 第14章 爱恨缘是一场空 ◎……◎ “知道,我全知道,那又怎么样?他不许,难道我就不爱了吗?”赤霞睡在他怀里,终于展露无双笑颜,羽翀也是真正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心意,原来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吗?为了他们的爱情,为了他,甚至不惜违背她的父亲,抛弃一切礼法教条,她拥有的该是一个多么洒脱、多么坚韧的灵魂,他们的爱情又该是多么热烈纯粹、不留任何余地。他一时感动至极,竟然觉得眼眶也有些发热:“你,霞儿,我应该早一点来见你,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假如我再见到你,你待我又像之前那样,那我该如何自处。我该早点来见你,我只想着自己的处境,却没在意其实你也在等我给你一个答案,我让你等得太久了,是吗?” “等再久也不要紧,只要你最终会来。” “你真觉得我值得信任吗?”他无法坦诚,他隐瞒了太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对于他和赤霞的未来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让一个女人在爱人与父亲之间抉择,太过于艰难,如果你能,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摆脱这方面的压力,让我无后顾之忧地跟你在一起。” 与龙王的对峙,他已经经历过,这绝非他不敢承担自己的责任,而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不可能轻易退步。但如果羽翀使用武力胁迫的办法,万圣龙王也终将不能抵抗。“我能做到吗?” 第21章 “以你的智慧以及修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妥善地处理这个问题。” “但愿如此。”羽翀的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忧虑,他也没有刻意隐藏,他希望赤霞能发觉这一点,明白他心里的苦衷。 赤霞的目光微微出神,她虽然爱羽翀,但万圣龙王的话不无道理,龙王也并非对他的品行或者本事有所异议,只是对他的身份有所顾虑罢了。假如九头虫明明能消除他们的顾虑,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说出实情,那她,又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该对他全然信任?半晌,她伏在他的胸膛上说:“如果父王执意反对我们在一起,那么我等着你,只要你来,我就跟你走,天涯海角、黄泉碧落,绝无怨言。” 鲜花虽美,却有毒刺生长其上,正如同这世界的宝物总有毒蛇猛兽看守,也如同人世间的那一句话,鸨儿爱钞,姐儿爱俏。美好与现实总是共同存在,比如赤霞和她的父王。 老龙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早早地就备好了茶等着他,羽翀行了一个抱拳礼,落座上席,却是玩世不恭的态度。老龙王憋了一肚子的火,更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倨傲,暗暗屏息凝神,只等待会找到机会再发作。“老友近日可安,到我碧波潭来又有何贵干?” 羽翀开门见山:“老龙王说笑了,我和赤霞的事,你是再清楚不过了。赤霞是我寻觅到如今,唯一遇到的真心所爱。赤霞是个乖孩子,十分在意你的感受,但她也并非不在意我,夹在我们二人之间,最痛苦的反而是她。我不想让她痛苦,你也希望她幸福,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老龙王细致地捻着自己的胡子,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比谁的道行低?他不疾不徐地说:“本王并不太懂老弟这番话的意思,譬如老弟所说的你与赤霞在一起这档子事,男未婚,女未嫁,男女两人之间产生感情也十分寻常。不过,老弟造访龙宫时,常常与赤霞独处过夜,这便十分不合理了吧!我虽然相信老弟的品行,但这事毕竟于赤霞一个待嫁女儿的名声有所损害。老弟如果真的有心与赤霞在一起,便找个媒人上门提亲,若是无心,那便不要再与赤霞见面。” “提亲?”羽翀心中一动,万圣龙王说得句句在理,寻常父亲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没名没分地跟了别人,他与赤霞虽然两情相悦,但也需要一个夫妻的名分,否则传了出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偷香窃玉,赤霞举止轻浮,不守妇道。“非是我不愿意向老龙王提亲,而是此事尚未禀告家中长辈,未得家中长辈允许,小弟不敢自作主张。” 老龙王微笑:“这便是了,不知道老弟家里的长辈满不满意这门婚事,我女儿身份低微、样貌鄙陋兼之道行浅薄,兴许不能入得令尊令堂的法眼,到时赤霞可真是要伤心欲绝了。等老弟取得家中父母的准许,再与我家女儿换了庚帖、合了八字、祭了天地,我正正经经地将女儿嫁了给你,你正正经经地将妻子娶了回去,到时候任凭你们夫妻怎么相处,我也没有二话。” 羽翀拧紧了两条眉毛:“我与赤霞交往一向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越矩之举,加之我家中距离这里甚远,烦请老龙王宽限我一些时日,我会向家中父母请示此事,也请龙王不要阻止我与赤霞见面。” 万圣龙王又是夸张地一笑,随即笑容一敛:“老弟的这个请求,如同让我派一只猴子去看守桃园,又或者让猫儿不要去吃眼前的鱼,也许这两者都有做到的可能。但为什么我要让猴儿去守桃园,为什么我要把鱼放到猫儿面前,我为什么要去做一件风险远远大于收益的事?” 羽翀这才听懂万圣龙王的言外之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将赤霞嫁给他的打算,而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全是客套话,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这绝不可能。羽翀不会去和他的父母说他会娶一个地上的妖仙,万圣龙王也不相信他会和自己订立婚约,赤霞也不可能得到‘妻子’的名分,和她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在这段感情中,赤霞投入的越多,最终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既然结局不能完满,那便没有开始的必要。 他猛地站立起来,脸色发青,双目圆睁,几乎要掉下几滴男儿泪。 万圣龙王脸上的假笑再也难以维持,他叹了一口气:“你是天上的神君,赤霞却只是地上的妖龙,本就是云泥之别,也许我不该阻止你们,该让你们不顾一切地享受这一世,可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受到那样的‘惩罚’,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你放她离去吧!” 第15章 听真相赤霞垂泪 万圣龙王所说的一切都令他无法反驳,羽翀甚至觉得自己连动怒的勇气也没有,他和赤霞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块薄冰一样的基础上。他以为他能有更多的时间缓冲,先办完眼前的事,再去解决他们的问题,然而万圣龙王的话一下就把他们的矛盾摆上了台面。 如果能给他再多一点的时间,也许他能更完美的处理这一切,但是赤霞的希冀,万圣龙王的逼迫让他现在就不得不作出决定。 “龙王,”羽翀的手心已经握住了一团兵刃,“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抉择,我既然给了赤霞承诺,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最后的结局无论如何,我都会和赤霞一并承担。她也一定是和我站在一起的。”羽翀已然决定,既然他不能说服万圣龙王,便要采取武力逼迫的方式让龙王低头。 第22章 “谁没有年轻过,就是因为年轻过,才看不了你的一腔孤勇,我女儿的幸福不是你随便的赌注。从今日起,你不许再踏入龙宫一步,否则虾兵蟹将见了你,定斩不饶。”万圣龙王岂能听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又岂能感受不到杀机。话音甫落,他的掌心化出一把利刃,正迎着羽翀手里的兵器撞了上去,霎时间,火光四射,两人皆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力,蹭蹭倒退数步,羽翀毕竟年轻,气血旺盛,反应比龙王快了一步。 长枪铮然一声长鸣,携破空之声,猛然直击万圣龙王的面门。龙王往旁一错身,不与这年轻后辈动武,反而使出了法术。他背后龙袍无风自动,猛地鼓胀起来,而后掀起一阵滔天巨浪,朝羽翀席卷而去,羽翀单手一指,飓风平地而起,裹挟着巨浪反而朝龙王打去,万圣龙王大惊,然而此时也并没有慌乱,他掐了一个决,身化一条几十丈玄青色苍龙,冲进水浪中,凭空将飓风与水浪全部撕裂,而后吼出一声龙吟,滚滚声浪再攻羽翀,同时龙形化出的龙爪也已经逼近了羽翀的胸口。这一招落实,羽翀必然是开膛破肚、身死当场的结局。 然而再看他的神情,羽翀确实半点慌张的情绪也没有,滚滚龙吟好似对他没有妨碍,他伸出单手架住龙爪,反手出爪,瞬如电光,霎时锁住万圣老龙的咽喉。 不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羽翀乘机将龙脊背朝下按在地上,此时龙王已经四脚悬空,他拼命挣扎,似乎要再借一股力道腾空而起,无奈羽翀的双手就如同铁铸一般,怎么无法挣脱。 龙王伸长了脖子,似乎是要乘机咬下羽翀的脖子,羽翀一掌打在他的头颅上,仿佛被雷霆击中,万圣龙王痛苦得嘶吼一声:“你敢让赤霞知道,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父亲吗?” 羽翀说道:“我不过想让龙王明白,非但是您,就连您全家的性命也都掌握在我的手里,除了顺从我的意思,你并没有别的选择。” “你这是要强抢我的女儿了?你就不怕传出去,让漫天神佛耻笑吗?”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我和赤霞情投意合,却被你这老匹夫拆散,我要是放任你将赤霞从我身边带走,这才是真的让人笑掉大牙。” 龙王瞪着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你这就算是讲道理吗?“ 羽翀稍稍放松手劲又再度收紧:”小婿只和老丈人讲理,你是吗?“ 龙王一噎,随即心里一紧,他怎么会沦落到出卖女儿的地步,赤霞也是,竟然招惹这样的魔王,几乎给碧波潭带来灭顶之灾。 末了又叹了一声:“既然已成事实,九头虫,让我去问我的女儿最后一句话,如果他执意要和你在一起,那我不会再干预这件事。如果她改变了主意,你不许再纠缠她。” 羽翀闻言,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万圣龙王以一种悲悯的声音说:“除非你对你们的感情没有自信,或者你永远不打算让她再见我,不然,只是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羽翀放开了对他的牵制,万圣龙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化为人形,神情灰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羽翀心中略有不忍,随即觉得可笑,他不正是迫害万圣的元凶吗?这和猫哭耗子假慈悲又有什么分别。 万圣龙王像往常一样进入赤霞的房间,赤霞首先便注意到了他凌乱的衣服和散乱的鬓发,忙走上前去搀扶着他:“父王,您怎么了,怎搞得如此狼狈,可是有外敌来犯吗?”万圣龙王连连摇头,“并非如此,今日为父午休时,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时不慎跌落在地。因为心中记挂着梦中的内容,因此来不及收拾形容,特地赶来与你见面。孩儿,不如静下心来,听我说说我梦中的内容。” 万圣龙王信手扯来一个谎,正好可以用来引出羽翀的话题,然而他一开口,便发现赤霞神情有异,不由得在心里喟叹一声,这个女儿真是冰雪聪明。然而这背后的话还是要说。 ”女儿,你可知我做了怎样的一个梦?我梦见一群神鸟从我头顶飞过,其中有孔雀、金翅大鹏、丹顶鹤、百灵鸟、凤头苍鹰,还有一只奇形怪状的九头鸟,飞在群鸟之首,我见他眼熟,与他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他在百鸟之前大骂我是条长虫,还招呼他的伙伴们下来啄我,我东躲西藏,怎么也闪不开,只好一头扎进泥巴里。这一睁开眼,便是已经摔下床了。“ 赤霞听完之后若有所思,万圣龙王也不知道她明白不明白,故意添了一把火:”披鳞带角,自然与带鳞的人相处,一身鸿毛的也只会与能展翅翱翔的人相处,这世上的人讲究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者之间的鸿沟若是过大,终究也是别的不能弥补的。“哪怕是爱情,然而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赤霞却反问道:”没有去试着弥补过,如何知道我不能弥补?“ ”飞蛾扑火,也只是将自己烧成灰烬,何曾对烈阳有何影响?还是说,你只求一死以明智,你真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父王,你我父女几百年的感情,可比寻常的亲情还深厚得多,我绝对不会,让您承受这样的痛苦。“赤霞双目垂泪,伤心至极,几乎要跪倒在龙王膝下,万圣龙王赶忙搀扶住她,继续劝告道:”你和他身份相差过大,若是相恋,便是触犯天条。他自有长辈护持,可你一介小小的妖仙,你的性命又有谁会在意呢?漫说替你求情,就是替你收拾尸骨,恐怕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而西海就不同了,其一龙族同族或相近族群之间可以自由婚嫁;其二西海的门第不算太高,他们家可以勉强攀上。其三小白龙生性仁善,比起九头虫的眼高于顶不知道好了多少。 第23章 赤霞的神情已经完全呆滞下来,喃喃问道:”你说,他真的是天上的人,和他在一起就是犯了天条?“ 万圣龙王此时已然咬牙切齿:”这样的修为道行,五百年内也只出了一个,现在那人还在五行山下。真要是地上的,他那身神通,又是从哪里来?“ 赤霞两眼发直,真不知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万圣龙王凉凉地说:”就算你不在意自己,难道你就不怕误了他的修为?真等他被天庭剥皮抽筋,打散修为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果然如此吗?” “难道你就不曾听过,七仙女与董永相恋被打下凡尘,白蛇与许仙成亲被囚禁于雷峰塔,玉帝的妹妹瑶姬被困于桃山,真是一个比一个惨,身份越高越惨。你要是不相信,大可试一试,看看你的情郎究竟是哪路神仙。” 赤霞的睫羽上还泛着泪珠,心下却已然做了决定,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软弱女子,只是觉得十分辜负他:“我之前与他说过,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可如今却要离他而去,我又有何面目与他相见?”言毕,扬起衣袖割下一幅,交给万圣龙王:“古人云割席断交,他应当能认出来这是我的衣襟,请父王转告羽翀,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已然全部结束。从此以后,他走他的修仙大道,我享我的人间繁华,两不相欠,两不相干。” 万圣龙王捏紧了那片衣襟,小心叮嘱道:“你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最好。但惟有一点,也许羽翀会再做纠缠,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动了心。西海玉龙身份尊贵,禀性纯良,堪为良配,我欲与西海龙王结亲,女儿意下如何?” 自从赤霞将衣袍割下,整个人就像是失落了魂魄一样,嘴角虽含着笑,眉眼间的神采却不复当初。就连万圣龙王说起西海玉龙,明示她的婚姻之事时,赤霞也只是淡淡地点头:“听凭父王安排。”龙王还欲说些什么,赤霞却说道:“女儿今日忽然感觉有些疲倦,若无重要事宜,其他的不如下次再商议吧。”她手扶着额角,确实是精神不济的样子。龙王也不忍心再逼她,又叹了一口气,拿着衣襟走了。 第16章 羽翀不意遇旧识 赤霞的睫羽上还泛着泪珠,心下却已然做了决定,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软弱女子,只是觉得十分辜负他:“我之前与他说过,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可如今却要离他而去,我又有何面目与他相见?”言毕,扬起衣袖割下一幅,交给万圣龙王:“古人云割席断交,他应当能认出来这是我的衣襟,请父王转告羽翀,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已然全部结束。从此以后,他走他的修仙大道,我享我的人间繁华,两不相欠,两不相干。” 万圣龙王捏紧了那片衣襟,小心叮嘱道:“你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最好。但惟有一点,也许羽翀会再做纠缠,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动了心。西海玉龙身份尊贵,禀性纯良,堪为良配,我欲与西海龙王结亲,女儿意下如何?” 自从赤霞将衣袍割下,整个人就像是失落了魂魄一样,嘴角虽含着笑,眉眼间的神采却不复当初。就连万圣龙王说起西海玉龙,明示她的婚姻之事时,赤霞也只是淡淡地点头:“听凭父王安排。”龙王还欲说些什么,赤霞却说道:“女儿今日忽然感觉有些疲倦,若无重要事宜,其他的不如下次再商议吧。”她手扶着额角,确实是精神不济的样子。龙王也不忍心再逼她,又叹了一口气,拿着衣襟走了。 他回到宫内,将那一片衣襟交给羽翀,并说道:“割袍断义,你应当明白。”羽翀看到这个东西,一时震惊,茫然张开口,只说了一个‘她’字就再也没了下文。他以为赤霞说了生死相随,就一定不会放弃,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有这一片衣襟,这又算是什么? 他要去找赤霞问清楚。 万圣龙王在他背后干咳了一声,“神君莫非不打算信守诺言?”羽翀全身僵硬,连语音也带着微颤:“难道连我去问一个缘由也不许吗?” “凡间有一句话,叫做‘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神君若想尝试感情的滋味,这天上地下大把神妃仙子,何必单挑我这一个女儿?你前言既然已经说出,又不打算守诺,这难道便是神君该有的作为吗?”“神君,神君,你一口一个神君,可知我是隐匿身份下来的,若是上面知道你泄露天机,那可不是一般的罪责,龙王也该掂量自己是否担待得起。” 龙王心道,他莫不是摆谱来吓我?转念一想,又确实如此,否则便没有隐匿身份的必要,因此,这尊大佛非但不能得罪,还得供着。万圣龙王好生忖思了一番,忙不迭地赔了个礼:“小龙不知礼数,冒犯了神君,还请神君恕罪呀。”这世道如此,做人做妖又谈何容易?像他这样的不是被打得抬不起头,就是被按着头做小伏低,何曾有过一刻自由的时候? 羽翀冷冷地应了一声,却无话了,万圣龙王稍稍递了一个台阶过去:“神君更该明白,天条不该违反。”羽翀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叹息道:“我自当守诺。”他将那片布料捏在手中,足下腾起一阵风,将碧波潭平静的水面掀起一道浪,而后在漫天水花中冲天而去。 临去之时,在风中留下一句话:虽不为,亦不忘也。 回到洞府,三五个妖精仆婢走上前来迎接。 羽翀脸色不愉,径直坐了厅中主位。旁边的人也不敢说话,羽翀隐约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正欲发问,忽然见小四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小四就是之前和赤霞关系很好的黑鹰,后来也是他充当信使。后来小四离开了碧波潭,现在应当在他自己的住处才对。 第24章 “你来有何事?” 小四唳了一声,但语调有些模糊,羽翀一时没听清,说:“你走近一些。” 小四开心的地‘呀’了一声,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羽翀稍有迟疑,小四已经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扬起嘴朝着羽翀的眼睛啄了过去,“什么?”羽翀的反应很快,右手后发先至,一把将鸟喙捏在手中:“你是发疯了,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竟敢弑主?”小四被捏住嘴也发不出声音,兴许它也没有辩驳的打算,而是举起了自己的翅膀再朝羽翀的脸打过去,“岂有此理。”羽翀怒喝一声,硬挨了这一下,脚下发力将黑鹰踹了出去。 黑鹰装死一般歪在地上,脑袋直起来看着羽翀,卖可怜地叫了几声,越发显得自己无辜。羽翀指尖一点寒芒激射而去,却只打在它身前三尺,将地面也戳出几个大洞:“你不是小四,你究竟是何人?”虽被人如此戏弄,但羽翀还能勉强保持理智,识破他身份,这份气度已然不凡。 地上黑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像虚弱,倒像是在装模作样,没过几分钟,忽而摇身一变化为一位身穿靛蓝衣服的美青年。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用一根木藤束发,鬓边还留下两缕长发,姿容甚美,长眉阔脸,面净无须,一派飘逸出尘的风姿。羽联双眸含笑,行了一个稽首礼:“久见了,兄长,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就下这么狠的手,真是,不过你即使到了人间,也并没有荒废修行,法力修为一日千里,真是道心澄明,叫兄弟我自叹不如。” 一见是他,羽翀忐忑的心倒放下几分,“原来是阿连,久违了兄弟。”忽地念头一动:“那我那只黑鹰呢?”羽联并没多想,随口说道:“小弟见那凶禽长得颇为肥硕,血气也足,便将它吞吃下肚,勉强裹了裹腹。”羽翀脸色稍变,那是赤霞最喜欢的鹰,竟然被他吃了。环顾四周,那些仆婢见了羽联,越发的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 将那不虞的脸色隐去,羽翀还是亲亲热热地请羽联上座,正打算好好地叙旧一番。谁想羽联开口便问:“娘娘吩咐你的事情办妥了吗?”羽翀便摇头道:“尚未。”这时他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羽联一心扑在公事上,继续说道:“这事你办起来也不算难,为何拖了这么久?人间虽好但也不能久留,兄长可不要轻慢了自己的职责。” “我可不是那等不分轻重之人。只是还未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时机?”羽联微眯眼睛,反问道:“以我等实力,在人间做什么事,难道还需要时机吗?”便是杀人又如何,便是吃人又如何?天庭压根也不会管这样的事,天庭便是知道了,只需抵死不认,天兵也没法将他们治罪。 “那佛宝是西方神物,吾虽有手段,亦担心上面的佛光会坏了我修行的法体。非是吾敷衍塞责,实在是没有取得佛宝的法门。”羽联目露思忖:“这确实需要我等好好商议。”“你来了到也正好,改日我们二人亲自去试试祭赛国的深浅!孩儿们,拿好酒来,待我与二大王好生痛饮一番,不醉不休。” “二大王?”羽联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更加动人。他今生独爱名利这些身外之物,羽翀这一句二大王可真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山也正缺一位二大王,兄弟以为如何?”羽翀含笑问道。 羽联不疑有他,坦然应承:“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大哥。” 羽翀殷勤地为二人倒酒,许他一个二大王的空头衔,到时候卖命的活便给他去干,刀山火海也由他去闯,他倒不是想不出取得佛宝的办法,只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虽不为,亦不忘也。 这句话后来被人传进赤霞的耳中,连她的心脏也在一瞬间掏空,所有的感觉都远去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麻木与空虚。 这幅摸样越发使得龙王心生忧虑,所幸,他一直在等的西海玉龙,历经了数十天的游玩终于到达了碧波潭。敖烈这之前本来也回过一封信,万圣龙王也拦了下来,然后对赤霞说,小白龙偶然游历到此,希望赤霞好生接待,带他四周游玩一番。这要求看似并不过分,毕竟之前赤霞也说了要一尽地主之谊,而且他们也算是朋友。 两人一见面,匆匆几句客套,彼此都有心事,竟然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就这样白龙在碧波潭大约也住了几天,这里龙宫并不大,也没有什么景致好看,而赤霞又闷闷不乐,万圣龙王便安排白寻提出建议,带他们两个人去南山的茶园游玩。 这消息不知从哪儿传到了九头虫耳中,原来他虽然撤去了空中的眼线,却仍然在万圣龙王身边安插了两个奸细,一唤作奔波儿灞,一唤作霸波儿奔,是一对鲶鱼精兄弟。这两鱼精平日里充当龙王的近身侍卫,得到的消息不少,只是他们也不清楚龙王的心思,真以为是个走亲戚的外地龙族。当羽翀知道龙王有意撮合他们二人时,白龙已经在龙宫住了许久了。 只不过他虽然心中不爽,但仍然顾忌羽联的存在,担忧自己与赤霞的事将会传回天庭。 乱石山山地极多,东西北三处石头遍布,唯有南山一片全是土坡。山民便将当地的一种茶树引种种植,开辟出一垄又一垄茶山,有一官员见此地天朗气清,风景秀丽,民风纯朴。便在此地修整了一条山路,沿途开挖水井、设置石碑指路,再新建、修葺凉亭,遍植花草树木、修建寺庙、民居,一方面方便了茶农;另一方面可以吸引达官贵人到此游玩,提高名气、打开茶叶销路。 第25章 第17章 青石溪第一才女 当初那位官员在修建茶园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茶园竟会吸引天上仙子、地上精灵妖。 林间小道上有三人行走,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另一女子落后数步仍是紧跟在身后。赤霞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宫装样式长裙,配上精美发髻,珍珠耳坠,增添了几分飘逸如仙的气质。白寻还是两条马尾辫拖在肩上,簪了一簇蓝色小花,手腕上挎着个篮子,这是芥子袋幻化而成,茶园中有许多凡人行走,今日他们也化成凡人模样,不便穿着太多猎奇装束。 敖烈也是一身便装,白玉束发,身穿蟹青色绣银花的外袍,手执折扇,纵然化作凡人也是格外风度翩翩。比起闷在龙宫里,出来游玩使得他的心情更愉悦。是佳人在侧,使得他今日似乎比平时更容易亲近一点,风光大好,令人心旷神怡,赤霞也渐渐开怀,脸上带了笑意。 “那泾河小龙也真是放肆,我那位姐姐论法力论容貌都是同辈众人中的上佳,好不容易下嫁到他家,却被他暗算,封了法力,流放到那苦寒之地放羊,幸好遇见一个路过的书生,替她传信到东海。叔父钱塘江龙大怒,径直将那小龙一口吞了,替姐姐好生出了一口恶气。我姐姐感激那书生的恩德,后来就嫁了他。” 三人一路说笑,气氛融洽:“那书生也真是守诺之人,以一介凡人之躯,奔波数百里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传信,不畏强权,不惧鬼神,真勇者也。”白寻激动地说道。 赤霞含笑赞许道:“可见,寻常人也可以活得十分精彩,成仙成圣不能代表一切。”半晌,她的神情又黯淡了一些。 “凡人虽快乐,神仙的快乐更加无穷。百姓终日庸庸碌碌,所图的也不过是果腹之食,敝体之衣,即使是士人之流,也不过是为了名利权位伤心劳神,百年之后,终成黄土一堆。哪里能如我等一般?看惯春花秋月,阅尽云起云舒。或者冯虚御风,登临九天之上,或者一梦千年,成就太上忘情。做神仙岂不是好吗?”敖烈按住折扇说,随即唤起一阵清风,托起三人,飘向茶山。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赤霞已然听得呆住了:“所以神仙就没有任何烦恼吗?” 敖烈道:“当然不是,神仙也会不快乐,数千年光阴,无数个日日夜夜,你说他们得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呢?” “那为什么要做神仙?”赤霞看似茫然地问,“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所选择,就必然有所取舍,赤霞,你说是不是?”“是,是。是……”赤霞深呼出一口气,她得到了答案,但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乎有轻微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流传出来:我是不是认命得太早,我是不是该拼一拼?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份,除非是一段露水情缘,若是再标榜真爱之名,那可真是离死不远了。 “这么说来,做神仙还是蛮好的。”白寻说道,敖烈却道:“虽好不易得。你么,还差得有点远。”赤霞莞尔看着二人,忽然指着不远处说道:“看那边的风景。”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座翠绿的茶山之前漂浮着一层白色的岚,淡淡的水雾随风浮动,在空气中一层一层地蔓延开散去。初升的太阳透过云层,投下一束金色的光,洒在背着背篓的采茶姑娘身上,姑娘们脸上笑容明媚,顺着蜿蜒的小道,轻快地走着。鲜嫩的芽叶上还带着昨夜的雨珠,姑娘们看也不看,指尖麻利地摘下,抖搂抖搂水,扔进后面的背篓里,不一会儿,背篓里就积了一层,等背篓满了,他们就背下去跟茶商算钱。也就几文一斤,勉强够他们生活。 白寻一见那些个采茶的姑娘,就激动地说个不停,仿佛把自己当作了他们的一员,说到最后一定要下去体验民生,赤霞怎么也拉不住她,反而被她拉去了。 两人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朴素的姑娘,头上都顶着一方花头巾,再背个背篓,混进人群中,竟然真也发觉不出来。赤霞的相貌还有些显眼,白寻真是和周围的姑娘融为一体,谁也找不出一点外形上的差异来。敖烈可不想玩这个,可他也走不掉,只能隐了身形,跟在二人身后。赤霞并不着急,且走且看,敖烈起初与她并肩而行,两人时不时低声说几句话,竟然也让他感觉到一丝甜蜜的味道。白寻可是干活入了迷,专捡人少、茶叶肥嫩的地方走,两人一晃神,竟是彻底看不见她的影子了。漫山都是年轻姑娘,白寻身上妖气又淡,敖烈一时不敢断定她的位置,赤霞亦是无可奈何地一笑。“我这个妹妹,有时还真是拿她没办法,有时候懒散,有时候又认真的紧。” 白寻只说了一句:“小白姑娘身上的烟火气是重了些。不过,她这个人看着呆,其实也不是真呆,只是有些痴罢了。呆是懵懂,痴是看懂却堪不破。”白寻可不呆,说不定心里还亮得跟明镜似的。 “那我呢?”赤霞问。他说到了点子上,世人可不就是看得懂,看不破吗?如果真是看不明白的人,稀里糊涂地过完了这一生,说不定他也很快乐。“在下不敢猜测公主。”敖烈说了这句话,还略弯了弯腰。猜到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说敖烈已经猜到了自己,却不好明说?“我只是随口一提,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应当最清楚才对,请三太子不要介意。”“这,其实小龙想说的是,公主在我心中是个完美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第26章 赤霞脸皮一热,随即右眼皮猛地跳了几下。她心灵感应似的回头一看,竟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一片黑色的羽毛,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腥气,几乎将整个山头笼罩,敖烈无法找到白寻,大概是他的五感已受到了影响。抬手将那边羽毛摄入掌心,敖烈见她脸色有异,便关切地问了一句。赤霞假称自己修炼太过,耗费了不少心神,让敖烈去将白寻找回,她一人先去不远处的凉亭处等待二人。敖烈不疑有他,果然顺着那些采茶姑娘的去向,找白寻去了。 为防万一,赤霞先一步找到白寻,让她拖住敖烈,否则这二人见面之后必会发生冲突。 将背篓的茶叶全送给同行的一位姑娘,白寻和找到她的敖烈一起往凉亭走去,她已经转告敖烈赤霞的话,就说她临时有事离开片刻,让敖烈和白寻在附近稍等。 “片刻?那倒不妨。”敖烈笑笑不以为意,似这等妖仙,千里距离也不过一步之遥,赤霞说的片刻已足够她翻越三山五岳。不过刚才她对他说略有不适,为何片刻后白寻又说她有要事呢?又是一笑,小事而已。 二人沿着上山的石子路攀爬,终于在半山找到一座凉亭坐下,清风拂面,带着山间特有的飒爽。两人相邻而坐,气氛不知不觉间有些晦涩凝滞。敖烈三四次把目光打在她身上,似语非语,欲言又止,末了还是说道:“上次分开小白姑娘还依依不舍,怎么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白寻抬起头看他一眼,眸光里似乎藏着许多事情,只不过她和敖烈一样正权衡该如何开口。敖烈继续说:“你该不是一下子见到我,太惊喜,所以说不出话了吧!说实话,我也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快吗?”白寻随口应道,“至少也有两三个月了吧!” “快啊,快得就像是昨天刚刚分开一样,你们一离开,我这些天做了什么事,过着怎样的生活,真是没有了一点印象。唯一鲜活的记忆就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刻。” 白寻眨了眨眼睫:“三太子真是个深情的人。” 他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你也能看得出来?看来刚才我跟你姐姐夸你通透,还真是没夸错。” 白寻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腼腆地弯了一下嘴角,想了想又说:“乡亲们都夸我是青石溪第一才女,才一百多年就修成了人形,我以前还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后来我到了碧波潭就很少提了。”白龙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附和,旋即问道:“你们青石溪有多少人口?” 白寻记忆甚好:“几十户吧!” 那也就几百来号人。敖烈心里立刻明白这‘青石溪第一才女’的名号大约和某村村花差不多。想到村花,又打量了白寻几眼,说是中人之姿那是勉强,村花也有些不沾边。稍有迟疑,他还是开口了:“你的姐姐好歹是碧波潭的公主,你也是她的贴身侍女,为何穿着打扮如此地不修边幅?” 不修边幅?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形容一个姑娘的词。白寻低头看自己:墨绿绣鞋,好穿耐脏;米黄色麻布裤子,好洗耐穿;深蓝色长外衣,料优版正;簪花麻花辫,朴素大方;脸蛋嘛,五官端正;身材,不肥不瘦……这打扮一看就是个勤快认真、手脚麻利的侍女,能有什么问题? 显然白寻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敖烈不禁说得再明白些,“你姐姐的装束十分妥帖合适,你为何不向她学学呢?虽然你远不及你姐姐,但好生收拾收拾,约莫也能看看。”白寻好笑道:“你夸我姐姐不就是在夸我吗?她那发髻一般都是我梳的,衣服也是我挑的,首饰我准备的。” 第18章 轻言不敢诉情深 这,敖烈一时语塞,他只想着赤霞的穿着打扮好看,却没想过发式该怎么梳,衣服该怎么搭。“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也打扮成那样?” 白寻的笑容一时收敛起来,半晌才道:“她是公主,所以打扮成那样,可我不是,侍女就该有侍女的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把她的风头抢去了又算什么?”敖烈先听到前面半句还有些伤感,听到这后面半句却只想笑了,怎么她还真以为,她稍稍打扮一下就能抢去赤霞的风头?“这你就多虑了,我估计你怎么也抢不去赤霞的风头,或者你去装扮个美人样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还真错了呢?” 错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估摸着赤霞就是不打扮也非常好看,白寻就…… 白寻默默地拿着芥子袋走了。 这附近也有许多民舍,白寻随便找了一间进去换衣服梳头发。胭脂水粉都在妆奁盒子里,备用的衣服也有好几套,白寻拿了几件出来,全摆在桌面。 铜镜中映照出少女的面庞,苍白谈不上细致的皮肤,高耸的颧骨破坏了脸型的流畅,无神的一双大眼越发像是败笔,鼻子高挺犹如假山上嶙峋的怪石,两片薄薄的双唇紧闭,带着某种隐忍的坚毅。她不喜欢看见自己的脸,这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坏人,其实她是个彻底的好人。 将水粉擦在脸上抹匀,再拿出墨笔将眉眼细细地勾勒一遍,擦胭脂,染红唇,挽发髻,换上一件月白色带银色暗纹的长裙,轻柔的布料包裹着身体,她再次注视着镜子里的人,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她真的够资格去拥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太阳升至正中,赤霞离开已久不见回来,白寻也是一跑就没影了,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吹风,正是百无聊赖。忽然一道倩影远远地飘了过来,先前距离尚远,须臾之后便到了眼前,她穿着的衣服宽大飘逸,身形婀娜多姿,高髻则令她增添了少许清冷庄重感,发丝乌黑,面庞雪白,美目半眇,淡漠而坚韧,似乎带着一丝神秘,又仿佛表达诸神对世人的怜悯之情。高耸的颧骨和曼妙的红唇又让她带有一种妖异,这女子相貌虽不是国色,但却另有一种清冷高贵的气质,似神近妖,动人心魄。 第27章 “你,”敖烈手中的折扇刷地停住,他站起来将白寻仔细打量好几遍:“可真是鬼斧神工,原来女子装扮之后的形象竟会与之前有这么大差异,不过仔细看来,五官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皮肤变白了些。”话说完,他也十分奇怪,怎么之前看起来不怎么出彩的一张脸,稍稍修饰后就变得容光四射,她的五官过于鲜明夺目,但和瘦削的脸放在一起是合适的。只是皮肤底子不好,看上去过于刻薄怪异,和温驯麻花辫很不搭配,高发髻带着庄严感,反而能压住存在感很重的五官,红唇更增添了几分艳丽感。白寻的样貌也很有特点,是那种遗世独立的清冷美人,常人或许会觉得难以亲近,他却觉得不坏。 世间若多是一模一样的美人儿,那多没趣味。 “在你的眼中,一个女人的美貌似乎非常重要?” 这可真是一个刁钻的问题,敖烈想。没有一个男人会承认他不爱美貌的女人,但你如果在女性面前将这一点暴露出来,他们只会觉得你肤浅。因此他只能回答:“其实有很多比美貌更重要的东西。” “那比如说呢?”白寻两只眼睛直盯着他,气氛比刚才还暧昧许多,敖烈心头一个激灵,不禁又看了她一眼,白寻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条手臂的长度。敖烈继续道:“比如家世、修为或者品性。” 家世?如果我也是像赤霞那样的公主,我一定会勇敢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惜她不是,她只是个侍女。“这三者哪者最为重要,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赤霞?” 敖烈对白寻揭开他的心思的行为倒是不反感,“都重要,亦或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缘分,我曾经在心中设想,我妻子会是个怎样的人,当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直到见到赤霞,我惊喜不已,她的个性和相貌都和我的设想一模一样,赤霞,就像是上天知悉了我的心意之后,在这个世界投下的一个剪影。” 敖烈的笑容温和地有些刺眼,原来她不止差了家世,还差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感觉。敖烈还是笑,但目光却在她脸上摸索,似乎要看穿她微笑的脸庞下,是不是藏着失落。白寻坦诚地任他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将羽翀的形象过了一遍:“你已经确定了赤霞是你的剪影,那你有想过她的剪影会是什么样呢?”敖烈稍稍思忖了一会,朗然道;“似本太,不,公子这般温柔倜傥,潇洒风流的人物,纵然不是,也相去不远。”他虽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淡了。 可真是差远了。颜色都很不一样,脾气也很不一样。就算是像,这样的人大约也只有一个——九头虫本人。 “三太子,”白寻突然说道:“你是真心喜欢赤霞,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退缩?”敖烈又看她,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他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有退缩的那一天。但一想到赤霞寄给她的那封信,他似乎又有了点信心。“是,我是不会退缩的。即使现在赤霞还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会让她明白,我是最合适的。” 仅仅是最合适的,而不是最爱的,敖烈也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的处境,但还是一头扎了进去。白寻不清楚敖烈对赤霞的感情有多深,也许她该劝他别淌这趟浑水。但是她又能说这里没有她的私心吗?真正是做亦难,不做亦难。 “龙王暗示我尽快提亲,定下婚期。但我却还不知道赤霞的心意。”敖烈的语气中带着迟疑,这并不是他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事,而且他也很在意赤霞的喜好。都快定下婚期了?白寻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哀伤之情。她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头脑一热,抓住了敖烈的手,他指尖微凉,掌心却发热。敖烈猛地盯住她的双眼“小白,你?” 白寻一下子低下头来,却看见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低声道:“我喜欢你,我早就想告诉你。” 敖烈幡然醒悟道:“可,我就要和赤霞订婚了。” 白寻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同时抬起头望着敖烈,敖烈略挣扎了一下,但没成功,白寻道:“我知道我说了也没用,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说到没有办法时,她的眼泪滚了下来,敖烈掏出一条手帕给她拭眼泪:“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吗?俗语有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有时候魅力太大可能影响到你,那全是我无心的错,你可不要介意啊。”这番臭美的样子逗得人破涕为笑,白寻拿手帕掩住半边脸:“是因为你太好了。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对待我这样的卑微的人也没有一点架子。如果我的身份再高一点,我一定会追求你。” 敖烈老脸一红,又见白寻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心底一股暖流涌动,满足感油然而生。但瞬间,他又清醒过来,男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三心二意,他已经有了爱慕的赤霞,况且他们已经准备订婚了,他这时见异思迁又算什么呢?“这天底下英俊潇洒的神仙多了去了,你迟早会找到下一个的,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我也不算什么。”他半是自嘲地说。 “还会有人带我遨游北海吗,还会有人从龙王庙救下我吗,还会有人把我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吗?你说得对,我见得太少了,因为对我好的人也太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个两个都令我万分珍惜。”敖烈猛地站起来,背对着她,大声喊道:“你别说了,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第28章 “你很好,你已经很好了,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够了。”白寻哽咽着说道。 他着急地往外跨了几步,似乎是要直接离开,却还是在阶梯上停下,冷着脸说:“赤霞离开这么久,为什么还没回来?她究竟有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白寻无力地歪在凉亭的栏杆上,说:“主人家的事,我是不能说的,你如果想知道,不如让她亲自告诉你。” 敖烈猛地回头瞪她,白寻脸上已经是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了。“别为难我一个下人。”她板着脸的时候真是有气势极了,不像侍女,反倒像个妖王,或是神君。 “你非得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吗,我和赤霞又几时将你当过下人?”敖烈一时怒上心头,口不择言戳了白寻的伤口。 “不当便不是吗?是就是,我认又怎么了。”她倒还真敢呛声,仿佛刚才拖着他的手告白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下他反倒不气了。“我不晓得你脾气这么大。你真把自己当作侍女吗,侍女对客人这样说话的?” “我家公主说,叫你在这里等着。你要是肯等,就等着,你要是不肯等,就走吧,待会她回来了要是生气,我也不会替你说好话。”瞧她这胡扯的劲,赤霞会生他的气,他怎么就不相信呢?不过,敖烈还是想看看白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从台阶上走回来,坐在凉亭里,偏着头,不理她也不说话。 两人枯坐了一天加一宿,到第二□□阳升起的时候,赤霞还没回来。 白寻自己也急了,急匆匆往碧波潭赶,不想一个腾云术没学熟,差点一头从云上栽下来。幸好敖烈在一旁,扯住她袖子拉回自己的云上,白寻头晕眼花靠在他身上,他也没说什么,手搭着她肩膀,把人扶了回去。 第19章 万圣嫁女西海婚 赤霞一踏入凉亭中,四周立刻升起结界,将二人包裹在内。随即,一道黑色人影渐渐浮现。他靠着凉亭的柱子坐着,手扶着额头,将自己的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看上去寂寞又哀伤。然而这一切似乎又是由她造成。 “你走吧,你离开吧,我们不该再见面了。”赤霞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羽翀的脸色立刻白了三分,但他还算镇定,因为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仍是不甘心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头一天你还和我海誓山盟,过了一天,却要和我决裂,你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这个道理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是纠结反复,她一时逼自己下决定,一时又会十分后悔,再去做另外一个决定,之后又十分后悔。真要说起来,大约也就一句,都不至于。 “那便说明,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爱你。我们两个不合适在一起,那便不在一起。”赤霞无奈道,她便是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对他们两个最好的结果。 “你可真洒脱,放弃得也那么果断。”敖烈满心的酸涩,无论是爱也好,不爱也罢,他都拿赤霞没有办法。他以为她至少会像他一样,在心里给他留下一个位置,这才过了几天,她已经在和别的男人约会见面了。 “我只是清醒。而你也该明白,蛇不会与鹰为伍。”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来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也不会告诉我与你在一起的后果,这不是为爱而义无反顾,这是诈骗。你只是说服我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但是你没有告诉我,天雷砸下来的时候,你会不会挡在我前面。 “可我生下来就是鹰。霞儿,我问你:若是真的如你所愿,我离开,你是否会真正的快乐?” “快乐?”这两个字从来没有离她这么遥远过。如果与他分开,即使能够留下一条命,即使真如万圣龙王所说嫁给敖烈,享受西海王妃的富贵与权势,她就真的会快乐吗?即使拥有一切,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如他一样走进她的心里,没有人能懂她,给她最真实的温暖,她会像以前一样寂寞。就算是白寻,也无法给她羽翀所给的关怀。可他是个骗子,他称自己是妖,可实际却是神,他想得到她的爱情,却不在乎她的生命。也许他只是像那些话本里的其他神仙,将她当作一种消遣的物品罢了。 “我不会快乐,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会把它当作一件雕刻失败的艺术品,虽然没有真正地完成,但仍然有纪念的意义。” “你选中的就是他吗?”羽翀伸手一指山坡上的敖烈。以男性特有的目光打量着,并议论道:“长得也油头粉面,穿着倒还光鲜,只是道行和武艺差得远了。他们那一族,忍气吞声惯了的,亲儿子、亲兄弟被人扒皮抽筋了也不敢说什么,你跟着他,他只会教你忍气吞声,你若是被人欺了,他能护得住你吗?”又指着他身边的白寻:“一见姑娘就嬉皮笑脸,这样的心性,哪里配得上你?” “羽大王说笑了,天底下像您这样的人材毕竟是少数,其他人不是不如,就是远远不如。我们这些寻常妖仙,更不敢和您相提并论。”羽翀一时窘迫,诽谤情敌这招他本不该轻易用,赤霞这么直接戳穿,也让他下不了台。 羽翀假意生气:“难道我这么说那条小龙,公主生气了?也是,实力这种东西光凭目力评判也有难度,待会儿我去试试他,公主自然就能明白。” 赤霞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何必又把他扯进来?” “那可是我的准岳父选中的女婿,我自想和他较量较量。还是说,你不乐意我伤了他?”羽翀脸上虽还挂着笑,但已经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也罢也罢,只要是你想的,我不惜一切也会办到,既然你不想,那我也只能恭贺新禧,你将成为西海王妃,而我,而我,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罢了。”已经经历了几百年,以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于彼此而言,终究是个过客。 第29章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山,赤霞脸上的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带着温度的水滴从她的面颊上滚落下来。“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在心里,她已将挽留的话说了无数遍,但是她的嘴唇却仍然紧闭着。 “你心里始终有我,为什么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我绝不让别人把我们拆散。”羽翀去而复返,看着她满脸眼泪,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他不顾赤霞的挣扎,从背后抱住她,卷起一阵阴风,向□□山而去。 一宵已过,朝阳初升,晨露凝泣,光射七彩。 女子慢腾腾从床上起身,看了一眼同眠男子,终是不再留恋,起身着衣去了。山上原本存有禁制,赤霞对周易术数略有研习,冲撞几回竟然也让她发现了破绽所在,她拼尽力气冲开禁制,驾云回到碧波潭。正碰上迎面走来的敖烈与白寻,两人皆向她投来问询的目光,赤霞一摆手道,不妨事,些许俗务。竟然连声道歉也忘了讲,只说让万圣龙王好生照顾客人。而后更是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小院,白寻跟着走了进去。 龙王见赤霞神情有异,十分担忧,便再次暗示敖烈提亲,敖烈则提出要赤霞亲口给一个准话,龙王提了一个主意,由他进房间去提问,敖烈在窗外听着,赤霞的心意便一目了然。 敖烈并无异议。 当时便由龙王进去提问,敖烈收敛气息、运术于耳,站在门外,仔细倾听。 龙王进去时,赤霞正在梳妆,白寻站立一旁,脸色不太好看。龙王进去便问:“女儿,西海的那桩婚事,你满意吗?” 赤霞自觉她与□□山那位的事已经全部了结了,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于敖烈,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性情倒也和善,似乎是一位再好不过的托付终身的人选,而且龙王又那么喜欢他。当时,她就点了点头,说:“一切单凭父王做主。”这句话可谓是不痛不痒,听起来虽然乖巧,实则却没有表明她对敖烈的真正想法,但不拒绝岂不就是一种肯定吗?至少说明她不反感。“你觉得三太子此人如何?” 她又只答了一句,“气宇不凡,人品贵重。” 在窗外的敖烈听了,只觉得赤霞甚为端庄,也挑不出半点错来。而且说的也是夸赞的话,在敖烈看来,这样的‘表态’,约莫也足够了。 龙王则觉得这样的回答足以应付敖烈了,至于是真心还是客套,那倒也很难说,毕竟这世界上多的是人爱上不该爱的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龙王又跟赤霞要了一件信物,拿出来给了敖烈,敖烈取下一颗明珠换给龙王。如此,便算作是订婚了。 敖烈本想多留几日,没成想西海忽然传信过来,说是有要事与他相商。敖烈便先带着信物回了西海,同时亦叮嘱龙王准备待嫁事宜,龙王派了一个老鲶婆两个虾兵蟹将跟着他回西海去,用来为两方传递消息。等到敖烈禀告西海龙王,两方再行见面商谈,而后还要筹备婚礼,邀请宾客,就这两边的距离,寻常妖仙来回也得花上三五日。期间也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 他走得急,连一声道别也来不及和白寻赤霞说,白寻等了几天,才知道他已经走了。最终等来的却是西海的龙兵,带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金银珠宝,珊瑚玳瑁,绫罗绸缎……各种珍奇宝物,令人目不暇接。白寻的心,就是在这鱼贯而入的箱奁中,一点点凉透了。 □□山。 多日之前,羽翀一觉睡醒就不见了赤霞,他便想起大约是前一晚,她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第二日便趁着他熟睡时悄悄离开。她亦是有些道行的人物,那些小妖却拦不住她,而羽联,他倒是拦得住,只是因为不明情况,因此也放任她离开了。 事情既已发生,要再追回赤霞需得再进碧波潭一趟,然而他已经向老龙王承诺再不见赤霞,这次若是再去,又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他一时倒也没有想到,赤霞一回碧波潭就答应了敖烈的婚事,毕竟前一晚他求欢时,她也并未如何拒绝,他以为,她已是决定要与他共度一生了。然而,那一夜春宵,却是赤霞决定留给他的最后的回忆。 此间事亦不可操之过急,加上羽联一直催促他去完成此次下凡上仙所交代的任务。羽翀搪塞已久,这次却不得不成行。他和羽联二人腾云去了祭赛国,这里的寺庙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代了,红漆掉落,黄瓦陈旧,只有三五个香客,但庙里的和尚还算勤勉,或者在做早课,或者洒扫庭除。佛宝供奉在庙宇中一座佛塔的顶层,在白日里亦是瑞气千条、宝光四射,将周遭一片阴霾尽数驱散。 第20章 羽翀设计困白龙 羽联往后飘退四五丈,才勉强将威能化解,只是要再接近佛宝,并将它夺走,又谈何容易。羽翀行到掩住双目的羽联身边,扶着他驾云离开,羽联却在心里算计夺走佛宝的办法,他修行数百年,见识并不浅,首先想到便是寻一件极其阴邪的污秽之物,将佛宝玷污,损其威能。羽翀的主意更简单,佛宝既然供奉在寺庙中,只要找一个寺中的和尚帮忙,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佛宝到手。两人将彼此的计划都说了出来,再合计一番,还是决定用羽联的办法。佛宝的威能若是不损,整日里宝光四射,怎好藏匿呢? 要找一件阴邪污秽之物倒也不难,譬如作恶多端的妖邪之血,譬如黄泉之下的忘川水,又或者是一件邪道法宝,都足以损伤一件无知觉的宝器的威能。于羽翀、羽联二人而言,唯有妖邪之血最容易拿到,他们好生一番打听,才找到些许线索。杀了几十个食人的恶妖,放干了他们的血,存了起来。又过了数日,趁着一晚乌云遮月,二人施法下了一场血雨,将整座庙宇笼罩其中,和尚们个个晕头转向、神魂颠倒,囫囵一觉睡去,佛塔之上已然空空如也。 第30章 季赛国国王当即大怒,佛宝涉及国运,佛宝失窃不但国运受到影响,若是西天佛祖要计较他们看管不严之罪,便是堂堂一国国王也无力承担。祭塞国王灵机一动,将满寺和尚全抓进了监牢之中,无论窃贼是谁,他只需咬定一个庙里和尚‘监守自盗’,便可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连佛祖也无法降罪。至于气运之说,依他这般治国理政,朝野上下俱是一片清明,百姓们毫无怨言,自然不需要所谓气运加持。又过了三五日,他便将罪名彻底压在了和尚们身上,连核实也不必了。 至于别的,他暂时还没有想到,也就得过且过了。 夺得佛宝之后,羽翀与羽联携手返回。羽联的目标既已完成,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然而羽翀的事,到此其实还未完,二人相视一笑,其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也。羽联复又一笑,“凡间虽然繁华,可滞留过久,却容易改变心性。尤其是我等,生来便不是凡胎,虽然修行上比别人少了些磨难,但论心境上的修为却远不如了。” 羽联这一番话,让羽翀觉得十分贴心,脸上的笑容便浓了一些:“什么历练,磨难,我只是觉得下界好玩,便留下来松口气罢了。” 羽联又说:“可也别玩得太过火。”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是在说前些天他将一妖仙女子带回来过夜一事。“妖族式微,人族大兴,三教合流,释教偏安西方,道门建立天庭,和人间的儒门互相依托,而其余妖族,只能居于下界,被人族打为异类。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日子并不好过。你我更应该为娘娘分忧解劳,除此之外,旁的事物便也算不了什么。” 羽翀目光游移,心中颇有些复杂。真的算不了什么吗?他不是不愿意遵守天规,只是情不自禁罢了。天规如此,难道这背后就没有一点生机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紧盯羽联:“倘若这是命数呢,我等区区几个人又岂能担起妖族的复兴?为娘娘分忧解难是必然,只是心中也不必存那念头了。既然封了神位,那便老实做你的正经神仙,妄动干戈,也不过是为自己招惹祸事。” “你,”羽翀已经涨红了脸,“你是娘娘的亲子,说这等话,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羽翀淡然道:“我不怕。”看看三清弟子,再看看天庭众仙、释教的菩萨罗汉,再看看你我,只怕连他们一根手指也抵不过。还造得什么反?只好睡睡觉,修修仙,勉强维持一下妖族的体面罢了。只有先活下来,之后才能有更多能做的事。 羽联嘟囔了几声,却不再说话了,半晌又道:“其实我也明白,我们的力量太薄弱,要等一个墙倒众人推的时机,才有可能,”复兴妖族。 羽翀也跟着点了点头,而后便问道:“你眼睛还疼吗,几时回天?” 羽联的机灵劲儿这时候反倒上来了:“做什么赶我走,怕我耽误了你的好事,还和上次那个妖仙有关?”羽翀的脸色铁青了一瞬,而后又被他自己化解,“是啊,这可是触犯天规的大罪,我本不想拖你下水。改日东窗事发,天庭还要治你一个包庇之罪。” “兄长莫要玩笑了。”两人目光一接,一点寒芒从羽翀眼里一闪而逝,羽联顿时心里一惊,羽翀接着说道:“你上次吃的鸟是她最喜欢的宠物,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羽联脸色乍变:“就这点小事,你还要和我计较?”羽翀仍然不置可否,羽联只好讨饶:“这件事,兄弟一定帮你兜着,嫂子那边,你替我说道说道。” 羽翀这才忍俊不禁地说:“那就劳烦兄弟你了。” 两人正在说笑。忽然外面小妖通禀,说是碧波潭有人来了。羽翀即刻便将人唤入,进来两个怪模怪样的黑皮妖怪,一个龇牙咧嘴,两撇小胡子,一个有些地包天、塌鼻子,身上有水腥气,都是鱼怪。这就是羽翀安插在碧波潭的耳目。 “你们来有何事?”羽翀开口便问道。奔波儿灞、霸波儿奔一见是他,立刻便俯身下拜,哭天抢地:“叩见大王,大王啊大王,大事不好了。”羽翀眉头一皱,说道:“起来回话。”两人互看一眼,终于由奔波儿灞起身回话道:“敢问大王可知道万圣龙女和西海玉龙的婚事?”羽翀的心头忽地一跳:“怎么,我以为此事已经搁置了,难道又有什么新的变故吗?” “大王,”两条鱼哭得泪眼汪汪,却无法叫人怜惜,只叫人觉得滑稽。“是小人失职,公主和西海玉龙的婚事已然定下了,婚期就在半月后。小人等到这里来了好几次,得到的消息确实您不在此处,小人确实没有办法呀!” 听到这个消息,羽翀向后一靠,颓然失神,原来那一晚非是他们定情的洞房花烛夜,而仅仅是她给的道别的礼物。思忖半晌,羽翀蓦地放声大笑:“哈哈哈!”霎时间,他身上忽然透出一股狠厉之气,双目尽赤,通红的眼睛宛如鬼魅。黑雾从他四周弥漫而出,不一会儿便人完全包裹在其中。黑雾中传来禽类鸣叫声,羽联大喊一声‘羽翀’,立在原地的人形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九头禽鸟,那大鸟既凶且恶,爪如利钩,眼如铜铃,毛团锦簇,浑身漆黑,脖颈修长,翅展如云,九只脑袋环成一圈,齐齐盯住你时,真是叫人胆战心惊。 九头鸟的双目环视周围,眼里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小妖们纷纷跪在地上大叫饶命,其中那两只鱼怪又叫得最大声。“羽翀”羽联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中饱含无奈,他正劝他克制自己的怒气。九头鸟唳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回应,羽联振奋道:“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是西海,就是天庭,兄弟也和你一起打进南天门,把龙女给抢回来。” 第31章 九头鸟的九只头都垂了下来:我既不能得到她的欢心,还有什么脸去抢亲? 羽联也无计可施:“她心里有没有你,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她若是心里有你,却被别人逼着嫁去西海呢?”“她若是想嫁给我,那日就不会一人离开。”羽翀早就心里有数。不待羽联开口,九头鸟一振翅,掀起巨大气流,它乘着这股气流,钻出洞府,朝碧空而去。 “你们二人先回龙宫去,再有消息,随时通禀。”羽联一拂袖,令二人退下,他自个儿却静下心来,让小妖们送好茶来,坐在那里细细地品尝起来。 赤霞这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往西海那里走呢? 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是:把那条西海玉龙抓起来,痛扁一顿,勒令他不许娶万圣龙女。或者直接杀了,也不错。 羽联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起来。未几,羽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一把提起羽联的衣襟就往外走:“差点忘了说,你快些回天庭吧,此事用不着你插手。”羽联拽住羽翀的手,倔强地站在原地:“我帮你个忙也算不了什么。” 羽翀反瞪他:“你想得到的我都想得到,你无需替我操心,回去吧!”“可是,”羽联还欲再说,羽翀的神情已经冷到了极点。羽联便赔笑道:“是是是,我这就离开。” 将羽联打发走,羽翀的神情缓和了些许。赶走羽联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他若不做,又怕这个弟弟留下来会做成什么错事。这终究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不过也许他该去见敖烈一面,还有她,龙王虽不许他们见面,难道就真的没有见她一面的办法吗?想到婚期将近,两家来往甚密,他定下了计策。 他利用奔波儿灞、霸波儿奔,探明敖烈的行踪,于次日一大早在碧波潭附近埋伏,只等敖烈露面。 青山夹翠,绿意无限。 今日天晴气朗,天上一朵黑云也无。奈何羽翀一身黑衣卧于云头确实明显,如此他便不化云,而是化作一个文士,安然地坐在树下休憩。看似悠闲,实则他已在此地设好阵法,单等鱼儿上钩。 日头渐渐地移到了正中,等人的人还在等,久等的人还未至。太阳又毒辣,羽翀已有些不耐烦了。正是这个时候,天上一朵云彩慢腾腾地过来了。羽翀目力极好,他便坐在地上往上看,云上那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年纪轻轻、气宇不凡。他穿着一件白底金边绣龙的衣服,头顶金冠镶着一颗明珠,面如冠玉,肤若好女,貌比潘安,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碧波潭那两只鱼怪见了这模样,怕不是羞愧得要自杀。就连他也觉得嫁人当嫁这样的夫婿。不过相貌虽好,却不知能力如何。羽翀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在上面勾勒出一个人形,再咬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树叶上只有草木之气而没有血气,化出的人形极易被看破。那翠绿树叶落地便化作一个妇人,她腿上流血,走一步便哀嚎一声,看上去十分可怜。 树叶妇人引起了敖烈的注意,他落下云头来,好生关切了一番,妇人乘机提出要让他送她回家,其实是将他带进羽翀的陷阱。这一切敖烈全然不知。注视着敖烈与那妇人远去,羽翀摇身一变,化为敖烈的模样,大摇大摆去了碧波潭。 第21章 逢羽翀白寻遭劫 敖烈走出了几十丈远,周围的景色忽然变幻,四周天空黯然失色,周围草木也像被夺去了光华,平地阴风卷起,扬起黄沙,带来一阵阵阴鬼哭嚎、野兽嘶吼……敖烈下意识护住了受伤的妇人,手里抓紧的袖子却忽然变成了灰,他低头一看,那妇人正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阴气森森。 “何方妖孽?”敖烈大声喝道,一方面吓唬吓唬这个妖怪,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壮壮声势。妖孽不答,他举掌便击,一掌下去却未打实,‘砰地一声’后者化成一片的翠叶,坠落在地。他拾起翠叶,放进怀里,环视四周,此时他若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陷阱,那是白活了几百年。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阴谋,还是单纯地要食他血肉,壮大自身修为? 来不及细想,黄沙所化的巨兽从阴风中钻出了几头,恶狠狠地朝他扑了过来,敖烈运起术法,聚气为水,化为一条游动的水汽之龙,汽龙向前直冲,将野兽冲散,未几,化为黄沙散落在地。但随即阴风一起,黄沙仍化为巨兽,再次朝着敖烈扑杀而来。敖烈稍稍动念,令汽龙原形稍散,四周散出水汽,再次朝着黄沙巨兽冲去,这一次,黄沙巨兽略作挣扎,与汽龙拼杀一阵,终是落败,不甘地躺在了地上。黄沙因沾了水汽重量增加,阴风再卷也卷不起来多少粒,这一次成形的巨兽便小了一圈。敖烈朝着小兽喷出一口水汽,黄沙便纷纷坠落在地,再也无法成形。 阴风突然卷了几次,再也无法聚起沙兽,便放弃了这一招,扭了扭身躯,使得遮天的黑雾更浓,霎时间,黑雾中的妖魔也显形出来,从地下,或者从天而降,或者从四周的浓雾中探出一只幽暗的爪子抓向敖烈的后心。没想到难关连着一关,连停下来喘息的机会也没有。方才打散沙兽已经耗费了他不少气力,倘若阵法主人使的是‘人海战术’,若他再打下去耗尽法力,到时要破阵而出更难。心念一动,将汽龙唤回,从指尖滴出一滴精血,抹在汽龙闭着的双目处,汽龙猛然睁开眼睛,恍若有灵般护在他身侧,挡住周遭妖魔。他缓慢向前走,勘探阵势,试探着寻找破阵之法。 第32章 万圣龙王确实在防备羽翀,早令虾兵蟹将集结成队伍,一日三次轮流换班巡守,看紧门户,凡到访者必须核实身份,与羽翀有来往的妖仙则暂时禁绝往来。 敖烈自然不在防备的名单中,来往的水族对他还十分热情。他本想直接去寻赤霞,半路被截了下来,虾兵径直将他带去了龙王的会客室。他进去时,龙王已经等在里面了。 ‘敖烈’像模像样地唱了喏:“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贤婿免礼。”龙王对待的态度可比对羽翀慈祥了不少。不多时,侍女们上了茶、果盘,万圣龙王拿起一盅,指尖在茶盖上绕了几圈,终于开口:“这门亲事,终究是我们家高攀了你。” “小婿不敢。能娶到公主,于我而言已经是大大的幸事。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我绝对不会辜负她。”羽翀心里一惊,他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敖烈的想法大约不是这样的。万圣龙王却一边摸着垂挂在颌下的长须,一边赞许地点头,如果你连为我的女儿奋不顾身的勇气都没有,我又怎么相信你会一辈子对她好。 “为人一世,有人活的是个壳子,有人活的是本性,还有的人在两者之间苦苦权衡。晋人陶渊明说,既自以心为行役,奚惆怅而独悲。赤霞看得通透,可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有通透,她不是刻意对你冷淡,只是钻进了牛角尖,不能自拔。如果你能一直守在她身边,慢慢引导她走出困境,你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 如果是敖烈听到这番话,他一定会大受启发,感动不已。至少万圣龙王为他指明了一条出路,可惜,听到这一句话的是他羽翀。见迎面走来的一个熟悉的人影,羽翀慢慢收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露出和煦的笑容,“白寻姑娘。” 白寻终于见到了他,两只眼睛望着他,支支吾吾,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后者脸上‘怪异’的笑容,让人觉得空洞而无实物,还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是公主有什么事吗?”“你,怎么了?三太子。”白寻顿觉怪异,羽翀敏锐地觉察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了,他低头,将白寻上下打量一遍,“我怎么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莫非你……”白寻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但这并不像是敖烈该说的话。果然,他开口道:“我和赤霞已经订婚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还是省省吧,她也算对你不薄。” “你?”白寻羞得满脸通红,她确实心里有愧,为着那些想法在心底日夜煎熬。从没有一刻放下过这些。她是喜欢他,也曾表明自己的心意,但那是在他们订婚之前,现在既然木已成舟,也到了她该放下的时候。她定了定神,弯腰让出道路:“是,你和我本没有任何关系,公主就在院子里,你去见她吧!” 还算是拿得起放得下,就是我也高看你一眼。羽翀点点头,不发一言,径直往赤霞的方向走,白寻一直低着头,候他远去。蓦地,忽然想起什么,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背影不动了:“你不是敖烈,你是谁?” 后者动作更快,几乎是白寻刚一开口,就瞬移到了眼前,白寻还没反应过来,羽翀出手如电,将白寻的脖颈捏进手里。脆弱的脖颈一捏就断,苍白羸弱的性命仿佛瞬息之间就要被毁灭,,被捏碎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她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啊’,窒息与剧痛袭击着她,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而他停下动作,就更像是在刻意欣赏她濒死的丑态。 白寻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怨毒,被送进碧波潭时,她不曾有过怨言;眼睁睁看着赤霞与敖烈相识订婚时,她也不曾有恨,只是有些遗憾;唯有此刻,险些被这不明来历的刺客了解性命时,她深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助。为什么有的人生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卑微,即使努力一辈子也只能蜷缩在在尘埃里,而他们所向往的那些东西,就如同被人所仰望的星光,可望而不可及。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再做卑微的人,她不甘心她所珍爱的被人弃如敝履。假如她不死,她拼尽这一世,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改变这一切。 羽翀本想直接收走她的生命,但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某些东西,或者是刚才的白寻的态度;或是赤霞曾经说过的白寻是她的侍女,她的生死只能由赤霞自己决定;或者是那只被羽联吃掉的鹰小四。卑微的人物,他们的生死不能自己决定,但别人在决定他们的去留时,是否该本着一丝怜悯之心?这丝悲悯之心,本该是神和妖的唯一区别。 默默颂诀,将白寻的元神封印,再掐手印,将苍白的少女化为一串泡沫,挂在门户上。羽翀不再迟疑,快速向元神感应到的赤霞位置走去。 她还是坐在院子里荡秋千。 当那串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赤霞是诧异的,但在她抬起头时看到‘敖烈’时,那种带着惊喜的诧异立刻变成了混合惊疑和不确定的悔恨。她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你来了?” “是。”羽翀默默走到她背后去推秋千,这件事他以前没有做过,现在做起来却如此驾轻就熟。赤霞背后的汗毛倒竖起来,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我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发觉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敖烈’俯下身说道,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这句话并不笃定,甚至还有一半是试探的成分在里面,他想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更想知道赤霞在敖烈提出这个问题时,会做出怎样的回答;会说自己的心里话,还是会说出敖烈想听的答案。 第33章 赤霞拧紧眉,‘敖烈’这句话看似平常,语句里的试探却一点没少,而且这不像是敖烈的会说出的话。事实上,敖烈从不会过分试探她的心意,也不会尝试去左右她的想法,他是一个等在那里,等着别人给他观点,而他被动接受的人。温和,待人毫无城府。 而这个问题却直指她的内心,太有攻击性了,甚至令她生出一丝反感:“三太子说笑了,赤霞并没有不开心,只是婚礼在即,赤霞想着要离开父母,远嫁他方,心里略微有些不舍和感伤。” ‘敖烈’讶异地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公主对你我的这桩婚事有些不满呢?”敖烈今天着实反常,赤霞有些不悦:“三太子明鉴,确实没有不满。不过我二人还未大婚,三太子就对赤霞如此关切,真是令赤霞受宠若惊。”这里却是在暗指敖烈多管闲事。 如果是敖烈来应付这般刁钻的赤霞,约莫还有难度,但对羽翀而言却只是家常便饭:“我只是在想,假如我真的做的不好,令公主不满,公主说出来,正好让我改过从善。”赤霞一转头,正好看到他的盈盈笑脸,那般殷切,真是令人苛责也难。直视着他的神情,赤霞竟有一瞬间的恍惚,真是魔障了?为什么看见的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这个认知令她沉默下来,‘敖烈’也勉强地笑了一下,施法在旁边再化出了一个秋千,他坐了上去,陪着赤霞慢悠悠地荡秋千。 秋千一荡一荡间,天上光影变幻,地上时间悄悄过去,两条人影却一直坐着未动。 第22章 破阵敖烈逞威风 要布阵,必有阵盘。阵势越强,阵中还需放有宝物压阵,称为阵眼。 千年前凤鸣岐山,武王姬昌承天命伐殷,截阐二教各有站队,截教通天教主偏帮殷商,以四把绝世凶剑,诛仙、戮仙、绝仙、陷仙剑以及诛仙阵图,布下天道第一杀阵,诛仙剑阵。其中诛仙阵图便是阵盘,而诛仙四剑,便是压阵之器。看清阵图,取走压阵之器,便算是破阵。 敖烈以八卦之术推算阵盘所在位置,风起为巽,黄沙为土,此卦巽在坤上——风地观,周易原文: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敖烈心头一跳,此卦不利于主。即是不利于他,难道他注定抓不到背后的阴谋者?还是说,他今天注定命丧于此?为今之计,唯有小心从事。扫除心中杂念,他继续推算,但阵法之内蒙蔽了天人感应,效果竟是极差。 他想起入阵之前:“此地位于大陆东南向,当处于兑位。”而他自己属水,为坎位,此处水汽极重,坎泽相应,这方向应该是生门,但阵中却感应不到水汽。蓦地,他灵机一动,小人无咎,君子吝,这意思难道不是说他太过小气了吗?小人无咎兴许说明,解铃还是系铃人?他掏出怀中一片翠叶,将其放置空中,任它飘落在地,叶尖指明了一个方向。他再掷一次叶子,竟然还是同一个方向。 果然,果然。 敖烈沿着翠叶的方向直奔过去,原来的阵势浑然一体,此处却让他发觉了一个藏匿行迹的小小迷阵。他拔出宝剑将地上几颗石子打乱,破除迷阵,大阵的阵基立刻出现在眼前,同时几个妖魔也冲了出来,敖烈仍是拔剑杀妖,杀光妖魔,取得阵旗,利用阵旗之间的互相感应,找到下一处阵基,如此,他连破四阵,才看到中心的阵法。 如此周围的黄沙黑雾已经扫荡一空,中间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敖烈走进白茫之中,看见了一处法坛,法坛中一黑衣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央的石头上,他带着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但神情看上去尤为倨傲,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的动作很快。”黑衣人率先开口道。 “你究竟是谁,把我困在这里又有什么企图?”敖烈举剑喝问道。 黑衣人不做回答,只招了招手,攥在敖烈手里的四只阵旗,合四为一,化为一道流星,齐齐钻入黑衣人手中。敖烈眼神微动,汽龙已经动了,直扑黑衣人面门而去。敖烈看准了黑衣人将闪避的位置,同时发出数掌,封住他的退路。 那晓得黑衣人不闪不避,任由汽龙的双爪扑向自己的双目,敖烈惊讶之余,发现黑衣人的身影竟已开始虚化,待到汽龙飞至,已然完全扑空。敖烈动了真火,双手握住宝剑,灌注全部法力,用力朝前一挥。 法坛轰然而碎,阵法完全毁坏,敖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然而黑衣人已经杳无踪影。敖烈虽猜不到,黑衣人的意图,但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碧波潭,难道是要对赤霞不利?他不计损耗,一路驾云飞奔赶向碧波潭。 守住龙宫大门的虾兵蟹将却将他拦了下来:“早上刚进去一个西海三太子,这时怎么又来一个?”抓住那说话的虾兵,敖烈一只手捏住他的领口将人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他已经进去了?你等速速禀告龙王,有人冒了我的身份,想是去见公主了。将龙宫的门户全部关闭,不要放走一个可疑人物,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角色。” 虽然他不是碧波潭的主人,但他确实身份尊贵,而且说话有理有据,当下二人中就有一个连忙跑去禀告万圣龙王。剩下那人点起了一队兵马,随敖烈直奔赤霞的住处。敖烈在心中想,阵中那个不与他动手,大约真是个虚影,那人的真身应该就在此处。龙宫中人熟悉地形宫中事物,那人便是随意化形个什么,也很快会被辨认出来。 赤霞没有抬头,但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形在渐渐地虚化消失,他也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她的选择,他本应该尊重,这次到访令他明白了,他们之间还能拥有的只是一个告别。脸颊上像是被谁亲吻了一下,很轻很轻,像是一滴露珠从草叶上滴了下去。 第34章 敖烈带着一队兵士冲进赤霞的院子时,只见到赤霞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荡着秋千。见是敖烈,她的眉头飞快地一皱,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渐渐离去,她将一切压在心里,缓缓问道:“三太子,为何带着一队虾兵闯到我的住处来?”敖烈放大六感,冥冥之中一丝契机牵引令他感觉到此处有第二人的气息。即使对方修为高超,但人一旦来过,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不知对方是否已经离开。若离开了,那是更难寻找些,若是未离开,便一定是以化形术藏在周围。 也不知赤霞是否知情,敖烈理清了逻辑再看赤霞,她一脸沉着镇定,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敖烈行了个揖礼,“是在下不慎,令公主受惊了。方才有贼子闯入,我担心他会不利于公主,才找了将士前来保护。” “贼子?”赤霞垂眸,说:“我倒是没有见过。” 敖烈再问:“那贼子可是化成了我的模样,公主言没有见过贼子,那方才之前可有见过我吗?”言谈间,万圣龙王急匆匆带着人赶到了这里,一听此言,猛然色变:“我见过,适才三太子,不,那贼子要进内院,我还请他去我那儿喝了杯茶。” 敖烈便接道:“喝完茶,他应当是到了公主此处。” 万圣龙王脸色顿时白了,他的视线锐利地在赤霞身上扫视一遍,赤霞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心下已是了然:“那倒不一定,适才我和他多说了几句,他兴许是觉得已经打草惊蛇,就这么走了,也说不定。” “打草惊蛇?”敖烈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是啊,约莫只是个行窃的小妖,偶然知道三太子与碧波潭来往甚密,就想趁着两家筹备婚礼之时,偷取宝物。” 行窃的小妖会用受伤妇人做饵给他下钩,行窃的小妖能布下那等阵法?若不是他属性克制黄沙,又偶然破了迷阵,此时必然还陷在大阵里苦苦挣扎。但看万圣龙王的意思似乎是一定要将此事定性为偷窃,并且赤霞的行事也过于怪异了,若是她平时知道自己家遭了贼,大约早已拿上兵刃,怒冲冲地搜查去了。但她现在还坐于此处,无动于衷。种种不同寻常之处,似乎显示这背后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环顾四周,敖烈发现赤霞的院子里少了一个人。“公主,只有你一人在此吗,白寻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没露面?”虾兵蟹将中一人答道:“该不是撞破了那行窃的小妖,被顺手杀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还没露面。” “那小妖是什么道行,竟然连龙王的眼睛也能瞒过?”敖烈的目光锐利如箭,直指遮遮掩掩的万圣龙王,龙王一时也慌了神,若说看出来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说看不出来,岂不是表明那妖怪道行不低吗?赤霞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刷地站起来:“三太子还在计较区区一个小贼,难道不是寻找白寻的踪迹更为紧要吗?”她说着,已经奔出了院外,万圣龙王和虾兵蟹将也跟着跑了出去。只剩下敖烈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院落四周,白寻是赤霞的侍女,自然是和她住在一处,可赤霞找人,不先往白寻的住处找,却径直往外走。是不是说明,她知道白寻不是在这里出事的。在哪都可能,唯独不可能在这处院落,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一直和她待在这里呢? 这么说,那个偷窃的小妖是不可能找得到的,在碧波潭,如果龙王和赤霞存心包庇,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找得到?那白寻呢,她的下落,与其把碧波潭一寸寸地翻过去,找到那个凶嫌是最简单的办法,可龙王和赤霞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敖烈失望得整个身子失去了力气,靠在墙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赤霞已经将他的心伤成了碎片,想到白寻,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钝疼。罢了,他不相信他们还能将他伤成什么样。顶多也就是这样了。敖烈拖着因疲惫而沉重的步子,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寸寸地搜寻可能存在的那一点蛛丝马迹。 没人知道元神被封印是什么感觉,白寻今天之前也不知道。 在她元神被封印的那一刻之后,她彻底地失去了‘自己’,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不会饿,也不会渴,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就像一阵风拂过大好河川,就像一颗水珠游过五湖四海,就像一颗星辰悬浮在周天之内。这样的感觉很好。 但白寻的情况却不太好。 得道的仙人可以缩地成寸,一日千里,也可以餐风饮露,冯虚御风,凡人顶多只能三日不饮,七日不食。她修行不够,一日不吃饮食便会觉得饥饿,三五日不吃,便会头昏眼花,要是到了七八天还滴米未进,并不会像释迦牟尼佛那般立地成佛,而是会身体毁坏,五脏衰败,最终像凡人一样活生生饿死。 多年以后这宫殿若被拆除,工匠兴许能在此处发现一具没有内脏的尸体。人如此,妖亦是如此,在没有食物入口时,身体若感觉到饥饿,便会自发分解消耗五脏。如此,便是一个过度饥饿的人,在魂归地府之前能得到救治,这之后,他也会因为内腑受损而死。 白寻的情况非常地不好,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即将毁坏的临界值,但她由于元神被封而失去了全部的感知,连丝毫痛苦都感觉不到。 第23章 关心则乱怎堪提 敖烈与赤霞花了十五天,将龙宫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地搜索,每一个物件都仔细地检验过,却始终没有找到白寻。他们想到的无非是白寻已经被那个人杀害,并且毁尸灭迹,或者是被他带走。在他们将碧波潭搜索过一遍,且毫无所获之后,找到那个假冒敖烈的小偷,并向他追查白寻的下落,无疑是最简单的办法。只是这对于敖烈而言,也是最不可能办到的事。 第35章 他们有意遮掩那人的行踪,而敖烈是他们防备的对象,敖烈越是向赤霞追问,就越是会引来他们的谎言,或者闭口不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于在他离开之后,赤霞会看在她和白寻的感情上,找到那个人,将白寻放出来。还有三日就是他们大婚之期,西海已经催了很久,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 敖烈闭上眼睛,他现在去向赤霞道别,但见面之后两人又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已经明白他想要的东西,在赤霞身上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但只要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就不该放弃,是不是? 赤霞的想法与敖烈相似,却还有些不同,她认为羽翀将白寻掳走之后,藏在了洞府中。那么羽翀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许不会对白寻有所损害。只等敖烈离开后,她去到□□山将人接回来就行。 “公主。”敖烈到了,侍女将人迎进客厅,摆上果盘茶饮,然后欠身告退。赤霞坐了左边主位,敖烈落座在右首,与赤霞相视而坐。他平时的脾气大约只会坐客座,而今天,他坐在主座,分明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 “三太子。”赤霞一见他的眼睛,专注而深情,心里便有些软化,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明明两人已经订下婚约,她却还朝三暮四,并且哄骗他、欺瞒他。这岂是为人妻子该做的事呢?可,前事已经发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更体贴他,更关怀他,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两两相顾,一时无言。空中像是被什么加热了,一时之间烘烤得敖烈脸皮发热。另一个原因是,他难得的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温柔,那样的含情脉脉。他应该相信她才对,兴许这件事与碧波潭的什么隐秘有关,而她一个外嫁的女儿,不好向他提起。他更不该怀疑,赤霞会不会坐视白寻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他们可是有着百年的姐妹情谊,她心里兴许比他还着急。 一时自我感动之下,敖烈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赤霞的,赤霞猛地一惊,两手交握之处,不停地传来温度,却不令人感觉温暖,而是令人觉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的要抽回自己的手,瞬间自己又控制住了念头,反而鼓起勇气回握住敖烈的手:“三太子,大婚之后,无尽岁月便是你我同守,我身份低微,资质平庸,兼生性愚钝,而且还做下了许多错事。你当真愿意吗,不再仔细想一想了?” “我?”敖烈欲言又止,赤霞果然揪起了眉头,他看见了,心里便有一丝窃喜,朗然笑道:“我才真的是,身份低微,资质平庸,兼生性驽钝,你又嫌不嫌弃我呢?”赤霞这才听明白他是在开玩笑,嘴边还真忍不住带了丝笑意,末了又说:“等找到白寻,我带着她一起去西海,到时候我们三个人还是喝酒赏星看鱼,你说好不好?” 她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一定能找到白寻?这个念头在敖烈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又注意到了赤霞的语气,他们新婚夫妻整日里守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也是应该,为什么一定要扯上白寻呢?再说了,白寻已经失踪了。他本想将白寻与他一事向赤霞和盘托出,转念一想,这事必定会影响他们姐妹感情,白寻又不在眼前,君子哪能在人后嚼人是非?还是再等等机会。“白寻虽好,可你也不能留她一世。不如由我们两个做媒,替她在西海找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做夫婿如何?” “是,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赤霞点点头,将这事揭了过去。敖烈略有些心虚,心想,若她要的是你的未婚夫,你也肯让吗? 赤霞本想将羽翀之事向敖烈和盘托出,但思前想后,她还是开不了这个口。想着他们成婚之后,她去了西海,前程往事将统统忘却,现在似乎也再没有提起的必要。 “三天之后,花车便到,我也会来,你万事小心,也不用过分思念了。”敖烈一本正经地打趣道。 “三天?”赤霞道,“可白寻还没找到。”时间可有些紧了。 敖烈的心头一阵憋闷,一半是因为白寻失踪,一半是无论她失不失踪,她总归要因为这件事而伤心了。 “我回西海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寻人的宝物,你,且放宽了心吧!” “是!你路上小心。”赤霞若有所思,只应了一句。敖烈道别了离去,心头本该极是愉悦,但不知为何,心底某处角落却被阴云笼罩着。 今日果真是回西海的时机吗,为何他觉得心绪如此混乱。是他在胡思乱想,又或者是天意预警,有什么重要的事将发生吗? 为何?为何?敖烈怒极,一拳狠狠捶在身边的墙上,蓦地,他看向了墙上某处,一串微小气泡挂在窗框上,既不破裂,又不移动,一动不动,毫无变化。怪哉,这龙宫内部隔绝水汽,哪里的气泡?他抬手将气泡摄在掌心,仔细观察了一会,察觉到了法术的痕迹。 敖烈凝聚心神,念起‘破法咒’,气泡稍微震动了下,再也没有了痕迹。他再次念咒,配合手势,再用‘破法咒’,这次气泡裂开了一条痕迹,但对方施加的法术仍然没有完全破除。‘破法咒’虽然能够解除世间大多数的法术,但解术者往往要耗费数倍于施术者的法力才能破除。 敖烈连用两次咒语,未能破除法术,已经颇为吃力,但他已明白,自己要寻的人多半已经找到了,他若破不开,赤霞和万圣龙王大约更难,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在他身上。敖烈一咬牙,割破右手中指,放出一缕龙血,在空中写写画画,终于落成一道‘破法’咒,隔空拍在那串水珠之上。他倾注全身法术,以龙血为引,画成此符,一定能够破术。 第36章 果然,瞬息之间,气泡破裂,跌落白寻的躯体,她的元神也在同一时间回归了躯壳。猛一睁眼,便看到了敖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敖烈’扼住她的喉咙的那一刻,一见真正的西海玉龙,目光在他脸上便停留了好一会儿:“你真的是敖烈吗?”这一句话刚说完,白寻喉头一甜,张口呕出来一团黑血。 她这一句话一出,敖烈便知道那人果然是扮成了自己的模样,袭击了白寻。敖烈将白寻半搂进怀里,替她顺气,再看白寻脸色青灰,目无神采,脸颊上没有半点肉,活似个骷髅,看似已是大限将至了。他一时心痛,几乎不能思考,只顾安慰她道:“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我无数次路过这个回廊,都没曾注意到那串气泡,否则,你不会受这么久的苦,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寻听了他这句话,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快死了。她刚想开口,两片嘴唇一张开,又呕出了一口鲜血,将敖烈一身白衣全染红了。敖烈将她抱了起来,往赤霞的方向走,这里的动静不小,赤霞也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她只见白寻紧闭双目,脸色惨白,而敖烈一脸呆滞,疑心白寻真断了气了,走上前去一摸,才发现还有心跳,呼吸虽短促了些,仍不至于到了病危的时候。 赤霞一把将白寻揽进怀里,发觉她人轻了许多,又号了号脉,心里大概有了把握,随手从怀里掏了几颗丹药塞进她嘴里,先吊一吊命。二话不说将人待回房间,安置在床铺上,赤霞凝了凝神,放出内丹融入白寻小腹丹田之中。又摇了摇床头的铃铛,唤了侍女来,备好药丹和易消化的食物。 而后让敖烈为二人护法,她催动内丹为白寻疗养伤势,约莫半日功夫,赤霞召回蛟龙内丹,步下床榻,敖烈见她的神情平静,知是白寻的伤情已经稳定了。 敖烈有些尴尬,他见白寻伤势沉重,一时着急只顾着找赤霞,竟然没想到该立刻施救。内丹救人虽便利,损耗却极大,正好侍女备好了药,赤霞便吃进肚子里几粒,慢慢调息,也听着敖烈说话。听完他一番自白,赤霞劝慰道:“不过关心则乱罢了。所幸事情并不复杂,如今也解决了。”“那我先回西海去了。”敖烈目光在床榻上一扫而过,冲着赤霞点了点头。脚下步子极快,不一会儿就出了碧波潭,驾云直往西海去。 待到敖烈走后,赤霞将手里的参茶杯子放下,看也不看床上的白寻,便问道:“你醒了?感觉还好吗?”白寻脸上还有些灰败之色,听到赤霞的话,也挣扎着爬起来回话:“多谢公主施救,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说完了便低下头,一言不发,神情看似十分沮丧。 赤霞便说道:“既然舍不得,方才何不起来告个别?” 第24章 总是痴男怨女多 白寻心里一惊,赤霞这句话说得蹊跷,除非是她已经觉察了自己的心思,否则不会说这样的话。“公主,”白寻哀哀地喊了一声,既是让赤霞别再说下去,也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赤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白寻身体还未复原,又要经受这般拷问似的打量,脸色越发地难看了。到这时,赤霞才叹了一口气:“喜欢便喜欢,你应该早对我讲,难道我会怪你吗?区区一个男子,远不到能影响我们姐妹感情的地步。” 白寻仰起头,声音里已带着哽咽:“姐姐,只因这个男子远不是我能高攀的。我与他之前有云泥之别,况且他喜欢的是你,你也对他不是毫无感觉,不是吗?这就够了。”说到最后,白寻竟是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姐姐,我只求你一件事,今生不要负他。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赤霞走上前去将人扶起来,白寻难受,她的心里也不好过:“你自己喜欢的人,你自己照顾,你随我一起到西海去,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动心的。” 白寻擦干眼泪,望着赤霞:“可那时,他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姐姐,你与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赤霞还欲再说,白寻郑重地说:“姐姐,我不去西海,等你大婚之后,我就回青石溪。” “你,为何?”赤霞想不到白寻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一时不舍至极:“难道我们姐妹百年来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男人吗?” “姐姐,百年相伴,百年情深,只是我终归也要回我原来的地方去。求姐姐赐我,发还本乡吧!”百年赋税,百年为仆也该抵尽,发还本乡,纵然身份低微,终成自由之人,他日若有机会与这二人相见,仍可再叙深情。 想到了这一层,赤霞摆了摆手:“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会禀告父王,从此之后将青石溪的赋税尽数免去。你休息吧!”赤霞强颜欢笑,但脚步却有些虚浮。一步步地走出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落寞。 所有的人都离去了 所有的人她都留不住 只剩下她, 和一个不爱之人,共度余生 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赤霞出嫁那日,红霞满天,千里绵延,煞是好看。 端阳正节时,四海龙王上天庭述职,玉帝偶然问起他那小儿子敖烈的婚事,西海龙王便答道是配了下界一条小龙之女。天庭虽然禁止神仙动凡心,但龙族子孙若不在天庭任职者,不在此列,若在天庭任职,则必须严守天规。除了此类之外,便是无任职的寻常仙子也需得严守天规。归根结底,敖烈不守此条的原因是,他是个龙子,托了他老爸的福,混了个身份,其实际非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神仙。 第37章 记载诸天神仙的名录上也就多提了一笔:西海龙王三子,而已。 便是如此,他娶了妻,也就相当于仙途的了结。至多能继承他父王的西海龙王之位,若是更加不济,不过是像赤霞的父王一样吗,守着一个小水潭直至终老。 想到这里,高坐龙椅的玉帝,看向西海龙王敖润的目光也多了点同情,顺便把礼品的数量提了一提,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一颗上古时期,大禹治水留下的多宝珠,寓意多福多寿,还能滋养水族的元神,使其壮大,稳定新生儿的魂魄,使其健康多寿。本是送与新婚夫妇的绝佳礼品,只可惜,这样的佳偶天庭从来没有,便全都做了龙族的礼物了。 瑶池金母听说了此事,便令织女采了一片天边烧得火红的晚霞,现裁了一件赤霞云霓裳,增与新娘用做婚袍。 昆仑山九凤娘娘,也赠了一件采自南极的极光凤冠,此冠据说是世间最美之物,凡目看去,在同一瞬可以看到数十种光彩,若是以法力催动,便是寻常妖仙见之,也会目眩神迷,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见这三位大佬如此,天庭众仙,也纷纷打点了好礼,一件一件地送去西海龙宫,足足占据了数座宫殿。太上老君也增了一对龙凤宝烛,内有三昧真火,可令诸邪辟易,驱散阴气。 描细眉,点绛唇,穿霞帔,戴凤冠。 白寻含着笑,小心翼翼地将红盖头盖在赤霞的极光凤冠之上,赤霞看着她珍而重之的神情,心里也涌起了一丝紧张。白寻扶着她一步步走出闺房,万圣龙王扶着泣不成声的龙婆站在一边,也是眼含热泪。赤霞直奔过去,扑在二老怀中,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离别在即,她也只能哽咽着说道:“三太子待我很好,你们放心吧!” 泪别二老,她的亲哥哥——大龙子背着她一步步走出宫门。眼前是一辆停在空中的华美花车,宽有一二丈,长有二三丈,通体白金色漆,雕刻如意祥云、龙纹,装饰着琉璃玛瑙、珍珠翡翠,空气中缭绕着一股草木香气,闻起来像是沉香,拉车的是四匹头顶鲜花的白色天马,此马速度极快,拉车也稳,千里之遥片刻也可达到。白寻引着赤霞踏上阶梯,几位梳着流仙髻的天女陪侍在一旁,数个扎着丫髻的童女也站在一边,一见赤霞到了,纷纷欠身低头行礼。 上了花车之后,将赤霞安置在纱帘做成的帷幕后,白寻走出来跟诸位天女说话,天女们分了一个篮子给她,他们是花仙子,这是百花仙子施过法术的篮子,里面的鲜花永远也拿不尽,念什么诀就拿什么花。白寻不相信,牡丹仙子传了一个咒给她,白寻在心里默念咒语,闭上眼睛往篮子一捞,果然拿出一朵墨绿墨绿的牡丹,并不雍容华贵,看上去还十分怪异,白寻现宝似的拿到牡丹仙子面前:“看,这世界上真有绿色的牡丹,百花仙子的法术果然厉害。就是不大好看。”牡丹仙子皱起了眉头,“牡丹可不丑,这世界上也没有绿色的牡丹。”纤长的五指将诀一掐,化出一朵手掌大的红色牡丹,层层叠叠,粉雕玉琢,果然国色倾城,白寻一见就呆了。牡丹仙子嫣然一笑,将牡丹花赠了她,自己转身离去了。 白寻拿着花篮和红牡丹进去哄赤霞开心,她问赤霞想看什么花,赤霞说道:“杜鹃花。”白寻便知道她又在想羽翀了。将一朵又一朵的杜鹃花拿出来,放在赤霞眼前,赤霞捧着杜鹃花,眼睛发红,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白寻蹲在她面前,握紧了她的手,说:“难道你到了现在还没想清楚?” “我,”赤霞摇头道:“我不该,我不该。”她的脑海里始终记得父母抱在一起的情景,但也记得羽翀的脸,这两者若叫她取舍,孰重孰轻自然明了。可这个答案,始终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痛苦,她不甘。赤霞重重一拂袖,将杜鹃花扫去一边:“去,将这些花全丢去,别让我再看见。” 白寻抱着花篮出去了,花车已然启程,诸位仙子站在车头车尾,抓起手里的花瓣,一边谈笑,一边将花瓣全泼洒出去。漫天的花瓣穿过云层,伴着清风,一路飞扬。一黑衣男子站在下方草地上,默默将一片花瓣拾起,捏在掌心,半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样很傻,但还是忍不住,一路跟随,一路相送。 此处是深海,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唯有西海龙宫中灯火通明,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羽翀轻蹑水波,站在龙宫之外,目光犹豫,身形彳亍,迟疑片刻之后,羽翀隐了身形,悄悄靠近了一个独身的小仙,趁他走到暗处时,将之击倒。再化形成他的模样,拿着请帖进了龙宫。 羽翀随着人流,将拜堂之后的新人送入洞房,那一身嫁衣红得人眼疼,他随手取了一壶酒,灌进嘴里,到了半夜,他一个人踱步到了珊瑚园,这座珊瑚园和赤霞的闺房只有一墙之隔。他站在假山背后,隔着一条走廊就能看见赤霞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他站在那里一直看,一直到他累了,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而这时,赤霞也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应,附近似乎有妖仙在监视此处。她瞬间想到了羽翀。 她想见羽翀,这个念头就像是草原之上的点滴火星,顷刻间烧毁了整个草原,她猛地推开窗,果然见到一个人影在假山下,她使了法术,移形换影,瞬间出现在那人身后,抓住他一片衣襟。 羽翀错愕地回头去,见是赤霞,便伸手一抹,将脸上法术化去。赤霞见果然是他,泪水盈满了眼眶,羽翀将她伸手抱在怀里,赤霞稍稍抗拒,但终究抵抗不了内心的想法,任凭他将自己拉进怀里。她劝说自己,这只是最后的片刻温存罢了。羽翀抚摸着她的发顶,任凭心里的爱意流淌,任由自己成为偷窃别人妻子的下流无耻之徒。 第38章 他又想起那个生于西海的年轻男子。那是他的情敌,也是他所爱的人的丈夫。平心而论,他不会愿意去杀掉这样一个人,但如果那都是他和赤霞在一起的阻碍,他一定会扫平这些阻碍。“你,现在想怎么办?你若是要走,我便即刻带你离开。”羽翀抚摸着赤霞的脸颊,目光在她眉心一闪而过,忽生疑惑,她身上为何会有鸟族的气息?往她腹部一摸,心底便有数了。 第25章 诉尽心肠终决裂 鸟族都是卵生,未修炼的凡鸟,自成年之后便会产下鸟卵,但只有与雄□□配之后产下的卵才能孵化;龙蛇之类也是卵生,但若未曾□□,平时不会产卵,产下的卵必能孵化出幼兽。 “我腹中有何异常吗?”赤霞亦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并无异常。羽翀便是一笑,时间尚短,胎儿未曾成形,此时也不过是一团阴阳混杂的灵气,再过几日,胎床成形,灵气受到滋养,就会自然化出肉胎,便生长得快了。 “你可真是懵懵懂懂,我实话告诉你:你肚子已经有了我的孩儿,若再嫁给人家三太子,此事也太对不住人了。”羽翀一扫连日以来的沉闷,心情大好,将赤霞紧紧圈在怀里,甚至还有心开起玩笑来。赤霞的却是脸色大变,慌张得几乎站不住,她一把抓住羽翀的手臂,质问道:“你没有骗我?道行的越高的妖仙越不容易受孕,你我……为何?”,羽翀回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对你,我岂有保留,,你也明白,我是第一次,兴许第一次就容易了些。” 她脸上仍是木讷的神情,但慌张的心情渐渐下去,慢慢反应过来之后竟有一丝欣喜,这是她和所爱之人的孩子,这也意味她已经没了退路,她便能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赤霞吞吞吐吐:“阿翀,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赤霞正表露自己的心意。 “哈哈。”忽然一声冷笑,敖烈自假山后走了出来。他回到洞房,不见赤霞踪影便出来找寻,哪想到却在此处撞破奸情。 他一边走,一边以法术化出了长剑提在手中:“我可真是荣幸,竟看了这样一场好戏,还得多谢二位,做出了这等好事。” 敖烈的目光盯住了赤霞,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早就在怀疑她,却还是选择相信,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局。他以为他真的能打动她,至少她从来没有明确地拒绝过,至少前几天他们还坐在一起谈心,可没想到他连一句真心话也不配,只是像个傀儡一样,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为何不告诉我?还是你觉得我只要婚姻,没有感情也无所谓?那你又为什么要和他搞在一起?” 面对敖烈一连串的质问,赤霞羞愧不已:“是,是我错了,爱情蒙蔽了我的道德和良知,是我辜负了你。但要不是刚才,我知道我有了身孕,我也不会明白,我的心里竟然如此不甘。我的确辜负了你,但即使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仍然是他。” “你,你,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仅仅是爱你,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敖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猛地将剑插入地下,掀起一阵混着泥沙和海水的巨浪,朝着赤霞扑了过去。赤霞心里有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显然是要挨他这一击。“这笔账,你可以算在我头上。”羽翀手腕微扬,化出一个漩涡将敖烈的浪涛吞没,再一翻手,将赤霞揽在身后。小声叮嘱道:“不要逞一时之气,难道你连我们的孩儿也不顾吗?” 敖烈冷笑更甚,将他的虚伪面目一举拆穿:“你就是在碧波潭之外设阵害我的人。暗搓搓地在背后耍阴招害人,真是小人一个!你若是真有本事,可敢与我正面较量吗?”再看一眼赤霞,心中顿时恨极,赤霞即便不是与他联手害了自己,也确实曾经为他遮掩行迹,将自己蒙在鼓里,连白寻也差点被他害死。真是可恨至极! 他一时怒不可遏,拔剑朝羽翀杀了过去。羽翀双手中化出一对神钩,堪堪架住敖烈的宝剑。这是按原型的利爪铸成的兵器,是他真正最拿手的一对神兵。敖烈一击未中,再发攻势,持剑劈砍刺挑削,俱被羽翀轻松招架住,他反手一钩,险些刺中敖烈后背,敖烈凝神再攻,羽翀双钩齐发,片刻间已将他的攻势打乱,再过了几招,敖烈已是步伐散乱、气喘吁吁,显然是招架不住了。 眼看情势危急,敖烈暴退几步,化出汽龙,注入全身法力,喝令它急袭羽翀而去。羽翀脸色稍变,却未有慌乱,他将双钩朝汽龙丢去,那神钩上像是带有某种法力,撞上龙头,径直将整条龙打得灰飞烟灭。这汽龙是敖烈法力所化,与其心神相连,法术一旦被破,敖烈也受了重伤。他一时之间心神涣散,脚步迟缓,眼睁睁地看着那钩子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打中了胸膛。 “武艺稀松平常,修为也很普通。”羽翀收了钩子,冷嘲道。 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半边脸压在泥土上,敖烈连呕了几口黑血,黑血中还夹杂着内腑的碎片。在用破咒术解白寻的封印时,他就该明白,他和羽翀的实力相差过大,但这个时候,岂有他退缩的余地。也不过就是一死,就当成全了他唯一仅剩的这一点勇气吧。 “你还在等什么?杀人灭口,这件事便无人知晓。你们就能,”从此双宿双栖,再也没有半点顾虑。敖烈脸上还挂着冷笑,但那更像是一种自嘲,成王败寇,敌不过别人时,也只能低头认栽。 第39章 羽翀将手搭在赤霞肩上,肆意宣示自己的占有权:“杀人灭口?你真是高看了你这一家子。就是四海龙王一起,吾又有何惧?若是不想死,尽管到□□山来找你九头大王。”赤霞目露悲悯,摘下头上凤冠,解下身上云裳换了一身白衣,将两样宝物安置在原地,又冲敖烈欠身行了一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今日欠了你,来日必定偿还。你且惜命,说不定便能等到我自食其果的那一天。”羽翀闻言便道:“有我在,谁敢让你……”赤霞不理,又是欠身一礼:“我想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数十年数百年光阴,因我一人的私心,使你受这样的苦楚。” 赤霞又是欠身一礼,羽翀不忍她低声下气,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两人交谈一阵,化一阵阴风走了。 敖烈挣扎着站起来,将凤冠和云裳抱在怀中,终是掉了几滴不争气的男儿泪。待他回到洞房之内,满目□□凤烛照得满屋堂皇,鲛丝纱帐泛着幽光,架子上供奉的天珠柔和温润。敖烈闭目沉思,回首这前半生,虽为西海龙子,实则毫无建树,徒享了一个尊贵的名而已,武艺稀松,修行普通,娶了个妻子,都在新婚之夜跟着人跑了。 放眼望去这满目珍宝,又有何用呢?连所爱都求不得,连仇人也打不过,要这一切有什么用?敖烈刷地一声拔出了宝剑,劈倒了龙凤烛,割裂了鲛人纱,将玉帝赐的宝珠砸在了地上,琼浆玉液更是随意泼洒……做完了这些,他才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敖烈喘着粗气,冒头向前走,正巧白寻走进洞房,她心头不踏实,正要再关怀赤霞一番,一眼就看见了正走出来的敖烈。“三太子?”敖烈一把扭住她的胳膊按在墙上,白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将手松开,敖烈却低着头,神情有些诡异的样子:“赤霞走了。”白寻‘啊’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果然如此。 敖烈又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其实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白寻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叹出了一口气。她再仰起头,抓住敖烈大红婚服的衣角,敖烈将衣角抽了出来,转过身不看她:“为什么你也要瞒着我?”你曾经说过,你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发现,你也是这个谎言的编织者呢?“为什么?”敖烈按住被羽翀的钩子击中的伤口,身体和心灵同样剧痛。“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白寻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因为你想要,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淌这趟浑水,你明知道赤霞不喜欢你,她答应你的求婚这背后一定有蹊跷,但你还是一头栽了进去。你就是爱她,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也要争取不是吗?即使你知道她之前有过一段感情,但只要她答应了,你就一定还会娶,不是吗?” 敖烈双手抱头,无力地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你至少该告诉我他们一直藕断丝连,如果你说了,我还真不一定会去淌这趟浑水。她要是生下来一个带毛的鸟崽子,我要怎样面对我的同族?” 白寻跟他一样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她不知道赤霞与九头虫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更不知道赤霞怀孕,否则她一直在劝赤霞对他好那件事又算什么呢? 敖烈:“你是不知道这件事,可你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无论怎么辩解,你也是他们的同谋。” 白寻无力地垂下头:“是,我是同谋。”随即又抬起眼:“还记得你最开始说,赤霞是你爱的人的剪影吗?那你又想过没有,你的剪影会给你戴绿帽子吗?” 敖烈先是错愕,而后不怒反笑:“我看错的岂止是赤霞一个,我真正看错的人不是你吗?” 白寻泪盈于睫,而后却反问道:“你觉得你错了,那你是从来没有看懂我,我是不会背叛赤霞的。你在我和赤霞之间,选了赤霞,我在你和赤霞之间,选了赤霞。这选择一模一样,难道我做错了吗?” 又是一个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伤害他的。 或者是因为曾经自己也令她痛苦。 “你恨我?白寻。”其实白龙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答案,他不相信白寻是一个会为了私情报复他的人。 “只要你别恨我,你知道的,我无从选择。”身为赤霞的妹妹,她不能背叛赤霞;身为公主的侍女,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 “我不恨你,你走吧!”这确实是他愿意听到的答案。 白寻站了起来,她心灰意懒,浑身无力:“是,我的主人离开了,我也该离开了。自古红花配绿叶,红花都消失了,绿叶也再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我对你而言,一贯如此,不是吗?” 第26章 烈火焚尽龙王宫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人孤零零往外走,赤霞已经求得了万圣龙王的旨意,她可以回家了。 外面欢宴的宾客还不知情,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散场,可是西海这么大,这么深,这么黑,她要往哪里走呢? 总归是个妖仙,现在也会腾云了,不至于迷路吧,迷路就迷路,管他呢? 敖烈看着她的背影,总想开口叫她留下来,总想告诉她,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片绿叶,可那之后呢?就像赤霞吊着他一样,他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吊着她吗?她离开最好,离开他便不会泥足深陷…… 不如找个酒窖,一醉千年。 敖烈踉跄着爬起来,找到地下酒窖,寻得一瓶千年佳酿,便痛饮起来。全然不知,在他离开后的宫殿烧起了熊熊大火。仙家礼品里本有辟火的宝物,更兼海底水气重,烧不起一点半点火星,奈何太上老君送的一对龙凤烛,含有三昧真火,足以烧尽世间凡物,便是寻常的仙家宝物,品质不够的,也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第40章 众仙酣睡一场过去,被侍女惊醒时,烈火已经烧去了大半个西海龙宫,火越扑越大,海水浇上去,如同火上浇油。走得慢的水族,道行低微,被三昧真火一撩,变成了一只熟透的海鲜,若是沾上一点火星,几个眨眼就烧成了一堆白灰。道行高的,还能勉强抗一抗,但也不敢强行上去施法灭火。 西海龙王焦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金银珠宝还在其次,最先起火的地方好像就是敖烈的洞房,他们两个新人道行不高,年纪又轻,怎么能抵抗三昧真火,这时说不定都烧得连灰也不剩了。所幸,今日赴宴的宾客数量不少,他们先是合力压制了火势,西海大太子摩昂忧心弟弟,便披着一件辟火帛冲进了洞房,然而洞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见洞房中处处烈火,地上龙凤烛却未烧化,灯芯处一点焦黑,但却没有火焰。想来龙凤烛必定是克制三昧真火的法宝,摩昂拾起龙凤烛,将灯芯在火焰处轻轻一沾,果然那三昧真火顷刻间失去了威势,周遭连绵不断的火焰霎时冰消雪融,化为一道火光窜回灯芯上。摩昂太子手持烛台,向西海龙王禀明实情:“火势已然消除,但三弟和弟妹都不在此处。” 西海龙王勃然大怒:“定是孽畜搞出此事,摩昂,快把那孽子寻出来。”摩昂点头退下,默默在心里给弟弟点了一盏灯。 海洋又大又深,且不似陆地,走累了便能随时停下休憩。在海中必须不停地游动,一旦停下,便会下沉,浅海——深海——海底。 海底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太阳的力量被削减到了最弱。除了一些自给自足的深海鱼族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光源,没有光源,鱼族的视力便退化了,久而久之,模样都长得随性起来。白寻是随着花车下来的,花车的速度极快,路线她也没看清楚,如今一出龙宫真是两眼一抹黑。有法力加持,白寻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就是因为清楚,才被那些深海鱼族吓了一回又一回,‘五官’端正已经算是要求太高了,还有些尾巴不是尾巴,鱼鳍不是鱼鳍的,七手八脚的烂成一团的…...看着那是真害怕呀。 白寻便把加在眼上的法术撤了,在海里摸索着走,时不时还会被食鱼族盯上,所幸都是些没有灵智的鱼族,被她几个兜圈甩掉了。因为分不清东西南北,她就一个劲儿地上浮,鱼形使用法术不便,人形也是用惯了的,她便用人形慢慢地上浮,只是这过程枯燥无聊了些,白寻浮着浮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再次重新上浮,她看着周围的鱼类已经‘正常’了一些,便断定自己距离海面已经不远了,她再次放松了,稍稍休憩了一下,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下沉了将近一般距离,白寻立刻掐住手决,停住下沉,再次上浮,这次她终于成功浮上了海面。 碧海蓝天,天高云阔,海天一色……除了海和天,以及天上的几朵闲云,白寻眼前空无一物,连小鸟儿也没见到半只。她已觉得有些疲累,在芥子袋里翻找半天,找出一枝木簪,念了咒,将之变成一只小小扁舟,她落足其上,才能歇一歇脚。 既然到了海面,便能通过日月星光辨明方向,只是此时无星无月,又值正午,白寻便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她以此辨明东西南北,往东而行,西海之东,必是陆地也。驭舟二三日,白寻驾云累极,再次把小舟放出来歇脚。 她极目远眺,虽然不见海岸,但见沙鸥翔集,也觉得距离岸边没有多远了。她正休息,忽见一群鲥鱼往这边游过来,为首两只,体型硕大,目露精光,像是生了神智。她知晓这是一种洄游鱼类,为索饵或生殖,每年都在特定的时间由海洋洄游至陆地的河流中。 为首两只鲥鱼,称鲥公,鲥婆。因活得年岁长了些,对路途比较熟悉,便在族中承担带领后辈洄游的职责,防止他们走错了路,或被那些凡夫俗子捕杀殆尽。他们虽生了神智,却不懂修炼之法,只是受到天地精华的滋养,炼化了横骨,能开口说话而已。白寻听他们说起西海龙宫的大火,就向他们行礼,问一问具体的情况。 鲥公鲥婆说道:“我们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姑娘要是想听,我们就仔细讲一讲。”白寻欠身致谢:“多谢二位老人家,我有一位故人在西海,所以想知道他的情况,劳烦二位为我说明。” 鲥公说道:“说是西海那位三太子成婚当晚,不知怎么地打翻了那位道祖太上老君赠的一对龙凤烛,那灯芯上燃着的本是三昧真火呀,人是没伤着好像,可那些神仙们送的贺礼可是烧毁大半了。大天尊送的宝珠,王母娘娘送的云霓衣服,哎哟,这两位,可一贯是,还不定要怎么治罪呢?”这两位乃是天上地下尊贵无匹的人物,只是度量小得紧,若是谁敢大放厥词,被日游神夜游神听了往上禀告,说不定便得了一场飞来横祸,至少也得小病一场。 白寻立刻锁紧了眉头,随即又怪自己多管闲事,玉皇大帝,瑶池金母,那是何等的人物,你不过是一个百年的小妖怪,便是有心,又能做得了什么?说是这样说,她却也不急着走了,至少在水里还能听到些他的消息,若上了岸,天高海阔,哪里还能有什么关联呢? 又过了一天,她又等来了另一群洄游的鲥鱼,这一群为首的这一只还是鲥公的老朋友,他又说了个新消息:“现在那些鱼精是这么说的。人已经找到了,大天尊也知道了这事,雷霆大怒,已经命天兵天将将人压上了斩神台。若是没有什么福报,恐怕那一刀在劫难逃,岂有为了几件东西,就伤了一条人命的道理。罢了,罢了,如今龙王一家子都上了天庭,向大天尊求情去了。” 第41章 斩神台?白寻一个闪神,险些从船上摔了下去,她思来想去自己能干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束手无策。以她如今的修为,再修炼一千年也上不去南天门,更别提斩神台了。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敖烈去死吗,命运为何一次次戏弄她,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眼睁睁看着他被弃婚,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他上斩神台,是上天责怪她的痴心妄想吗?可为何不让厄运落在她身上?哪怕是她去挨这一刀呢? 可是啊,可是呵,她连南天门都上不去。 白寻咬着牙往西海龙宫走,把自身的法力催动到极限,她走到这里花了整整七天,但回去龙宫却只花了三天的时间。急速游动时,湍急的水流几乎把她的骨头拍散,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比起法力用尽时,丹田几乎崩溃的痛苦,这样的疼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当她再次站在龙宫前时,心境已然天翻地覆,她莽莽撞撞地往前走,两只虾兵却将她拦了下来。白寻这才打起精神看向二人:“二位,我是”话到这里,却卡了壳,赤霞弃婚,她也已经离开了碧波潭,若说成是碧波潭的人名不正言不顺。若只说是敖烈的朋友,但敖烈不在龙宫,也无法证明她的身份,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那等痴心妄想,随意攀附的女子。“二位,我是地上一位湖泊中修炼的小妖,与三太子有旧,闻听他近日遭厄,特来探望。” 幸而这二位龙虾兄,也并未在意她说了什么话,见她道行低微,又无法宝傍身,便只把眉毛懒懒地抬了一抬:“我家龙王近日有事,不便见客。” “我与敖烈三太子真是旧友,二位能不能说些消息,”“没有。” 白寻弯下了腰,苦苦哀求道:“真的没有消息吗?我,” “哦,你真的想知道吗?”另一个虾兵朝之前说话的那个挤了挤眼,咧嘴笑道:“我确实有消息。不过这里人多,不方便对你说,你与我到那边海草堆里说出去吧!”白寻心头一跳,往左边一看,果然见一大片十几米高的海草,若是进去了,别说是说悄悄话,就是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也完全没人知道。她赶忙拒绝,急转身就走:“不了,多谢这位大哥,我先就离开。” 那个龙虾兵却不愿意放她走了,一边罗织罪名,一边拽住白寻的胳膊往海草堆里拉。“龙王一上天,你就忙着来刺探消息,还说什么三太子的旧友,我恐怕你就是那个放火的妖怪,走吧,同我去验明正身,若证明你不是,我会放你走的。” 第27章 斩神台上有姓名 龙虾兵趁机在她身上揩油,白寻瞪大了无辜的双眼,拼了命地将自己的胳膊拽出来,奈何大龙虾皮糙肉厚,双臂最是有力,又是看守宫门的精怪,白寻虽有百年修为,丹田内法力也已经耗尽,如今竟然对他毫无办法。“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放过我吧!”白寻放声大喊,试图引来过路的行人,不过此时周遭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她苦苦呼救,竟然徒劳无功。 “住手。”一声娇喝从背后传来,随即一条粉色绸带从龙宫大门之后翩然而出,卷住了大龙虾,龙虾瞬间浑身僵直。 “宏斩,你欺负民女也不止一两次了,你真以为龙王和太子都是眼瞎的不成。宏淼,你也有纵容包庇之罪。如若下次再犯,不等太子发话,我便直接杀了你们。”白寻挣脱出来,回首看那个说话的女子。见她着一身粉衣,窈窕翩然,气度不凡,虽然口吐杀戮之言,看起来却十分温柔多情。“我是章颜,姑娘还记得我吗?” 白寻惊讶不已,她几时见过这样一位温柔多情的姑娘?细细思考一番,却还是毫无印象。章颜往后一瞄,故意说道:“上次姑娘与三太子把臂同游时,章颜还曾经为姑娘端茶倒水,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后面两只龙虾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白了。 “章颜姐姐说笑了,我和姐姐是一样的。”和敖烈把臂同游的那是赤霞,她不过是跟在背后提篮子的。经章颜提醒,白寻想起来他们确实见过面,初到西海时,敖烈曾令三名侍女为赤霞与她倒水,章颜便是其中之一。想来她也是敖烈的侍女,却有这份修为,真令人叹服。 “章颜姐姐?三太子的事?”见白寻口口声声都是关切三太子,章颜便握紧了她的手臂,说:“西海也在等消息呢?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的房里休息一会儿,等我知道消息,第一时间便告诉你,如何?” “既然如此,我就打扰姐姐了。方才的事还未谢过姐姐……”白寻一连欠身两次,还欲再谢,章颜便说她太过客气了,白寻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总归是没有那么拘束了。 斩神台上风飒飒,红尘洒泪仙魂断。 这是一片杀气沉沉,又黑惨惨的世界,泛着薄雾,薄雾中又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这不是深海那般寂静的黑,而是肃杀的黑,带着无言的压迫力。在这片世界中央铸了一个石台,石台上锁了一根同样黑沉沉的铁柱,乃镇压神魂之用,高三丈八尺,人有三魂七魄,仙妖神多出一魄,共三魂八魄,乃是元神的根本。 敖烈已在斩神台苦熬了七日,他金冠毁坏,发髻散乱,神情颓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焕然光彩。 时辰已到,群仙驾云而来,密密麻麻,满满当当。又过了半刻,忽然金光耀目,华彩布满了半片天空。有一幢巨大的化身虚影显现,宝相庄严,高三丈六尺,端坐玉皇金阙。众仙无不拱手,高呼‘大天尊’。大天尊,又称玉皇大帝,即道教中所尊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据说他于无量劫中成圣,统御诸天,统领万圣,是天地间真正的主宰。随即,瑶池金母亦显现法相,她乘着一只彩凤,衣华服,戴高冠,贴花黄,化面靥,庄严华贵,令人不敢直视。 第42章 “敖烈,你知罪吗?宝珠是本尊所赐,云霓衣是王母所赠,你不该因为龙女赤霞弃婚,便一时气愤纵火焚毁宝物,这是对天庭的不敬之罪。”大天尊尚未开口,优美缥缈的话音已随清风卷入众仙耳中,众仙如聆仙乐,心神震动,杂念洗涤一净。 玉帝化身高居云端之上,庄严恢宏。敖烈仰面看他,乱风拂起耳畔一丝凌乱的长发:“大天尊,为何为神亦有痛苦,为何神仙亦有七情六欲?” 大天尊道:“看来你还未懂得超脱之理。为仙者,超凡脱俗,外物不萦于心。凡人爱我,我不萦于心,凡人恨我,我亦不萦于心。如此又哪里来的爱恨呢?草木枯荣,潮水涨落,月圆月缺,皆是常情,缘来则聚,缘散则去,不过一个‘道’字,凡人总哀叹春光易逝,但又有谁能求得草木长青,万物恒永?若真有永恒之事物,那些凡夫俗子也会有厌倦的一天。万物都在变化之中,道亦在变化之中,道法自然,自然生灭之理,不随人、妖、神、仙、佛、圣的喜恶而改变。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因七情六欲而苦闷了吗?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说你逞一时之私欲是错误的吗?” 敖烈双眼涌泪:“当我站在这里,接受诸仙的审判,我必然是错误的。但大天尊你呢,你是永远正确的吗,诸仙就没有犯过错吗?当对立的两人为了私欲而争夺利益的时候,为什么弱者永远是失败的那一方呢?当一个更强的人为两人评判对错时,他也是以武力保障错的人认罪伏诛,是不是?公平正义由强大的武力保障,当一个人拥有了强大的武力之后,他还需要公平吗?” 大天尊伸手扶住半边脸颊,神情仍然平静,并不曾被敖烈的话打动:“这一切都在道的变化中,强大总会有被瓦解的那一天,弱小也会有逐渐强大的那一天,强弱从来不是定数。” 敖烈泪流满面,号啕大哭:“即使终于等到弱小者强大的那一天,他们曾经失去的东西,还能夺回来吗?如果被毁坏了,是否还能复原如初?” 大天尊摇头道:“不能,便是天道圣人也没有令时空逆转的能力。本尊之前已经说过,天行有常,不随人、妖、神、仙、佛、圣的喜恶而改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道德是人强加于自身的东西,天条是神仙圣人用来约束自己的东西,为何要将这些强加于天地。天地造汝尔,非汝造天地也。” 敖烈哈哈大笑,神态于痛苦之中已近癫狂。“天地不仁,我又何必长留于世?求天尊赐我极刑吧,敖烈唯有一死,消弭前尘,方能以自由之身,去到三界中的广阔之地,试一试真正的修行。”这骂的哪里是天地,骂的分明是天庭,玉皇大帝是天庭的主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天意的代表,却亲口说出天地不仁的话,敖烈也真狂妄,竟然真敢开口痛骂玉帝。 “孽畜住嘴。”敖润急得满脸通红,连连向旧友们投去哀求的目光。 大天尊不语,只把目光投向西海龙王敖润,敖润浑身颤抖,弯下身子,口中不住地向玉帝说出求情之语。大天尊环视周遭众仙,有不少是替敖烈求饶的声音,瑶池金母亦目露悲悯,太上老君往前一步道:“敖烈不过无心纵火之罪,不当此刑,兼之年轻尚轻,还请大天尊从轻发落吧!” 托塔天王却道:“有多少凡人修了数百年,才得以飞升上界,履登仙道,在这一世之前,又得数世积福报,累善缘。敖烈生来便得龙身,却藐视天庭,肆意妄为,禀天尊,为正视听,应即刻斩其元神于此,若轻判,至少也应当褫了他的仙身,打入轮回,勒令其永世不得为仙。”托塔天王此话一出,大振仙道志气,附和的声音也有不少。 敖润真是找了不少人,托了不少情。但天庭的威严便不值一提?玉帝亦是陷入了两难之地。若依李靖之言,打落凡尘,如此处置倒也不错,既全了天界颜面,再过几世,再拉回来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就是了。 “求大天尊绕了我儿子吧!”敖润哪里能忍得儿子受轮回之苦,一咬牙,竟是不顾颜面,撩开前袍,朝着玉帝化身的位置跪了下去。其余三位龙王亦是苦苦哀求,敖烈见此情景,只是默默垂泪,也不敢再说入了轮回的话。 托塔天王冷眼道:“慈父多败儿。” 东海龙王平素惧他权势,这时也涨了胆气,反唇相讥道:“也不知何等薄情的父亲,才能养出那等凶残暴虐的儿子。如今还理直气壮得很,也不怪他削骨还父,纯是他老子不配当个老子。” “你,”托塔天王刚骂了半个字,收住了口,仍是禀告玉帝要从严治罪。 眼见这番天庭大会,将演变成一场骂战的闹剧,玉帝头疼不已,再看一眼王母,王母伸出五指,轻轻一抓又松开,意为轻拿轻放。玉帝眉头微收,已拿定了主意。正要开口贬了敖烈,忽从云端传来一声‘且慢’。 众仙抬头西看,见一朵莲台冉冉而来,一位仙人屹立其上,‘她’貌若好女,赤足立于莲台,头顶佛光普照,一袭白色僧袍,虽戴高冠,却慈眉善目,掌心托一只小小玉净瓶,其中盛放一枝绿柳,身边还有一位总角女童,想就是东海的善财龙女。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锁了,我不知道问题在哪。正文里好像没有违禁词汇,就把这里的内容删除了。 第28章 观音传道长安城 观音大士将人带走之后,便安置在鹰愁涧。鹰愁涧,鹰愁涧,顾名思义,大约是苍鹰也难以飞过的险恶之处。 第43章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这是后人李白写蜀道难的一首诗,鹰愁涧也大抵类似。只不过如今仍是初唐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在位时,李白还未出世。 这些天,一件热闹事儿传遍了长安街,大姑娘小媳妇无人不知,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叫做江流儿的年轻和尚。据说这江流儿之父本是新科状元陈光蕊,因在跨马游街时被丞相之女温娇绣球砸中,结下一段大好姻缘,却在携妻赴任期间被艄公刘洪打死,沉尸河底。幸前日所放生的一尾金色鲤鱼,本是河中龙王,趁机将陈光蕊救下,保存了尸首和魂魄。温娇为保全腹中子嗣,只能与艄公虚以委蛇,待到生下一子后,不得不将之抛于江中,后来此子被金山寺大德高僧法明拾得,取个乳名叫做江流。后来出家为僧,法名叫做玄奘。 江流儿长到一十八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寻到了自己的母亲,带着书信去到皇城,拜上外祖丞相,唐王发兵擒捉贼寇,龙王将陈光蕊放还阳间,这才还了江流儿一家团圆。 到后来,观音传道长安城,言西天佛土有三藏真经,着唐王派人去取。唐王选定了陈玄奘,玄奘本是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因不听佛祖说法,被贬至下界轮回转生。观音知是他,便放心将此事交托给了他,又赠了他二件宝物:锦襕袈裟与九环锡杖。指点他西行路上,虽然千难万险,但有三个徒弟一路护持,必能有惊无险地到达西天。 玄奘法师,后人常称为唐僧、唐三藏的和尚,便带着行李和随从自长安出发了。他出发时,向唐王说,只需要三年五载,便能取经回来。哪里知道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长安城里的人已经很久没人听见玄奘说法了,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于还是等到了树枝朝东的那一天。 而这时,等着玄奘的人还在路上苦苦等待着。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人界与天庭的时间流速确实不同,地上过得快些,天上过得慢些。白寻等到敖烈的消息时,已是数月之后,她一知道他现在鹰愁涧,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这一段时间,她在龙宫努力修习武艺、法术,颇有进展,驾云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至少也能日行千里。 她向章颜问清了鹰愁涧的方位,而后使了一个驭云术,出了西海,向鹰愁涧而去。 腾云约莫一天一夜,白寻既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只有迫切地想见他的欲望。远远地看见那方山涧,她按下云头,落在地面。周遭是一片阴暗幽深的密林,树叠着树,山叠着山,杂草灌木丛生,遮蔽了山间的小径,地面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年深日久,不见阳光,催生出一层又一层氤氲的瘴气。 前面不远蜿蜒着一条断流的小溪,许久没有活水汇入,溪水中满是腐烂的落叶,散发出阵阵腐臭味。 这山野里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狼虫虎豹,这等兽类极是凶恶,她之前没有应对的经验,若真是遇上了,怕还真是有些麻烦。白寻收敛气息,放轻脚步,顺着之前在云上看到的位置往山涧边走去。再往前走,便看到了一片河滩,碧色的河水静静流淌,深不见底。 周围树林里没有人,难道敖烈睡在河底?白寻走到河水边,唤起了敖烈的名字:“敖烈,敖烈,你在这里吗?我是白寻。” 几个呼吸过去,白寻果见河水涌动,一道白光冲出碧水,直上云霄,在空中腾飞数圈之后才看见她站在河滩上,俯冲直下落在她身边,化为了白寻熟悉的那个男人。他发鬓歪斜,锦衣染渍,脸色也隐隐发青,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他能毫发无损地站在她面前,于白寻而言,已是最大的恩赐。 “你,怎会到这里来?”敖烈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惊讶,他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了。 白寻却二话没说扑进他的怀里,两条胳膊用力地箍着他的腰,敖烈的身体僵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怀中人轻声地哽咽了起来。“我,不能,来这里吗?” 不是。敖烈沉默了下来,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也没想过,到了这样的困境,竟然还会有一个人,不辞辛苦、奔波千里来到他身边。他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回应似的圈住白寻的肩膀,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没事了,你放心吧!”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也许他当时真的错了,只是若非至此,他又怎么能懂白寻的情深义重。 听到哭声渐渐停下来,敖烈扶正白寻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白寻双眸蓄泪,眼神却是幽暗又深邃,看得他心里触动不已。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戴罪之身,又是半只脚踏进佛门的人,拿什么去许她一生? 想到这儿,敖烈便松开了手,转去一边的石头上坐着。“来便来了,什么时候走啊,这里穷山恶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实不相瞒,我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白寻没想到敖烈仍对她有些抗拒疏远,虽然有些伤怀,不过她万不可能在此时离他而去。“来都来了,又何必离开?我欲效仿古人,寻一处名山大川结庐而居,静心修炼以图大道。此处也是山清水秀的一块福地,我在这里建一座木屋,与故人毗邻而居,岂不是好?” 说什么静心修炼,这里又有什么好山水?恐怕也是为了自己。敖烈也不从这里拆穿,只是反问她:“你是碧波潭的人,一个人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她,赤霞,也不管吗?”到了这个地步,想起那个人时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第44章 “我已经不是碧波潭的人了,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的事,赤霞已经管不着了。”便是敖烈要赶她离开,也只是凭着他对白寻的影响力。说实在的,他没有这个权力,鹰愁涧不是他西海三太子的私产。在人界,此地属于人界帝王,在三界,此处属于玉皇大帝。 “你?”敖烈不了解背后的缘故,便问了一句,但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了。 她的满腔热情,被敖烈三言两语浇得也冷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心想对敖烈好,但那样的她,在旁人的眼里大概也就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如就把这些藏起来,把自己当作他的一个普通朋友,挑些能帮他的做了也就是了,把情情爱爱的挂在嘴边,倒像是在向他乞怜。 “我什么?”白寻脸上虽带着笑容,也已有些勉强,敖烈也察觉到了,他仔细一想,发觉大概是自己刚才提到了赤霞的名字的缘故。他也不知道,在白寻心中,提起赤霞这一行为,比直接骂白寻‘痴心妄想’,还更伤她一些。 “你,为何会离开碧波潭?”敖烈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他也不是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委屈,是不是因为他而受的委屈。 白寻也不说话,默默地找了一块他附近的大石头坐下。难道碧波潭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吗,是天庭,还是西方的极乐净土,难道她白寻是在里面做公主,做仙女,享受荣华富贵的吗?她想离开,且能够离开,不就离开了吗? 她不说话,敖烈就当白寻是默认了。他以为她被碧波潭赶了出来,又或是负气一个人出来,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他,将他当作依靠。敖烈的心情霎时变得复杂起来,“白寻,你?” 白寻见天色将晚,担心今晚没处休息,她又不想睡在水里,便想去找个山洞,清理一下,暂做落脚之处。正好听见敖烈唤她名字,便站起身来看着他,敖烈本是想叫她留下来,他暂时照顾她,直到他能找个地方把她安置下来。到时他上路去取经了,白寻也不至于孤苦无依,孤孤单单一个人。但这话说出来太容易叫人误会,再说若是一番相处之后,白寻对他的依恋更深,那他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什么?”白寻问道。 “你可以当我的妹妹吗?”敖烈说出这句话,心里的负担已去了大半,这的确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白寻沉默,这可真是个好……馊的主意,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就做朋友吧,只要你和我心里都能清楚这一点,便不需要名分上的阻隔。否则也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不是吗?”你说‘自由心证’,便自由心证,只是也用不着说他‘挂羊头,卖狗肉’吧,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想到这里,却又叹了一口气,原来他们两个做得这般郑重其事,也不过是逼着一个女子不爱一个男人。明明是抱团取暖,他却有所保留,还逼着白寻也不许付出真心,这岂不可笑吗? “你不要觉得我留下来是痴心妄想,其实我只是不忍心罢了。”他处在这样的低谷,她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度过,仅此而已。至于别的,他不愿意,难道她还能逼着他吗? 敖烈叹出一口气,想到那时在龙宫,她的确是说走就走,看来白寻本不是那种痴缠的女子,只是看重感情罢了。只是他何时也轮到被人同情的地步了? “你还是留下来吧!你知道,除了那一点我不能答应,别的要求你但说无妨。”那一点自然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第29章 鹰愁涧鱼龙几事 白寻心里悬着的大石已放下了一颗,其余的仍是悬着。她点了点头,观察四周,夜色已经逐渐沉了下来,密林里已经不大看得清路了:“这附近有什么有道行的妖怪吗?” “也有几个,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一只三百年的熊精,一只二百年的山猫。” 白寻心里一紧,若是些虎豹妖怪,麻烦是麻烦,不过花些时间,人家也不一定会惹上她,但若是熊精、猫妖这些,专门吃鱼的妖怪,那还真是有些令人惧怕。她不动声色地往敖烈的位置靠近了一些,敖烈心知她害怕,也不避嫌,反而安慰她道:“那二只妖怪,道行浅薄得很,有我在此,你不必惧怕。” 白寻心里稍稍回暖了一些,又问道:“这里附近可有什么山洞吗?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到明日一早再建屋子。”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妖仙等却可以在夜间视物,一旦日落,世间的妖魔鬼怪都没了忌惮,纷纷跑出来作恶。敖烈、白寻都不是什么兴风作浪的人物,夜间多还是用来休息与修行。 “前面不远倒是有个石缝,有一丈来宽,守住出口便没人能进去。这几日天晴,天气也暖,你先在那里休息行吗?” “也好。”白寻果然没说什么,拽着敖烈衣服的一角,默默地跟着他去睡地缝。 那地缝是数月前地龙翻身时,不小心震开山体岩石时形成的,果然有一丈来宽,两边岩石都是新露出来的,树木都倒在一边,没有野藤,连块青苔也无,仰头一看,便是无穷宇宙、满天星子。 白寻躺在敖烈好不容易寻来的干草上,闭眼欲眠,敖烈走出了石缝,靠着一块石头坐下。这里荒郊野岭,要真来个猫妖将白寻叼走,大概连具尸骨也找不回。 照说这石缝也不安全,万一不小心掉落一块碎石,白寻还是有生命危险,但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这个。白寻迷迷糊糊睡了一夜过去,到清早时,觉得脸上有些潮湿,伸手一摸,竟是晨雾凝聚,将她发丝鬓角都打湿了。她抹了抹满脸水珠,起身往石头缝外走,敖烈仍旧睡在昨日那处,这时还未醒,带着些微晨露的眼睫毛微微眨动。白寻坐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敖烈始终没醒,白寻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第45章 敖烈平时都是以龙形睡在水里,修为又高,大约用不着吃东西,但白寻却是个妖怪身子,凡人肚肠,禁不起饿。她仍旧让敖烈在原地睡着,自己却去寻些吃食。 此地虽无人烟,但也有妖族,她去到昨日里敖烈栖身的河流,左看右看,才找到了一两只水族的踪迹。所幸赤霞待她极好,这些年她也攒下了一些积蓄,便说动了一只小泥鳅,拿些珍珠贝币和他换些吃食,又问他认不认得什么能化形的精怪,会做木工活的,她愿出报酬,请人到这里来为她做一间木屋。 小泥鳅换给了白寻几斤米面,一只闲置的锅,一把水边长的荇菜,一兜晒干的野山菌。 敖烈醒过来时,白寻已经升起了火,铁锅里炖的野菌已经快熟了,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热气。她不晓得放了一把什么野菜进去,那野菜香气混着山菌特有的香醇,炖的烂烂的,汤亮色正,闻着、看着,都令人食欲大开。 敖烈虽被大天尊下了饥寒冻馁的咒,但他却没在意,冻也好,饿也好,纯是挨过来的。他也没想过去弄些什么吃食,任凭冻得浑身血脉凝滞也好,任凭肚子饿得如同钢刀在刮也好,他把他们当作一种修行。因此当白寻将那一碗野菌汤递到他眼前时,他沉默了。忍受不得不忍受的痛苦,那是修行;忍受可以避免的痛苦,那叫自己找罪受。他瞬间明白了自己,那不是什么修行,那只是他在折腾自己而已。 敖烈接过那一碗汤,递到嘴边,缓缓喝了一口,热流划过他的味蕾,流进咽喉,滑入肚腹内,温暖了那数百年未进食的躯体,连心里也被什么塞满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能将心中的戾气与冷酷稍稍放下。 “谢谢你,白寻,味道很不错。” “不要紧。”白寻点了点头,野菌汤里的粟米也熟了,她又给敖烈盛了一碗粟米粥,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你怎么了?”敖烈见白寻一脸闷闷不乐,关切地问道。白寻却只是摇摇头,她心里闷闷的,但究竟在苦恼些什么,也说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敖烈:“你身上有伤,是不是?”敖烈这两日脸色都不是特别好,怕不仅仅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大概也有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是有些暗伤。”那时九头虫打的伤还没好,在斩神台神魂又受了些损害,这些日子又背着大天尊的饥寒咒,脸色能好那才奇怪了。 “你养伤可需要什么外物辅助吗?这山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草药、灵芝,我去替你寻一些。” “你不怕山猫了?”敖烈这话一出,白寻又沉默了。怎么不怕?她方才去找吃的,也不敢走得太远,生怕自己被个什么大妖怪看上叼走吃了。 “倒不用找什么药草了,去采些野果。现在正是九月,我前些天见那边有几棵山柿子还生着,这几日大概也熟了。”敖烈这时才想起来,白寻比不得他,还是要吃些饮食的,既说是要照料她,自然要备好住所、饮食的,怎么好叫她天天睡石缝? “柿子?”那东西涩得很,有什么可吃的?白寻话还没说完,敖烈已经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念头一动,化作了龙形,带着白寻直冲碧空,先兜了一圈风,敖烈看见那边山丘上一簇金黄,便问白寻是什么,白寻答道:“是菊花。”敖烈便让她下去采那菊花,自己去摘柿子。 野菊花可用来做糕点,还可以用来泡茶,白寻想,既然要采,不如就采得多一些。她扯了一根葛藤,编了个环儿,用手帕绕上一圈,再在上面绕一个环,将四个角攒得严严实实,用一条藤儿提起来,便做成了一个小布篮子。见布篮子做好了,她心情也好了不少,一手揽篮子,另一只手一朵一朵地将菊花折下来,放进篮子里。 敖烈回转时仍是化作了龙形,他一只龙爪里抓着几株柿子树,另一只龙爪里却是抓着几株山核桃,都是几米高的挂果的大树,树根上还带着土,若不是龙形巨大,可能还拿不起来。敖烈本是去摘果,为何变成了挖树呢?这也是因为他没有带装果的器皿,光靠手拿也拿不了多少,于是他干脆将树搬了回来。从此以后,花年年开,叶年年青,果亦是年年有了。 树是他挖,坑亦是他刨。敖烈刨坑时一直在想,为何自己只搬树,却不连那座山头一起搬过来。 正巧小泥鳅带了几个‘工匠’来,白寻不陪敖烈挖坑,而是留在河边,跟他们谈谈建房的一应事宜。 那三个干活的‘工匠’,俱是化形化了一半的山间精怪,手足四肢俱全,唯有头的位置是一块长方形的木头,木头上又长了几个大树杈子。一个木杈上长了朵鲜花,一个顶着个鸟窝,一个啥也没有。想来,这些大木杈子就是他们的头发。 鹰愁涧也是龙王治下,通用的货币俱是珍珠和贝币,但不晓得这山里用些什么货币。白寻一贯实在,便将自己的积蓄统统摆在这三人面前。也没什么,就是一串珍珠、一袋贝币,几件料子勉强过得去的换洗衣服,几件头面首饰。 白寻:“这里面有什么你们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只要帮我把木屋建好就成了。” 三个藤精把头凑在一起,对着白寻指指点点,讲的是他们方言,白寻听不明白,只看着那个戴花的藤精手指头指着自己,目光一动不动,陡然让白寻生出了些紧迫感。 白寻还在思索之中,就见头上只有树杈的那个藤精走了过来,白寻礼貌极好,低了头问道:“先生有什么指教吗?” 第46章 藤精用晦涩的言语问道:“是不是,什么都可以?” “什么?”白寻用手一指地上的珍珠和衣服,“是的,这些都可以。” 那藤精道:“不是,不是这些。是你,”他把手一指,方向仍是白寻。 白寻看着他的手指,仍有些疑惑:“我?”说完又觉得有些荒唐:“你们要什么报酬,我只要付得起,自然不会多话,可为了一座房子把自己赔进去,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我们只要占有了你,不需要付出劳动,就能拥有这些,还可以拥有一个女妖,即便你长得不是那么好看,可,你是女人。”说着,想要不劳而获的藤精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们三兄弟还没有娶媳妇,那些本地女妖都看不上他们法力低微,样貌丑陋,但这个外来女妖孤身一人,看似也不会什么厉害的法术,他们只要能把白寻抓起来,自然就能拥有一个妻子。 这群藤精不仅想着谋财,还想强抢民女,关键是还嫌弃她长得不好看?白寻这时候倒冷静了下来,敖烈还在挖坑,这群藤精要真动手,凭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以一敌三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有先行脱身,再找敖烈回来收拾这些匪徒。 “尔等也是半只脚踏入了修行道上的人,当知修行之人应该步步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旦行差踏错,天道必有严惩。尔等不过仗着这点修为和真身的便利,就敢谋财害命,强抢民女,只怕再修几个几百年,老天就要降下天雷劫,将尔等烧成一堆木炭。” 三个藤精互相看看,又用方言嘀咕一阵,顶着着鸟窝的藤精道:“娶媳妇,生儿子。”树杈光溜溜的藤精道:“只要你说同意,我们就不算是作恶。” 白寻说:“我已经说了不愿意。” 顶着花的藤精恐吓道:“你再说不愿意,我们就要打你了。你快说愿意啊!” 这逻辑简直天衣无缝,白寻几乎就要竖起大拇指给他们点个赞,但关键时候,求生欲战胜了一切,她顾不上做别的,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敖烈的名字。三个藤精互相看看几眼,默契地同时动手。 一条手指粗的枯藤从他们的手上缠绕而出,朝着白寻奔跑的背影袭击而去。白寻一时不慎,被一条枯藤扯住了脚,绊倒在地,双手摔在地上擦破了皮,但她顾不上疼,爬起来立刻就走,但这时候另外两条藤蔓已经缠了上来,险险裹住了她的腰肢。 作者有话说: 神级外挂加载进度20%...... 第30章 白寻大战三藤精 危急时刻,白寻的天份几乎已经发挥到极限,她在藤蔓裹上来时迅速化为原型,从两条藤蔓的夹击中逃脱而去,又在瞬间化为人形,捏住一个腾云诀,要在这瞬间驭云而去。没柰何,那三个藤精见她即将脱身,也使出了看家的法力,三藤中的一条速度忽然加快,如离弦之箭,狠狠击中了白寻的后背。白寻一时吃痛,控制不住法力,生生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这下子摔的有些重,被击中的后背更是传来剧痛,白寻差点站不起来,但这时机不跑不行,她勉强自己站起来,背对着三个藤精的方向离开。她不知道敖烈为什么还没到,但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这个认知反而让她自己镇定下来,她也是学过剑术的人,跟着章颜混过几个月,对付这几个深山野怪应该不成问题。这般想着,她掐住剑诀,以法力化出一把宝剑,面对着三人摆开架势。 “我师从西海龙宫章颜仙子,尔等也想试试我的功力吗?”许是被西海龙宫的名头吓住,那三只藤精这时候都没了什么动作,白寻举起剑,一边比划招式威胁他们,一边慢慢往后退。这一退,藤精们也看出来了她是色厉内荏,再次挥舞着藤条朝白寻攻去。 白寻这次有了反应的时间,提了一口气,将剑朝着刺过来的藤条挥了过去,剑与藤条相触的一瞬间,立刻便将藤条斩断,白寻的手腕也被震得发麻,但她心里却十分喜悦。不想这举动惹怒了三藤精,藤精们全力施为,每一个人都发出了三条以上的藤条,这藤条又黑又亮,和之前也有不同。 眼见藤条朝她抽打而来,白寻往后一跃,避开这一击,而后挽了一个剑花,提剑挺身朝藤精们打去,这一下子,藤精们可是真慌了,胡乱地挥动数根藤条朝着白寻抽打而去。白寻躲闪不及,被一根藤条甩中,再次摔在地上。 她再次勉强自己站起来,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已将她的力气抽空,只能扶着剑半站着,喉头涌上一口甜腥,一道血痕从她的嘴角滚落下来。藤精已没打算再给她喘息之机,数根藤条齐上,将白寻紧紧地包围起来,白寻躲闪不及,被他们缠住了,她一直挣扎,藤条却越收越紧,几乎将她的骨头挤断。 “啊!”白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带花的藤精跟哥哥们比划:不是做媳妇的吗?莫把她伤得太重了。剩下两个藤精交换了一下眼睛,鸟窝藤精示意两个兄弟看白寻的眼神,白寻正死死地瞪着他们,她已将身上遭受的痛苦转化为对他们的恨意,这样的人,留下来会对他们有危险。 带花藤精用嘶哑地声音说:“你要是现在答应,我就让哥哥们放了你。” 白寻呼吸不畅,已将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她嘶喊着,痛骂他们,却不说一句求饶的话。 两个藤精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一根藤条,化成坚硬的藤剑,朝着被捆成粽子的白寻的要害刺了下去。 第47章 虽然不能得到一个媳妇,但这女妖的血肉可以被他们的根系吸收,少说也能增长数十年修为,那时大概就能变成人了。 望着黑色的藤剑,白寻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藤剑刺破身躯,肠破血流的场景却未出现,一道身影破空而来,舍身挡在白寻之前。那两条藤剑打在他身上,却连衣服也没割破。敖烈见白寻伤势沉重,心头一沉,手上的力道也没了把握,随手一挥唤出一把仙剑,自带三尺清光,直直朝地上的二个藤怪斩了过去。 二个藤怪应对仙剑早已有了经验,齐齐聚起身上的数根藤条,齐齐地朝空中的仙剑撞了过去。他们已打算再施神威,将这病恹恹的小白脸一并拿下,拖去做肥料。哪想到,敖烈的实力远在白寻之上,也不是区区两个连人形也未化全的藤精能挡住的。 仙剑一击之下,将二个藤精发出的藤条尽数斩断,他们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仙剑已至眼前,眨眼间将二个藤精斩成两半。 带花藤精还未反应过来,原地呆滞片刻之后,才发现自己两个同胞哥哥,竟连全尸也没了。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藤条,他也不知是该掉头就跑还是愤起为手足报仇,只是本能地留下了两行热泪:“老大,老二,我的哥哥啊!” 敖烈将白寻身上的野藤拆了,见带花藤精哭得伤心,便问白寻:“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白寻还站立不稳,伸手拽住了敖烈一只袖子,看了地上二只藤精的惨状,皱起了眉头,将刚才的事情一字一句都说了。敖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一见白寻脸色,知她受伤不轻,便不顾白寻逞强,将她扶在自己怀里。 白寻看见地上藤精已经散去了人形,只留数根野藤在原地,但藤上半滴血也未流出来,便疑惑地问道:“二只藤精死了吗?” 敖烈摇头,“我只打散了他们所化的人形,其实他们的元神未死,要诛杀元神,还得将他们的本体毁去。”说着,目光紧逼带花藤精。“这小妖,想必知道那两个妖怪的本体在何处。”藤精听到敖烈说‘元神未死’,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正欲转身逃跑,敖烈的仙剑已经飞至他的脖颈。 敖烈已将二个藤精重创,非有数百年,他们也不能再修成人形,也算是除了一害。但这剩下的一只,却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虽欲伤害白寻,但白寻已经被他救下,便不算是杀人。除此之外三只藤精在此地已久,不知道有无作恶伤人。想到这里,他便问了:“你们三人在此地待了多久,有无伤天害命的恶行?” 带花藤精刷地跪地大哭,苦苦哀求道:“仙长饶命,我等自出生便在此,我两个哥哥都有三百岁了,我只有两百岁。我们平时都是靠吸收天地精华修行,绝无伤天害命之举,这是头一次害人,真是头一次,仙长饶命啊!” 敖烈低头看白寻,白寻却是一脸漫不经心,显是并不相信藤精的这一番说辞。实则他也不信,换了他是这藤精,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作恶多端的恶妖。藤精说是说了,但敖烈亦无法证实他说的是真是假。方才那句显然是白问了,敖烈再问白寻:“你信他说的话吗?杀还是不杀,你说了算。” 白寻休息了一会儿,便站直了身体,只是还抓着敖烈的袖子,眉头微蹙:“他说的,我一句也不信。”带花藤精愕然地盯着她,眼神顿时转为惊恐,敖烈却笑了:“是了,我也不信。” 白寻目光在敖烈身上一转,眼神微黯,但仍开口道:“说的是假,但也不必杀他。上天有好生之德。略施惩戒一番,放归山林便可。” 敖烈也点头,“是”。白寻这个借口却找得很好,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心慈手软。“小妖,我不杀你,但也不许你们再作恶,你仍旧替这位姑娘将木屋修好,我便放你离去,如何?” 带花藤精连忙磕头。白寻伤体沉重,忽觉头晕目眩,一时支持不住,就要栽倒在地。敖烈叹了一口气,仍是将人抱在怀里,身形掠空而去,着急找一僻静之处为白寻疗伤。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石洞,此处有开凿出的石床,还有几块石柱拼成的石桌,只是已经碎裂在了地上,像是一处废弃的妖精洞穴。敖烈将白寻安置在石床上,揽住她肩,将人唤醒过来。 他已经查探白寻的伤势,虽然躯体有损,但庆幸并未伤到元神,不至于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运气疗伤,伤势就能渐渐复原。但如放任白寻熟睡过去,不及时疗伤,伤势反而逐渐恶化。“白寻,你觉得还好吗?你先疗伤吧,莫睡了过去,否则会导致伤势恶化。” 白寻点点头,强撑着支起身子,盘腿而坐,捏住手印,运转法力。敖烈将丹药送到她嘴边,示意白寻服药。白寻眼露疑惑之色,敖烈既然有药,先前为何不拿来疗伤?敖烈面露着急之色,说道:“这些丹药于我作用不大,但恰好对你的症,你莫再说话,快快疗伤吧!” 白寻便将丹药吞服入腹,一边运转周身法力将丹药化解,一边以法力裹挟着药力修复受损的身体。妖仙们修炼的法力的根源都是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白寻打开全身的经脉通道,将灵气与精华吸纳转化为法力,待到运气行过一周天之后,伤势稍稍痊愈了一些。只是她道行低微,每一次吸纳灵气的量都不多,伤势便痊愈得不快,幸而丹药起了些效果。但以这个进度看来,至少也需要十日夜才能勉强将伤势养好。 第48章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寻已是收了功,拿出一条锦帕,将口中的污血尽数吸入之后,这才抬眼看敖烈,敖烈的神情已宽慰了不少。他在石床边坐下,低头看白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是极近,白寻心头一动,仍旧默默将视线移开去。 “我来得晚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白寻。”原来他靠得这么近只是为了道歉,正如他抱她也只是因为她受了伤,他只是在必要的时机做必要的事,而非是为了男女之情。 白寻说:“没有关系的,你毕竟还是来了,还救了我一条命。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一直在给你惹麻烦。”敖烈不需要吃,不需要喝,更不需要住木屋,这一切全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也应当由她自己来承担苦果。 “你不要太过自责,你也不知道这一切会这样发生。”白寻摇了摇头,她现在已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陪伴有何意义。“我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说到这里来陪你,却是在给你惹麻烦,其实你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不好,你来之前我过得一点也不好。一个人卧在鹰愁涧底,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仰起头去看那一层浑浊河水,享受着无尽的寂寞、饥寒咒和伤痛的折磨。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更新晚了 第31章 石洞疗伤暖心肠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石洞,此处有开凿出的石床,还有几块石柱拼成的石桌,只是已经碎裂在了地上,像是一处废弃的妖精洞穴。敖烈将白寻安置在石床上,揽住她肩,将人唤醒过来。 他已经查探白寻的伤势,虽然躯体有损,但庆幸并未伤到元神,不至于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运气疗伤,伤势就能渐渐复原。但如放任白寻熟睡过去,不及时疗伤,伤势反而逐渐恶化。“白寻,你觉得还好吗?你先疗伤吧,莫睡了过去,否则会导致伤势恶化。” 白寻点点头,强撑着支起身子,盘腿而坐,捏住手印,运转法力。敖烈将丹药送到她嘴边,示意白寻服药。白寻眼露疑惑之色,敖烈既然有药,先前为何不拿来疗伤?敖烈面露着急之色,说道:“这些丹药于我作用不大,但恰好对你的症,你莫再说话,快快疗伤吧!” 白寻便将丹药吞服入腹,一边运转周身法力将丹药化解,一边以法力裹挟着药力修复受损的身体。妖仙们修炼的法力的根源都是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白寻打开全身的经脉通道,将灵气与精华吸纳转化为法力,待到运气行过一周天之后,伤势稍稍痊愈了一些。只是她道行低微,每一次吸纳灵气的量都不多,伤势便痊愈得不快,幸而丹药起了些效果。但以这个进度看来,至少也需要十日夜才能勉强将伤势养好。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寻已是收了功,拿出一条锦帕,将口中的污血尽数吸入之后,这才抬眼看敖烈,敖烈的神情已宽慰了不少。他在石床边坐下,低头看白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是极近,白寻心头一动,仍旧默默将视线移开去。 “我来得晚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白寻。”原来他靠得这么近只是为了道歉,正如他抱她也只是因为她受了伤,他只是在必要的时机做必要的事,而非是为了男女之情。 白寻说:“没有关系的,你毕竟还是来了,还救了我一条命。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一直在给你惹麻烦。”敖烈不需要吃,不需要喝,更不需要住木屋,这一切全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也应当由她自己来承担苦果。 “你不要太过自责,你也不知道这一切会这样发生。”白寻摇了摇头,她现在已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陪伴有何意义。“我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说到这里来陪你,却是在给你惹麻烦,其实你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不好,你来之前我过得一点也不好。一个人卧在鹰愁涧底,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仰起头去看那一层浑浊河水,享受着无尽的寂寞、饥寒咒和伤痛的折磨。 “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他从头到尾也没觉得白寻麻烦过,只是白寻时运不济,老是会遇上各种危险,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初见时,白寻的霉运就已经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先是被安康鱼缠上,后来又遇见冰神,这会造房子还遇见了恶妖,他一个愣神,白寻的小命就差点保不住了。 “这,背后莫非另有隐情?”敖烈也是灵机一动,这才想到白寻霉运缠身,也许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缘故?他也是有道行的人,当时便掐指一算,岂料这随意估算之下,看到的白寻的命运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是被人遮蔽了天机,还是说,她的命运本就没有定数? 敖烈不肯半途而废,朝白寻睨了一眼,孰料她这面相也是语焉不详,敖烈再执起她手,看了掌纹,问了生辰八字,一一推算过去,只算出,她这一生命途多舛,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殒命的风险。但其中的缘由,为何会有如此命盘,以及这人的前世今生,要往何处而去,竟然一点也算不出来。 “三太子,你这是在干嘛?”在白寻看来,敖烈握住了她的手,猛盯了一阵,便自顾自地出神了。她也有些阅历,想到敖烈这是在看手相,便问道:“三太子,可看出了什么吗?” 敖烈一时口快,便直说道:“你命不太好。” 白寻脸色陡变,随即自嘲道:“我命是不太好,这一点不用算也看得出来。我若真命好,就该生在九天之上,做玉帝与王母的掌上明珠,或吃喝玩乐,或者静坐修行,一点心酸苦楚也没有。” 第49章 “仙子也会动凡心,怎会没有喜怒哀乐?”敖烈好似对她的观点并不赞同,但他却没有说出玉帝和王母不是夫妻关系,也没有掌上明珠。 白寻耿直地道:“吃饱喝足总得找点事干。若是让她们整日为了生计奔波,她们也不见得有时间想这些。” 敖烈有意无意地反问道:“感情那些思凡的仙人都是没事找事吗?” 白寻沉默。她若说是,是不是就说明她这个小妖动凡心,也是太闲了没事找事干。敖烈见白寻吃瘪,也有些好笑,他们两个聊天如同打机锋,总是你来我往,不过也有输有赢。 她确实有些委屈,怎么偏偏拿这件事来打趣我,不过仗着我喜欢你罢了。敖烈见白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更加觉得有趣。“不止天上的仙子,或者地上的小妖也会想到这些事。” 地上的小妖除了她还能是谁? 白寻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半皱着眉,身子歪倒在一边,像是难以支撑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伤势重了,莫不是在哄骗自己? “你还好吗?”敖烈也是将信将疑。白寻只是手捂着胸口不说话,敖烈的神情凝重了不少,“是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疼。”白寻有气无力地说。她摔了两次,又险些被藤条勒得窒息而死,内伤稍稍治了一下,外伤则是完全没治。方才与敖烈争论也是全靠一口气提着,争输了,心里过意不去,便更加难受了。 “女人都是这么心眼小吗?”敖烈一边说,趁着她不注意,执起白寻的手,掀起一截衣袖,果然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血痕,就是方才那两个藤精打的。敖烈又拿起她另一只手,果然手臂上也有数条紫红色的淤血,他神色已经有些变了:“别处还有没有了,是不是很疼?竟然对一个无辜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那两个藤精死得不冤枉。” “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碍事。”敖烈一关心,方才还疼痛难忍的伤口,现在已好多了。白寻便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件事揭过去。 除了顶嘴的时候没把自己当个外人,别的时候可真生分得紧,敖烈已经习惯了不去听她的客套话。将她的手臂放在掌心,默默闭目颂诀,伤口处一阵温热,血痕竟是渐渐消失了。饶是白寻,也情不自禁地问道,“你竟会这样神奇的法术。” 敖烈握住她的手臂的手,微微收紧:“知道我有这样的法术,你还想藏着自己的伤吗?”他笃定白寻一定还有别的伤口,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迟疑了一会儿,白寻觉得自己若是百般遮掩,反而越发显得矫情,便将实情说出:“你这法术,隔着衣服也能用吗?我这伤口有些不方便。”她半侧过身,示意那道伤就在自己的后背,敖烈的法术若不能隔着衣服用,白寻就得解下衣服,才能让他帮着疗伤。 若要疗伤,便得解开衣服;若不疗伤,白寻就得多受几日皮肉之苦。敖烈想的当然是为她治伤,但女人的身子岂是随便看的,尤其是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的男女,又不是兄弟姐妹,自然逾越了礼教。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哪怕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也只能行嫁娶之事。 白寻觉得伤口的位置实在尴尬,才打算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男子已然沉默了下来,女子也不知该说什么。白寻既不会劝他给自己疗伤,也不会劝他别这么做,选择权在于他自己。至少敖烈犹豫过,便证明她在他心里不是毫无地位。 “这法术隔着衣服用不了,我闭上眼睛也是一样的,你介意吗?” “也好,我不介意。”白寻自然是摇头。敖烈便坦然地闭上了眼睛,白寻将自己挪了个身子,背对着他,露出光滑瘦削的脊背,他摸索着伸出了手掌,落在她的脊背正中,问:“是这处吗?”白寻道:“你试试往右一点?再往上一点。” 他的指尖摩挲过她的蝴蝶骨,女子的皮肤光滑又娇嫩,白寻轻轻吸了一口气:“是这里。”这就是藤精将她从空中击落的那一处伤口,若非是此处有一处坚硬的骨头,藤条上的力道足以打进血肉里。“三太子?”敖烈默了一会儿,他方才一时出神,竟然将疗伤的口诀忘了。 真是色迷心窍。敖烈暗嘲自己一声,定下心神,念动口诀、运转法力将白寻身上的血痕一一化解。 待到敖烈的法力撤去,白寻浑身一轻,虽然内伤尚未痊愈,人还有些虚弱,但感觉着实好了不少。 “伤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感觉怎么样?”敖烈将衣服提起来,披在白寻肩上,这才睁开了眼睛。他慢慢从石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白寻细心,见他额头上也缀着几粒汗珠,想来他的消耗应该也是不少。 “好多了,多谢三太子。”白寻坐在石床上点头致谢。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他低下头,用带着带着疑惑的目光凝视白寻,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某种光辉,在她看来,如同神袛临世。 “我一直都觉得三太子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第32章 白龙传法鱼学武 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敖烈的喉结滚了滚,心里忽然就有些热。有些人你和他认识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有的人,一旦住进你的心里,就再也无法抹去。他是一个男子汉,可白寻给他的,却远远比他给她的更多。 “若我真的做了什么,你将来的夫君岂不是会伤心吗?”将来的夫君?没想到他连这都想好了,白寻的脑海里乱成嗡嗡一片,随意应付了一句:“三太子端正守礼,守身如玉,将来的妻子也一定十分庆幸。” 第50章 妻子?没有妻子,只有万里灵山,西天路遥。俗世的快乐今生已与我无缘了。来世?也没了来世,或者是功德圆满,修得金身正果,或者只能以戴罪之身、背负寒咒,永沉鹰愁涧。如果能让一切回到大婚之前,他一定会果断地和白寻在一起,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你好生疗伤,我先出去透透气。”白寻怏怏不乐,敖烈也有心事,两人匆匆告别,敖烈脚步踟蹰,踏着月色走出了山洞。 带花藤精不眠不休三日夜,终于将白寻的木屋做好。为此他特意找上敖烈,在他面前跪着磕了几个头,问自己是不是能离开了。 敖烈说了他几句,令他今后不准为恶,仍是将人放走了。木屋虽好,能防野兽,却不能防住山中的精怪,敖烈不放心,便将木屋整座搬入了水中,如此倒是成全了白寻先前要和他做个邻居的想法。 又过了一个月,白寻的伤势养得差不多了。敖烈便说要教她武艺,这样在他离开以后,白寻也能保护自己。学武便学武,白寻也是跟着章颜学过几下的。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敖烈正疑惑什么时候白寻和章颜凑到了一起。不过,她既说练过,那怎么也得耍一套把式出来看看。 说演就演,白寻把两个宽袖子卷了,露出两条竹竿似的一节胳膊,掐个剑诀,变出一把薄薄的三尺宝剑。左手抬起来放在腰间,右手握住宝剑剑柄,轻轻挥了几下,又见敖烈一脸疑惑,又加大了挥舞的动作,从上舞到下,从左舞到右,末了还转了个圈,把剑在身前定住,左手的剑指也顺势按了上去。 这剑法若是说一句‘稀松平常’,那也算是夸奖了。 敖烈手指点着下巴看了半晌,终于明白问题所在。那个叫做章颜的侍女是个大大的粉丝水母,所用兵器皆是她原型化出的触须,软趴趴的没有筋骨,却有致命的剧毒,足以狩猎她所需要的食物。 白寻若与她学,那学的也就是个花架子,徒具其形,而没有任何杀伤力。若遇上歹徒,也没有任何拼杀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也是个只会花架子的二百五,但这样的人,出来做歹徒的可能性太低了。 敖烈手一挥,右手中捏住一根二尺长,手指粗细的木棍,走至白寻面前。脸色霎时严厉起来:“用你手里的剑,攻击我。” 白寻知道他是要看自己的实力,同样严阵以待,右手紧握宝剑,跨前一步,用力向敖烈一斩。敖烈手腕微翻,木棍从旁突袭,击中白寻手被,白寻顿时吃痛,松开了握剑的手,敖烈顺势将木条往前一送,指住白寻的咽喉要害;“剑都握不住。如何杀敌?” “再来!”敖烈退回原位,示意白寻将剑捡起,再次攻击他。 白寻憋着火弯腰将剑捡起,仍是握在手中,这一次却不劈斩,反手直指,同时脚下不停,朝着敖烈的胸口刺了过去。敖烈闪身避开,木棍向后一戳,不偏不倚地击中白寻的后腰,白寻一时控制不住,往前一摔,双膝重重磕在地上。敖烈旋身,将木条压于白寻肩头:“站都站不稳,还想着攻敌?” “再来!”敖烈站在原地,示意白寻站起来继续与他对敌。 白寻以剑拄地,慢慢将身子撑起来,趁着敖烈不注意,忽然握剑疾挥,向着敖烈的双足削去。这一剑敖烈要想裆下也不是难事,但若换了一个实力与白寻差不多的妖仙,此时定然是要退的。所以,敖烈退了。 白寻终于找到了反攻的机会。 但她却迟疑了,因为她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发起攻势,如何发起攻势,敖烈才不能轻易地破解。她蹲在地上,但敖烈的距离已经退得很远了,这个距离是打不到人的,她只能站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寻说:“到你攻了。” 任由敖烈出招,她再想法子破解,这样子一定不会输得太难看。 自然,白寻没想过一个不会出招的人是不是会破招。 敖烈也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动了,几乎是一个瞬间,他已经提着木棍到了白寻面前,狠狠地舞动木棍,朝着白寻的面门抽了过来。这一招太狠,白寻几乎是用尽全力,握着剑朝着木棍的方向斩了过去。 哪想到,敖烈只是虚晃一招,他腰部发力,双腿猛地向前横扫而去,狠狠将白寻绊倒在地。白寻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抛向了空中,思绪在那一时间完全停住,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后脑勺会狠狠磕在地面时,敖烈忙赶上来,将白寻拦腰抱在怀里。“无论是剑,还是刀枪棍棒,武艺最重要的是身体的配合,不能顾此失彼。” 白寻稍稍回过神来,就听见他还在说教,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底烧起,愈演愈烈,眼见敖烈还在那里聒噪个不停,白寻眼神微动,捏住粉拳朝他的眼窝狠狠捣了过去。打了一拳,白寻还觉得不解气,捏起左拳又朝着敖烈另一只眼打了下去。 “寻儿。”敖烈无奈,捏住了她的手腕。他连白寻都不叫了,叫了寻儿,分明就是示弱了。“怎样?”白寻反问,还有些气鼓鼓的,敖烈说道:“我打了你三下,你只打了我两下,再打一下,就别生气了?” 白寻甩开他的手,瞪着他不说话,敖烈抓住时机解释:“就像上次一样,假如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的歹人,他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得对你严苛一些。” 第51章 听听,又是这样的话。不能看她的身体是因为不愿让她的夫君伤心,对她严苛是因为他早晚会不在她身边……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始终没有说得过去的名分。既然不愿意做她的爱人,为什么还要操这份闲心,明明不愿意接受她,为什么还要有这些超过朋友身份的关心? 剪不断,理还乱。她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但一直默许,她不愿意拒绝,但一直迁就别人的逻辑也很累。要让她合理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过分溢出,又不过分冷淡,这也是很累的。 她究竟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谁能给她答案? “白寻。”敖烈又开始叫她了,但这一声不是‘寻儿’,而是白寻,她又有些生气了。“你不能再对我动手了,不论是什么原因,否则,”否则,她又能怎么样?“没有否则,你不能再对我动手。” 敖烈比比划划:“不动手怎么教,不动手?白寻,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真令你有所损害。” 看他那般凶恶,还对自己如此严苛,与她平时爱慕的形象完全不同,而她在学武时,则是满腔的愤恨。爱慕与愤恨,这两种心情她没办法转换过来。白寻道:“我不是吃不了苦,只是有些难以接受,你换个办法教吧。”旁的不说,敖烈若坚持亲自教她,再学上几天,白寻大概会分裂出两个自己来。 兴许自己是真的太严苛了。“好,”敖烈退了一步,“此事我会另想办法,改日咱们继续学法术吧。” 学法术便简单得多,敖烈将口诀和手印演示一遍,白寻跟着做就行。 虽然是同样的法术,两个人的施展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同,就比如说,化形术。小妖怪们最先学成的法术,一般都是化形术。化形术和幻术相通且类似,都是在真实的东西外面造一个假的壳子,比如把石头变成金子,把□□变成馒头,但幻术是令眼睛看到虚假的表象,而化形术变成的东西,你用手摸上去也是实打实的,只不过在法术失效之后也会变成原样。把石头当成金子也不要紧,顶多是少了一笔钱财,若是把一只癞蛤蟆生吃下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由原型变成人形的法术不在化形术之列,每个妖怪的人形在第一次化形时就已经固定,以后想要再改变外貌,也只能依赖化形术。 化形术靠法力维持,但也受道行的限制。一般来说,道行越高,化出来的形象和原来的物品越相似。但这也看天赋,化形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捕捉神韵,若是原物的一点神韵也无法捕捉,化形出来也会有似是而非的感觉。 敖烈把咒语和手印传给白寻。道行微薄的小妖学法术至少需要这二者其一,道行高的妖仙不受此限,他们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变化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白寻读了好几遍,都是磕磕绊绊,手印也结了好几次,不是错了动作,就是手指无法到位。敖烈默默在一旁看着,道行低的小妖怪学法术总是很难,咒语不只是几句话,手印也不只是手指胡乱摆摆就行。咒语和手印,都能帮助人感受到冥冥中的气机,在念咒、结印的同时,以元神感应气机的牵引,运转法力,蕴于全身,改变自己全身的血肉。 道行不高,气机的牵引便不够明显,法力不强,不足够支持完成整个手印,化形术都会失败,或者说是只成功一部分。 白寻试着念了好几回咒,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不停地留下来,但没有一次成功的,又结了几回印,法力便所剩无几了。只是精神好像还好,不见疲累的样子。敖烈想,大约是白寻心性坚韧,元神强大的缘故,只是悟性不怎么够,这个法术,他当年学的时候,只看了一遍,一伸手结印就成功了。 第33章 习术亦得先修心 又试了几次,白寻成功地完成了手印,她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掐住手印不动,白寻左看右看,自己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半点变化。这时她也有些疑惑了,会不会是她没把自己的外表改变,而是把自己看不见的身体内部改变了?难道五脏六腑少了些什么吗? 敖烈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变了,你转过头看看,你想变的是什么?” 白寻一扭头,看见自己屁股后面多揣了个毛茸茸的小球,这,该死的,她可是一条鱼,怎么会多了一条兔子尾巴?她刚才想的明明是一个抱着兔子的美女。“怎么会是兔子尾巴?我想变的是一个美女。” 白寻犹豫着问:“怎么变回来?”说着,她又试着用脚走了几步,没有任何问题。这一双脚就是鱼尾巴变的,显然她的尾巴还在。 敖烈摇头:“法力不够维持了就会变回来,你再等等,你法力不高,待会儿它就会自己消失的。” 好像也有点道理,白寻想想也是,然后发觉敖烈故意绕到她背后去看那个毛绒绒的球,她疑惑地问道:“你看什么?”敖烈没有告诉她,自己想摸摸她新长的兔子尾巴。他也没有告诉她,只要再结一遍手印,再把新尾巴变没就可以。 “你方才想变出一个美女?” “是,”白寻也没有否认,敖烈又问:“你知道美女是什么样子的吗?” 怎么不知道,白寻一张口就要说赤霞,迟疑了一下,却摇头说道:“不知道。” “喏,美人是这个样子的。”敖烈把头低了下去,而后慢慢悠悠地把脸抬了起来,引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明艳的瓜子脸,巴掌大小,粉面桃腮,眼神清亮,瑧首蛾眉,笑容清浅,两片薄唇。 第52章 远了一看,修颈削肩,姿态宛如天成;身形袅娜,别有一段风情;纤腰摆动,盈盈不足一握;玉足□□,若金莲若春笋。衣襟微敞,露出一片细腻肌肤,衣袖轻拂,飘过一阵甜蜜香风。 白寻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驰神往,难以自拔;看第二眼,便觉得自己修炼了几百年的元神都醉去了一般,上刀山,下油锅,为她生,为她死,都毫无怨言。第三眼?白寻已经不大敢看了。 赤霞的美貌少说也有八分,但仍有局限,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但‘她’的外形,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全身上下处处都极美,几乎没有一丝遗留的地方,更带有一种特殊的,让人想要占有的‘欲望’。‘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清冷,而是平易近人,甚至让你生出一种,和她发生什么亲密举动,也不能算作是亵渎的感觉。 仿佛担心白寻看不细致一样,‘她’慢腾腾飞了过来,低下头,将自己的脸与白寻的距离靠得极近。那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张脸,虽说和敖烈有三分相似,但两人的神态却不同,敖烈是骄傲自矜的,这‘仙女’的眼神却是毫无掩饰的亲密,好似还有一点深情。 仙女儿开口:“看清,”看清了,待会儿你就变成这样看看,要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差错的。他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白寻忽然踮起脚尖,一只手揽住仙女儿的细腰,把‘她’拉近怀里,嘴唇也用力地压了上去。 敖烈:“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白寻,你干什么……白寻,冷静,冷静,冷静。 这是她想做很久的一件事,却迟迟都没有做,敖烈方才的动作,让她想起了:他们刚见面那时的情景。那时的敖烈,真是又帅又俊,仙气儿、贵气儿十足,偏偏又有点话痨,一点架子也没有。可惜了,人虽好,却不是她的,顶多也就只能看看。 她就是有些不甘,仅此而已。 更怕自己泥足深陷,白寻松开了抱着敖烈的腰。“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敖烈变回了原来的男子模样,猛地退开好几步。饶是这样的情况,敖烈一脱离了‘困境’,仍是试图维持自己和白寻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对女子还有这等嗜好。” 管他男子女子,只要那个人是你。白寻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甚至附和地点了点头。 敖烈也不再试图缓和气氛,反而叹了一口气:“你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话到这里已经足够,敖烈始终记得给白寻留够颜面。 朋友,有的时候分量已经够重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又显得太轻。 白寻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冒犯你,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敖烈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想了想,如果把男女的身份倒过来也许会好一点。 法术,自然也是学不下去了。 白寻这一晚,并没有回木屋睡觉,而是在树林里练了半晚的剑。 敖烈这一晚,砍倒了数十棵大树,把这些大树的树干断成了无数截。将这些树干沿着纵方向用剑快速剖开,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方形平面,而且还很光滑。他把自己会的剑法、法术用炭笔全写了上去,又把这些木块,一个一个全摞在房间面前。 白寻第二天一早,提了一只野鸡回来做早饭,差点没把这些木块全烧了。当时她已经把木块塞进了火堆里,就是新砍的湿木头,水气太足点不着,她才又从火堆里把木头捡起来,看了一眼,发觉上面写的全是法术的咒语、手印。 她看着那一堆木头,有些好笑,还有些心酸。 敖烈整整送了十天的木头,一直都没露面,到了第十一天,他带着带花藤精走到白寻面前,让白寻用从木头上看来的剑术和藤精过招。 安置好两人,敖烈走了。 这时已近正午,每到正午,敖烈身上的寒咒便会发作,一旦寒咒发作,浑身的血脉便几乎冻得凝固,四肢僵硬,连法术也难以使用。 饥咒他已经找到了克制之法,只要吃些饮食,就不会太过难受。但寒咒,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化解的方法。幸好,正午也是日光最猛烈的时候,他化为龙形,躺在河滩上晒晒太阳,情况就会好一些。 另一边,白寻和藤精面面相觑,过招便过招,谁让这里就属敖烈法力最强,修为最高?他们或者出于这个想法,或者出于另外的想法,都会服从他的安排。白寻利落地卷起袖子,问了藤精一句,“已经见了几次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大,老二,都叫我老三,我没有名字。”带花藤精其实还挺喜欢和白寻说话的。作为一棵活了上百年的藤精,周围的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一般的枯燥乏味,除了敖烈和白寻这两个唯二的新鲜人物。 “做妖也是要有名字的,要不别人怎么称呼你呢?”比起打架,藤精谈天的兴趣更浓一些:“那你帮我想一个呗。” 白寻也不推辞:“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特别想去做的事吗?” 带花藤精大声道:“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一定要长得比树还高。” 真是个离奇的想法,白寻手托着下巴一直想,藤本来就是依附在树木之上,随着树木的生长而生长,无限接近,却无法超过。要怎么才能让一棵藤长得比树木还高呢? 第53章 “二十八星宿中,有一星宿名‘危月燕’,又有一句古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你既然喜欢高处,不如以危为名。” 带花藤精乐得手上的藤条乱挥,“哗,听起来好危险,但是我喜欢。我以后就叫危了。你还会念古诗呢?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怪有趣的。” 被嫌弃了外貌,白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叫美吗?一口一个我长得不好看,其实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带花藤精其实也不傻:“你比我好看,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化形,但就是一个傻子也知道美丑啊,你比起那西平岭八宝洞那只狐狸精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狐狸精?你要这么说,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敖烈,岂不是羞愧得要自杀?何必一定得同别人相比,只要你自己快乐,修为有多强,法力有多高,容貌有多美,不都无关紧要吗?” 危听了,觉得十分有理,便应和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一个人,长得又丑,又没有什么修为,他真的会快乐吗?” “你不是就挺快乐的吗?”白寻于是又反问道。 “可是,我不快乐呀。我连个媳妇都没有,”带花藤精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摊手的动作,又把头凑过来,盯着白寻:“要不你凑合一下,给我当媳妇,我的快乐我会分一些给你的。” 被那两个漆黑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地,有些疑惑地说:“你其实也不笨?”她逗他取乐的想法不但失败了,还被危开了一个小玩笑。 作者有话说: 神级外挂加载中,进度50% 第34章 西风岭八宝狐狸 带花藤精久久地‘哦’了声:“因为真正的笨蛋,老是喜欢把别人当成和她一样的笨蛋。” 白寻屏气凝神,不和这藤精一般计较,藤精又说:“学武好无聊啊,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学武?白寻这才想起来,她从地上站起来,化出宝剑,说:“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们来过过招!” 危叹了一口气,也从地上站起来,“我要是带着你去玩,敖烈一定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你不去,我一个人走了的话,他可能要打我。” 白寻噗嗤一笑,想了个主意:“下次他要是打你,你就叫他一声‘爹爹’,他要是不应你,你就说,我又不是你儿子,那你老打我干嘛?他要是应了你,你就说,就算是你是老子也不能随便打儿子啊!” 危的表情停滞了一会儿,他生来一根藤,天生地长,也没什么爹娘老子的概念,若是他真开口叫了敖烈爹,敖烈一定也不会同意,敖烈但凡是要点面子,也不会把他拉过来白白干活了。“妙啊,妙啊,看在你给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的份上,以后你就是我姐了。” 真是现学现卖,不过你叫敖烈爹,叫我姐,差辈分了,你的明白? 真是个傻的,终究还是我赢了。白寻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双手拉开架势,示意危快些出手:“你有什么路数,也指点姐姐几招,要不,待会儿你爹过来看见,又要说你了。” 危觉得白寻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而且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比武的时候,暗暗下了狠手。 一天过去,白寻拖着麻木的身躯往河里走,木屋放置在河底,施了避水咒,不会被水泡坏,中间的堂屋空出来还能烧火。她以鱼形穿过河水,穿过避水屏障之后再化为人形,衣服上一点水珠也没沾。 进入木堂时,却看到铁锅上温火煮着一锅粥,放了些风干的肉和新鲜野菜,白寻盛了一碗,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口一口地吃掉。吃完之后,涮了锅,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明明身体疲累之际,偏偏就是一点也不想睡觉。 她坐了起来,盘起双腿,双手掐诀,以元神推动法力在体内运转周天,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经脉一点点被拓宽,她的法力也在点滴地增长着。只要持之以恒,涓涓细流也能汇聚成汪洋大海。 天色将明。 察觉到时辰变化,白寻长呼出一口气,退了修炼的状态,正打算像昨天敖烈那般炖一锅热粥,不想等她起身打开房门时,已看见桌面放置了几个鲜嫩的野果。却一直不见那人。 他已经辟谷了,用不着吃东西,这不是他为她特意准备的,又是什么?白寻拿了一枚野果放在口中,化成鱼形,钻出水面,落在地面,再化为人形,去到昨日那处。危已经等在那里了。 危再次鼓动白寻陪他去玩耍,白寻却还是执意练剑,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练,到了下午,白寻自己拿出木块出来学法术。危却没走,在一旁左顾右看:“好姐姐,你在看什么?也给我看一眼吧!” 白寻略有迟疑,还是拿了几种法术出来与危分享,敖烈虽未说过,不过他们这样占用危的时间,也应该支付一定的报酬。 时间流逝飞快,一眨眼便过去了两个月,鹰愁涧也开始进入冬天了。 即使是白寻和危,日复一日地练剑学法术,却也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白寻已经练熟了三四套剑法,危也学会了七八种法术,只是修为与道行的精进,对于普通小妖而言,只能以百年、千年计,几个月的修炼,修为的增长不值一提。但对于他们个人而言,已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夸张地说,现在的白寻遇上之前的白寻,一个打三个都不是问题。 第54章 而危,他进步最快的似乎是神智。他本住在深山老林中,甚少和外界接触,只和自己的两个哥哥说话,他那种为人处世的天赋也无从被开发,但和白寻一番接触之后,他的心智便急速发展,性格越发欢快,那种刁钻古怪又显然涉世未深的言行,白寻更是招架不住。 这天,两人靠在烂木头桩子上聊天: “阿寻姐姐,今天我们去玩吗?”白寻还没回答,他笃定白寻又要拒绝,便嘟囔了几句:“天天练武,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这山里,还有什么妖怪要吃我们不成?” “他是为了我们好,难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你不能一直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到了哪天你走出鹰愁涧的时候,你就会感激他了。”这番话也是白寻对着自己说的。 危又说:“都练了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我们就偷偷溜出去一会儿,他是不会知道的。再过两天怕是要下雪了,你也不会出来练剑了,我们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你就不能满足我的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这个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的样子,不过,你怎么会以为他不知道呢?做神仙的想知道一件事,可不一定要亲眼看到。 白寻四周环顾一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她也觉得这么一昧拒绝危,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如果危有瞒天过海的办法,不如就和他偷偷溜出去玩一圈。 “因为,”危猛地站起来大喊一声:“敖烈是个大笨蛋。” “敖烈是个大笨蛋。” “敖烈是个大笨蛋。” 危不但说了,还一连说了三句,但空中除了隐隐的回声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神异显现,由此可见,敖烈确实不在这里。 白寻几乎要给危竖起大拇指,事实上他的确这干了。危哈哈大笑,给了白寻一个调皮的眼神,示意她跟着她走。白寻果然收起了剑,跟在他身后,进入了密林深处。 半路上,白寻兴奋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她拽住危的袖子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危头也不回:“去看狐狸精。” 白寻的脚步倏地停住,“狐狸精,你说过的那个西凤岭八宝洞的狐狸精,很漂亮的那个?” 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回过头来看她:“就是她,真正的大美女,我一定要带你去看一眼。” 白寻迟疑着问:“狐狸精是个什么修为?”和我门差不多,还是,危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不多,也就四百年吧!”白寻问:“四百年?”危道:“四百年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她有一团本命狐火,我上次差点被狐火烧成一团焦炭,这次带上你,我就不怎么怕了。” 四百年狐妖的本命狐火,你怎么会认为我一个二百年的鱼精能挡得住?白寻隐隐觉得大事不好,心里已经萌生了逃之夭夭的念头。危笑吟吟地拉住她的袖子,明摆着是不让她走了,嘴上说的却是:“来都来了,你真的不想见一见那个美貌的狐妖吗?” 白寻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抽之下却没成功,她低头一看,手已经被一条藤缠住。危继续说:“我真的就想让你看一眼而已,就算打不过,我们还可以跑啊?那附近有水,你一个水遁就走了,她是陆上的妖怪,能留得住你吗?”说着,他把抓着白寻的手松开了:“你要真想走,你就走啊,不过今天你要是走,我肯定就被烧成灰了,你真的忍心吗?” 白寻已经有些气馁了:“你还知道你是根藤,做什么一定要去见她?” 危无所谓地拽着白寻继续往前走:“因为她美罗。那一年,鹰愁涧下雪的时候,我和哥哥们想找个温暖的地方的过冬,我们就在地下用根系沿着地气一直寻找,终于在西凤岭发现一处地下热泉,当我们把根沿着泉水探出地面时,不知道那是八宝洞的洞穴深处,等我们把头露出地面的时候,这才发现,那个狐狸精,她正在泉水里沐浴,” 似乎是想起狐妖被吓得手足无措的窘迫,危干枯的树皮似的脸上露出了看似腼腆的笑容:“那时她二话不说,发出一团狐火朝着我们打过来,幸亏哥哥替我挡了一下,我才能安然脱身,但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时他还有些懵懂,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疯狂地想见到她,连修行也顾不上了,成天发呆,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有再见到她的那一天。 “后来我去找她了,问能不能跟她在一起,哪怕是入赘,我也愿意。但是,她拒绝了,还放狐火烧我,后来,我就清醒得多了。”说到这里,危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号啕大哭,连头上的那一朵小花,似乎都耷拉下去了。 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痴情种,这世界上的伤心人永远那么多。 白寻站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强扭的瓜不甜,喜欢不喜欢,别人的想法我 “我以为我能忘记,但是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好想见她。”危的树皮脸上挂着两串泪珠,越发地可怜可怖。 “那就去见,姐陪你去。”白寻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两妖再次向西凤岭进发,只不过这次是白寻拽着危,一边走一边训话:“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的。” 第35章 白寻遭难危脱逃 白寻还在想,危有什么办法能见到那只狐狸,毕竟人家可不是像他们这样的野生妖怪,除了睡野地,就是睡河底。狐狸精有洞府,有不少的妖精仆婢,洞府里说不定还有阵法,他们两个没头没脑地闯进去,那就是送羊入虎口。 第55章 这一点危自然是考虑到了的。原来八宝洞的暖泉自地下涌出,说明其与地下的水脉相通,他们只要找到地下水脉,自然能顺着水流潜入八宝洞。 因着之前到过这里,危十分熟悉地形。他带着白寻潜入八宝洞的后山,用根须朝下打通,寻找水脉的踪迹。果然他的根须伸展极快,不一会儿就摸到了暖流的水脉,他控制根须生长变粗,再往后一掘,生生挖出一个拳头大的洞口,因着水下压力大,暖泉很快从这个洞口涌了出来。 危指着这个洞示意白寻:“待会我们从这里进去,出来也是这条路,你可千万记住了。” 白寻点了点头,危默念咒语,化成一段软藤,从洞口中钻了进去。白寻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化成一条小鲤鱼钻了进去。水下光线微弱,道路曲折,所幸二人并非凡人,在水下兜了几圈后,白寻便感知到了水流运动的方向,带着危找到了暖泉的出口。 两人沿着水流上升。白寻这发觉,此地环境冷清幽静,乳白色的泉水腾腾冒着热气,空气也不憋闷,好似还带着一股奇异的冷香,不见灯烛,四周却亮如白日之下。水池边缘由石板砌成,方圆大小有三四丈,泉水一边是一面碧绿的青石壁,一边是以鹅卵石和银白细沙铺成的小径,以延伸向洞穴深处。 两人一直潜伏在水池之下。白寻正欲把头探出水面,,忽闻一阵缥缈铃音,危连忙扯着白寻没入水下,同时施展法术,将自己的身形缩得极小,盘踞在池底阴影处。白寻借一块卵石掩了身形,目运法力,向铃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极其袅娜动人的女子。发鬓高耸,珠宝为饰,皮肤白皙如玉,细腻如瓷,丝毫不见瑕疵。两弯俏蛾眉,如天边新月;一双迷离眼,潋滟惑人心,两片花瓣唇,新芳春初放。莲步轻腾挪,婷婷又袅袅。真是神妃仙子一般的人物。 正观看间,那女子已经解开了外面的白狐裘,交托给随行的侍女,又解开了里面的蓝色内袄,露出了一件鲜红色的肚兜儿,停了一会儿,她连最后一件一并解了,一起递给旁边的侍女,侍女们便拿过衣服下去了。女子踩着青石台阶,缓缓步入水中,白寻和危所在的位置正与她相对,毫无遮拦,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狐狸精非但面容姣好,肤如凝脂,唇红齿白,身段更是曼妙,脚踝上拴着一串金铃,一步一响,扰人心神,脚趾上的指甲盖也贝壳似的,小巧精致。 若说敖烈所化的女身是个清冷至美的仙子,此女可谓是魅惑到了极致,那种温柔迷离的神情又是女子所独具。从这一点看,虽然五官的略少几分端庄,但那浑身的女人味,又是怎样的神通之术都无法变化的。 假如她生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人生也会大不相同呢? 稍稍出神,白寻的目光游移到一旁的危身上,却见危盯住□□的狐狸精一动不动,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白寻有些回过味来了,危要见这个狐狸精,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递上拜帖,从大门拜访,反而带着她从地下河道潜过来,偷看人家洗澡?这是真心爱慕人家姑娘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别的不说,偷看姑娘洗澡,这就不是正人君子能做的事。白寻伸出鱼鳍勾住了危的藤条儿,以一双巨大的鱼眼珠子死死地瞪著他:你这个无耻之徒,还在看,非礼勿视懂不懂? 危藤条上的小眼珠儿也跟着转了转,明明也没说话,偏偏白寻也看懂了:什么是非礼勿视? 白寻满头大汗,这是个野生妖怪,可能还真的不懂得道德礼仪这回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她直接伸出鱼鳍去盖住了危的眼睛:“不能偷看姑娘洗澡。” 危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档子事,怎可能白寻说不看就不看,他用藤条直接将白寻的手拨开,没想到他盘踞的石头上青苔太滑,他这一动,直接把自己滑下去了。 狐狸精的元神远比他们强大,些微的轻举妄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不好,快走。”危给白寻使了一个眼神,自己则趁着落地之时潜入底泥之中,像条小蛇一样,飞速向出口窜过去。白寻只稍稍迟疑了一下,就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而危这时已经钻进了出口,他的动作彻底引起了狐狸精的警觉。也让白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在阴影之中还算安全,一旦离开阴影就会被狐狸精察觉,若是狐狸精的速度比她快许多,在进入出口之前她就会被逮住,若是她的速度只比狐狸精慢上不多,还有逃生的机会。 要赌这一局吗?白寻还在苦苦思索,狐狸精打开元神,将暖泉四周仔仔细细地查探了一遍,不一会儿就循着水流的流向发现了危掘出的洞口。 “该死,一定又是那个偷看我洗澡的藤精。千万别被我抓到,要不本姑娘就把你烧成烤火的焦炭。”八宝狐狸精愤怒至极,念一句诀,化出数块青石板,在洞口上盖了一块又一块。末了,她又仔细地感应了暖泉里的气息,除了草木之气之外,似乎还多出了一股淡淡的水腥气。而且这股腥气不像草木之气一样正在消散,反而还越来越浓了。 是了,好像还有一个同伙。八宝狐狸精化了一件轻纱披在身上,双足降落池底,发动元神,同时以目力在水下一寸寸地搜寻过去。白寻没想到她连洞口也封死了,这下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将气息收敛到极点,用化形术将鱼形化为一串气泡,继续藏在阴影处的底泥里。 第56章 上次九头虫把她变成气泡,整个万圣龙宫的人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后来被敖烈解救了。想来八宝狐狸精也不一定有这么一双慧眼,能看穿她的变化之术。 白寻此刻心里已经后悔至极,练剑不好吗,学法术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看狐狸精?这下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损友勿交啊,真的会坑死人。 另一方面,危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沿着蜿蜒的洞穴一路夺命狂奔,在短短几个呼吸就回到了入口的位置。 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危说道:“白寻,下次你别跟我打打闹闹的,差点害死我们两个。白寻?”说完了这句不见回音,他回首一看,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什么,没出来?白寻你别吓我。”危往四周一看,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慌忙巴住黑漆漆的洞口,又喊了几声:“白寻,白寻。”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他这才真信了白寻没跑出来,眼圈霎时红了,差点要跳进去将人救回来,又想了想,愣是没把藤条钻进去。 八宝狐狸精真的会把他烧成灰的。“白寻啊,我也没想到你真就这么死了。运气不好也怪不了谁,是不是?我就不帮你报仇了。那狐狸精我真打不过。要是打的过,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咱们的感情那么深……”这么哭诉了一通,危的心里好受多了。他站了起来,正打算拍拍身上的泥土就回家了,忽地想起来,他就这么回去,敖烈岂不是要活剐了他? 危心中一时绝望,瘫坐在了地上,差点又要跳回去救白寻,又想了一下,心中生出了一个保全自己性命的绝妙计策。 想好了退路,危便往他们平时练剑的地方走。正是下午,敖烈过来考察他们的进度,就看见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过来。 “你怎么了?白寻呢?”危正在想哄骗敖烈的说辞,没想到正主已经到了眼前,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失魂落魄。 他强自镇定下来,又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朝着敖烈大声哭嚎:“三太子,不好了,白寻被一个狐狸精抓走了。我们方才只是随便走走,不想发现了一眼暖泉,白寻就说走过去看看,谁想到那泉里有一个狐狸精在洗澡,一见我们,便勃然大怒,说我们偷看她洗澡,还把白寻抓了起来。” 危一边擦眼泪,一边暗暗感叹自己的机智,把责任全推到狐狸精和白寻身上,他自己一点过错也没有。简直是完美! 哪想到敖烈二话不说,单手捏住他脖子,把危提了起来,:“所以你就丢下白寻一个人逃回来了?” 危被捏住了脖颈,含含糊糊说不清楚:“我,我回来是为了给你报信啊!” 敖烈一挥袖子把人丢去了一边,全然不顾他的辩解:“我找你来是为了督促白寻学武,她本来天赋不高,唯有勤奋一道可取,你却三番两次怂恿她出去玩,动摇她的心性。带她出去玩也就罢了,你倒是把人给我带回来呀!” “我?”危还欲再讲,敖烈一耳光扇了下去,又给了他一脚,将人踹得远远的:“你说清楚,是哪里的狐狸精?” “西风岭八宝洞的狐狸精。” “你以后好自为之。”敖烈已经撂下了狠话。危只能趴在地上,把头埋进土里装死。 第36章 狐八宝戏三太子 白寻正在苦苦支撑,眼见着八宝狐狸的眼睫毛都已经凑到了眼前。 忽然有个小妖过来禀报,说是鹰愁涧的龙王三太子到了,请洞主快些出去接见。 八宝狐狸精嘟囔了一句:怎么这时候来了?想着,她定下了一计,自己假意离开,实则暗中让小妖看住水池,偷窥的妖怪见她离去,一定会从水底出来,到时它一露面便将之抓获。 而她自己则披上狐裘,慢悠悠地向前厅走去了。 走到前厅之外,她一眼便看见了客座上的男子,他衣饰华彩、头戴金冠、面如白玉,尤为俊美,一见便令人心喜。两个侍女走到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位男子的尊贵身份。 狐艳道:“是西海的龙子呢?身份真尊贵,他龙族,在地上也是头一份了。” 狐湘道:“模样也长得好,姐姐,你是什么想法?” 八宝狐狸精摸了摸秀发的发梢儿,娇笑道:“不错不错,足以与我相配了。” 狐近道:“就是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呆多久?若是他肯带姐姐回去,姐姐以后不就是西海的王妃了?” “西海王妃?”狐八宝的眼睛在敖烈上下逡巡了一圈,在原地踟蹰了一回儿,忽道:“做什么王妃,我要是能吸了他的精元,还愁不能做一个大妖吗?做了大妖以后,还用看别人的眼色吗?靠男人是没出息的。” 狐近道:“怕是不容易吧,他修为高着呢?”恐怕这一洞妖怪加起来都打不过。 狐八宝志得意满地捏了捏兰花指,理了理衣服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肉来:“何用强取?我要让他免费奉送。” 八宝狐狸一走,白寻立刻化为半人半鱼的妖身,蹲在八宝狐狸封住的洞口,用自己的宝剑去撬青石板。她将宝剑的剑尖插进与青石板相连的泥土中,用力往外一翻,青石板纹丝不动,宝剑却多出了一个豁口。白寻盯着那个小裂缝,心疼不已,这把剑是章颜姐姐送她的,她自己连件拿得出手的兵器也没有。 又想想办法,白寻施了一个定水咒,使得洞口旁边的水流流速减慢,然后改用剑掘泥土。 第57章 八宝狐狸精的侍女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露面,便离开了池边,走向前厅向八宝禀报。 敖烈早已发现了帘子外窥伺他的数个狐女,如此情景还在他的计算之中。幸亏之前进洞之前,换了一身锦服,不然,以他之前那副落魄样子上门,说成是龙子也不会有人信。 “三太子不好生在鹰愁涧修道,到我八宝洞来有何贵干?”敖烈闻声抬头,正看见狐八宝踩着娉婷步伐走了过来,果然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狐族之美,真令其他妖族汗颜。 “敖烈来到此地已久,一直闭门造车,未曾拜访贵邻,近日有暇,特来叨扰。我是否打扰了道友的清修?”敖烈起身行了一个道揖,狐八宝回了一个万福,两人分别落座,此时气氛倒也还好。 敖烈的面子给得足,狐八宝也不得不接住:“清修谈不上,我之前也想过拜访道友,只不过,龙宫的名声太大,我一普通山野精怪,不敢轻易打扰了太子。” 最好是别来,我挺喜欢清静的。敖烈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不曾显露:“所谓礼尚往来,我既然来探望了道友,道友也该偶尔去鹰愁涧造访。或者哪日,我邀请了附近三山五岭的道友,一起去到舍下饮茶论道,岂不是美哉吗?” 狐八宝道:“三太子如此盛情,八宝就却之不恭了。” 这人就坡下驴倒是够快的,不过,说出口的话要收回来也是难了。敖烈闷声吃了亏,正欲引入正题。狐八宝却‘呀’了一声,指着敖烈的茶杯道:“这些丫头们,越发的没有礼数了。招待三太子这么能用茶呢?快把我们库房里那一坛百年的‘倒狐涎’拿出来。” 又看着敖烈道:“这‘倒狐涎’是狐族招待尊客时才拿出来的佳酿,三太子可千万不要推辞。”敖烈笑着应了,又想说白寻的事。 不想一个小狐妖走到了狐八宝身边,对着狐八宝说了一句:“姐姐,你快别拉着三太子拉家常了,我瞧三太子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 狐八宝讶异地伸出了兰花指指着敖烈,道:“三太子,果然是有要事吗,为何不早早说明?你我道友,既是贵邻,也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敖烈的脸色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这些狐妖一唱一和,将他方才的客套一一拆穿,岂不是让人着恼吗? 小狐妖又提醒道:“姐姐,三太子刚才问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生人。” 这小狐狸可漏了他太多底了。敖烈道:“是啊,我刚才特意问了这位狐妖妹妹,有没有见过二百余岁的小鱼精,那是我的侍女,前几日出游时,她在这附近走丢了。” 前几日丢的,为何现在才来找?狐八宝的脑筋转得飞快,她已经想到了暖泉池子里的那只妖怪,可现在人不在她手里,不能拿来谈条件。等等,她虽没有抓到人,但这一点敖烈不清楚,她为什么不能拿来谈条件呢?人类不是也玩过这一出吗,好像是叫‘空城计’来着? “一个鱼精?”狐八宝听到这个词时,眉头猛地一拧,脸色有些不虞,斟酌敖烈的脸色说道:“今早我清点库房时,发现库房里少了一只百年人参,然后又在水池里搜到了一个鱼精。我以为是那只鱼精偷了我的人参,已经让手下把人关押起来了。” 偷人参?白寻绝不会做这种事。 敖烈疲惫地捏了捏额头,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她的品行。洞主,你把人带出来对峙一番,一切便都能清楚。”他不该和这一窝狐狸精玩什么客套的,这里的每一个狐妖,大概都比他多长了十几个心眼。 “三太子总得先给我一个交代,要不,这狐狸洞里,恐怕找不着这号人。”这话听起来,狐八宝像是要把白寻杀了一样。 敖烈无力地垂了垂眼眸,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什么交代?” 狐八宝妩媚地抬了抬眼,示意要敖烈喝了桌上那碗‘倒狐涎’,“这是我洞中的佳酿,可从它倒好到现在,三太子一口也没喝。我可真要想想,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还存在了。” 敖烈拿起玉碗,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随着玉碗不断地晃动,仔细一看,仿佛还有些晶莹的色泽。可惜,他是不会喝的。敖烈借着袖子的遮掩,将手一指,‘倒狐涎’瞬间换成了普通的清水,他将清水一饮而尽,说道:“果真佳酿,敖烈甚是喜爱,洞主不如再赐三杯?” 狐八宝道:“好,既然三太子喜欢,多喝两杯也无妨。”说着又让侍女下去,倒来了两杯。在敖烈看不见的地方,狐八宝悄然比了个‘十’的手势,示意侍女加够十倍的量。 然而,这两杯十倍药量,进了敖烈的肚子,他竟然也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失态。 她心里已是狐疑不已,‘倒狐涎’是用狐狸口水制成的春药,寻常妖怪一滴也禁不住,怎地敖烈服用了这么大的量,还是不见效?难道这春药只对陆上的妖怪有用,对水里的妖怪无用吗? 狐八宝本不是沉着的性子,与敖烈扯皮这许久,竟也有些耐不住了。她已决定换个法子,再吩咐了侍女上了一杯酒,敖烈奇道:“道友为何一直灌我酒呢?敖烈纵是再不逊,也不敢喝光道友的珍藏,这便是最后一杯了吧!” “是,”狐八宝也点头道,便用着一双涂了蔻丹的手捧着杯子,递到他面前,敖烈伸手去接,她也没给,反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杯子放在了他嘴边,竟然是要亲手喂他喝酒。敖烈伸手去夺杯子:“道友我自己来就行了。”狐八宝娇媚地笑道,将杯中拿回自己面前:“三太子,这最后一杯,只能这么喝才作数。” 第58章 敖烈心中狐疑:莫非她看穿了我并没喝她的酒?总之,不能喝。 见着狐八宝再将杯子递过来,他假意客气,实则是想打翻这杯子,但他没想到,狐八宝的目的与他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当杯壁快贴着他的手时,狐八宝故意将手腕一翻,这一杯酒就这么倒在了敖烈腰间。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也就是一个小法术便能烘干。但不等敖烈施展法术,胡八宝已经‘惊慌’地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往那个地方摸:“呀,三太子,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去后面的房间换件衣服。” 要害落入别人之手,敖烈浑身一僵,右手猛地捏住胡八宝的手腕,正待出言威吓,就这么一会儿迟疑,胡八宝更加得寸进尺,肆意地揩油。 敖烈憋红了脸颊,他咬着牙道:“狐妖,你不要欺人太甚。” 胡八宝挑了挑眉,约莫觉得这个人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掌心,完全不顾他的恐吓,手上的动作不停,竟是想要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下来。 片刻后,“啊,你?”狐八宝感觉自己的手里握着的东西已经空了。敖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扔在地上。旁边的侍女看着这一幕,拿着兵器七手八脚地走上来,正要对敖烈动武。一声龙吼携带的气浪将七八个小妖怪掀翻。 “狐妖,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把人交出来,或者,我会……”他化为巨大的龙形,探出一只爪龙爪轻而易举地将狐八宝踩在地上。“取走你的性命。” 第37章 :假称姓敖袭太子 时间倒回刚才。 剑实在不是个挖坑的好兵器,白寻掘了好久的底泥,也没挖出多大的坑,白寻愤愤不平地把剑往坑底一插,不过只插进去二三尺,剑尖就触到了坚硬的东西弹了回来。白寻再扒开了这两三尺底泥,发现下面也是青石板。 这可怎么办?白寻一下子绝望到了极点。 她放开宝剑,颓废地坐在青石板上,不知道狐狸精什么时候回来,到了那时她还能有逃生的机会吗?怎么会这样,她现在该怎么办? 白寻正在苦苦思索,忽然她的脑海里有一点灵光闪过:她一个人打不开青石板,但可以借助自然之力。这个水池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出露水面的暖泉,青石板封住之后,地下的水流无处可去,一直在顶着青石板。如果她不是从上面挖掘青石板,而是借助水流的力量,将青石板由下往上顶开,那说不定能成功。 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心中还有一点担忧,这水池的水太多,压着青石板,所以下面有水也冲不上来。可这,可能已是她唯一的逃生方法了。 白寻发了狠心,运转元神,凝聚全身法力于掌心,她试着用自己对水流的操控能力,搅动水面,形成一个倒吸的水龙卷,强势将青石板上的水流吸到空中,同时再分出心神,鼓动石板下的水流向上冲击。虽然同是操纵水流的法术,但使用的途径完全相反,这对白寻而言已经是超出了她的能力。白寻左右手掐的手印完全相反,法术成功的同时,她浑身的法力几乎都被抽空,元神也因为透支了潜力而在苦苦挣扎,但她的心是那么地坚定。 无论命盘如何,她都不会随便地认命,她的命运本该由自己掌握。我要生,便生,我要死,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谁也无法阻挡。但如果我不想死,我不想认命,谁又能逼我低头? 谁说人定不能胜天! 白寻腾身空中。在她的视线中,堵住洞口的那块青石板终于一寸寸龟裂,地下水流喷涌而出,形成了数米高的水柱冲向洞顶,片刻后又衰落池底,池底的底泥亦是激荡不已,浊流和清流混合在一起,将整池水搅得乱七八糟。白寻再提了一口气,勉强将空中的漩涡用力甩到空中,而自己因法力耗尽而变成了一只小小鲤鱼,掉进了露出的洞口,被退却的水流带向地底深处。 关键时候,白寻寻回了一点神智,摆动着尾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游向了危之前挖出来的小通道。通道里的水流渐渐退去,白寻借着最后一股水流,用尽全力一摆尾巴,从那个狭窄的洞口蹦了出来,然后硬生生地摔在地面上。 东方的鱼肚白已经一点点地显露出来,白寻化为了人形,呕出一口黑血,只能扶住树干勉强站稳。当她抬头望天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微笑。 她也以为这是一个预兆,预示着她以后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命运了。 白寻走后一刻钟,敖烈循着她的气息来到,看到地上一口黑血,面色猛地凝重了几分。他沿着她走过的路一步步跟了上去。走到河边时,待在一边的危看到了敖烈,走过来拽住了他的袖子。 “三太子,我知错了。”危向敖烈哀求道。 敖烈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脸色已经和缓了些:“知错就知错,别拉拉扯扯的。你在这里看到白寻回来了吗?” “回来了,”危看着他的脸,却呆住了,口中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三太子。” 敖烈不解,问道:“怎么了?” 危立刻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脸上有唇印,你和八宝洞那个狐狸精是不是已经……” 唇印?敖烈忙走到河边,对着静止的河水照了照自己,果然见下巴上有个唇印,大概是狐狸精凑上来的时候蹭的,还好被危发现了,要不白寻见了,一定会误会。他掬了一捧水,将脸上的唇印洗干净了。 第59章 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敖烈消灭罪证,心中混乱不已,脸上的表情也呆滞了。连引以为傲的那点小聪明也没办法发挥出来。敖烈将这幅情景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些不忍,招手将危唤来他身边,说出实情:“我和那只狐狸精绝无私情,我敢以自己的修为起誓。” 危的心里顿时升起死灰复燃的那一点火星,但他还是有点疑惑。敖烈灵机一动,说:“兴许,我有办法能助你得到美人的芳心,不过,”敖烈故意将话说了半截,意在好生再敲打危一番,哪想到危一喜之下抱住了敖烈的大腿,喊了一声:“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爹了。” 他一个未婚的正经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敖烈被雷得外焦里嫩,差点又是一巴掌呼在危脸上。危的脑筋转得飞快,见敖烈又有发怒的迹象,毫不犹豫地把队友卖了:“是白寻让我叫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白寻?白寻为什么要让危叫他爹,难道这是一种暗示?敖烈越想越觉得脸上有点热,危叫他做爹,那叫白寻做妈吗?他们三个是一家三口?白寻做的也太直白,也没问过他的意见。 危见敖烈出神,索性抱住他的大腿:“爹,你刚刚说要告诉我一条什么好计策?” 敖烈大囧,拽住危的胳膊,把他丢到了一边:“办法是有的,只不过,以你如今的这个皮囊怎么也不可能奏效。” 皮囊?是了,哪个姑娘会喜欢一个满脸树皮的男人?危又开始沮丧了。 敖烈打量了危几圈,奇道:“你这妖怪怎么就不能化形呢?”白寻的天赋也不高,但化形却很早,危的悟性很高,法术一学就会,但至今也不能完全化形。听了这句,危更加沮丧了,若是白寻说这话,他此时大概已经骂了回去,但在敖烈面前,他不敢造次。 “罢了,我有一道开悟的咒语,不过之前从没用过,不知道能不能将你彻底点化成人。”敖烈说着,左手并指如刀,割破右手血脉,他将手腕递到危嘴边,让他饮下龙血。 龙血一经入口,顿时化作炽热的岩浆,从咽喉一直烧灼至腹部,危正在煎熬之时,敖烈念动真言,一指点在危的眉心,他体内烧灼的龙血在一瞬间全部蒸腾,化为一阵金色的云气,升入危的脑海。 他脑海里腾的一声,两百多年间大大小小的事情一齐涌入脑海。先是与两位兄长的多年相伴,后来是遇见白寻,迫害白寻,敖烈现身,将两个哥哥打回了原型,然后是与白寻一起练剑,一起偷看狐八宝洗澡,他丢下白寻独自逃生,又喝了敖烈的龙血…… 敖烈趁着灌龙血的时候,也给了他一点自己过去的几百年前的感悟和积累。危相当于多活了几百年的时光,他那种外露的锋芒,渐渐变成了内敛的莹润。与此同时,他脸上的树皮也渐渐干枯剥落,露出了一张清秀瘦弱的,带点腼腆的男子脸庞。 敖烈借着残留的血气,在他身上画了一道符,将自己的龙气借了三分给他。“待会儿你去到鹰愁涧,就说成是西海龙王四太子敖袭。那妖怪与我有仇,说不定就会设套陷害你,你便有了机会与她接触,到时候能不能打动她,还得看你自己。这道符里藏着我的三成修为,关键时候可以用来脱身。” “西海四太子,三太子,那不就是你弟弟吗?”敖烈笑道:“我是我父王最小的儿子,这世间岂有西海四太子其人?”敖袭,袭字,龙衣而已。 其中纠葛不需明说,敖烈只略一点拨,危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联。腼腆一笑,向敖烈弯腰一拜,扭身向八宝洞走去。 第38章 三界之中无净土 与危扯皮了这许久,敖烈记挂白寻的伤势,忙化作龙形潜入河底,查看白寻的情况。 白寻睡在床上,她元神受损,是以感觉昏昏欲睡,一回到河底,就两眼一闭,睡在了床上。敖烈一进来,就看到白寻在床上睡得昏沉,人事不知的样子。 他走上去探了探白寻的经脉,她经过这些天的苦修,经脉拓宽了不少,论修为也足以抵得上一个三百年的妖怪了,只是这三百年修为似乎不够她用。这人啊,老是惹一些自己收拾不了的麻烦。要是有一天,他不在她的身边,还有谁会给她疗伤吗? “小白?小白姑娘?”我的小白姑娘啊。敖烈坐在床榻上看她的睡颜,用手拨开她额边一丝乱发,有些情不自禁地将嘴唇对上了她的。他心里想的是,你这么做了一回,我也这么做了一回,应当不算过分。两片微凉的薄唇相触,敖烈用舌头分开她唇瓣,将自己的内丹,渡进她嘴里。同时运转法力,催动龙珠,在她体内游走,将伤势渐渐消除。 治好伤势,敖烈将龙珠吸回自己的腹内,白寻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心情却好了不少,走出河底,到了树林里,打了一只野鸡带回来做晚餐。 白寻睡了一整天,睁开眼时,天已经快黑了。 走出房间,正看见敖烈对着一只开膛破肚、光溜溜的野鸡发呆,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白寻撸起袖子,走到他面前,笑着道:“交给我吧!” 敖烈也是一笑,看着白寻将野鸡抹上香料,糖,油、盐等,用荷叶包好,在外面用湿泥巴包好,然后放进烧热的火堆下面。另一边,则将铁锅烧热,将面粉和水调好了,和油放在锅底,煎成薄饼。她白寻可是万圣公主的第一侍女,负责照顾赤霞的饮食起居,论做饭手艺那是没的说。 第60章 等薄饼煎好了,白寻拆开‘叫花鸡’,用刀片成片,再用薄饼包起来,用盘子盛好,放在桌面。 两人相对而坐,鱼油蜡烛燃着淡淡的光,白寻将酱汁和茶水递到他面前,敖烈点了点头,目光微动,“多谢。” 白寻拿起一只薄饼开始吃,忽然动作停了一下,“我今日一整日都没有练武,危去哪儿了?”敖烈的动作也是一顿,烛光半映之下,眼神有些暧昧:“他有要事要办,恐怕好些日子都不会露面了。明天,还是我陪你练武吧!” 危前几天离她而去的事情,白寻还记得。她本想见面之后把危好好地揍一顿,没想到危已经躲得远远地了,果然是鹰愁涧第一机灵鬼。虽然鹰愁涧就他们三个人。至于敖烈说的教她习武的事,被她选择性的忽略了,毕竟跟着敖烈习武那就是在挨揍。 习武的计划还是被搁置了,他们两个坐坐聊聊,恍然不觉到了半夜,这时敖烈察觉温度低了一些。他走出房间玩外看,河面上风唔唔地吹,还有雪花落在水面的簌簌声。他若有所觉,对白寻说:“外面好像是下雪了。” “雪?敖烈,我们去看雪吧!”白寻站在门槛上向下看敖烈,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已经过了两百岁,看雪的时候年年都有,但能与他一起看雪的时候,绝无仅有。如果能看这一夜雪,兴许她这一生也没了遗憾。 “好。”他岂能看不见她眼里的欣喜与希冀,敖烈一步步走过去,将白寻的手握住,带着她冲破水面,落在河边。两人顶着寒风飘雪,找了河边一棵树冠很大的树,并肩坐在树下。 白寻半歪在树干上,一边身子靠着敖烈,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抓在一起。白寻忽而察觉到了这个事实,脸上立刻热了起来,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敖烈一眼,敖烈看似毫无所觉,却把手松开了。白寻手心一空,心里闷闷的。敖烈出声提醒她:“发什么呆呢?看雪呀!” 他们出来之前,雪已经在下了。开始是一小片一小片、稀稀拉拉的,后来是一簇一簇像花朵一样的,不停地落在草地上、湖面上,本来是薄薄的一层,后来越积越厚,渐渐盖住了大地原来的色彩。 听着雪落的声音,那点心里的杂念好像被彻底洗净了一样,白寻静静地出神,仿佛她也变成了简单的一片雪,凝晶、漂浮、坠落、融化,直至结束了这简单的一生。 谁说人这一生一定会有意义呢?就像鹰愁涧里的一片雪,假如不是被他们二人看见了,谁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曾有一片雪花降生、消融? 她心里原本有些话要对敖烈说,她想说的是,春暖花开就是她离开鹰愁涧的时候了。陪他走过这一个寒冬,也算她尽了心了,既然他们两个原本无缘,就该让彼此回到彼此的轨迹去。她留在这里,于他而言是种压力,于她自己而言,也永远不得解脱。 本是从容而来,不索求任何回报,也该从容而去,不带走一片浮云。 她该走了,该回到青石溪,她的故乡去,结束这阴差阳错的一段故事,回复最平常的人生,去嫁一个普通的男人,生儿育女。多年以后,弥留之际,也许她还会想起这个男人、这一场雪吧! 她这么想着,眼眶渐渐地红了,无神的大眼里也在不经意间刻上了点离别的伤感。怎么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她的样子很快叫敖烈发现了,敖烈知道白寻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但有时候又特别地细腻多情,动不动就把自己憋哭了。 “怎样了,白寻姑娘?” “白姑娘?” “小白姑娘?” 他越是关心呵护,白寻越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这男人,明明不喜欢她,却还是要这么关心她。难道他就不觉得麻烦吗?难道就不觉得她是个麻烦精吗? “敖烈,你”白寻正要说什么,抬头直望着他的眼睛,后颈忽然一凉,原来是一团雪花顺着树干滑进了她的衣领,冰得白寻心里一惊,眼泪霎时间无影无踪了。她猛地转过头瞪着树,树上又是一团大雪花‘啪’得一声摔在白寻脸上。 “岂有此理!”白寻愤愤不平地一脚踢在树干上,这下好了,树冠上的积雪哗哗全掉了下来,连敖烈也遭了殃,忙拽着踢树的白寻跑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正大呢,走出来也是挨淋,敖烈撇掉外衣,撑开盖在自己和白寻头上。小小空间里,两个人面面相觑,白寻还是苦着一张小脸,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午夜子时已至,寒咒发作,敖烈浑身一个激灵。自他将修为分去部分给危之后,寒咒越发地难以抵抗了。他看着白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为什么老是苦着脸,我想看你笑。”白寻拽着他袖子,仰起头问:“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敖烈转过身,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凉意:“白寻,我,我是一个给不了你未来的人。” 未来?为什么要说未来,难道,现在你愿意给我吗?白寻也没有深思,只是抓住他手说:“白寻不敢奢求,惟愿君一世顺遂、安好千秋。” 白寻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了笑容。慢慢地却发现敖烈的手有些凉,说是凉,其实有些不准确,应当说是冻,毕竟下雪的天气对于他们这等仙妖而言,也是寻常。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两人握住的手,有些疑惑,敖烈是登了仙位的人,虽为水龙之身,皮肤透着凉意,但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冷。 第61章 她脸上透着狐疑,敖烈的表情也渐渐僵硬了,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极力使自己的神情平复下来,“无妨,这是我近日新学的一门法术。雪越来越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白寻的脚步却停在了原地,“你的伤是不是没有好?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敖烈再一次重申道:“这是我新学的法术,你不要多心。” 白寻没再说什么,指尖默默拈住一个诀,突然发难,凝出一股水流朝敖烈面门打了过去。敖烈躲闪不及,被白寻一股水流一拍,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还说不是受伤,换作平时,他怎么可能连这一股水流也躲不过去。 白寻赶忙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搀在手上。敖烈没说什么,白寻也没再问,两个人只是低头走路,待走到木屋顶部时,才发现,河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白寻凝了个诀,用尽全身力气,凝出一股水流,泄愤似的将冰面冲击而开。 敖烈不用她扶,化为龙身潜入水底,白寻默默跟在身后,到了木屋中,敖烈忍不住回过头去。白寻一声不吭,却是眼眶通红,满脸泪痕。说什么陪伴,说什么爱慕,她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连他时时刻刻受着伤病的折磨也不清楚。 敖烈也很无奈,走到她身边,用袖子替她擦眼泪:“我就是怕你伤心,才不告诉你。” 白寻哭得脸上泪痕七七八八,这时候还有些气性:“到底多久了,没法子治好吗?你感觉怎么样?” 敖烈立刻回答道:“天上下来就有了,不是病,是咒语,每天两个时辰,只是觉得身上冷,没有别的事,也不会觉得很难受。” 不难受?白寻不相信,又问了一句:“没有办法治好吗?” 此事事关天庭,她一个小妖怪知道了又有什么益处?敖烈只含糊说道:“我是戴罪之身,这本是我的刑罚,天上神佛何等神通广大,又岂是我们能想象的。你别再想了,我没事。” 明明神通广大,却为何没有点滴仁慈之心?是了,谁规定神佛一定要有仁慈之心?就如同人界的帝王,他们之所以为上位者,是因为他们有军队。四海之内,之所以由龙王主宰,只因为龙族是水族最强。天帝之所以为天帝,是因为他修的道法最深…… 白寻若有所思,却对着敖烈说:“你好生调息休养,我就在一旁,为你护法。” 谁规定上位者就一定道德高尚,谁规定你可怜别人就一定要可怜你,强大的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弱小者就只能摇尾乞怜。 人的世界如此,神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修行修行,三界之内,又有哪一处是真正的净土? 第39章 何必西天万里遥 而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兜兜转转,她从始至终,对于敖烈的困境,无能为力。 等等,这是个使人觉得寒冷的咒语,难道……白寻似是终于发现了那一线生机。 白寻走了。 敖烈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了白寻留的书信。她说出去寻找能解咒的办法,即便不能找到,也会尽快回来。她笃定敖烈不会轻易让她涉险,因此选择了不告而别。 冬季太过漫长,她终究是没有等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敖烈呆滞地看着那封信。他从未有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在意一个人。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让他得到之后再失去,为什么要让在意他的人,因为他而受尽磨难? “白寻!”敖烈向着天空喊出了嘶哑的一声,“我不该骗你,你回来,我没有事,你快回来。”敖烈紧紧抓着那封信,化为龙形奔上天空,扫荡了方圆数千里,一遍遍地大喊:“白寻!” 三山五岭到处回荡着敖烈的呼喊声,唯独听不到她的回音。敖烈这才肯相信,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白寻的踪迹。 他的心里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没有伤怀,没有痛苦、没有愤恨,只有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地滚落下去,他一边痛哭,一边在山林中奔走,直到树枝割破他的衣服、脸颊,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一天又一天,他重复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直到有一天他筋疲力尽睡着时,梦见了白寻回来的场景,他这才想明白,白寻会有回来的那一天,而他不该让她看到他颓废失意的样子。他渐渐使自己平静下来,回复平常的样子,习武修炼、学法术。但是白寻没有回来,而他那种迫切的心情使得他备受煎熬,更久的时间过去了,白寻也没有回来,他那种煎熬的心情也开始回复了。回复到白寻来之前的情况,像鹰愁涧的河水一样的寂静、腐朽。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心偶尔也会有一点波动,他会去想,白寻为什么还没回来,是因为她不愿意回来,还是她已经回不来了。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年。 这一天,敖烈懒洋洋地躺在河滩上晒太阳。忽然听见一串铃声响起,他打起精神一看,蛇盘山附近的官道上走过二个行人并一匹白马,一个白面宽头的年轻和尚骑在马上,一个瘦小的行者似的扛着根棍子的男人,在前方引路。 他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想来是饥咒发作了。便一跃至空中,朝着那两个行人一喷一吸,喷是喷出一团云雾,将二人的视线的蒙蔽了,吸是大口将那匹马吸到嘴里,舌头一搅,扯断马鞍,将一整匹马囫囵吞下。马鞍随手一丢,却好像是沉进鹰愁涧去了。敖烈吃饱喝足,自顾自会鹰愁涧底,河水下面,睡觉去了。 第62章 待等妖雾散去,行者将摔在地上的和尚扶了起来。和尚满脸尘土,面容悲戚,想是跌得不轻,“这妖怪如此神勇,又神通广大,不晓得是个什么孽畜?” “这,”行者道:“我方才见那妖怪身形隐在云雾之中,有鳞有角,怕不是个水里的怪物。仔细想来,应当是一条孽龙。” 行者又道:“适才云雾来得蹊跷,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护住师父,不想他的目标竟是那匹白马,倒叫师父受惊了。” “我受了些伤倒是无妨,只是没了脚力,这万里西天,要如何才能到达?悟空,你常说你有降龙伏虎的神通,你可有办法降服这个妖怪,替为师找回白马吗?” 你道这被夺了白马的二人是谁?他们言谈倒是透出了一点名堂,原来这白面宽脸的和尚就是前些年从长安出发取经的唐僧,本名陈玄奘,后来又叫做三藏法师。至于那矮个子的行者,更是大有名堂,他原是花果山石猴,名孙悟空,因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犯了天条,被贬下界,在五行山待了五百年,后被观音菩萨点化,跟随唐僧前往西天取经。 孙悟空领了师命,不敢懈怠,径直走到鹰愁涧之外,痛骂起那吃马的恶龙来。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术,使得自己的声音穿透了数十丈距离,传入了卧在河底的敖烈耳中。 其实孙悟空心中也很有些顾虑,他亲眼看着龙把马吞了,这时在龙肚子里怕都成了一摊子烂肉,怎么能做得了脚力呢?只好把这恶龙揪出来打一顿出气,希望和尚能息事宁人罢了。 敖烈吃饱喝足,正乐得午休,忽然听到了骂自己的声音,便以龙形飞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猴子。猴子见他出来,更是指着鼻子一通怒骂,敖烈原本有错在先,他也不晓得自己今天为何食欲大盛,饿极之下,才抢了人家的白马来吃。但错已铸成,那猴子又骂得难听,敖烈心头有气,也没打算放低身段。 那猴子叫他把马还回来,这怎有可能做到呢?他想着,潜入水底,将那一副马鞍拾了回来,丢给猴子。“吃边吃了,吐出来也不是原来的样子。马鞍还你,你等速速离去,莫要没事找事。”换了马鞍,敖烈以为此事便算了结了,仍潜入河底睡觉。 “岂有此理。”猴子无法,只有抱着马鞍回去找和尚,哪想到挨了和尚一通数落:“你说你是降龙伏虎的人物,怎么连这一头泼龙也治不住,这配得上你齐天大圣的威风吗?没有了脚力,我又该如何上西天……” 唐僧的聒噪这时已初见雏形。孙悟空先是虚心听了几句,后来也是越听越火大,他怎知道龙要吃的是马,关键时候可是他护住了和尚,再者,吃也吃了,他有什么办法再弄一匹活的马回来。这和尚无理取闹! 也不敢和师父撒气,孙悟空跑到鹰愁涧上空,再把白龙骂了一顿。“你这泼魔,哪里来的不晓事的妖怪,我的白马是你能吃的吗?识相地,你快把那马完完整整地给我还回来。若还不回来,你孙爷爷便叫你好看。” “来呀,你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是有种的好汉,就别做缩头乌龟,出来与你孙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 敖烈那里受得了这等辱骂,他这一世从没为恶,只犯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错,就被旁人揪住,肆意打压、奚落,那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怎么不见他们偿还自己的恶果?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一声龙吟震天,敖烈龙形冲出水面,停在空中,待发现了那猴子的踪迹,掉转方向,恶狠狠地朝着孙悟空直扑过来。 行者却也不慌乱,原来这激将法也是他惯用的,骂得凶狠,其实自己并未动怒,只等骂得对方沉不住气,他才能有机可乘。 果见这孽龙并不沉稳,只把一张大嘴咬了过来。孙悟空随随便便把金箍棒一架,挡住龙嘴,那白龙一举不得,转身直把一条龙尾甩了过来,迫得孙悟空不得不往空中一跃,避开这一记‘神龙摆尾’,捏一个诀,筋斗云已自发托住他身形。 龙自生下来便有腾云驾雾之能,敖烈以为逼得猴子飞身空中,便能抓住他下盘空虚。哪想到他有一朵筋斗云,加上身法灵便,在空中行走也如履平地一般,这下斗起来也没了多少优势。 那猴子一条棒子舞得密不透风,他几次三番出手也未占得上风。敖烈昂首摆尾,利爪如钩,狠狠朝着猴子心房抓去,却不想这是猴子卖出的破绽,假意往旁一闪,露出正面空门,趁着敖烈来抓,他便一条备好的棒子朝着白龙龙爪狠狠砸了上去。 金箍棒可有一万三千五百斤重,这一棒若打实了,谁受得了? 敖烈一时吃痛,一指龙爪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却没放弃自己的攻势,就势将龙尾缠住猴子腰间,而后将整个龙身缠住猴子的四肢,将他禁锢得动弹不得,正欲收紧身躯,将对方一声骨头绞碎,哪想到这一绞之下,那猴子却纹丝不动。 他定睛一看,自己龙躯缠着的猴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条铁棒,他龙躯越收越紧,铁棒却越变越大,两相僵持之下,铁棒‘哐啷’一声倒了下来,就要将他龙躯压在下面。敖烈忙化为人身,飘开一边,身形颇有些狼狈。猴子在一旁正哈哈大笑,敖烈怒极,再次化为龙身,上去与他缠斗。二人一直从鹰愁涧打到西风岭,掀起水浪滔天、砸塌了数座山岭,引起无数野兽狂奔,禽鸟乱窜。 第63章 这猴子神通广大武艺超群,敖烈对上他倍感吃力,借着龙形游斗了几回,明知自己没有胜算,渐渐地熄了战意,找了个机会回了河底。任凭猴子再怎么叫骂也没出来。 猴子回去却也没讨到好,又被师父骂了一顿,还能勉强忍一忍,这天晚上他们在一处农户家借宿。附近的土匪到了夜间前来打劫农舍,猴子嫉恶如仇,将土匪全部打死,唐僧却责他杀生,两人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孙悟空自回花果山,途经东海龙王处,被龙王劝导,回心转意,提及鹰愁涧白龙,东海龙王将敖烈的事和盘托出。唐僧一人上路取经,途遇化为老妇人的观音菩萨,观音赠他一顶织花锦帽,唐僧将帽子给回来的猴子戴上,帽子却变成了一个金箍。 观音带着唐僧师徒二人再次来到鹰愁涧,唤了几声敖烈,敖烈听见菩萨的声音,前来参加。化为人身,行了礼,与孙悟空争执了几句,观音居中调解,两方终于化解仇怨。观音道,敖烈可化作白马供唐僧骑乘,敖烈心中隐隐作痛,但终于还是伏在地上,观音一点杨柳枝露水撒过,便锯角化鳞,成了一匹神骏的白马。 因是白龙化身,又叫做白龙马。 第40章 不疯魔,不成活 这边提到敖烈化身白龙马,跟随唐僧西天取经上路。 而他苦等了三年的白寻究竟身在何处?是出了意外,还是她已然变心,不打算再回鹰愁涧了呢?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当时白寻留信出走,孤身上路,并非是一时冲动之举,她已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为敖烈做一些事,这个寒咒难道真的没人能解除?她不相信。 那时与敖烈、赤霞同游东海时,他们曾经误入北海极地,她记得那里有个找传承的冰神,寒咒、冰神,冰神说不定能解除寒咒,这一定是她的机会,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北海路途遥远,白寻心急如焚,天没亮就上路了。 她一路驾云往北走,一个早上走了上百里,下午又走了几百里,到了晚上没处休息,就化作原型在荷叶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起来继续上路。越往北走,这片大地越是荒凉,草叶凋落,树木霜笼,寒风中夹杂着雨雪,道路上人迹稀少,不见妖,连个凡间的普通生灵都少见。 风里的温度越来越低,白寻以法力包裹住自身,才能勉强御寒,走不了多少路,法力就消耗殆尽,水路也走不了,河水都已经封冻断流。她想尽办法,做了个斗笠和蓑衣,法力耗尽时披在自己身上,忍着刻骨寒意步步向前。 这么紧赶慢赶,也花了大概一个月,才走到了极北之地。 她小时曾听长辈说过极北之地。极北之地没有树木,这里长得最高大的植物就是最外圈的苔原上一圈又圈的小花小草。 都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苔原上的花草远比其他花草生命短暂,四五月份,大陆上桃花已经凋落,刚挂上桃子,苔原上刚刚冰雪消融,草芽儿冒尖;七八月份,还不到收获的时节,苔原上的植物却早早地结束了花期,成熟的种子也落在了地面上,等待明年冰雪消融后,重新萌发的时机。 再晚一些,这片大地将重新被冰雪覆盖,成熟的种子如果不能落在泥土中,就会被寒风吹走,落进冰冷的海水中,永远失去了萌芽的机会。 白寻赶到这里的时候,夏季已过,苔原被三尺厚的冰雪覆盖着,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广袤苍凉。不见人烟。 也没见到传说中的冰神的踪迹。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只要在这里定居下来,不怕找不到冰神。白寻下了决心,现在极北之地安居下来,这里也没有别的材料,她便用冰块造了一间房子,把蓑衣拆下来当作门帘,再找了些死去的动物的皮毛铺在地上,用来睡觉。 冰原上除了狐狸、熊、海豹之类,也很少有别的生灵,更没有能吃的野菜、浆果,所幸她前段日子学的辟谷之术颇有成效,也用不着吃太多东西。倒是免了极地生灵的一场灾祸。 一连三天,白寻都没有休息,极地的白昼短暂,若只在白天出门,可用的时间便太少了。因此无论日夜,她都在冰原上摸索寻找,周围数百里的距离,都一一仔细勘察过去,却始终也没找到那座曾在她脑海里浮现的冰神遗迹。 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到自己的冰屋休息。睡了一觉起来,心中越发疑惑:难道冰神遗迹不曾存在,这一切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随即白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她还清楚记得那个与她对话的男人叫做冰寒。难道是冰寒在躲着她?这倒是有可能。似他们这等大神通者,必定是她一踏上这片土地,冰寒就掌握了她的行踪。然而白寻还是遍寻不着,说明他是存心躲着她。 想了一会儿,白寻走出了冰屋,对着某处巍峨的冰山道:“前辈,我诚心来访,你却避而不见,这岂是待客之道?” 她说了这句之后,冰山四周仍是一片寂静,并无任何回音。白寻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冰寒说不定正窥伺着这边的动向。她又说了一句:“前辈,有什么不能当面说清楚,你这么躲着我,莫非是怕了我?” 她这句话一出,冰原上不再是毫无回应,一道缥缈的声音不知从哪处传来:“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 第64章 白寻又道:“前辈,既然论道行,论修为,论智慧,我都比不上你,您为什么还躲着我不肯见我呢?在您面前,我就如同大树下的一棵小草,如同太阳之下的一只飞蛾,您掌握着我的命运,我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呢?” “不过区区激将之法,本座可不吃你这套。”话音落尽,一道深蓝色的人影缓缓现身眼前,脸上还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和白寻之前的想象不同,冰寒并不是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眉宇间一股跳脱之态,神情间又有些桀骜不驯,除此之外,也算是五官端正、相貌出色。 恍惚间白寻回忆起他似乎表明过他不能离开这里,便也就是冰寒实则没有多少与人相处的经验,更没什么社会阅历。白寻正想说几句花言巧语蒙骗冰寒,忽然又想起了危,有些人阅历少,也不意味着他好骗。还是实诚点吧! 就在她打量冰寒的时候,冰寒也在打量她,一边打量一边摇头。“修为普通、道行浅薄,我是不可能把冰神的传承交给你的。” 这年头,是个人都能怼她几句。难道她生下来就是为了挨这些大佬的怼吗?白寻可不想忍了这口气。 “我今年二百八十余岁,出生于乱石溪碧波潭的一条小溪流中。我的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妖怪,我生下来也就是个普通妖怪,没有高人指点踏入修行之途,这么懵懂地过了一百多年,后一百年,我被家人送去为人奴仆,在伺候茶水之余,勉强修炼,直到后来莽撞离开,在蛇盘山鹰愁涧待了数月,才有所精益。” 说到这里,白寻有些心潮起伏、不能自已,稍微平复之后,她反将冰寒一军:“如前辈是我,能不能走到这一步也难说。” 冰寒扶着下巴微微思忖,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只是脸上:“看来你除了嘴皮子厉害,还算有点勇气和毅力。只可惜,冰神的传承还是不能给你。” “为什么?”白寻十分震惊,一拱手:“还请前辈指教。” 冰寒本想再戏耍她一番,但见她如此焦急,也有些于心不忍。“人这一生,福报有限,若有人前半生顺风顺水,则后半生必然波折无数,若有人少时经历无数波折,仍不能磨灭志气,后来必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这两者都能算作是命运眷顾的命格,几世修行福报累于一世,才能得到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你的福报单薄得很,又无修为护持,便是接受了冰神的传承,不但无法一步登天,反而会使你下半生困苦不堪,甚至走入穷途末路。” 白寻瞪大了双眼,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什么抽去了:“穷途末路?” 冰寒:“就算不至于穷途末路,下半生也绝不好过。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按部就班地修炼也好,嫁人生子也好,何必蹚这趟浑水?” “为什么?”白寻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明明机遇摆在眼前,而她却还是无福消受;为什么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这么艰难;为了这一个传承,赌上几世的福报,又是否算是值得? “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白寻还没有死心。 冰寒皱起了眉头,假意思索道:“一千年以后,等你有了千年修为。如果你还想接受冰神的传承,你可以再来这里。” “一千年,一千年?一千年!” 为什么命运如此磋磨她?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希望,然后又失去? 她曾经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的感情,可到了最后,还是求不得。 “哈哈哈……”白寻退后了几步,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既然迟早要接受,我又何必等一千年,你把冰神传承给我,其余的后果,我自行承担。”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端午快乐! 第41章 一身凡情铸冰骨1 见她如此癫狂疯魔,冰寒也有些被震慑住,不过,被这么一个小辈给吓住,说出去也太没面子了。他有意收敛自己激动的情绪,一本正经地说:“你虽说想要,但冰神的传承岂是那么轻易就能给你的。” 几世福报都赌上了,白寻更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她盯着冰寒,向他逼近几步:“前辈,我意已决,有话你不妨直说。” 被白寻坚决的眼神一看,冰寒心里发毛,若不给她,白寻定然不会罢休;若真要给,他也不知道,白寻是不是值得托付的那个人。 冰寒退开了几步,终于觉得情绪平复了一些,说:“兹事体大,你且容我考虑考虑。”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避而不见,让白寻知难而退,后来却被激将法逼了出来,后来又想用恐吓的办法逼着白寻退缩,没想到,白寻却一口应承了下来。如此倒是逼得他自己无路可走。 白寻稍稍冷静了些,问道:“前辈,难道冰神的传承只有一个,只能选定一个传人吗?” 冰寒猛地一挑眉,虽未言明,显然已经肯定了白寻的猜测:“你虽敢赌,我又怎么能赌呢?假如你一走出这极北之地就身死,这冰神的传承岂不就此失落了吗?” 白寻跟着皱起眉头,她虽然福报不够,修为不高,也不代表她一接受传承就会死,说不定也就是倒霉了些,灾劫多了一些,活还是能勉强活着。“可我要是没有死,离开了这里之后,不就能帮你寻找新的传人吗?凡人有一句话叫,‘广撒网,多捕鱼’,你在这里等,等了几千年也不见得会有一个送上门的,如果让我出去找,速度不是快得多了吗?” 第65章 男人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这是多么好的提议啊!他的元神和冰神的传承被封印在极北之地,不能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传人,但白寻不受此限,他只要将白寻收买,不就多了个跑腿的人吗?关键是,“我该怎么相信你呢?万一你要是带着传承跑了,我也拿你没办法。” 白寻:“上次你不是让我发誓了吗?你不信任我,让我再发一个誓,不就行了吗?” 冰寒扶着下巴,不言语了,他的确有一门独家法术,可以让别人对他发的誓言全部灵验,但誓言应验的条件是,对方的修为低过他的。 如果白寻学了冰神的法术之后,修为超过了他,这时她再违背誓言,冰寒也拿白寻没办法。 白寻冷静地旁观着,随口说了一句:“上次与我同行的那个龙族,他的资质你可还满意吗?你如果满意,我便将传承给他就行。”反正她就是为了解除敖烈的痛苦而来,到时传承摆在他面前,也算她尽了心了,便是敖烈不打算接受,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冰寒再次看着她,今日白寻已经叫他三番两次改观了。“你自己辛辛苦苦拿的传承,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白寻苍白的脸颊上泛上些许粉红:“这个是私人原因,不是很方便告诉你。” “哦,”冰寒道,“这件事,我还得再想想,三天之内给你答复。” 没有直接拒绝,那多半就是成了。白寻没有拆穿,欠身一礼,送冰寒离开。冰寒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昂首挺胸地走了。 白寻退回冰房子,坐在她好不容易找来的熊皮上,出了会儿神,待她把今天的事回味了一遍,一层凉意渐渐从背后升起,半刻钟过去后,白寻抱头痛哭。 但等冰寒再次见到白寻时,她又是那么地果敢、坚毅,眼神中似乎还多了点睥睨的气势。这令冰寒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多好的苗子啊,一看就是大妖的水平。 白寻自认为今天的表现还不错,没想到冰寒也只是往她的脑海里传了一些记忆。“冰神的道法怎么也是要学的,至少要练到冰心境,才可能进入冰神之殿,拿到传承印记。” 白寻:“大约要多久才能练到冰心境?” “个人进度不同,总是有快有慢的,就我而言,练到冰心境也只花了三百年,大约算是快的了。”冰寒洋洋自得地说。 原来冰神的传承分为两部分,冰神道法和冰神印记,冰神道法便是冰神的修炼之法,约莫是数万字的一部典籍,冰神印记则是冰神遗留下的元神烙印,里面藏有冰神数千年来对天道的感悟,旁人若是得到,至少可以增加数百年的道行。 冰神道法冰寒也学了,可以传给白寻。但印记却藏在冰神殿中,只有通过了考验才能取得。白寻盘腿而坐,凝神思索冰寒所传的道法。这道法典籍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道经,后半部分是术经。 道经讲述的是冰神之道,冰者,寒也。寒的第一层含义是天寒,能令滴水成冰,此乃天地间存在的自然之寒;寒的第二层含义是阴寒,即阴阳二极中的阴极,与阳相对;寒的第三层含义,则是心寒,具体又指人心中的嫉妒、悲伤、寂寞等等不好的心情。 术经讲的是冰神修行练气的独家法门。寻常妖仙只能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修冰神道法的修士则是通过吸收上述三种寒意来修炼。第一层道果是凝冰心,第二层道果是铸冰骨,第三层道果结冰丹。冰丹与道家所说的金丹类似,但更接近巅峰,冰丹化婴之后便能彻底脱去凡体、羽化登仙,最终成就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大罗金仙境界。 白寻花了不少时间才将道经研读一遍,这时冰原上的冬季已经过去,一朵一朵的娇嫩的小花从脚下蔓延到冰山脚下,细数时节,应当已经是过了三四月,大约已是五六月了,寒风依然刺骨,矮小的生灵扶着自己的蓓蕾在风中颤抖,即便如此艰难,那些花儿仍是嫩黄色、鲜红色,不改地鲜艳灿烂、亮丽夺目。 道经虽读了,术经却才刚开始看,其中的内容还需与道经相互对照,譬如术经中所说的‘第二种’寒意,与阳相对之阴寒,白寻始终不能领会,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冰寒露面,这才向他问道。 冰寒道:“冰神已经死去了上千年,你纵然有疑问,可惜也无人能够解答。”白寻却说:“前辈既然之前学过,想必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冰寒一抬眼,叹了一口气,在白寻冰屋里的冰凳上坐下了:“非是我‘敝帚自珍’,而是我学了五百年也没学出什么名堂,你不过看了道经区区百日就进步飞快,我仔细想来,说不定是我的修炼方法有误,若是说出来,只怕是误导了你。” 白寻站在一旁细观他神色,冰寒的表情原是高傲中带点不屑,现在看来不屑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点骄傲。白寻心知肚明,什么误导自己,大概是冰寒看她进步神速,心里有些情绪,故意说这句话来刁难她罢了。 白寻只好把实话说出来:“其实天下经书都一般,先有个主旨要义,然后再寻些经典什么的,夸大其词、牵强附会。一本书有几分真假,往往只有写书的人才知道,因此,不论什么书,我都只信一半,剩下的是真是假,全靠自己的行动去验证。” 冰寒先是横眉怒目,想法子奚落她:“你这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冰神道法,却只学一半,还不求甚解,说什么行动去检验。你这么学起来如同半途而废,有何意义?” 第66章 他说着说着,深思一番,神情却隐隐有些松动。白寻还真有几个别出心裁的点子,虽然不晓得是对或者不对,单凭这一个想法也胜过别人太多。他又何必挡别人的路,且等着看她将来会有什么造化。“那你今天是要问我什么?” 白寻说:“我尚且不能领会冰神所说的,第二种寒意。” 冰寒闻言,丝毫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我当年是铸完冰骨之后,才学的第二层功法,现如今你第一层还没开始练,为何着急便要知道第二层寒意?白寻,你似乎有些急躁,能告诉我,这背后的原因吗?” 发现冰寒又在探听她的底细,白寻可不会让他得逞。“前辈,我没有急躁。况且您之前并未告诉我如何修行,我便自行领会。至于这冰骨如何铸法?经书中未有提起,我也不明白。” 早料到白寻会像个锯嘴葫芦一般,什么事都不肯说。冰寒便接了冰骨的话头:“铸冰骨可不简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并不困难,只需选一黄道吉日便可;此地极北,也有地利之便;但人和,却是极难。铸冰骨,顾名思义便是以寒气铸骨,每铸一块骨便需要数十年年修为,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没有数千年修为不能铸成。如果铸骨未完成,那么冰骨多年后最终也会溃散,所有努力便付诸流水。” “数千年?听说前辈你五百年就到了冰心境,这么算起来,您铸冰骨顶多花了499年。” 第42章 一身凡请铸冰骨2 恩?冰寒的眼睛像牛眼一样瞪得大大地,他真的说过这句话。人这辈子最痛苦的是什么?有人要你为说过的话负责。他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我”白寻直截了当:“想必前辈是有什么速成的法门。” 冰寒强自镇定,“本体不同,我的法门于你并没有用。”被一个小妖怪吓住好丢人,但冰寒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胆怯,尤其是她那种步步紧逼、孤注一掷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这种感觉在她修炼了冰神道法之后,似乎更加强烈了。 ‘弱小’的白寻:“前辈没试过便如此断言,请恕白寻不能接受。” 冰寒的心里顿时复杂极了。“我的本体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无骨无肉,元神强大,可以经得起任何雕琢,可是你,元神太弱,尚且不能离开身体,身体一旦受伤,对元神的损害也非常大。我不是要藏拙,而是你一个女孩子,要受这样的苦,我实在不忍心。” 白寻已经无心去辨别冰寒说的‘不忍心’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又到了她要做选择的时刻。不过,从她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了选择,后来的决定,也不过是对之前答案的坚持。 想到这里,白寻反而如释重负了。她嘴角弯起,再次运用话术,一探冰寒的虚实:“前辈,你说实话,如果不用你的这个法门,我到底要多少年才能铸成冰骨?” 冰寒一歪头,眼神有些躲闪地说:“我之前已经说了,铸一根冰骨,至少需要数十年的修为……” 白寻轻笑了一声:“你瞒着我也没意思,除非你不想为冰神找到真正的传人。前辈可还记得,我们之前曾有过约定,您交给我学到冰神的道法,我替你去中原传道,假如我真的在冰原之地修炼一千年,这一千年间可以发生无数的事,也许我命不好,没度过三灾五劫,也许我修行的进度太慢,寿数太少,活不了几百年就无疾而终。那您的期望岂不是白费了吗?也许再过几十年,上面发现了此处,到时我却学艺未精,不能帮您一起抵抗天兵,那我们又有什么下场?” 白寻一摊手,眼看冰寒的脸色发青,神情凝重。她便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冰寒之前对她藏着掖着,白寻也防备着他,说话之间得打好几个弯弯绕绕,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心里十分清楚彼此想要的东西,也明白与其浪费时间在互相为难上,不如开诚布公换取对方的信任。 然而冰寒还有一层顾虑,便是担心白寻得到传承之后会脱出他的控制,毕竟他是不能离开极北之地的。等等,他当年是被重伤的冰神点化,虽传给他法术,却也将他封印在此地看守传承。若是白寻继承了印记,便意味着他可以离开此地,只不过白寻虽可以拿走印记,却不能接受传承。但兴许白寻拿走印记之后,封印削弱,他也可以离开呢? 他只需尾随白寻,看她的所作所为,若是遵守诺言,留下她也无妨,若是背信弃义,那便将其彻底抹杀,拿回印记。 打定了主意,冰寒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白寻只当自己的‘开诚布公’有了效果,便也没有多想,继续向冰寒询问铸冰骨一事,冰寒这时便不再隐瞒了。 “要回答铸冰骨的问题,首先你得了解冰骨是什么?又是怎么个铸法?” “冰骨是什么?”术经中虽然说到冰骨,却没介绍冰骨,也没说冰骨的铸法,只提到冰骨玄之又玄的效用。吹了一通牛皮,实用的地方却不多,白寻纵然看完了全本,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唯有靠冰寒指路。 “最早之前,冰骨原来是改善冰神门人资质的一种法门,那时妖族风头正盛,但妖族诸多种类之中,只有龙、凤凰、麒麟等几种异兽,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最快,而寻常鸟兽虫鱼,则很难踏上修行之路,即便是开始了修行,实力也比他们慢上不少。铸了冰骨之后,普通妖怪的资质,也可与龙凤比肩。” 第67章 与龙凤比肩?那该是怎样的天赋,像敖烈一样,像九凤山上的那只九头鸟一样?她是不是再也用不着怕谁了?这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想到铸冰骨所耗费的时间,白寻又有些灰心了:“可是铸冰骨花费的时间太长,修为太多,普通小妖哪里能够满足这样的条件?” 冰寒道:“难道所有的这一切都应该是不需要努力,就该得到的东西?” 白寻:“可是有的人即使付出了加倍的努力,也无法得到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冰寒:“一棵树再努力,它也只是一棵树,无法变成桌子椅子房子,一个人再努力,也没有办法用木头雕琢出一条真的鱼,此谓缘木求鱼,不切实际。” 白寻:“那我要怎么才知道他是一条鱼,还是一棵树?” 冰寒:“鱼和树的区别很大。只要你想分辨,就一定能分辨出来。” 是,只要用心就能分辨。可惜她总是自欺欺人,骗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只为了维护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言归正传,冰神的本意是为了改进弟子的资质,但不少弟子如你一般,觉得铸骨的时间太过漫长,因此也对铸骨失去了信心。当然也有弟子练成的,而且时间远比估计的时间短,不过,至少也需要五百年左右的修为,否则冰骨很容易溃散。若换作是你,我建议你至少也得六百年修为再去铸冰骨。毕竟上古妖族的的实力远比如今的妖族强大,于他们而言五百年也许足够,但于你却不一定。” 白寻再次锁紧眉头:“太久了,三百年,我等不了这么久。” 冰寒叹了一口气,三百年算不得多长,不过白寻如此坚持,况且冰骨之后还有冰心境,耗时颇多,他也想要尽快解决此事:“如果你真的等不了,还有一个办法:削凡骨铸冰骨。我当年便是以此法铸骨,不用多少时间,只是极端残忍、痛苦。具体的方法是……” “不过你现在还不到铸骨的时候,等你多积攒一些修为,我再帮你一把,大约能一举成功。”白寻闻言点了点头,又问:“多久时间?” “且等一等吧,看你的资质如何。不过,至少也得十年八年。难道你连十年也等不了?” 敖烈还待在鹰愁涧呢?等不等的,谈不上吧。听说是他被玉帝发配在那里,十年八年大约也不会离开,虽然她离开的时间久了一些,不过,只要她最后能回去,便算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是吗? 白寻便安下心来在极北之地修炼。- 苔原上的花花草草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她冰屋前不远就是一大块苔原,这时夏季已然过去,天空中阴云密布,将仅剩的阳光吞没,霎时朔风席卷,细小的雪花漂浮,将染了一层白霜的小花小草彻底埋藏。明年夏季,寒冰解冻,土地露出地面的时刻,新的种子会再次萌芽,茁壮成长。 周而复始…… 这样的轮回,她已经看了整整十次。这一日,她又站在了门外,看着广袤的冰原世界,荒凉的感觉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内心,除此之外,她的内心里还有一团火和一个人。 冰原越是荒凉,她越是思念一个人。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跑回去看他,可是不能,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是一事无成。印记没拿到,冰骨也没铸成。 看完雪景,白寻回到冰屋,在冰床上盘坐,双手打开,放置在膝盖之上,平心静气地继续修炼。过了一会儿,白寻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吸收种种寒气,周遭的空气因寒气聚集而越来越冷,直到空气中最后的水分也吸收了寒意,化成冰晶坠落在地面。 除此之外,越加修炼,白寻脸颊上的红润反而渐渐消失了,只剩下灰败的青白之色。 两年前,她向冰寒提起了铸骨的事,冰寒却是语焉不详,估计还是让她沉下心来修炼的意思。这些年白寻的进步也不小,虽没有铸骨,但已经领会到了第二层寒意,阴寒。 阴寒,便是指地下冥府之寒,乃是人死之后的阴魂身上所带的寒意,天寒只能冻结人的身体,但阴寒却可以冻结人的元神,并且使用阴寒之气修炼的速度,是使用天寒之气的数十倍。只是,这阴寒之气对人身体影响极大,在冰骨铸成之前,阴寒之气被功法吸入身体之后,不能完全变成吸收,有部分会滞留在身体内。若阴气浸透了身体,便会变成一个不生不死的一个怪物。 白寻也很清楚这一点。修炼阴寒之气,只是为了尽快积攒修为铸冰骨,在完成铸冰骨之前,绝不会依赖它修炼。 她已经决定三天后,开始铸冰骨,无论成功与否,后果自行承担。 三天后,白寻来到她事先找好的山洞。周围全是冰块,虽然没有设置阵法,但方向隐蔽,应该不会有人打扰。 她平心静气,在脑海里回忆了铸骨的方法,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她闭上眼睛,平静心神,又苦修了三天,才找到了最好的状态。 第43章 一身凡情铸冰骨3 若按冰神所传的铸骨之法,乃是等到铸骨之人等到几百年修为时,由元神发力,洗涤全身经脉,灌入冰寒之气重塑根骨;冰寒所说的铸骨之法,乃是削凡骨铸冰骨,便是由铸骨之人自发将凡骨削去,用法术凝出冰骨,再利用身体的自愈之基融合冰骨,再用冰骨之力改善经脉。 冰神的铸骨之法毫无弊端,只是需要几百年时间修炼心法;冰寒的铸骨之法虽然血腥残忍,但胜在可以速成。白寻若不是无计可施,也不会选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的办法。 第68章 “哈哈哈。”自洞穴之中发出了一声声女子的笑声,是对自己无能的嘲讽,但又像是对命运的轻蔑。随即是一声女子压抑的闷哼声,大口呼气的声音,她时而压抑不住地□□几声,而后却更加放肆的大笑,即便这笑笑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而后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她仍是要笑,仍是要无比放肆地大声笑出来。 冰寒闭关了数月时间,退出修炼时,习惯性地寻找白寻的踪迹,孰料这一打开神识,便发现白寻离开了冰屋。 他心里先是一凉,想着白寻是不是坚持不了清修,已经离开了冰原。如此想着,他放大了神识将整个冰原以及附近的冰山搜寻了一遍,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 那时白寻已经将三肢的冰骨铸全,剩下躯干骨、头骨和握刀的右手,彼时她正在权衡之中,不知道是该先剖右手还是躯干,或者头骨。躯干中有五脏六腑,若是一时不慎刺中一个,大约会横死当场,若是不剖躯干,只剩下头骨和右手。可现在要是剖了右手,待会一定握不住刀,没办法再对躯干和四肢动手。 她正纠结着呢?恰巧冰寒到了,他正看到白寻坐在三堆血泊中,对着自己的脸和肚子比比划划。他的本体是一座冰山,后来铸冰骨的时候元神已是十分强大,铸骨的时候也未感觉到切身实际的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摆弄自己的身体,殷红的血不断地流出来,这样的情景会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冰寒半是怜惜半是不忍地将白寻扶进自己怀里,她身子冷得彻骨,下半身已是动不了了,伤口都只是随便包扎了下,虽用了法术,还有血在不断地渗出来,面色潮红,瞳孔隐隐有些涣散,神情呆呆傻傻,恍恍惚惚,握着刀的手还在不断地挣动,看来是失血过多,生机将逝,这就要魂归地府了。 濒死时刻,白寻看着冰寒的脸,忽然清醒了过来,冰寒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叫你好生修炼,你偏不修炼;叫你过几年再铸冰骨,你偏要现在铸,叫你不要修阴寒之气,你偏要炼。如今把自己害成这幅模样,你又怪得了谁?” 白寻也没想到冰寒这时还要数落自己,便道:“前辈,我早说了任何后果我自行承担。” 冰寒冷笑道:“你所谓的自行承担,不过是一死。可你承诺我的事呢?用死亡来逃避,这便算是承担了吗?” 白寻脑子里灵光一现,冰寒说的像是能救她一样:“前辈若是能救我,我所承诺的事自然还是要承担。” “我若不救你,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若是救你,却得耗损自身的修为。你不但脑子不好,心眼还坏,专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白寻一呆,然后一露齿笑,冰寒说的可真没错,他们两个的利益息息相关,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她哪天是真的想死,冰寒说不定也不会让她死。 冰寒明明气得要死,却不得不对她出手相助。 “闭上眼睛!”白寻闭眼之前,想到的是这一点,莫名觉得好笑。 闭眼之后,眼前景象浮现地却是自己到了这极北之地之后是如何地逼迫自己,如何与冰寒周旋,用上了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种种手段,终于达到所愿,刻苦地修炼,领会了二层寒意,即便没有铸成冰骨,但这样的她是以前的她无法想象的。 这个女人简直强大得不像她自己。 可这个人偏偏又是她自己。 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一些,她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原来她真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强大,睡一觉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就能更好地活下去了。 冰寒生气了。 他只是让白寻闭上眼,方便他取出白寻的元神,谁想到白寻就这么睡过去了,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难道她真的以为他会救她吗?看着手里的白寻弱得几乎要消散的元神,冰寒对自己说,她不是睡过去了,她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好生劝说了自己一番,冰寒已经觉得好受多了。他将白寻的元神和躯体同时升到空中,左右手各捏一个法诀,运转法力替她修复躯体、稳固元神。 白寻醒来时,见自己浮在空中,一股气流将自己稳稳托住。她环顾周围,见一个很面熟的人坐在对面,那个人衣服和手上的伤口都和自己的很相似。只是面孔一片模糊,白寻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再低头一看自己,手脚都是透明的,动起来也是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 “我已经将你的凡骨全部剔除,面部没有了骨骼支撑,所以模糊一片。你快静下心来,凝神铸冰骨。”“是。” 白寻虽有很多话说,也只能暂时安定下来,依照冰寒所说,掐住手诀,凝神将修为化为一道寒气,持续不断地灌入驱壳之中。她元神弱,修为低,汇聚的寒气只有一根筷子大小。冰寒看到这股寒气时,总算明白白寻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冰寒猛地抬眸,金光一闪,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白寻的身躯之后。虚影一抬手,左右手上下相覆,左手上抬,右手下引,将白寻灌入驱壳的寒气引到自己双手之中,寒气在虚影手中聚集,迅速增长到手臂粗细,随即从白寻的天灵灌入。 白寻看着手臂粗细的寒气,呆了眼。冰寒竟然是以自己的修为为她铸骨,这损耗怕是不少,她也是真没想到。“前辈,你大可不必,”白寻这一开口,分散了心神,寒气便立刻中断。冰寒眸光里带着火星,立刻喝止她:“你不要说话,继续铸冰骨,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第69章 稳固一个离体的元神十分艰难,冰寒宁愿耗费百年修为替白寻铸成冰骨,也不愿意这么拖下去,耗费自己的心神。 寒气一触到白寻血肉时,逐渐化成了一截晶莹剔透的冰骨,随着时间增长,冰骨的长度也逐渐增长,从右手开始,蔓延到脊椎骨,然后是肋骨、颈骨,最后是头骨。 在铸头骨时,白寻心里动了念头,既然是重塑骨头,是否能对自己的面部进行修整?她以元神控制着寒气沿着之前的轮廓,像捏泥胎一样细细勾勒,额头可以更加平整一些,颧骨可以更加圆润,将下巴修得更短一些,轮廓也可以更加流畅。 修整了骨头,以后装扮时,便能少用些胭脂水粉。 有了冰寒相助,这次铸冰骨仅仅只花了三天时间。 三天后,白寻的元神回到了自己的身躯内。救命之恩总得答谢,她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就要向冰寒跪下去。冰寒的动作更快,身子稍稍往前一送,连忙托住白寻的双手:“白寻,你跟我献殷勤也没用,铸冰骨是我的底线,凝冰心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帮你。” 白寻跪不下去,抬起头看,听到冰寒说的话,停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心道谢,却被人怀疑是心怀不轨。冰寒的戒心未免太重,不过,他一贯都是这样,白寻也差不多习惯了。“前辈,我很早之前就学会了一个观人术,要知道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不能光听他说什么,重要的是看他做了什么。” 冰寒一怔,他与白寻相交甚久,但她只有这句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冰寒冷哼了一声,直视白寻的眼睛,这一打眼不要紧,他发现白寻的模样,似乎有点变化?白寻方才修整了面骨,乍看之下,五官虽然变化不大,还是大眼薄唇的样子,但那双眼睛,秋水一般沉静发亮,似乎还有些柔情脉脉,高耸的颧骨也低了下去,虽然还有些弧度,反而令她看起来孤傲清绝,是一个美人该有的高冷。 她原本的脸看起来怪异,现在规整了不少,便凸显了五官的优势。她的五官本来大气艳丽,先声夺人,但也不会缺乏细节,看久了也不会觉得腻,反而越看越有味道。与冰骨融合之后,她的气质更加清冷独绝,如同画壁之上点亮了双眼的神龙,神采奕奕,气势扑面而来。 称赞一句‘冰雪其人,秋水其神’也不为过。 略一思索,冰寒尚且觉得有些离奇:“你铸冰骨的时候,在自己脸上动了手脚?” “哦?是的。我还不知道我自己这时是什么模样。”白寻也想起来这事,以法术化出一面冰镜捧在掌心细细观看。镜中人清冷独绝,美得不像凡尘之人,仔细一看和敖烈曾化的女相似乎还有点相像。她当时并未刻意去做,只是潜移默化,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白寻自嘲地笑了笑,你的居心,真是藏也藏不住。 第44章 千般磨难神功成 ◎外挂加载得差不多了。◎ “如此千钧一发,你竟还想着修改自己的脸,将自己变得美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一时被白寻的相貌惊艳,冰寒还是不改毒舌本色。“若非你如此心狠手辣,我也不会这么忌惮你。” 又受了一番奚落。白寻反而直起了身子,无奈一笑:“前辈,我只是对自己狠而已,对别人,尤其是亲朋好友,都是十分心善。你我之间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你又救了我的命,我若是还设计你,那未免也太没有心肝了。” 冰寒:“哪有对自己狠的人,反而对别人心善的。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再说了,我可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是冰神。”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也一定冷酷吗?白寻回想过去数百年,她可是一件坏事也没做,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对自己狠是因为她恨自己懦弱无能,可是这世界的其他人,她并不会去恨。没时间,也没心情。 “冰神是传道之师,你是授业恩师。都是师父,在我眼里并没有分别。” 冰寒:“师父?你别叫得这么亲热,我们之间连朋友也算不上,只能勉强算是个同路人罢了。” 白寻停了一停,问:“冰寒,你还是觉得我在设计你?说实话,我”冰寒嗤笑了一声:“实话?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花言巧语?” 果然,和这人掏心掏肺都是多余。白寻便道:“前辈防我防得这么紧,看来我有什么诡计在您身上都是多余的了,以后我大可不费这个功夫了。” 她这是承认了她方才都是故意设计他?还是她这句话是假的?又或者她是故意说这句话让他放松警惕。还是说,她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冰寒狐疑地盯着白寻,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做这些无用功是最好的了。冰骨既然铸成,我给你三天时间融合躯体与元神,三天之后,或者你可以试着凝结冰心。” “是。”白寻懒洋洋地一欠身,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只回了一个字,反而冰寒有些不自在,装模作样地一挥袖子,“你好自为之!” 冰寒走了之后,白寻在冰洞里坐了一会儿。试着运功调和了元神和身体,融合冰骨之后,白寻已至少涨了数百年修为,元神也壮大了不少。这些修为一大半是来自冰骨,冰寒所给;元神的壮大却是因为白寻始终坚持不懈地锻造自己,这才借着铸成冰骨之机,厚积薄发,彻底脱变。 退出了冥想境界,白寻将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这样强大的自己令她有些陌生,不能适应。恍惚间她又回忆起昨日的剜骨之痛,苦笑了一声,终究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第70章 又想起了什么,她站起来,走到一面冰墙前,抬起双手,施法将冰墙的棱角凹凸不平全部磨去,冰屑化为水流,流淌而下,汇成涓涓细流,冰墙渐渐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冰镜。白寻站在冰镜之前端详自己。 修长女子屹立镜前,面容极美,气质出尘。 只是满身血迹有些违和。她一挥手,将自己身上的血红全部洗去,衣服也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又刻了一只冰簪,将满头长发挽起,面庞全部露了出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面容极美,却似是而非,还有些以前的模样在,气质神韵在雕琢之后更加凸显。美吗?美,可这样的美并非是天然生成,而是她自己塑造的。 她伸手去摸镜中的自己,并非仅仅是这张脸,这个人的全部,由内而外,都是她自己塑造的。 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白寻心里有喜悦,也有挥之不去的失落感。 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了下来。美人落泪,如同莲花绽放,蝴蝶展翅,白寻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又笑了起来。 唐僧自鹰愁涧收了白龙,与孙悟空误会冰释,又在高老庄收了猪八戒,流沙河收了沙僧之后,一路西行,牵马挑担,跋山涉水,辗转已是七年过去。 这天,玉兔升至半空,已是将近子时,八戒和沙僧割了一大捆青草,拿到马槽中。 “承蒙白寻姑娘错爱,我敖烈今生定不相负。” …… 猪八戒道:“师弟,瞧瞧,那白龙马又在说梦话了。”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你白天驮着师父辛苦了,多吃些草料,来。” 敖烈在毫无防备间,被两个师兄塞了满嘴新鲜肥美的草料。敖烈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用舌头把草料往大牙下面卷,慢腾腾地嚼起来。 冰寒回到冰洞时,白寻已经等在此地,也不知是早到了还是从未离开过。 她原本盘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修炼,冰寒来时,便睁开了双目看他,两人目光相触,白寻略一点头:你来了。 冰寒察觉气氛有异,心下更加谨慎,开口便道:“看你容光焕发,看来是修整地不错,凝冰心想必也是有把握了?” 她也不晓得凝冰心的方法,冰寒一个字也没说,又问她有没有把握。“是的,我有把握了,前辈。”白寻微笑道。 听了‘前辈’二字,冰寒心里那股气也消了不少,再看白寻的态度还算端正,冰寒也不再吝惜,便说出了凝冰心的办法。 凝冰心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自第二层寒意中领会到的阴寒之气,第二样是萌发的草木之中所蕴含的勃勃生机。找到这两样东西之后,将两者调和,融入心房之中便可。 阴寒之气好找,白寻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如今极北之地大雪封盖,她要去何处寻找草木中的生机?她本想问一问冰寒,但冰寒之前已经三令五申,不会再向白寻提供帮助,这是她自己的事,更应该由自己思索。 “多谢前辈指点。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筹集这两种材料。” 白寻来到冰原。 眼前是冰雪覆盖的一片白茫,冻土之上的冰层少说也有三尺厚,如果挖开冰层,最下面的冻土中也许会有还没有被冻死的草根,或者是掉落的种子。 白寻掐住手诀,她的掌心渐渐放出光芒,这还是她头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新奇的同时亦有些茫然。“哈!”白寻喝了一声,将手中汇聚的法力砸向冰面,冰面上只砸出了一个一尺直径的圆坑。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把剑,念了句诀,掌心化出仙剑,灌入法力于仙剑中,狠狠朝着地面一挥,冰面瞬间破开一条二尺深,三尺长的裂缝,只是还没有看见深色的冻土。白寻又是一剑,终于见到土地露出了地面,地表的植物已经完全枯萎。白寻跳进坑里,一边刨土一边找根,泥土中的草根也大多已经腐烂。 白寻只能更加细致地翻找泥土,看能不能在土壤中发现一两粒种子。 女子心细,白寻找了三四天,多多少少也有些收获。她拿着这些种子,又取了一些泥土回到冰洞。种子是种子,然而现在时节未至,要想让它发芽,还得花些功夫。 种子往往是在春季萌发,需要的条件有温暖和湿润等等。白寻修筑了一间石屋,削薄了冰块作屋顶,让阳光能够透过,将拌了湿土的种子用石盆装起来,放在屋子里。又好不容易在冰原上找了些能烧的东西,点着火烘烤石屋,如此,石屋里的温度便足够了。 白寻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植物萌发。 她依照冰寒所说,对着新生的嫩草潜心感悟。萌芽草木中的生机与阴寒之气中含有的杀机相对应,但却并非是克制,而是一种继承的关系,如同寒来暑往。是自然的一种过程。 如同花开花谢,也如同冬去春来,即使在冬季的大地中一切都被毁灭,但在春季到来之后,生灵依旧会复苏,毁灭是最强大的力量,但却无法永恒,当毁灭退却之后,生机再次萌芽、成长,等待毁灭重临的那一刻。 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恒?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这一切却还要推倒重来?白寻心中怅然若失,越是追逐,越是发现以前拥有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假的。 念头一转,白寻又觉得可笑。不,谁说这一切是虚假的,别人,哪怕是冰神,凭什么定义她的人生?纵然这世界轮回无尽,她所拥有的也不过这一世,自然应该竭尽全力过得更精彩些。 第71章 打开心结之后,白寻放开了对阴寒之气的限制,催动元神,尽自己的能力引动周围的阴寒之气汇聚于体内,浸透自己的皮肉、经脉、根骨、元神。 那是来自九幽之地的气息,幽深、阴沉、湿冷、诡异,甚至是邪恶,足以令元神颤抖。白寻纵有冰骨加持,也险些支持不住,她咬着牙挨过这一关,最后将嫩草芽上的一点生机摄到掌心,注入心脏之中,生机受到她的修为支持,逐渐在体内扩散增长,最终形成两相争持的局面,再之后,两者相互抵消,只剩下最后一点源泉,停留于心脏之中,供主人随时驱用。白寻的身上的气息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冰寒再见到白寻时,她已经完成了凝冰心。至此,前二层寒意她已经完全领会,只剩下第三层寒意。但如冰寒所说,进入冰神殿去取印记,冰心境的修为已经够用了。白寻向冰寒提起这件事,冰寒一改之前的态度,示意白寻立即去取印记,态度甚至是有点急切了。 千万年的寂寞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他摆脱桎梏的日子近在眼前,心里又怎么能不急切。 第45章 冰神冰莲与冰骨 当天,冰寒将一块似冰似玉的石块递到白寻手中,同时让白寻闭上眼睛。冰寒也跟着闭上眼睛,感受到冰神的结界之后,便双手变幻,打出一连串的诡异手印,将结界打开了一个小小门户,他一个念头,摄取了白寻的身体,投入其中。 冰神的结界位于另一个空间中,只有铸成了冰骨的人才能将身体带入其中,若不在本门的妖、神以元神进入,将无法带走空间中的任何物品。 白寻睁开双眼时,冰寒已然消失不见,眼前是那座曾见过一面的冰神殿。只是与当时的情景不同,殿门与白寻之间相隔数百上千层台阶。每一层台阶大约有半尺高,由寒冰雕琢而成,周围寒气弥漫,除了眼前的台阶,别无他路可走。她试着掐了个腾云诀,云气却无法聚集起来,如此便只能用走的了。 不假思索,白寻提步往前走,刚跨上第一层台阶,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这风算不得冷,只能算是有些凉,大约是深秋第一阵风那般程度的微凉,对普通人也算不上什么,更别提是白寻了。 白寻脚步不停,埋头往前直走,又上了百余层台阶,寒意越来越重,空中渐渐飘落了白雪,滴水成冰大约也就是这么冷吧。白寻本也耐受得住,只是雪花一直在眼前晃,令她想起那时在鹰愁涧看雪的情景。 脚步迟疑了一下,白寻反而加快速度往前走,最难过的关一定在后头,她不该浪费时间来想这些。 又往上冲了二三十层台阶。这里的寒风拍在脸上,已令白寻觉得皮肤觉得有些刺痛,冰骨铸成之后,白寻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这般的寒冷了。极北之地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越往前走,四周的温度还在降低,白寻提起法力护住周身,但脚步却受到了一种莫名力量的影响,速度越发降低下来。走出了百步后,法力的损耗已经到了惊人的三分之一。 这样是不行的,她的修为有限,不足以令她登顶。 迟疑了片刻。白寻边行边想,冰神的用意难道只是考验受训者的修为?修为高者便能轻易通过,修为低者便被筛选下来。这样的方法只能选出修为高者,而不能选出真正有潜力的修士。 这其中一定有转圜的方法。白寻忽然灵机一动,掐了个诀放出阵阵寒气,又用法力将寒气束缚在周围,将自己包裹住。她自己放出的寒气将她笼罩在其中时,不会让白寻觉得太冷,又足以隔绝其他的寒气。 即便如此,周围的寒气对白寻寒气的压迫也越来越甚,令她感觉自己像是拖着一座冰山在前行,随着时间的推移,冰山的压迫越来越重,白寻几次都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但身体里又总会爆发新的力量,令她能继续前行。直至白寻走过最后的一段路时,浑身陡然一轻,虽然四周的严寒依旧存在,但滞涩感却消失了。 她这时数了数台阶,正好是第三百三十三层。跨到第三百三十四层,四周风雪已停,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直到这时,元神却猛地一颤,白寻略一皱眉,四周阴风阵阵,像是被许多冥界恶灵暗中注视般,不自觉地就有些心惊肉跳。 白寻捏了个诀,化出一阵清风在背后吹拂,自己则借势往前一纵,虽不能腾空,这样的一去也有三四丈的距离。每过三四丈,她的脚尖便在台阶上点一下,再往前一纵,片刻之间又行了数十层距离。 然而,越是往前,元神的运转越是艰难,数百年道行一点一点消亡,走到三分之二的距离时,白寻的浮空术猛地消失,她自空中摔落下来,磕伤了膝盖。殷红的血一点点流了出来,白寻顾不上包扎,固执地往前走。一阶又一阶,直至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血染红了那一条磕伤了的腿。 走过第六百六十六阶,元神又回复了活力,只是膝盖受伤有些行走不便。见修为已然恢复,白寻索性弹出元神,径直朝神殿飞去。原来元神离体之后,不需要腾云驾雾也能飞行,白寻想到了这个办法,如此便能用最快的方法通过最后一关。 铸成冰骨,又得了冰寒的数百年修为之后,白寻的元神已经凝练了许多,但仍比不了躯体的坚韧,一旦受伤,对白寻的损害其实极大。 数个呼吸过去,白寻的元神竟好似没收到任何阻碍一般,径直飞入了冰神殿。 第72章 冰神殿由数座冰柱支撑,四四方方、平平整整,极高极雄伟,一人难以合围,上悬牌匾,还没进去,白寻已经觉得寂静悲凉。一走进去,方才看似宏伟的宫殿,内里其实已经有些破败了。 大殿中陈列着一些神兵利器、天地灵宝,正中的神案上却没有供奉什么神像,只有一朵冰琢的千瓣莲花悬在空中。安静地放出光华,除此之外,神案上空空荡荡,什么对联书画也不见一件。 想必此物就是冰神印记。 白寻环顾大殿四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步步地朝着殿中走去,见地上一只青铜古矛,古朴大气,而且保存完好,这么些年过去,却一点锈迹、一点损坏也没有。大约也是一件宝物,白寻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来看。 当白寻的指尖碰到这只矛时,同时手上又是一轻,像是没有触及到任何物品一样,而她碰触过的古矛,则迅速塌陷了下去,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堆灰烬,其它宝物也受到了波及,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一堆灰。 诧异之余,白寻也叹了一口气。青铜古矛中的神力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然耗尽,只剩下一个空壳,一受到外力的打扰,就会无法维持原状。但假如她不是先触碰这些宝物,而是先注入法力,弥补亏损,再把他们拿起来,还有可能得到这些宝物。她亲手将这些宝物毁掉了。白寻忍不住这样想。 大概是与之无缘。 白寻抛开一切混乱思绪,走到神案前,凝视那朵莲花。她心中隐隐还有忌惮,始终也没有踏进三尺之内,见距离已经足够她施法,白寻抬手,捏住一个拈花诀,试图将莲花摄到掌心。 她的法力在触及莲花上的那层光华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莲花并没造成半点影响。此法竟然无用,难道竟需来人亲自去取吗?白寻迟疑着,腾身数尺,飞到与莲花齐平的距离,抬手再取,手指在碰到莲花时快速地穿了过去,一丝阻滞也没有。 难道是她看错了,手指是从旁边滑过去的不行?她又试了一次,还是发现她的手指无法碰到印记。 问题在哪里?如果有别的禁忌,冰寒不会没有一点提醒,那么,是她自己进来之后做错了什么。 白寻苦思冥想了半个时辰,终于想起来被她遗落在第六百六十六层台阶上的躯体。她走出了大殿,立于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之上往下看,那具皮囊正站在原处,垂直头,看不清脸。白寻凝聚修为,朝着皮囊伸出双手,猛地一吸,皮囊起先纹丝不动,白寻再加了一层力,突破了那层临界,皮囊笨拙地飞上数百层台阶,站定在白寻面前。 扶住皮囊,白寻元神一闪而入。瞬间,皮囊抬起头来,捏了捏手指,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朝冰莲走去。 走到神案前,白寻想也不想,一跃而上,直取冰莲。 当她的手指碰到冰莲的一刹,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白寻当机立断将手回撤,但为时已晚,她的手指完全被冰冻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与此同时,寒意已经从右手处暴发,如同一场极小型的极地风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冰雪如刀,在急速旋转下疯狂撕裂白寻的血肉。 这不可能。为什么冰神印记之上会有这样的陷阱,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虽然白寻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在疼痛之下,心神剧震,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冰骨仿佛是受到了冰风暴的感应,轻轻一震,而后这风暴仿佛削弱了一瞬间,白寻只在这一瞬间恢复了片刻的清醒,她顺应着自己的直觉,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铸冰骨的口诀,反复吸收周围寒气加强冰骨。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身上的皮肉飞快地撕裂,又飞快地被冰骨的力量治愈。 风暴再次加剧时,白寻反而越念越快,她那时有一种感觉,咒语念得越快,身上的痛苦也越减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冰莲发出的风暴终于完全消失了。她觉得自己身体又轻了不少,似乎她铸的冰骨真正地与身体融合在了一起,真正的骨肉相连,难以分割。 这时,白寻睁开了眼看自己的右手,这是接触冰莲的位置,上面的皮肉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晶莹剔透的一截冰骨,五根冰指正握着一朵纤细脆弱的冰莲。为了这冰莲,竟然废去了她一只手,虽然冰骨会替她修复伤势,但冰莲太冷,新长出来的皮肉一碰到冰莲就会变成冰屑,然后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毕业季有点忙哈,更新不多请大家见谅。 小姐妹的评论我都有看也有回复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6章 假死遁形伤人怀 无法,白寻化出一团白雾遮住了自己的手掌,旁人乍看之下也不能发觉。 此间事已了。是时候该思索离开这里的方法了。 封印松动了,但却没有消失。冰寒发觉了这一点,他想白寻应该是已经拿到了印记,冰神再次凝神打坐,感应白寻元神,打开结界。 白寻也感应到了冰寒的元神,这股力量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便不作任何抵抗,顺着冰寒的指引走了出来。 “你进步了不少。”冰寒从地上起身,白寻的元神之凝练他是感觉到了,比起之前进步了不少。 白寻不卑不亢地说:“还得多谢前辈的栽培。”说着就把手里的冰莲朝他递过去,毫不设防一般。冰寒先是惊奇,而后大喜过望,他没想到白寻果真会把这样的宝物交给他,他虽然不是冰神的弟子,却是冰神的信徒,即便不能继承印记,哪怕只是随意的观望体会一下,也是很好了。 第73章 冰寒毫无防备地接过冰莲,也是一阵剧寒传来,虽然没有冰风暴出现,但以冰寒万年冰山之体碰到冰莲之后,手上的皮肉竟也快速瓦解消失,尽数化作冰屑坠向地面,最后也剩下一只冰掌。 白寻拂开手上的白雾,将自己的手递到冰寒面前,玩笑道:“没想到前辈万年修为,竟然连这一朵冰莲的小小威能也抵挡不住。”而后又一脸懊恼,故作自责:“都怪我平时对前辈崇拜太甚,错估了前辈的实力,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对了,前辈,您手疼吗?若是手疼,不妨把冰莲交还给我?” 冰寒只把神识在冰莲表面滚过一圈,就被冰神的禁制挡开了。正如同他防着白寻一样,冰神也防着他监守自盗,这禁制绝对不好冲开。他心头本就有气,手上的疼痛本来不算什么,但见白寻故意戏弄他,他更加恼怒了。 “你觉得以冰莲之寒,旁人有没有可能继承其中的冰神传承?”自他知道白寻是取了冰神印记给别人,并且急着离开极北之地时,他便知道此人对白寻极为重要。同时,也能成为他掌握白寻的筹码。 白寻明白他说的意思:他们有冰骨,所以能勉强抵抗冰莲的寒意,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身躯都要全部冻化,更别提继承其中的冰神传承。然而却故意曲解冰寒真正的用心,逼迫他自己说出目的:“您的意思是,冰神印记只能由我们二人中一人继承?” 不,是只能由你继承。白寻不知冰神印记对冰寒的抵触,冰寒却十分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里,与此相比,哪怕是白寻捉弄他的事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面对白寻的提问,冰寒只道:“我对冰神有承诺,怎么会侵吞他的传承。不过,你也不是很好的人选,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由你带着冰神印记回归中土,寻找新的传人。” “是啊!”白寻附和地点点头,又问他:“可是其他人没有铸冰骨,不能碰触冰莲,如何才能继承传承?” “也许可以。”冰寒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明明是他刚刚提出来逼迫白寻就范的,现在却成了白寻要挟他的把柄。 白寻恍然大悟:“前辈说可以解决,那就一定是有办法。”说着又向冰寒殷勤地一弯腰,“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一见白寻弯腰,冰寒刷地退开三尺,脸色铁青地站在一边,几乎就要否认他有消除冰莲上的寒气的方法。转念一想,忍了白寻的胁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离开这里,便能重获自由,自然有的是整治白寻的方法。 “办法是有的,只是此法甚为耗费我的修为,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是以我不愿去做。”他若真是法力通天,早就破开了冰神的禁制走人,这个风暴术虽然不及他身上的禁制厉害,但也需要很多修为才能破除。对冰寒而言,他宁愿在这里多等一千年,也不愿意花几千年的修为去消除冰神的法术。 一千和几千相比,谁大谁小? 可此术若不解除,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可这件事竟然对冰寒有所损害,白寻也不能逼着他干,她一拱手道:“此事还请前辈自己决断,十日之后,我会带着印记离开极北之地,这十日便留与前辈考虑。” 她说完这句话,冰寒便紧盯着她,白寻愣是一句话没说,示意他完全做主的意思。冰寒真有些没辙,他虽然很不甘心,但总得以大局为重,牺牲自己成全白寻。冰寒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白寻一眼,修为比她高、能力比她强,为什么总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他的脑海里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她那一句:如果你是我,你未必能走到我这一步。会不会,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可怜白寻的?自以为发现真相的冰寒在心中感慨,同情心真是一个多余又致命的东西。他偏偏又是这么一个善良得过分的人。 终于说服了自己,冰寒对白寻说:“十天之后你来取印记,我会去除这上面的法术。” 白寻走了。 冰寒拿着冰莲,呆呆地望着,脑海里涌出无限思绪。白寻离开极北之地之后,有两种可能,或者她会自己接受印记的传承,或者她会选定其他人。但无论是白寻或者被选定的那个人,如果不愿意解除禁制,他终究还是受制于人。 有没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彻底脱离限制? 十天后,白寻来到冰洞。 冰寒将冰莲交给她,与昨天不同的是,冰莲周围的寒气已经变得极少,像是快要融化的一块薄冰。冰寒的脸色也很不好,白寻接过冰莲,说:“找到那个人之后,我会带他来见你,让他亲手解开你身上的禁制。” “不必了,你不必再回来。”如果白寻回来,岂不是会发现他已经不在岛上了?冰寒背对着她,不让她发现自己表情的异样。 “为什么?”白寻停了一下,还是问道。 为什么?冰寒藏在袖子里的手有点抖,该来的总是要来,白寻还是问了,现在的他要编一个完美的谎言。“我破解冰神的法术耗费修为太多,已经无法维持元神了,冰神的禁制解除的那一刻,就是我灰飞烟灭的时候。” 虽然之前冰寒说过破解冰神的法术损耗大,但白寻也没想到损耗会这么大,真到了无法维持元神的地步吗?白寻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前辈损耗真的这么大,有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冰寒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没想到,我以为我能重获自由,没想到在我冲破冰神的法术的同时,中了他下的另一个禁制,现在这个禁制在不停地削减我的修为,我已经命不久矣。” 第74章 反正冰神已经死了,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也没关系吧! 白寻已经信了一大半,冰寒再怎么离谱,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吧。她是真没想到,为什么只过去了十天,一切却都变了,朝夕相处的朋友就要灰飞烟灭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未免太魔幻了。白寻连连退了好几步,冰寒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安慰她:“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不要管我,依照原来的计划去找新的传人。自由无比重要,现在看来,是我自己束缚了自己,我拥有的太多太多了,足够了。” 白寻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白寻哽咽着道:“你,冰寒,你不要死。” 他注意着她的眼神,心里有点酸酸的,不过计划不容有失,冰寒仍是继续道:“你快走吧,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样我的牺牲才有意义。” “好,好,我一定会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找到新的传人,让他解除禁制,你坚持住,等着我回来。” 冰寒只是笑,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去吧!三天之内我必死,你不用再回来了。” 白寻同冰寒道别,转身朝洞外走去,这件事理当还有转机,冰寒兴许也不会死。 冰寒看着她的背影,捏住诀,舍了庞大的身躯,用尽全身修为,隐匿气息,将自己变成一粒小小的灰尘黏在白寻身上。 她心急如焚,一路疾走,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小跟班。一路无事,直到走到极北之地与北海的分界处,冰寒才感觉到冰神的禁制对他元神的限制,冰寒一面极力将自己的气息与白寻融合,一面削弱元神的力量,牢牢地攀附在白寻身上。 白寻也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阻力,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将元神往冰莲上轻轻一碰,冰莲轻轻一震,发出了一圈无形的涟漪,令得周围的禁制全部松懈了一瞬,冰寒也借着这一瞬空隙,从极北之地中逃了出来。 他本想借此机会离开,谁想到他一走开白寻三尺之外,就再也无法行动一步。最后只能乖乖地爬回白寻身上,继续做一粒普通的微尘。看来冰神的禁制不但在极北之地有,在冰莲上也有,除非是有冰神的传人亲自为他解开,否则,他还是得继续守着这朵冰莲。 冰寒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演了这么一出戏,最后还是在做了无用功。 他一时气愤至极,脑海里的小心思却让他不敢在白寻露面,只好封闭自己,彻底沉浸入修行中。 第47章 昆仑之巅可观星 昆仑之巅,云出宫。 妖族最后一位大圣,在天庭中又被称为‘九凤大圣’的九凤娘娘正高居中央宝座之上,她梳高髻、披宝衣,姿态潇洒,然而又极具威仪。身后数个侍女,座下则是三五十个妖族弟子,悉数落座蒲团之上。为首一人,青衣藤冠,赫然便是曾在九凤山露面的羽联。而在羽联之前,还有一个空的蒲团。 听道数日,诸位妖族弟子都是受益匪浅。九凤大圣说完了最后一卷经,众人待要起身向娘娘告别,九凤却道:“本座近日夜观天象,在妖族星域之中发现了一点神异之处,特意说与尔等知晓。” 九凤大圣施展神通,化出一片巨大的水幕,在众人面前瞬间展开。水幕中首先展现的便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片星域。这片星域是妖族弟子的命星汇聚之地,诸位妖族弟子一看,便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命星,或大或小,或明或暗,其中最亮的一颗星便是九凤大圣的命星,光芒夺目,雄踞于天空一处。与这颗星靠得最近的是两颗小星,光芒虽在大星之下,但与其他小星一比,也不算暗淡无关,除此之外,旁的星辰,或是过暗,或是过小,就显得不够瞩目了。 “这是数年前的星域。”观星之术早便学过,妖族的诸位子弟不解,这片星域究竟有何神异之处,能引动九凤大圣的注意。九凤大圣将手一指水幕,一颗小小星辰倏地被点亮了,众人方才注意到它。九凤大圣继续说道:“这颗小命星原本暗淡无关,但就在数年前的某日,它越长越大,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并且还朝着星域的北方移动,直至进入我妖族星域。这时,这颗星辰已经与尔等的命星一般大小、光亮了。” 众人看着那颗小星越长越大,越来越亮,而且进入妖族那一片星域的中心之地,与妖族中最亮的三星并立,光芒已经接近那颗第三亮的星辰了。 “关于此星,尔等有何看法?”九凤有心借此机会一试座下弟子的悟性和根基。 妖族弟子议论纷纷: 狐欢喜道:“此星甚为妖异。” 奢梦道:“此人的命星东也不去,西也不去,偏偏向北走进入我昆仑山星域之地,可见此人与我等甚有渊源。” 俞宁道:“我等是得向娘娘道喜了,此人非但与我昆仑有渊源,而且修为不弱,不久的将来,我妖族必定又多了一位栋梁之才。” 待得俞宁说完这番话,诸位妖族弟子或多或少地把视线投到了羽联身上。众人皆知,羽联心胸狭隘,争强好胜,并且贪恋权位,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妖怪,若是修为不凡,对羽联而言必是一个威胁。 “仅是如此?”九凤大圣对他们的回答好似并不满意。 狐欢喜、奢梦、俞宁等妖纷纷低头,“弟子们鲁钝,未曾看出此星还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 听了这句回答,羽联从鼻尖里发出一声嗤笑。奢梦、俞宁把头低得更低了,羽翀不在,没人压制羽联,谁敢触他的霉头?只有狐欢喜顶了一句:“看来羽二哥是独有一番见地了,弟妹们正要聆听二哥的高见。” 第75章 诸位妖族虽然都是九凤大圣的弟子,不过他们师门之间,为表亲近之意,有时以兄弟相称,或者以姓加排行称呼。如羽联,师兄弟们时常叫他一声羽二哥,其他人若是直接叫一声羽二,有时他也是应的。 既然狐欢喜如此说,羽联便坦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嘴角带起一抹微笑,不经意间又看了狐欢喜一眼。“娘娘,师弟们观察得都甚为仔细,只是漏了一点,便是此星所停留的位置。”他话到这里,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九凤大圣略一抬眉:“哦,这颗星辰所处的位置有何异常?” 羽联接触到她的目光,心下一凛,庄重了些:“以弟子的推算,此星将到达的位置便是当年我妖族一位陨落的大圣冰神所居之处。”似乎是怕道行浅的师弟们听不明白,羽联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我妖族百年之内,将再出一位‘大圣’。” “大圣?”殿内诸位弟子听了皆是大惊。当年妖族鼎盛时,曾有过数位顶峰高手,后来这些高手在与人族决战中几乎全部陨落,只剩下九凤大圣所率领的这一支妖兵。九凤本是数位妖族统领中最弱的一位,剩下的妖兵不是老弱病幼,就是她好不容易收拢的残兵旧部。这样的战力对上越战越勇的人族精锐,几乎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不得已,九凤率部投降了。 自此三界一统,归玉帝管辖,人族大兴,越发强盛,而九凤带着当年的遗族在昆仑山上一呆就是上千年。 起初妖族还有人抱着卷土重来的想法,可惜妖族弟子修行艰难,繁衍也十分困难,人族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妖族的数万倍,乃至数十万倍,又有三教传道,教化众生,气运蒸蒸日上。妖族却仅有九凤勉力支撑,弟子良莠不齐,已是江河日下。莫说与人族争锋,想要在天庭占上一席之地也难。 这等现状,岂是妖族多出一个区区大圣便能改变的。须知,一个妖族大圣,也不过是一个金仙,三教之中的金仙已是多得难以计数了。 这颗星辰的主人,能否修成金仙也还是未知之数。九凤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尔等说得都不错。此子既将占据冰神之位,想必是他在下界所择的传人。冰神与本座也有几分故旧之情,他之传人,我应当代为照拂。” 奢梦反应极快,立刻说道:“娘娘宅心仁厚,对一个小辈也如此照拂,真是我妖族之幸。”其它妖族也反应过来,跟着将九凤大圣一顿夸赞。 既是要照拂,娘娘必然是上心了,羽联便问道:“娘娘可知此人现在何处吗?” 九凤答道:“虽未与她照面,不过本座大致也能推算出她所在的方面。尔等且看,”九凤将手一指水幕,深邃的星空霎时消失不见,浮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茫茫,无穷无尽的大海,一人驾云从从海面飞过,起先是像一粒黄豆大小,而后变成一只飞鸟大小,越变越大,直至女子的身形将整面水幕完全塞满。 众人方才看了个仔仔细细。那是一名相貌极美的女妖,虽说相貌在化形时都已注定,但仙妖们都可自行变幻相貌,自修行以来,见过的样貌出色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但乍见此女仍有惊艳之感。她兼具仙之缥缈,妖之神秘,人之深邃,堪称缥缈清逸、俊秀绝伦。眉头稍皱,似有愁绪在心头萦绕,但周身更透露出一股凛然威势。 如此风度,便是他们这些修行了成百上千年的大妖也自愧不如。 “娘娘可需我下凡一趟,将此人立刻带回?”问话的是羽联。 她已察觉到白寻身上除了她自己的元神之外,还有另一个元神,此人修为还在白寻之上,好似修的也是冰神道法。这时,她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这二人中究竟谁是冰神传人,还是二者皆是?不如再等些时日,看看事态究竟如何发展? 九凤神色稍凝:“看她行色匆匆,似有要事,你不如过些日子再去寻她。”除了这点之外,九凤还另有顾虑,羽联心性不太沉稳,方从下界回来,如今又急着下去,不知心里有什么图谋? 她念头一转,不知不觉想到了羽翀,羽翀下界也有数十日了。不知近况如何? 羽翀位于昆仑山诸位弟子之首,是她最器重、也是她最爱护的人物。他虽然是她亲子,但她这些年来忙于妖族事物,羽翀又一向修行出众,道心澄明,她便没有给与他太多关照,想是有些冷落了他了。 九凤大圣心念一动,便朝羽翀的位置看去。然而这一看之下,却遭遇了些许阻碍,起因本是羽翀为防仙妖窥伺,在□□山下设置了迷阵,但他一身法术皆是母亲所传,九凤岂能没有破解的办法。她施展神通,悄然避开羽翀所设之迷阵,将神识渗透进去。 不料竟看见羽翀与一女子一女童正在花园中游玩,羽翀与那女子举止亲昵,不像是普通朋友倒像是一对夫妇,那女童不知说了什么,羽翀竟然将她抱在怀里,还捏了捏她的脸蛋。三人有说有笑,朝着宅院里走去。 九凤脸色一僵,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她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数千年岁月带来的阅历令她沉着下来。她经历过太多事情,看着妹妹死在自己怀里,也带着部下向曾经的敌人投降,几乎失去了所有。如今多余的一点私心,几乎都放在这一帮弟子和血脉身上。 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羽翀啊,你可知道我对你有多么失望。 沉思间,殿中的弟子们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羽联依旧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第76章 “联儿?”九凤看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逝去的母亲,心里悲痛的情绪反而更重了。“你上次去了一次凡间,可有见到羽翀,他近况如何?” “自然是一切安好。”羽联想也不想便道。 九凤不动声色地用手扶着额头,声音里却带着点沉痛:“到了这时候,你还想替他瞒着我?”羽联猛地抬起头来,年轻的脸上还有着些呆板的震惊,慢慢地回过味来之后,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娘娘一个念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事,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 第48章 归来故地不见君 九凤又问道:“他和那女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羽联想了一会儿道:“兴许哥只是随便玩玩呢?” 九凤道:“随便玩玩,便连孩子都有了?不需再说了,羽联,你应当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 羽联猛地抬起头:“娘娘的意思是?” 九凤轻拧了拧柳眉,指尖在宝座的扶手上打转,区区一个龙女的性命倒没什么,不过若是真动了杀机,在天庭那边反而是不打自招:“你只需告诉他我已知道了此事,一切让他自行决断。” 羽联毕竟年轻,不明白自这一句背后的含义,但他也不敢再问,默默磕了头,离去了。 白寻紧赶慢赶,日夜兼程,仅仅只花了两天就来到了鹰愁涧。她之前从鹰愁涧出发去到极北之地,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月,即使不算花在路上的时间,她也用了整整十年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路上飞过敖烈当年种树的山头,柿子树成活了好几棵,如今已长得高高大大,枝繁叶茂,树下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和其他灌木连在一起,像是好久没人打理过,上山的小径也埋没了。白寻匆匆一瞥,也没往心里去,驾云过了这个山头。 待到她来到蛇盘山鹰愁涧,她更加来不及细看风景,一股脑钻进了河底。然而,昔日温馨熟悉的场景早已不见,剩下的是破旧的木头和腐朽的草顶,活着泥埋在地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已经不知去向。 怎会如此? 白寻大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什么抽空似的,几乎就要瘫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的,敖烈怎么会离开?她准备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敖烈竟然离开了。他已经离开,是不是说明敖烈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这个念头在白寻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令她加倍认识了自己可怜可笑的处境。 罢了,不该再自怨自艾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敖烈。 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白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危,他是本地藤精,又和敖烈认识,应该会知道一点消息。 如今白寻的神识已经能笼罩极大的范围,她打开神识,附近的三山五岭便俱在掌控之内。粗略地将周围的山头搜寻了一遍,白寻在狐狸洞里发现了危的身影。 心念一动,白寻瞬间便出现在了危面前。 彼时危和狐八宝在床上调情说笑,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二人面前顿时涌现出一团白雾,一道白色倩影自白雾中突然出现,朦朦胧胧,仙姿曼妙,狐八宝当即喝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洞府?” 来人冷眼旁观,并不作答,反而向危提问:“你知道敖烈去哪里了吗?” 危连看了她好几眼,依稀从眉眼中找出几分熟悉,但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同期学艺,白寻的道行虽比他高上一线,但悟性却远不如他,怎么短短十年未见,她的道行竟然高到了如此程度,而且又变得如此美貌,简直是有些诡异了。 “白,白寻?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别吓我。”危正要想法子探探她的口风,他不知白寻到此意欲何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下意识地便有些恐惧。 白寻皱了皱眉,三日时间将至,她还要急着去救冰寒的命。“你不需多问,只需告诉我,敖烈去了何处?” 感受到白寻强大的元神、凛冽的气势,他几乎有在她面前下跪求饶的冲动。危勉强镇定了些许,狐八宝见二人似是旧时,也冷静了不少,只是对白寻仍有不忿,默默低下头去。 “敖烈?”提到敖烈,危更正经了一些。“当年你不告而别,说是一月回来,他却在这里等了三年,直到来了二人,说是去西天拜佛取经的圣僧和他的弟子。原来敖烈前些年受了观音法旨,让他在此等候取经人,取经人已至,敖烈便跟他们去了。”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那是佛祖所居之所。冰寒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 白寻的声音有些儿颤:“取经,取的什么经?” 危一字一句地答道:“自然是西天的佛经,他这一去,至少也是个阿罗汉果位,说不定还能封个菩萨,以后我们两个就有靠山了。不过,你好像也用不着了。” 话说到这里,一切横亘在白寻心中的谜团都都得以解开。 为什么敖烈自天庭回来之后一直待在鹰愁涧;为什么他对她的感情总是不接受也不拒绝,而是回避;为什么他会一直对她那么好? 原来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一生一世可以承诺,他们拥有的,只是随时可能被毁掉的那区区三年。毁掉这三年的,也不是敖烈,恰恰是她自己。 “他既然已经皈依佛门了,那自然是与我无关了。”白寻一时心神剧震,看了看手中的冰莲,三日时间已至,冰寒大约已经形神俱灭了。敖烈也已经皈依佛门,踏上西行之途。她想要的,始终从未得到,如今只剩下这所谓的冰神传承。 第77章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冰寒死了,敖烈走了。在危看来,白寻像是失控般对着手里的一朵冰寒愤愤不平,突然又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我留你又有何用?” 白寻终于爆发,抓住冰莲狠狠地朝地上一摔,动作之快,连冰寒也没办法阻止,危和狐八宝看得目瞪口呆。冰寒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堂堂冰神印记,有冰神的大法力加成,岂会被一个小女娃子一摔就坏,白寻一点法力也没用,他是亲眼看到的。 谁知,冰莲果然正如薄冰雕琢而成一般脆弱,‘啪’地一声坠地后便四分五裂,脱离了白寻周围的寒气,碎冰也飞快地化成了水,将地面渐渐染湿。 冰寒:……,啊啊啊啊啊,白寻你疯了,竟然敢将冰神印记摔碎,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打碎冰莲之后,白寻彻底地失去了支撑,连心头那一口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她控制不住地伏地大哭起来,原来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求而不得,而是由于自己的决定而错过那最后一点温情。自作多情还能自得其乐,求而不得好歹还有个念想,只有她,为了去做那一点事,竟连告别也错过了。彻底地错过了。 看了看痛哭的白寻,又看了看地上那摊水,冰寒不知自己该不该现身,冰神印记已毁,他和白寻再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改名换姓,让冰寒这个人彻底地消失,可是他真的能就这么走了吗,瞧她哭得那如丧考妣的模样。 冰寒正踟蹰间,那摊水中已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个什么东西,细细地打量着在场众人。在场四人中,危和狐八宝没有冰骨,与他属性不合,而冰寒的元神太过强大,并且身躯也不在这里,剩下的便只有白寻了。那个姑娘正哭得十分悲戚,心神失守,岂不是他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吗? 虚影只是停留了一瞬,便飞快地朝伏在地上的白寻奔过去,这是他渴望了上千年的新生躯体,重归这世间只需要这一个小小的契机。他已经等得太久,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当他距离白寻的躯体只有几尺距离时,冰寒忽然闪现而出,挡在白寻身前,说时迟,那时快,那团虚影直挺挺地撞进了冰寒手里。冰神正欲大发神威:你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冰,若非是本座提携,传你道法,你焉能得有今日?速速将这小娃儿的身躯献来,或者我可还你自由,否则,你应当知道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千年执著,千年固守。他将冰神当作尊师,冰神却将他当作豢养的牲畜,连精心为他培养的弟子都要拿来夺舍。霎时间,冰寒心中戾气大盛,将五指用力一捏,这一捏他用尽了全力,冰神只剩下丁点儿元神,抵抗不住,一捏之下便在掌心四分五裂。化成五六条残魂。 “原来,冰神不过如此,实在是我把你想得太过强大了。”冰神的禁制虽然厉害,但那也是他几千年前设下的,如今辉煌不再,也只能惨淡落幕。冰寒把那一团元神吸进嘴里,其中一条残魂却挣脱了冰寒的束缚,径直冲入白寻的脑海中。 冰寒目光骤冷,冰神的残魂他能阻挡,但白寻可就不一定了,他正要出手,却见白寻猛地转过了头,盯着他这一处猛看:“是何人在此处,我等都是小辈,前辈何妨现身出来?” 冰寒绕着白寻转了几圈,白寻看不见他,但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在周围萦绕。冰寒想,大约是因为她吸收了冰神的元神,所以法力又增强了,这样的方法对她有利无弊,而且冰神的残魂也许还有隐患。 危和狐八宝听她说还有人在,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三人都紧张起来。四处搜寻冰寒的痕迹。冰寒冷笑一声,你们几个的道行加起来还不够我一个零头,还想找到我? 白寻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刚才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是发现了的,但她检视了自身,无论是身躯还是元神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不但没有问题,而且像是吃了什么补药似的,法力忽然自己长了起来,就这会儿功夫,至少又多了百年修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上那摊水,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自里面出来了?“你是冰莲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白寻的目光敏锐地盯着空中某处,元神亦是将此处牢牢锁定,“我已经发现你了。” 白寻说的话冰寒一个字也不信,这句明显就是诈他呢,他要是这时候露面才真正是傻。白寻心念一动,抬手朝着冰寒的位置虚按下去,大喊一声:“现行。”冰寒一时不察,受到白寻的元神影响,露出了半个身子,哪怕他急速催动元神,将自己藏了起来,在场三人还是都看到了他。 冰寒很疑惑,刚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突然现行了?这时,却听得白寻开口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应,但我的确可以感应到你,不但如此,我还能控制你。”白寻凝视着冰寒,又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冰寒忽然又感觉到了,自己元神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四肢蜷缩在了一起。 冰寒立刻瞬移白寻背后,白寻看也不看他的位置,还是一招手,冰寒猛地往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你相信了吗?我真的能控制你。” “咳咳,我相信你了,我的确是冰莲里的东西,你叫我冰莲侍者就行了。”冰寒缓缓现身,化作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人,其貌不扬,但气质温和,脸上笑容恬淡,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我在冰莲里住了很久,一直在等冰神的传人出现,本来以为你就是我的主人,谁知你竟然将冰莲打破了。因此我不知该不该现身,又因为禁制而不能离去,才一直待在附近,这一切实属情非得已,绝无冒犯之意。” 第78章 白寻正欲开口,回首却见危和狐八宝正呆呆地看着他们,白寻心生顾虑,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便道:“你随我来。”又向他们二人看了深深一眼,略略点头,不曾道别,一个瞬移走了。 冰寒跟了上去。 第49章 西行路上遇佛子 冰寒从未离开过冰原,这是头一次脚踏神州大地,也是头一次领略带着暖意的风,头一次见到如此茂密的树林。他发自肺腑地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地生意盎然,阳光如此明媚,甚至有些刺眼了。他穿着一件白底绣银的长袍,虽然披头散发,却更加显得闲适自然,自成风度。 一路也不见任何胆怯,不自然,反而昂首挺胸,大步前行。衣袖被河畔的风吹动,冰寒兴致勃勃地去看河里的鱼儿。 引得白寻不住地注目,他这幅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和自己的‘主人’出行,反而像是和老朋友一起踏青郊游。 她突然驻足下来,对着领先的冰莲的背影喊了一声‘前辈’,冰寒猛地一惊,他这是被拆穿了?他脚步僵硬地转过头来,露出一脸友善的神情,说:“不用叫我前辈,叫我冰莲侍者就行,说起来你还是我的主人。” 白寻看他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冰莲,我不知我为何能控制你,你知道如何解除感应吗?”冰寒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说:“为何要解除感应?”冰神的大半修为已经被他吸收了,只是因为冰神的部分的残魂在他的身体里,所以住在白寻身体内的主魂才能暂时控制冰寒的元神。 显然冰神的主魂还在白寻的身体内,如果冰寒一走,冰神就会立刻夺舍。估计就连白寻现在增长的修为也是冰神设计好的,是用来对抗冰寒的。可惜冰神的现在的能力顶多也就是让他跌个跟头,如果冰寒即刻出手,将白寻一击击杀,冰神恐怕也没法立刻反应过来。 “我无意控制你。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由,如果你有办法离开的话,现在就离开吧。” 冰寒道:“如果我有办法离开,我会离开,可是我没办法离开,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白寻想想,说起来好像也是她不对,控制住了人家,好端端又要把人家赶走,人家又没有办法离开,这不是她自己不占理吗? 白寻背过身道:“我要去做一些事,你不方便参与。” 冰寒眨了眨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不太明白:“可是我走不了。” 白寻拧住了眉头,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对现在的状况,她却没有解决的办法。看着白寻苦恼的样子,冰寒心里十分畅快,平时都是白寻设套给他钻,没想到白寻今天也中了他的陷阱。 “这样吧,主人,我可以封闭六识,便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直觉,您虽把我带在身边,也可以当我不存在。”六识便是眼耳口鼻身意,封闭了六识,即便是神仙也会失去所有知觉。白寻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但她刚刚看到冰莲对外界那般的兴致勃勃,她又怎么忍心封闭他的六识?让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尝、不能闻、无知无觉,那真是比死还要残忍。 “这是不是对你太残忍了。”白寻竭力想控制自己的眼神,令它冷漠一些。 “反正我也这么过了几千年了,主人,你不用太过介怀。” 他这么一说,白寻心中更加愧疚了。“你不用叫我主人,”跟着又叹了口气:“我以前有个朋友,我很喜欢叫他前辈,其实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打趣他,还时常捉弄他。我以为后来会有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到时候再慢慢补偿他,可是他竟然就这么死了。人便是这样,不能做一点亏心事,否则便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白寻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闭上眼,仿佛在沉思什么。 冰寒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对自己的过错耿耿于怀,比如我,就不会。 “等这边事情了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了。” “那位前辈知晓你如此怀念他,心中一定十分感动。”然而冰寒心中所想却是:还用去哪里看,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冰寒等了一会也没有回音,回头才发现,白寻已经靠着树干树干睡着了。她一连奔波了好几日,元神损耗非常大,却连片刻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这时候松弛了些,便靠着树干睡着了。 冰寒捏起一团泥巴,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本想擦在她脸上,但视线移到那张苍白的脸上时。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白寻那番话。然后动作便有些迟疑,手扬起了好几次,愣是没落下去。 罢了,她是个小辈,又是个女人,我何必跟她计较。 冰寒再一次说服了自己,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白寻两眼,然后才走到河边,把捏着泥巴的手放进澄清的河水,任由轻柔的河水将他的手冲洗干净。他知道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不愿意再深思下去。 天色渐渐晚了。 冰寒见白寻还没醒来,便设下结界,与她一同靠在树干上睡觉。 白寻醒过来时,冰寒正站在河边不远处,似乎是正在享受清晨带来的惬意和凉爽,白寻一醒,他便发觉了,朝着白寻点头示意。 白寻便从地上起身走到冰寒身边去,明明他们认识也不久,但偏偏这个人给白寻一种极为熟稔的感觉,除此之外,这个人也很特别,眼神里一干二净,没有顾虑、没有忧愁、轻松惬意。她从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他好像,真的一点包袱也没有。 第79章 见白寻看着他不说话,冰寒却也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决定了?” 这个眼神又让白寻觉得熟悉了,但仔细一想,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对得上的地方。抛下这些,白寻向冰寒抱了抱拳:“劳驾阁下暂且封住自己的六识,事情一了,我便会提醒阁下解封六识。之后,我们再一起寻找解除感应的方法。” “好。”冰寒没多说什么,掐诀封住六识,身化一星微尘,落在白寻的耳垂上,变成了一粒小黑痣。 “多谢你,冰莲。”虽知冰莲听不见,白寻仍是这般说道。 呆立原地半晌,白寻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直到指尖发白,她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是天意、还是命运,是巧合,还是安排,我不信命,也不会认命。 一缕又一缕怨气夹杂着阴寒气从白寻身上散发出来,使得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浓密的白雾在白寻身周逐渐汇聚起来,由仅仅二三尺的范围扩大到数丈。 过了好久,白寻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虽然她的修为正不断增长,体内的寒气却失控了。自凝冰心完成后,她已经完全控制了体内的寒气,可现在白寻试着运了一次功,却无法将这股寒气收回体内。 她将一缕寒气捞在手心,以元神感应,发现其中不止有阴寒之气,还有怨恨、暴虐、阴郁、血腥等等情绪,这大概就是《冰神道法》中提到的第三层寒意,人心之寒。 白寻仰头看天,喃喃自语:“连你也知我心之寒吗?”白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领会到了第三层寒意,不过如今不是练功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办。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奇怪,这身子怎么好像重了许多。白寻艰难地驾云飞行,白雾在她身边越积越厚,周身的气息越发地诡秘莫测。 取经之行已历七年。 凡人一生岁月短暂,尤其这一路风刀霜剑、餐风饮露,便是当年年轻的小和尚,脸上也开始有皱纹了。 玄奘生性洒脱,从不在乎皮相,只是也难免忧心忡忡,不知在他老死之前,是否有得见灵山那一日。 这一日,他们师徒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山岭下,这片山本不高,树林也不怎么茂密,几许白雾半遮半掩,没什么怪处,但总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山脚下还有几处开垦出来的农地,只是此处土壤贫瘠,水源也少,地里便没什么收成,杂草也没长几根。 越往山上走,人烟也越少,猪八戒叫嚷着肚子饿,不肯再往前走,唐僧也觉得有些累了,下了马,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掀起袖子擦了擦汗。孙悟空趁着这个功夫爬上树去,将手搭个凉棚,纵目远观这一片山岭的山形地势。 这山脉不高,也不是连绵不绝的山岭,而他们面前的这一座山,像是个圆形,中间却又有两个圆形的天坑,两个圆坑下面是一座三角的丘陵,再往下又是几座小山。一条笔直的小路从上往下,正好延伸他们面前。 猴子在心里暗暗地想:前面那一座山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骷髅头?这座山怕还真有些猫腻。不行,得快些离开。孙悟空一个跟头从树上翻下来,落在师父旁边,说:“师父,这山里面有蹊跷,我们再坐一会儿,这就离开吧!” 猪八戒睡在地上,拿个九齿钉耙做枕,大大咧咧地说:“师兄啊,什么都好,金箍棒厉害,火眼金睛更是厉害,可惜就有一点不好:看谁都像妖怪。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那么多妖怪。” 猴子骂道:“你这呆子,俺老孙说的是正经事,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猪八戒嘟囔了几声,却没敢再顶嘴,猴子又问唐僧:“师父,我看这山形状怪异,又汇聚了不少阴气,不如我们在此歇息片刻后,再绕道而行。” 唐僧低下了慈悲的眉眼:“前面那座山面积不小,若要绕道而行,岂不是又要多行些路。当年陛下送我出长安,我言三年五载便能取回真经,如今已经过了七年。徒弟啊,为师这条命并不足惜,只是不能愧对了陛下。” “是是是,”孙悟空只得好生劝慰道:“师父,这灵山早晚便到,您又何必着急?” 猪八戒又道:“师父可不就是心急吗?猴哥,咱也不必绕路了,照咱们师兄弟三个的武功,还怕他什么山野精怪。”又看向唐僧,笑嘻嘻地说:“师父赶了这大半天的路,肚子应该也饿了,猴哥你筋斗云走得快,不如去化些斋饭回来给师父饱腹。” 孙悟空道:“我保护师父,师弟你去化缘吧。”明知有妖怪,这肥猪还想着让他跑腿,真是懒惰成性,一点分寸也无。 第50章 孙大圣三试寒妖 两人正说话间,孙悟空的神情忽然一动,说声:“不好,说妖怪,妖怪这就到了。” 猪八戒嚷嚷道:“师父,猴哥又吓唬人。” 唐僧也皱紧了眉头,然而这一次孙悟空却没有再和猪八戒斗嘴,而是屏气凝神盯住了一个方向。奇怪,这妖怪似乎并没有藏匿自己行踪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将浑身的妖气释放了出来。孙悟空仅仅以元神感应,便能发觉,此人身上的妖气十分浓厚,且极阴极寒,极湿极冷,修为极其地不凡,仿佛是一位不世出的绝顶妖王。 “真好修为!真好妖怪!”此妖不但一身的好修为,而且竟不使那些鬼蜮伎俩,而是这么直白地杀上门来了。这般胆气,又岂是普通妖怪能有的?也唯有这样的妖怪,能与他齐天大圣一较高下。孙悟空的心中不知不觉已升起战意,掏出金箍棒握在掌心,叮嘱两位师弟照顾好师父,如此,便只等那妖怪露面了。 第80章 猴子示意了一下东北方向,剩下六只眼睛便齐齐地盯住了,只有白龙马还在自顾自地吃草,不理闲事。唐僧念了一句佛号,今日又将有流血事件发生,他却无法阻止。“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世人为何总是如此执迷?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东北方向的山坡下缓缓出现。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一同出现的还有她身边的浓雾,浓雾中裹杂着丝丝寒气、怨气、血腥暴虐之气,凡她走过之处,浓雾便将所有的生机摧毁,连地上的荒草也无法幸免。不消询问,旁人一看便知,这妖怪手上必定沾满了无数生灵的鲜血。 “好狠毒的妖怪。” 不由分说,孙悟空举起一条棒子,狠狠往白寻的天灵盖上砸了下去。这一条棒子足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压下来寻常妖怪也受不了,何况孙悟空还是使了劲的,怕不是连元神都能震散。 白寻一头雾水,她只是来找人的,为何对方一言不发就动手? 事到临头,她只能勉强提起一口气,这身体不知为何比平时重了好几倍,她往旁边用力一闪,硬生生挪开了三寸,虽避开了这一棒,却惊出了一身冷汗。白寻惊魂甫定,正要开口,孙悟空又是不客气地一棒砸了过来,这一棒携风雷之势,又快又急,几乎没给白寻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寻先是一愣,而后沉着下来,一抬手,接住了孙悟空的棒子。 诸位师兄弟们都惊呆了,天上地下除了如来佛祖,谁敢接孙悟空的棍子呀?关键是棒子被接住了,猴子看似也没多着急,众人再定神一看,几时刚才击出那一棒的猴子已成了一个虚影?白寻出现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立着一座冰雕,冰雕举起的右手已经几乎完全碎裂。 当白寻再次现身的一刹那,猴子的身影已经落在她背后,抬手就是一棍,白寻头也不回,反手不偏不倚地又接住了孙悟空的棒子。这次众人看得清楚,白寻先是将身体化作冰雕,将猴子的棒子接住,而后再借力将身体从冰雕中弹出,这个过程在千钧一发之间,即便白寻抽身而错的速度极快,也难免受到波及。 最好的例证便是,白寻第一次比第二次退开的距离远太多。当她没有余力再退的时候,就会被孙悟空的彻底打碎身躯,元神至少也要重伤。 白寻第二次退出冰雕,已觉力气耗尽,体内气血翻涌,一时难以平息。她还未站稳,孙大圣的棒子如期而至,这次白寻已经没有了力气,也无法再躲闪,只能竭力蓄起体内一点修为,融合冰骨之力,用力往前一推。冰雕再次成型,挡在她和孙悟空之间,金箍棒砸下来时,她的手还抵在冰雕上。 当那股力道传来时,白寻浑身的骨头都在‘吱呀’作响,仿佛重历了一次铸骨。她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但冰骨却在重压之下裂开了一条微缝,一丝甜腥涌上她的喉头,白寻捂住自己的胸口,竭力平缓体内的气息。 连冰骨都承受不住的力道,脏腑受到的损害可想而知。她已经站不住了,只能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持着自己的身躯不倒下去。白寻正想说话,但一张开嘴,便牵动了脏腑的伤势,黑红色的鲜血也流了出来。孙悟空正欲一举击杀妖魔,哪想到树下食草的白马忽然口吐人言,大喊一声:“师兄,不要啊!” 白马身化流光冲向二人,在行至白寻面前时便化成原型,将地上的白寻护进怀里。唐僧、猪八戒、沙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皆是目瞪口呆,沙僧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唐僧宣了一句佛号,猪八戒道:“俺老猪不知道,不过,师弟,男人和女人不就是那档子事吗?”猪八戒一副我看懂了的样子,撇了撇猪嘴:“一个个六根不净,取的什么经?” 敖烈听了甚为羞愧,又看了一眼白寻,仰头对孙悟空说:“大师兄,这位白寻姑娘是我的朋友,我想她绝不会伤害师父,请你放她一马吧!” 白寻道:“这位大仙,我只是来找他的。并未做什么坏事,您高抬贵手吧!” 孙悟空脸上烧得厉害,心道怪不得这妖怪一点准备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过来,原来不是为着吃唐僧肉,是找人的。他急忙摆了摆手,提起棒子走到一边:“找人的?一场误会,俺老孙还以为是……那你们就说说话。”猴子的火眼金睛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嘿嘿笑了声,背着手离开了。 敖烈扶着白寻,走过一边的小山坡,让她靠着一棵大树坐着。他本想给白寻顺顺气,不过,白寻此时元神有异,他想着此举或者会有些冒犯,便也没有做。只是拿出了两粒丹药,让白寻就着他的手服下。白寻服下丹药,调息了一会儿,感觉便好了许多。 敖烈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悄悄捏了捏拳头,低下头:“十年了。你当年不辞而别去了哪儿,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白寻看着敖烈的侧脸,红着眼眶说:“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如今我回来了。”虽然迟了一些时候。 原来她是记得的,原来她是在乎的,可这一切,终究已经太晚了。“你……我替你看看伤势吧!” 敖烈握住她的手,试着将自己的修为度过去,为她梳理经脉,敖烈温和纯正的仙家法力对白寻的裨益甚大,只是她身上的严寒让人难以忍受,敖烈顶着寒意为白寻梳理经脉。 看着他认真为自己疗伤的模样,有些话,白寻却说不出口了。她做了很多事,但这一切不该成为敖烈的负担,他要做的是取西经、上灵山、成正果,她做的那些事、那些后果,理当让她自己承担。 第81章 白寻笑了笑,见敖烈冻得难受,便将他为她输送法力的手移开。“没事了,我已经好得多了。我没做什么恶事,这些怨气不知是怎么缠上我的,对我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害,,有时间将之化解便可,你不用介怀。” 敖烈像是有些不信:“这怨气你真的能化解吗?” 白寻道:“今日不同往日,我修为大有进展,化解这一点怨气也只是费些功夫而已,不算什么事。”白寻的话,敖烈只信了一半,他无法化解的怨气,白寻大约也无法化解,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宽心罢了。 此事还得另寻解决之法。不过,数年不见,她的修为确实长进了不少,就连模样,似乎也有些不大一样了。敖烈凑近白寻看了看,确认她的样子确实是变了,脸型是张完美的瓜子脸,一点薄唇,眼神却还是如以往般,通达中带着倔强,像是月夜中一点晶莹的冰。 敖烈有些疑惑,又有些懊恼:“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虽记得白寻的模样,也记得她的元神,但白寻的元神强大太多,模样也变了不少。 “我想了个法子,让自己变得更加美貌了些,难道我如今这模样不好看?”白寻轻描淡写地答道。 果然女子大多在意自己的容貌,敖烈想,他还以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了模样的变化。“《心经》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皮囊终究只是表象,我辈修行中人,又何用介怀呢?” “是啊。”白寻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敖烈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他也不会因为她的相貌而对她产生更多的好感。但她却是想把自己变得更好,只有把自己变得优秀,才能和他的距离更近一些。 在白寻眼里,敖烈也变了太多,他本是西海三太子,虽温和却矜贵,内心无比骄傲;后来被贬谪鹰愁涧,苦难在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而到了现在,白寻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苦难留存的痕迹了。他变得平静、温和,更甚于从前。在没有她在的日子里,他也一样过得很好很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敖烈说道:“方才大师兄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伤你,其实他们平时对我很好,你不要气他。” 白寻道:“他们对你很好?我自然不会气他们。我知他是职责所在,毕竟现在的我满身怨气,任谁一看都觉得我是个恶妖。”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布满了怨气,只是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而她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的,又何止这一件。 作者有话说: 锁了两章,点进去看也没有什么提示。虽然系统说会用黑底标出来,但是我的确找不到。好,烦啊! 第51章 一念痴情终成空 “怨气?我有办法了。据传我的师父唐僧是佛祖座下的二弟子,十世修行的好人,今生又修得如斯高深佛法,他一定有办法化解你身上的怨气。” 说完,不等白寻说话,敖烈拉着她往回走,一直走到唐僧面前,朝唐僧拜了一拜。 惊得和尚掉落了手里的念珠,你道为何?只因他们师徒众人早看出这一对男女,关系匪浅,大约是一对情侣,男的要上西天取经,女的自然不愿意,便追了过来,现在他们好生叙了一番旧,尽释前嫌,男的怕是也不愿意取经了,必然是要跟着女子一起回去,成家立业。 待得敖烈将缘由说清楚了,唐僧仍是有些心惊,现在不说回去,之后也不一定不回去。唐僧犹豫了半会,说:“为师年少时,曾经跟随我师父在长安做过道场、水陆法事,都是破灾祈福、超度亡魂,还没为活人驱除过怨气,便是叫我做,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孙悟空却道:“有道是心想事成,成也不成,尽了人事,也需看天命。师父,你是有大慈悲、大愿力的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便尽管去做,兴许上天也会给你这个薄面呢?” 沙僧也道:“师父,这位姑娘怨气缠身,十分可怜,您便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哪怕是赠些吉言也好。” 唐僧双手合十,凝神默思片刻,片刻后松开手站了起来:“相逢即使有缘,贫僧也不妨结了这个善缘。”他走到白寻身边,“待会儿贫僧会念几段真言,施主若是觉得有所感应,请开口告诉贫僧。” 白寻盘腿坐在地上,敖烈退开了些距离,白寻垂着头,神情有些沮丧:“大师,我不信佛,您的咒语兴许无法奏效吧。” 唐僧弯下腰,半歪着头与白寻对视:“佛渡一切有情无情众生,非是仅渡佛门中人。”和尚原本是个白面和尚,跋涉数十年,皮肤被晒得发黑,眼角、嘴角都挂上了皱纹,但是那抹眼里的希冀和光彩,一如当年。西天万里又如何?愿舍己躯,度天下人。 和尚取了水壶,倒了清水在掌心,以指尖在白寻头上轻弹三次,洒下清露。“请施主暂时将凡尘俗务放下,忘却心中所感所想,维持自己本来的心性。” 放下俗务,忘记感想,还有,她本来的心性是如何呢?白寻遂着唐僧的指引,慢慢沉入冥想的世界中。在众人看来,白寻仅仅是闭上了眼睛。 唐僧自小在佛门长大,对于各种典籍自然是倒背如流,他也吃不准真言是否对白寻有作用,更不确定,是那一卷经书对她有用。他先是诵了一遍《心经》,见白寻无反应,又诵了三遍,见还是无反应,心道,果然这怨气不是自她心中而生;便改念《地藏王菩萨超度咒》,此咒是用来度化冤情债主。和尚念过三遍,白寻仍是毫无反应,身周的怨气也没有减少。唐僧略作沉吟,念《解冤释结真言》: 第82章 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 唵.齿临.金吒.金吒.僧金吒.吾今为汝解金吒.终不为汝结金吒.唵.强中强.吉中吉.波罗会上有殊利.一切冤家离我身.摩诃般若波罗蜜. 回向:愿以此功德,从此解冤结! 愿以此功德,回向无始劫以来我一切的冤亲债主,回向十法界一切众生,愿生者现世得福报,往生极乐国;愿逝者出离苦海,蒙佛接引,往生极乐! 一连三遍,一层又一层的愿力从唐僧身上散发而出,透入白寻的身体中,白寻猛地睁开眼,在佛法的加持下,她终于看见了于身体中的元神的碎片。那元神见她发现了它,立刻狂躁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白寻的元神扑了过来,在靠近白寻的元神时,白寻的元神上放出一串又一串金色咒语,朝着元神碎片打去,瞬间将它弹出白寻体外。 一道白芒从白寻身内窜出,孙悟空早注意着白寻动向,一见妖邪露面,防它狗急跳墙,将手一指,喝声:“定!”他身怀七十二变,会数种大神通,捉个妖怪自然不在话下。 谁想到那妖怪动作只是一停,而后便凭借自身修为,强行从定身咒的束缚中冲出,向空中逃窜而去。此妖少说也有金仙修为,孙悟空不敢托大,多用了三分力,一跃三四丈,举起棒子朝着空中的妖邪砸了下去。那妖怪岂能挡住这一棒,当场魂飞魄散,猴子双手叉腰从天上落下来。几个师弟纷纷围了上去,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将孙悟空好一顿夸赞。 冰神的元神碎片是白寻增长的修为的来源,冰神一死,怨气也被净化,可修为却还是实打实地在白寻身上。 “多谢大师。”白寻双手合十,朝着唐僧拜了下去。唐僧推辞不受,白寻却又说道:“大师,我还有一个疑惑,需向您请教。” “什么疑惑?施主但说无妨。” “人是否不该太执着?其实我的本心并不是一个太过执着的人,只是有些事,难以放下。” “心中所想是念,不肯放下是执。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样样都是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执念在心中盘桓太久,便会令人堕入魔障。因此,佛门中人总是爱劝人放下。” 白寻发觉唐僧的神情有些异样:“大师似乎不是这么想?” “若无拿起,为何放下;既然拿起,何必放下。拿起放下,说到底是一个时机的问题,花到了时节便开放,到了时节便枯萎,结出果实。若是时节未至,强行要求春天的蓓蕾结果,那自然是令你和花朵都无比痛苦的一件事。” 白寻道:“只是时机的问题?” 唐僧道:“是,时机若到,便能心想事成;若无时机,那执念,也只能是执念。” 白寻:“若无时机呢?” 唐僧道:“若无时机,便制造时机、创造时机。” 白寻:“若是我能做的,都做了,却仍旧于事无补呢?” “这,”唐僧哑口无言、就坡下驴:“人力有时尽,若真是什么也做不了,便放下吧!” “多谢法师指点迷津。”白寻用发颤的双手合十,朝唐僧拜了拜。 沙僧见白寻和自己师父谈得正好,忙走上去,拉着白龙到了一边。猪八戒和孙悟空也在这里,三条大汉顿时将他团团围住。 “三位师兄要做什么?”敖烈抱了抱拳,欠身问道。孙悟空干笑一声,没说什么,走去了一边,猪八戒拍了拍敖烈的肩:“我头一次知道,女人缘和姓氏还有关系,像你们这些,姓小白的,比如小白龙、小白脸,桃花就是不一样。” 孙悟空插嘴道:“你确定是看姓氏,不是看脸的?” 沙僧沉着脸,朝着敖烈的位置又走近了一步:“师弟,你是不是要跟着那个姑娘离开,你当真要抛下取经大业、回归凡尘?你好不容易才从鹰愁涧出来,难道当真要放弃?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贪恋美色的凡夫俗子,俺老沙真是看错你了。” 猪八戒睡在地上,悠闲地说:“取经又有什么好,成佛成圣,又有什么可稀罕?若是那玉兰小姐回心转意,我情愿回高老庄与她厮守一生。” 沙僧的眼眶已是有些发红了:“小白龙,你要是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祝你一路好走。”说着,竟是不愿意再和敖烈说话,转身就要离去。 敖烈也是心烦意乱,捉住沙僧的袖子,他叹了口气:“师兄说哪里话,我几时又说过要离开?” 猪八戒奇道:“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你竟不肯跟她走么?” 敖烈重重一拧眉:“我既然已身入佛门,与她之间的……”说到这里,敖烈低了下头来,声音停顿了好几次,他咬着牙,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前尘往事,自然是要放下的。” 孙悟空好似早已想到了这个答案,平静地问道:“你都想好了?” 敖烈抬起头看着他的三位师兄,眸子里带着的,更多的是温柔的寂寥、安静的凉意:“那是自然。” 猪八戒偏开了眼,小声骂一句:“渣男。”沙僧欣喜万分,说:“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贪恋红尘的人,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一转头,正见白寻往这里走来。 沙僧与这女子对视过一眼,忽有点不自然,匆匆越过她,朝着唐僧的方向走过去。 白寻脚步未停,直直地走到敖烈面前,直直地看着他。她想着,再多看一会儿,就把眼睛移开,女子总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第83章 可是看了一眼,总还想再多看一眼,她就一直这么看着,没把眼睛移开。直到敖烈把眼睛移开。白寻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艰难地往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眼泪就在这一刻夺眶而出。她凝视着敖烈,手里的布料攥得很紧,薄唇中说出声音中带着哽咽:“能不去取经吗?”你上了灵山,我们就再也不能再见面了。 敖烈心头一窒,很久也没缓过神来。白寻求过他三次。第一次在茶山上,白寻求他将自己放进心里,可他为了赤霞拒绝了;第二次,她去鹰愁涧找他,陪他共渡难关,可是他心存顾虑,也拒绝了;第三次,便是在这里,她求他不要去取经。 没想到,他还是只能选择拒绝。敖烈将自己的袖子从白寻的手中抽出来,身子也转过一边,不去看她:“我奉观音法旨,护送大唐大德高僧唐玄奘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这是我的使命,怎能儿戏?”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今生你我实在有缘无份,白寻,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他重重地合上了双目。 白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似乎也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她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永远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她算什么呢?他给的温暖,她眷念着,她爱他。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单向的,他于她而言,重如世界,可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我也生气了,我决定开除敖烈的男主身份。话放在这里,谁赞同,谁反对? ...... 算了,还是等男一、男二、男三都出来,大家再挑一挑吧。 第52章 妖魔显形暗窥伺 她是为他做了很多事,可这些事对他真的有帮助吗?在他要娶妻的时候,她不是能与他匹配的良人;在他落难时,她不是能救他于水火的贵人;在他重新踏上取经之途时,她也只是他的绊脚石。 她沉浸在自己为自己制造的为敖烈付出的美好幻境里,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强加给他的,他从来不需要,这些于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呵,呵呵。”白寻苦笑几声,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难以支持住自己的躯体,可是她还没有倒下。表白被拒已经是难堪了,装弱小博可怜更是可悲,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这样一个难堪又可悲的人物。 白寻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体:“我明白了,祝三太子早上灵山、修成正果。”忍下口中的甜腥,白寻甚至还能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 敖烈有些迟疑:“你?” “我甚好,不劳三太子挂心。”白寻摇了摇头,转向唐僧等师徒四人,行了一个道稽,“多有叨扰,白寻告辞。”说完,未向敖烈告辞,白寻抬步便走。 她步伐决绝,真正是没有一点脱离带水,敖烈想起以前相处的光阴,心头又有不忍,思前想后,仍是只说了一句:“天色将黑,路上或有妖魔逞凶,你万事小心。” 白寻回头,眼神漠然:“便是哪日我成了一具枯骨,自有爱我之人,怜我惜我,为我垂泪。只是这些,和阁下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寻沿着来时的路,挺着腰杆,脚步虚浮地走了。 她只记得挺直腰杆,不要让人看扁了自己,可是心里那股空落劲儿,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敖烈差点儿放下一切,赶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只是他终究不能,也终究没有这么做。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 她索性也不走了,仰面朝地上一躺,睁大眼睛望着上面,看着繁星跟她眨眼,看着月光下黑色树影的沙沙摆弄,看着瓢泼大雨稀里哗啦地打在她的眼眶里,有些热热的东西也趁着这个机会流出来了。 下雨了,就没人知道她脸上的水是眼泪。 她睡在地上,被漫过地面的水流盖住了身体,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雨下了,又停了,月亮落下了,太阳又升起来了。 白寻被树荫里透下的阳光一照,慢慢地又回复了知觉,不远处一个青色身影,双手环抱,正站在树下看着她。虽然面目不出众、但身材挺拔、气质清新,无论何时看到,都让人眼前一亮。 白寻定了定神,才看清那个人正是冰莲。 她记得她昏过去之前,是找过冰莲的,那个时候冰莲已经不见了。虽然她并未察觉到冰莲何时离去,但她肯定冰莲确实离开了,而他现在确实又回来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可是他之前说过自己无法离开,这不是在自相矛盾吗?之前的谎言必然是要隐藏另外的东西。白寻又合上了自己的眼皮,闭上眼,静静地思索这背后的因果。 冰莲不懂白寻为什么又闭上了眼睛,他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推了推白寻的肩膀:“你的事办完了?我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自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你一个人躺在这里。” 冰莲说完话时,白寻刚好睁开眼睛,似有所悟地看着他,半晌,白寻眨了眨眼睛。她已经看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冰莲也好,冰寒也罢,看似恶劣,实则却没有伤害过她,生性谨慎,却多次出手相助,却还得与她保持距离。 怎么看,都是他过得更累。 “是,办好了。”白寻勉强从地上坐起身来,垂头丧气,眼角眉梢的神气劲儿都没了,冰寒走开了一会儿,还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这会子也有些好奇,只是不能直接开口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还去极北之地吗?” 第84章 “不去了。”人就在眼前,还去什么极北之地。“对了,冰莲。我有一事想问,冰骨铸成之后,是否还会破碎?”白寻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冰莲还在想白寻说的不去是什么意思,“冰骨?冰神都会死,何况是冰骨?铸冰骨只是用来改善修炼资质,虽然较为坚韧,但如果承受的力道过大,自然会被打碎。”白寻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听到冰莲一声“等等,你的冰骨破碎了?”一定是这样,否则,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那是花了他多少时间、修为才铸成的冰骨,结果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被打碎了?“白寻,你,你怎么不干脆?”冰莲气得脸色发青,一定要把白寻狠狠臭骂一顿。想到要隐瞒身份,又忍下了一口气。 白寻有些心虚:“就胳膊上裂了一个小小的缝,一丁点损伤。那一棒子砸下来,我要是不用手去接,打中身上,伤势一定更加严重。” 冰莲:“被打,谁打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既然能打碎冰骨,你还能逃过一劫,也算是侥幸了。” “前辈问这个人是谁,是想去替我报仇吗?”白寻殷勤地地问道。 报仇?依白寻的机灵劲儿还险些不能脱身,他要是去了,只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个人是谁,你说出他的名号,说不定我知道一些底细。” 没想到冰寒真的动了为她出头的想法,白寻觉得心里暖暖的,但又有些不是滋味:“多谢前辈,只是一句玩笑话,前尘旧怨都已厘清,我实在不必再去找他们了。” 十年铸骨,也才只见了一面,这就没关系了?冰莲虽然不懂白寻心中的波澜起伏,但也知道这其中并不简单,只是他也不好问罢了:“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接下来?”白寻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想,当时白寻是答应了冰寒要替冰神寻找传人的,可是冰莲已经被她摔碎,里面的传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冰寒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念头一转,冰莲里钻出来的东西,不就是冰莲侍者吗?另外,还有一部分似乎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又被唐法师祛除了。 这件事冰寒应当也知道。等等,冰莲里还能有什么东西?那是冰神留下的传承,里面却住着一个活的东西,说明冰神是要……白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夺舍。而这些,冰寒应该是都知道的,他离开极北之地之后就一直待在她身边,直到她有危险的时候才挺身而出。 “前辈?”白寻凑到冰寒身边,暗搓搓地喊了一声。 冰莲只是一笑,白寻的试探他早先便猜到了:“你怎么又叫我前辈了?这么说,我还得叫你一声主人,我们还是平辈论交吧。” 真是老奸巨猾,要得到他的一句真心话,不见得比成仙容易。“数日不见,你的修为愈发高深了,我已经看不透了。”冰莲却不相信这句话,他一直在白寻面前隐藏实力,白寻的修为只要低于他,就绝不可能看破他的实力。 “白姑娘客气了。不知你身上的伤势如何,可有冰莲能效劳的地方?”白寻的修为疗伤尚且艰难,恐怕没有多余的修为去修补冰骨。若是冰寒,这句话便不好说出口,但他现在用了冰莲的身份,种种关心的举动,便显得十分自然。 白寻:“虽需要一些时日,但总能养得好。你不用担心。” 冰莲问:“那冰骨呢?” 白寻摇头:“我暂时还没有修复冰骨的方法。” 两人走到河边,白寻低头看自己在河中的倒影,苍白瘦削的皮囊,空洞无力的眼神。虽然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但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多久这么平静过了,多久没有放空自己的心了,什么都不想,只是平平淡淡地度日。 执念若是太深太重,也许真的会让人走入魔道,也许,是时候该回头了。 “冰莲,你想去何处?”她向站在背后的人询问。 “这,这个世界上别的地方我都未曾去过,去哪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白姑娘为何问起这个?” “既然我们两个无法分开,我自然要问问你想去哪?”白寻回头看他。 冰莲客客气气地回应:“我们两个的去向,不如还是由你决定。” “正好,我有想法回家一趟,不如先去我家里歇歇脚,然后你再想该去哪里的事。”白寻抬脚便走,冰莲只能跟上:“我,只是我?” 白寻反问道:“我都回家了,我还能去哪儿?你要是想让我带着你天南地北地去玩玩,之后也可以考虑。” 家?对冰寒来说,这可真是个遥远的词,他从来没有家,也无法想象,白寻的家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先找个地方疗伤吧,除非你想带着这一身伤回去见你的父母。” “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在附近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的疗伤。”白寻说道,但那种想要归家的迫切的心情却一点没有减少。 两个人说着,往丛林的深处走去了。 而当他们离开不久,一个长着黄鼠狼面孔的男人出现,判断了他们行走的方向之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53章 莲寻误陷白骨洞 此处树深叶密,虽是白日,树林里也不见一点直射地面的阳光。 一白衣女子自石洞走出,一身素裙,身上没半点装饰,眉目如画,却又带着点冷意,不似凡尘中人。 站在树下,仰头一看,不见天日。她低头去看石头上的青苔,青苔又厚又密,旧的死去之后又有新的长成,新旧累积,看起来已经历了诸多年月。 第85章 “冰莲,我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启程回家。”白寻侧着头,对耳廓上的冰莲化成的黑痣说道。 “好。”他明知道白寻的伤只好了八成,且冰骨尚未修复,但白寻归心似箭,他也不好再阻拦了。 白寻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现身的想法,她只好认命,一个人往前走,等找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再腾云。 没走出几步,忽见一个人迎面而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一根布条。 这个人手长脚长,佝偻着背,脖子也长,两肩顶着个纺锤形的头,脸上的毛发还没褪去,看那神态,倒像是一只黄鼠狼。 白寻不敢多看,就要从旁边绕过去。那妖怪却快她一步,挡在了身前。这一张口,便露出满嘴尖齿,还带着一股腐肉的腥臭气。白寻略略低头,顺势退后一步,礼也不行,直问道:“道友有何事,为何阻我去路?” “仙姑且慢。且听我一言,”那黄鼠狼摊开手中那张布条,不是寻常棉布,倒像是丝织成的锦缎,写有两行字:出洞府西行一百三十三尺,即遇有缘人。 “我家主人早年间曾从仙人处得一树种,仙人言,树种存活之后必会结出仙果,服用之后,便能延年益寿,据说还能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筋骨。我主人以灵泉灌溉,施以仙术,统共培植了二百余年,今早仙果尽数皆熟了,我主人掐指一算,料定仙姑与仙果有缘,特令我来请仙姑共赴仙果大会。” 刚一受伤,便有能延年益寿的仙果送到眼前,这岂非太过巧合?这黄鼠狼精虽然彬彬有礼,言谈中必称神、仙,但却恶形恶相,眼露邪光,一点仙气没有,实在不像是个走正道的修行人。 白寻当即便要回绝,冰莲却在她脑海中说道,“既有仙果,说不定能助你修复冰骨,便是他不怀好意,以你的修为还有我暗中相助,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她可不相信冰寒信了黄鼠狼的这一番说辞,冰寒必然是另有打算,说得明白点,大约就是想黑吃黑。 “难不成你不打算修复冰骨了?”冰寒又道。 黄鼠狼见她犹豫不定,又道:“仙姑,我断然不会骗你,我手中字条写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跟我去看看便知。” 白寻看着黄鼠狼,眼神愈发幽深,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过路人,你们却把事端惹来我身上,便是我真做了什么,也算不得我为非作歹。“既然如此,就劳烦你引路了。” 黄鼠狼左右张望几下又问:“仙姑可是一人么?可还有同伴,不如也请一并前去吧!” 白寻奇道:“阁下,怎知我还有同伴?” 黄鼠狼额头滴汗,忽生急智:“都是我家主人算出来的,仙姑如真有同伴,便请,”白寻借了他的话头:“先前是有的,后来他有急事先离开了,如今只剩我一人。你若是盘问完了,便请带路吧!” “是是是,仙姑这边请。”黄鼠狼手长脚长,况且他心里着急,脚下的动作越走越快,不过片刻光阴,便将白寻带到了一座洞府前。 白寻仰头一看,一座古朴的门楼矗立在石壁之前,石壁上有一个山洞,通往洞府深处,那里面灯光幽幽,依稀可见一些建筑。 门楼上像是写着什么字,被藤蔓盖住了不少,白寻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看清楚。 “这便是我家主人的洞府,仙子请。”黄鼠狼引着她往里走,白寻只一迟疑,脚步便转向洞内。洞府内有数座普通民居,沿着山洞的走势而建造,白墙黑瓦,连灯笼也是白纱糊的。数名妙龄女子、少年立于房门前,一见白寻便笑,看似和善,笑容在灯光下却颇为阴森。 黄鼠狼将白寻带到一座府邸前。一位华服女子领着二三个侍女正候在门前,见了白寻便是欠身一礼,道:“在下素殖,道友大驾光临,真令寒舍蓬荜生辉。”素殖红唇柳眉,眸中神采无限,体态丰满,可称得上风流动人四字。 “小妹途经贵宝地,不敢打扰各位道友清修,如今得蒙道友盛情相邀,实在是不胜荣幸、感激之至。”说着也是一礼。 “你我都是修行之人,何用在意这等虚礼,仙果已然备好,快请随我入席吧。”两人又是客套一番,终于进了客厅。洞府之内已是渺无天光,素殖夫人又不爱燃烛火,整个府邸内都是渺渺茫茫,凄凄惨惨,恍如黄泉。 白寻不禁想,此地阴气甚重,不知是什么原因? 素殖让白寻稍等片刻,进了内院,不一会儿,又捧着一个洁白如雪的细瓷盘出来。 跟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瓷盘中散发出来。“此果,我名曰肉灵芝,对修行之人大有裨益,寻常可是难得一见,道友可算是有福了。”素殖说着打开了瓷盘的盖子,眼前赫然出现二枚拳头大的淡红色果实。 模样有些像梨,但却两头一样大小,发着淡淡的光,而刚才还仅仅是淡味的异香,现在却浓烈到令人窒息,像是血腥气,又像是肉煮熟之后散发的香气,十足地怪异,但素殖却一脸沉醉的表情。 她大口地吸了一口香气,然后用五根手指牢牢地抓肉灵芝,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再细细地咬了一小口,果实上流出了一小股红色的汁液,素殖便小口小口地将汁水吸干,再咬下一口…… 白寻被那股血腥气冲得头疼,再见素殖这般享受、珍惜的模样,白寻的头更加痛了。她原本还不能断定素殖是个坏人,但她对鲜血如此迷恋,便至少也能断定,这是个吃人的妖怪。 第86章 她伸手摸了摸耳垂,同时以元神呼唤冰莲。 冰莲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是不明白白寻想问哪一点。“白姑娘,我在,你,”想问什么?白寻道:我在这里,拖住这个妖怪,你进她的后院看看,这果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冰莲先是想,白寻不一定能对付这妖怪,他如果走了,她可能会有危险;转念又一想,她总得多些历练,况且这妖怪的修为也不强。“素为白,殖为骨,你面前的这个妖怪乃是白骨修成,修为不到五百年,以你的修为足以应付,但还是要小心些。” 白寻回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冰莲隐匿元神,悄然化作一道阴气,朝着白骨精的后院飘去,白骨精却也没有察觉。 素殖吃完了一个果,连手指上沾的汁液都吮净了,抬头一看,白寻却还纹丝未动,不禁起了疑心,故作嗔怒道:“道友怎地还未吃,莫不是嫌弃我寒酸,无有佳肴,只拿果子出来待客?” 这激将法未免太过浅薄,白寻故作惶恐:“夫人说哪里话,得享仙果已是我大大地荣幸,我只是还有一点疑问,之前听贵府的黄鼠狼说过,肉灵芝有疗伤的奇效,尤其是治疗经脉和筋骨的伤势,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素殖有些不愉:“此事当然是真。” 白寻便笑道:“实不相瞒,妹妹身上正好有些伤势,夫人便送来了仙果,可知我们二人果然缘分深厚。如此妹妹真是却之不恭了。”她说着便两眼放光,捡起剩下那枚果子,送入口中,一口吞下。 然而,看似是食果,实则白寻早用寒气将这枚果子冰冻,使其效果不能发挥,再将其暂存于胃中。‘吃’完了果子,白寻故意催发身上修为,作出修为暴涨的假象。白骨精先还有疑心,后见果子起了作用,便放松了戒备。 “道友,我何尝骗过你呢?此物同时蕴含生气与死气,且充满了精华,无论是谁吃了,都会受益无穷。” “多谢夫人。”白寻只道了句谢。 素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白寻坦然受之,不觉得有任何不快。正所谓投桃报李,白寻看似也是性情中人,对自己的付出必定百般偿还,怎么可能白占自己的便宜呢?可白寻吃了自己好大一个仙果,竟然无动于衷?没想到自己真看错了人。 白骨精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肉灵芝原也算不了什么,只能医治活人的伤势,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更不能令人长生不老。” 白寻接着她的话头道:“长生于人世,不老于天地。这本是地仙才能有的修为,夫人或已离之不远,我少说也还差了数百年的苦功。” 白骨精微微笑道:“哪里用得着数百年苦功,如今这机遇就近在眼前。我听闻<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有一个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乃是十世修行的善人转世,吃他一块肉便能长生不老。”白寻眼前便浮现了那个既胆小怕事但又坚定无比的和尚,眼中时有恐惧,但也有慈悲。而且,他可是敖烈的师父。 白寻阖了阖眼,这时她才想明白,素殖是什么打算。素殖见她心里有数,也不再遮掩,索性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我知你与那匹白马有旧,唐僧师徒和你也算是熟悉,只要你肯助我,与我里应外合,我擒下唐僧,你得了情郎,这岂不是很好吗?” 第54章 殊死拼杀暂脱困 听了这话,白寻反倒笑了,怎么他们都以为敖烈和她是情人吗?其实不是,都是她一厢情愿,算起来,他们的关系顶多也就是比普通朋友好上那么一点。“夫人这个主意实在很好!” 素殖抚掌笑道:“妹妹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也不枉我将珍藏的仙果赠给妹妹。” 白寻将手放到桌下,掐了个诀,将宝剑拿在手中:“可惜你算漏了一点,我并不是一个似你这般茹毛饮血、伤人害命的恶魔。”说话间,白寻一把掀开了桌子,手中举剑朝着素殖的咽喉要害刺去。 素殖本是十分欣喜,不想白寻忽然变脸,接着便是一道雪亮的白光刺来。她虽没有准备,不过数百年修为在身,也没将白寻这个普通的小妖放在眼里。当时便用上身法,退后四五尺,避开了此招。 白骨精俏面含煞,怒骂白寻:“你这小妖,可知方才你吃下的肉灵芝中含有我的一截指骨,从今往后你都得听我命令行事,若有半点违逆,我便立时抓破你的心肝。” 白寻一侧头,将包裹着指骨的冰块吐在掌心,在素殖面前摊开,扔在地上:“雕虫小技,也拿出来卖弄,不怕被人耻笑你是乡村野怪吗?”白寻故意激怒素殖,一方面是为了扰乱白骨精,另一方面却是素殖已然使她动了真火。 “你不过也只有口舌之能。”白骨精将脸上的画皮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骷髅似的一张脸孔上只剩下森森白骨,眼睛已经完全脱落,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里燃着两团鬼火,甚是恐怖。 同时,白骨精常用的兵刃亦化形手中,那是从妖精身上抽出的脊椎骨所炼化的两柄白骨剑,锋利无比,上面更沾染了无数尸毒、血煞之气,气势极强,非神兵所不能抵挡。 白寻一见便有些心惊,她的修为虽然不差,可惜少了一件兵器,更少了些应敌的经验,对上白骨精,胜算怕是不高。白骨精腾身而起,在梁柱上借势一蹬,双手持剑直取白寻要害,这一套动作极快,白寻刚只见她起手,眨眼之间,剑尖已经递到了眼前。白寻举剑来挡,可惜动作慢了一分,两方兵刃刚一相碰,素殖的白骨剑上的剑气,已将白寻的凡兵绞成了碎片。 第87章 虽然兵刃被毁,白寻却不退一步,反而蹂身上前,一掌打向素殖,白寻这一招本是一个虚招,其意不在于对素殖造成多少伤害,而是为了逼她后退,白寻便可拿下素殖手中的兵刃。而在白骨精看来,白寻的动作确实不够流畅,还略有些缓慢,以至于她完全不必慌张便能应对,素殖将白骨剑凝为骨爪,趁着白寻的手掌碰到自己身体时,狠狠朝她肩上一按,白寻登时吃痛,往前一让,却避无可避,正好扑进素殖的怀中。 白骨精冷笑了两声,双手发力,十指如鬼爪插进了白寻的肩膀,霎时间鲜血迸流,将白寻一身白衣尽数染红。“啊,”白寻只忍不住喊了半声,其余痛苦便悉数咽入了腹中。 “我早便说你只有口舌之能。”素殖再凝出鬼爪,狠狠勒住白寻的咽喉,如此空出了右手,她便将沾了白寻鲜血的右手手指伸进口中,细细品尝:“你的血比人血还要美味数百倍,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直接杀了倒有些可惜,不如将你放血之后,做成生鱼片,用冰块保存起来,大约能吃上个一年半载。” “你痴心妄想。”白寻狠狠一握手,凝聚已久的寒气顿时实质化,在白骨精背后化成一块巨大的冰,朝着白骨精狠狠砸了下去。 “就这点伎俩?”只可惜,在她眼里,白寻的速度实在太慢、太笨拙了。白骨精正要狠狠嘲笑她一番,忽然发现脚下也起了寒霜,令她将要瞬移开的身躯缓了一缓,然而就是这喘息的片刻,白寻化出的冰块已经砸了下来,数百斤的重量,顿时将素殖老朽、腐败的身躯压成了一地碎骨。 就这么死了?不可能,白骨精绝没有死,她一定是在暗处潜伏着,伺机而动。白寻也挣脱了钳制,半跪在地上,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以及封住肩膀流血的伤口。她全神贯注地盯住周围各处,方才富丽堂皇的客厅已经变成了堆放着骷髅和乱世的山洞,似乎都没有异样,她这才稍稍放松了片刻,慢慢地直起身子。 就在这时,一股黑烟夹杂着数只鬼爪破空而来,白寻听到了风声,立即旋身一闪,谁料这股黑烟在空中打个转儿,反而从正面袭击。白寻正要反应,低头一看,四只鬼爪已经她手脚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素殖的身影也在黑烟中显露出来,白寻凝神闭目,念动咒语,在白骨精的剑刺下的一刹催动冰骨,霎时寒气大盛,寒风扑面而来,似能割骨裂肤,素殖却也不惧,只把手中剑刺下。 白骨剑锋利无匹,更有妖力加持,轻轻一碰便能削筋断骨,杀一个小妖也不在话下。然而预想中血浆迸流的情况并未出现,白寻的血肉之躯在那一瞬变成了一大块冰,白骨剑扎进去三分,便再也难以寸进。而这时,白寻突然现身,朝白骨精的胸口狠狠打下了一掌。 这不可能。素殖在落向地面的时候还一直在想,白寻和孙悟空打斗时是先将身体化作冰,再将身体弹出,而她刚才明明用鬼爪锁住了白寻的身体,白寻是无法离开的。 这只能说明白寻比她所想的更加强大。看着那清亮又锐利的眸子,素殖忽然有些后悔惹上白寻了。打又打不死,越打还越狠,可真是烦人。 一丝又一丝寒气在白寻周围聚集,逐渐形成弥漫的白雾。白骨精的洞府阴气极重,白寻的便用功法将它们聚集起来,为自己所用。不多时,寒气已然凝结完毕,白寻被白雾托起,浮在空中,长发飞扬,宛如神袛。素殖心中更加胆怯了。 她一拂袖,冰雾便凝结成细小的冰刺,密密麻麻地朝素殖刺去,素殖自然不会甘心受戮,腾地化作数股黑烟,从四面八方包住了白寻:“便是比拼法力,你也很难胜得过我,何况你身上有伤,现在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吧!” 白寻脸色苍白,并不答话,素殖说得至少有七八分正确,她背后伤口十分严重,况且这个冰雾法术她才刚刚领会,并不是用得很顺手,再拖延下去,势必会被白骨精耗死。现在方法只有一个,白寻捏着拳头,气沉丹田,喊了一声:“冰莲,回来!” 白骨精道:“虚张声势。这是我的洞府之内,你哪来的同伙?”话音刚落,自她洞府石壁上开出的一个侧门中,立刻钻出了一个身影,青色衣衫,样貌平平无奇,身上的气势却惊人。“今日,却是中了你的计了。” 白寻只看冰莲:“此魔道行虽不高,却修炼了一身邪术,十分厉害,你小心些。” “好。”冰莲说着便对上了素殖的视线,素殖暗叫一声不好,立马便要开溜,她的真身原本就在黑烟之中,这时要逃走倒也方便。不曾想冰莲一眼就看破了她的真身所在,曲起中指,顿时黑烟散去,露出素殖那骷髅一样的面颊,冰莲‘咦’了一声,方才他明明还记得是个美人。 虽然现了原型,素殖仍惦记着要走,冰莲轻轻一抬手掌,顿时数十道法力如经纬般纵横交错,生生将素殖包裹其中,素殖拼死挣扎,冰莲来不及加固法力,素殖当机立断,舍弃了自己这一声骨殖,只用元神拖着一块碎骨冲了出去,剩下的身躯则化成了碎骨散落一地。 冰莲正要追上去,回神看了白寻一眼,白寻正收了冰雾从空中缓缓坠落,她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冰莲连忙走到她身边去,一低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白寻后背数个血洞,鲜血一直在流,把整面衣服都染红了。“你怎么样了?” 他想把白寻扶起来,白寻却自己将手往背后一抹,利用寒霜封住血流,顺便将衣服上血迹抹去了事。 第88章 冰莲看得瞠目结舌,但又不好多言:“这样子便行了,不用治伤吗?” 白寻勉强自己站起来,“不必。你在她洞府里发现了什么?” 好在这样的伤势冰骨应该足以治愈,冰莲放心了些,提起白骨精的事,冰莲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真是个恶毒至极的妖怪!她洞府里的东西你一看就明白。对了,刚才她给你的果子,你应当没有吃下去吧!” “没有吃,她还塞了一截自己的指骨进去。若是妖怪吃了,她便能操纵指骨化为鬼爪抓破那人的心肝,如此邪术,我之前也是从未听闻,险些着了她的道。” “那你怎么又没事了?”冰莲也是在心里暗暗担忧。 “方才我用冰将果子封存起来时,指骨中的阴气恰好被冰吸收,白骨精的法术便不能再奏效。”白寻算是歪打正着了,否则不死也得受重伤。 第55章 各归尘土两茫茫 冰莲将白寻带到他之前探查过的地方,其实就在洞府中的一个洞穴中,白骨精在上面施了法术,防止外人入内,方才冰莲已经破除了法术,这时二人便能直接进入了。这个洞穴并不长,大约只走了十来丈距离,出洞之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洞窟,视线便豁然开朗。 眼前的情景令白寻也是胆颤心惊,洞窟之内不见阳光,但这里的石壁上镶着些发光的石头,石头反射出暗淡的红光,借着这点光线,白寻也足以看清洞内的情景。 两座巨大的骨山横在眼前,大约有三人高,方圆三四丈长,都是由一根根的白骨堆成,有全有碎,有老有幼,林林总总少说也是数百条性命。 白寻狠狠捏住了拳头,骂道:“这个魔头!难道就没有一点人性吗?” 冰莲先前便看到了这些,因此态度不像白寻那么过激:“却是做得过了一些,伤害生灵越多,修炼的路越不好走,白骨精不过增长了点修为,却是误了真正的修行。” 他又指着两座山中的一个凹陷处给白寻看,与白骨山不同的是,这个浅潭中存放的尸骸还未化成白骨,尤有血肉留存,一根手臂粗的小树扎根其上,虬曲的树枝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果实。看这情形,白骨精是以凡人血肉为养分滋养妖树,又用妖树结成的果实增添修为。“真正是妖邪之物,还好你没吃这果子。否则不知会产生什么危害。” 白寻道:“冰莲,我们将这害人的东西除去吧?” 冰莲看了她一眼,虽说白骨精是邪魔外道,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原本进白骨洞只是为了搜寻能替白寻治伤的灵药,如今知道这果子是阴邪之物不吃也罢,但是也不一定大费周折将之毁去,便是丢在这里又有何妨呢?和他们总归是不相干的。黑吃黑不成功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除魔卫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正道栋梁? 自己身上有伤也不管不顾,杂七杂八的事却做了一件又一件。冰莲有些不耐,双手环胸看着白寻:“方才白骨精说了她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吗,就只是为了吃你?” “这,她的确另有图谋。”白寻吐出一口浊气,权衡片刻,再看向冰莲的眼神中已带了些不真切:“你对长生不老有兴趣吗?”白寻实在不确定冰莲是否会对唐僧肉感兴趣,她若是将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说不定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冰莲还不太明白白寻的神情代表什么,“长生不老不过地仙境界,有什么可稀罕的吗?”他在极北之地苦修万年,实力非凡,在白寻到来之后进步更快,几乎有了金仙的实力,离开极北之地之后心境提升迅速。当时白寻说自己要处理一些事情,但冰神的元神碎片还在她身上,他放心不下,便一直跟在白寻身边,然而后来他感觉到自己即将突破,便不得不离开白寻,另找地方渡劫。 等他再见到白寻的时候,他已经是金仙了。金仙既是天仙,在鬼、人、地、神、天五仙中位列第一,法力最深、修为最强、道行最高,是一般修行之人可攀登的顶峰,再往上还有圣人,但自开天辟地以来,也只成就了区区几位圣人,后来人成就圣人的可能低到可以忽略。 寻常妖怪活到一千年,若不能渡劫飞升,便会逐渐衰弱而死,寿命最终也不会超过三千年。若是修行有道,或者是与道门、佛门有些关联,即便不能飞升,也会得到延长寿命的方法。 “长生不老也不稀罕?”白寻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想想冰寒若真是已经活了上万年,大概也已经掌握了长生不老的方法,“你不稀罕,可是这白骨精稀罕,我有一个朋友,据说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能长生不老。白骨精这才千方百计地要算计他。” “这位朋友,莫非就是你之前苦苦找寻的那一个?”冰莲有时也会十分敏锐。 “这,”虽然不是唐僧,却是唐僧身边的人,“也不是。他比起这个朋友来,可能算是挺普通的一个人。”西海玉龙太子自然不是普通人,但他那些师父、师兄一看便很有背景,法力修为等远胜过一般的小妖,敖烈比起来就普通了一些。 可他毕竟是敖烈呀!其他人的身份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白寻忽然道:“冰莲,你的修为比我还低,怎么就连长生不老的地仙也看不上了呢?” 冰莲猛地一顿,看向白寻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这,”方才他一招打败白骨精的时候,她怎么不怀疑呢?偏偏这个时候要将这句话说出来。“刚才话说到那里?对了,这棵妖树残害无数生灵,一定要铲除。” 第89章 白寻一脸无辜地点点头:“是啊,不过该怎么铲除?” 于金仙而言,处理一棵小小的妖树自然不成问题。 “这有何难?”冰莲默念咒语,打开手掌,一团蓝色火焰跃然其上,此火不是凡火,不烧人世间的木材煤炭,只有阴气才能点燃。冰莲令蓝焰升到空中,一分为十、十分为百,数目成倍增加,焰火却一点也没变小,百团焰火浮在空中最终连成一线,落地便化为绵延不绝的大火,将整个洞窟覆盖在内,白骨、妖树、未腐化的尸体在火中熊熊燃烧,一旦其中的阴气被火烧尽,便会化为小小的,一粒一粒的白色粉末。 可笑可叹,生命最初来源于尘土,最终也归于尘土,人在这世间是否能真正留下什么呢? 蓝色焰火凄迷中带着美艳,将整个洞窟映得有些凄凉,白色的粉末被火焰烘烤得吹向空中,又簌簌飘落下来,真有些如梦似幻的味道。白寻看得出神了。见尸骸、妖树都烧得差不多了,冰莲说道:“好了,事情已了,我们该走了。” “好。”白寻只是随口一应,冰莲不耐烦再走前路,索性身化寒风,卷起白寻与满地的灰,一个瞬移便到了白骨洞之外。他用寒风将骨粉撒开,让他们悉数落入泥土中,这也算是另一种入土为安吧! 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在云头,白寻被风刮得晕头转向,这时才稍稍缓过来。“你家里是在哪个方向?”“啊?”白寻虽然不懂,但也依言认了认方位,指给冰莲看,“就在东南方向。”冰莲道:“你驾云太慢,我送你去吧!” 白寻慌忙摆手:“慢着,我好像有些晕你的风。要不我还是驾云回去?” 晕风?听起来好像很不错。见白寻要走,冰莲一把拉住白寻的袖子,“习惯了就好了,你再试试。”说完不等白寻拒绝,冰莲抬手就是一阵风,将白寻卷了起来,白寻在风中立不住身形,一连栽了好几个跟头,还有控制不住的天旋地转,令她难受到了极点。 “你,冰莲,”她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冰莲是故意整她,但反而不想认输,咬牙令自己镇定下来,寻着意识中的那一点清明,运转法力,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团冰雾,元神藏匿在冰雾中,形散而意不散,便不会再受到风的影响。 没想到白寻的悟性如此之高,冰莲整不到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直接将人送了回去。 白寻先时还有些紧张,随机发觉这御风确实比驾云快很多,而且更加随性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闲云悠悠,长空碧透。此方天地下山明水秀,有村落依水而建,绿树绕村而植,三五个孩童绕着村郭玩耍,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两条人影自乡间小径上缓缓而来,一男一女,女子是清冷的美貌,男子也是气质出尘。两人言谈间似乎正说起这村落里的一些事情,白寻道:“我们村和凡人的村子也没有什么两样,虽然有些吐纳养气的法门,但却不事修炼,只是和凡人一样做些稼穑之事,享受世俗烟火的乐趣罢了。” 冰莲道:“可我看你们的村的修行之人还挺多的,怎么修行的氛围并不浓厚吗?” 白寻略作思忖后答道:“这村子一共也就二十来户,有一半多是我们青石溪的水族,另有一些是附近山里的妖族,说来奇怪,青石溪虽然水流小,但灵性大约挺足的,不然也不会养出一窝水族了。” 冰莲见状夸了一句,“果然是人杰地灵。” 白寻不觉得受用,倒觉得好笑:“在你面前,我岂敢称作人杰,你还是莫调侃我了。” 冰莲也笑:“那我改夸一句地灵人杰吧!” 他们二人走得慢,远远的已有村里的妖族看见了他们,几个鱼精本来正在村头大树下闲谈玩水,一见白寻和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而来,八卦之心顿起。 一条黄鱼化身的胖大婶,正采了一把水芹往村里走,路过白寻家的红薯地,招呼了一声:“白寻妈妈,你家白寻和一个长得挺俊的男人回来了,看来你们家是好事将近,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茶。” 白寻之母出嫁之前叫做孟静仙,却不是个水族,多年前嫁来此地,白寻爹是个小小的溪长,在外也有一些事务,家里的杂务便悉数落在她手里。她也将里里外外打点得清清楚楚,洒扫庭除、农桑稼穑、招待客人,没有一样是做得不好的,获得了村里村外妖族的一致称赞。 听了黄婶的几句话,孟静仙脸上几乎是豁然开朗起来,连脸上那几道苦大仇深的八字纹似乎也淡了不少,她不忙着做手里的活,先把正门打开,拿瓷盘盛了些瓜果以及一壶香茶放在桌面,又备了盘清水,供他们洗手用。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孟静仙准备得也差不多了。 他们家除了白寻还有一个孩子,便是白寻的弟弟白舫,他已经成婚,还生育了两个儿女,两夫妻多年来感情甚笃,常常游历在外,惩奸除恶,孙子白济、孙女白殷便留在家里由她照顾,这时候又不知道皮到哪里去了。 第56章 白母一点鸳鸯谱 他们二人走得慢,远远的已有村里的妖族看见了他们,几个鱼精本来正在村头大树下闲谈玩水,一见白寻和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而来,八卦之心顿起。 一条黄鱼化身的胖大婶,正采了一把水芹往村里走,路过白寻家的红薯地,招呼了一声:“白寻妈妈,你家白寻和一个长得挺俊的男人回来了,看来你们家是好事将近,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茶。” 第90章 白寻之母出嫁之前叫做孟静仙,却不是个水族,多年前嫁来此地,白寻爹是个小小的溪长,在外也有一些事务,家里的杂务便悉数落在她手里。她也将里里外外打点得清清楚楚,洒扫庭除、农桑稼穑、招待客人,没有一样是做得不好的,获得了村里村外妖族的一致称赞。 听了黄婶的几句话,孟静仙脸上几乎是豁然开朗起来,连脸上那几道苦大仇深的八字纹似乎也淡了不少,她不忙着做手里的活,先把正门打开,拿瓷盘盛了些瓜果以及一壶香茶放在桌面,又备了盘清水,供他们洗手用。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孟静仙准备得也差不多了。 他们家除了白寻还有一个孩子,便是白寻的弟弟白舫,他已经成婚,还生育了两个儿女,两夫妻多年来感情甚笃,常常游历在外,惩奸除恶,孙子白济、孙女白殷便留在家里由她照顾,这时候又不知道皮到哪里去了。 没过多久,白寻便带着冰莲回到了家中。 “妈妈,我回来了。”白寻一边呼唤着母亲,一边加快脚步走进家门,正遇着孟静仙急走出来,在她肩头搂了一下,目光细致地上上下下打量过一遍,和几十年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过那时白寻年纪小,如今年纪大了长开了模样多少也会有些变化,她也没往心里去,目光最终落在瓜子脸和修长高挑的身材上,习惯地又说了一句:“小寻,你瘦了。” 有一种瘦叫你妈认为你瘦了。 她已经辟谷多年了,东西都不怎么吃,却也不会变胖或者变瘦了。白寻笑着扶着她的手臂道:“哪有,没有瘦,还胖了几斤呢?” 孟静仙的注意力已经被白寻背后的那个青年吸引去了,冰莲走上来欠身一礼,道:“伯母。”白寻趁机介绍道:“这是冰莲,他到家里来玩几天。” 孟静仙托着腮打量他,冰莲并不躲闪,也不谄媚,脸上笑容依旧,看似殷切有礼,实则圆融自如。冰莲并未展现出太过亲昵的态度,白寻的长辈在他看来也只是小辈而已。 孟静仙所想却不是如此,冰莲的模样看上去太过年轻,穿着素净,虽然个子高,身材却也单薄,五官端正,却没有夺目之处,眼神似乎颇为深邃,可神情却又十分单纯。若要打分,大概也就是十之六七吧。 不过十之六七也是十分不错了,难得的是年轻且气质温文尔雅,有个性的男人总是难以拿捏,普普通通的白寻才能管得住。总之,对于这个女婿,孟静仙还算满意。 “小冰是吗?快进来坐,我准备了一些茶水。”孟静仙笑逐颜开,也不管一旁的女儿,只拉着冰莲的手往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些家长里短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 “这次打算在我们家住多久?” …… 白寻的母亲怎么突然热情起来了,冰莲正受宠若惊,又听到白母问他年纪,只好把目光投向白寻。 受了冷落的白寻默默跟在背后,听到那一声亲切的‘小冰’,顿觉十分幻灭。白寻一开始见到冰莲时也觉得,他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翩翩少年,可实际上他是一个既狡猾又阴险的万年老妖。 白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解答母亲的疑问:“他今年两百岁了,来自北方,家里没人了,是吧,小冰。” 堂堂一个金仙竟然被人叫做小冰。冰莲嘴角无声地挂上一丝冷笑。 孟静仙关切地问道:“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白寻又瞄了冰莲一眼:“他与我等不同,乃是山石草木等天地所生之种,自然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赤条条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孤零零长这么大。孟静仙对冰莲又多了几分怜爱之心,“俗话说,女婿是半子,你与白寻成婚之后,白家是不会亏待你的。若是你真的没处可去,不如在这里定居,日后有了一男半女,我也好替你们照料。” 什么一男半女?白寻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明白自己的母亲究竟在做什么了。眉头一下子皱得老紧,冰莲讶异地看向白寻,虽然半字未说,眉毛却是扬了起来,示意白寻快点解决去问题,想着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这些该不会是你计划好的吧,难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白寻用力瞪大眼睛看着冰莲,表明自己绝对没有这种用心,这些都是母亲自己领会的。白寻试着平复一下心中的波澜,可是拿着茶杯的手还有些发抖,她最终放弃了挣扎,站起来把自己的母亲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妈,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孟静仙立刻看向冰莲,冰莲低头喝茶,假装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听到,如此没有担当,孟静仙的眼神微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为了他离开碧波潭的吗?” 这是哪跟哪?孟静仙的意思仿佛她是跟着冰莲私奔了一样。白寻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急忙为自己的清白辩驳:“怎么可能,他是我离开了碧波潭才认识的,离开那里是我自己的原因。” 孟静仙微微抬起了头,怒火消了大半,看来确实是自己误会了,不过白寻的神情还有猫腻,她随口问道:“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白寻的心绪还没平复,一提到碧波潭她就想到了敖烈,心情有些低落:“与冰莲认识了十来年吧!” 孟静仙声音提高了些:“都十来年了,你们怎么没有发展起来,是你看不上他,还是他看不上你?” 第91章 “没有谁看不上谁,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唉。”话怎么就说不清楚了。 白寻还在措辞,孟静仙却从那一声叹气里看出了女儿的委屈,她用力抱了一下女儿,说了声:“没事了。”气势汹汹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白寻以为事情已经说清了,也就放心了。孟静仙锐利的目光从冰莲身上打了个转儿,又绕了开去,不知对谁说道:“有人错过了你,那是他的损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冰莲莫名觉得白寻的母亲还是在说自己。白寻的那根弦立刻又绷紧了,在桌下拽了一下自己母亲的手。 孟静仙悠悠地道:“咱们十溪八山的有的是青年才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跟妈说说,妈帮你挑个好的。冰小哥,你觉得呢?” 总算是没有叫小冰了,冰莲跟着点点头:“终身大事,总是不能马虎的。” 白寻故作不经意地说:“咱们家附近有什么青年才俊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牛皮吹得有些大了,白母一时也圆不回来,“也就是那个村东头的□□精,一身修为极强,冬训村的大柳树,待人最是宽厚;北边村上的白花蛇,长得比小姑娘还俊……也就这些吧,数都数不过来。” 白寻哭笑不得,她妈说的这番话也就蒙蒙外地人:“那个□□精我记得他小时候长得跟个倭瓜似的?还有柳树伯伯,他每百年娶一个新娘,成亲不到一百年必定一命呜呼,我当年走的时候,他都娶了五个媳妇了。至于那条白花蛇,俊是挺俊的,听说好像是那个‘不行’什么的,后来媳妇不是跟人跑了吗?”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说这个,还有人在这呢。冰小哥,是我教女无方,你不要介怀。”孟静仙狠狠在白寻手上拍了一下,白寻似乎觉得自己的发言也有些不妥,咧了咧嘴。 冰莲皮笑肉皮不笑,用习惯的语气冷嘲热讽:“白寻难得这么率直,我忍一忍也没关系。” 白寻陪着笑脸,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我的事情,您大可不用这么着急,我还年轻呢?” 孟静仙道:“你年轻吗?也快三百岁了吧,你弟都已经儿女双全了,只有你还孤身一人,让我怎么不着急?” 白寻:“可我现在还没想这些事。” 第57章 伤离别冰寒飞升 孟静仙道:“三百岁不想,还能什么时候想?我们这些普通妖族也只有六七百岁的寿命,你过到一半了,在凡人的说法里,都成了老姑娘了。” 冰骨铸成,便超脱了凡俗,至少也有千岁寿命。冰莲悄悄以元神传音给白寻,提醒她这件事。对着孟静仙又说道:“我看白寻倒是不用着急,以她如今的修为,再静修数百年,大约便能羽化登仙,到时寿数长久,传不传子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 修仙虽好,可是一辈子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又有什么趣味?若不是白寻真的道心坚定,非成仙不可,孟静仙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走这条路,她正色道:“白寻,你已经决定了一心追求仙道,不再婚嫁是吗?” 白寻摇头,眼里的亮度暗淡了些,向母亲坦诚道:“不,我还没想好。或者我真的能修炼成仙,或者我会遇到一个人,让我放弃成仙的机会去和他共度一生。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我现在怎能给您答案?我的事情,您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孟静仙叹了一口气:“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毕竟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管不了太多。” 白寻道:“那是,毕竟是你和爹的女儿,不会太差的。” 聊了挺久,看看天色,也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孟静仙起身道:“这么久没回来,你自个去你屋子里看看缺点什么东西,我带着冰莲去客房看看。” “好。”白寻趁着孟静仙不注意对着冰莲挤眉弄眼,冰莲懒懒地抬了一下眉,我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 两个人穿过客厅往院子里走,孟静仙状似无意地说:“我女儿论模样论个性也不算差了,是少了点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温声细语,好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敬老尊贤,孝敬长辈,你要是真的有想法,伯母我可以帮你说一说。” 冰莲似笑非笑地问:“您怎么就认定我对白寻有意思了,其实我真没,” 孟静仙打断他道:“若是真的没有,你做什么要跟着她回来?若不是这个居心,难道还有别的居心?” “我能图她什么呢?”冰莲这一句话说来,像不经意,又像是发自肺腑。 “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就那档子事,求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太难,一般就是成亲之后相处久了,慢慢地也有了感情,天长日久、无法割舍,也就认定了。难道后面得到的这种感情就一定比前面的浅薄吗?” 冰莲附和道:“也不一定。” 若是两个人互相不喜欢还好,便只当朋友一样相处。若其中一人喜欢,;我们会一人却不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巴巴地等着,直到另一个人习惯他、喜欢上他的那天,那岂不是难熬吗?再者说了,熬到最后两人就一定能互相喜欢吗? “那你的想法呢?”孟静仙说完了话,正等着冰莲的回复,冰莲仍是一脸戏谑的不正经,为了保全自己,他只好把白寻的底细给漏出来:“您真的找错人了,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白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92章 “什么?”孟静仙稍稍迟疑了下,她以为自己的女儿还不懂男女之事,谁想到白寻竟然是将自己的心思瞒了起来呢?“那人是谁,你呢?” 冰莲仔细想来,至今他还并未和那人碰过面,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什么来历,只能摇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过往细节您不如亲自去问白寻。至于我,我是个不近女色、一心修道的人。您不用替我操心了。” 孟静仙确实顾不上冰莲了,她想的都是白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惜她这次回家没将人带回来,难道是感情不顺利吗?这件事她不好直接问,可白寻又不愿意和她说,有什么办法呢?“靠墙的第二间房,你自己去住吧!” 靠墙的第二间房?冰莲一眼看去,靠墙的房间只有三个,第二间正数是二,倒数也是二,那肯定就是这一间了。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有个小厅,加内间一个床位。冰莲一进去,便感到似乎有人在附近窥伺,他转身将房门关上,顺便走到窗边去,将窗户打开通风,冰莲一开窗,便看到那人站在窗外。 其实他应当也不是一个人。他戴着一顶天蚕丝织成的纱质发冠,插一根银簪,身穿金色法袍,一双凤目精光暗藏,丝丝仙气萦绕周身。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白寻在外奔波了这许多年,对衣服吃食什么的已不放在心上了。她随意在屋子里看了看,担心母亲会过来问,便拿布巾在桌子上擦了擦灰,等了一会儿不见孟静仙过来,便离开了房间去找冰莲。 推开门,正见冰莲躺在床上,手里不知拿着本什么书在看,等她仔细看时,那本书却又不见了。 “这个房间,你住的还好吗?我看看哪里安排得不好。”白寻小步走进去,一丝不苟、巨细靡遗地看着房子,十分认真的模样。 难得见她这幅样子,换作冰莲平时一定要逗她玩玩,不过,如今,让让她也就是了。“你是真的关心屋子,还是想问你母亲说了什么?” 白寻的眼睛瞧着地面,抿着嘴,两只手乖顺地背在身后:“她问什么重要吗?我只是觉着今日带累你受了她的为难,有些过意不去。”这个人是冰莲还好,要换成别的哪一位朋友,那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这也不算什么,我并不十分在意。”冰莲思忖了片刻,还是没将他已漏了白寻老底这件事说出来。 并不十分在意,那就是还有一点在意了。白寻还欲说些好话,冰莲带开了话题:“你究竟是要修道,还是要享受俗世之乐?” “其实,修道或者寻一普通男子成亲,这二者在我心中并无分别。”说出这句话,白寻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手肘自然地搁在了桌子上。“这两种选择的结果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都是打发时间、度过余生的一种方法罢了。” “你,”冰莲听出了她话中的失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度过余生,你怎么不说了此残生呢?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世间自有千百种活得精彩的方式,你只消往前走一步,便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到那时,兴许你会发觉,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一段过去的普通风景。” 白寻放在桌面上的几根手指轻轻抖了抖,脸上却是似非笑的一段神情:“冰莲,你知道吗?他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我算是明白了,在你们男人心中,女人和感情不过是生活的一段调剂,是随意便可以舍弃放下的东西。可是,在男人和女人的心中,感情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发丝可以剪断、肌肤可以毁伤,可血肉和筋骨要怎么割舍呢?女人没有了感情,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冰莲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在他看来,白寻这么做仍是十分不智:“你有这样的充沛的感情,不如用来爱自己,何必一定要爱一个男人。” “是,谁都会口口声声地标榜自己的爱有多深,可是,谁不是更爱自己呢?”白寻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中的痛苦流露出来。她要不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矜持和自尊,应该已经跟着敖烈一起去取经,而不是坐在这里竭力压制自己的感情,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要走了,白寻。”冰莲轻飘飘地丢出这句话,全然不顾白寻越发难看的脸色。 日游神方才来到他窗外,向他传达了东王公的谕旨,他若不想与整个天庭为敌,便得上天,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官位是什么他不在乎,只是东王公的令旨,不容拒绝。 “你,”白寻艰难地闭上眼睛,却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坠落下来。她早该知道冰莲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方才的那番话,应当也是离别的铺垫。“你要去哪儿?”这已经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的话。 冰莲沉默。去哪儿?去天庭。你要是不能飞升,兴许我们两个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白寻哽咽着反问:“怎么,不想告诉我?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过朋友。 冰莲看着她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抬手在她脸上点了一下,白寻感觉到右耳垂上多了点东西,一摸又是一颗痣:“你放了什么东西?”冰莲道:“这是我的一小缕元神,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感应它,再叫我的名字,我的化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总共可以用三次。” 白寻总算感受到了些许二人的友谊,哭腔一时收不回,语气有些不好:“就三次,还是化身,不能是真身吗?” 第93章 冰莲无力地托着腮:“身外化身我还未练成,暂时你是见不到了。” “冰莲,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事我有分寸的。”从极北之地到这里,冰莲的关怀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果然吗?冰莲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控制自己不再去关心白寻了,时间一久,大概也就习惯了。“你记着一句话,这是我身为男人给你的最后一句忠言:与其为男人掉眼泪,不如让男人为你掉眼泪。” 第58章 元道修书铸前程 天色擦黑,白济、白殷两个小孩儿才依依不舍地从外面回来,这时,白元道也刚好走到家门口。 孟静仙敲了白寻的门,才发觉她不在房内,她想了想,又去到冰莲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白寻在门后说道:“请进。” 孟静仙满腹狐疑,不是情人,为何举止如此亲密?真得好好说说白寻,男女大防,这嫌不可不避。 这一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才看见房间里满是冰雾,迷迷蒙蒙的,衬得此处恍如仙境,而白寻就坐在仙境之中,对着一架空荡荡的床。 孟静仙搓了搓手臂,走了进去:“你这孩子,在这里做什么呢?冰莲呢?” “冰莲走了。”白寻转过头来,木木地说,身上的寒气越发重了。 孟静仙终于确认了寒气就是从白寻身上发出来的,又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相聚自然便会有离分,他选了他自己想走的路,你又何必这么伤心呢?”说着,她拍了拍寒得彻骨的白寻的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白寻把头靠在母亲怀中,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可是我连个朋友也留不住,我喜欢的人我也留不住,我实在是太无能了。 孟静仙搂着白寻的肩,不住地轻声安慰,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又有些偏执,老是和自己过不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事事以你为中心,如果不能走到最后,不论是谁的对错,也许只是因为你们不是同路人。” “啊?”白寻呆呆地仰起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孟静仙瞧了瞧自家女儿的脸,心里一疑,白寻的眼睛怎么是红的,她再仔细一看,那眼圈是红的,除此之外,眼睛正中那一片瞳仁边缘也泛着红色,令着白寻清透的眼神带上了点迷茫和戾气。 孟静仙心知肚明,白寻年轻,修为增长却如此之快,大抵根基会有些不稳,白寻自诩聪明,也不会为自己排解心结,久而久之便给了心魔可乘之机。“你的付出和辛苦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同,那你自然是多了一位同路人;若是得不到,也只能痛快地撒手后退,怎能怨天尤人?那不过是将自己逼入魔障。” 修行路上五步一灾、十步一劫,白寻若不护持自己的道心,谨言慎行、清心节欲,一味莽撞前行,无疑是自寻死路。 “魔障?”白寻苦笑着说,“我又何曾害怕什么魔障。” 见她还是执迷不悟,孟静仙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堵不如疏,至少得让她自己明白什么对的,什么是错的。孟静仙将人拉起来往外走:“别说这个了,你爹这时也快回来了,你随我去拿饭出来吧!” “好。”不忍母亲一人辛苦,白寻跟着孟静仙去厨房了。 青石溪往西三十里有座城隍庙,城隍爷前些年做了件事:将附近山里的、水里的妖怪全部登记在案,并且按地域选举有德之人进行管理,主要负责比如穿衣吃饭,扶贫济弱,同时亦要防备这些妖怪因修行不慎而走火入魔伤害同类或者人类。 白元道干的正是这样的琐碎事务,他倒是不指望城隍爷赐下那点功德助他规避三灾六祸。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若不去做便没人去做,没人去做便会耽误了事,他不想耽误了事,便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除了脾气古怪了些,说是个烂好人也不为过。 除了在外游历的白舫夫妻之外,白家一家人都齐齐整整地坐在这儿了。白元道坐在首位,孟静仙带着两个小的坐在左手边,白寻坐在右手边,按人类的年纪算,白殷只有十一二岁,白济只有八九岁,虽为妖族,也是一派天真稚气的模样。 许是新鲜,两个小崽子不停地盯着白寻看,白寻也不见怪,给每人夹了一个丸子。孟静仙笑呵呵地说,“这是你们姑姑。你们姑侄还是头一次见面,以后可得多多亲近。” 白殷嗷呜咬了一口丸子,圆圆的小鹿大眼看着白寻连眨也不眨,嚼吧嚼吧嘴里的食物,说:“姑姑也太好看了,我以后也要长得这么好看,仙气儿直冒。” 小姑娘真会说话。白寻笑弯了眼,神情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 白济的脸蛋比他姐姐的还圆,眼睛就小一些,这时塞了满嘴的肉,含糊不清地说:“姑姑的修为也好高啊,我以后要像姑姑一样厉害。” 小孩儿嘴真甜。虽然知道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但白寻从中感受了到小孩子们对她的喜爱,顿时觉得心满意足。“白济,你以后会比我还厉害,多吃一点东西,才能长得更高更快,小孩子长大了便会变得厉害。” 白济鼓着眼睛看着白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会吃很多的。” 孟静仙准备了一些果酒,给白元道和白寻都倒了一些,白殷白济分到的便只有果汁了。白寻平时也没有什么饮酒的机会,看着红色的果酒也觉得稀奇,正拿起杯子慢悠悠地尝了一口,就听见白元道开口了。 第94章 “你为青石溪坐了一件好事,我替乡亲们谢谢你。”白元道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模样,整齐的发际线,清瘦的脸庞,皮肉太薄,以至于露出骨相,清晰下颌昭示他的底线亦是无比清晰,方口上两撇修剪整齐的胡须,颇有威仪,一张脸算不上方正,但气质却是刚正无比。 许是小时挨揍的记忆还在,又或是那股父亲威仪对子女的天生压制,白寻一听白元道说话,便觉得畏惧不已,心跳猛然加快,五感六识一下子提升到了极点,无论元神还是眼睛耳朵,时时刻刻都把白元道说的话放在了最先。 “没有,这是我应当做的。”白寻还算老成,既不自夸也不自谦,平平地把这话接了下来。 白元道又说:“好。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就这么留在家里,还是想继续修行,攀登仙道高峰?” 凡是家长都爱做子女的主,白寻心里明白,对白元道不能像对孟静仙那样,以小女儿的态度拖延时间,白元道要看到的是白寻的态度,而白寻若不能拿出坚决的态度,白元道便会替白寻做主,而白寻便失去了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力。 白寻道:“父亲大人,我并不留恋红尘,继续修行应当是我的出路。”她一边表明自己的态度,一边扯了扯孟静仙的袖子,示意母亲不要拆自己的台。为什么选修仙不选留在家里,若是之前白寻说出留家的话,白元道必然会给她张罗婚事,他做事雷厉风行,白寻几乎没有选择的机会。 “别大人来大人去的,你不必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既然你想要修行,为父倒是能帮你一把。你可还记得,幼时你三叔祖父的儿子曾带着他的妻子在青石溪住过一段时间?” 孟静仙夹菜的手一顿,她也记起了白家的这门亲戚,想想白元道的打算,看向自己丈夫的眼神便多了一分慰藉。 白寻倒是还记得,只是不明其意:“是白建新叔叔一家吗?我还有点印象。” 白元道说:“你建新叔叔修为有成,前些年升了土地,后来又升去了仙山,虽算不上是个正神,却结识了不少修为有成的仙家,他同我说,要从白家本家选几个弟子送去给那边的仙人做弟子,也好图谋一个升仙之机。我本以为我们白家并没有这样资质出众的弟子,谁知道却出了你,你的志向恰也在此,你在家多留几日,我写一封书信将你引荐过去如何?” 孟静仙悄悄掩住了眼里的泪光,白建新自从升了地仙,可不与他们这些妖怪亲戚往来了,白元道却说他那边要收本家的弟子,这岂不是无中生有嘛,仔细想来,必是他想为白寻图一个前程,便不得不舍了这张老脸去求疏远了的亲戚。 他早些年若肯做这样的事,岂止步于一个个小小的溪长。明明是为了自己也不肯做的事,为了白寻,竟然是一点犹豫也没有。其实这背后的理由她亦明白,白元道爱自己的妻子儿女,远胜过自己。 白寻哪里知道父母心中的沟壑,只当眼前是真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而她表面亦没有犹豫的痕迹,只是一口应了,说:“那就劳烦爹爹帮我写一封推荐信了。” 她面上装作无事,可心中的波澜万丈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她看着眼前场景,心中却惦记着敖烈,思绪在这二者之间不停地转换,竟是一者也割舍不下,果酒也不知灌了多少杯子。直至听见白元道说:“你今晚好生休息,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了,以后我与你娘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你。” “是。”白寻呆呆地应了,心中情绪却愈加复杂,原来她不但将爱情与友情失去了,连亲情亦是把握不住,敖烈要她舍下情爱,冰莲劝她更爱惜自己,父母亦是要送她平步青云,他们所做的种种皆是为了她好,而她即使心里不愿,也只能默默顺从。 反抗?奈何她从来也没有反抗的勇气和力量。 第59章 静仙二借摄魂灯 她一直就是这样,默默看清现状,默默忍让。即使一两次鼓起勇气想要反抗,也终究以失败告终,或许现实就是如此,不论白寻选择顺从或者反抗,不论她做些什么,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恨啊,她怨啊,她恨自己在命运的戏弄下毫无反抗之力,她恨自己太弱小只能任人宰割。孟静仙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偏执是因何而生,但白寻却清楚,她的怨恨在心中盘桓已太久了,她从来都是一个自尊过强、占有欲过强的人,当她的自尊不断受挫,当她的占有欲无法被满足,久而久之,她甚至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初心,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眼见着白寻的眼睛越来越红,孟静仙刷地站了起来,将她自沉思中惊醒,桌面上的四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孟静仙,孟静仙强自镇定地抚了一下头发,然后说道:“厨房好像还有些青菜没做,我去做好了再端过来。” 白寻下意识地跟着起身:“母亲,我帮帮你,”孟静仙却出右手一按,眼睛在白寻身上一转而过,声音有些急促:“你坐着就行了。” 于是白寻只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夹了几筷子眼前的菜,做出一副认真吃饭的模样。 没过多久,孟静仙回来了。 她拿着一碟子绿油油的小白菜放在桌面上,看似不经意地问了白元道一句:“元道,我听说城隍爷有一盏照魂灯,可以让人看见心里深藏的愿望,还能排除心魔,提升修为。” 白元道只顾吃菜,随口应了一句:“你问这个干吗?” 第95章 “就是,隔壁东村的小麦姐嘛,和我关系很不错的,前些年她的男人跟狐狸精跑了,她郁郁寡欢,一直没走出来,老这样也不是事,我想请你帮她借一借照魂灯。” 照魂灯是仙家宝物,城隍爷十分珍重,似他这种小人物怎能说借就借?白元道亦不愿意言明:“她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孟静仙的态度却很坚持:“毕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我不想她这样意志消沉下去。” 白元道心道麻烦,但看到妻子坚持的眼神,他也只能点头应下:“我试试,能不能借到也很难说。” 孟静仙望向自己的丈夫,柔声道:“辛苦你了。” 白寻也没把这件事放到心里去,只是一直在家里呆着,和两个小孩的关系突飞猛进,白济想带她去他们的秘密基地,恰好孟静仙让她打扫院落,白寻只好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拿着笤帚走到院落中去。 院子里有两个花圃和几棵果树,掉了几片叶子在地上,青石地砖上有些尘土,这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白寻走到院落中,站定、念动咒语,顿时一阵微风掀起地面的尘土汇聚到院落中央她的脚下。可惜,树叶子重了些许,不曾听从她的号令,这时还在树下静静地躺着。白寻再复施法,运用些许法力将叶片卷起,汇聚到院落中央,不想一时失神,风力大了些许,将孟静仙刚种下的几棵兰花拔了出来,娇兰尚未扎根,叶片萎焉着趴着在地上,还沾了些三三两两的泥土,一副被摧残过的模样,白寻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忙趁着没人看见,找了把锄头,挖坑把兰花再埋回去。就这么忙活了半个上午,又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白寻还去帮忙,吃了午饭,在床上打了个盹儿,孟静仙揪住两个小的,拘在一边,让白寻教他们识字修炼,忙活到傍晚,又带着他们去了河边,学控水的法术,顺便也洗个澡。 这天晚上,白元道将照魂灯带了回来交给孟静仙,并传授了使用之法,孟静仙自是收好不提。 吃过晚饭,白寻终于才有了一点时间修炼,修行多年,吐纳对于白寻已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盘膝而坐,数个呼吸之后便入定了,引导体内真气走过数个周天,良夜已将耗尽,白寻倒也不觉得疲累。 近些日子,白寻的心情平静,修为增长的速度虽然不快,却如涓涓细流一般持续不断,她亦不再急功近利,而是花费心思查验自己的修行的缺漏处,将从前修炼过快积下的暗伤一一拔除,如此修为稳固,体内真气舒畅,竟令她感觉心情愈加平静,似有返璞归真之感。 见天色将明,白寻合衣躺下,闭了眼小憩片刻。 直到白寻真正睡熟,孟静仙这才推门进来。 她身后跟着个女人,梳着方髻,大眼圆脸儿,额发中几缕金色发丝,若是白寻看到她,便知这是从小疼她的麦婶了。 不过麦婶还是那张白面团脸,面色红润,能吃能睡,一点儿也没有为情伤怀的样子。 两人一起走到窗前,孟静仙端详着女儿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在她旁边坐下,摸了摸白寻的脸颊,有些冰凉。方才她一直等在门外,想等白寻睡熟之后再行动,谁知白寻竟然修炼了一个晚上。 孟静仙心中越发感慨:“我竟不知你这般刻苦,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罢。你为何一字也不向家里提呢?”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自尊了。你非逼着她说出来,不是伤了她的心吗?”麦冬站在孟静仙身后,安抚地把手放在孟静仙的肩上。“倒是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都不清楚照魂灯是否对白寻有用,而且这些天,白寻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许是心魔已经退去了,你又何必?” “过几日白寻就要离家,她若是带着心魔入了哪位仙家门下,一时气愤再诱发心魔,到时还有谁能护着她,不如就在今日除了这隐患,她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孟静仙怜爱地望着白寻,终是下定了决心,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包裹拆开,拿出传说中的照魂灯。照魂灯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由白玉制成,精美绝伦,不见半点瑕疵,有底座、灯柱,灯柱是一个长眉高髻的仕女,将一个浅盆举过头顶,小盆本也是白玉琢成,却带着丝丝殷红,令人触目惊心。 她将照魂灯交给白寻,自己却拉出白寻的一只手,掀开衣袖,露出结拜的一截手腕,犹豫了下,仍是拔出一把小刀轻轻割了下去,熟料,这一刀下去,竟未对白寻造成丝毫损伤。孟静仙也有数百年修为,当即念了句诀,将庚金之气加持在小刀之上,而后轻轻在白寻手上一划,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麦冬早将准备好的照魂灯递在下面,用仕女手中的盆将血接住,才将血接了一个底,孟静仙便道:“够了。” 这实在太少了点。麦冬还要再说什么,孟静仙已急着去给女儿包扎伤口,将手翻过来时,却看到白寻的伤口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血已止住,皮肉似乎也在缓慢地生长。 孟静仙见白寻已无事,便将照魂灯拿在左手,右手掐诀,将一大段咒语念了三遍,照魂灯便被点亮,白玉仕女身上透出猩红的光,尽数照射在了白寻身上。 原来照魂灯需以受术之人的精血为引,才能施展法术,将人的神魂拖入它所造的梦境之中。损伤白寻的身体,孟静仙心中也是十分不忍,但权衡利弊,此事她仍不得不去做。 施术完成的同时,孟静仙的身体亦晃了晃,脸色由红转紫又转黄,豆大的汗滴从额上淌了下来。麦冬忙将老姐妹搀住,孟静仙支撑着将照魂灯放在床头的桌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第96章 麦冬不住地叹气:“这东西虽好,却太耗法力了些。你不忍心放你女儿的血,便以自己的修为代替,可惜你这些年修行跟玩似的,一点法力也没积下,若非是有些根基,怕是要连这点寿数也耗进去。唉、唉、唉,儿女是前世的债啊!” “这也不算什么债。”孟静仙笑着怕了拍老友的手,起身往房间外走去,麦冬也忙跟上去扶着,孟静仙说:“今晚我和你睡,别叫元道知道了这事。” 第二天,白寻照常起床。 外面的天已经挺亮了,白寻来来回回走动,地上却没看到她的影子。 周围好像有些静悄悄的,白寻平素是个挺敏锐的人,但待在家里太久,让她失去了一些警惕心。 房间里的桌面上有两个茶叶蛋,一碗粥、一碟小菜,大约这就是孟静仙为她准备的早饭了。白寻吃了一些,收了碗碟去厨房,她进了厨房,刚把碗碟放下,就听见孟静仙在外面说:“白寻,溪边的那块红薯地里的苗儿最近有些焉了,你待会要是有空,就去浇浇水!” “好。” 白寻跟着走出厨房,在院子找水瓢和木桶,转悠了几圈,才在墙角下发现了这两样东西,她顺手将墙上的斗笠取下,盖在自己头上,沿着墙往后门走,恍惚中似乎听到白殷、白济在墙外嬉笑打闹的声音,走过去时,两个小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孩的精力真是充沛。白寻轻轻笑了笑,原本平静的心情似乎更加轻松了,她哼着小调儿,沿着青石板街,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前走,晃过屋宅,走过田埂,远远地便看见了自己的红薯地。别家都是种芋头,只有他们家人觉得芋头麻嘴儿,偏在地里种了红薯。 红薯地本就在溪水边,只是最近雨水不多,水位下去了,只能走下去打水,再把水提上来。溪边种了几棵柳树,纳凉是足够了,说到纳凉,白寻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时天光已然大亮,天上却不见太阳。 大约是被云层遮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是不走寻常路(脑洞有点大)。 其实我本人是个甜文爱好者,但写出来的文好像又挺虐的/狗头/。 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脑洞和逻辑、人物性格和情节无法兼顾,而我又很贪心,全部都想要,从而导致详略不当、结构失衡。 说人话!!! 就是笔力不够,还不列大纲。 大纲是不可能列的,情节也是不可能设计的,只有靠串连脑洞才能勉强写写故事了。 第60章 鸳鸯被翻枕红浪 正在她怡然自得时,忽见一道身影远远而来,那人身形修长、姿态飘逸,浑身上下除了一头青丝之外,只有金白二色。白为底、金为饰,这简单的金白二色略显轻浮,但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他的气质本是七分温雅、三分贵气,平素温雅盖住了贵气,让人只觉得他平易近人,少有威严,这金白二色却使得他的贵气增加到了五分,令人深觉其高不可攀、气势摄人。 树下的人影浑身一颤,敖烈却已经凌空度水而来,他的脚从水面走过,水面只漾起一阵轻微的波纹,而他的鞋面,更是滴水未沾。白寻几乎忘了呼吸,只将眼睛越瞪越大,痴呆一般地望着眼前人。 若非时光倒转,这样的敖烈绝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当他还是西海玉龙时,他是那般意气风发;在鹰愁涧时,又是那般失意怅惘;取经路上,是千帆历尽后的那般温和淡然。后两者都不是白寻痴迷的敖烈,她希望能再看到他如以前那般毫无顾忌、肆意轻狂的模样。 只是人总是在不断地成长老去,谁也无法再回到少年时了。 敖烈随着一阵风飘然落在白寻面前,带着她转了个圈,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场景和他们二人初见时一模一样。 白寻欣喜万分,可怀疑同时也从她心中生了出来,那颗心如同刺痛一般的难受,在白寻的记忆中,她与敖烈如此温柔、如此过分亲昵的场景,几乎从未有过。白寻稍稍平复了下呼吸,挣脱了他的怀抱,昂首看他,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你怎么会来这里?” 敖烈垂首凝望白寻,眼中蕴着幽光:“经文已经取完,我便回来找你了。” “你说的是真的?”白寻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敢置信,也有狂喜,心中累积的云雾被一层层地拨开,留下一个万丈光芒的世界,平静的生活也好,按部就班地修炼也好,哪里比得上和敖烈在一起。 可转瞬间,白寻心中又起了狐疑:“我们两个分别不到一月,怎么取经大事就完成了?再者说,我从未对你说过我家的住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白寻越想越不对劲,心中便对眼前这人的身份起了怀疑,退开了一步便质问敖烈:“你到底是谁?” “我便是我,西海玉龙敖烈,这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吗?师兄说,灵山不在西天,而是在心中,只要心念志诚,灵山便近在眼前。如此说来,若是以十年取得真经,并不算长:一月取得真经,也不算短。再者说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是青石溪的人,我虽不知道在哪儿,但知道了地名,难道我还不会向路人询问吗?” 白寻的眼神却越发空洞下去,原来是她想错了,敖烈只是来访友的,并没有其他意思,她胡乱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功告成了,恭喜恭喜,不知三太子封了什么神位?说一说,也好让我沾沾喜气。” 第97章 敖烈愕然,末了自嘲地说:“若是我说,我并不在意什么神佛之位呢?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白寻先是浑身发热,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你不要逗着我玩,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白寻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按照常理她是该矜持一下的,在敖烈面前,她已算是卑微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她或者应该稍稍拿捏一下敖烈,挽回一些自尊。可,白寻转念又一想,眼前这个可是敖烈啊,敖烈亲口说要和她在一起,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好,那我们就马上成亲。”白寻冲了上去,双手紧紧地抓住敖烈的手臂。 敖烈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也撞在了树上,他顿了一下,说:“好。”说完,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舒展双臂将白寻抱进了怀里。 白寻的心跳起伏的很快,脑海里也被一种近乎梦幻的快感填满了,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境。渐渐地,她恢复了平静,敖烈的身材看上去不太高大,其实他的背很宽厚,肩膀也很温暖,白寻切实地感觉到了,心里也暖融融的。 那一点不真实的感觉也很快被她放下了。 筹备婚礼也用不了很久,虽说白石溪的人崇尚凡俗生活。 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人,什么酒席、瓜果,结婚用的装饰、恭贺新禧的礼物,三四天时间也足够准备了,白寻回家与父母商议之后,便将婚礼定在三日之后。 只是还有一点麻烦,便是男方那边的家人还不曾通知,而敖烈便笑道:在这里先做了亲也不要紧,大不了新婚之后他带着白寻回西海再办一次。这听起来真真有些不合常理,但白寻的父母竟然也没有反对,白寻也觉得西海龙王不会同意他们两个的婚事,便打定了先斩后奏的主意。 村里的人对白寻带来的这个身份尊贵的人,以及他们仓促决定的婚事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说,贺喜、送礼,调笑几句新人,便顺从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宅。 白殷和白济待在新房里玩闹许久,孟静仙进来找了几次,两个孩子藏在桌下,竟然都未被发觉,白寻接着龙凤盖头遮掩嘴角的笑意,母亲一问,便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疯了。’ 孟静仙的脚步走到了门口,却还是转了回来,握住白寻的手说一些为人妻的道理,白寻一一应下,孟静仙欲言又止,又转回来坐下:“世间一帆风顺的事总是太少,有些事情总是要历经一些风浪才能办成,不是不能去做,只是大事在做决策前,务必要经过深思熟虑,把对自己的危害减到最小。” 白寻连声道:“清楚了。” 孟静仙便道一声好,正欲起身离去,白寻却一把拽住她袖子:“妈,白殷、白济在先前在藏在桌下,这时已睡着了,你将人带回去吧!” 孟静仙将桌布一打,果见两个小孩子在桌下头挨着头睡着了,她回头一看白寻,白寻缩了缩肩膀,本欲数落女儿,都年纪这般大了怎么还同小孩子一起胡闹,但想起今晚是女儿的婚礼,便也没有出声,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提起来,夹在腋下走出去了。 白寻才刚呼出一口气,便听见脚步声响了起来,这时候来新房的必然不是别人,只有可能是敖烈这一位新郎。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白寻的心彻底悬了起来,又是哐啷一声,门关起来了,白寻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再放下去。 来人似是醉酒一般,脚步有些蹒跚,快到床前时,却又脚步一转,走到桌边去了。 敖烈用力地将背靠在椅背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声大红婚袍,又看了一眼布置好的洞房,差点说出一句粗口,但他引以为傲的教养,以及房间内白寻的存在阻止了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敖烈摩挲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头晕,但丝毫没有作用,他又平缓自己的呼吸,试图安抚躁动的元神,但也作用不大。刚才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他暗暗地想,但刚才的局势却又不由他控制,他走进洞房之内,才刚刚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靠在椅子上,视线却紧迫地盯着白寻。 三天之前,唐僧师徒一行人再次露宿野外,猪八戒将白龙马栓在树上,放松了些缰绳,让他能自个儿去吃附近的草,然后便忙着去生火做饭,他们三个人加白龙马都是不要紧的,只有唐僧这个凡人,需要有人照料,也需要吃饭喝水休息。 白龙马当时只是靠着棵树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便到了青石溪。也看到自己的身体抱着白寻和她你侬我侬地说着情话,顺便答应了成亲的事。他感到冤枉,也感到无力,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对白寻说那样的话。甜言蜜语说来动人,但在无法实现的时候都是最毒的毒药。 整整三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也试着去改变最终的结果。是的,他已然发现了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他试着去推演、冲破这个世界的规则,也试着以强大的元神抢回自己的身体,整整三天,他终于成功了一半,虽然不能冲出这个世界,但已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不过,那一刻他的脚步已经踏进了洞房,门也被他自己关上了。 洞房的颜色总是红的,浓烈的红色烧得敖烈心里发慌,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就是这团火苗的根源。 第98章 敖烈拿起了一只酒杯,手指绕着杯壁打着转儿,他逼着自己沉下心来,思索这一切。彼时,尽管不想承认,但敖烈已发现这件事的关键就是白寻,这个世界也完全是以白寻为中心。但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白寻设计的,白寻的性格他清楚,虽有些个性,但她从来只会逼自己,她不会逼迫他去做他不愿做的事,顶多也就是请求罢了。她应当不会、也应当不能,将他的元神抓到这来与她成亲。 那么白寻是不是和他一样完全不由自主呢?他如果将这些事情全说出来,白寻会不会放他走,或者说能不能放他走。 总要把话说清楚。敖烈站起来往床的方向走,白寻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略略抬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就是这个动作抽空了敖烈所有的力气。他的屁股又落回了椅子上,方才的想法太天真了些,话已经说出口,洞房也已经踏进来,今日已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烈烈要开车了。 第61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白寻已感觉到他的迟疑,不详的感觉在心底暗暗滋生,她开口,熟悉的声音透过盖头闷闷地传了出来:“敖烈,你怎么了?” 敖烈心中十分苦涩,却不愿意让她察觉:“没什么,刚才喝得太多了,这会有点晕,坐在这里醒醒酒。”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白寻应当不会发现其中不对之处。 白寻轻轻点了点头:“你还走得动吗?先替我除了这盖头吧,怪闷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愿意靠近那床铺,但白寻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不当被拒绝,折中之下,他抬了抬手指,化出一段清风,将白寻的红盖头掀到一边。 轻忽的态度令人心中生疑。白寻幽幽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柳叶眉、点绛唇,妥帖的妆容一点也挑不出错处,盛装之下的风采几乎夺人心魄。 她的那种幽深的目光,更令心虚的人不敢直视,敖烈呼吸漏了一拍,假装去喝杯中的液体,借了一个低头的动作回避她的视线。“慢,”白寻说了一个字,便向着他走过来,“壶里的不是茶水,也是酒,你既然已经醉了便不要再喝了。” “……好,”敖烈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他正欲说话,却见白寻将他放下的酒杯拾起,放在自己嘴边,檀口微张,将一杯酒饮尽了,敖烈微滞,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他方才虽然没有喝杯子里的酒,但杯沿却已经贴上了他的嘴。 白寻是故意的,还是一时没察觉?敖烈正胡思乱想,白寻已将酒杯放下,杯子上沾着一点红色的口脂。敖烈心中忐忑,若是白寻再将这沾了口脂的杯子放在他面前,那他是用还是不用? 喝了酒,白寻的神情也放松了一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眼尾也是,平白地将一双深邃的眼,带上些轻浮的魅意。“你还能喝吗?”这句话是问敖烈的。 敖烈权衡了一下,白寻的放松,着实令他也放松了一些,心想不如将白寻灌醉,勉强过了今晚再说:“若是你想喝,我便陪陪你也无妨。” “今晚怎能不喝酒?”白寻仍是把二人的杯子斟满,敖烈见她的杯子已是自己用了,心中松了些,但不知为何总有几分失落,正要把杯子递到嘴边,却见白寻的身子压了过来,将她的手臂自敖烈手中穿过,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是,交杯酒。 敖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在白寻的视线之下,他不得不将杯中酒液喝干。白寻也没再坐回去,而是顺势歪在桌子上,半支着身子凝望着他,那双眼睛几乎深深地望进他心里,他低眉信目,任白寻望着,却并不回应她的目光。 白寻咧开嘴笑了,那笑容爽朗却又带着一丝无以言表的悲凉:“冰寒曾经和我说过,应当把男人当作人生路上的一段风景,看过了也就罢了,不应当停驻太久。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能走进你心里,那我一定不会再离开,无论前面有什么风景,我也不会在乎。” 敖烈似有动容,但自他面上看到更多的是隐忍,白寻一弯嘴角,心里无怨无痕,只是忽然心疼这样的自己和他。 “你也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这么迷恋你,是因为对我好的人太少了,是因为我所见到的男人太少了,一遇到这样一个你,便不肯放手。” 敖烈吐出一口浊气,略有些犹豫是否该开口,他不该再给白寻希望,但白寻这样的说法让他十分不满。“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想说的是,他也算不了什么,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白寻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我觉得,别的男人再怎么献殷勤我也不在乎,但你再怎么冷淡我、拒绝我,我也不想放手。你也无需回应我的感情,只要不拒绝我对你的好便行了。” 白寻的婚恋观很有问题,但事到如今敖烈已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白寻已经压在了他身上,开始拆他的衣服了,敖烈忙着一边把她拉开,一边被拉开的衣服盖好,他的心里也乱成了团,一个女子这样向他剖明心迹,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这番话自白寻口中说出,他亦是十分痛心:“你不该爱得这么卑微,这世上无人值得你如此。”即便这个人是我。 白寻停下了动作,脸上笑容越发热烈:“你不懂,女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要去爱一个人的。既然我的满腔爱意无处寄托,不如给了你,反正女人这一颗心,总是要被辜负的,不是你也有别人。” 第99章 还真是越说越气人了。 敖烈向来温润的眸子也带了火气,这么说,我只是你的爱意无处发泄时随随便便地爱上的一个人? 你笃定我会辜负你? 不是我也有别人? 白寻的唇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唇上,是湿润的,微甜的,也是笨拙的,他的手伸出去,原本是想推开她,却险些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 回了神,敖烈拉着白寻的手腕,将她带过一边,两人相对而视,他隐隐明白这并非他和白寻所处的真实世界,据他猜测,此处应当是白寻的梦境。 白寻扁着嘴、眼泪汪汪,却用绝望的眼光看着他:“你从来不会为我而退让,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不是?” 敖烈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语言太过苍白,只能用尽双臂的力量将她紧紧拥进怀中:“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白寻也抱着他,听他说在乎,心里好像有些酸酸的,这几天的朝夕相处时时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刚才听他把在乎说出口,她才觉得真正地安定下来。哪怕这仅仅是在乎,而不是喜欢或者爱呢? 那毕竟太奢侈了。 白寻把脸埋在他胸膛里,静静地想。 怎么忽然安静下来了,敖烈低头,却见白寻用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自下往上地看着他,笑弯的眼角仿佛一把钩子,狠狠地拽着他的思绪。显然这是一种暗示,不太明显,但是到位的暗示。 敖烈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停了半会儿,低下头,灼热的呼吸便喷在了她脸上,白寻的两条胳膊像条蟒蛇似的缠住了他的腰身。 敖烈将人打横抱起向床的方向走去,他始终觉得他们两距做这件事还太远,但白寻的不安太强烈,他总得做些什么去安抚她。这种行为也是有效的办法之一。 将人放在床榻上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这种办法固然能安抚白寻,但也是饮鸩止渴……她不懂事,他却不该这么冲动,慎重一些,是对两个人都更负责的方式。 敖烈如此慎重,白寻却是心急如焚,她一把就抓着敖烈的衣领,拉近自己,一个错位,反借着自身的重量把他压在床上,敖烈挣了一下,未能脱身。白寻不满道:“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还想做什么?” 他便放弃了挣扎:“这件事早做晚做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想再问一句,你是否想清楚了?” 白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脸无可奈何:“你既然我问我,那我也问你,你爱我吗?” 在乎毕竟只是在乎,可以是朋友间的在乎,也可以是家人间的在乎,你养了一条狗,时间久了也会很在乎,这两个字距离男女之间的情爱太远。 敖烈一窒,而后仰起头答道:“我不知道。”他早知道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应白寻的感情,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白寻用力叹出一口气,俯下身咬住他的喉结,七手八脚地去扒他的衣服:“我早知道,所以我不问。” 敖烈抚着她的肩的手轻轻颤了颤,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彻底地放任了自己。白寻的动作虽然激烈却没有章法,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勾起了欲望,他知道,这多半不是因为白寻的动作,而是因为她说的话。 每一句都狠狠敲在他的心房之上,逼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明明他的想法不是这样,可最终也要为她退让。 想到这里,他的动作便稍稍又放任了一些,白寻是完完全全地色厉内荏,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的,只好挤出几滴眼泪求饶,敖烈起先是不信的,这事压根也停不下来,到最后白寻竟掩住脸大哭起来,敖烈当了真,白寻才把手拿开,露出一张盈盈笑脸。 敖烈可更加恼了,也不刻意收着力了,白寻吃着了苦头,再想故技重施,也没了作用。 一夜过后,云消雨收。 地上的草儿苗儿都润得透透的,越发显得翠绿欲滴、生机无穷。 敖烈是先醒过来的,白寻昨晚折腾得狠了,这时候还睡得沉,他端详了一会儿,默默穿上了衣服往外面走。 昨晚的宾客已然完全不见踪影,客厅中、庭院里堆满了残羹冷炙,也不见人出来收拾,周围静得可怕,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没见到半个人影。走出白寻家,别说人影了,连树影、房屋、花鸟虫鱼也没有,只有一片大雾茫茫遮天蔽日和地上几根带着露水的青草。 敖烈出了大门往东走,一直走到村外的小溪处,便再也难以前进寸步,他静下心来,坐在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上垂钓。 看来之前的估计有误,此处并不是白寻的梦境,而是一个可能以白寻的梦为基础所构建的幻境,白寻并没有控制幻境的能力,可她是否明白这是一个幻境,还是以为这是她的一个梦?从白寻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表现看,大概是后者。 白寻要是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兴许会有些窘迫吧。 他正想起白寻时,白寻便也到了,穿着一件于她而言有些大的衣服,袖子很宽,走动间被风吹得鼓鼓的,时不时又向上飘舞起来。 “你怎么到这来了?”白寻靠着他在石头上坐下,也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 “你找了很久吗?我想钓两条鱼回去,与你做鱼片粥。”敖烈用手碰了碰她脸,微凉、不冷,对白寻而言是正常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第62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没有找很久。”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不用法术捉鱼,转念一想,成亲第二天能早早起床为自己的妻子准备早餐的男人绝无仅有,细节什么的,就不要在意了吧。“捉到了多少?”白寻伸长脖子,将左右看了一遍,莫说鱼,连装鱼的篓子也不见一个。 敖烈一听,便收了鱼竿,将双手放在两膝上:“确也十分稀奇,这溪水算不得浅,谁知竟一条鱼也没有,我刚才出来时,也未在村落中看见一个人。” “没有人?我方才出来得急,并没注意。”白寻的神情停了一下,嘴角轻扯,猛地回头看去,果见大雾之中,除了白宅,其他地方空无一人、空无一物,而刚刚白寻从中走过,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妥。直到敖烈提醒,她这才发现整个村子只有他们二人,非但没有人,连房屋也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便不见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白寻把头靠在敖烈肩上,闭着双目说。 敖烈又道:“可是你的家人也不见了。”他昨晚还曾见到的白寻的父母和侄子侄女也消失了。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白寻的身子分明在打颤,声音也低了下去。“嗯?”敖烈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梦一旦说出口人便会清醒,她不愿意醒。白寻终于抬起了头,眉头紧蹙,似欲落泪:“即便这只是一个梦,我也希望这个梦能做得再久一些。” 她果然以为这是一个梦。敖烈环住白寻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揩去了眼角泪光:“我不是还在吗?你的梦并没醒,怎么就慌了?” 白寻不敢置信地看着敖烈,是啊,她已知道这是个梦,为什么还没醒呢?这里面分明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欲往更深处想,但平日极灵活的脑子这时就似机器卡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想不出来。“我觉得脑子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我莫不是傻了吧!” 这大约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幻境本是依白寻的梦而建,只因白寻还在梦中,所以她便不能明白这是幻境,只会以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梦。 所幸这幻境的范围越来越小,距离他们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人间岁月数百日,匆匆算来一弹指。 昆仑山云出宫。 羽联本奉了九凤大圣旨意下山提点羽翀,只是临下山之前,他忽然生出一些感应,便拖延了些时间,等到夜色黑沉,繁星显象之时,再观天象、刺探天机。 不想一观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白寻的命星竟是已经停下了前行,其上的光芒也不再增强,只安居在羽联的命星一侧。而冰神的命星竟是已彻底失去了光辉,这极不合常理,便是陨落,星痕常常也能保留数十年乃至千年,剩下的一些余烬足以庇佑后辈,但冰神的命星却消失得干净利落。 这样的事常常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修为更加高深的大能给抹去了;二,冰神的气运未落在白寻身上,有可能是被第三人窃走了。 这人是谁?羽联按捺住推演此人身份的欲望,能窃走冰神的气运之人必是真正的大能,若敢推演他之气运,一定会被他察觉,到时那人若生出了杀人灭口的想法,自己又怎能抵挡? 不过,兴许也不用刺探天机,羽联粗粗一看,便发觉星域之中天庭那处又多出了一颗明星,恢弘明亮,熠熠生辉,将大半星宿的光辉都盖过了去。 此人竟是已经归于天庭了。 他再看羽翀的命星,外表虽明亮,内里却逐渐暗淡,乃是无根之火之象。果然世间都是强者恒强,弱者愈弱,还谈什么妖族复兴,真是引人发笑。 他轻轻地一挥袖子,化身为一只双首金羽孔雀,三千尾羽尽放光彩,金羽孔雀清啼一声,振翅高飞,如一道流光般坠入凡间。 出云宫的其他妖族弟子却对此嗤之以鼻,如此微末修为还敢出来卖弄,无怪乎外人都以为他们出云宫无人。 幻境中也有白昼与黑夜,敖烈细数时日,至今已有七天。 这些天虽过得快乐,但他担忧误了取经,便十分不安,且不好对白寻说,只能暂时将话藏在心中。 幻境每天都在缩小,如今已缩小到白寻家附近十几尺,他们每天也只是待在院子里,晚上同榻而眠,白天或者修炼,或者是闲谈,或者从白元道的书房中翻些旧书来看,倒也不算苦闷。 敖烈刚和白寻说起三打白骨精的故事,白寻便想到曾与自己交手的素殖夫人,两人将妖魔的样貌说来核对,果然是同一人。 白寻道:“好厉害的白骨精,若不是当时冰寒也在,我还不知要怎么脱身。” 敖烈也没想到白寻竟会差点被白骨精杀死,这时想来仍然心有余悸:“你这些年不知是怎么过的。冰寒又是谁?” 白寻只好把极北之地的事捡了几件不要紧的说给他听,提起冰寒,便也只说是指点她修炼的前辈,将冰莲的事又略去一些。敖烈倒是依稀还有些印象:“是第一次见面,便传音给你,还将你从我身上踹下去的那位?” 什么叫从你身上踹下去,老子当时骑的是龙,又不是人。但白寻偏偏还不能说不是,因为那的的确确就是冰寒做的。“是他,冰寒前辈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面上装得凶巴巴的,其实十分善良心软。若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可惜你们两个一直没机会见面,当时他本与我回到青石溪,后来不知为何突然辞行,我还真有些不舍。” 第101章 一提到前辈,敖烈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位鹤发童颜、精神奕奕的老人形象,便十分自然说道:“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又何用你挂怀呢?” 白寻一愣:“老人家?”转念又一想,冰寒已有数万年修为,说他是位老人家大概也说得过去。“是啊,他老人家是个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不说还好,一说冰寒,白寻便回忆起了以前的事,还真有些怀念他。 见白寻真是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敖烈有心转移她的注意,便道:“既受了冰寒前辈的指导,对上尸魔亦能大战三百回合,可见你的武艺是大大地进步了,这样,便请白仙子指点我几招?” “这?”白寻不禁想起以前在鹰愁涧时,她也是向敖烈学武,敖烈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动辄把她揍成猪头,她当时真是又委屈又痛心,如今又叫她学武,她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敖烈总是占理的一方,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事到如今,也只有攻心为上。 她拖着敖烈的手,仰着头看他,微微张大双眼,扇动修长的睫羽,并露出一种羞涩的神情:“烈烈哥哥,人家不想和你动手,你下手那么重,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敖烈满头大汗,脸颊也慢慢红了起来,差点没把白寻的手甩脱出去:“寻儿,咱们是修行之人,不要这么说话。” 白寻抓着他的手摇了摇:“不要,不要,人家就是不想和你动手。” 敖烈眉头皱得老紧,这种感觉是难以描述的,有点像是咬了一大口白糖,齁得要命,还不让吐出来的感觉:“行,那咱们就不动手。” 说完,他起身演示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比之前白寻所学的更加精妙,但也更复杂一些,白寻之前学剑法的进度不快,但他却笃定白寻能跟得上,今时不同往日,他能感觉到白寻的法力和道行都已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只要再多一些经验,在天庭之下、神州之内,也可以闯一闯。 白寻果然学得极快,几乎是过目不忘,即便是从没见过的招式,也像曾经练习过数百遍一般,一上手便会,再练三五遍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白寻虽然学得很快,敖烈仍担心她会在临敌之时忘记招数,便在一旁看着她练习,时不时纠正她一些动作。 二三日过去后,白寻已将几套剑法都学得纯熟。敖烈这时再提出跟她比试一番,白寻便没有拒绝,其实她也想试试自己的功力。 两人便划定以院墙为界,在空中时不能超出院墙,脚尖在地面时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敖烈、白寻各持剑而立,相距三四丈。为表男子风度,敖烈抬手示意:“请!” 白寻将手中剑往前一扫,剑尖顿时发散数道剑气,朝敖烈笼罩而去。一招未停,白寻跃向空中,反身一挥,又是一道剑气朝敖烈激射而去。敖烈先是一个腾身避开此招,凌空翻个跟头又将白寻下一招也避过了。 白寻浮在空中,伸出右掌释放无数寒气,霎时间便白雾弥漫,将整个院落覆盖,她将身体用寒气包裹,彻底将气息隐匿于冰雾之中。 并趁敖烈不备,持剑向他背后刺去,敖烈却似心有感应一般,使了个铁板桥避开了去,白寻旋身再刺,他也是一矮身将剑尖递了过去,两人的剑尖碰在一块,眼神也对在了一起,心神具荡,各有所想,竟是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白寻不知不觉中便消去了争斗之心,敖烈也只是默默与她喂招,翻动手腕,将二人手中的剑舞成了一团剑花。 到了晚上,白寻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东西放在敖烈眼前,敖烈将那红绳拿起来看了看,不太明白白寻的意思。 白寻坐到他身边,说:“我们这辈子这么坎坷,一定是因为月老忘了给我们拴红线,所以我才想,自己绑上这条红线。”她说着,便把红线在敖烈的手腕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把另一条红绳缠也在自己手上绑好。 敖烈慨叹道:“好像确实是少了一点缘分,好像也确实是坎坷了一些。” 白寻直凝望着他:“路再坎坷也不要紧,只要最后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敖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好。”白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敖烈还在她身边,即便明天苏醒之后又是重复的一天,但还有他在身边,便值得庆幸。 作者有话说: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敖烈要重新上路,白寻也该继续她的人生了。 第63章 灯灵心存害人意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白宅之外。 他粗略地看了一下房屋的布局,细查元神的痕迹,终于发现了敖烈的踪迹。他走到二人窗外,正欲敲门,仔细一看似乎是新婚的痕迹,而他二人分明又睡在红通通的洞房中。 他停下了脚步,思忖片刻,只在窗棂上轻轻敲了五下,而后叹了一口气,便再次消失在白雾中。 次日五更,黎明日出之时,薄雾中也逐渐亮了起来,虽然仍是不见红日升起。 相见时难别亦难,敖烈虽然多待了一夜,但天色既明,便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他本欲就此离去,想一想,又在她枕边留下一封手信:务须太过思念,你我终有再见之时。 白寻在睡梦中似有所觉,挣扎着醒来,却已不见敖烈的踪影。她看到书信,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正见敖烈的身影没入白雾之中,前面似乎还有一个扛着棍子的矮小身影,她正要追上去,没注意脚下的门槛,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第102章 再抬头时,二人已不见了踪影。她迟疑了一会儿,向浓雾中找去,自然是没找见半个人影。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回到大门槛上坐下,怅然若失,垂着首,想落泪,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憋了回去。忽然她明白过来,仰起头看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敖烈已经走了,可这梦境并没有消失,而她也不知道出去的办法。 在这样的打击之下,白寻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伤心还是忙乱,承担失去敖烈的痛苦,并且困在自己的梦境里一辈子,这二者到底哪个更悲惨一些,白寻想不清楚。 她本想静下来找找出去的办法,可一安静下来,悲伤就如雨水般无孔不入,将她干裂的心彻底地浸透,让她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越挣扎越痛苦,白寻试图握紧拳头,可手一直在发颤,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嘶喊起来,用声音来宣泄自己的煎熬。 直到将那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她脱力地睡在地上,大脑中一片空白。 视线在一片白雾中无所着落,只能停留在檐角上,白墙黑瓦,榫卯严丝合缝,两旁的柱子上的白壁还画着两条游鱼儿。 一只蜘蛛从草地里爬上墙,又沿着墙往上爬,悄悄地在角落里扎了根,先是从门框上拉了一条丝,用粘液固定住,如此便分割出一个三角形,再从拉出的蛛丝上选一个点,拉一条线固定在门框上,循环往复,总共建了十一个支点,拉好骨架之后,蜘蛛沿着骨架织横线,最后构成的图形不是一个完整的多边形,而是一个近似于圆的螺旋。 白寻看着它们织网,一张又一张,蜘蛛仿佛不知疲倦,快活地忙来忙去。终于有一天,它织的网会布满那个角落,然后盖住这扇门。明明是渺小的虫子,有时竟然也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谁知狂风骤雨忽至,蜘蛛网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雨滴纷乱地打在白寻脸上,有点疼,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刹那失神。 心中的什么东西像是被打破了一般。 再睁开眼时,白寻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不是布置成新房那样,而是它原原本本的样子。 元神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令白寻十分不适,她下意识在房间里搜寻起来,多出来的那一盏灯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寻想起身,元神却不受控制地停在原地,连身体也动不了分毫,她只好更加用力地催动自己的元神,感觉也越发地清晰起来,她‘看见’自己的元神之上缠绕了数根红色丝线,这些红色丝线从那盏灯上散发出来,将她像粽子一样捆着。 而红色丝线也并不满足停留在元神表面,许是白寻的清醒刺激了它,它越发激动起来,想要冲入白寻的元神之内,可白寻元神表面泛着一层白光,不断将红色丝线弹开。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她的元神下手。 岂有此理!她积压的情绪如同开闸门的洪水一般快速倾泻出来,瞬间元神上白光大盛,刹那间便将红线逼退了一寸,红线退了存许,立刻便反弹回来,再次攻向白寻。 白寻自幻境中出来后,元神强盛不少,她虽不知情,用起来却更加得心应手,将红线逼得退了又退,红线敌不过她,一溜烟缩回了白玉灯座之中。 白寻迟疑了会,走上前去将白玉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会,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这时的摄魂灯竟如一件寻常器物一般,一点法力波动也没有。 可她方才明明察觉那个东西逃进了这里。 白寻眼神一凛,催动法力将白玉灯的温度降到极致,然而后者还是岿然不动,白寻愈加动怒,刷地将白玉灯举过了头顶,停留片刻,还是未砸下去。这盏灯的材质她前所未见,连冰神秘法都没用,砸大概也是没用的。 不过白寻很快又想到了别的办法,足以整治这个小小灯灵,她对着灯说道:“你这个暗箭伤人的缩头乌龟,打不过姑奶奶就躲,真以为我没办法整治你吗?待会儿奶奶把你扔进茅房,你才明白什么叫人间的滋味。” “你才暗箭伤人!” “你才卑鄙无耻!” “你才是缩头乌龟!” “本大人可是堂堂灵器,岂容你诬蔑?”那是一团从灯座中涌现的气流,稳稳地浮现在白寻身前三尺。 白寻起初还以为自己的激将法不会奏效,没想到这小小灯灵气性还真不小,白寻说的话,都被它用加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倒像是自己的人格真受了侮辱一般。 “若不是我,你的元神焉能变得如此强大,我费尽心力造就幻境,让你在里面历练一番,你方能有如此成就。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竟将我痛骂一顿,好你个以怨报德的白寻。” 那团气流上下浮动,在白寻身侧盘旋,语气十分激烈,令人怀疑它如果有手指,是不是正指着白寻的鼻子。 “这,”白寻也迟疑了片刻,捉贼拿赃,捉奸在床,她确实并没真正看到这盏灯搞鬼,如果它存心诡辩,她也没有证据指证它。 白玉灯灵越说越激动,悲愤中隐隐带着些委屈:“你们这些人只将我当作器皿,不住地向我索取,可有回报过我什么?可有想过我也有神志,我也会不满,我也会希望被人在乎?” 谁都希望被人在意,尤其是被自己在意的人在意。可感情并不总是公平的,两方的付出也不总是对等的。白寻想到这一点,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怜悯,刚才的恩怨便看淡了些许。 第103章 哐啷一声,孟静仙大步而入,她方才在门外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心中顿时生了情绪:“之前不是拿了我儿精血供养于你,怎么又说不曾回报?” 白玉灯灵声音轻飘飘,不经意地回道:“那点东西也能算作回报吗?” “那我的百年修为呢?”孟静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也不必说了,一定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你既要报酬便应该明码标价,我若早知道受用不起,早先便不会使用。” “用了便是用了,难道还想赖账不成?你可知造一个幻境需要耗费我多大的心力,你也不看看你女儿在我这里受益多少,那么点东西就想将我打发了,真是想也别想。”灯灵趾高气昂,不但把得失算得清清楚楚,甚至还非要占尽便宜才肯罢休。 白寻听了几句,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真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在幻境中历练到第十日之时,历练便结束了是不是,可你却将我困在幻境里三十日,便是为了偷偷吸取我元神中的力量。” 那团气流顿时沉默下去。 “可惜你一时恍神,让我给逃了出去。” 灯灵还是沉默。 “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先让人进入你的幻境,培养他们的元神,再偷偷抽取他们的力量,壮大自己。” 灯灵并不否认这样的行为:“这是双赢,你们获利我也获利,你们付出我也付出。不然难道要让你们白占好处吗?” 白寻一时无话,诚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若是有,也不过是钓钩上的饵料。“若你果真问心无愧,为何藏着掖着,不敢据实以告呢?如让我等明白之后再决定进入幻境,你既能受益,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恨责怪之处。可你偏偏要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可不是心里有鬼吗?” 灯灵闭口不言。 白寻说话一贯是一针见血:“你这便是故意设套。众人若是知道你会抽取他们的元神,他们压根就不会进你的幻境。” “话任凭你说,有多少帽子你都可以扣在我头上,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错的全是我。这样你满意了?”灯灵并非对白寻的指责无动于衷,但这样耍无赖的语气,又让白寻很无奈。 “你这是知错了?” 灯灵道:“我早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寻:“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事实如此,容不得你抵赖。” 灯灵倒是也没有抵赖,只是嗤笑了一声。 白寻按捺着性子,可眼神已是有些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修行不易修心难 灯灵冷笑一声:“别说我根本没错,就是我错了,你们又能拿我怎样?告诉城隍?他还指着我给他挣功德呢,别说主持公道,说不定还会杀人灭......” 屋内的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城隍爷手眼通天,摄魂灯做的这些事,绝无可能瞒过他的耳目,城隍却对此毫无作为,可见他对此的态度是默许,甚至纵容的。他们二人想到这一节,心顿时凉了下去。 便是白寻一家在本地甚有名望,也不敢与城隍作对,城隍官位虽然不大,却是玉帝册封的神位,堂堂地仙,交游广阔,麾下阴差皂吏无数,白元道尚且要听从调遣。 他们又怎么敢揭穿城隍的丑事呢? 灯灵仍在喋喋不休:“尔等如肯立刻赔礼道歉,本灵器或者可以替你们遮掩一二,否则城隍爷知道了此事,你们的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白寻双手环抱,沉着地将他戳穿:“你做事不利落,露了许多马脚,逼得他不得不杀人灭口,我若是城隍,恼羞成怒之下,定也要将你小惩大诫一番。” 灯灵无言。此事事关重大,白寻一家与城隍有些交情,或者可以无事,但他的下场却很难说。城隍既然能花数百年功德将他做出,自然也能在将他毁去后重制一件。 这对城隍来说仅仅是有些肉痛罢了,但于他而言,却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白寻:“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对此事闭口不提了。” 灯灵默默地想,明明这是他的想法,但从白寻口中说出来,为什么像是他吃亏了。但灯灵仍强撑底气地说道:“哈哈,你识趣就好!” 识趣?白寻看着手里的白玉灯,默默地从箱子里翻出一只旧袜子套在上面,然后拿着它走向茅厕,朝着粪坑里丢了进去。 粪坑里随即传来灯灵痛苦的哀嚎声,它想用自己的元神把灯拿出来,白寻随手用法术结了个网盖上去,让灯灵怎么也离不开粪坑。 “大便对人有益,可它的恶臭却让人退避三尺,正如某些人,即便他能做一些对他人有益的事,却也往往因为自身的品行低劣而使人厌恶。修为易得,品性难得,你还是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三天后,白寻把包着一块干净白布的摄魂灯放在白元道面前。 白元道面色沉重地接了过去,白寻见父亲面色有异,还未多想,孟静仙已扶着她肩膀说道:“我和你父亲已经决定,搬离青石溪,去你舅父所在的深山之中隐居。” “这,母亲,这是为何?”白寻暗暗地想,他们大概还是担心秘密泄露,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才远走他乡。“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带累了父母。” 如果不是她有了心魔,孟静仙不会去借摄魂灯,也就不会有了后面的这些事。 第104章 白元道却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与你母亲只是觉得,凡俗之地虽好,终究不能久留,白石溪虽是我出生成长之地,但距离世俗终究太近了,为父从前虽积下一点功德,现在想来,不修自身,只靠积攒那些功德等待上天垂怜,实在本末倒置。与其苦守人间,不如再上一层楼,争取与你母亲相守的更多光阴。” 白寻没想到父亲修炼的原因竟是为了更长久地与母亲在一起,这大约就是真正的人间真情,然而这样的感情却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您说得很对,其实我也有些不放心,能避开是最好的。” 孟静仙跟着点了点头:“我们已向你弟弟传了书信过去,说了搬家的新地点。你既然醒了,过两日便启程去找你表兄,你表叔已都安排好了。” “好。”白寻跟着点了点头,眼神却显得有些茫然。这不由自主却又不得不按部就班的人生,虽然挺无趣,可又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呢? 蝼蚁。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两个字。人生于世间,实在是太渺小也太孤独了。她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没什么事做,便打坐修炼起来。 幻境中出来之后修为又增进了不少,元神也变得更加凝练扎实,而在白寻的丹田中却出现了一团半凝固半流动的液体,她将元神放入其中细细感应,冥冥中一股力量引导着她将精气神三者汇聚起来,丹田中的液体渐渐凝聚成型,化了一颗晶莹的白丹。白寻静心下来,体会其中的奥妙变化。 一团热气从她丹田中升起,涌至心肺之间的位置,带走了一阵浊气,然后继续上升,一直升到眉心之间,这时她的脑海之中嗡了一下,那团热气从天灵盖冲了出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完全的空了。 她睁开眼睛,见自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而那具皮囊还在床榻上好端端地打坐,一动不动。 这是元神出窍了?但好像又有些不同。白寻将双腿盘坐起来,手托着腮,半晌,忽然想通了一般,她放开了对元神的限制,那团元神便径直上升,突破屋顶,穿过云层,沐浴着灿烂的金色阳光,越过人界与天界的屏障,然而到了这还没有停,直到她看到了那个三界之中最光辉灿烂的地方,才感觉自己的元神停了下来。 不远处飘过一团金色祥云,偏偏浮至白寻脚下,白寻踩上它往南天门走,眼前又浮现了一段阶梯,她便下了祥云,沿着阶梯往上走,正遇着一位鹤发童颜的仙君走出来,那仙君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仙体虽成,修行未至,虽有仙缘,还不得登仙,你且再回下界历练几年吧!”说罢一拂袖,将白寻的元神挡了回去。 霎时间天旋地转,白寻又是猛地一睁眼,顿觉浑身力气被抽去大半,更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一般,她半歪着墙,狠狠吸了两口气,勉强调息数下,才缓了过来,但那种直欲腾空而去的感觉却也消失了。 她再内视己身,见下丹田之中的那团液体已然不见,只有一个小小婴儿坐在眉心之间的上丹田位置,她回想那时情景,便明白她这是冰丹(《冰神道法》中所记载的第三层)已成,然而这冰丹怎么化成的元婴她却不太清楚。 大约是冰神元神的功劳?想是平时修为积累太多,以她的境界却无法利用,便储存在冰骨之中,今日恰好逢了机缘,一举便成就了元婴。 可惜那位仙君却说她修行未至?将她挡了回来。白寻暗暗自嘲,差一点就入了天庭,她几时有了这样的运气? 不过,白寻想到如今也有了地仙的修为,暂且不论这水分有多少,去到外面,也多了几分底气。 白寻的元神升上天庭时,散发出仙风阵阵、瑞气千条,将整个白家笼罩在内,不仅仅是白殷、白济,就连孟静仙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既激动又有些不舍,待到白寻又回归房间之后,那颗心才逐渐安定下来,同时又觉得十分惋惜。 她先安抚了两个孙子,让他们不要打扰姑姑,自己却一个人站在门外,也不推门,只是静等白寻推开门的那一刻。 那时白寻陷入幻境之中,她也是足足担忧了一个月,每一天都像是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煎熬一般,只是因为白寻的元神一直很稳定,她才耐心地等完了这一个月。 她也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渐渐明白了,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也走上了与她的父母大相径庭的一条路,她的人生阅历已经不够为女儿提供指导,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她会一直在背后、相信、鼓励、支持自己的女儿,让白寻朝着自己选的路一直走下去。 “母亲。”察觉到母亲在门外,白寻推了门出来。 孟静仙一时情难自已,湿了眼眶,她走上前去,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白寻也有些触动,回抱住自己的母亲,一时间心头有千万思绪,但终究只凝成一个字:“妈。” 她的声音里压抑着太多情绪,孟静仙把手放在白寻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有什么难为的事你便说出来吧,母亲一定为你设法解决。” 白寻仰头看向妈妈,一瞬间有好多话想说出口: 她想说,不去表叔那里修炼了,她要一辈子跟父母待在一起。 转念一想,不去修炼,父母也会让她出嫁,那时也不得不离开父母,但她若是真的成仙了,便能为父母家人带来无尽的好处,哪怕只是一粒仙丹呢?也足以令父母延年益寿了。 第105章 她又想说,她太委屈了。她明明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可老天爷却让她如此弱小,让她受尽了委屈。 转念又一想,世人哪有不苦的,她执着于自己所受的这一点艰辛,自怨自艾,非但没有意义,反而会扰乱自己的心神。 白寻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说出口的,竟只是一句“没有什么,只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罢了。 “这,我女儿果然是长大了。”果然是小女儿心思,孟静仙破涕为笑:“你那么好,他怎会不喜欢你?不知你看上的是哪里的人物?” 白寻倒也没有遮掩,坦白说了:“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 “啊?竟是龙王的儿子。”孟静仙真有些发愁了,虽然同是水族,但这位的门第太高,他们家委实高攀不上,除非是不求名分,给人家做个暖床的丫头,兴许还有机会。孟静仙一边想,一边偷偷拿眼睛瞄自家女儿。 他们家是虽不高贵,却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给人家做妾确实丢份儿。说得好听的是妾,说得不好听的,不就是个玩物吗?真真丢份儿。 “女儿啊,天底下的好男子多得是,你也不必单想着哪一个,什么四海龙王三太子,比他长得俊的,比他高贵的,可多得是。我觉得村东头那条白花蛇就很不错,还是土地爷的外甥,你要是有兴趣,我安排你们两个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要换地图了,准备给小白加个法宝外挂。大家有什么想法吗?是可以变成簪子的宝剑,还是可以变成戒指的宝印,或者是件穿在身上的法衣? 欢迎提建议,小湖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其实个人比较喜欢第一和第二件。 第65章 困阵中误触天道 想起那条病歪歪、弱柳扶风一般的白蛇,白寻差点没哭出来,为了安抚母亲,又假笑道:“是是是,不就是龙三太子吗?如今我也有了地仙修为,想他龙族也不过如此,还不一定是谁高攀谁呢?” 孟静仙欣慰地抿了抿嘴,人这一生,顺风顺水的时候能有多少,总是要经历一些苦楚的,难的是打开心胸,举重若轻。 既已在母亲面前立下了雄心壮志,白寻也不好再赖在家里,本欲尽快启程,不想才待了两天,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白殷、白济早说了要带白寻去他们的秘密宝地,白寻近日事情颇多,也将这事给忘了。直到两个小家伙听说要搬家,便不辞辛苦地把自己存下的‘宝物’一起打包带走,白寻偶见他们拿着几块宝石在玩耍。 问起这些石头的来历,两个小孩都说是从一块发光的石壁上凿下来的,孟静仙早知这事,也不觉稀奇。 青石溪发源于溶洞之中,那一座座溶洞都是由地下河水冲蚀形成的宝府,洞顶滴下的水中往往含有多种矿物,日复一日,在地上堆积成钟乳石,钟乳石表面含有稀奇古怪的矿物,遇到光源,便发出荧光,因此常被凡俗中人以为是宝石,但在他们妖族看来,也不过是寻常的物什。 两个小童或者也是从哪里捡来的钟乳石,拿在手里玩耍罢了。 白寻拿起一块手头放在掌心端详,石块碧绿之中透着点晶莹,看上去是晶体状,颗粒也粗。她又用两根手指碾压石块,她的手指在冰骨加持之下堪比铁石,又运用了法力,但那块石头只是掉落了些许碎粒,主体还是纹丝不动。 “这不是钟乳石。” 她随即用双手摩挲了一下石头的表面,依稀辨认出了某样东西的轮廓。白寻迟缓地站起来,手里握着石头若有所思:“这块石头像是被人雕琢过,不是天然生成的东西。深山藏玉,必有重宝,不如去看看。” “会不会有危险?”孟静仙担忧道。就算是有宝物,也不会轻易让人拿去,一定藏在重重陷阱之中。 不入虎山,焉得虎子。按照白寻谨慎的性格,若是从前,她定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可她如今已是地仙,修为大涨,正是自信满满的时候,对这些风险便有些不放在眼里。 “母亲不必担心,青石溪自古便无大妖,我去去就回,定无危险。”她向两个小孩问明路径,独自一人出了白宅,不消腾云,轻轻在空中几个提跃,便跨过了大片沃野,再越过几个山丘,便看到一处洞穴。 大概只有一二丈高,走进去没几步便看到了洞穴尽头,她想起白殷的话,退回几步,查看东南角的石壁,果然见黑色的土壤上多出几块绿莹莹的石头,她当即念动咒语,蓄力于掌,朝着石壁上狠狠打下。 霎时间,泥土与玉屑飞溅,同时石壁后的空间亦是露了出来,白寻放下掩面的衣袖,跨步入内,然而这一进去,便见眼前景象突变。 数道旋风、冰刃、真火从四面八方袭来,无论是左避还是右避都躲闪不开,往前是冰刃,往后是能融化冰骨的真火,往上飞则是漫天黄沙,白寻一冲而上险些被迷了眼。她本属水,又学了冰神秘法,冰阵之中也不算太过劣势,无暇他思,她驱动冰骨走进冰刃之中。 冰刃不住地撞在她身上,将衣裳划得七零八落,与冰骨相撞时发出哐哐的声响,宛如重锤敲在身上,令白寻行走十分艰难。白寻勉强护着眼睛,逆着狂风前行,举步维艰。 就在她疑心自己的冰骨都要被敲碎之时,冰刃消失了,她放下袖子用力扫视周围,无数冰砖砌成一堵圆墙挡在面前,周围也是冰砖铸成的冰墙,她快速走了几步,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大约是一座冰铸的迷宫。 第106章 她试着使用元神查探周围,缺发现元神的感知仅仅只有周围三尺,比眼睛能看到的范围还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寻眼角的余光瞥见冰砖上映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正在暗中窥伺于她。 白寻正警觉,立刻便发现了它的踪影,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见那东西已经走过了拐角,当即转身,伸手朝那东西的位置按下。 那个白色的东西显然也没想到白寻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一惊之下正要逃脱,却不想它已经完全被白寻锁定,白寻伸手一按,发动元神将那东西困在原地,,再一擒,用法力将它吸进了手中。白寻其实也没想到,她随意施展,并未用上什么法术,但这一切竟似水到渠成,没有丝毫滞涩之处。 白寻轻咳一声:“什么东西?竟敢在暗中窥伺本,仙子。” 说着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毛绒绒手掌大小的小白兔,两只眼睛亮亮的,带着犹如红宝石一样的瑰丽的光泽,绵绵不绝的热度从兔子的毛皮上传来,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给人以难得的慰藉。 可这样危机重重的世界里,为何会出现这么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真是令人生疑。虽是这样,但这样可爱的动物,怎能被轻易抹杀呢? 白寻用食指点了点兔子的眉心:“你到死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再不从实招来,我可要严刑逼供了。”她说着,便恶形恶相地伸手扼住了这只小小生灵的脖子。 兔子毫无反应,看似完全听不懂白寻的话,白寻紧迫地盯着它的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好似她认同了这只兔子毫无威胁一般,连手上的动作也放松了。 那只兔子也沉不住气,见白寻放下了对它的戒备,便一口朝着白寻的手指咬下,它以为这样的弱女子,在吃痛之下一定会松开手,到时它便可乘机逃脱。 谁想到它一咬之下,玉指纹丝不动,而手指的主人正微微含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兔子顿时呆住了,但想象中的严刑逼供却并没出现,白寻一边抚着它的背,一边说道:“既然你与本仙有缘,以后不如就陪在本仙身边吧。” 兔子眨巴眨巴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它就这么失去了一生的自由? 三瓣嘴开了又合,不行,它不能说话,一定是白寻在试探他的虚实,一旦他开口说话,就中了白寻的计谋。 而白寻这时想的是,区区一个迷宫,不用元神也未必不能通过。 她试图用法力在冰墙上刻下记号,不想法术留下的痕迹只有短短一瞬,很快便被一种无形的法力消去了。 不能标记,只能靠强行记忆,抱着兔子快速地探查迷宫,虽然元神受限,但修为仍在,对使用法术也没什么限制。其他仙妖都要受到此地极寒的限制,只有白寻例外,她能将寒气吸收转化为自己的法力,即使待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耗。 她本是生性聪敏之人,元神壮大之后,令她的智慧成倍增长,虽然迷宫复杂,但毕竟是死物,只要慢慢推算也不难破除,白寻一条条道路走过,靠记忆走过的路以及墙壁的长度,将岔道一一排除,大约走过数百条岔道之后,白寻终于看到了出口。 那是布满冰霜的一片空地,除了中央一个冰雕的座椅之外,视线之内都是一片白茫茫,毫无它物。当然也没有白寻想象中的破除阵法的方法。 “你是在耍着我玩吗?”白寻暗暗叹了口气,抱着兔子往冰椅的位置走去。 冰椅上也不知是雕琢了一只什么异兽,线条十分流畅,轻盈自然,将扶手与靠背融为一体,白寻歪在椅背上,将兔子圈在怀里。 这个阵法依五行相生相克而建,而五行中,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她若是能破了冰阵,便能从中取得破除火阵的方法,再攻破其余三关,也不是问题,可偏偏她并不清楚冰阵的阵眼在哪里。 她只能闭上眼睛,慢慢思索,试图从自己知道的东西中找到一个足以破阵的方法。阵法依势而建,借天地之力以发挥效力,运行的规律也暗合天地规则。 而这个五行阵,遵循的五行之道,也不能逃过天地间的规则,只要能领会天地之道,五行阵自然迎刃而解。然而自此方天地诞生以来,真正能领会天道,成就混元无极太上道果的也不过区区七人。 天道深奥难测,仅以白寻的道行,读懂的还不算是皮毛,仅仅是摸到了入门的门槛。 不过困在阵中,也算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逼迫她不得不去试着去推算这个阵法,了解这个阵法的法门所在,而同时,她也将以这样的方法去推算天地法则。 这样的推演远比走出迷宫复杂,冰神秘法是妖族秘法,重修为而轻道行,白寻手上也没有河图、洛书此类书用作参考,倘若能追寻前人之路,于此道上,她兴许能走得更轻松一些。 只是她手上本没有,也无从去了解这些东西,只能从零开始,快速地建立自己的推演方法,她先是大致地估算了一下,然后在脑海中不住地推演,不断试错、纠正,试图找出正确的一条路。 第66章 灵兽赠宝太艮印 当白寻稍微推演出一点东西时,比如建立一个最简单的阵法时,她开始明白了一些东西。她继续试着增加这个阵法的复杂程度,然而随着阵法变得越来越复杂,她必须得花费成倍的时间去推演,这件事只能暂时留到之后再去做,因为正有人在阵法之外担心她的安危。 第107章 白寻从冰椅上站起来,目光将四周一一扫视而过,冰阵的阵势她已经看破,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全阵的阵眼。 寻常人设阵之时,会设法将阵眼藏住,或者以法宝守住,但这个冰阵的阵眼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放在迷宫的出口处,稍有些根基的人一眼就能看破,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也是白寻最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当务之急是打开阵法重获自由,只能先将这事抛到脑后。白寻思忖了一会儿,她少了一件趁手的法宝,无法将法力发挥到极致,如果光靠修为冲破阵法,成功的机会不到五成。 不过她既然看破了阵势,要破这个阵便不难,她盘腿坐在冰椅上,顺着阵势瞬间将法力蔓延到阵基各处,用尽全身修为与阵法抗衡,强行将角落里的一个阵旗扭转了方位,这一个小小阵旗虽然微不足道,但整个阵法密不可分,一旦出现了纰漏,阵势无法成形,甚至到了互相冲突的地步,便如同围棋中的大龙被扼住了咽喉。 局势瞬间大变,白寻的压力也减少了更多,她正欲‘策反’更多阵旗,让整个阵势互相冲突、自相瓦解。 就在这时,一声叹气声传了过来:“你要是能强行破阵也就罢了,何必用这样的办法,将这个阵毁掉呢?破阵虽易,但炼制阵盘、布置阵法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总是人家的一番心血。” 白寻舒出一口气,阵眼处若无别的阵法护持,必有护阵之人,她一直提着一口气,便是在等待护阵之人的出现。 察觉到声音在背后出现,她转过了头去,不见旁的人影,只有一只白兔子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她罢了。 “你就是护阵之人?”白寻诧异地问道。这护阵之人未免太过弱小了,一个照面便被她擒在手里,饶是她知道这兔子的怪异之处,但也没想过它会是这个阵法的关键所在。 像是听懂了白寻话里话外的鄙薄之意,兔子很不自在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骗你干嘛?”它本意是偷偷窥伺白寻,但没想到白寻如此狡猾,它又想借机逃脱,没想到又中了白寻的计谋,她还说什么“你与本仙有缘”的话,让他连催动阵法害她的想法都没了。 白寻对它说的话还是将信将疑:“这么说,你能送我出去了?” 白兔道:“我当然是说话算话的兔子。” “你这个兔子还是不错的,”白寻刚要肯定它的这种行为,仔细一想,又觉得它这种不作为的行为似乎很有问题,“不过,阵法的主人把你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把误闯阵法的人送出去吗?” 兔子紧张地用耳朵把眼睛捂住,好绝望啊,他就知道瞒不住这个女人的。 而白寻也终于想起了她此行的目的,她慢慢地说:“我可以答应你,不破坏这个阵法,前提是你得把阵法守护的法宝交给我。” 兔子“啊”了一声,出于私心,它并没有真正催动阵法对付白寻,因此白寻不算完全通过了阵主的考验,如果它再把法宝交出去,那可真是太玩忽职守了。但是现在阵法已经被白寻拆了一个角,如果它不交出法宝,白寻把阵法全拆了,它留着法宝还有什么意思。 权衡之下,兔子说:“你不算是真正地通过了考验,因此只能给你其中一件,你想要什么?” 说完,它瞪着大眼睛看着白寻,如果白寻贪心地要夺取全部的法宝,它也只能借着法宝和阵法的余威和白寻大干一场,到时胜负也很难说。 这么说这只兔子还有很多件法宝?白寻迟疑道:“这要看看你有什么法宝?” 兔子紧张地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这,它为什么把自己的底细都露出来了?如今的局面好像越发的难以收拾了。 他试探着说道:“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白寻摸了摸下巴,这个护阵之人看起来似乎脑子有点儿瓜,她故意说道:“你不告诉我你有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呢?万一我要的你没有呢?” 兔子不耐烦了:“你就不能先说吗,没有的不会换一件?” 白寻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只要是你有的,我要什么你都给?” 兔子不以为意:“只要我有的,给你又何妨。” 白寻慢慢勾起了嘴角:“好,那我就说了,你可得听清楚。我要的这件法宝,既能伤人,又能护己,既能大若须弥,又能小如芥子,其表象为天地山川河流中一常见之物,又要暗合太乙六六壬五行之道。并且得是一件女子常用又喜欢的物什。你若是找不到这样一件法宝,反而拿出些不入流的下等货色,那你定是在糊弄我,我不但要把冰阵拆了,还要把整个五行阵都拆了。” “我?”兔子被那一长串稀奇古怪的词汇弄得头昏脑涨,一听白寻说它糊弄吧她就更受刺激了,但它这时候偏偏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对策,只能先暂时拖住白寻,一咬牙,兔子说道:“你等着,我待会再给你答复。” 说完,原地一蹦,不见了踪影。 虽然兔子不说,但白寻其实也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既然冰阵中有护阵之人,那别的阵中说不定也有,兔子一定是去找人商量了。 白寻越发感觉胜券在握,兔子大概是找不到这样一件法宝的,到时她便再勉为其难地提出用多件法宝来换取一件,兔子也不得不同意。 第108章 计划简直完美。 不只是白寻这样想,兔子也是这么想的,它一定要堵住白寻的嘴,但难的是,它也不清楚,五行阵内是否有这样的一件法宝。 兔子噼里啪啦地将事情说完,火鸦思维敏捷,当下便想到了一件法宝:“土阵阵眼中放着的大良之印,不就很符合吗?能大能小,又合五行,模样也能随意变化,伤人护己都不成问题。” 陆行龟很有意见,兔子惹的祸,凭什么要他出力:“那可是土阵中最古老的一件法宝。”兔子较真了:“上次一起玩色子,你少说也欠了我几千件法宝,况且大良印你根本用不着,你说这是你最鸡肋的一件法宝。” 陆行龟一时无话可说,嘟囔着把脸转开了,哪来的几千件法宝,他也就是说着玩的,根本不打算兑现。 金狼捏了捏拳头:“没有必要,还给什么法宝,我们一起上,让她有来无回。” 兔子抬起头,他的红色眼珠里闪着光,流露出期盼、向往之情,嗫嚅着说:“她真是很善良,又温柔、聪颖的一位仙子,还长得十分美丽,伤害她,我于心不忍呀!” 护阵神兽们见它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一个个忍不住把兔子围在中央,狠狠地唾弃了一番。 兔子红着脸坚持道:“我都答应了人家了,神兽就不要面子的吗?” “呸,兔子,你就是见色起意。”凤尾兰说道。 “舔兔。”火鸦笑了起来。 “肤浅。”这话是金狼说的。 陆行龟道:“禽兽。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参谋参谋,你先带我去看看,我再决定是否要将法宝借予你。” 兔子只好带陆行龟去了,怕被白寻发现,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彼时白寻正歪在椅子上假寐,虽然闭着双目,但那五官勾勒出的绝美风姿已让人过目不忘,漆黑修长的秀发伴着纤细的脖颈,蜿蜒到肩膀处,搭在一截皓腕上,仿佛月光下浸在冷水中的一段竹管。 白寻的美是向来带着三分冷意的,是疏离的,冷艳之中带了几分异色,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尤其在她不说话的时候,这种感觉发挥到了极致,但当她开口时,便会令人发现,她的模样与性格是如此大相径庭,但偏偏又说不出违和感。 陆行龟看直了眼睛,口水流到了嘴角,不住地跟兔子说:“这样的美人,真是白送一件法宝也值了。” 兔子觉得白寻还算不上是雅俗共赏的那一类大美人,却是仙气很足,弥补了五官的不足,别有一番风姿,但他更欣赏的是白寻的聪慧与悲悯。 “大良印给我吧!”“再把人留一会儿吧!”陆行龟恋恋不舍地从龟壳里拿出法宝给兔子,倒不是舍不得法宝,而是他知道她一拿到法宝便会离开。 “何必误了人家的时间。”兔子当即一扬手,将大良印掷了出去。 白寻正闭目修养,忽觉不对,睁眼一看,头上一座小山似的庞然大物直直地朝她压了下来。 白寻略皱眉,抬指虚虚一点,法力倾泻而去,将那座小山包围在内,控制它不再下坠。她隐隐发现了不对,再一掐诀,将那座小山强行收拢,小山一下便缩到手掌大小,稳稳地落在白寻手中,仿佛是一座土块造成的小小山峰。 白寻再一看,山峰上刻着三个篆体的小字,她将这三个字念出来,小山便一缩再缩,化作一枚黄色水晶雕琢的指环,套在白寻左手中指之上。 第67章 南海遇仙白方圆 兔子从空中显形,说道:“这枚大良印,是取一整座山峰炼制的法宝,可以用来砸人,也可以用来护身,其中含有戊土之精,一旦损坏,只要接触到地面,便能无限修复,只要你的法力足够,便能使它无限增大,还能改变表象,化成一枚戒指,即便是神仙也难以发觉。这样的法宝,你满意了吗?” “挺满意的。”白寻垂了垂眼皮,她的要求兔子的确全部达到了,但有一句话她不知该不该讲,迟疑了一下,白寻说道:“这枚戒指不叫‘大良印’,应当是叫‘太艮印’。”艮在八卦之中正好是山的意思,太则为高大之意。太艮,比大良听起来似乎要更合理一些。 兔子臊得满脸通红,那个狗头龟一直就是这么喊的:“好了,我的承诺已然兑现,请你速速离开此地。” 白寻冲它点了点头:“多谢。” “快走,快走。”兔子的脸更红了,一挥爪子打开阵法,将白寻送了出去。 回到山洞之内,石壁之前,白寻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指环,脸上微微带了笑意,那只兔子实在可爱,她又得到了这么一件强大的法宝。简直是时来运转。 只是,孟静仙那里?白寻暗道不好,一个瞬移回到家中,孟静仙正着急地走出来,看见白寻回来,先是一喜,转眼又把脸一板:“我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还用了这么久才回来,没什么事吧?” 白寻只好陪着一张笑脸,拉着孟静仙往回走:“没事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孟静仙叹了口气,白寻的事,她是有些有心无力了,确实不该再多插手,但血浓于水,母亲的天性总是难以控制。“对了,我们家的东西也收的差不多了,你父亲跟城隍爷说,我们家要去访亲,你先跟着我们去你舅舅那看看,再去找你表叔吧,也好认认路。” “好,我听母亲的安排。”白寻笑着赞同了母亲的话。 第109章 鱼龙潜跃水成文 舅舅家在深山老林中,出入不便,索性白寻一家人都有修为在身,这也算不上什么困难, 白寻在舅舅家住了三四天,孟静仙催着她上路,白寻拖着个包袱皮,装了些陆上打发时间的干粮零嘴,晃晃悠悠地沿着小溪走出了竹林。 山路坎坷难行,白寻走过地势平坦风景秀丽的一段路,便自发地用了一个腾云术法,花了半盏茶时间走出了巍峨的群山。 远远地看到了一条大河,白寻要用的术法需得活水相助,因此她便按下云头,走到河边。 伸手自河中捞起一串水珠,每一粒水珠都在阳光下绽放出夺目的神采,白寻掐住诀,古怪的咒语自她口中传出,水珠上的光芒仿佛定住了一般,任由白寻的元神闪过,在上面刻下烙印。片刻后,又纷纷坠入河底,和其他的水融在了一起,化作水流继续向前奔涌而去。 鱼龙潜跃水成文。这是水族特有的传信方式,只能你能找到活水,便足以将手上的信息传到任何一处能见到活水的水族的手里。 如果说弊端的话,那边是这种传信的方式其实还是慢了一些,白寻已经刻意放慢了步伐,但还是在到了海边附近时,才等到了那位表叔的回信,上面写明了她要去的地方,让她到时提前传信,到时堂兄便会出来迎接于她。 白寻没有多想,到达约定的地方之后,当即写了第二份信过去,然后便在原地等候。 她从前到过东海和西海,还没来过南海,如今落脚的地方是南海边缘的一个小渔村。海岸线蜿蜒,此处的视线也不算太过开阔,岸边绿树成荫,海水将礁石冲击得千疮百孔,白寻撑着伞站在一块凸出的礁石上。 时至正午,烈日暴晒,三三两两的渔民扛着渔网和虾笼往回走。强烈的阳光将他们晒得皮肤黝黑,海中风浪无情,然而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百姓们也不得不去向海龙王讨这一份口粮。 虽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深山居猛虎,海底养蛟龙,人类的生活也确实太难了一些。 白寻正这么想着,忽见村庄中走出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互相搀扶着,抹着眼泪,手里提着竹篮,不知往哪里走去。 白寻眼尖,瞥见篮子放的是香烛果品,这定然是要拜神去了,但不知她们要拜的是哪路神仙。兴许和自己有关?她这么想着,干脆现身出来,拉住路过的一位老大娘,问了几句。 老大娘也是唏嘘不已,前几日,她们两家的丈夫和十几岁大的孩子一起出海打鱼,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估计是没了。家里的女人能不着急吗?便搭个伴儿一起去庙里上香。 “是什么庙,供的又是哪位神仙?” 老大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看着挺讲究的,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南海还能是哪位神仙,我等供奉的自然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 白寻当即一个激灵,浑身巨震,几乎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南海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这位菩萨在佛门之中地位尊崇,是如来佛祖的辅弼,佛经中说,观世音菩萨是过去的正法明如来所化,他在无量国土中,以菩萨之身到处寻声救苦。 众生如果在受苦之时诚心念诵观世音菩萨的名号,观音菩萨就能即刻显现,令其得到解脱。此之所谓闻声救苦。 她怎么早没想到观世音呢?如果她早能想到,是不是便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楚了。心念一动,白寻也没跟老大娘告别,失魂落魄、神思不属地走到了观音庙前。然而在最后踏入之前,白寻却又犹豫了,她所面临的重重问题当真是走进庙中,一头拜倒便能解决的吗? 不不不,她所面临的一切并非是哪位大神仙一展神通便能解决的,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她也不该去依靠任何人、妖、神。 她不是善男信女,更不会信奉佛门。观世音菩萨纵然是一位救苦济世的大菩萨、大救星,也不会是她的救星,她有自己信奉的东西,如果她愿意改变自己,便不必求助于观音,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可她就是不愿意改变,哪怕是螳臂挡车,哪怕是自取灭亡。 最终白寻还是走进观音庙里上了一炷香,这样的大圣人,哪怕不是她的信仰,也是值得尊敬的。 不多时,白寻等待的堂兄到了约定的海滩上。 他们小时也曾在一起玩闹,但却不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关系,白方圆长她一百多岁,当年在一群孩童中无疑是首领般的角色,而白寻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两人地位差距甚大。 白寻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海滩上那位玉树临风的仙人。她颇为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方圆哥”,后者转过来时,却让白寻大吃一惊。 那是怎样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文质彬彬,与当年那个和白寻一起在河里的玩泥巴的倒霉孩子完全不一般了好吗? 白方圆冲着白寻微微一笑,单掌竖在胸前,同他的头一起低了下去,口中轻声道:“阿寻妹妹,好久不见。” 白寻浑身一僵,立刻回过神来,回了一个稽首礼:“方圆哥哥,好久不见。”白方圆又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好似慈祥的神情,配上他一丝不苟挺着的端正脖颈和挺拔的肩膀,真正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令白寻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好在她外形条件过得去,只要不开口,也是仙姿挺拔、冰清玉洁的白仙子。 第110章 白方圆的心头也正微微讶异,白寻的事他知道一两件,本以为这个小妹妹境遇可怜,修为大约也不会高,心性也差一些,不想她如今脱胎换骨,修为好似还隐隐盖过了自己一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白方圆问道:“近些年,不知寻妹在哪里修行?” 白寻也无心隐瞒,便坦言相告:“在碧波潭修行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极北之地修行,也算是颇有进益,但比起兄长扎实的根基,也不值一提了。” “寻妹去到碧波潭的事情我倒也知道几分,只是来不及援手,不过看来,对于心性坚毅、神志通明之辈而言,无论在何处修炼,得到的进益都必然不少。” 白寻抬起双目看着白方圆,对他的关切颇有几分动容:“是,如今看来,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经历。不过,还是要多谢兄长的关怀。” 白方圆点了点头:“那极北之地?看来碧波潭的修行并不是太过顺利,否则,也不会辗转到了极北之地。” 白方圆确实猜对了,白寻看向他,既无奈又坦诚:“是啊,确实不怎么顺利。” 她一开口,白方圆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妹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过好似是个活泼的性子,和小时候一点没差,仔细一想,那样的苦寒也不是谁都能熬过来的,白寻必是好好磨砺过一番,性格有所改变也不稀奇。 他又问道:“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师父?”他之前倒是寻访了几位地仙,不过以如今白寻的修为看来,那些地仙要做她的师父是有些勉强。 其次,现在也不是入了哪位仙家的门,便能立即得到教导的,先做上几十年的小厮、使唤丫鬟,耳濡目染地学上一点,偶然得到一些仙草、仙药的赏赐,虽能长生不死,但大多心性极差,道行浅薄,除了法力在身,几与凡夫俗子无异。 以白寻的修为,拜这些人为师确实没什么必要。 “兄长可有什么想法吗”白寻只想找一位名师指点修行,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弯弯绕绕,白方圆似有所指,白寻倒是听出来了。 白方圆踌躇了好久,目光一变再变,最后点了点头,:“你于此道上甚有天赋,若是拜了一位明师,必然如虎添翼,飞升也不成问题,若只拜得一位庸人为师,或者比自己钻研还要更差一些。” 白寻立马摇头:“自行钻研我是学不好的。” “我也是如此想的,读万卷书不如名师指路。并且此处恰好也有一个机缘,你应当知道南海普陀山是观音大士的道场,大士常停留在此,不时也会为紫竹林与莲池中的生灵讲经说法。若是你能留在莲池,岂非是好过再寻一位散仙吗?” “我?”白寻呼吸一滞,慌忙进了一步,抓住白方圆的袖子,喜悦的泪水涌到了眼眶,她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问:“兄长是认真的,不是在同我顽笑?我真有留在莲池的机缘?” 白方圆轻轻摇了摇头,将白寻拽住的袖子拉出来:“机缘常有,但这确实是你的本心吗?你已经决定放下一切凡尘俗事,斩断七情六欲,从此遁入佛门吗?” “遁入佛门?”白寻仔细一想,便又百般纠结起来:“兄长,我其实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斩断尘缘,只是如此机缘,我不想放弃。” 白寻说完,忍不住去看白方圆的神情,不想入佛门,却想听佛法,白寻觉得自己委实是想得太美,不知白方圆是否会有不满。 然而白方圆早有所料,不但未有不满,反而觉得白寻勇气可嘉。 “若只是进去听听菩萨讲经说法,普陀山的莲花池与外界相通,你与我走水路进去,也不算太难。只是这件事,难免会叫管理莲池的师兄发现,我也不晓得,是否能说动她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 第68章 咄咄逼人善财女 ◎敖烈的妹子好凶啊◎ 白寻眼圈儿有些发红:“兄长,我,实在不知该怎样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白寻正要弯身下拜,白方圆伸手一拦,让她怎么也拜不下去,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若果真只是举手之劳,他方才讲话说出口时何用如此权衡,明明他心中也十分为难,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介怀罢了。 “多谢兄长。”白寻又谢了一声,白方圆只是淡淡点头,那样的波澜不惊似乎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白寻顿觉此事已有了七八分把握,心下安定不少,当即跟着白方圆回了普陀山。 普陀山上终日云雾笼罩,紫竹遍植,不过上上下下却没看到一点人烟,她正疑惑着,白方圆却带着她落到一方灵池之前。原来为防他人擅闯,真正的道场设在禁制之中,除非得到大士的允许,否则谁也无法进入道场。 除此之外只有这一处灵泉,沟通道场内的莲池,只要有口诀便能自由出入。 白方圆将口诀传给白寻,自己率先化为一尾红色鲤鱼,沿着水流钻入了禁制之中。白寻跟着化为一尾白鱼跟着游了进去,一想到这是观音大士的道场,她就心潮起伏不能自抑。 哪怕她不是佛徒,也不影响她对观音的崇拜,观音大士也不仅只在佛门中拥有崇高的地位,哪个小妖怪不是从小就听着观音的故事长大,而在他们心中,他的地位绝不亚于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 第111章 两鱼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穿过了禁制,来到莲池之内。 此地仙气缭绕,云雾飘渺,却十分宁静祥和,奇花异草满布,珍奇异兽旁若无人地游玩行走。 莲池四通八达,一条灵泉蜿蜒其中,将莲池串联起来,灵泉上又建筑石桥,供游人赏玩歇脚。莲池中亦有不少水族,白方圆带着白寻走的水路,十分迅捷,一路便走进了紫竹林深处。 白寻时而游动,时而停下,将这里的情形看了七七八八。虽说观音道场是仙家胜地,却不是什么高不可攀之处,这里也有不少修士、灵兽走动,仙乐飘飘,佛音不绝于耳,人、妖、仙、兽各得其乐,没有半点纷争烦扰,乃是真正与世无争的一方佛土。 白寻越看越多,浮躁的心情也渐渐沉浸下来。凡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沉浸其中,能得快乐,但亦会得到无尽痛苦,但是到了这里,种种心情都好似被清水洗去一般,浑身上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知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平和的心境了,白寻化为人身,不知不觉在菩提树下坐定,恍惚中不知过去了多久。 “寻妹,寻妹。”“嗯,兄长?”她睁开眼时,正看到白方圆轻轻摇着她的手臂,白寻再一次松弛下来,她终于明白白方圆为何会由混世大魔王变成这样的个性,只是这样好像也不坏。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必费心去做,没有谁会伤害她,她也用不着伤害别人。 “兄长,修佛挺好的。” 白方圆叹了口气,修佛是挺好的,但并不是逃避一切困难、混吃等死就算是修佛。修行之所以叫做修行,就是因为它总是叫人痛苦的。而人只有在痛苦之中,才能超越过去,成就新的自己。 “你初次来到佛土,聆听佛音,总有些不适应,过会儿就好了。” “是吗?”白寻心中生出了小小的困惑,感觉白方圆听到她说修佛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但那句话之后,白方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着白寻在菩提树下坐着。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嫩荷色的衣裙,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领着一群使女从石桥上走过,正巧她也注意到了白方圆与白寻二人,白方圆便带着白寻上去见礼。 那小姑娘神情自然,姿态却颇有些高傲,打发了使女们继续走,她便站在那里等着白方圆上前。只一个照面,白寻便认出了这位的身份,自然,便是认不出大约也能猜到,她该是——那位常年跟随在菩萨身边的侍者,善财龙女。 白寻悄悄低下了头,不愿意叫这位注意到她,果然善财龙女也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佛门中人不分男女,只以佛法精深论高低,称呼师兄或者师弟。 “龙女师兄,这是我的妹妹,有心向佛,我便带她进来看看。” “真是妹妹,不是别的什么人吧?”小丫头双手环抱,说话可不怎么客气。当然龙女也用不着客气,几百年前她在东海兴风作浪的时候,白方圆还在玩泥巴呢,更别提白寻了,大约还没出生。 如今她已是观音身边的善财龙女,更用不着对这两个没品没阶的小修士假以辞色。 白方圆只好把姿态放得更低些:“师兄清楚我的品行,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龙女将手一背:“这不合规矩。”她只这么说,却没赶人,也没叱责白方圆的意思。 白方圆只好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些:“大士不管这些事,我知道师兄是能做主的。” 龙女恰到好处地提高了声调,一双圆圆的眼睛颇具神采,只盯住白方圆不动了,笑盈盈地道:你知道让师兄帮忙,怎么不替师兄分忧呢?” 不晓得这背后还有什么事,总之,白方圆没接这个话头。 白寻暗暗有些后悔,白方圆帮她这个忙,还得受个丫头片子挤兑,龙女怎么了,师兄怎么了,他们这种小妖怪就活该吗?她暗暗拽了下白方圆的袖子,走就走,咱不受这个气。 白方圆还没说什么,龙女却也不想再为难他:“行了,你带她下去吧,先待几天,要是个安分不惹事的,也可以考虑考虑。” “多谢师兄。”白方圆干净利落地一行礼,拉着白寻就走。白寻机灵,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望着二人迈开的步子,一点灵光忽然透进龙女的心田,她想起来,她确实与白方圆的这个妹妹打过照面。 “慢着,”龙女喝住了二人,“你是碧波潭的人?哼哼,万圣龙女让我四海丢尽了脸面,你竟还敢求到我面前,欺负我没记性吗?”她既恨当年赤霞逃婚一事,又恨白寻用这一招瞒天过海,将她蒙在鼓里,骗自己为她出力。 龙女心中恼怒至极,手中灵光一闪,法宝神鞭化出六尺绿芒,灵蛇一般,飞快地朝白寻身上点去。 善财龙女在龙族中亦算是佼佼者,法力高强难有匹敌,后来又在观音座下学了不少佛门妙法,这一招乃是她盛怒之下发出,虽然未尽全力,普通仙妖也难以抵挡。白寻虽因缘际会混了个半仙之体,论实力和龙女却还有不小的差距。 眼见龙女的鞭子就要打在身上,白寻尽力朝着一边避去,但那道绿芒却似有灵一般,跟随着白寻的行动,令白寻始终无法躲开。白寻和龙女之间的距离本不算远,白寻没有足够的时间拉开距离,只能勉强提起一点法力注入冰骨之中,硬扛这这一击。 第112章 关键时刻,旁边那人一闪身挡在白寻之前,伸手接住了那一道法宝发出的绿芒。那道绿芒渐渐散去光华,白寻定睛一看,白方圆握在手里的原来是一根柳鞭。 “白方圆。”善财龙女双眸中涌动着腾腾怒火,他们相识数百年,虽然算不上至交,但感情也绝非泛泛,没想到他今日却为了这个女人与自己冲突。 饶是以白方圆的修行也觉得今日这关十分难过,但无论如何,今日这关定然是要过去。 为今之计,只能先从龙女入手,白方圆松开了鞭子,弯腰下拜:“师兄,你这破魔鞭威力如此之强,我这妹子怕是挡不住,所以我便拦下来了。” 龙女冷哼了一声,白方圆既然知道给她台阶下,她心里的气愤便消了几分,“既然知道受不住破魔鞭,就趁早给我离开南海,否则,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看龙女这样气愤,白方圆只能硬着头皮去化解二人的矛盾:“当年我妹子在碧波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那对父女做的错事,也不能怪在她头上吧。” “嗯?”善财龙女虽然看上去是个女童,也有数百年阅历,经白方圆这么一点拨,她到是想开了一些,但她仍不能确定白寻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究竟是毫不知情的无辜者,还是为虎作伥的小喽啰。 “你有什么话说?”敖汐仍旧以她敏锐的目光打量着白寻,一旦白寻有什么不自然的小动作,便会立刻被她发觉,同时她也明白了白寻的品行。 被人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寻也有些气愤,但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这件事与敖烈有关,善财龙女又是他的亲眷,白寻的抵触情绪便没有那么深,将心底的话也说出了那么几句。 “若我早知此事会令三太子受如此屈辱,我绝不会,不会,坐视不理的。”白寻的话还未说完,声调便带了几分哽咽,她顿了一下,将情绪放回心里,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是这样的话。 这些话虽然没有表明什么决心,但已足够表明白寻的立场。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侍女,善财龙女不觉得一个侍女能做什么。 “既如此,我暂且相信你这番话。”敖汐一翻掌心,将法宝化道绿光钻回了她手中。“不过,以后若让我发现你有什么欺瞒之处,到时你这条小命怕也难保。” 神仙都是这么咄咄逼人吗?这善财龙女即便法力高深,神通广大,也不过是观音座下一个童子,不是什么正神,可言辞之中却是轻慢至极,动辄要取她白寻小命。 白寻心中岂会好受,只是顾忌白方圆的身份,不便与善财龙女冲突。 白方圆轻轻一讪:“师兄既然明辨是非,还了我妹子清白,我这便带她离去了。” 他这话说的好生阴阳怪气,善财龙女一时气虚,不由得又松了松口风:“我倒是可以将她的姓名写在名单上,只不过,” 她以眼神示意白方圆跟着她走到一边,白方圆会意跟了上去,两人密语一番,白方圆只迟疑了片刻便道:“师兄有命,方圆不敢不从。” 而后,白方圆便走回来带着白寻往落脚的地方去。 第69章 百年蛇妖妙冰姬 ◎套上马甲就能浪了◎ 我能留下来了?白方圆不说,白寻也不知道他和善财龙女商量了什么,但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利益交换,她是不相信的。 她的到来已为白方圆惹下不小的麻烦,若是再让白方圆因她而蒙受损失,白寻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白寻见已走到无人之处,便向白方圆说:“我到也不一定要留在南海修行,若是因此让兄长牺牲太多,妹子心里可真要过不去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白方圆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其实也用不着牺牲什么。” 白寻这才发现自己话中存在谬误之处,她辩白道:“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兄长不用多想。” 白方圆反问道:“为兄方才并未多想,不知寻妹以为我想到了哪处?” 这位兄长似乎并不同他看起来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白寻有意放缓了语速:“我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来,那龙女身量确实还未长成,似乎也不能让兄长损失些什么。” 白方圆的脚步一滞,他方才还觉得这么说有轻佻之嫌,白寻大约会害羞地低下头去,可后者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害羞之处,反倒十分利落地将他调戏了一番。 这倒是令白方圆错愕中还带有点惊喜了,似白寻之前的表现,看似的确是个文静的女子。 这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往往太过文静、单纯的人,往往不能承受生活中的许多波折。 他嘴角一扬,接住了白寻的话头:“怎么,好似寻妹有些替龙女惋惜的意思?” 白寻笑道:“兄长,龙女这个称呼可比师兄好听多了。况且她龙女也只是化身成女童模样而已,真实年纪也有几百岁了,兄长若是真有想法,未必没有机会。” 靠,白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等修行之人,哪来的什么‘想法’、‘机会’? 白方圆忍住了粗口,袖子下的手掌却用力地握成了拳,好一会,他才把爆粗口和揍白寻的一顿的想法压下去。 就女子而言,虽然太文静不好,可是太活泼了也会很气人。 白方圆面带笑意,云淡风轻地越过白寻继续往前走。 白方圆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他这次要去做的这件事,机遇与挑战并存。龙女让他去做,他也并非不想去,推辞只是谋求更大的好处的一种手段罢了。 第113章 比如这次,为白寻换得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不也算是一种收获吗? “你要下凡?” 白寻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机反应过来,白方圆下凡要去做的这件事,就是他答应龙女的条件。 “我同你一起去。”白寻当即决定。白方圆是为了她才答应了龙女,她这时若还安然待在南海,做一名悠闲修士,未免太无情了。 白方圆深深地看着她,这份心意他领了,可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变数。他要不要带上白寻这个麻烦,还得深思熟虑一番。 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白寻双手环抱:“在凡间便是惹下了滔天大祸,在天上也算不了什么,可你若是不在南海,万一我闯下了什么祸事,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言之有理,危险物品还是放在身边看管比较妥当。 白方圆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带有绣着“卍”字的佛门锦囊,这锦囊也是仙家法宝,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却可以容纳万物。 “这也是芥子袋吗?看似来似乎与一般的芥子袋不同。”芥子袋在修士收纳的宝物中也算不了稀罕物什,里面的空间或者只有数尺见方,也放不了什么厉害法宝。 一般修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可以点石成金、炼物化器,以至于在身体中藏纳法宝,因此在法力高强的妖仙中,芥子袋倒是也不多见。 白方圆道:“佛语云,‘须弥纳芥子’,芥子袋本就是佛门中流传出的东西,除了装法宝的袋子,能装妖、神、仙的法宝也不是没有。” 白寻跟着点了点头,以她如今的修为踏上天庭尚不能够,那些个满天神佛的神通威能又岂是她能想象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肮脏污秽之物。”白方圆说着打开了万宝袋,露出一些衣物、饰品,看似十分精致,上面却隐隐流窜着阴邪之气,足以侵扰元神,令白寻十分不适。 白方圆却兴致勃勃地一一为白寻说明: 第一件是一件薄透的绿色纱质披肩,“这是一条五百年的蛇妖身上的蛇皮炼成的披肩,这蛇妖靠吞噬人与同类修行,修成的妖毒十分厉害,但也腥臭无比”; 第二件是一个红色的香囊,“这是另一只狐妖的内丹制成的香囊,这狐狸修为不强,但一身狐媚法术十分霸道,无论男女,心志不坚之辈一旦靠近,便会头晕目眩、元神迟钝”; 第三件是一串洁白的玉石项链,“这是一只嗜血如命的虎妖的牙齿,浑身浸透残虐的血腥之气,你将它带在身上,旁人便会以为这血气是由你发出,到时即便你什么也不说,他们也会自然将你当成雄踞一方的大妖。” “还有这只猫眼石戒指,是来自一位食魂的大妖,这枚阴沉木簪子,这枚血透玉的手镯……” “等等?”白寻越听越不对劲,这些法宝似乎都不怎么吉利,可白方圆刚才好像说要让她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兄长,你要让我把这些阴邪的法宝带在身上,这是为何?” 白方圆停了一下,迟疑着把血透玉的镯子放下:“难道我刚才没和你说,我们这次下凡并不是堂而皇之的,而是不欲为人知的,甚至于我们要做的一些事情并不是太过光明,所以我们要想法子遮掩行迹吗?” 你刚才真没说,不过这不是重点,了解了事情真相的白寻觉得,这件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小刺激?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轻轻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做一些坏事,但实际上我们还是好人。” 白方圆向她投去满意的目光。白寻的心情雀跃起来,伸手朝着白方圆一示意:“你继续。” 白方圆道:“现在我们就得把我们变成与之前的我们完全不同的两个妖怪,而且还是恶贯满盈的那种。白寻你有什么想法吗?” 白寻脸色严肃地一吸气,随机忐忑地摇了摇头,她之前完全没有作恶过,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白方圆略一沉吟,片刻后便为白寻量身定造了一个恶妖形象:“一个五百年修为的蛇妖,相貌美丽却冷血麻木,经常滥杀无辜,尤其喜爱以女童和年轻的少女的血液为食,” “继续,”白寻是咬牙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可恨,太可恨了,她都想一刀捅死自己。 “因为她坚信这样做能令自己长生不老。”白方圆将最后一句话说完,笑眯眯地看着白寻:“只是这样的一位妖女,是否是妹子能驾驭的呢?” 做妖与做仙不同,神仙最难的是要清心寡欲,不能去想,不能去做,而做妖却轻松太多,既不需在意天庭的清规戒律,也不需要遵守人世间的道德教条,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便去做,毫无忌惮,肆意张扬。 当白寻开始放下自己的坚持,任凭欲望在心底滋生时,心魔也悄然抬头,将她的眼眸染成一片红色,那股阴邪的寒气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寻妹,你的心魔太重,不可太过勉强自己,先停下来。”白寻这样子像是要入魔,可这里是观音道场,她要是在这里入魔,犯下罪孽,那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白方圆惊出了一身冷汗,先催动房间内的禁制,隔绝二人的气息,又暗暗捏了一道清心诀在手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白寻的动向。 然而料想中的情况并未发生,白寻并未失控,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放出的寒气控制在三尺之内,催动冰骨改换自己的面容和身形。 第114章 方才刻意放纵心魔的片刻,她忽然感觉到了元神在快速地增长,这固然是件好事,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冰神秘法的第三层所描述的心灰意冷之境,竟是如同以心魔饲养元神一般,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偏离正道。假日时日,她修炼到最后,究竟是会成仙,还是会入魔呢? 心灰意冷。若按照字面理解,她越是痛苦,越是煎熬之时,距离心灰意冷也就越远,法力应当越弱。 但‘心灰意冷’的实质却是绝望。一个人在心情平静时怎会绝望呢? 她必然是曾经怀揣着梦想,看见最初的希望,经历过梦想渐渐实现的喜悦,最后在绝望中痛苦地挣扎……,如此循环往复,直至耗尽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热情,才能达到心灰意冷的境界。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寻霎时心中一片冰冷。 但随即,她便生出了别的想法,冰神秘法练不到极致也没什么紧要的,如今她已站在了佛教的大门之前,改修佛法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打定了这个想法,白寻的心立刻得到了充实,虽然某处角落似乎还是空荡荡的,她也说服自己不去管了。 第70章 辨对错,偿因果 ◎过渡章,字数不多◎ “妹子,你这模样至少也有了‘妙冰仙姬’的七分神韵。”妙冰仙姬是蛇妖的名号。 白寻回神过来,方才她将自己变成了妖媚的蛇妖模样,但白方圆却并不满意,白寻便按照他的想法,变幻自己的外表。现在白方圆是满意了,白寻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好在冰镜也是随心应手的法术。 白寻抬手便化出一面与人等高的冰镜,立在身前,将她自个儿的模样全映了出来。 黑发如云,扭成个灵蛇髻,留出一小绺发丝垂在后面,像条蛇尾巴,再点上一只红钗,如同鲜红的信子。 若要妖媚,眼尾定是上翘的,一闭一睁,眼神飘忽得像春潮时困在漩涡上的小舟。 犀利的唇,与她自己之前的也有几分相似,但她试着把嘴角弯起来时,那丝犀利的凉薄却怎么也骗不了人。 身材自不必提,蛇妖及狐妖话本常年占据凡间风流才子最看的几种禁书之首,自是得有几分本钱。这原本是白寻没想到的,白方圆也想到了。 他硬着头皮说出这样的话时,原以为逃不过白寻的揶揄,没成想竟也逃过了,白寻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随手将那件绿色披肩裹在肩上。 她身上只有单薄的一件布料,前后透风,感觉像没穿衣服似的,其实有点不自在。不过这具身体乃是幻化而出,不是本来的身体,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多拿几件法宝,可以借此掩藏本来的气息。”白方圆示意白寻将剩下的法宝中再挑几件。 白寻只拿了三件,包括狐妖锦囊、虎牙项链和阴沉木簪子:“我用这些便够了,剩下的你全带着防身吧。”她估摸着,这次任务必然是白方圆出力更多,她有冰骨保命,打不过也可以逃,不必占用那么多资源。 白方圆目露赞许之意,也没客气,将邪宝尽数收入囊中。 “你可需要收拾行李吗?我予你半盏茶时间,收拾了东西,便立即随我下凡吧。” “我孑然一身,自在来去,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白寻身子一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方圆:“你要化形成什么模样呢?兄长一身气质出尘,仙风道骨,便是这些邪道法宝恐怕也影响不了几分,我倒有几个想法,兄长不妨一听。” “我?”白方圆错愕地一笑,果然白寻的报复只会迟到,不会缺席。“可我已经想好了。” 眼前顿时腾起一团黑雾,将白方圆包围在内。 “哦,兄长?”白寻并未将质疑的话说出,因为白方圆的此时的模样已经让她无法可说。 白方圆此时已成了顶着一个巨大鱼头,身穿青铜铠甲,手握染血长剑的妖王,妖气滚滚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冲得白寻头晕目眩,她刷地便退开了三步。 这位妖王全身上下出了一个丑陋的鱼头,全被那身不知名的青铜铠甲遮住了,不但看不清面目,连元神的探视也阻隔在外。 白寻迟疑地用一根手指指着他道:“你?” 鱼头妖王拄剑而立:“仙姬,在下是通天河水府之主,灵感大王。” 白寻只在心里觉得不对,但一时也说不出来,眼角瞥到肩膀上的披风,忽然明白了那股感伤来自何处,物伤其类也。 她和白方圆虽然修行有成,但还算不上得道,也未摆脱这一身上天赐下的臭皮囊,和那些妖怪本是同类,说不定修行的岁月还要更长些,可他们却已经被做成了法宝,挂在白寻身上。 白寻的手指细细拂过绿色披肩,喃喃自语:“五百年修为,竟是这么轻易就烟消云散了么?”他日她不幸殒命,是否也会被做成这样一件物什? 白方圆见白寻拿着那方纱巾发呆,心想比起男子,女子终究还是软弱了几分,便有心提点到:“修行之路步步艰险,一旦行差踏错,便是身死道消,似你手上的那个蛇妖,生前不知犯下了多少罪孽,最终也只是一死抵命。这么算来,他手上若有九十九条人命,抵去一条,岂非是还有九十八人不能瞑目吗?” 听得白方圆这么说,白寻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白方圆又道:“有的妖怪,修为越高,做下的孽障越多,早日将他送入地狱,岂非是免了他造下更多罪孽吗?况且还能给除妖者记下一份功德,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第115章 如此逻辑,白寻简直叹为观止,但她还有话说:“若是那妖怪还有幡然悔悟的那天呢?若早早地杀了他,不是让他没了回头的机会吗?” “寻妹如此说,必有见教。” 白寻有些面皮发热,但她本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便直言道:“凡间有言,不教而杀是为不仁。因此,若捉到了犯错的妖怪,将之擒获后,不应立即诛杀,而当细数前事,辨明是非黑白,令他认罪悔过,再依据罪责大小,论定惩罚轻重。” 白方圆扶额道:“世事不一定皆有对错之分,如狮子搏兔,一者为果腹,一者为活命,他们两者之间谁为对,谁为错呢?” 白寻没想到这一点,她爽快地转口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狮子和兔子都没有错。” 白方圆眉毛一挑,反问道:“真的没错?若你是那只兔子的妹妹,那只狮子吃了你的兄长,你也觉得没错吗?” 白寻一噎,只觉得满心纠结、无法抉择,正欲开口,脑袋里灵机一动,道:“物竞天择,狮子搏兔没错,杀人偿命,我杀狮子为我兄长报仇,不算是错。” 白方圆并不想说这个,正想将白寻引回自己的思路,又听白寻道:“若是那狮子苦修百年成了精怪,瞧上了另一只兔子的百年内丹,要吃来修炼,那这狮子便是入了魔道,我杀了这狮子为民除害,也不算是错。” 总而言之,若是这狮子伤了她的兄长,那便是非死不可。 白方圆稍稍思索了片刻,忍不住在唇角绽放一丝笑意,护短是极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说:“世事对错难辨,吾等只需顺心而为。只是还有一点,不要忘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因果?”白寻这句话声音很低,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白方圆并未错过她的反应,反而是像特意告诫她的那般说道:“对错难辨,因果自偿。”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白寻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她自己,深思熟虑,这一生或负人或负己,憾事颇多。其中大多是两难的抉择,对错难以评说,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或许是缺乏远见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总是被一步步推着向前,没有任何回头和后悔的余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换回原来的模样,向龙女辞行下凡。 白寻的脚程不慢,赶路的时候速度跟不上完全是因为她路痴,这次有了白方圆带路,只花了半天便走完了数千里的路程。 剩下半天,白方圆和白寻定了个计谋,由白寻出面,将通天河底的几百年鲶鱼精骗出来除掉,白方圆改头换面化形成他的模样,带上白寻,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 第71章 二妖筹谋劫唐僧 安抚了诸小妖,灵感大王向白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贤妹。” 白寻如今是灵感大王的结拜义妹。 这个身份算不上太合适,若是假扮‘夫妻’,兴许还更安全一些,只是他们两个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而是默认了兄妹的称呼。 白寻十分入戏,扭着腰跨过两层台阶走到宝座之前,一只手按在心口,矮了身子柔声问道:“大王唤我,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女子化形的模样妖媚至极,更兼一副西子捧心的情态,任是多么心如铁石的男人见了,也会化成绕指柔。 可白方圆不,他天生一副百转千回的心肠,若不愿意,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更是修佛出身,半点女色也不沾。 白方圆正靠着灵感大王那珊瑚镶金的座椅,眼睛半闭,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威仪:“贤妹别是拿错了剧本,如今我们演的是结拜兄妹,不是妖王与他的爱妃。” “哈哈!”戏瘾得不到发挥,白寻兴味索然地干笑几声,在指尖凝住了一团寒气,法力催发到极致,瞬间化水成冰、冰碎成屑,瞬息之间便做出了一张晶莹的宝座。 宝座成型的瞬间,白寻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顺手还添了一张白色皮草。她一边感受着皮草的顺滑,一边感受着妖王的威风,颇为得意:“那,大哥唤我上来有什么要事吗?” 白方圆化形的灵感大王按住了眉心,脑海中一瞬间涌过,将这个多事的家伙赶走的冲动,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没有把握很快搞定白寻。 还有更为要紧的事。 “我们等的人很快就到,他们中每一个人都很危险。你千万要警醒一些,不要一时不慎丢了自己的小命。” “怎么龙女让我们做的这事还有性命之危,那都是些什么人?”白寻,不,妙冰仙姬看着灵感大王道,那张妩媚的脸庞渐渐染上了凝重,双眸中涌动着寒意。 “几个犯下天规被打落凡间的神仙,虽然落地为妖,可法力修为都不容小觑。”绝非易与之辈。白方圆正色道。 妙冰仙姬的后背渗出层层冷汗,天庭中的神仙可非地上的神仙能比,似那土地城隍之类的地仙,虽有修为,却还算不上是遥不可及,但能在天庭中立足的神仙,不说三清四御之类的神尊,就是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之类的普通神将,也绝非她能抵挡的。 ——勉力一拼,兴许能挡几个回合,一时不慎,一剑枭首也极有可能。 换做平时,那些神仙兴许还瞧不上她这种普通妖怪,如今她却是顶着这满身妖气,分明是提醒他们,此处有修为弱小、满身罪孽的小妖一名,快来除妖赚功德。 第116章 白方圆见白寻胆怯,也有几分不忍:“天庭中也不全是神通广大的妖怪,也有修道的、炼丹、功德飞升的,”还有关系户。 白寻反问道:“你不怕?” 白方圆拧了拧眉,轻轻摇了摇头,他相信以自己的气运和实力,绝不会折在此处。但白寻就难说了,“到时你只需紧跟在我身后,为兄会尽力护你周全。” 能否真的护住也很难说,但白方圆这么说,白寻的心还是安定了几分,总不能丢下白方圆就这么走了。 白寻又问:“是哪几位贬谪的神仙?”多些了解,也好多些把握。 “如来佛祖二弟子金蝉子的转世,” “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 “玉帝驾前的卷帘大将,” “还有二位是今世成仙,没投过胎的,”白寻自发地接上:“齐天大圣孙悟空,西海玉龙——敖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白方圆还以为他这个妹子一心修炼,对于外界的事情也毫不知情。脑海中很快又想起善财龙女和敖烈的关系,不禁点了点头,这件事白寻知道也不稀奇。 他正这么想,却见白寻小脸儿苍白,眼中不知藏匿着什么,只是那只纤细的手掌已捏得发白。 白方圆不明真相,轻唤了几声“妹子” 白寻挥了挥手:“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方圆不明情况,只往最坏的地方推断:“仇家?” “一位故人。”白寻摇头,哪怕他们不能在一起,也不能将敖烈视作仇敌,顶多只是陌生人罢了。 白寻的心里分明藏着事,但她不开口,白方圆也无从知道:“你现在回南海还来得及。” 白寻还是摇头,该面对的东西,她是不会逃避的。 通天河比鹰愁涧还深得多,透过水面的阳光也没有多少。 白寻在河底一块大石上修炼了数日,不时抬头仰望稀薄的天光。到了夜间,无处不是漆黑一片,水府虽然不像四海龙宫一般豪奢,几颗照明的珠子毕竟还有。 更黑更沉的河底深处,鱼迹罕至,反倒不需照明。 不远处似乎有些“噗通”、“噗通”的声音。 白寻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打开元神轻轻一扫,发现数个妖族盘踞在一个水底洞穴之中,窥伺于她。 不知它们有何企图?白寻有意试探它们,便躺倒下去,在水草中一动不动,看似是睡着,实则闭眼假寐,等这几个水族露出马脚。 整整过了半天,那几个妖族还是没有动作,却也不曾离去。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河底的些许光亮也很快消失,那几个妖族忽然动了,一个脸平得好似被门拍扁的妖怪先走了上来,对着睡着的白寻点头哈腰:“仙姬,仙姬。天色晚了,您回府里睡去吧。” 白寻完全没有反应。 另一个圆乎矮肥的鱼妖也凑了上来,讲话含糊不清,声音却大:“仙姬,仙姬,大王叫您呢?” 白寻还是没有反应。 第二个妖怪凑上来,在白寻肩头上推了一把,白寻咕噜吐出一个水泡,翻身继续睡。 剩下几个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全都在那一瞬间凶恶了起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妖怪,修为高深,脑子却傻,敢在水府外面睡觉。” “吃了她少说也能增长百十年的修为。” “大王会不会怪罪我们?” “吃都吃了,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吃了她,大王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 几个妖怪叽里呱啦议论一番,已是打定了主意,要乘着白寻熟睡分食她的血肉。他们这里也有五人,平均分下来一个妖怪能分得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 食人鱼妖看中了白寻的头,便走到她头部位置,伸手按住她头发,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白寻的脸咬了下去。 想象中鲜美的血肉滋味并未出现,白寻移形换影出现在众妖身后,抖开身上的绿色披肩,披肩扩大数倍,霎时将五妖包裹在内。 五妖这才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珠子可以滚来滚去,东张西望。 一张口,才发现嘴巴也可以动:“那个女妖呢?” “在背后呢?” “怎么就到背后去了?” “你蠢,她刚才根本没有睡,算计我们呢?” “她打算怎么做?” “你蠢,我们刚才要吃她,被她发现了,她一定会杀了我们。” “她要杀早杀了,刚才不杀,待会也不会杀。” “她为什么不杀我们?” “女人心软。” …… 几个妖族交换了意见,默契地开口求饶:“仙姑,我们都是第一次吃人,还没吃成,我们以后不做坏事了,你放了我们吧。” 白寻扶着额头有些头疼,她刚才确实是一时心软,没下得了狠手,这时听得他们七嘴八舌地求饶,更是骑虎难下。 若要杀人,此处有五条性命,她着实不忍,若不杀,这五个妖怪日后作孽岂不是也有她一份? 白寻停了一下,再次仔细分辨五人身上的气息,既腥且臭,妖气混着血气,说他们身上没背着人命简直荒谬。 白寻一狠心,元神控制着绿绫狠狠一绞,将五妖的修为打散,五妖只剩下一口气,摊在地上化为原形。 第117章 白寻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罚大概算是合适,真要让她杀了这五个妖怪,她也下不了手。 趁着她转身片刻,原本睡在底泥上的食人鱼从地上缓缓接近,然后一口咬上了白寻的小腿。 白寻半仙之体,又身怀冰骨,更有修为加持,这食人鱼不知是哪里的异种,一口之下竟然咬掉了白寻半块皮肉。 皮肤撕裂时,几滴鲜血滴出,同时伤口飞快地愈合起来,剩下几条奇形怪状的鱼儿涌上来,将那半块肉飞速地撕扯分食。 白寻气血上涌,伸手散出一团寒气,将那五只鱼儿笼住,五鱼瞬间便化为浮在水中的冰块,再一捏,冰块砰然碎裂,被水流一冲,消逝得无影无踪。这时,白寻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匆忙赶来的白方圆将一切看在眼内,深深意识到了白寻的强悍所在,对白寻的实力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估摸者唐僧也快到了,白方圆特意叮嘱白寻:见到取经人时不要慌乱,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也不一定能拿你怎么样。 听他的语气,好像对自己的实力挺有信心,白寻也有了些把握。 白方圆:“他们一行人中只有孙悟空难缠,到时我把孙悟空引走,你悄悄把唐僧弄到水府中来。他们到时候必定会来救人,我们再与他们斗上几回合,等时机一到,将唐僧放回,我们便算是功德圆满。” “有两点你务必谨记,第一,那唐僧这辈子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和尚,你莫伤着他。第二,那几个谪神实力不高不低,也有几招拿手的功夫,你千万谨慎,莫叫他们伤着。” 虽然换了模样,不知那人能否认出来。白寻下意识摸了摸脸,安慰自己:认不出来一定认不出来的。 白寻又问:“他们几人何时到?” 白方圆“哎呀”一声,原地绕了几步,叹了一口气:“我竟忘了在大道和水路上设置眼线,不过现在去做应该也不迟,你先守在水府之中,我现在就去安排。” “兄长快去。”白寻说道。 作者有话说: 修为、法术、法力、元神、道行、神通六者辨析: 法术:顾名思义这是一种术(术:方法、轨迹,比如剑术、武术、算术等),使用的方法有咒语、手印、冥想等等,譬如孙大圣常使用的定身术,就是法术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五行法术等等。 法力: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力(不,这不是一种力,类似于力的一种东西),使用法术必然要消耗的东西。力通过术作用于某种物体上,可以使物发生改变,法力用完了就不能再施展法术。 修为:法力的上限值。一般来说,对于妖族而言会随着存活年限的增加而增加。人的修为增长主要靠修炼,但修炼进度依据个人的天赋、功法、根基等有所不同。用知识来类别应该是比较妥当的,同样是修炼了九年的修士,但个人所获得的修为(知识)会不同,勤奋、聪明、掌握一定学习方法的人,获得知识(修为)的方法更快。 元神:凡人有三魂六魄,在这个基础之上,修士将魂魄修炼成元神,元神越练越强,可以感知的范围越广,从而达到可以脱离身体存在的境界。 道行:道行与修为类似,有深浅,没有大小,是一种衡量的单位。道行高的人可以窥探天机,感知天道的变化,从而推演过去与未来(我也没有这个东西,我不懂),比如常见的神话剧中常见的掐指一算的桥段。 神通:佛家讲通过入定等方法的修行,开发出人体本就具有的五种功能,亦是所谓的五神通。与法术不同的是神通是由内而外开发出来,犹如吃饭喝水,睁开眼睛看见实物一样简单,而法术则需要法力,以及其他媒介才能发挥作用。 那么问题来了,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是神通还是法术呢? 第72章 西行不易又逢魔 真是百密一疏,不过头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会有疏漏,敖烈他们应该还没到。白寻慢慢坐下,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头划过,要是人已经来了呢? 不如去陈家村中一探。她刚起身,又立刻想起白方圆让她留守水府,脚步抬起,旋即落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通天河的河面都有小妖巡视,若有发现,怎么会不向上禀报呢? 个把时辰后,白方圆回转。 白寻将自己的顾虑说出,白方圆也多了一层担忧。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通天河之前所居的鲶鱼精喜以人类幼童为食,勒令村民将家里的幼子献出供他享用,若不从便要伤人作恶。 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享受‘供奉’的时候,灵感大王早已作古,剩下他们两个冒牌货,那一对童男童女该如何处置? 吃定然是不能吃,养也没办法养。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白方圆定计:先将那童男童女带走,送到数里之外的村庄,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把人带回来。 这已是一个相对稳妥的处理办法,白寻没有意见。 入夜之后。 白方圆、白寻去灵感大王庙见童男童女,白方圆唤来一朵大黑云、一阵阴风,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白寻还是有些不安,她唤来一朵不起眼的小云,悄悄缀在黑云身后,在半道上与白方圆分开,潜入了夜幕笼罩的陈家村。 村里的泥巴路垫上了青石板,修理得还算平整。白寻隐匿了身形,出于某种直觉沿着小径一直走,忽然听见一声马嘶,这小村庄里怎会有马? 第118章 她小心翼翼地扒在土墙上,伸出一个头往前看,三进大瓦房的屋后立着一个简陋的马棚,马棚中站立着一匹神骏无比的宝马,那匹马威武英伟,神采奕奕,难得通体雪白,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杂色。 是他。 白寻在原地彳亍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唐僧师徒既然已经到了陈家村,那灵感大王庙里怎么可能只有那两个人类小孩? ——白方圆有危险。 兵贵神速,白寻二话不说往灵感大王走。 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白寻来到庙外,庙中烛光影影绰绰,不知是否还有人在。 她迟疑了一瞬,抬脚跨过了庙门,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钉耙带着呼呼劲风当头砸下,将青砖铺出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白寻的脚尖刚地,狠狠用力一蹬,借力往后跃去。 钉耙险之又险地从白寻面门前划过,差点刨下一块头皮,天蓬元帅的威猛名不虚传,白寻不敢硬接,运起轻身术,快速向后退去。 然而这短暂时间并不足以拉开距离,猪八戒一跃数丈,再次举耙朝白寻筑下,险险从白寻腰侧擦过,白寻再避,却见猪八戒这一式力还没用尽,他将白寻闪避的距离算计在内,拖动钉耙狠狠朝白寻停下的方向扫下去。 白寻一个旋身,从钉耙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之间躲了出去。猪八戒连筑数下,白寻虽然躲得狼狈,好在并没有实质的损害,猪八戒却是精疲力尽,一手撑着钉耙,一手撑在腰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猪八戒法力虽强,修为也高,奈何眼前这个妖怪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他一时抓不住。“你这妖怪什么来历?有本事就别躲躲藏藏的,与俺老猪正面一战。”白寻也是心有余悸,她仗着身材纤细,身法灵巧才勉强躲了几下,其实完全不敢和猪八戒硬钢,但若是一味躲闪,猪八戒很快就会摸清她躲闪的方法,其实也十分不利。 两人隔着一丈距离互相对视,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忽然,白寻先动了,她一扭身就跑,竟然完全不顾后背空门。猪八戒立刻两眼放光,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飞身上前,一耙砸向白寻后心。 他估摸着白寻可能会使个回马枪,可他老猪皮糙肉厚,一般人也伤不了他。 猪八戒正这么想,果见白寻转头过来,手上还掐住一个手印,猪八戒心头一凛,提起法力布满周身,同时将面门掩在钉耙身后,防止蛇妖伤他眼睛。 再看白寻,她的面容冷肃,手上的动作并不复杂,但元神的运用并不轻松,也无暇去顾忌猪八戒做了什么。 但猪八戒是看清了白寻的动作的,她将左手在右手上轻轻一按,这个动作抽取了她大量的法力,因为他看到蛇妖的身体轻轻一震,一座数十丈的土山在二人头上凝聚,然后蛇妖伸出双手接住了那座山,朝着猪八戒狠狠拍下。 那可是一座山。 朱八戒不是不想走,而是那座山太大,二人的距离太紧,他拼命挪移闪躲,还是被山砸中,砸中他之后,土山的去势还未停,直直陷进了地面数尺,霎时间巨石泥土纷纷滚落,掀起漫天尘土, 白寻迟疑片刻,扭身便跑。 ——天蓬元帅不会那么就死,但是刚才那么大动静,一定会引来唐僧的其他徒弟,她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白寻一口气狂奔数里,不时回头看一眼,并未发现有人追踪她,远远地她站在云头看见了通天河,顿时心里安定下来。 但随即,她看见另一条人影挡在她与通天河之间,白衣金边,身绣龙纹,头带明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快到让人有些发慌。 他一定是一直跟在身后,借机窥探她的巢穴所在,又见她身上水汽充足,逃跑的方向也朝着通天河,便笃定她的洞府就在通天河,这才现身出来,将人拦住。 白寻看着他头上红色的发带,一时间竟有些呆了,而这时敖烈也转过头来,用那双睿智的眸子看着白寻,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见师父,我就不杀你。” 出口便是一个‘杀’字。 敖烈必是看见他的二师兄在她手上吃瘪,对白寻的实力有所估计,同时也有了拿下她的把握——若是不能生擒,就地诛杀也可。 反正这蛇妖满身妖气、血气,必是罪孽深重的恶妖。 三太子啊三太子,为何你总是这么,让我又爱又恨! 白寻脑海中数个念头闪过,眼神中露出几分纠结与痛苦。 几息过去后,白寻将一切念头放下,一言不发,拔下头上的阴沉木簪子握在手心,化为一把木剑,并且将剑尖指向了敖烈。 敖烈的眸光越发冷冽:“既然如此,请。”他抱了抱拳,将左手伸出朝着白寻一放,示意她先出手。 白寻左手比出剑指,右手缓缓拉开架势,脚步未动,身形已如清风般飘至敖烈面前,不等对方反应,举剑便刺。敖烈的反应远比白寻想象中的更快,而且更加从容,没有丝毫的仓促之感。 他的掌心也出现了一柄剑,侧身躲过白寻的剑刃时,他的剑动了。 白寻不知他要出什么招数,趁着近身的时机,将左手伸过去按住了敖烈的剑柄,两人的目光猛一交错,敖烈翻动手腕化解了白寻的攻势,同时剑尖再次抵了出去,白寻像是同他较真上了,手腕往上一抬,再次将敖烈的剑尖荡开。这时,敖烈的左手抬起,起手间蓄起法力,飞快地朝白寻肩上印了下去。 第119章 白寻躲闪不及,被打中肩头,她错愕了一瞬,举剑再刺,敖烈这次没再让她近身,举剑相迎,两人你来我往,走过数十招,白寻渐渐落了下风,白寻的剑招都是敖烈传授,即便学得精熟,也比不上这位师父。 实力本有差距,白寻拼着一腔锐气出了数十招,却一一被敖烈化解,逐渐落在了下风。时间一长,锐气没了,白寻应付得越发艰难,敖烈刷刷刷又是三剑刺出,剑风凌厉、气势如虹,白寻一下子慌了神,往后退了一步。 敖烈乘势一击,将白寻的木剑挑飞空中,白寻正要后撤,一柄宝剑不偏不倚地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寻立刻停住,她不能保证自己的动作能比敖烈的剑更快,一时不慎,动辄就是血溅三尺。 敖烈手腕向内收了寸许,一双神目精光内敛,紧盯着眼前的蛇妖,这蛇妖不管不顾地与他动手,他原本以为她很有几分手段,谁知武艺不过稀松平常,他原以为她打输了便会立刻求饶,谁知她竟然一言不发,只顾着和他大眼瞪小眼。 眼前情形让他疑惑起来,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他清了清喉咙,凝眸看向蛇妖:“你这个妖怪是什么来历?” 白寻半抬起眼眸,又看了他一眼,觉得感觉有些不对,敖烈说话太温和,不像是严刑逼问的样子,而她自己好像也不够入戏,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表现出来。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敖烈说:“你既然不肯说,我只能将你押回去审问一番。” 押回去?身份暴露的危险可就大了。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脱身。 念头一动,白寻出其不意地攻向敖烈的手腕,敖烈举剑横扫,白寻一弯腰避了过去,敖烈看准机会,向下一擒捞住白寻的外衣,往怀里一带,白寻岂会让他抓住,她肩膀一松撇开披肩,快速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比起谈恋爱,我更喜欢打架,嘻嘻嘻。 第73章 龙哥哥与蛇妹妹 敖烈跟了上去,一手按住白寻肩头,光裸的皮肤触感让敖烈浑身一僵,白寻也是一顿,敖烈手抬了抬,将人放开了。‘妙冰仙姬’只穿着一件绿色抹胸紧身裙子,除此之外还在肩上搭了件披肩。唐朝风气开放,凡间女子也是坦肩露背,作为一名不太正派的蛇妖,如此穿着实属正常。那件披肩被人扒了下去,仙姬浑身上下只有一件两根小细带挂着的抹胸绿裙,皮肤白皙如玉,纤腰袅娜,盈盈不足一握。敖烈避开了视线,一扬手将那披肩向白寻掷了过去。白寻远远地看着,初时不太明白,细思之后,红云慢慢爬上脸颊。心里想着,非礼勿视,他果然是真正的君子。她弯下腰去拾披肩,敖烈的神情却渐渐冷了起来:“你不用使这样的伎俩,任你是天香国色,我也不会动心,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捡起你的剑与我再打一场。”白寻脸上浮现出迟疑的神色,她想敖烈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而且这样的误会不太容易说得清楚,还容易越描越黑。“好。”白寻猛地站直,念动咒语祭出手上的绿色披肩,那条绿巾受了她的法力滋养,飞速伸展,铺天盖地地朝敖烈裹挟而去。这邪宝是用一位五百年蛇妖的蛇皮制成,蛇皮还保存有蛇妖的百年妖力,一旦被缠绕住,妖力便会束缚身体、同时压制体内的法力运行,使人动弹不得、无法挣脱。眼看蛇皮飞到面前,敖烈竟然不惊不惧,就在白寻以为敖烈突然失明的时候,敖烈伸出了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起,朝着蛇皮遥遥一点,那蛇皮顿时不动了。白寻:???原来除了本命法宝之外,一般普通法宝都是受元神控制,对敌时,若是敌方元神更强,就能切断法宝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强行控制法宝。敖烈再一挥手,蛇皮不进反退,朝着白寻的位置飞了回来。法宝还会临阵倒戈,真是活久见,白寻一时没有准备,被蛇皮裹住,一动也不能动。趁此时机,敖烈飞身向前,一剑在白寻身上开了个洞。剑尖刺进去的那一瞬,他没来由的慌了,明明已经避开了要害,但心里始终觉得自己错了。他迟疑了一瞬,没发觉自己的手臂连同剑都被一层白霜盖了起来,而白寻趁着敖烈行动迟缓,勾了勾手指,落在地上的阴沉木剑悄然回到她手中,白寻一剑刺向敖烈腹部,敖烈没能躲开,闷哼了一声。他正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被蛇妖冻住:“你放开!”白寻呆若木鸡,方才她只是一时气愤,因敖烈伤了她,她才想还他一剑,哪知这一剑刺下去,后悔的仍然是她自己。阴沉木剑一碰到龙血便威力大减,敖烈虽然受了阴气侵扰,但不算难以忍受,只是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化出龙爪,一击便将木剑拍断。白寻看着心惊胆战,捂住伤口往后逃走,敖烈却不依不饶:“你还想走?”我不走,难道还要被你抓回去吗?白寻顾不上深思,将法力运转到极致,飞快地向遁去,眼看白寻就要逃回通天河,敖烈化为龙形,俯冲向前,龙爪朝着白寻探去。白寻听得背后的呼呼风声,估算了一下距离,感觉自己仍是无法脱身,便一拧身转了过来,割破手指,用带血的手在虎牙项链上一抹,一只巨大的斑斓虎从项链中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与敖烈的龙形撞在了一起。虎牙被白寻用鲜血激发之后爆发了极强的威势,乍看之下竟然不弱于敖烈的龙威,只是在冲出猛虎虚影后,虎牙项链彻底黯淡了下去,已经无法再次使用。白寻很是后悔,就差拿手去捂眼了。瞬息之后,一条人影渐渐浮现,敖烈冷冽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白寻先是安心,随即又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先是做出了抵御的姿态,然而敖烈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一眨眼便走到了白寻身后,手指曲成爪状,牢牢锁住白寻的咽喉,没有丝毫留力,他的手指甚至已经陷进白寻的皮肤里。即使有冰骨加持,白寻也不敢保证自己被扭断了头之后还能活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说?”几次三番因为轻敌而受伤,令敖烈暗暗生恼。“你追我做什么?”白寻闭了闭眼睛,有什么可说?她要说的话可多了。“你追我做什么?”她原本那张不近人情、出尘脱俗的脸说起无辜的话,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但换了蛇妖这张妩媚轻浮的脸,怎么看、怎么听都像是嘲讽。“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追你吗?你鬼鬼祟祟地从灵感大王庙出来,一见我就跑,难道还不是心虚吗?何况你满身血腥之气,一定不是良善之辈。”白寻一顿,心念微转,立刻编好了一套说辞:“我这个人最是喜爱寻仙问道,除了修行的时间,都在这世间游历,见山就入,见庙就拜,昨夜偶见一座灵感大王庙,我正要进去借宿一晚,忽然一个猪头跳出来打了我一耙,我打不过他,只好仓皇逃生,谁知又被你这小龙追了一路。现在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是不是能放我走了?”敖烈的眼睛微微眯起,这妖女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可是她的话也找不到任何破绽。可见是瞎话说惯了的!如今,要么他使些招数逼供,要么他就得放她走。敖烈灵机一动,亲切地笑道:“看来我确实是误会你了,方才打你的猪头是我的二师兄,他吓着你了吧!这样吧,我们师兄弟都是讲理的人,你跟我回去,我师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一个敖烈她都应付不来,怎么敢跟唐僧师徒打照面。白寻也笑:“我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你走?你嘴上说得好听,可背地里谁知道在谋划着什么呢?说不定你和你那个师兄都是妖贩子,专门抓我们这些道行微弱的小妖去炼丹。龙哥哥,你要么当场杀了我,要么就把我放了吧!”这妖女在胡言乱语什么?敖烈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是好人,你若是相信我,我大可把底细说出来给你听。”敖烈要是不与她动武,只是这样子瞎扯,她还是很乐意跟他说话的还乐意逗着他玩,况且现在也不用原来的皮囊,白寻更加放飞自我了。“龙哥哥,你老是让我相信你,可你却不愿意相信我,我真是个好妖怪,你要是愿意,我也把底细说给你听。还是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别的什么?可惜我的法宝都被你打坏了,你要是愿意,妾身愿用这一身贱躯相陪。”她说着,扭着腰作势要靠到敖烈身上去,敖烈咬了咬牙,姑且忍了,仍捏着她的喉咙不肯放松。白寻也没想到,这样的招数比武力更管用,不过从方才看来,敖烈确实很不愿意自己碰着他。她试着伸手去搂敖烈的腰:“龙哥哥怕什么?我听说佛门视红颜为白骨,哥哥若是真能把我当作白骨,何需抗拒我的靠近呢?”敖烈又是一避,愣是不让白寻占着便宜,白寻伸出一根手指去点他的胸膛:“看来龙哥哥你修行不够,六根不净!”敖烈松开了扼住喉咙的手,却仍是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妖女,你露出马脚了。我从未说过我是佛门子弟,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明明知道我等的底细,还说不是为了唐僧肉而来?我本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意饶你一命,可惜你满嘴谎言,看来,今天是放不得你了。”完了,真把敖烈惹生气了。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白寻暗地里运功,掌心蓄了一团寒气,手腕一翻朝着敖烈胸口打去。“好罢,竟然教你识破了我的真面目,姑奶奶便实话告诉你,我是通天河灵感大王的义妹妙冰仙姬。唐僧肉我们两兄妹是势在必得,你若是识趣,便趁早回你的龙宫去,否则,我水府的大锅里也不介意多炖你小小一尾龙。”敖烈冷哼了一声,单手控住她手腕:“狂妄无知!”右手化为龙爪,直往白寻心口抓去,白寻退也退不了,只好抬脚踢向敖烈胸口,试图化解这一招。敖烈果然只是虚晃一招,见白寻的脚尖伸到眼前,便轻巧地拿住了白寻的脚踝,而后狠狠一拧,白寻被扭成了个麻花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敖烈剑指一并,宝剑凭空出现在白寻头上三尺,带着锐利剑光向下斩去。白寻深吸一口气,忍住内腑重创,往旁边打了个滚,勉强避开了这一剑。然后全力催动冰骨,不再有任何保留,果然她身形还没停住,敖烈的剑又到了,直直地削在白寻背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哐当’一声,白寻毫发未损,往前跃出三尺,周身散出白雾将她笼罩在内。敖烈又一挥袖,宝剑一分为三,再分为九,九把宝剑一挥,顿时散出数百道剑光,尽数朝白雾中刺去。白寻双手掐诀,积蓄法力,一动不能动,直受了数十剑,才积够了法力,双手齐齐向下一压。敖烈还在疑惑之中,忽然头上出现数座大山,其大小比之前压倒猪八戒的要小一些,但数量却多上数倍,密密麻麻地像雨点一般坠落下来。敖烈思忖了一息时间,立刻决定化为龙形逃走。五行遁术中他的土遁术是最差的,靠土遁还不如用龙形直接离开。巨龙再次腾空而起,在数座大山之间寻找缝隙,艰难逃生,白寻却是完全脱力了,但她也不确定敖烈是不是还在附近,只能勉强靠着肉身的力量移到河边,仰面沉入河中 第120章 作者有话说: 重要的是要皮,滑稽 第74章 师徒的温馨日常 白寻是被小妖们扶回水府的。白方圆先她一步回到水府,从孙大圣手中脱身可不容易,好在白方圆的替身术学得很好,才能用一片鱼鳞吸引孙悟空的注意,从而逃出生天。但白寻就没那么幸运,她可以说是脱了一层皮,回到水府中时还是手脚发软,一点也没恢复过来。小妖将白寻扶在宝座上,白寻歪靠着椅背,右手掐诀运转冰神秘法回复法力,白方圆在一旁看得焦急,但也没有开口询问,直等到白寻回复了一些元气,脸色渐渐复原,退出了状态。白方圆才开口:“你遇上了谁,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白寻:“我遇上了猪八戒和敖烈。倒没受什么伤,只是损耗有些大。”“两个人?”白方圆暗暗点头,沙僧一定在保护唐僧,我以为顶多就猪八戒一个,没想到敖烈也露面了。“以一敌二,妹子还能脱身,可见修为着实不凡。”“虽然能脱身,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白寻伸手撑着下巴,白方圆的目光移到她胳膊上,又移到肩膀上,这才发现她身上的法宝不见了好几件。目光在水府中转过一圈,下头大半妖怪都在看着白寻的光膀子,一个个目不转睛,就差流哈喇子了。白方圆咳了一声,屏退众妖,顺手从锦囊里掏出一件狐皮大衣盖在她肩上。无疑这又是一件法宝。“区区几件邪道法宝,坏了便坏了,没什么可稀罕的。”白寻伸手在狐皮大衣上一抚,将之化为一件普通的白色外衣。“可唐僧实在难抓,我想不到什么办法。”他们要真想吃唐僧肉也就罢了,可如今只是做戏,要真把性命丢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抓唐僧的事稍后再想。你先找个地方修炼回复法力、稳固境界,莫因为此事而影响了自身的修为。”白寻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便听从白方圆的建议,在水府之中的一处密室闭关修行。陈家村。天色已晚,唐僧和陈家的大人孩子都去休息了,只有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个人等在厅中。猪八戒正在说他那场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一边说一边扼腕叹息:“就差那么点,我的钉耙就把那个女妖的脑袋筑下来了,可惜她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还变出了那么大一座山,”孙悟空道:“不过是搬山术,看过一两本道法入门的人都会用,不过法力强的人借来的山大,法力弱的人借来的山小上几分。”猪八戒大声嚷嚷道:“她那个法门真是邪门的很,绝不是搬山术,就算是搬山术,她哪来的那么强的修为举起山来砸我。”孙悟空还是不以为意:“就算是个能搬山的,你也用不着怕,想当初俺老孙大闹天宫时,巨灵神也没在我手下走过几回合,蛮力始终是外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嘿嘿。”这猴子老是变着法的贬他,猪八戒愤愤不平地又咬了一口大馒头:“我自然比不上师兄的九转元功、铜皮铁骨内外兼修的功德圆满的金仙修为。”“嘿嘿嘿,想俺老孙大闹天宫时,漫天神佛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猪八戒立即打断:“可是我内外兼修、功德圆满,号称齐天大圣的大师兄怎么叫那个狗屁灵感大王跑了呢?”孙悟空蹭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孙悟空暗暗地想,这个呆子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猴子气愤不已,但被猪八戒一语说中了要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他又坐了回去,不生气,反而好言安慰道:“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我们都是护送师父去西天取经的自家兄弟,再怄气属实没意思。八戒,为兄向你保证,下次我见着那个女妖,一定狠狠教训她一顿,替我师弟出气。”“师兄这话说得在理,”猪八戒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正要和孙悟空继续掰扯,忽然敖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孙悟空将这龙子凤孙上下一看,暗皱了皱眉头,猪八戒是个呆的,吃了亏也不奇怪,怎么敖烈也是折戟而返,难不成这妖怪真有这般道行?“你也去追那妖怪了,怎么还吃了亏?”说着,还给敖烈倒了一杯凉茶。敖烈慢条斯理地坐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那个女妖倒也没什么本事,只是手上法宝太多,有些难缠。”“法宝?”孙悟空眼睛一亮,“怪道那女妖能伤了八戒。不知是一件什么样的法宝?”敖烈回忆了片刻:“我依稀看见是一个戴在手上的戒指。”“那你可曾看见那妖怪的真身?”敖烈起初感觉到那个女妖是个蛇妖,后来感觉那妖怪身上的妖气淡了,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个虎妖,可是她身上偏偏又有水气……敖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又道:“她口称是什么灵感大王的义妹,大约是个水里的妖怪!”水里的妖怪?孙悟空一听,心里凉了大半,当年从四海龙宫取了宝贝之后,他就没再入过水。他本是天生石猴化人,学了七十二变练成铜皮铁骨,金刚不坏身,又在老君丹炉里走过一遭,锻成火眼金睛。上天入地、法宝神通全然不惧,唯独与水属性相克,若是入了水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身本事发挥不了十之二三,便是与妖怪相争,也得不了什么体面。猪八戒道:“水里的妖怪,除了鱼虾蟹也没有什么,那妖怪莫不是条胖头鱼?”孙悟空从怀中掏出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木头,像是刚从哪户农家的土灶里扒拉出来。“方才那灵感大王就是用此物做成替身,才能从我手里逃去。”猪八戒:“不过就是一截烧焦的木头,他用木头做成的木偶替身,兴许是他不想让木偶落到你手里,才想一把火把它烧了。”“是吗?”孙悟空掌心放着那一块木头,双眼射出金光,片刻后木头无火自燃,烧去伪装露出真正面目,乃是一片红鳞,观其形状大小,估计是一条红鲤的鳞片。“难道这灵感大王是一尾红色鲤鱼?”猪八戒道。孙悟空点了点头:“我估计也是。不过这水里的妖怪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能阻我们师徒的去路?”猪八戒说:“人家只是在这里吃人,谁想会遇到你这个遭瘟的猴子。”敖烈咳了一声,说不定人家真知道,忽然门外敲了一声梆子,打更人唱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什么时辰了?”猪八戒茫然地向大门外看去。“子——时。”敖烈猛地捂住心脏,刺骨冰寒从骨髓深处爆发,瞬间笼罩四肢百骸,心脏仿佛被数根冰锥同时扎下,血液几乎凝固。“小白龙,你怎么了?”孙悟空和猪八戒同时喊道。敖烈白着脸摇了摇头,稍稍喘匀了气:“我本是待罪之身,每日午时与子时都要遭受寒刑,只有变成白马时才不用受刑。我身上有些伤势,这时也加重了不少。”他含着泪,恳切地道:“两位兄长,我奉观音菩萨之命,化为白马供师父驱驰。只是这次通天河之祸,恐怕不能为两位兄长出力,我这就去了。”既然是要打水战,怎能少了这位龙宫太子,只是他身上有伤,孙悟空也不好强留,任由敖烈化道白光回到马厩中。灵感大王没抓成,让他给跑了。孙悟空还得向师父和陈家老爷交差,果然,那白面和尚和陈老爷都十分惶恐,除恶务尽,若是恶孽没有除尽,日后回来报复怎么办?孙悟空又出一计,他明日出去骂战,将那妖怪诱出来除掉。唐僧和陈老爷才安心了一些。第二日,孙悟空带着猪八戒去通天河外,二人整整叫骂了一天,奈何通天河的水面纹丝不动。二人纵是跳脚也无用,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回去了。唐僧十分不安,但也不好再责怪徒弟,只是放在心里罢了。众人于是又等了十来天,灵感大王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唐僧的心情渐渐由不安转为焦虑,取经大事迫在眉睫,怎么能在此浪费时间。陈老爷虽然害怕,但也不好强留,唐僧又说道:“此处距离灵山已然不远,待我等取得真经,修成正果,再回来除妖想必也不迟。否则在此处与那妖怪相持,也是无用。”陈老爷道:“村中有摆渡的船夫,这几日船坏了,待他将木船修整完善,诸位法师再出发不迟。”船坏了,确实无法行走。唐僧点头应下了:“既然如此,便再打扰老善人数日。”这日恰好也是白寻出关的时候,她一走出密室,白方圆已经等在了外面:“我已经想到一个擒住唐僧的好办法,只是此事需要还贤妹援手。”白方圆的计划是他们二人联手施法,降下大雪,冻结通天河的河面,骗得唐僧过河,然后趁机将人抓住。“这个主意不错。”白寻听了白方圆的计划,里里外外地思索了一番。这简直不是阴谋,这是一个阳谋,谋的是愿者上钩,看似简单,成功的机会却很大。而且,即使这个计划不成功,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动手,我估计唐僧也等不及了。”白方圆如是说。白寻将冰神秘法在体内又运转了一遍,确保自己的状态良好,不会在今晚掉链子。 第121章 作者有话说: 皮~ 第75章 雪女起舞之传说 ◎神话都是骗人的◎ 暮色如约而至,烟霞染透半壁江山。 白方圆与白寻登上一座附近的山峰,白寻就地坐下,积蓄法力,白方圆找遍附近数十里,也只找到了几朵小云,若制成雨水,也不过是一阵半盏茶时间的小雨。 若无云气,便得再花功夫从别处调水。 好在通天河就有水,白方圆飞到通天河之上,化为原形,乃是一尾鳞片闪闪的红鲤鱼,红鲤鱼甩了甩尾巴,身体膨大数十倍,对着河面狠狠一吸,通天河水如一条银练般飞快地钻入红鲤口中,水位不断下降。足足降了一尺左右,白方圆这才觉得够了,化为人形,慢悠悠地走到白寻身边。 “找到水了。”白方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白寻蹙了蹙眉,怎么才能将这江水变为雪花片降至地面呢?白方圆的身体抖了抖,他马上用手捂住嘴巴,好似是打了个嗝,江水正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得先把水变成云。” 白寻说。白方圆一听,猛地摇头,他的肚子里已经全是水了,这时要再把水变成云,他的肚子非炸了不可。 白寻灵机一动,也不一定要将水化成云再化成雪,水也可以直接凝固成冰。她拉着白方圆飞到高空之中,让白方圆将水吐出来,“一小股一小股的,水量不要太大。” 白方圆似乎也明白了白寻的想法,只将嘴巴咧开一个小小缝隙,喷出一股细小水流,用法力控制着它们漂向白寻。 白寻同时运转秘法,手上化出寒气,直接击向水流,流出的江水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晶,因为体积微小,甚至可以浮在空中。流水在她四周越聚越多,有些来不及化为冰晶,有些化为了冰晶,却还来不及被击碎,便坠下了地面。 地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夹雪,也有大颗的冰雹掉落下来,砸在屋瓦上,发出“哐啷”的声音。有人在熟睡中被惊醒,也有人仍沉醉在黑甜乡中毫无知觉。冰晶越聚越多,到了一定的时候,白寻便觉得数量够了。 她用指尖勾住一道寒气,气流裹挟着周围的冰晶聚集,在九天之上盘旋飞舞,时而上升,时而下沉,每次上升便吸入冰晶,下沉时便将冰晶向四方撒去,每一粒冰晶在下降时,由于携带寒气,便会吸引无数水气,以冰核为中心,凝结出一朵六棱或者八棱的小小雪花。 白寻全神贯注地催动元神使得每一丝一毫的法力都转化为寒气,没有丝毫的浪费,同时她亦要控制寒气流动的方向,使得那团气流不停地上升下落,每一个上升的最高点过后便是下落,每一个下落的最低点之后都是上升。 白寻挥动自己的肢体,在关键处催动法力,让气流的上升和下落的过渡变得更加平滑。 这些动作让她看起来像是在跳舞,白寻也有了一种更为奇妙的感应,让她的动作更加地顺畅自然。时间越来越长,白寻已经进入了好似平时打坐静修才能进入的冥想境界。 天地玄黄,宇宙<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日月晷盈,辰宿列张——天地风物,四时晴雪。原来如此,冰冻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它只是四季轮回之中普通的一个过程。冰雪覆盖的大陆再肃杀,也会有春回大地、冰消雪融的一天,难道这便能代表寒意的溃败吗? 可,雪化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白寻的脑海中浮现出她所看到的气流运动的形状,最高点和最低点之间,还有一个不断下降的过程。也许冷和热,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 如果说,水凝结成冰时吸收寒意,那么,冰化成水时释放寒意。 并且,冷和热之间可以相互转变。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白寻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仔细去想,却又怎么也想不到了。 就在白寻苦苦思索冷热循环的时候,雪越下越大,开始落下的雪化了,后来的雪却渐渐积了下去,在地上越积越厚。 陈家村的百姓渐渐被寒意惊醒,妇人四处寻找刚收起来的冬被,男人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院子里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大约已经没过了脚踝,寒气扑面而来,男人连忙把窗子关上了。 “我道怎么这么冷呢?外面下起雪来了。” 妇人刚把被子放在床上,听说下雪了,也打了一个寒噤:“先睡吧,明天再看看怎么办。” 也有不怕事的几户,男人们披了半条旧被子走出了院子,看着天上积压的一层层厚的阴云,估摸着可能要下不久的雪,心里更加奇异了。 昨日还是夏日微醺,怎么今天就成了大雪漫天? 眼尖的人看见云端之上一个跳跃的身影,诧异地喊了一声:“你们看,云上是不是有个白衣女人在跳舞?”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云端之上翩翩起舞,她身姿窈窕,舞姿蹁跹,婉转腾挪间便有数朵雪花飘摇而下,看得乡民们津津有味,连寒风似乎也不那么刺骨了。 一老人摸了摸半长的山羊胡子,望着年轻的后辈们道:“雪女起舞,故而天降大雪。”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附和道:“是了是了,我年轻时也听过这个传说,没想到今年也见到了。” 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道:“爷爷、叔叔,雪女为什么要跳舞?为什么到咱们这里来跳舞?” 第122章 老人和中年人忽视一眼,颇觉尴尬,中年人道:“这个,我年轻时也只听了一字半句,如今也记不清了。老爷子应当记得吧!” 老人咳了几声:“你们看,这雪女看起来十分年轻,模样也定然不差,舞姿却如此感伤,我恐怕她是为情所困。” 年轻人听了更觉痴迷:“那么一个冰姿玉骨,风姿绰约的姑娘,怎么又会为情所困呢?” “这,”老人推说记不清了,动作利索地往自己家里走去。年轻人虽没有听到故事,但心里却仍不自觉地在想这件事,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她喜欢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当晚这个传说就出现了无数个版本。 雪女原来是富贵人家的二小姐,她自小在闺中长大,有一次,家中亡了老人,请了一帮法师上门做法事,不知怎么地被她看见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和尚,暗自喜欢上了。那和尚起初不近人情,但那姑娘冰雪聪明、热情洋溢,渐渐地就把那堵佛经铸成的心门敲开了。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起来,只是这样的感情不能为世俗所允许,两人的恋情被发现,和尚被赶走,小姐也被勒令另嫁他人,可她就是这么倔性子,怎么肯嫁一个不爱的人?在一个雪夜中,小姐悬梁自尽,和尚也跟着投河了。 “这和尚倒是个痴情种。”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和唐僧正围着火炉剥花生,孙悟空听了这个雪女的故事,看了一眼唐僧。 “悟空,休得胡言乱语。”唐僧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这个猴子一贯是个促狭鬼,和他较这个真不值当。 猪八戒抓了一大把花生仁往嘴里放:“师兄,你这就小看了师父了不是,咱们师父可是面对女儿国国王那等天姿国色也不曾动心的真圣僧,那个叫个女儿家随勾勾,便坏了修行的淫——僧,怎么能跟师父相提并论?” 唐僧叹了一口气:“怎么连你也说?这事怎么好挂在嘴边,人家毕竟是女子,名誉十分重要,怎么能这么说呢?”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唐僧劝他们停嘴,自己却忍不住一直想了下去,然后叹了第三次气。院子里走进来两个陈家的下人,他二人站在檐下,正在拍头上的雪:“没想到昨晚的雪下得那么大,竟然把通天河都冻了起来。” “通天河从来没结过冰,这次可真奇了。”“是啊!”“通天河结冰了?”唐僧先是诧异,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几个徒弟。 猪八戒跑出去问道:“结冰了?冰层可厚吗?”两个下人答:“可厚了,不少往来的行人都在上面行走呢?” 孙悟空道:“通天河的河面可宽呢,怎么会这么容易结冰,以往从未结冰是吗?师父,”这其中有诈。 唐僧豁然站起,脸上狂喜,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定然是上天怜我一路艰险,又被大河挡路,所以故意天降大雪冻结河面,送我过河。” 孙悟空用力地捂住眼睛,只怕这不是神仙所为,而是妖怪的另一个陷阱。 可是他要怎么跟唐僧说呢? 唐僧道:“快快,徒弟们快快收拾行囊,我们这就启程出发。”沙僧道:“师父,昨天雪只下了一夜,恐怕冰层还不够厚,我们先去看看,若是确定可以行走,再回来收拾东西,明日再出发也未尝不可。 唐僧略一定神:“对,沙僧说得不错,徒弟们,我们先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白寻研究了很久的冷热转变,终于被她发现了比热容。皮~ 第76章 大圣借兵紫竹林 ◎你就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一行人说着来到通天河附近,果然见河面上冻了厚厚一层冰,猪八戒狠狠举筑一砸,冰面纹丝不动,可见冰层确实厚实。 唐僧当即拍板:“我们明天就走。” 孙悟空捏了捏拳头:“师父,要是这雪不是神仙下的,而是妖怪下的,这就是一个陷阱呢?” 唐僧拧过身,用力地看着孙悟空:“是劫又如何,若我该死,这便是在劫难逃,若我不该死,自会有人前来搭救。我若是不走出这一步,又怎么能看到下一步呢?” 孙悟空听了,呆了一瞬,而后控制不住地嘴角抽搐起来。是了,除了您还有谁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他们毕竟也不敢拿您怎么样,可惜您肉体凡胎,我就想让你少受些苦,才提醒这么一句,我要是早知道你乐意,我也不说什么了。 唐僧这才觉得有些失态,他清了下喉咙:“走吧,回去收拾行囊。” 白方圆和白寻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两个埋伏在冰层下的小鱼妖报告:唐僧他们过河了。 白方圆立刻带着白寻往河面走,他们的视力远远优于常人,一眼便看到唐僧一行人在冰面上缓缓步行,唐僧连马也没骑,两只脚踩在冰上。白方圆一个眼色过去,白寻抬手裂开冰面,白方圆化为一团黑影将唐僧卷下了河中。 “徒,”唐僧正和徒弟们说话,一个‘弟’字还没说出口,人已经堕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何等的冰冷刺骨,他一张开口,水压便将冰冷的河水疯狂地压入他的口鼻之中,眼睛看到的只有越来越远的光明,和无穷无尽的黑暗。啊,徒弟们,为师悔不该,悔不该口出狂言。 孙悟空只迟疑了一瞬,而后便瞬间弹到了空中,猪八戒和沙僧互视一眼,跟着黑影潜入了水中。白龙马一脚踩空,不过它会水,便洇水到了岸边。 第123章 敖烈本欲现身相帮,不过他伤重未愈,化成人形也用处不大,只能停在岸边焦急地踱步。 猪八戒和沙僧下潜入水,被碎裂的浮冰挡了一挡,追到水底时,灵感大王已经入了水府,两人好生叫骂一阵,他就是闭门不出。 惹恼了齐天大圣,他把金箍棒一晃,长大成数尺宽,数十丈高,插|人水中狠狠搅了一通,直搅得水府中天翻地覆,鱼哭虾跳,白方圆也有几分气性,跃出水面和孙悟空过了几招。可孙悟空盛怒之下,白方圆也没法招架,胡乱交手数下,借着棒子砸下来的威势,一头扎进了河中。 任由他们师兄弟三人怎么叫骂也不露面。 孙悟空苦思冥想片刻,若这妖怪是有来历的,那唐僧兴许还能留一条命,若是个普通野生妖怪,兴许唐僧这时候已经下锅了。他不愿再想,直接用了最后的法宝:“两位师弟在此看好行囊,我这就去找观音大士,请他老人家援手。” “请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会看好行李。” “师兄快去快回。” 南海。 普陀山仙气缭绕,紫竹林的翠绿竹叶悬挂着滴滴晶莹,正欲落下。 “大圣来了。”猴子一个跟斗落在岛上,与来来往往的佛门修士打了个招呼,正遇着走出来的龙女和童子。 猴子急着往里走:“两位仙童,菩萨在吗?俺老孙有急事找他。” 龙女不急不慢地道:“在是在,”不过这时候还没起身,“你别着急,菩萨早知道你要来。且先坐会儿吧!” 说着将猴子引到石凳上坐下,还沏了杯热茶。 孙悟空捧着茶水,勉强坐下,眼珠子一转注意到一旁的善财童子,这小孩诨名叫做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曾经在火云洞做过妖王,还对唐僧肉动过心思,后来被观音菩萨收服,成了善财童子。 许是入佛门不久,这孩子的眼神还有点阴阴的,看着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收敛着点,猴子存心逗他:“红孩儿,如今做了善财童子,怎么看见叔叔也不知打声招呼。” 红孩儿凉凉地看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弼马温!” 孙悟空先是一瞪眼,而后,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笑呵呵地道:“弼马温?弼马温怎样?若不是我,你岂有今日,若识得好歹,还是向你孙叔叔道个谢罢。” 红海儿岂会理他,直梗着脖子转过一遍,看也不看他。龙女闷闷地看着两人,过了一会,拽住了红孩儿的手臂:“他既要你道谢,你便谢谢他罢,自此之后就不欠他什么了。”红孩儿仍是一动不动。 孙悟空嘿嘿了两声。 龙女跟他使眼色,谢了他,以后不欠他人情,咱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善财童子忽然低了低头,龙女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眼睛里憋着一泡泪水,她神情一怔,问:“你怎么了?”善财童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甩开龙女抓着他的手,往旁边跑了。 龙女后知后觉地看了看空着的手,嘟囔了一句:“不愿道歉就不道歉呗。还哭了,小孩儿脾气,我平时可不跟这种爱哭的小孩儿玩。” 这两小孩,一个别扭,一个口是心非。 入了观音门下虽好,可从此与父母别离,红孩儿难免有些想家。早知如此,他兴许会好好地呆在母亲身边。可他家里又是那样的状况,把他养成那样的性子,掳了唐僧,入了佛门,如今哪有回头路可走呢? “小孩子想家了呗!你不想吗?” 龙女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我想家了不会回去看吗?多大点事,东海又不会跑。” 孙悟空看着龙女淡然轻松的样子,又想起红孩儿阴阴的眼神,不禁有些感慨,怎么同样境遇的两人,心情却完全不同呢? “大士几时出来?” 龙女还是那一套说辞:“大士准备好了自然就出来了。”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那妖怪若是早把唐僧下锅,估计这会儿汤都喝光了。” 龙女道:“你早进去了,大士没准备好,不也是一样吗?” 孙悟空道:“那我也得看看,金蝉子都下锅了,咱菩萨还在干嘛。” 说着,孙悟空已经站了起来,往紫竹林深处搜寻而去。 龙女跟在他背后叫嚷:“你这猴子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横冲直撞地,这是菩萨的道场,又不是你的花果山。” 孙悟空略略算了算方位,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果见竹林深处,观音菩萨只着一件素色单衣,发髻未梳,法衣未穿,手里拿着几根紫竹劈成的竹篾,正慢条斯理地编一个竹篮。 孙悟空的眼珠转了转,稍稍避开了视线。观音菩萨三千化身,据传修成正果之前是男身,法身男女不辨,化身却是男女都有,不巧今日正是女身。菩萨平日里都是宝相庄严,今日还未梳妆打扮,却被他撞见了,确实不太妥当。 他笑道:“没想到菩萨还会这门手艺,不过手工什么时候做都来得及,菩萨还是先换了衣服,跟我去救救我那个倒霉师父吧!” “就快好了,我这个宝篮可有妙用呢!”观音将最后一根竹篾条压进篮底,拂去身上木屑,提着篮子就往外走。“好了,咱们走吧!” 孙悟空却又迟疑了:“您还是换换衣服吧,咱们不差这点功夫。” 观音眸光半抬,微嗔道:“你这猴头,刚才不是还挺急的吗?我这样挺好的,走吧!”她说着已抬步往外走去,孙悟空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第124章 观音大士带着孙悟空驾云便走,猴子乐得坐个顺风车,也没用筋斗云,退了半个身位,乖乖地在大士的云头上站着。 两人不时闲聊几句,气氛倒也还好。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陈家村外,猪八戒和沙僧注意着天上,观音菩萨一到,二人便都带上兵器,朝通天河走去。 自从河妖将唐僧擒了去,地上是无风也无雪,村民们或者地里干活,或在家中忙碌些杂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村民们都看见了云端上观音菩萨的法相,虽然不是平时的打扮,但那庄严宝相,神佛气度岂能有假? 一户传一户,看那方向竟然是往通天河去。 百姓们看见雪女尚且觉得稀奇,更何况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更是起了朝圣之心,纷纷将手上的活计放下,跟着人群走去。 猪八戒和沙僧也是往那边去,身边的村民跟着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全到了通天河的河岸附近。他们一眼便看见,前日里来的那个唐朝和尚的大弟子正与观音菩萨说话。 有个老村民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声:“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观音菩萨显灵,大家快给菩萨下跪,磕头呀!” 这一声仿佛提醒了众人,大大小小的百姓全跪了下去。孩童们揉了揉眼睛,嚷了起来,老少青年们一个个颤着擦泪,去观音庙里烧过香的人不少,可谁见过真正的观音呢?也有一些信徒觉得,见了菩萨一面,真是死了也甘愿。 见百姓们如此虔诚,孙悟空嘿嘿了一笑:“菩萨,百姓们可都看着呢,你若不一展神通,岂不令他们失望吗?” 真是个戏精猴子。 观音微微一笑,将手中竹篮一翻,篮里朝下对准通天河,念了句咒,猴子见了忙笑:“菩萨这便能除妖了?难道那河妖还会自个儿跃进篮子里来吗?” “我的神通你岂知晓,好好看着便是了。”说着将篮子轻轻一招,果见河面水波微颤,钻出一个鱼头妖怪,一离开河面便化为一尾红鲤鱼,自下往上朝篮中飞来,观音将篮子翻过来,正好将那鲤鱼兜住。 猴子愕然道:“这便抓住了?” 观音运转法力,顿时佛音缭绕,众人也知晓了真相:“这厮原来是我莲池中一尾得道的红鲤,我一时不察叫他逃下界来,在此为祸。幸得孙大圣前往南海报信,我这才收到消息前来除妖。只是妖孽虽除,却累了众生因我受难。” 第77章 经年恩怨至此结 孙悟空揶揄道:“原来这妖怪是菩萨家里的。他在此为恶多年,吃了不少童男童女,百姓们终日担惊受怕,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可得讨个说法。” 白方圆才下山多久,又哪里吃了什么童男童女,这猴子分明是在敲竹杠。 “也罢。”观音向来慈眉善目,脸上微微绽出一点笑容,胜似春风:“陈家村民风淳朴、积德行善,确实该有这一段机缘,我今有一段经文传于诸君,诸君好生颂持,可灾病全消,延年益寿……。”她说着,指尖一转,佛音绵绵而出,无数莲花伴着细雨洒落,淋在陈家村村民身上,众人浑身一轻,无论什么重病、伤残、头痛脑热顿时消散不见。 猪八戒和沙僧恰好救了唐僧出来,唐僧双手合十,朝着云端上的观音拜了一拜,感激涕零:“多谢菩萨慈悲!”谢完菩萨,唐僧跟着百姓们念起佛经来。 观音含笑颔首。 白寻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借着河边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堆掩藏身形。那些凡人自是不曾发现,剩下唐僧师徒和观音大士,许是发现了,许是没发现,但确实无人在意她这个如丧家之犬般落魄的女妖怪。 她看看唐僧师徒,又看看地上的百姓,神情有些茫然,没有谁比她和白方圆更清楚这一切如何发生。那些信徒如何地虔诚,观音菩萨如何地慈悲,大家都那么满意,可是演变成这个结果的过程却是那么荒诞。 她有些难以接受。 观音大士传完了经文,就要提着白方圆回南海,这时候白寻应当跟上去,跟着他们回南海,才能在龙女那里“请赏”,得到一个在莲池修行的机会。 去吧去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白寻的脚刚抬起来,却又立刻落了下去,她盯着观音菩萨提着的篮子,依稀看见白方圆透过竹篮的空隙看着她,不停地眨眼,像是在催促她跟上来。 白寻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愿意——既不愿意成为被愚弄的众生,也不愿意成为愚弄众生的人中的一个。 那她愿意什么呢?她想要什么呢? 白寻一时也想不清楚了。 “白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方才想问题太深入,被人靠近了也未发觉。白寻愕然,提起警惕往后看去,发觉敖烈正站在她身后三丈不满的距离。 “你认错人了,龙哥哥。”白寻镇定自若地与敖烈对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现在用的还是妙冰仙姬的面目,敖烈即便有所怀疑,也不能肯定她的身份。 敖烈戳穿她:“除了你,还有哪个妖怪,会知道唐僧的马是西海玉龙?” 白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团火,心中恼怒至极,丝毫不肯给敖烈面子:“知道就是知道,我用不着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敖烈有些无奈,也没太在意她的语气:“我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始末。”比如假扮一个不存在的妖怪,然后劫走唐僧,制造取经路上的劫难什么的。 第125章 白寻无言以对,默默变回了原形。 “该知道的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也知道吗?”白寻一时无法言说自己心中感觉,她以为取到了佛经,就是修成了正果,哪里知道佛门背后竟是这样,而敖烈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 “宗教总是这样狂热且盲目的。”敖烈的语气几乎淡得没有任何情绪。 “你无动于衷?”白寻却好似头一次地认识他似的,震惊地反问道。 敖烈用食指和中指捏了捏眉头,他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挣扎煎熬的那时,她不知道罢了。“我无从选择。”再者说了,这世道灰暗,待在哪里都一样,至少佛门还有师父师兄他们在。 白寻踉跄着退了一步,是啊,无从选择足以成为解释一切的理由。她是没有选择,也要头破血流撞出一条路的人,可敖烈是会选择让他轻松一点的那条路的那个人。她不愿意勉强,也不愿意将就,可敖烈是会勉强的、会将就的。 “你啊!”白寻又退了一步,神情越发地悲苦起来。她忽然发觉,她坚定地要走的那条路,敖烈并不同行。 敖烈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不觉忐忑起来:“你有否想过,神与人其实是相互依存的?人正是因为无法战胜自然,才在心中存下了美好的向往,神袛被他们捏造出来,也得为他们实现愿望。所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世间不敬业的神袛、不虔诚的信徒,可多得是。” “人是有欲望,可你们也在利用人心的欲望,因势利导,从中牟利。” “任何事物存在,都有他背后的理由,不能因为你反对就全盘否定。宗教也是一样。” “那你呢?”白寻握着拳头道。我不问世人,不问其他,只问你的本心。 “我是佛门中人。不但我是,师父也是,大师兄也是,你知道师父的为人,把这样的脏水泼在他身上,你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不要颠倒黑白。” “任何事物上升到阶级这一层面,就不能以是非对错来论定。比如,宗教的神袛和世间信教的凡人,就是不同的阶级。” 白寻红了眼,用力一挥拳头:“我用不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来可怜。”说完这句,她发现了其中的逻辑,又补充了一句:“人由人管束,神由神管束1,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好吗?” 敖烈轻笑一声:“不是不好,只是你和我说了不算。兴许会有那么一天,只是这个时代不是。” “成吧!这个世界总不可能一直那么不好,它总会慢慢变好的。”白寻那股不知哪来的怒气,又不知哪去了。对着敖烈,她绝无可能是只咆哮的母老虎,只能是只偶尔炸毛的小猫。 “看来你这些日子又有了一番奇遇。”白寻的怒气过去,敖烈的语气也轻松了很多。 白寻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掉马是不是有点晚了?敖烈朝她走近一步,她又稍稍后退了一点,有些发愁。敖烈索性乘胜追击:“你明知我身负冰刑,还用带寒气的剑刺我,心可真够狠的。” 白寻略一迟疑,很快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要不是三太子赐我一剑,我也不敢还回去。” 我要是存了杀心,一照面就拧了你的脖子。这女人不识好歹,敖烈却也不愿意跟她一般计较:“那咱们扯平了?” 白寻打蛇棍随上:“扯平就扯平,我不跟你计较了。”话音刚落,就见敖烈脸上露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中计了,中计了。白寻又道:“这里便算了,我还有别的账要跟你算!” “什么账?”敖烈脑子转了转,不记得还有别的了。 白寻故作委屈的模样,擦了擦眼角几滴不存在的眼泪:“我前些日子去南海探望我哥哥,叫你那个好妹妹,东海龙女狠狠抽了几鞭子。” 敖烈的脸拉了下去,一方面是心疼白寻,另一方面是白寻提起这件事,难不成是想抽他?那就不太可能了。“她为什么打你?她早年虽然顽劣,这些年跟着观音菩萨修行也收敛了性子,若是无缘无故,定然不会打你。” 看来白莲花也不是谁都能当做的,她的道行就不是很够。白寻不愿意说出前事,只能糊弄过去:“一时争执罢了。算了,女人的事不用你管。” 她这么遮遮掩掩,敖烈自然便猜到了。“是为了以前的事?如果我有机会看到汐妹,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都说清楚了,你不用再跟她说什么。”心里好似有些发闷,她继续说:“你要是见到她就跟她说,小破孩,再敢冒犯你白寻姐姐,当心她抽你。” “我好像打扰你很久了。”白寻道。 “白寻?”敖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权衡着说:“那些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放下也好,总归是要成佛的人。” 敖烈又无奈了:“我这样子怎么可能成佛,既无修为又无道行,还,”还没有向佛之心。 他不清楚自己能得个什么果位,但毕竟也不会太重要,像唐僧一般,佛祖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善人,成佛成圣都是名正言顺。至于他这个弟子都算不上的坐骑,难说,难说。 敖烈之言未尽,白寻也大概明白:“能做个菩萨、罗汉也不错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敖烈垂着头,目光幽幽:“你应当知道我想要什么。” “记得。”她当然记得。当时赤霞说要努力修行、位列仙班,敖烈则对着赤霞说,他要娶一个喜爱的女人为妻,生儿育女,享尽凡人的快乐。而她自己说,要做个长生牌位将二人供起来。 第126章 现在想起来,二人真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无怪乎她始终是个陪衬,本来就是个陪衬的命。喜欢别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他...... 白寻的指尖狠狠掐着掌心,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早该自觉地离远一些,何必老在他面前晃。痴心妄想得入了魔?那可真成了个笑话。 明明那时在幻境里都想清楚了。 第78章 羽二现身□□山 ◎羽联就是我说的男三了。◎ 大概是近来事情太多,所以才忘了。 “打扰许久,我也该走了。”白寻躬身辞行。 “你往哪里去?”敖烈没想到她这就要走了。 往哪去?她好像真的没地方可去,南海是不能去了。一来她并不打算入佛门,在南海修行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二来,她也不愿意再给白方圆添麻。 “去哪里没想好,不过现在倒是哪里都能去。”她现在的修为虽算不上顶尖,也算是不俗了。小心谨慎些,也不至于将命丢去。 “一路平安。”敖烈的手指微动,似乎想做些什么动作,白寻却已转身而去,闻听此言,才转头过来,说:“你也是。” 又走了几步,白寻想的是走出他视线之后,再用遁术离开,不想这时候敖烈又开口了。他说的是:“知道妙冰仙姬就是你之后,我其实很高兴。” “之前,我既盼望你来,又担心你惹了什么没法收拾的大麻|烦。可见到你之后,我的心里满是喜悦,一点儿别的心情也没有。” “我才明白,原来我在想你,我很想见到你。” 这个时候他偏偏说出这样的话?他总是这样,每当她下定决心离开时,便放点儿甜头出来将她吊住,确定她不会离开之后,又丢过一边。 这和养鱼有什么区别? 虽然白寻特喵的还真是一条鱼。 怨愤入心,令白寻不曾细细体味敖烈的心情。她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丝轻佻的笑容:“你的意思是,你爱上我了?” 敖烈一惊,反倒迟疑了:“我不清楚这是否是爱情,但是,我知道我很在乎。” “哦,在乎?”白寻的语气更轻快了,嘲讽的意味也更浓了:“一条狗养上十年,也难免会在乎,我怎么知道你给的在乎,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白寻,你?”他们也是成过亲的人,虽然是在幻境之中,白寻缘何要与他较这个真? 白寻笑得癫狂:“我,我怎样?不就是三个字,你要么把那句话说出口,要么咱们以后就不必往来了。”说完重重一拂袖子,将自己的立场表明地彻底。 敖烈问:“我有没有说过那句话,你就那么在意吗?” 白寻心慌地一挑眉毛:“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这件事已经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你给我一个回答,我知道了你的答案,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 敖烈回答:“我已经说过了,我在意你。” 白寻指出:“之前说过了,在意不是爱情。” 敖烈问:“那你得先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白寻的呼吸一滞,她白着脸:“那我问你,你对赤霞的感情,能在我身上找到吗?” 敖烈的脸刷地也白了,果断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白寻转过身,不让他看见即将落下的眼泪:“其实我都猜到了。算来这么多年,终究是我打扰了你,以后这样的事应当不会再发生。祝三太子早成正果,在下告辞。” 敖烈狠狠握住拳头,许久,往通天河里狠狠一撒,通天河瞬间激起数丈白波。白寻还没走远,听见这样的声音,竟然也没有回头。 □□山太高,地气不足,一到九月,地上花草便尽数凋谢。 羽翀可不敢让赤霞看到这些破败的景象。他将元神罩住整座山,结合护山阵法,勾勒出山明柳绿、花草繁盛的幻象。他能做出的幻象也只有这么大,赤霞一旦下山便会识破,可她也好久没下山了。 这些年,他们两的日子过得安稳,赤霞本是个爱舞刀弄棍的性子,有孕之后安分了许多,也寻回了一些闺房之趣。 直到,他们成婚八年后,他们的女儿不知怎么在寒潭中溺死,自那以后,赤霞越发郁郁寡欢起来。 他们女儿的真身乃是一只黑鸦,出生时眼中泣血,乃是大凶之相,且命克双亲。这倒是自他而来,他的本体是一只泣血九头鸟,凶戾无比,生个女儿是血鸦,倒也正常。 血鸦的凶戾与他比起来还差上一筹,只是这命格实在不好,易给双亲招来祸患。若只是若此,倒还没什么,养大之后送到别处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么个女儿,长到七岁,竟然无端横死。 寒潭中肉身还在,魂魄却不见了。且还不是地府的人带走的——他们没这个胆子。 小血鸦是赤霞的心尖尖、命根子,赤霞没了女儿元气大伤,性子再不复以前的活泼开朗,任他如何安慰开解都无济于事,直到最近有了身孕才好了一些。 羽翀回转洞府附近,发现了一丝不属于他和赤霞的气息,他仔细一辨认,才知原来是羽联那个家伙。 “出来吧!”他已发现羽联就在身后,却懒得多给他一个眼神。羽联只好乖觉地走了出来,羽联还是上次见羽翀的那样子,青藤束发在脑后,垂下两绺长发在鬓边,一身粗布蓝衣,完全看不出这厮的真身竟是只华丽至极的白孔雀。 第127章 羽联好似对他的冷落毫不在意,笑容热诚地抱拳行礼:“真是好久不见,兄长可有思念小弟吗?” 羽翀眸光变了变,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和赤霞的事约莫已经叫母亲知道了,羽联定是奉命而来。也罢,他最好莫对自己与赤霞有所妨碍,否则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别站在外面了,进来说话!” 羽联摸了摸鼻子,其实也就是传句话的事,也不一定要进羽翀的洞府,那里万一进去了可就不好出来了。 羽翀的脚步在洞口未有迟疑,羽联想了想还是进去了,羽翀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吧! 羽翀叫下人备饭,将羽联安排在客厅坐好,自己进了后堂叫赤霞。她整天闷在房里无趣得很,羽联来了,陪她说说话也好。 赤霞坐在房中,拿着新进的天蚕丝给未出世的孩子绣一个肚兜儿。 闺房中略暗,打开窗正可看见树荫之下满园锦绣。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十分珍惜这样难得的平静日子。 肚子也有四五个月了,她坐在那里,腹部略略能看出一点轮廓,绣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孩子说话:“宝宝啊,我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地来到这个世界。我不会把你当做姐姐的替身,你就是你,,妈妈也爱你,知道吗?” 过一会儿,羽翀叩了叩门,走了进来。 “夫人,我姨母的儿子来了,你要不要出去见他?”羽翀低声问道。 “我不见外人。”没想到赤霞竟然一口回绝。 羽翀只得又放低了身段:“咱们成亲这么久,你却一直没见过我家里的人,这样不太好。” 他说话的时候俯下|身子,贴在赤霞的耳边,亲昵的姿态让赤霞脸上一红。她往细了琢磨,也确实是这个理,羽翀若真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抢来的玩物,理当是要介绍给家里人的,可他偏偏又是那样的身份。 赤霞又问:“我和他见面没关系吗?” 羽翀道:“一个小辈,又没什么道行,你怕他干嘛?” 听了这句,赤霞才安心了一些,任由羽翀牵着她手,将她带了出去。 羽联在客厅品茶,待了片刻,感觉这气氛有些奇怪。羽翀带着赤霞出来,口中说道:“你嫂子来了,”一边又对赤霞说,“这就是羽联,你们两是第一次见面,不用太客气。” 赤霞果然放开了一些,微微福了福身,羽联犹豫了片刻,抱了抱拳。 她跟着坐下,目光在羽联身上一转而过,含笑道:“羽联兄弟长得和你倒不是很像,你看着就凶,他长得倒是很有几分飘逸之气。头一次见面,嫂嫂招待不周,还请你见谅,我这有几件好东西,待会收拾给你。” 羽翀正给媳妇儿倒茶,难得的气氛融洽,他心里也舒畅:“你既知道上门看你嫂子和侄儿,还算懂事,”羽联一窘,羽翀又道:“没带礼品也不要紧,你的真身是最好看的,现了原形出来给你嫂子和侄儿逗个趣吧!” “让我给嫂子逗趣?”羽联的嘴角微微一抽,这完全不符合他高冷腹黑的仙二代形象。 “怎么你不乐意?也行,我家里那只方口圆底大瓷瓶还空着,差了个装饰的物品,你借我几支尾羽点缀一下也可。”羽翀冷笑着看他。 羽联忽然感觉脊背发寒。须知羽翀的真身九头鸟是上古异种,凶狠无比,一双肉翅遮天蔽日,九只头颅威风凛凛,只是尾巴上不长毛,看起来头重脚轻。因此羽联常常在他面前炫耀尾羽,确实除了这一项之外,别的也比不过。 有次真把羽翀惹恼了,他一气之下便薅秃了羽联的尾巴。 赤霞打圆场道:“说着说着还当真了。自家兄弟,用不着客套这些,他是弟弟,该是我们关照他才对。” “看你嫂子多疼你。”羽翀不冷不热地说。 “行。”羽联一咬牙站了起来,走到空阔的厅中,现了原形,乃是一只白色孔雀。 那可真是一只好孔雀,修长的脖颈,一丝一毫无不精致到极致的羽毛,通体莹白的华光,炫目至极、圣洁至极,即便是一副昂首挺胸、目下无尘的姿态,也让人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说: 写了这么久羽二才出来,而是还是‘趁虚而入’,嘿嘿嘿,我就是想虐一把小白龙。 白寻的性格大家也清楚了,在敖烈面前是柔弱可怜的‘小白姑娘’;在别人面前就是,“放开,我白仙子可以!” 随着故事的发展,她会越来越坚定、睿智、冷静强大。冰寒也好,白龙和羽二也罢,都是成长路上的风景,都会帮助她变得更好。当然,成长的过程总是曲折的、坎坷的,即使她是主角,最后也不一定能成佛成圣,或者说称王称霸,甚至可能变得一无所有,但是她确实也得到了更多。 白龙、冰寒和羽二也是一样。 (渣作者可能还要虐主,小天使们一定要顶住。) 这篇文也到了3/4进度,写了大概一年,算是比较快的了。(渣作者的手速就不提了) 最后,我保证he,cp是白寻x敖烈,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提问。 以及笔芯~~~~ 以上 第79章 山洞疗伤情节二 ◎嘿嘿嘿◎ “果然华美至极。”赤霞见过龙,也熟悉羽翀的真身,但那些神兽大多不以为美为胜,唯有孔雀,确是她见过最美的神兽。 第128章 “中看不中用!”叫人现出真身的是他,羽联的风头盖过他,羽翀却又不乐意了。羽联早猜到是如此结果,他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掉落一只绿色玉佩,用嘴衔着送到赤霞手中。“此物送给小侄儿与嫂子,权当是我一番心意。” 赤霞笑着接了,羽翀看着也心生慰藉,三人又叙了一回话,赤霞说起身去看看宴席备好了没有,羽翀带着羽联到了后院。 “娘娘吩咐你做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羽翀背对着羽联,羽联这时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娘娘也没吩咐什么,只叫我告诉你,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旁的你自己看着办。”羽翀猛地回头看着羽联,眸中惊疑不定:“她真是这么说的?”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她老人家可没空玩这种棒打鸳鸯的游戏。这话羽联可不敢说出口,他只说:“娘娘原话就是这样,让你看着办。”羽翀彻底沉默了,羽联不知死活地又补了一句:“事实如此,昆仑山上弟子众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他这话就是蒙人的,昆仑山上弟子虽多,但大多庸碌无能,唯有羽翀是最优秀、最出众的那个。可谁让他想不通,非要思凡,那不是明摆着要把这个第一的位置送给他羽联吗? “你这话说得没错,没了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应该很得意吧?”羽翀转过头来,脸色比十一月的风还要冷冽。 羽联惊出了一身冷汗,勉强笑道:“你这话说得怪没意思的,又不是我逼着你思凡,”这么想着,羽联的话也多了几分底气:“金屋藏娇的是你,美娇娘在怀的也是你,享受了这么多,难免就要挨封神台上那一刀。是男人,自己做下的,自己担着,没毛病。” “你?”羽翀按着眉角,忍下将这狗屁兄弟大卸八块的冲动,“谁说的,思凡就一定要死,我想活着不成吗?” 羽联:“这些年贬了那么多人,你恐怕也不会是个例外。”要怪就怪羽翀修行天分太高,当他们这帮兄弟最多不过地仙时,羽翀早早就登入了神仙境界,还封了个神位。否则他们这帮山野妖怪,跟谁搞在一起、生多少个妖子妖孙,只要你情我愿,也没人管。 羽翀:“真的没办法?” 羽联眼珠子转了一圈,迟疑了下,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割喉的手势:“一了百了。” 羽翀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着羽联:“你说杀谁?” 羽联浑然未觉:“所有知情人一并杀了,毁尸灭迹,再打散元神。以你的身份,没了证据,上面就算派人下来,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所有知情人,自然包括赤霞,这个最重要的人证。 羽翀的面庞一瞬间狰狞起来,盛怒之下,他竟然化为九头虫原形,九首合一,朝着羽联吐出了一口凶戾的阴气。“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活撕了你。滚!” 羽联见他真发了狠,也化为孔雀原形,支起神光,将元神牢牢定在身体中,即便如此,羽联还是有些抵抗不住,肉身险些溃散,元神也差点脱体而去。 一道白光如流矢一般狠狠砸在树林中的枯叶上。 尘土散去,露出当中一只白孔雀。它无力地卧在枯叶上,双爪抽搐,鸟喙不住地咳出血来。 羽翀这厮,贪生怕死,优柔寡断。不杀便不杀,何必要迁怒于他,为了标榜自己的深情?简直虚伪可笑。 爬不起来,便干脆躺在地上,羽联狠狠嘲讽了羽翀一通,却忽然有些伤感。不知道是因为他现在的遭遇,还是对羽翀的同情。 他正这么想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他便看见了一位女子。 许是这个角度有些奇怪,看到的人也有些失真。那女子个子很高,身材却瘦,脸型是一张偏方的瓜子脸,眼睛很是修长深邃,鼻子也很高。既清且冷,又有一股正气,让人觉得是个颇有棱角的人,这样的人脾气通常不好,但很可靠。 她好像是奔着自己来的。羽联迟疑了一下,这姑娘若是心怀歹意,他开口说话便是打草惊蛇,这姑娘若是没有歹意,他说话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羽联想了一下,还是用元神发声道:“你做什么?” 我就是想摸一摸传说中的孔雀。白寻早猜到这样的神禽大约有智慧,也没有很惊讶,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下寻亲访友路过此处,偶见一仙禽,十分好奇,并无冒犯之意,还请阁下见谅。” 访友?羽联“哦”了一声。仔细一想,这一座山头都是羽翀的地盘,她说是访友,莫非是来找羽翀的? 白寻略一迟疑,又问:“阁下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若不介意,我愿意为你疗伤;若是介意,我这便离去。” 她问的分明不是介意不介意,而是相不相信我。这姑娘落落大方,又知情识趣,很得羽联的喜欢。 “那,劳烦姑娘扶一下我?” “嗯?”白寻略一诧异,就见适才的白孔雀已然消失不见,原来的位置上躺着个蓝衣男人,虽然衣着朴素,但眉宇之间很有一股少年的清俊之气,正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白寻也没多说,握住他的手掌,将人拉人起来,见他似乎站不稳,便将左手扶着他胳膊,替他稳住身形。羽联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落叶,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寻。”白寻越看他,越觉得似曾相识。而羽联听见这个名字,也露出了斟酌的神情。白寻,不就是娘娘让他找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第129章 白寻问:“我们以前见过?”他见状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哦。”那你为何对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白寻看破不说破,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你寻访的亲友是哪一位?”羽联又问。 白寻:“到了□□山,访的自然是九头虫,难道你不知道这座山里只有九头虫家一户?”这孔雀出现在这里,不知与羽翀是什么关系,若是敌非友,她待会儿该怎么脱身呢?不过,这会儿可不能露出端倪。 白寻:“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记着名字,方便查底细。 羽联微微一笑:“我叫羽联,你说的九头虫羽翀,正是是我的兄长。” 剧情转变过快,白寻还真反应不过来:“真巧!我是赤霞的妹妹,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哈哈,是亲戚没错。”羽联自诩血脉高贵,不太喜欢别人跟他攀亲。不过他今日心情很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还没有谢过白寻妹妹刚刚扶我起来。” “羽,羽联哥哥客气了。”白寻这话有些迟疑。 “不用叫什么羽联哥哥,听起来怪别扭的,我排行第二,你就叫我羽联或羽二吧。” “那你叫我白寻就好。” “白寻?” “嗯,我在!”白寻应了。 羽联咧了咧嘴,笑容含蓄中又带着一丝爽朗,配上他少年般的面容,让人难以生起防备之心。白寻难得看见这样的笑容,压在心头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好像终于轻了一些。 “羽联,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既然是羽翀的兄弟,怎么会受了重伤躺在树林里? “这?”羽联的目光转了转,他实在不愿意跟白寻说谎,但事实要说出口却是有些难为情:“我和羽翀练练招,他一下没收住力,就把我弄到这来了。其实我伤得不重。” 白寻对羽翀的印象不是很好,羽联这么说,她信了一大半:“他下手确实挺狠的。你真的伤得不重,也不用我帮你疗伤?” 羽联一转过头,就看见白寻略带揶揄的眼神,还有她扶着他胳膊的那只手,隔着两层衣衫也能感觉到的,修长的十根手指传来的坚定和力量。逞强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他很实在地承认:“我想我还是疗伤一下比较好。” 仙界及凡俗界的传说中,一男一女在山洞疗伤时,极有可能会触发脱衣剧情。 羽联自认为是个正人君子,并没有多想,没想到白寻问了一句:“你怕冷吗?”羽联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他这件衣服是宝羽所化,除了他没人脱得下来。 “不怕。”他笑着转了转头。 “好,你坐下。”羽联嘴角噙着笑容,双腿叠好,稳稳地坐了下去。 白寻跟着在他背后坐下,特意提醒了一句:“你准备好,我这就运功了。”羽联又点了点头。 白寻何故多此一问?他想白寻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妖,应当法力不强,属性温和,当那股冰寒刻骨的法力涌入经脉时,羽联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冻了个正着,他正要反抗,白寻的法力流入了他的经脉,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鼓涨了起来,麻麻的、木木的,再一会儿,一股暖意重新走过经脉,不但将冻僵的经脉解除,肌体也有如重生,方才羽翀造成的损伤全消失无踪了。 作者有话说: 放假啦~年假期间有机会掉落更多章节,当然也有可能,失踪~ 第80章 逢旧友且话旧事 这是白寻第一次用雪融大法为人疗伤,耗费了不少法力。运功结束之后也有些气喘,便自己稍微调息了一会儿,睁眼时,便见羽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白寻有些好笑地问。 羽联略略往后靠了一点,放松了些,答:“我就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修炼的,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厉害?”羽翀也就罢了,这个白寻看来也很不简单。 白寻莞尔一笑,站了起来:“其实这个世界,弱小的人是大多数,强者反而是少数。虽然你见到的厉害的人多,因为你本来就是其中的一个,而那些弱小的人,他们不在你的世界里,所以你看不见。” 羽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寻又说,“山脚、山腰、山顶,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风景不同。我们要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将视野打开,看到这个阶层以外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人间。”这便是所谓的,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出自《一代宗师》) 羽联又问:“那要是看不透呢?” 白寻:“执着于狭隘的悲欢情仇,你不觉得很无趣吗?” 羽联摇头:“我不觉得,我觉得人就是爱其所爱,恨其所恨,才够痛快。” 白寻:“难道你不觉得,除了爱你的亲人朋友,也应当爱,这世间的一切有情众生呢?” 羽联又摇头:“有情众生与我有何关系?我的爱自私得很,爱我的人我才爱他,我的爱只给值得我在意的人。” 你爱的又是些什么人?白寻也不想去改变羽联。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活法。 “赤霞他们应该等急了,我们这就回去?” “好!”白寻欠身一礼,让羽联先行一步,她跟在身后往外走去。 赤霞刚备好午餐,羽联就不见了。 刚备好晚食,正要去叫羽翀,就见羽联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她想不到的人。 第130章 “白寻?”赤霞完全愣在了原地。白寻刚走的时候,赤霞会想,她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探望她?但是白寻走了好久,始终没有回来,她便以为白寻不会再回来了。直到这次再见,赤霞倏地忆起了往日情景,不禁热泪盈眶。 白寻也未曾犹豫,一路小跑冲向赤霞,直至走到她面前,伸开双臂将赤霞狠狠拥住。“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越发娇气了?” 赤霞好笑地拭了眼泪:“你呢?你这小贱蹄子,有了男人就连姐姐也不要了?” “哟,看赤霞姐姐这话说得,有了男人就不要姐妹的,究竟是谁?” “你没和敖?”赤霞话到嘴边,见白寻眼神清清亮亮,锐意十足,一点也没有恋爱的中女子的缠绵暧昧之意,心下便了然了七八分。“别的不说了,厨房今日做的菜品不少,我跟你去院子里候着。”说罢,使了个眼神叫侍女去厨房安排。 又叫了羽联跟在两人后面。 “你们二人怎么这么碰巧便见到了?还是以前就认识。”说罢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似有停留。 白寻回道:“还真是这么巧便遇到了,就在山下。” 她中午刚备了饭叫羽联留下来吃,怎么人就去了山下?问羽翀,他便推说不知情。说罢又看了一眼羽联,羽联大气也不敢出,对上赤霞的视线一律回以微笑。“忽然有急事离开了片刻,又想起未同嫂子告别,便折返回来。” 白寻也疑惑不已,以眼神询问羽联,羽联不停地打眼色,示意白寻替他遮掩。 赤霞似乎是信了,没再多问, 院中凉风阵阵、花香袭人,还可观赏夕落之景。赤霞并白寻、羽联坐在石凳上,桌面上摆着些许仙果灵茶。二人叙说回忆,羽联又添点仙界的奇闻异事,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倒真是宾主尽欢。 直到羽翀出了修炼的密室,步行来到院落中,四人俱是一惊。 赤霞忽地想起了自己没提醒羽翀结束修炼,羽联心中忐忑,白寻与羽翀则是很有一番旧怨。一则羽翀险些将白寻困死阵中,二则羽翀曾折辱敖烈,令敖烈很是受挫。 “我道你去哪里玩了,原来是在这里招待客人。不知这位眼生的姑娘是谁?” 赤霞笑着去挽羽翀的手臂,“我忘了叫你出来,你可别生气。今日我们家的客人可多了。这是白寻妹妹,你们以前见过的。羽二也回来了。”羽翀、赤霞走到二人之前,羽翀已打过招呼,白寻仍是笑意不显:“羽翀大王。” 羽翀的眼神稍微一凝,赤霞跟着打圆场:“什么大王,也是你姐夫,小姑娘家嘴笨,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自然不会。” 酒菜已经备好,四人一齐入了偏厅。依亲疏远近排好座次,白寻坐在赤霞下首,她旁边是羽联,对面是羽翀。 “妹妹这些年走过大江南北,又得了一身好修为,真叫姐姐好生羡慕。”赤霞一边为白寻布菜,一边打趣道。 “姐姐已得了我三生也修不来的福气了。”白寻虽然是在打趣赤霞夫妻,眼神却始终不往‘姐夫’那里看上一眼。 赤霞原本还在怀念她当年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英雄事迹。听白寻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这十来年夫妻生活恩爱美满,已是难得的幸福,更不必再奢求什么了。“你倒是一如当年的通透。” 一提起当年,白寻想起少了些什么了。她也没多想,便开口问道:“一别十多年,我那小外甥大约也十几岁了,不知是男是女,可还听话吗?” 她这番话一说出口,当场三人无一不是变了脸色,羽翀的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羽联悄么么地瑟瑟发抖,他下凡也有好几年了,却不想一到□□山就听见羽翀的独女死了的消息,他连忙躲进深山老林,最近才敢出来。若是他当年撞上了羽翀,羽翀一定会认定这件事就是他干的,任凭他说破大天也没用。 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赤霞面前提,以免勾起她的丧子之痛。 “鸦儿和我缘分太浅,前些年,不幸夭折了。”赤霞心情虽然悲痛,这时借着会旧友之机说了出来,心里反倒好受了很多。 “怎会?”白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时后悔失言,只是这时也并没了反悔的余地。 赤霞狠狠灌下一大杯,既痛且恨:“叫人害死的,只是做得干净,我们夫妻两个并没查到证据。” 羽翀一时猛地拧头看赤霞,赤霞却只是颓然地告诉他:“我既为蛟龙,生下的女儿怎会溺水而死,你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溺水死的,我心里其实不信。”后面见了女儿的尸首,见她魂魄消失,便都明白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真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白寻奇道。以羽翀的能力,这人尚且能够来去无踪,足见他修为深厚,不好相与。 羽翀将赤霞嘴边的酒杯挡下,“夫人,为了腹中胎儿考虑,你不可再饮酒了。” “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赤霞将杯子狠狠一摔,白寻往她小腹看上一眼,立刻明白了羽翀的意思。“姐姐,切莫伤心太过,伤了身体。” “我有些乏了,阿寻,你过来,扶我一下。”白寻走到她身边,半扶着赤霞往卧房走,赤霞还有些话想对白寻说,便将人带去了客房,两人今晚也好睡在一起。 第131章 侍女来过几趟,带了换洗的衣服和热水,助赤霞卸了钗环冠服,披上寝衣,睡在床上。白寻便宜许多,她平时不用许多装饰,这时自个儿用热水擦了擦脸,使了个洁净的法术,便去屏风后面更换寝衣。 赤霞已经睡在床上了,她用一条锦帕半遮住脸,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姐姐睡了吗?”白寻站在床头,轻声问道。 “没有,你快上来。”赤霞拿掉脸上的帕子,睁开眼看着白寻,仍旧是那般容颜,眼角微红,灯下看起来更是绝色,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白寻暗暗摇头,比起赤霞的美貌,她确实差得太远。 白寻指尖两道气流掠过灯烛,将那火苗熄灭,室内重归黑暗。白寻在外侧睡下,叮嘱赤霞:“你有身孕,晚上却饮了酒,夜里若觉得不适,一定要立刻叫醒我。” 方才灯光之下觉得微醺,灯灭之后,感知却好像更加清晰了起来。赤霞没了睡意,却起了谈兴:“你是这样的,既细心又体贴,若你想别人开心,一定会找到无数办法。” 白寻转过头看赤霞,窗户透出的微光只够她看清赤霞的轮廓。她想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有你在意我,我也只能让你开心。在你也不是很伤心的时候。但她说出口的是:“可是要让别人开心时,我自己同样开心,就会很难办到。” 她并没有选择做赤霞的贴心小姐妹,继续聊无关痛痒的话题,而是略带强硬地表达了自己。 赤霞懂了她的意思,有些事即便不开心,但她仍然得去做。 话既然到了这里,赤霞想起来当年的情景,实在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其实你不必那么勉强自己,我是真心将你当妹妹的,便是你犯了什么错,或者肆意妄为了些,也不会受到什么惩处。”她是什么人?护短得要命,白寻是她的人,龙宫之中谁又敢动? 可白寻偏偏就是那么一个人,兢兢业业的干活做事,身上的衣服永远是最素的,发髻首饰永远都是最简单的,连句重话也不敢说,明明是贴身侍女,却被那些花枝招展的普通侍女指挥得团团转,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她还是一个字都不吭。 赤霞还真以为她是个没主见、没火气的笨丫头。没想到她什么都明白,却仍是这么压抑着自己的性子,这又是何必呢?自己又不是不疼她。 “你总是……你太守规矩了,把那些条条框框全套在你自己身上,我还以为你乐意做这样的人。” 白寻茫然地看向头顶的床帐:“本分不好吗?”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本分好,但也不能太过。” 白寻答:“恩,我也有火气。”她那时实在太弱小了,所以什么苦头都要吃。赤霞并不足以成为她的依仗,她宁愿兢兢业业一点错也不犯,将姿态放到最低,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姐姐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资质鲁钝。” 作者有话说: 家里特别冷,文也码了一些,先放上来解解馋哈! 第81章 此之谓大智若愚 “那可不是资质鲁钝,那是大智若愚。你有今日的成就,足见当年我确实是慧眼识珠。”她最初确实觉得白寻不太机灵,也不够贴心。在赤霞发现了她的韧性与坚定,以及那份质朴的笨拙之后,还是很乐意将人带在身边的。无他,白寻确实是真诚又实在的一个人。 “谢谢姐姐当初放我离开。” 赤霞脑子略略一转,立刻品出几分尴尬来:当初是她放了白寻没错,可将白寻拘在身边一百多年的人也确实是她。她真要是把白寻当妹妹,早还了卖身契,将白寻发回原籍,岂会留在身边做了一百多年的下人?她嘴上‘妹妹’叫得好听,可实际不还是将人当下人使唤吗? 她脸上微微有点燥,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当年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里就懂这么多人情世故了。这一定是她的疏忽所致。 又叹了一口气,将这事认下了:“我在闺中时,以为自己有多么地不凡,多么地惊才绝艳,后来我才认识到,我不过是个资质平凡的普通女人,也会犯普通人会犯的错。” 白寻不知赤霞在想什么,若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赤霞当年固然是口是心非,她又何尝不是刻意巴结呢?与她们百年的深情厚谊相比,也不过是如同白璧微瑕。 她在想的是敖烈的事,确实,应当也可以算作一个普通女人会犯的错。不过是脚踏两只船,未婚先孕,给未婚夫戴绿帽,然后逃婚。如果是个陌生人,白寻在心里大约已经将人批斗了几千遍,不过既然是赤霞做的,白寻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认同了赤霞的观点: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你都会犯的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赤霞这些年好似都过得很幸福,虽然夭折了一个孩子,但幸好还有第二个孩子能作为填补。白寻看到她过得这么好,也能安心了。 “你怎么十几年不过来看我,我以为你过上了快活日子,便将我这个姐姐都忘了。” “事情有些多。”白寻缓了缓,将这些年经历的事选了几件说给她听。 从鹰愁涧到白骨洞,赤霞没想到,短短十年白寻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与敖烈之间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波折。她的心中既自责又懊悔:“都是我的错,要不,这一系列的事压根不会发生。” 白寻握住她的手:“不,不是你,也不是别人的错,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运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是她的性格使她走到了这里。 第132章 “那你心里还想着他吗?”赤霞促狭地问道,“咱们姐妹,你可不要弄那套虚的,我要听真心话。” 白寻闭上眼睛,听到赤霞的话不觉有些好笑,倒也不是虚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是个有佛缘的人,我怎么敢跟佛祖抢人?” “是不敢而非不想?” “饶了我吧,姐姐,我和他有缘无份的。”白寻苦涩地说道。“我再也不会去见他了。” 赤霞不由得也有些感伤:“罢了,罢了。缘分确实难求,你也不必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吧。” 白寻叹息一声:“剪不断,理还乱。”跟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人都醒得早,躺在床上相视一笑。 赤霞睡了一宿,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两人仍旧相携起床,洗漱过后用餐,赤霞用过饭食之后,又端起一碗安胎的汤药,据说,这汤药中含有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对胎儿大有裨益。 白寻只在一旁看着,羽联正走进偏厅,看见她,手上动作一滞,接着竟然走到了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白寻狐疑地看他一眼,见羽联神情忐忑,便顺着他的步子走到了院子里一处僻静所在。 羽联结了个手印,隔绝他人的探视,然后将昨晚发生的事与白寻说了。昨夜她与赤霞离开之后,羽翀抓住了他,让他以观星之术推算羽、赤二人的命格。观星之术可看人之过去,也可预测人之未来,只是需要花费心力推演,推演的对象修为越高,所花费的心力也就越多。并且,若是观星之术涉及自身,推演出来的结果反而更加模糊。 羽翀自己也可以看,不过他看不清自己与赤霞的命格,因此才让羽联推演。 羽联本有些不乐意,只是羽翀性格强势,不由得他拒绝。 粗粗看了一回星辰,似乎不是吉兆,羽联不敢对羽翀直说。 只好仔仔细细地再算一回。羽联正儿八经地拿出星盘,确定年月日时这八字,察气象地势,观星辰轨迹,因他修为低于羽翀,还咬破手指,滴了几滴精血在星盘之上,催化精血,强化神魂,终于得出了结果。 羽联的脸色更白了,不是损耗了精血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算出来,赤霞近日必死,她剩下的日子,至多不到半年,往少了算,也许不到一个月。 “如何了?”羽翀除了赤霞,向来不给他人好脸色,这时的脸色比平常还阴沉了三分。 羽联眼神微微一转,右手握拳在左手上轻轻捶了一下:“不好,不好!嫂嫂近日有大劫,而且危及性命,所幸我已经算准时间,此劫必在半年内到来,兄长好生运作一番,或者可化解劫难也说不定。” 羽翀又惊又惧,眼神中透出了难得的惊惶,在听羽联说这劫难能化解时,神情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无论是怎样的劫难,他一定会想法子化解,他一定能保住赤霞的命的。 “你可知这劫难从何而来?是意外之祸,还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 羽联又勾了勾手指,暗道奇怪,这赤霞福禄皆全,是一等一的好命之人,可惜寿数不长,有福也无处享。不过既然有福,那定然不是飞来横祸,大约还是自己惹下的祸患,诸如爱恨情仇一类。他笑了笑,未明说,却已有所指:“兄长可去问问嫂嫂,她惹下了什么仇家不曾。” 羽翀捏紧了拳头,似乎有所领会,羽联看着羽翀阴郁的脸庞,不由得想起他凶戾的本体来。眉头稍微皱了皱,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越想越觉得,似乎某个答案就是赤霞遭劫的真相。 只是这个答案同赤霞必死一样,不能说出口。 记得人间也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夫子曾经说过,‘善易者不卜’(出自《荀子大略》)。人力有时尽,算不尽天机,更算不透人心,偶尔窥见一鳞半爪,便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其实反而是推动了进程,促成了结果。 人或能胜天,却不可能战胜人性。 “赤霞即将遭劫,羽翀无暇他顾,你不如随我回昆仑山。”羽联说话的语气随意,眼神却十分真诚,不似作伪。 白寻已经震惊地无以复加:“什,什么?”赤霞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遭劫,羽联为什么又叫她跟他走,这背后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但关键时刻还是要抓住主要矛盾。“赤霞为什么会遭劫,是否有生命危险,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赤霞的生活平静安乐,孩子也即将出世,白寻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可羽联的意思似乎是这样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羽联本想全盘告知白寻,但见白寻亦是如此焦急,他反而无法将此事说出口。提前知道无法改变的结果,只会令人加倍煎熬。“很抱歉,这些问题我一个也无法回答。这场劫难的结果如何,还得看羽翀的处置如何。”尽管如此,赤霞的生还率也不到千分之一。 白寻狠狠捏紧了拳头,责问羽联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情况这么危急,你居然还想着走,你到底有没有把羽翀赤霞当作你的兄嫂?“既然赤霞遭劫在即,我们还是留下来,兴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一是我们定然帮不上忙,二来若是赤霞出了什么意外,羽翀或许还会迁怒于旁人,所以我才劝你离开。”赤霞一死,羽翀情绪定然失控,羽联想着他若是算准时机,先将白寻带回昆仑,等羽翀冷静下来,再将丧偶的羽翀带回。一举完成娘娘吩咐的两件大事,岂不是美哉,妙哉? 第133章 白寻按捺着怒意:“你让我看着赤霞遭劫,却置之不理?” 眼见两人的关系飞速恶化,羽联不得不做些什么来挽回:“赤霞好端端在九凤山待了十年,你一来她就要遭劫,怎知你和赤霞的劫数没有关联?你即使不走,待会儿羽翀也会下逐客令。” 白寻目露惊疑:“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和赤霞的劫数有关?” 见她如此说,羽联反而毫不相让:“你怎知没有关联?羽翀要替赤霞化解劫难,需得厘清她以前与别人的爱恨情仇,若仅是他二人,其中的关联便少了不少,也容易解决;你若是待在赤霞身边,便会扯进更多无关人员,令事情复杂百倍。” 他说的这番话看似有理,但却禁不起细思,白寻回道:“一来我不曾招惹什么厉害仇家;二来我待在赤霞身边,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助她解决。如你所言,我既有可能为赤霞带来因果,也有可能为她解决劫难。” “这么会抬杠,你莫不是个竹子成精?我实话告诉你,赤霞要是死了,羽翀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羽联真是被逼急了,早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他连赤霞遭劫的事也不会对白寻说,直接想法子将人骗走就是。 第82章 此诚此心独我知 这倒像是羽翀会做出来的事。白寻转过了身:“要是我对你说,即使我明知结果如此还是要留下来呢?” 羽联急得脸都红了:“你,你这人……” “哈?”白寻轻笑一声,把他后面的句子补齐了:“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羽联看着她的神情,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脸上也慢慢勾勒出一抹,悲凉甚至残忍的笑意。他不但改变不了羽翀,连白寻也改变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而他是个局外人,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好,好,好。你不走,我走,希望这一切真能如你所愿。” 羽联撤了结界,以元神传信给羽翀他要离开的消息,而后立即化成一抹白光遁走,没有一丝留恋。 白寻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意,一边朝偏厅走去,一边思索能用个什么理由能在九凤山逗留半年。 她一走过拐角,便见九头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悚然一惊,不知羽翀在这里听去了多少,转念又一想,羽联的结界不是白做的,羽翀虽然知道他们在此密谋,但不能知道其中的内容。 不在赤霞面前,羽翀也懒得装样:“羽联已经离开,你为何不走?”说罢,眼神冷冷地将白寻上下打量一遍,无悲无喜,白寻却觉得汗毛倒竖起来。 白寻颇为敏锐,心知情况不对,更不敢触怒羽翀,便放低了姿态:“羽翀大王,我与姐姐分别已久,一时重逢喜不自胜,便想再多逗留几日。若是打扰了大王,还请见谅。” 羽翀沉吟了片刻,白寻既碍事又碍眼,他一刻也不想将她放在眼前。只是赤霞亲近她,他便不好说什么。本以为她只是探望赤霞,居留不过一二日,但听这话,像是有了长住的打算,他的神情便更加难看起来。连虚以为蛇也不愿了。“本王近日琐碎事务颇多,无暇照看贵客,白姑娘还是趁早辞行吧。” 白寻哪里听不出他的逐客令,神情此时也由几分不耐:“白寻一应事物尽可自理,并不需要什么照看。况且,若有什么祸事发生,白寻也可为姐姐与大王尽一分薄力。” 羽翀不欲多言,猛然提爪,带起一阵阴风,朝白寻面庞抓去,白寻先是欲躲,不料那阴风刮在脸上,顿时使她动作滞涩起来,羽翀的动作又快,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将那纤弱的脖子捏在手中。 “你算什么东西,你的小命都在我手里,我又何须你尽力?” 白寻涨红了脸,心中又气又怒,还真叫羽联猜对了。羽翀这人向来独断专横,将旁人统统视作蝼蚁,稍有违抗,动辄便要取人性命,丝毫不懂得以己度人,也听不进任何规劝之语。 瞧眼下这情况,若她不拿出几分实力,羽翀也不会将她放在眼内。 白寻倔性一起,当即催动冰骨,羽翀发现了她的举动,嘴角微抬,似是发出了一声轻笑,白寻怒目而视,羽翀催动元神,一双漆黑双目渐渐化为布满戾气的红色。 眼前景象霎时翻覆,白寻躺在火焰中,胸口插着一把剑,鲜血汩汩流出,周遭烈焰蒸腾,邪恶恐怖如同地狱,而白寻无力挣扎,死亡的恐怖如风暴一般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第一次品尝到死亡的滋味,便是拜羽翀所赐,后来她数年辗转,努力修行,自以为已是心境稳固,宠辱不惊,除了敖烈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事能令她痛苦不安。但没想到再见到羽翀,他仍旧轻而易举便令白寻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怖。 而羽翀对白寻的压制,便如同寒冬对草木的制裁,不容置喙,不容反抗。 眼前景象再度辗转,白寻眼前看到的已然不是地狱,胸口的剑也消失不见,但她仍陷在那样的恐怖之中,当羽翀收回扼住她的喉咙的那只手时,白寻的身体失了支撑,颓然摔在地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寻惨然一笑,羽翀虽然未曾伤害她的皮囊,元神却是受创不小。 当年她面对羽翀毫无还手之力,可如今还是没有还手之力。 她在修行这条道上走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可那又有何用?这些人还不是一个个骑在她头上拉屎撒尿。她向来推己及人,从不欺凌弱小,可善财龙女不问是非便要打她,可羽翀动辄便要杀她。终究是她太过弱小了,可弱小,便活该被受欺吗? 第134章 “我想怎样?你只消明白,你活命与否只在我一念之间。”羽翀抚了抚右手,“你可以留下,不过若你做出任何不利我或者赤霞之事,应当知道后果。” “羽翀。”白寻叫住了正要离去那人。她有一腔的气性,但以大局为重,她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羽翀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女,实不相瞒,白寻捏着拳头愤愤不平找他讨要公道的行为,在羽翀看来,用‘丑人多作怪’形容也不为过。这样的侍女,让他多看一眼都难,凭什么得罪他?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做的事明明白白都告诉赤霞。” 羽翀阴阴地看了她一眼,他有一百种杀人并毁尸灭迹的方法,只不过再完美的方法,终究有叫赤霞发现的危险,到时可就难以收场了。 思虑一番,见白寻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他也只能提点几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西海那条小白龙,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与赤霞是好姐妹,难道就没有一点嫉妒之心吗?” 白寻向来对己严苛,羽翀这么问,她便将自己的心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说艳羡那是有的,嫉妒确实不曾。羽翀见她没有立即回答,便了然一笑:“赤霞的才智相貌修为不知胜过你多少,况且你喜欢的人偏又钟爱着她,推己及人,你若说你心里没有半点嫉妒之心,我是不信的。” 你既然要问我,我说没有你又不信,总之脏水是要泼到她身上。心中悲愤不已,白寻这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一副什么表情:“你便是因此怀疑我?” “若非如此,难道你还做了其他的亏心事?” 白寻闻言又是一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既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总之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赤霞的事,你等着看便是。” 羽翀离开许久,白寻还在震惊之中,回过味之后,反而觉得因爱生恨,因恨生仇,姐妹反目,痛杀下手这样的故事,虽然略有些狗血俗套,但也算得上逻辑通顺,剧情饱满。唯有一点不满,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虽知道了这一层关系,白寻仍不打算置身事外,只是羽翀似乎对她十分不爽,她便向赤霞说,近来颇有些感悟,要借她洞府中一处地方闭关。如此既不会碍了羽翀的眼,又能留在赤霞身边照应。 一晃眼又过去了三月,九凤山上风平浪静,赤霞的肚皮吹气一样的大了,所幸不是肉体凡胎,倒没有什么特别受累的地方,日子总归是乐的。白寻一月出关一次,查探赤霞以及周围人的状况,迄今为止,还未发现任何应劫的迹象。 白寻这两日出关,赤霞忽然动念,怀念起昔年龙宫中龙母无微不至的呵护以及兄弟姊妹的陪伴。她将此事说给白寻听,白寻顿时明白了赤霞的想法,不过赤霞的行踪必须在羽翀的控制之下,如果羽翀不同意,白寻也不会让赤霞下山。 去龙宫不一定会应劫,不去龙宫也不一定不会应劫。劫难未到,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不如顺心而为。 羽翀松口了,赤霞开心地带着白寻去收拾东西。半日后,两人带着一队侍女上路,羽翀自然也跟着去了。 万圣龙王虽有龙王之名,其实与占山为王的大妖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龙族受到上天眷顾,常人往往不以妖相待。 碧波潭的龙族虽因为赤霞逃婚一事与四海交恶,但一来天高皇帝远,二来万圣龙王交游广阔,与诸位妖王为伍,又有新女婿这条大腿,日子过得仍旧十分舒心。 回到龙宫时,老龙王正与牛魔王、蛟魔王等饮酒作乐。 羽翀从不回避此等应酬,叮嘱了赤霞几句之后,便坦然入席,与诸位妖王推杯换盏。 赤霞和白寻则回到了之前的院子里。房屋摆设一切如旧,连那个秋千也是,只是心境大不如前了。侍女们纷纷进入,打扫院落、擦洗家具,以求尽快将院子恢复适合住人的样子。 赤霞走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白寻站在她背后慢慢地摇着,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仿佛时光溯回,一切仍未发生。 赤霞脸上带着笑容:“这样的日子好久不曾有了。白寻,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还是四处游历吗?我想,如果你成亲之后也来九凤山,我们比邻而居,那该有多好。” 白寻想起凶神恶煞的羽翀,对于赤霞的提议,也只能敬谢不敏了。除此之外,赤霞好似对她这些年的‘游历’很感兴趣,可那种近似于颠沛流离的生活,何尝是白寻所钟爱的呢? 她反倒苦于没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驻足停留。 第83章 赤霞爱语慰痴寻 白寻将手放在赤霞的肩上,低下头与她说话:“能继续和你一起做邻居我自然乐意,只是,羽翀大王若见我与敖烈在他洞府附近定居,他怕不是要打上门来。” 赤霞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两道秀气的眉毛也打了结:“倒是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要让他们两个和谐相处,是有些难为了。不过,怎么我一说起成亲,你就想起了敖烈,真真是司马昭之心。” 白寻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小锤子敲了一下,不够痛苦,却十分清晰,掉落的些许碎片正随着冰水沉入无尽的黑暗。“赤霞啊,这个男人,我的自尊告诉我不该去乞求他的爱情,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远远地避开他,可是我的情感他违逆了我自己的意愿,情感操纵着我开口去乞求他的爱怜,我赌上了自己的尊严,求得了他的怜悯,但那不是爱情。比起我想要的,他能给的,未免太少了。” 第135章 赤霞温婉地一笑,那是从前的她身上难以寻见的,是为妻子为母亲之后的赤霞所独有的,“怎么听起来,这背后不仅仅是敖烈一个人的问题,还有你的问题?” 说到这里,白寻张了张唇,又磨磨蹭蹭地合上了,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兴许一份感情多是如此贪婪,最初只是渴望他的一个眼神,一点在意,而后来则是希望自己能在他的心中一席之地,最后甚至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据他的心。” “如果你觉得这是问题,那么天底下的女人都会出现这个问题。”赤霞敏锐地发现,这大概不是白寻真正想说的话。 这样的想法,即使对面是赤霞,也是有些难以说出口的。白寻再一次鼓起了勇气,“可是在这份感情中,我本来就处于较低的位置,是被给予的一方,我也没有办法,使得他更加在乎我。” 赤霞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加思索之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白寻说得不够明显,但她也察觉了症结所在,女人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想方设法地证明一个男人是爱她的。如果一个女人觉得男人不够在乎她,那么泪水、无理取闹和蛮横也随之到来。 这其实是一种在爱情中缺乏自信的表现。 “你不能这样,”赤霞整理了一下句子:“爱情是最好的东西,即使最终不能得成眷属,你应该也不希望爱情扭曲成一个畸形的怪物。对于这样的情况,最好能厘清这背后的脉络,然后慎重地做出决定。” 白寻紧了紧拳头,这一切她都清楚得很,可还是放不下,为何她和敖烈不能一开始就两情相悦?她始终不敢肯定敖烈是否真的动心过,亦或者是,他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也许是不该如此多疑,可敖烈又何曾表明过他的决心,又何曾给过她承诺。 连个名分也没有,还等个屁。 “他不是还在西行路上?一切答案等他取经归来,自见分晓,我们这等人,十几二十年也不是等不起。”赤霞状若无意地提醒道,像他们这样得道的妖怪,十几二十年也算不上什么。“若是真的不能在一起,换一个也就是了。” “换一个?”赤霞的这句无心之言如同晴天霹雳,豁然打开了白寻的另一个世界。若是敖烈真的取到了真经,大约也就留在了西天。而她,为何就不找一个既英俊、又疼爱她的得道仙妖结成道侣? “我每次都下定了决心,可惜一见他,心里的感情又收不住了。”白寻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苦涩,虽然不想承认,奈何她这个人一碰到敖烈,立刻便变得脑子不好使,沉浸于儿女私情之中。 “你知道这样不好,却控制不住?”赤霞的眼神往白寻面上一转,白寻立刻心虚了,在她的脑子里,一切都必须为敖烈让步,她不是控制不住,她是压根就不想控制。 赤霞:“你是不是压根就离不开他?” 白寻急忙摇头,半晌,回过神来停了一下:“我们这几次的相遇带着太多的偶然,大家也都不是很冷静。其实,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彼此的感情,以及我们的将来。” “你能冷静下来是最好的。”赤霞老怀安慰地点点头,“不能做邻居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你能得到幸福。” “我知道。”白寻脸上挂着微笑,缓缓地推动赤霞坐着的秋千。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同,走的路也不同,曾经相伴已经值得回忆,前路虽然不能再结伴前行。但能带上的彼此的祝愿,也足够值得欣喜了。 赤霞忍不住说道:“我真想替你把这一切都计划好了,可是,我毕竟不是你,我的方法也不一定适合你。” “嗯。”赤霞其实是个既冲动又率性的人,比她果断得多。如果是赤霞,她的自信与热情一定能很快将对方俘虏,而像她这样的人,太过谨慎小心,太过在意眼前的得失,却因为见识有限,往往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越是恐惧行差踏错,却反而越是会行差踏错。 其实她也愿意成为赤霞那般开朗热情,率性而为的人。只是终究不能,她没有这样的实力,也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底气。过去无法改变,即使知道自己的缺点,竟然也没办法战胜。 她就是这样的人,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正因为这无法改变,所以才显得如此可悲又可笑。 酒席上,牛魔王因为鼻青脸肿挨了不少调笑。众人皆知他老牛艳福不浅,先是娶了罗刹女做妻子,后来又有个死了爹的玉面狐狸带着满洞的金银财宝招他做上门女婿,虽说吃绝户有些不地道,可沉甸甸的宝贝装在怀里,说不动心才是假的。 老牛长得塌鼻子厚嘴唇,面色黝黑,实在算不上好看,但修为在下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玉面狐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委身下嫁,伺候这个老牛精。 只是没考虑到他家那个凶恶的大妇,以至于三个大人并一个小孩相处起来有些尴尬,如今并没有后世那种一夫一妻的风气,男人娶一个媳妇使得,娶二三个也使得,只是人口一多,家里就不安分起来。 “牛哥这伤不知是家里那位,还是外面那位给,”蛟魔王和牛魔王关系最密切,自认识到如今已有上千年,结拜到现在也有了五百年。 左侧所坐的道人青面道人,本体是一只黑豹,一向与牛魔王等人为伍:“我觉得是两位嫂子争执起来,不小心挠着了牛大哥。” 牛魔王气得眼睛溜圆,堂堂牛魔王,他岂是夫纲不振的那等凡夫俗子,他要是真怕老婆,也不敢在外面找人:“山妻并不是这等人,玉面狐狸也不敢在我面前置气,你们都误会了,我这伤不是因为这个。” 第136章 众人面面相觑,谁不知这老牛皮糙肉厚,若不是挨了老婆的打,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万圣龙王见状道:“究竟是谁,竟敢伤了牛兄,咱们这些人虽比不上大罗金仙,可也不是轻易欺负得了的,牛兄你尽管说出名来,兄弟帮你出这口恶气。” 蛟魔王和青面豹纷纷应和,心里却不以为然,牛魔王都奈何不了的人物,他们去了也是白搭。 牛魔王一边喝酒,一边帮助地长唉短叹,却不肯将那人的名字说出,反倒吊起了众人的胃口。“牛大哥,你就说吧!”“说说!”“兄弟们蒙在鼓里,岂不是白白着急吗?” 众人又劝了一回,牛魔王才骂骂咧咧道:“不就是那遭瘟的猴子吗?蛟弟,枉费我们五百年前与他结拜一场,这厮竟转投了佛门,先骗了我儿去南海,后夺了山妻的芭蕉扇,我去与他讲理,却被他那个二师弟偷闯洞府,将玉面狐狸也打死。这泼猴杀我爱妾,我与他势不两立。” 牛魔王说着又抹起了眼泪,众人不时安慰几句,心里却不无嘲讽地想,你老牛何曾缺过女人,猪八戒打死了玉面狐狸,你正好白得一洞财宝,怕是晚上都开心得睡不着。 蛟魔王最是心细,想起昔年旧事,不由奇道:“我记得当年我等七人结拜时,因牛大哥实力最强,故尊牛大哥为七人之首,怎么那猴头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修为倒还进益了不成。还是牛大哥在温柔乡泡软了骨头,连开山斧也拿不动了?” 老牛把眼一瞪,鼻子里冲出白气来:“我与那猴头大战三百回合往上,也未见胜负,我化为原型,就要一脚踏死那猴头,就在这时,那厮叫来了三坛海会大神,他站在云中,用乾坤圈往我头上一打,加上猪八戒吆喝助阵,俺老牛虽敌不过,也不愿意认输,败了我辈名头。” 众人虽不在现场,从牛魔王的讲述中,依稀也可以领会到当场战况的惨烈。蛟魔王道:“喝,原来是以众欺少,怪不得我牛大哥落了下风。” 牛魔王更气愤了,抓起巴掌大的一个酒碗一饮而尽。要不是铁扇公主来得及时,用芭蕉扇换了他一条生路,他还不知要在那三人手下吃多少苦头。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改自:薛姨妈爱语慰痴颦; 三坛海会大神,就是少年英雄小哪吒呀 牛魔王是吃绝户的渣男,不过实力很高,心机也很重 第84章 大圣定计探碧波 牛魔王更气愤了,抓起巴掌大的一个酒碗一饮而尽。要不是铁扇公主来得及时,用芭蕉扇换了他一条生路,他还不知要在那三人手下吃多少苦头。就地打死也难说,即便不打死,也得好好磋磨一番。 众人又劝牛魔王将当时大战的情景说来听,牛魔王一碗一碗的仙酒猛灌,说啊,怎么不说,不说他心里也气。“那猴子是真狠,他师徒要过火焰山,非借山妻的芭蕉扇不可,因他前些年找来观音菩萨收了我儿红孩儿上山,山妻心里岂不是记恨他,哪里肯借,这猴子于是又到玉面狐狸这来找我。当时……” 饶是羽翀心性沉稳,也不由跟着胆战心惊起来,蛟魔王正追问道:“听起来那猴子似已是大罗金仙修为,牛大哥,你和他交过手,你觉得是也不是?” 牛魔王眼珠一转,回忆起当时细节,依稀有些后怕。那猴子学的一身术法,一看就是有师承的,是个正经修仙的修士,而他们这些普通妖怪,看似妖力强大,占山为王好不威风,其实距离天道远矣。终身也只能止步于神仙境界,而且由于所犯孽债甚多,不能飞升天庭。 “那猴子的背景岂是你我能比的?” 万圣龙王也道:“做神仙有天规束缚,哪能比得了我们自在快活。”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做妖怪好,做神仙不过是自甘堕落。” 羽翀只是笑笑不说话,神仙当然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天庭一日不倒,便有一日名正言顺,哪怕是没品级的小仙,你们这些大妖见了也得点头哈腰。 这等自吹自擂的话听了多了,确也无聊,羽翀道声失陪,起身往院子里走去。走时,稍稍留心了下背后,果见牛魔王借口透气,跟着他走了出来。 “贤,”牛魔王开口就是一个贤字,不知是叫贤侄还是贤弟,羽翀没等他把话说完,立刻转身回了一句:“牛大哥。” 这就是平辈论交的意思了,牛魔王虽然不想被一个小辈压住气势,不过他确实有话要说,现在也不好闹得太僵:“贤弟。” “牛大哥有什么话要说?”羽翀说了这句话,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自顾自地看院子去了。 牛魔王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若按照凡人的脚程算来,这几日唐僧师徒大约已经到了宝象国,他们一向爱好多管闲事。贤弟若是需要帮手,尽管向我老牛开口。” 羽翀却不为所动:“唐僧师徒到了宝象国又与我什么关系?” 牛魔王冷笑道:“怎么宝象国的佛宝失窃,不是贤弟的手笔吗?” 羽翀反问:“我又不修佛,盗佛宝有什么用?” 牛魔王道:“兴许有什么妙用呢?这点牛大哥可就不清楚了。我倒是记得,贤弟刚来这里不久,佛宝就失窃了。” “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牛兄不要再谈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否则被人误会我真是盗宝贼就不好了。”羽翀八风不动,牛魔王可是结结实实碰了颗钉子,心下不禁甚是恼怒。“这件事我能想到,孙猴子也能想到,贤弟不与我交底,改日孙悟空打上门去,可不与我牛魔王相干。”说完这句,牛魔王拂袖而去。 第137章 羽翀眼角的余光瞄了牛魔王一样,心中暗暗冷笑:你明知孙猴子背景深厚,还挑唆我与他争斗,安的是什么心?他此次下凡是受了上面的指派,考验唐僧师徒的恒心、智慧以及勇气,非是真的为了盗宝。到孙悟空来时,他假意与人争斗一番,然后将佛宝一交摔手走人,难不成还有谁敢拦?只是需要瞒住他与赤霞相恋这事罢了。 除了这事之外,他另有一个目的,就是和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过过招。金仙又如何,他也是半步金仙境界,他的本体之强,一般的金仙也未必能挡住。这孙悟空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真本事,若是被他随随便便就打死了,倒也不好跟天庭交代。 虽这般想,羽翀也安排了奔波儿灞,霸波儿奔连夜去宝象国查探。 次日一早,两只鱼妖回禀,确实看到几个和尚进入了宝象国,他们见到了流落的国寺僧人,并且还十分同情。 他预料的不错,唐僧等人一路走来,闲事管得不少,有多少时候不是麻烦找上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去找麻烦的。不过,取经的磨难也正在于此。 羽翀又问,唐僧一行人可有什么奇怪,与众不同之处? 奔波儿灞想了想,回禀道:“不见别的异常之处,除了随行的一匹白马,十分神骏威武,毛皮油亮,龙马精神,像是成精了一样。” “哈?”羽翀似有所感,掐指一算,恰好将白马的来历算得清清楚楚,知晓白马是敖烈化身之后,羽翀当即脸色大变。只因当年赤霞弃婚而走时,曾经说过偿还的话语。这已是结下了因果,况且,敖烈虽然跟随唐僧前去取经,却不一定放下了旧怨。 莫非赤霞的劫难正要应在这里,她注定死于敖烈之手? “哼哼哼!”羽翀捏住拳头冷笑几声,那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等,”吩咐了这句话,他回转内室,拿出了赤霞的毒牙淬炼而成的法宝,交给二鱼妖:“这宝物,你们拿到白马的马槽里搅上一搅,事情要做得隐秘一些,做好之后向我回报。” 赤霞走进来时,正见羽翀将两个妖怪打发出去,她也没在意,自顾自走到了羽翀身边。羽翀见她面露忧愁之色,赶紧上来关切:“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否有些身体不适?” 赤霞摇了摇头,愁容未减半分:“我有些担心我们的鹄儿,这孩子刚怀上时便有些不大稳当,会不会像他姐姐一样,未及长大,便早早夭折。”鹄儿,便是赤霞肚里这孩子的名字。 “你着实有些过虑了,大不了,等孩儿出世之后,你把它拴在你的裤腰带上看紧了就是。”因了羽翀的奇异血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阴阳之气成形,灵体长成之后才凝聚成的□□,第二胎也是灵气成形,可□□却迟迟不能凝聚,赤霞竟然偷上瑶池,盗了王母的九叶灵芝草为孩儿做肉身。再加上佛宝庇佑,这一胎其实长得很好,若能顺利长大,修行天赋定然极高。 “什么话,孩子又不是个物件,怎么能拴在腰带上。”赤霞没好气地在羽翀胸膛上锤了一拳,羽翀乘势将人抱进怀里,低下头瞧着自己的娇妻,眼神里满是爱怜。赤霞也触动不已,旁的不说,她晓得眼前这人对她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如此,纵然要付出些别的,也是值得的。 羽翀亲昵地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将佛宝塞进她怀里:“此物你贴身带着,对我们的孩儿必定大有好处。” 赤霞确实安心了一些:“九叶灵芝草的药性像是要耗尽了,好在还有佛宝。”血鸦的事情大约是意外,她天赋特殊,这才被什么邪道魔头抽去了元神炼宝,鹄儿身上没有血气,又有他们夫妻两个看顾,必定能安稳长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他们夫妻恩爱不提,咱们且看看唐僧师徒此处是何光景。 前文提到,宝象国国王昏聩无能,见佛宝失窃,不思仔细寻找,只把国寺中僧人治了个监守自盗的名头,勒令他们于多少月日内交出佛宝,交不出佛宝便把和尚赶出寺庙,罚做苦役。 一众僧人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年轻和尚还能勉强忍耐,老和尚们累得筋断骨折,叫苦连连。看守的官差还动辄便用上了大棍、鞭子,手上半点不留力气。 唐僧师徒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唐僧物伤其类,心中十分不忍,孙悟空走上去打跑了妖怪,将一行僧人带到废弃的佛寺问话。听了这一番叙说,四人这才弄清了缘由。这其中罪责,一在盗宝之妖;二在昏聩的国王,此地僧侣都是无辜受累。 要想解决此事,最要紧的不过是将佛宝寻回。念及此,唐僧便与孙悟空道:“徒弟,你神通广大,不如就想法子将佛宝寻回,救救这一干同门吧。” 那大圣却道:“师父既嫌路上走得慢,还把这许多事情揽上身,这般东摇西晃,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天?” 唐僧却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这猴头平时聪明,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渡一人是渡,渡众生也是渡,渡人也得分轻重缓急,若连眼前人的苦难都置之不理,还谈什么取西经拯救万民。” 猴子听他这么说却也不恼,反而一口应下:“师父既然这么说,此事就包在俺老孙身上了。”孙悟空思虑周全,带着唐僧等人径直去了皇宫,让那国王不能为难国中僧侣,国王起先不同意,猴子便拿棒子出来好生‘敲打’了一番,国王也不得不同意。 第138章 听那帮僧人口述,佛宝被盗走之时曾下过一阵血雨,依此看来,这是绝非寻常的江洋大盗所为。孙悟空心念微动,唤出土地。 土地爷是个和颜悦色的老头,一见是这位,身子立刻多佝偻了三分:“参见大圣爷。” 孙悟空先是和颜悦色,话音一转便是威逼恫吓:“我有话问你,你老实回答,若是言有未尽者,也只好把你打成同盟了。” 土地连忙点头:“小人绝不敢有所欺瞒。” 孙悟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前些年佛宝被盗,是哪里的妖魔干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天庭虽然势力大,这些小小地仙却修为不高,遇上凶恶的妖魔非但不得不低头,甚至还得欺上瞒下,否则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我不曾看见。”土地唯唯诺诺地说。“当时天降血雨,小仙修为低微,被血雨模糊了视线,所以并没看见。” 这话看似合情合理,孙悟空也无可指责,“那我再问你,佛宝失窃时,可有什么法力高强的妖怪来过这附近?” 土地一听浑身发颤,这可真是,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孙悟空恰好领会到了他的恐惧:“你的意思是,这妖怪还在此地并未离去。” 土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孙悟空又问:“那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厉害的妖怪定居吗?” 第85章 龙马脚踩二鱼妖 这个问题倒像是可以回答的,土地松了一口气:“出城门往西十里,有座碧波潭,里面住着位万圣龙王。就是当年差点成了敖烈老岳家的那位,也是前些年,招了个女婿,诨名叫做九头虫的,平素住在□□山上,最近也在碧波潭。那位老龙王一向交游广阔,呼朋引伴,四海龙王都忌惮几分。” “哦,原来是他。”土地这般说,猴子心里倒有了底了,他随意地把金箍棒扛在肩上,道了声:“放心,我这就去拔了这个毒瘤,你以后也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土地更加害怕了,试着弯起嘴角,可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了,勉强鞠了个躬:“大圣此去小心。” 这边厢,孙悟空已经大摇大摆入了碧波潭,而羽翀派去下毒的奔波儿灞两兄弟,也刚到了寺庙中。白日里人多眼杂不好动手,两人直等到深夜,见空无一人,这才朝着 敖烈化为马身时,通常都是关闭六感,修炼元神,任凭身体的本能行动。只是偶尔不修炼时,也会静静地以马身看着这个世界。 这日,他本在修炼之中,忽然察觉到一股湿润的水汽,一股莫名其妙的预感令他立刻清醒过来。元神也退出了禅定状态,用着马|眼睛超前看去,动物有灵,有时亦能看见人所看不见的动物。这时敖烈也没用法力,却一眼就看到两条奇丑无比的鲶鱼怪,把一根发簪放进他的马槽里搅了一搅。 虽然知道这二妖不怀好意,但敖烈一时也不清楚这两个鱼怪究竟要做什么,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呆立在一边。 两个鱼怪等了半天,见马竟然不吃草,实在是大为讶异,这驸马并未说过,假若马不肯吃草该怎么办。两人在马槽里兜兜转转半天,那匹白马始终连一根草也没吃,这可把两个鱼怪急坏了,一只鱼怪走近白马身边,强行把它的头往马槽里摁进去。 就在这时,敖烈忽然回忆起来,他曾在碧波潭看到这两只鱼怪。他大约知道这两东西干嘛来了,压抑已久的怒气一瞬间就冲进了脑海,那对奸夫□□将他害得如此模样还嫌不够,竟还想偷偷把他毒死,简直恶毒无耻至极。 白马当即打了一个响鼻,嘶鸣一声,同时觑准了位置,一脚一个,将两个妖怪踹倒在地上。两个妖怪哎哟一声,诧异到了极点,这马怎么突然就踢人了。定睛一看,白马杳然无踪,只有一个明晃晃持剑而立的西海龙王三太子。 两人吓破了胆,知是因谋败露,连跪带爬地往外跑走。敖烈走上去,手腕一摆,银光晃过,血花四溅,两妖摔在地上,敖烈念了一句诀,将二人打回原形,用一根草绳穿了嘴巴,提在手上。 恰逢猪八戒从寺庙里走出来,他听到白马嘶鸣声,还以为有人偷马,正好看见敖烈捉住了两只妖怪。他小跑上前:“小白龙,你怎么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敖烈先前嘶鸣正是为了叫这个帮手,他将两条鱼放在猪八戒手上,说:“二师兄,这是毒马的贼,我要往碧波潭一趟,你好生照看师父。” 猪八戒道:“大师兄也去了碧波潭,你去也好与他帮手。”见敖烈十分诧异,猪八戒把孙悟空怀疑万圣龙王的女婿盗宝一事说了出来。 “好,二师兄,我这就去给师兄帮手,你莫担心。”敖烈嘴角挂着冷笑,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已然满腔愤恨。他二话不说,使了遁术赶往碧波潭。 碧波潭中。 孙悟空正与老龙王喝酒谈心,小桌上备了些瓜果,猴子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悠悠品酒,好不快活惬意。“俺老孙初到贵宝地,逢人便听说,老龙王最是热情好客,故特来讨几杯水酒。今日一见,才知果然名不虚传。来,老龙王,俺老孙今日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大圣客气了,谁不知道您是三界出了名的交游广阔,能与大圣同席,确实是老朽的荣幸。”老龙王借着举杯的动作擦了擦脸上的汗,同时示意一边的侍女去把驸马叫过来。 “俺老孙又算得了什么,老龙王客气了。听说老龙王与我家牛大哥也是好友?那咱们不该这么生分。最近俗务缠身,我与牛大哥也有几百年不曾好好聚过,甚是怀念,不知何时才能再把酒同游?老龙王,你是牛大哥的好友,我再敬你一杯。” 第139章 万圣龙王面皮耸动,你牛大哥想和你喝酒才见了鬼了。但孙悟空敬酒他岂敢不喝,没其他法子,他又跟着喝了一杯。 两人如此你来我往,老龙王探了几次口风,孙悟空什么也不说,只说自己是来喝酒的。老龙王岂会相信,他隐约知道孙悟空是为佛宝而来,而佛宝确实是自家女婿所偷,他因此而忐忑不安,却毫无对策,心中十分苦闷。 羽翀来到时,孙悟空正在抱怨自己的不如意之处,唐僧何等无能,猪八戒和沙僧是如何捧唐僧臭脚,让他下不来台的。老龙王只能接住他的话,不留神又灌了好几杯。孙悟空的计划奏效,他正要趁机装醉,以身外化身将碧波潭查探一番。 正在这时,羽翀出来了。 这九头虫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悟空撑着头,醉眼惺忪地看他。九头虫也正看过来,对上孙悟空的视线,既不唱喏,也不行礼,只语气淡淡的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吗?在下久仰。” 猴子迷瞪着眼,心想好一个大妖怪,气度、修为皆是不凡,可在满天神佛之中,也算不了什么。他把目光转向老龙王,问他:“这位便是贤婿吗?好相貌、好修为!”说完又自顾自地喝酒去了。 “不过是个弼马温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孙悟空佯怒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我与你岳父平辈论交,你怎么也得叫我一声‘孙叔叔’吧。” 那猢狲昂首挺胸地做出一副长辈的姿态,颇有几分滑稽,羽翀却笑不出来,这猴子先前故意做出一副傲慢的模样,是为了激怒他出言不逊,然后再以长辈的身份出面训诫。他算是明白了,这猴子就是在耍他。 老龙王见羽翀一脸阴沉,忙拉着他往里走:“大圣稍等,我们失陪片刻。”孙悟空醉醺醺地说:“走吧走吧,俺老孙借老龙王的宝地躺一躺。”说着,孙悟空往桌上一趴,倒像是真的睡着了。 装模作样。羽翀在心中腹诽,老龙王拉着他进了内室。“贤婿啊,如今该怎么办?” 羽翀的脸在灯光下半隐半现:“什么怎么办?他就算是怀疑,也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样?岳父大人何必自乱阵脚。” “孙悟空明明是有备而来,你却置之不理。那猴子本领高强,又闹腾,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害了我一家老小?”羽翀:“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老龙王定了定神,眼神霎时变得狠厉,做了个割喉的姿势:“一不做二不休。待会儿我去找点毒药下在茶里,不知不觉地让孙悟空喝下去,岂不是万事大吉?” 羽翀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大罗金仙的元神不灭,□□强悍如斯,怎么会轻易被毒死?寻常药物怕是也没有作用。”赤霞的毒顶多毒死神仙,金仙即使吃了下去,也很快就能化解,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自有厉害的毒药,只要损害了他的实力,你还怕没机会下手吗?”羽翀颇有些无奈,孙悟空可是勾销了地府生死簿的人物,如今又登临金仙境界,岂有这么好对付?不过老龙王的办法确可一试,也将孙悟空耍耍玩玩。 两人商议完毕,老龙王自去备药不提。羽翀也抬脚往外走,就在两人不曾看到的某处,一只小小的浮游生物,悬停在礁石上将一切收入眼底。 孙悟空知晓了所有情报,仍旧回到先前喝酒的花园中。待了一会,就见老龙王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只托盘,盘中两只茶盏,各盛一杯香茶。 “大圣久等了,适才小龙备了一盏清茶,味道粗劣,却也正好用来解酒,大圣若是不嫌,先饮上一杯吧。” “无妨无妨,俺老孙最喜欢喝茶。”孙悟空拿起杯子在手心,忽然指着背后某处道:“那一处看似有宝光绽放,不知是何物啊?”老龙王以为佛宝暴露,急急忙忙去看,猴子乘势将自己的杯子的茶倒了一半进龙王的杯子,又将茶水倒回来一半。口中仍不停在说话:“看来老龙王这龙宫中藏宝不少,俺老孙可有缘一饱眼福?” “大圣说笑了,茶都快凉了,您请。”孙悟空走到他面前,举杯与他相碰:“我再敬老龙王一杯。”那老龙王岂有防备,一口将茶喝了下肚,孙悟空用手挡住嘴巴,将自己的一杯茶全倒在了地上。 老龙王正想抬眼一看孙悟空情状,猛觉胸腹之间剧痛,元神也霎时浑噩起来,不等他反应,元神已经彻底湮灭,□□还有留存,也是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的模样。 第86章 惊鬼神仙妖对决 ◎你们比较喜欢看谈恋爱还是打架呢?◎ 孙悟空正欲脱身,羽翀却正好走了过来,他本以为中计的是孙悟空,谁知道死了的竟是老龙王。孙悟空正站在一边嘿嘿乱笑。羽翀目眦欲裂,双手扶住老龙王的尸首,心中悲痛不已,他该如何向赤霞交待:“孙悟空,我岳父好心请你吃酒,你竟然将我岳父害死了?” 孙悟空双臂环抱:“我与老龙王都喝了茶,我喝了没什么事,谁知他喝了便睡,你且看看他是不是醉过去了?” 肠子都流出来了,这猢狲还睁眼说瞎话,竟说老龙王是醉死过去了。羽翀将手中的尸首放过一边:“冤有头债有主,猴子,佛宝是我盗的,他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老人家,你戏耍他也就罢了,为何要下这样的毒手?” 孙悟空还未曾见过这般颠倒黑白的人,他当即骂道:“像你们这种偷鸡摸狗、淫|人妻女、且下毒害人的妖魔鬼怪,俺老孙就是杀上一万个也不嫌多。废话不要讲,把佛宝交出来还罢了,不然就要砸掉你的龙宫,杀光你的妖子妖孙。” 第140章 “猢狲你欺人太甚。”羽翀怒而拔出双钩,孙悟空从耳中取出金箍棒,晃了晃变作手腕粗细的一条铁棒,迎面朝着羽翀打去。羽翀身形微微一晃,从旁错身而过,避开金箍棒,手上银钩却用上了巧劲,左手钩子朝着猴子的胸膛刺了过去,右手钩却绕到他背后,两手一起用力,将猴子陷在他前后的夹击之中。 雕虫小技。孙悟空又是嘿嘿一笑,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撑,身子借力爬上去,自然避开了这一抓。他亦借着这股力道,双脚悬空,朝着羽翀的面门踢去,羽翀只能往后一个空翻避开这一招。 这一交锋,两人胜败还未现,羽翀已觉吃力。他正思索对敌之策,猴子已经扑了上来,使一条金箍棒胡乱打来,看似毫无章法,羽翀不敢轻敌,用上全身力气舞动双钩,一面防守一面抢攻,一腔热血燃了起来,反而越打越顺手,他自诩只动了八分力,却有了远超平时十成力的表现。 那猴子大约已经招架不住了,他本是这么以为。羽翀得空一觑猴子表现,明明他每一棒下来都是力道十足,可本人却像是毫不费力的样子。他已然将近全力,可猴子却还是游刃有余。 “你也不过如此,且看看我这一棒。”孙悟空借势弹开,双手握住的金箍棒忽然长成数尺直径,数十丈长,直捅破了龙宫屋顶,搅动了半座碧波潭,狠狠朝羽翀砸了过来。 好羽翀,这样惊天动地的一棒,不知他是躲不过,还是不屑于躲闪。竟然直直站在原地,就在金箍棒将要落下时,他头上忽然撑起一个巨大虚影,状若一只黑色大鸟,生生将落下的金箍棒扛住,然后掀翻了出去。“这里地方不大,要打出去打。” “你这话倒是正合我心意。”孙悟空跃上半空接住棒子,他在水底实力受限,打起来憋屈得厉害。 羽翀因是羽虫,空中是他主场,在水底反倒差了太远。 这二人先后冲出水面,在空中相对而立。羽翀背生双翼,孙悟空脚踩筋斗云,两人都是稳稳当当。 这边厢,齐天大圣还与九头虫激战,敖烈已经隐匿行迹潜入了龙宫中,赤霞居住的小小院落。 羽翀暗暗思索克敌之招,他有一神通名曰‘元神震撼’,一经施展便能强行令对方元神离开身躯,并且重伤元神,修为若在地仙之下,元神一旦离体,也没什么抵抗之力,顷刻间就会在羽翀的重击之下,身死道消。修为若在神仙之下,元神在一击之下,也能有些抵抗能力,但也会受重伤。修为若在神仙之上,受此一击,元神会有片刻迟钝,羽翀也可以趁机将对方的□□撕碎,再行吞吃元神。 修为若是已达到金仙境界,羽翀却不敢肯定自己的神通是否还能生效。不若卖个破绽,骗得孙悟空近身,再行暗算。“孙悟空,我本体为羽虫,这空中是我主场,我让你半招如何?” 孙悟空将棒子靠在肩上,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这个偷鸡摸狗的贼,来历不明的丑妖怪,你也不看看你孙爷爷是何等人物,我用得着你让,我大闹天宫的时候你还在裹尿布呢,我就是站在这里,让你砍上一百刀,你孙爷爷也一根毫毛都不会伤着。” 羽翀悔不该跟这泼猴斗嘴,他本不是牙尖嘴利之辈,全靠气势压人,说多倒显得他和那泼猴是一路货色。“你既然有胆子这么说,就干脆站着别动,任我砍上一百刀。” “不动就不动,你要是不敢砍,你就是我孙子。”孙悟空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虽是猴身,却一点也没有猥鄙瑟缩之感,反而威风凛凛,依稀可见当年大闹天空的风采。 “好。”羽翀也豪气干云地喊了一声,他本欲卖个破绽,骗孙悟空露出空门,可猴子竟然托大至此,他要是不用尽全力一击,倒显得他无能。“猢狲看好。” 他倏地飘退数丈,身形一转,化为一只足有三丈高的九头黑鸟。那黑鸟共有九只鸟首,个个鸟喙带血、目露红光,凶恶无比,狠厉无匹,浑身飘散而出的黑气,遮蔽了半片天空。“我听闻你修炼□□玄功,怀有七十二般变化,又有铜皮铁骨,不惧刀砍斧凿、电闪雷鸣,我不用神通,你要是吃住我这肉身一击,其余都好说。” “好说,好说。”孙悟空眼珠子一转,不知打了什么主意,语气也变好了许多。羽翀偏也不曾细想。 可怜你齐天大圣,今日就要埋骨于此。羽翀当时不再多话,奋力一跃,升至半空,九首齐齐攒动,化而为一向下钻去。羽翀本体乃是凶首,不但骨骼坚硬至极,自带血戾之气,即便未曾使用神通,但他一旦全力驱动法力,降下时因为身躯不停击打空气,竟也会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屁啊!”说放大就放大,这一击确实有点悬。孙悟空站在地上牙齿打颤,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闪避之法,他可以用身外化身之外逃开,让九头虫击中他的虚影,自然秋毫无损,也可以直接跳开,再用一棒子横扫,将个九头鸟打得筋断骨折……这一个个办法用来降妖是足够了,只是看起来不够威风。 古有一力降十会之言,他孙悟空又何曾畏惧?想罢,将铁棍双手平举,升过头顶。此时,他已经全力运转元神,催动法力护在上方。 说时迟,那时快。孙悟空霎时感觉一阵巨力压下,法力护盾眨眼便碎,却也只将九头虫的来势挡了一挡,双臂、双腿、脊椎同时一阵剧痛,他举着金箍棒的手臂寸寸弯曲,半个呼吸过去后已经压倒了胸口,孙悟空用力全力对抗,但九头虫体型巨大,身怀巨力,又是从高处落下,借力甚多。猴子体型弱小,又是站在地面,并无蓄力,确实身处劣势。又是半个呼吸过去,孙悟空看似确实是抵挡不住了,竟连膝盖也弯下了半个。 第141章 方才羽翀落地的瞬间,气流同时落地迸发,将方圆数里的树木全部拦腰截断,数十丈之内,飞沙走石,草木尽数绞碎。数吸过去后,这座山峰除了孙悟空脚下数寸土地,已然寸草不存。 “就这水平,幸好俺老孙没躲,否则丢人可丢大发了。”孙悟空嘴角拉起嘲讽的一抹笑,借着膝盖下弯时积蓄的半分力气,将半点余力也不剩的羽翀甩了出去。 浑身隐隐发痛,以九头虫的骨骼之坚韧,他倒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发蒙,孙悟空究竟强到何种地步?正值心情沉重之时,眼前突兀出现了一张放大的猴脸。羽翀大惑不解,他明明被猴子甩了出去,怎么还在猴子眼前。却见那张毛脸咧嘴一笑:“你打完了,现在到我。” 孙悟空将羽翀甩到半空时,提起棒子瞬间冲上上去,羽翀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就被狠狠打了一棍,好在鸟类构造奇特,内脏全在肋骨的包裹之中,挨了这一棍也就断几根肋骨罢了,还不至于脏腑破裂。他刚这么想,才发现自己又被抛在了空中。 孙悟空跟上来又是一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抛上去,摔下来,羽翀也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棍,只是重新落在监视地面时,竟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羽翀顽强地重化人形,擦了擦嘴角的血液,眼神中重新又充满了锐气,他的‘元神震慑’还没使用。修行不修神,白费百年功。孙悟空肉身是强,可见他把时间都花在了炼体之上,那么元神上的修行必然是大大地松懈了。这正是他的可乘之机。 “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孙刚松了松骨头,还有不服的,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孙悟空翻了翻手腕,心想这家伙皮糙肉厚的,速度又快,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收拾。若要拿下此獠,下手时稳准狠缺一不可,绝不能再纵容九头虫如此张狂。 “我还有一招神通未使用,孙悟空,你可敢接招吗?” “哦,什么神通?”孙悟空话音刚落,羽翀倏地飘起,一个俯冲冲到恶孙悟空身后,孙悟空反手将棍子一捅,这个位置应该是羽翀的腹部,不想羽翀这时候又化为了鸟身,身子虽然被孙悟空的棒子推开,可他仗着脖子长,愣是把眼睛对上了孙悟空的。 元神震荡,发动。 作者有话说: 我也看羽翀不顺眼哈,借猴哥之手,狠狠揍他一波。 第87章 遇赤霞决裂前尘 孙悟空虽不明白羽翀意欲何为,但也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他将元神腾空而去,落在羽翀身后不远,静静地看着羽翀的动作。羽翀见孙悟空双眼空洞无神,以为自己的攻击立即奏效,便放下了戒备,一只鸟喙叼住猴子的头,一只咬住孙悟空的四肢,分别向不同的地方拉扯,看这样模样,竟像是要将孙悟空活活撕开。 孙悟空抓住时机,瞅准羽翀后背,跳将上去一棒砸在他的脊梁上。天地间突兀出现一声撕心裂肺的嘶鸣声,羽翀重重地向一边摔去,口中呕血,几乎直不起腰来,他几欲癫狂:“孙悟空!” 孙悟空二话不说,跳上去又是好几棒,对准九头虫的头狠狠地打,竟然真把羽翀的头打烂了好几个。 今日可真是威风扫地了,虽然他在天庭名声不大,旁人不知道他身份,这次下凡也没用真面目,可哪个神仙不会一点占卜之术,今天的事难免会泄露一星半点。羽翀强忍着疼痛,双足借力跃到一边,用尽全力催动内丹,不停改变落脚的位置,片刻后便将脊椎上伤势治好大半,几个打烂的头也收了回去。 孙悟空又扑了他几下,竟然捕捉不到羽翀的行迹,任由羽翀躲躲闪闪,他怎么也打不着,实在觉得无趣。“你这就没意思了。” 一方小小院落中,只有主屋还有数点灯光,旁的侧屋都是静谧一片,悄无声息。 敖烈凝神屏息潜入其中,在院前脚步一停,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三步作两步走了进去,丝毫不停,径直闯入了赤霞的闺房之中。 夜既深,侍女们都已歇息,不知赤霞正在房中做何事。敖烈大踏步走入房中,只见赤霞闺房之中,垂着数根红带,燃着数根避水的人鱼之烛,灯光掩映之下氛围有些暧昧。红光映在镜前二人之上,一红一白,一艳一冷,相映成辉,令人望之出神。 敖烈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白寻也在这里? 白寻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却见是敖烈。赤霞正卸钗环,回头见是敖烈,眉尖顿时蹙了起来。白寻见她神情不对,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之间,气氛顿时滞涩起来。敖烈目光略犹疑,白寻已经先声夺人:“三太子为何夜闯深闺?此举恐怕不是君子所为!”敖烈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他进了赤霞的院子,只有可能是为了找赤霞,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任谁也说不清楚。 敖烈听她语气,眉头也皱了起来,女人最是胡搅蛮缠,他来这明明是为了正事,但碰上白寻,竟然真有些说不清了。这时候更不能露出丝毫慌乱的情绪,否则更坐实了。 “此事与你无关,白寻,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取一件东西。”也不仅是为了取回佛宝,更是为了清算前事,只是白寻在这里,不好说出口。待会儿这两个女人要是有一个掉了眼泪,那更不好收场了。 “赤……万圣公主,请你把九头虫在宝象国窃走的佛宝还给我!” 赤霞背对着敖烈、白寻二人,铜镜却映出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她暗暗揪紧了自己的袖子,淡淡摇头道:“什么佛宝?我不清楚。” 第142章 敖烈一脸淡漠之色:“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看来得等我搜一搜才见分晓。” 白寻看看赤霞,又看看敖烈:“三太子,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说佛宝在这里,这里也不能由得你说搜就搜。” 捉奸捉双?敖烈的视线看向白寻,顿时如烈火一般,烧得白寻动弹不得。白寻也暗暗后悔,她怎么偏偏提了这一着。 “谁说我没有证据?”敖烈沉声道,将手里布料包裹的毒牙法宝丢在地上:“我不过随着师父取经路过此地,前事我也没打算计较,可偏偏有人要害我性命。赤霞,你敢说,这事你不清楚?” 赤霞狠狠一拧头,看见地上毒牙,泪盈于睫,不停地摇头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来了,我又怎么会去害你?” 敖烈似是有些不忍地移开头:“那我再问你一遍,九头虫有没有偷佛宝,你若是不清楚,便容我搜一遍,若果真没有,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白寻自觉多余,往旁边退了一步,就听见赤霞说:“是的,佛宝就在我身上。” “将佛宝给我,前尘往事从此一笔勾销,你走的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干。” 敖烈稍稍放松了些许,他以为这个条件已经足够宽厚,他也想借此斩断前尘,赤霞没有理由不同意。然后他便听到赤霞颤声说:“是在我这里,但是我不能给你。”她腹中胎儿还要靠佛宝庇佑,给了敖烈,鹄儿出了问题怎么办?“别的条件我都能答应,唯有这一点我不能答应。”赤霞的声音里虽带着颤音,但也透露着坚定。 敖烈道:“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佛宝我势在必得。况且,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听起来剑拔弩张,可字里行间都是敖烈的不舍留恋之情。白寻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却不知是给谁的:“敖烈,赤霞身怀六甲,难不成你还想和她动手吗?” 敖烈也有些好笑:“难道是女人便能辜负别人的感情,身怀六甲便能烧杀抢掠?这个世界到底还是要论公平和正义,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是你的东西也不能强占,并不是谁弱谁有理的。” 白寻本来是故意拿话激敖烈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心里一边惊讶于敖烈的通透,一边却也为赤霞担忧起来。如果敖烈要武力强夺,谁能挡得住?“敖烈,你?” 敖烈却看向她:“白寻,宝象国国王昏聩,将佛寺僧人误当作窃宝之贼,并罚以苦役,众僧苦不堪言,皆是九头虫盗宝之故。若是佛宝不还,僧人的清白也无法洗清。这其中的是非黑白,你应当分得清楚。” 白寻慌张地将视线移开,助纣为虐之事不能做,敖烈分明站在正确的那一方,可因此,她便能帮着敖烈逼迫怀孕的赤霞吗?她不敢看敖烈,敖烈却一直在看她:“是你自己说的,不愿为恶,这一生都要做一个好妖,难道你要食言吗?” “我?”白寻着急地为自己辩驳,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敖烈所说一针见血,确实戳到了她的痛脚。为恶?敖烈的话像一柄巨锤捶在赤霞胸口,她何曾愿意为恶,只是一念之差,便已走错了太多。可她想要的也只是常人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何老天爷要如此戏弄她? 赤霞凝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到敖烈面前,手掖了掖裙摆,双膝跪了下去。她克制住了自尊,以及内心对于道德的坚守,唯独想留下佛宝:“敖烈,佛宝事关我幼儿的性命,我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白寻赶忙走过来扶她,赤霞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站起来。敖烈内心剧震,一瞬间竟然有些后悔来了这里:“你把我打发走又有何用呢?我若无功而返,我大师兄孙悟空必会来取回佛宝,到时结果只会更糟。不如交出佛宝,我就此离去,也能保全你的一条性命。” 白寻心神一动,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其中一个牢牢占住了她的心房。她借着低头的动作,用元神传音,将唐僧奉命西行,诸天神佛设置重重磨难的往事和盘托出,从唐僧师徒的行踪来看,碧波潭也不过是其中一难。并说道:“敖烈说得对,这东西如若是大圣想要,我们必然是留不住的。” 也是在这一刻赤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同蝼蚁知道了自己身为蝼蚁的命运,伴随着恍然大悟进入她心里的竟然是懊悔。羽翀终究要回到天上去的,而她不过是他偶尔下凡时一个不算什么的消遣。为什么她没有更努力一些,假若她也修炼成仙,是否能与他相守更多的光阴? “既然如此,此物就完璧归赵吧!”赤霞从怀里拿出佛宝,递给白寻,白寻正要接过来时才发现赤霞的手抓得老紧,她稍微用了点劲才将佛宝挖出来:“孩子的事我们之后再想办法,先了结这件事。” 赤霞茫然地点了点头,白寻走过去将佛宝递给他,敖烈的眼神有点儿深,似乎想说点什么,白寻却已经道:“我知道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不会责怪你。” 敖烈:“我说过,只要拿到佛宝,往事一并了结,你不必担心。” “好。”白寻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连敖烈的话也听不进去,“你快回去赴命吧,你师父他们应该等了很久了。”白寻一心记挂赤霞,说完这句,便回到了赤霞身边。敖烈停了停,带着佛宝黯然离去。 走出小院时,见龙宫里一片哄乱,龙宫里的虾兵蟹将纷纷乱窜,宫殿被谁打掉了好几角,敖烈再往前走,见猪八戒一钉耙将赤霞不知排名第几的哥哥筑死在门槛上,除此之外,打死的小妖兵将不计其数。 第143章 猪八戒看见了他,走过来说:“找遍了龙宫也没找到佛宝,小白龙,你找到了吗?”原来猪八戒回去禀告了唐僧之后,唐僧放心不下,便派他出来照应。猪八戒一到,龙子们发现老龙王死了,一伙人聚在一起,猪八戒便抓了一个逼问佛宝下落,两伙人就此冲突起来,猪八戒神通非凡,随手就打死了数个。 “在我这里。”敖烈眼见猪八戒如旋风一般,打坏宫殿,杀死小妖,将一派繁华宫殿,变成如此凄凉景象,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神情。猪八戒不知他心中所想,查验了佛宝,便让敖烈带着佛宝回去守着师父,他自己还得找着大师兄的踪迹,也好去帮把手。 敖烈略踟蹰,半晌他抱了抱拳,听从了猪八戒的安排,往唐僧身边赶去。 作者有话说: 敖烈眼中的师徒大家庭吧:他自己像儿子,猴子像个老父亲,猪八戒是老母亲,沙僧是沉默寡言的哥哥,唐僧是隔了辈分但很有威严的爷爷。 第88章 痴情女魂归地府 大梦数年,如今方醒。赤霞看着白寻,如今的模样不停与记忆中的白寻重叠,她忽然喟叹了一声:“白寻,你愿意得一场永恒的相知不相守的恋情,还是数年时间的相濡以沫?” 这话有什么深意吗?白寻不解,但她心里的想法是:“如若可能,我愿意与我想爱的人相守,如果是一辈子,那就一辈子,如果只是一段时间,那么在那之后我会将我的使命完成,然后去到下一辈子,再遇见他。” 赤霞道:“我与你截然相反,我愿意得到永恒,只要我们的心里有彼此,也不用每一日都待在一起。可是命运弄人,我们都选了自己不喜欢,却适合对方的那一条。” “嗯?”白寻更加疑惑了。 赤霞却没解答她的疑惑:“你为什么会留下来?你与羽翀不和,为什么要执意留下来?”因为你会死,白寻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这件事不好说。“确实有一些事情。” “与我有关?”“嗯!”白寻点头。“我忽然想起来某处仙山上的仙草,可能对我的胎儿有益,你愿意去为我取来吗?” “当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赤霞于是讲了一个地名给白寻,“羽翀应该快回来了,你现在就去找吧!”“恩。”白寻记住了赤霞的叮嘱,起身往仙山去了。 再说孙悟空与九头虫战过几回,虽然稳占上风,但九头虫不依不饶,大圣一时也拿他不下,正十分纠结之际,天上降下祥云一朵。地上正争斗的二人抬头一看,一位威风凛凛、俊美无俦的银甲神将履临凡尘。 岂有不识银甲将,封神灌江香火盛;心高不认天家眷,唯有二郎显圣君。这位神将面白无须,鼻如悬胆,一双丹凤眼极具精神,额心还有一只竖眼,赫然便是灌江口二郎神。 孙悟空大喜过望:“真君怎么来了?”二郎神站在云端回道:“特为大圣除妖而来。” 对上一位孙悟空,羽翀已然没有胜算,何况再来一位二郎神?“你们这是要以多欺少?” “俺老孙可不敢抢二郎真君的功。”孙悟空大摇大摆地走到一边,看起来竟像是要作壁上观。二郎神也不谦让:“多谢大圣让功。” 羽翀大怒:“你们欺人太甚。”二郎神却不与他多言,伸手一抓握住三尖两刃刀,“出招,九头虫。” 九头虫摇身一变再次化为原型,他先前被大圣打下的几个头,竟然已经恢复如初。他化为原型,倒是正中二郎神下怀,二郎神召出细犬,腾空而起便咬住九头虫的头,九头虫一时吃痛,不及反应,二郎神乘势而起,一刀便将他三个头斩下,九头虫还未完全复原便造此重创,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承受,他正要发动神通,将几个头颅复原,二郎神手一扬,又将他剩下几个头斩去大半。 羽翀一回合就落了下风,此时丝毫没有了争斗之心,只想乘机逃走,他拼了命又裆下一击,面对着孙悟空和二郎神,气势已经落了下风,不过,他毕竟不是地上的妖怪,即使折戟,也仍有自己的风度。留下日后再会的一个眼神,羽翀果断化道遁光往东逃走。 使计骗走了白寻,赤霞待在昏暗的房间中,心情更加低落,不多时她听见了外面的吵嚷声,这时一个侍女跑了进来,声音里打着颤:“公主不好了,龙王不知被谁毒死在花园里,一个猪头人身的妖怪跑了进来,把几个龙子打死了,宫殿也给砸了。您看,该怎么办啊?” 赤霞忙问:“驸马呢?” 侍女跪在地上回道:“适才有人看到驸马与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大战一场,后来那个和尚来了个帮手,驸马见打不过,就跑了。” “他跑了,没回来?”赤霞的满腔情绪几乎被这一句话颠覆,她究竟是在纠结什么,这些年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赤霞挥手让侍女退下,心里的重量几乎把这一具身躯压垮,她连站着的力气也没了。 鸦儿没了,鹄儿也保不住了,爹死了,羽翀也跑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又能怪谁呢,难道不是她亲手促成这一切的吗?如果不是她不曾抵住情爱的诱惑,如果不是她非要与羽翀在一起,她这个时候也许是西海王妃,也许是个孑然一身的女修士。而不是像这样,终于得到一切,然后又失去一切。 “情之一字,实在害我至深。”赤霞长长地喟叹一声,擦去脸上的泪水,拾起地上的毒牙法宝,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第144章 这毒腐骨蚀心,金仙以下的仙妖,一旦伤口沾上此物,便会随着血脉游走,彻底毁伤□□。虽然这毒来于她自己,使得赤霞具备一定的抵抗能力,但赤霞一心求死,故意放任毒素游走,令自己痛苦到极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又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这一次叹气,却不再是因为悔恨,而是因为她看破了。爱情、亲情,甚至于她自己的存在都是虚无,那么,执著又是为了什么? 人本来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执著岂不可笑吗?至此,她终于放下一切,随着前来拘魂的鬼差,落入黄泉九幽之中。 正是:事到如今梦方醒,恩恩爱爱转头空;赤蛟情深归地府,世间还有痴男女。 羽翀一路上恐惧追兵,丝毫不敢懈怠,直至这遁光走了一半路程,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位娇妻宿在碧波潭。他忙驾着遁光往回走,所幸他脚程快,数千里路往返也不过数刻光阴,只是先前老丈人被毒死,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跟赤霞解释,便又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待他回到碧波潭,龙宫已然乱成一片,唯独不见赤霞踪迹,他这时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待走到闺房,才发现赤霞卧在地面上,气息全无,香魂已渺。他先是伤心,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便查探尸身以及周围,是否还有赤霞神魂留存。 虽没有找到魂魄痕迹,但依他算来,赤霞这时候便是入了地府,也还没有投胎转世,只消入了地府,再将魂魄带回即可。至于强入地府,带走鬼魂,是否算得上触犯天规,他却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白寻还在寻访仙山的路上,赤霞只说是三千里外的一座仙山,她一见就会明白。白寻听明白了赤霞的描述,可当她走到三千里之外,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又一片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完全不是碧波潭附那种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山丘。她只要一落地,就会迷失方向,飞在空中又是走马观花,看不到什么细致的东西。 至于保胎的仙草?“你这里真的没有?”白寻低下头看着脚下那一只胖乎乎的黑熊,这厮仗着体型巨大,竟想欺凌于她,不过一个回合便被她用太艮印镇压了。 “仙子饶命,我这里仙草众多,都是延年益寿的良药,至于是能否能安胎,我是个男妖,又没娶妻,怎会清楚?”黑熊精武力不行,卖萌一流,一双大眼睛蓄着一泡眼泪,白寻看了也下不了狠心。 “那这山里,哪里有女妖怪,又或者是哪里的仙草最出名?” “您在往前走数百里,能看见一片洁白的雪山,里面有不少人参,有的上了年份的也成了你我一般的精怪。算是凡间难得一见的宝物了,若这宝物还救不了急,那就只能……”黑熊精这时候反倒吞吞吐吐地了,白寻看他目光狡黠,似乎不怀好意,便催动太艮印又加了一成力。 “你这黑厮不要吞吞吐吐的,也别跟我玩花样,不然就取了你的熊胆去入药。”黑熊精呜咽了几声:“对着我横什么?天底下的仙根灵宝都在天庭,不然也是诸仙的私有之物,你有本事,你就去拿啊。” 白寻冷哼了几声,放了黑熊精离开。有人参的雪山?她确实该去拜访一番,只是若真有千年人参精,恐怕也不是她能对付的。不过,确也不必武力强取,自己若是好言相求,或者用宝物交换,或者也可以换上几根人参。至于天庭?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还被罚了五百年刑期,她这样的身份、修为,怎能去得? 打定了主意,白寻驾云往前走。 没走多远,一位青藤束发,穿着素衣的男子突兀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寻觉得似曾相识,待他转过脸来,这才发觉,原来正是声称已经回了昆仑的羽联。“你怎么会在这里?” 羽联的态度比白寻所想的更沉着几分:“我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赤霞已经应劫了吗?” 敖烈已经取了佛宝离开,她走之前,赤霞还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就死了?羽联一见她神情就知道她不相信:“赤霞死了,羽翀也没了踪迹,我如今能找到的人只有你。赤霞的死因我不清楚,不过天象不会有错,你若是也存有疑惑,可以与我回碧波潭。” 白寻权衡之下,与羽联一并回到了龙宫。 一进小院,并没有看到赤霞的踪影,问起新上任的龙王,他是赤霞的兄弟,但态度也十分冷淡。“去哪了?人死了不就埋了。若不是这么个倒霉东西,我家怎会有这样的祸事?我死了爹,事情正多,两位请自便。” 作者有话说: 这里面的诗是我自己随便写的,我写的东西除了和诗一样是七个字,其他和诗都不一样,大家随便康康就行。 第89章 履登昆仑浮云阶 白寻说动了一个赤霞的侍女带路,三人出了碧波潭不远,见一处青青草地上立了个孤单单的土丘,便是赤霞的坟茔了。 侍女说:“公主听了龙王死了,驸马跑了,便有些伤心,她当时打发我出去了,等我回来,人已经没了。后来驸马倒是回来了,看起来是十分悲痛的样子,但也没留下来料理后事,就这么走了。” 白寻一路上也没有半点言语,听了侍女的话,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倒在黄土之上。“姐姐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白寻伏在黄土上大哭起来,羽联拉了一把,也没拉起来,“白寻,当时房间里没人,谁知道赤霞是怎么死的?不然我们挖开坟墓看看?” 第145章 白寻骤然蹙紧眉头看着羽联,不自觉地吸了下鼻子,赤霞已经入土了,这时候再挖出来会不会太残忍?“不,别挖。小袄,你告诉我,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公主是怎么死的?” 名叫小袄的侍女,听见羽联要挖坟,吓得花容变色,听到白寻说别挖时,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当时公主身边确实没有人,我离开的时间也没有很久,而且我是亲眼看见那枚毒牙插在公主心口的,公主应该是自杀的。” 白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老龙王身殒,赤霞又以为羽翀也离她而去,再加上她可能有些悔恨,这才……” 羽翀:“悔恨什么?” 悔恨与羽翀在一起。可白寻不能对羽联这么说,毕竟他是羽翀的弟弟,人心又都是偏的。“没有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赤霞的死讯。我要待在这里为赤霞守灵,你有什么打算?” “我,”他当然是要带白寻回昆仑,但她一心要为赤霞守灵,他反倒不好开口了。“你要守多久?” 总觉得羽联别有用心,白寻目光微冷,嗓音一吐:“七年。”羽联长呼出一口气:“七年,才七年?我陪着你守灵,到时请你与我去昆仑山一趟,如何?” “为什么?”白寻这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要带自己回昆仑。羽联顿了顿,原因其实挺多的,因为她很有天赋,妖族想吸收她这个人才;因为你师父是九凤大圣的熟人,所以昆仑山想带你回去关照一番;因为他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 这些都是可以说出口的理由,但不见得足以说服白寻,而且他也并不想这么说。他说:“我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想让你跟我去个地方,我先陪你七年,如果到时候你愿意了,就跟我走吧!” 这番话听起来暧昧不明,但偏偏白寻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说这些话时仿佛如清风拂过、流水叮咚,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他并没有说出他的理由,所以白寻也无从拒绝。 其实也用不着拒绝,漫长的等待,足以将羽联的耐心消磨,七年不够就再七年。 虽然两个人身上都有修为,用不着吃东西,但也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两人在野地里坐了一天,羽联终于想了个办法,从旁边找了一伙凡人,给两人造了一间屋子,一面临水,一面靠山,还带了个回廊,可以供人休憩。 白寻起先是不想进去住的,可是那天偏偏下了一场大雨,她站在雨里,虽然法力保护使得雨水不能沾到她身上,但那种天地间无处可去的凄凉,实在非常难受。她干脆变成了原型,钻进碧波潭,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无聊地吐着泡泡。 羽联看得颇有趣味,随手拿了一把干粮碎末扔在她嘴边,白寻无意之间吃进去好多。白寻终于发现了,她仰起头看羽联,后者站在回廊上,一下一下地扔着碎末儿,飘出屋檐的衣角,似乎湿了一片。 她忽然就相信,羽联没有恶意了。残忍和天真是在他身上并存的两种情绪,只是这两者看起来并不冲突,随性到了极点不就是任性吗?就像是顽劣的孩童,既天真且残忍,没有任何负担的天真和残忍。 但如果他是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他给了你这个机会去走进他心里,那么感觉就会完全不同。但是,白寻选择默默沉入了水底。 羽联的视线跟着那尾小小白鱼,直到她终于不见,他才叹了口气。然而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叹气呢? 他脑海里有些混乱,头靠在柱子上,恍惚中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抹倩影,他定睛一看,白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从水里走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好像这才是他心乱如麻的根源。 “这雨挺大的。”白寻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对于这种缺爱的孩子,确实应该给予更多关爱。而后者,却也只是靠在柱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何其有幸,能得这一场同在檐下避雨的尘缘。 春尽夏至,暑往寒来。 一晃眼,白寻与羽联在碧波潭已经呆了半年。二人将赤霞的坟茔好生修整了一番,立下一块墓碑,至此,一切算是尘埃落定了。 羽翀一直不曾回来。羽联也不曾离开,他似乎没有丝毫烦忧的迹象,他饮露啮菊,过着最普通、最清贫的生活,除了修炼,别无意趣,但他竟然也怡然自得。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寻渐渐将这件事放了下来,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少了,思虑不少,却全都深藏心底,不叫任何人发现。羽联的耐心出乎她的意料,她特意寻了个机会将事情解决。 两人时常在小屋中静坐。 羽联拿着一把茶壶倒茶,白寻问他:“羽联,你为何要寻我上山?” 羽联的眉眼偏清俊一些,略有锋芒,但神情和说话的语气都算得上温和。“我嘛,我是奉命而来,至于娘娘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娘娘?”“娘娘是我们妖族的大圣,她在昆仑山设立道场,广招天下妖族门徒,教导修炼之法。你可有兴趣吗?”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苦苦寻觅而不得,奔波辗转,原来她的名师是在这里等着她。只是,她这样的资质,是否能入得了这位大圣的法眼? “按你所说,娘娘先前已经知道了我这个人,所以才让你来找我?”羽联听她这么问,略作细想,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我想娘娘若是见到你,一定很乐意收你为弟子。” 第146章 羽联的话确实印证了白寻的猜测。或者九凤大圣真是为了收她做弟子,才让羽联带她回去的。话说回来,之前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愿跟羽联离开? “你为何不尽早与我言明,是九凤大圣召见我?”并且还有可能收我做弟子?白寻隐隐有些后怕,还好她今天问了,要不就会生生错过这段机缘。 “难道不是你跟我说,你要为赤霞守灵吗?”羽联揶揄道:“再者说了,若是你本来不愿去,我抬出娘娘的名号,不是在施压于你吗?我觉得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重。” 白寻咬着牙道:“愿意去的,我愿意去。”羽联虽欣赏她窘迫的样子,不过也觉得有些遗憾,其实,与她单独相处的日子,他是不介意再长一些的。 两人商议完毕,还是决定再等上一个月,守灵七个月之后再行离去。 一个月转瞬即逝,羽联带着白寻回到昆仑山 所幸两人脚程极快,一路上也不用多花什么时间,不过一日,二人便到了昆仑山山顶的位置。然而白寻目光所见之处,只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并没有羽联所说的出云宫。 她正疑惑之际,就见羽联取出法器,念念有词,霎时眼前升起一座巨大门楼,上面也没有刻字,只有上下飞舞的龙凤和缥缈的云纹。 羽联请她往里走,白寻走了进去,眼前景象顿时转换,山峰之上升起一座巨大的宫殿,悬在浮云之中,而那宫殿所处,明明与太阳相对,却也隐隐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让人目不敢视。 原来空无一人的山峰上竟然多出了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打扮各异,或着羽衣,或着纱裙,有像羽联这样穿着粗布衣服的,也有梳着高髻穿着宫装的美貌女子,或者是不修边幅的中年大汉。 他们有的是直接从宫殿上飞下,也有的是以浮云为阶,慢慢踱步而下。而羽联到了这里,眉目间的神情也多了变化,他目光中带着寒意,嘴角微提,露出锋芒,看起来不似之前平易近人。 那些路过的修士,看见他时,有的上来行礼,有的目露讥讽,有的却是装作不曾看见,径直走了过去。白寻渐渐有了不妙的预感,羽联在出云宫的人缘似乎并不太好。 白寻有心成为昆仑山的弟子,羽联便将她带到浮云阶之前,对她说道:“你既然有心做娘娘的弟子,不如就试试这浮云阶。浮云阶即是代表你的情感羁绊,你对凡尘俗世的留恋越甚,仙缘越浅薄,浮云阶也就越长。有的人一步登天,有的人脚下的浮云阶却有几千几万层之多,终其一生,望出云宫而不得。不过我相信,你可以过这一关。” 作者有话说: 哈哈,这是今日份更新哦。评论我都会看的,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小剧场:敖烈:这个羽联是什么鬼,渣妈,你不爱我了。 第90章 昆仑初试浮云阶 ◎昆仑初试浮云阶,龙凤之种惹风波◎ “要是我过不了这一关呢?”白寻其实很不解羽联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诚然,她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信。她的路步步坎坷,能走到今天全靠小心谨慎,即使是今天的浮云阶,她也依旧忐忑。 “不会,我相信你可以的。”即使她这么说,羽联对她还是信心满满。 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白寻心中一动,看向羽联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他们两个相处了半年之久,直到这时,白寻才真正将他当做了朋友。 “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白寻的心里好像安定了一些,她郑重地跨上浮云阶,脚下并没踩到实物,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她心里一松,缓慢而又坚定地往前走,一步又一步,出云宫始终在前方,好像距离并没有变近。 是她的牵挂太多,羁绊太重,尘缘太深? 她在听到羽联说出浮云阶的奥秘时,便已有些犹豫,她这种人看似冷漠,其实冷漠也只是停留在脸上。其实她渴望被人关心,渴望被爱,渴望有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渴望能与自己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可旁人只将这些当作修行路上的浮云,这是她所知道的自己与修行最矛盾的地方。她想要变强,去获得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保护所爱的人,令自己快乐,可修行之人,摒弃七情六欲,是要将这些全部舍弃的。 白寻停住了脚步,她已经有些疲乏了,方才大约已经走过了三千阶,据她感觉:越往上走脚步便越沉重,可出云宫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她脚下之外,浮云阶上空无一人。 她当即了然,这应当是在某种禁制或者结界之内,只有当她突破了考验,结界才会消失。 可她这时,竟然也有些迷惘。地仙之上是神仙,神仙之上是金仙,兴许她修行到神仙境界,便能飞升到天庭,可她难道真的想进天庭吗?位列仙班,听起来多么地威武气派,到时那些凡人们说不定还要为她立庙,供奉香火。而她,也就是在天庭领一份不大不小的职位、薪水,就像是凡间朝廷中的官员一样。 除此之外,也就是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天条要遵守。再有,听说神仙是不能婚配的,那她就不能……。想什么呢,敖烈到时候在西天做了菩萨,她在天庭做了神仙,偶尔有什么盛会时,他们或许还能见上一面,打个招呼。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可这些,真的都是她想要的吗?她为何要断绝七情六欲,只是因为这些阻断了她的修行之路?天规或许不难守,或者也有那么一两条丧心病狂的,她为何要冒这个风险?她对现在的自己以及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她只是需要再变强一些,而不是飞升。 第147章 可是,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白寻从白日梦里恢复过来,继续往前走,现在她觉得脚步轻了一些,虽然出云宫的距离还是没有变近,但是走起来没有那么吃力,倒是也可以继续前行。 她有冰骨加持,即使是不吃不喝不修炼,走上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问题。浮云阶即使数量再多,也不可能没有尽头。白寻铁了心要走到尽头,便十分认真地去走,没有一丝懈怠。 羽联知道白寻一定能走出来,但他也不确定,白寻需要多久的时间,他一直等在出云宫的入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总之是叫来往的修士,看了不少笑话。等待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忍受别人的非议。 白寻出来的时候,羽联拉着她就走:“你终于出来了。”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辛苦你了。”没想到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白寻的心里有些愧疚,她应该想办法尽快出来的。 羽联拉着白寻的脚步一停,这是第一次外界的喧扰没有进入他心里,“没有多久的。” 白寻本想知道自己在浮云阶中待了多久,但羽联略带羞涩的神情还是让她有些难以开口,还好她表情崩得住,这件事也就略过了。 羽联又说:“不提这件事了,咱们去下一关。”“还有下一关?”白寻的心又提了起来。 羽联的脸上隐隐发红:“没关系,就是一个查看资质的小小法术,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他原本也笃定浮云阶对白寻毫无难度,结果白寻却在里面呆了好长一段日子,结果他现在也没有底。 “就是这里,你把手放在这本书上,书上自然就会显示字迹。”羽联带着白寻来到一座石台之前,石台看似十分普通,周围也没有任何阻拦,有不少修士大约是认识羽联,见他带着人来到这里,便三个五个跟着过来围观。 白寻虽然有些不自在,不过她生性坦荡,自问即使根基差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在那石台上供奉着一本皮质帛面的小小书册,白寻将手掌放上去,纸页上便显出数个字样,羽联下意识往前一步,便看到了“龙凤之种”四字。 “果然,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资质出众。”羽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爽朗笑容,“近千年以来,龙凤之种已是我妖族中数一数二的资质了,虽然还有洪荒遗种的血脉留存,但能力也不可与之前相提并论,虽然比龙凤强出半筹,却也不是不可弥补的差距。” “龙凤之种?可我看这位仙子的本体,也不过是一尾小小白鱼。在下唐突了,可我生来一双慧眼,自修行以来,还没有看错过任何仙妖佛的本体,如果她的修为在我之下的话。”一位青色发丝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先抱了抱拳,言语还算得体,白寻听了也没有不满之处。 “这位道友没有看错,我的本体只是凡间的一尾普通鲤鱼,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白寻还了一礼,将事实和盘托出。 青发男子故作疑惑不解状:“那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既然道友是凡鱼出身,根脚不过是下下之等,还是那等凡夫俗子的口中粮,怎么这宝书反而显示是‘龙凤之种’四字呢?难道是这宝物出了什么问题不成。我说话直接了些,请道友万莫见怪。” 根脚下下等,凡人口中粮的白寻被人讽刺了好几句,偏偏还不能发火,因为人家只是比较直接地提出了疑问,并不是在刻意针对她。白寻心里憋火,朝羽联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羽联回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并不对这事发表看法。 白寻忍气吞声地回了一句:“宝书自然不会出错,我虽然先天不足,不过后来得了一部功法,将我的资质改善了不少。” “原来如此,我想能有此造化之功,无非是天材地宝与功法之故,不知道道友学的是什么功法?”青发男人又问。 白寻闻言十分诧异,忍不住又看羽联:怎么你们昆仑山的人,都是这么随随便便就问人家的功法,将探人家底的事都做得这么理所应当,无比自然?她现在要是不说,是不是会显得遮遮掩掩、小家子气? 羽联戏谑一笑,令白寻十分不解,方才这厮还对她关怀备至,得知她资质出众时,比她自己还高兴。怎么现在就能这么冷静地作壁上观?白寻心里一沉,对上那些刺探她私隐的人也没了好声气:“这位阁下,我学什么功法与你有什么干系,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青发男人不想她忽然变得如此谨慎,不过他脸皮一向厚,为了知道这样的功法,多说两句软话也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我一向待人坦诚,道友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敝帚自珍是这么用的吗?你自诩坦诚,为何句句话里都是在贬低我抬高你自己?白寻方才还觉得自己话有些不太友善,过于冷漠,现在看来她方才的隐瞒,实在太过明智了。 她隐隐动了怒火,却不愿意折损自身风度,与此人恶语相向,“我实在没有向陌生人通报我自身功法底细的打算,不过,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阁下,你若是愿意赠我几间宝物,拉近一下情谊,兴许之后我会愿意说出我的功法。” “宝物?张口闭口就是宝物,我看道友一身出尘之气,不想也是如此市侩之人……” 几句交锋,白寻又被人套上了‘市侩’的帽子,她正要一展自己的滔滔雄辩之才,羽联却拉住了她的袖子,代她发声道:“娘娘过几日便会收下这位白仙子为徒,普青君若是有话要问,不如过几日带上宝物再来贺喜,到时,兴许白仙子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48章 那叫做普青的修士,还欲再说几句,羽联已经用出了身法,将人拉到了出云宫供弟子居住的一处寓所中。 “不知娘娘何时会召见你,你暂且住在这里如何?”羽联示意她去看房间里的环境,所有弟子居所,皆是一间会客室与一间卧室。因了没人居住,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其他琐碎一应皆无。 白寻站在羽联身后,心中充满了疑惑,只想要一吐为快:“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羽联在榻上坐下,含笑看着白寻:“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第91章 述一段羽联旧事 白寻心中微微冷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又听他说道:“如果我给你一个袋子,告诉你这里是很可怕的东西,却一直不让你打开,你能坚持多久?” 白寻道:“不清楚。” “你即使不会打开,但仍然对它充满兴趣,但如果我把袋子打开,让你被里面的东西狠狠伤害,你还会对它感兴趣吗?” 白寻果断摇头:“不会。”“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袋子里的是什么了?” “傲慢又愚蠢的人。” “秒啊,这两个词倒是用的很好。”羽联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 白寻的话却还没有停下来:“可你难道就不傲慢,方才你瞧热闹的方式和那群修士对我的戏弄又有什么不同?他们自以为身份高贵,可你却觉得自己的智慧高人一等,他们嘲弄我,你却以他们对我的嘲弄以及反应为乐,这不也是一种傲慢?” 羽联连忙告罪:“我怎么会嘲弄你呢?我这是关心你,你在他们身上吃了一点小亏,长了防备心,以后他们就害害不着你了,这岂不是更好吗?” 白寻揶揄道:“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的指点。” 一般人这时候已经对他感恩戴德了,但白寻这时候不慌不忙,没有半点儿惶恐,他想摆架子也摆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争取白寻的友谊。“我不直说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本来就和我有过节,我说什么都有失偏颇,日后你若是发现了,难免会觉得我有所设计。另外一点,人通常不会在意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比如说人、事、物,以及浅显的道理。” “你在路边随手的野花,也会随手丢弃,可你在悬崖上采到的一株野草呢?即使它其貌不扬,也没有什么作用,但你仍会将它揣在兜里,直到它腐烂发臭; 如果你听过三顾茅庐,那你应该知道刘皇叔创业之初,为求得诸葛孔明相助,曾经数次到访诸葛孔明的草庐,前几次诸葛都是避而不见,直至第三次,他才将刘备请了进去。难道是刘备不贤,或者孔明无才?当然不是,可刘备要是一请既出,可还有三顾茅庐的佳话?世人说不定还会说孔明贪恋功名。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主公要有主公的气度,名士要有名士的风骨,如果主公与名士错位,就会演变成滑稽的局面。有人觉得这是惺惺作态,但是,当你要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好意更让人珍惜一些时,便不得不做出这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 “白寻,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我无法改变它,只能利用它。对不起,白寻,我想我刚才是做错了。”羽联有些歉疚地说。 白寻其实没想到羽联会道歉,毕竟他如果要坚持的话,白寻顶多会有些不满,其实她也拿他没办法。白寻道:“没有关系,只是我有几分好奇,是否真的存在因轻易得到而不去珍惜的人?” “我只能说,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却不能说,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羽联如此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口中那个给了别人善意,最终却被辜负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羽联动作一顿,身子立刻往后退了一点,拉开了与白寻的距离。当白寻进一步用眼神逼问她时,他立刻用拳头掩饰性遮住嘴巴,干咳了几声:“你问这个干嘛?” 白寻嗯哼了一声,说:“单纯是因为好奇,你也可以不回答。” 羽联定了定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小时候修为不高,被人欺负的小事罢了。” 白寻又问:“羽翀不管?毕竟你也是他的弟弟,难道他就放任别人欺负你吗?” “他?他生来孤僻霸道,而我又因为种种原因对他心怀芥蒂。我们当时的关系并不好。”说到羽翀时,羽联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和羽翀都是凤凰之子,奈何羽翀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鬼车,而他的父亲却只是一只普通的白凤凰,以至于他生下来时,资质普通。也因为修为弱小,受到了周围一众修士的冷眼和轻视,他生性高傲,不肯向羽翀与姨母求助,甚至与羽翀针锋相对。 那时候,有一位格外温柔的蛇妖十分亲近他,他也将蛇妖引为知己,与其无话不谈,倾诉秘密。那是他无比珍惜的朋友,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是他心里唯一的温暖的来源。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将姨母赐下的不少宝物都给了蛇妖,甚至向他倾诉私隐,可蛇妖一边享受着他的宝物,一边将他的私隐当作笑料传播出去,他以为朋友给他的温柔与呵护,其实不过是一场场设计好的戏码。 他越来越依赖蛇妖,甚至于满足蛇妖的所有要求,蛇妖则利用各种婉转的手段,或者嘲讽、或者威胁,不停打压他的自尊,让他如同一只宠物般在众人面前开屏,供大家赏玩取笑。而他一旦拒绝蛇妖的请求,便会招来更多的冷眼与嘲笑,若是他当时服软了,蛇妖便会更加趾高气昂;若是他当时强硬着不肯低头,蛇妖反而会放低身段,骗得他的原谅之后,再故技重施。 第149章 当时的羽联几乎陷在这样的圈子里出不来,他渴望温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自己的骄傲。但当蛇妖的手段使他渐渐以为,他的骄傲是他痛苦的来源时,他开始试着放弃自己,去成为蛇妖的附庸。 好在这时,羽翀发现了他的异样。羽翀不由分说便诛杀了蛇妖,令旁人告诉羽联真相,羽联倍感痛苦,但心里竟然也有难得的解脱感。羽翀的一句话更是被他引为一生的箴言。 羽联想想有些好笑,“他只会对我说,男人不该这么软弱。不过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很多。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居所,你在这里好生修炼,顺带等待娘娘的召见。我听说,娘娘近日有些琐碎事务要处理,你可不要心浮气躁。” 修行之人不需饮食,白寻只顾着自己静坐修行。才刚坐了一日夜,第二天天明时便来了许多修士,虽然是方外之人,他们确实也不会过分的随性,就如同凡人一般,初次见面也得备上礼品。 这倒是令白寻有些惶恐了,毕竟她一穷二白,空荡荡的榻上连条凉席也无,待客的小几上不见一件茶具。翻了翻自己的芥子袋,勉强找到一两条干肉,几件破旧皮袄,还有些她自己都看不上的破铜烂铁。 白寻勉强镇定下来,找出一组茶具,沏好热茶,放在茶几上,拿出几件皮袄理一理,盖住空荡荡的榻,几件破铜烂铁,也可以随便摆一摆,装饰过于单调的墙壁。来了客人,便先将人安置在客室内坐下,再奉上香茶,再谈论些修行上的法门,或者奇闻轶事。其他的不论,倒也算是一派和谐,其乐融融。 白寻早先便拿了个册子,将今日往来的修士名单记下,日后也好还礼。 天色将暮。今天的客人大约也就是几十个,对于出云宫的几千门徒也算不了什么,但对于白寻而言,也有些难以招架。如今这些客人大约也都要走了,白寻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不速之客已然登门了。 来的正是普青以及与他交好的三五个修士。在昆仑山中,诸位修士或者因为原型的种族不同,以及出生的地域不同,关系往往也有亲疏远近。如飞禽以蛇虫鼠蚁为食,那自然玩不到一起去,因此也常常会有党同伐异之事发生。 九凤大圣虽为金仙,但也不干扰诸位弟子之间的恩怨,只以门规约束。 普青一进门,其他修士便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说话。“怎么娘娘已经将白道友收为了弟子吗?否则,白道友怎么纠集一大帮修士在此庆祝呢?” 他身边一位黄发修士跟着说道:“娘娘前几日为了一个禁制闭关,只怕还没有闲暇时间去见白道友。不过白道友既然认识羽联,那入娘娘门下,应当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普青道:“原来白道友已有了十分把握,这才提前庆贺,在下这次前来,却没有准备一份薄礼。唉,这……白道友不会怪罪吧?” 当日羽联领着白寻进出云宫,确实有许多人看见了,这时被普青等人刻意一引导,其余修士看向白寻的目光,也隐隐多了几分怪异。 入出云宫的门槛虽不高,但却一视同仁。众人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白寻是攀上了羽联才有了进入出云宫的机会,并且这事白寻不好辩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即使她声明是所谓的龙凤之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引发众人的嫉妒,而且也不能完全洗清她勾结羽联的嫌疑。 毕竟羽联带她入出云宫在前,测验资质在后,羽联怎么会提前知道她是‘龙凤之种’,又怎么提前把她带上山? 白寻假笑了一天,这时也有些维持不住好脸色了:“普道友说得对,我确实十拿九稳,毕竟是娘娘亲口让羽联将我从凡间带回来的。” 普青面色大变:“你是娘娘亲口吩咐带回来的?你竟然值得娘娘命人将你带回,还是羽联亲自去办的这件事。你以为你是谁?” 她也估计羽联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下凡,顶多是顺便,白寻脑子里转了一下,难道是因为羽翀的缘故?娘娘给了羽联一个下凡来找她的名头,其实是为了将思凡的羽翀带回天庭。这件事只有如此解释才能勉强说清楚。 白寻狡黠地一笑:“普道友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找娘娘对峙。”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比较平,可以存一存。 第92章 一壶半生醉未醒 对质是不敢对质的,普青设想,若是白寻抬出羽联的名头,他就可以趁机搅浑水把羽联和白寻的名头彻底搞臭,奈何白寻没有上钩。 白寻正要开口送客,就听先前到访的一位修士道:“我似乎记得这件事,娘娘当日讲经说法,曾领我等观看一枚走入我妖族星域的明星。娘娘还说,从星轨来看,这位妖族新星是当年我妖族一位陨落的大圣的传人。” 这位修士一说,其他修士纷纷想起来当日羽联与娘娘的一番对答,当日羽联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这位妖族新星将承继冰神之位,妖族可是要再多一位大圣。 所以这之后,娘娘便让羽联下凡,把这个冰神传人接了回来?普青满脸愕然,显然事情这么一梳理是说得通的。 未来的金仙?普青和周围的修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之前示好的修士十分庆幸,普青以及他的朋友们也觉得侥幸,还好现在只是语言冲突而已。若是动了手,虽说她现在修为不高,但日后成就了金仙,不还得找他们算账吗? 第150章 真是天意弄人,普青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几个好友凑了凑几件身上的法宝,递给白寻:“白道友入驻出云宫,某等还未曾恭贺,此处是一点心意,还请道友笑纳。某等之前的胡言乱语,全是出于对道友资质的嫉妒之心,现今看来,着实是我等太过粗浅鄙陋了,希望道友宽宏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将于未来成就金仙的道友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方面她对于自己能成就金仙的消息毫不知情,此时仍然还有着强烈的不敢置信;另一方面,她也震惊与这个叫普青的道友变脸如此之快,仿佛凡间某种戏剧中的特技表演。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二位要不进来喝一杯清茶?”白寻面带犹豫地说,普青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送客,便立即告辞。其他客人本来就要走,没想到又多看了一场好戏,又觉得自己抱上了大腿,更加乐不可支,愉快地告辞了。 喧扰过后,更显寂静。 静坐一会儿之后,白寻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发觉今日羽联没有露面。 虽然羽联没有一定要出现的理由,但白寻觉得,他应该会出现,如果他没有出现,那一定是有了别的安排。不过,白寻希望羽联尽快出现,这样才能解答她的疑问。 到了第二天傍晚,羽联还是来了。 一身青衣,一派风流,较之初见时,似乎还多了几分清逸随性。 白寻一知他来,立刻往外面走去相迎,羽联正提着酒菜进来院子,一见她出来,脸上笑容可见地热烈了几分。“在下来迟了,还请白仙子莫要见怪。” 在陌生的地方,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白寻也觉得欢喜,便随着他的语气客套几句:“羽道友拨冗前来,白寻已是感激,岂敢轻言怪罪,快快请进。” “还好白仙子没有怪我,否则今日的仙酒灵果,就没有她的份了。”羽联走进客室,将仙酒在桌面放下,走了几圈,说:“看来我准备的这份礼,还是很适宜的。” 白寻在他身后进来:“什么?” 羽联单手结印,手指指向房内各处时,粗朴家具纷纷旧颜换新颜。 木头质地厚实,紧密发亮,壁顶上布满了沉星云母珠,大大小小数十粒,光辉闪耀动人。紫金炉燃起缕缕青烟,焦尾琴奏响袅娜琴音,天烟罗纱覆住昆仑寒石床,看似轻薄,却足以遮蔽元神的窥伺,寒石床可以助人凝神,数件可以改变大小的新式法衣,以及一个镶珠嵌宝的梳妆台,台上立着一面瑶台镜…… 初看时已是目不暇接,仔细一看更是胆战心惊。白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数个木匣,随便打开一个,满满的都是首饰,再打开数个,也全是女子头面。 重重地合上匣子,白寻十分惊疑,语气却轻描淡写:“羽道友,你这些东西别说是恭贺乔迁,就是下聘也够了。我白寻孑然一身,两袖清风,恐怕没什么好东西能还礼。” 听见她说‘下聘’两字,羽联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他连连摆手:“这些东西其实随处可见,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置办起来费些功夫,总不能叫我原样搬回去吧,再者说了,百年之内,我也不能见得能再遇见一位乔迁的道友。” 你这番话我要是信了,我就不姓白。白寻双手往前,郑重地行了一个拜礼:“却之不恭,白寻腆颜受了,道友请上座。” 羽联也不推辞,上了榻,与白寻搁着一张茶几坐着,白寻一面倒酒给他,一面将仙果佳肴摆出来。什么仙梨灵桃,馃子,应有尽有,白寻暗一皱眉,肴是佳肴,可惜全是素的,酒也是清淡的果酒。 白寻略觉有异,低头一嗅,这馃子上为何有股子油腥味?她略一推测,芥子袋里因是密闭的空间,若是馃子与酒肉放在一起,自然会沾上油腥味。可为什么羽联只把这些馃子和水果拿了出来,却留下了肉呢? 羽联正问白寻:“你会喝酒吗?” 白寻倒是毫不忸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跟羽联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这果酒有点儿甜,微酸,发涩但醇厚,香气醉人。“头一次喝,不过我毕竟是个地仙,难道还会醉倒吗?” “这种果酒是不太容易醉的,不过,你也不要喝的太急了,多吃些馃子。” 白寻故作遗憾:“可惜了,有酒无肉,实在是一大憾事。” 羽联又道:“怎么?我以为你不喜欢肉食,毕竟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该贪恋口腹之欲。我们的同族为人所食,我等却还要迫害他们,如此实在不合常理。” 我要不是知道你的芥子袋里有肉,我差点都信了。白寻面不改色地与之辩论:“妖的同族应当是妖,而非飞禽走兽。再其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本来就是规则;老鹰吃蛇,蛇吃青蛙,青蛙吃虫子,这也是规则。即使是我们,也在这个规则之内,所以承认自己有口舌之欲,也没什么大不了。” “承认自己有欲望?白寻,你真的不同。”羽联用喝酒掩饰自己的情绪,白寻在一边看着,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似乎有心事?” “我,”羽联欲言又止,拿出芥子袋里的烤羊肉、酱牛肉等肉食放在她眼前,“不说了,这些有些肉,你应当会喜欢的。” 白寻把羊肉片好,放在他面前,又把酒壶拿过来:“多吃菜,光喝酒真的会醉。” 第151章 羽联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空茫地不知看着何处,白寻也不说话,一边欣赏窗外的月色,一边细细地品味着果酒。 那月亮可真大,真皎洁。不像往常一样挂在云端,而是像顶在不远的群山之上,只是还是一样的清冷,不像太阳一样炽热,将光和热量往外辐射。 “你的心明明不冷,但为什么总是看起来那么冷?”月光之下的白寻真的是太冷了,眼睛里带着清冷的光,鼻子和嘴巴也全是锐利的线条。 白寻平静地一抿嘴,眼神略微地有些空:“因为我太痛苦了。我心里的东西全是锋芒,我不能放出来,它会把我自己撕碎。我只能用平静去安抚自己、掩饰自己。你不是这样吗?” 羽联否认了:“我仅有一点忧虑和悲伤,比起你来,似乎要好上一点。” 白寻的嘴角竟然勾勒出一抹笑:“我的痛苦是我不能过去的坎,你的悲伤是你过不去的坎,虽然它们不一样,但是相对你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 羽联沉默了,他的眼神四处乱走,似乎还有点局促:“你知道羽翀去哪里了吗?” 提起羽翀,白寻难免就想起赤霞,对她而言,失去挚友的伤痛并没有这么轻易过去,她只是它放在心底的盒子里,然后盖上了盒子。“你知道他在哪?” 羽联望着她,眼睛发红,不知是悲伤还是激动:“他去地府了,他要把赤霞的魂魄接回来。他竟然真的是这样的人,我以为,赤霞死了之后,他是会回昆仑的。” 大闹地府,抢夺魂魄?这还真像是羽翀会做的事。白寻问:“那你呢,怎么不一起去?” 羽联诧异地看着她,微微有些恼怒:“我去什么,我拿什么去?就是拿命去我也,去不了啊!这件事还得看娘娘的态度,娘娘要是发话,羽翀也闹不起来的。” “好了,咱们还是喝酒吧。”白寻只是开玩笑的,虽然她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勉强,闹地府枪魂魄,这样的事她不敢做,但是心里也存了几分忧虑和遗憾,轰轰烈烈的永远是别人,她只能这样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度过余生。 伤心酒饮来确实容易醉。没过多久,两人都倒了下去,伏在桌面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 这几天又断更了,见谅见谅。 第93章 初谒金仙九凤圣 第二天早上,羽联撑着桌子直起腰来。 他头发都落在了酒肉上,蹭得满身油腥,身上一股宿醉的酒臭,实在有些狼狈,他先自己用了个洁净身体的法术,再将白寻抱到卧室之内,白寻睡得还熟,被他这么搬动也没有醒来。 他拉上帷幕,这才走出了房间,将昨晚的烂摊子一并收拾了。适才若不是娘娘忽然元神传音给他,他也不会这么早醒来。娘娘闭关已久,虽然对外界也有所掌握,他所做的事也必须汇报一二。 羽联自去找九凤回禀不表。 这边白寻也刚醒来,因为修为高深,也不觉得难受,只是刚睁眼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她控了控自己的头,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迟钝地下床走了走,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一些话,说完之后轻松了很多,这才放纵地睡了过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寻捧住自己的脸颊,虽然仍感觉无力,但从她进入出云宫以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希望这样的局势不会再改变。 九凤大圣召见羽联之后的第二天,召见了白寻。 白寻走到殿外时,才发现羽联已经等在殿外。她心里本来忐忑,看见羽联,心里不自觉地安定了许多。 “我与你一道进去,有什么情况,你看我眼色行事。”羽联走到她身边,如此叮嘱道。 “你用得着这么担心吗?我应该可以应付的。”据他之前的描述,白寻觉得,这位九凤大圣是个难得的易接近、好脾气的人物。 羽联当即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当时将娘娘形容的太好,以至于现在不能出尔反尔:“娘娘于我等,如师如主,神秘莫测,你对娘娘的态度,可得谨慎一些,恭敬一些。” “好,我会谨慎一些的。”白寻暗暗皱了皱眉头,事情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两人进入殿中,九凤已经坐在宝座之上。 见二人进来,倒也不觉得惊异,仍然能端坐于上。白寻走到殿中,迟疑了一下,不敢用正眼看,只用余光瞄了一眼,正要行个稽首礼,羽联拽了她一下,她便跟着羽联一起跪了下去,到了这一步,白寻的心真正忐忑了起来。“参见娘娘。”她说道。 九凤先是看她,然后看羽联,虽说羽联尽力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但身子分明往白寻那个方向倾斜了下,而且浑身紧绷,和昨天的模样大不相同。她顿时心里有数了。 “你师父冰神与我昔年曾是好友,你是他的弟子,我也应当照拂一二。以后就留在出云宫吧,若有什么急事就和羽联说,他会代我为你处理。” 白寻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冰神残留的元神曾经意图夺舍,而后被冰寒打死的往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此事只有她与冰寒知道,这位九凤大圣并不知情,她也不必多说,当作没发生便是。“是,白寻多谢娘娘,多谢羽联师兄照拂。” 九凤抬高声音道:“我们这里一向不用师兄妹称呼的,他虽然年龄大些,修为上却没什么长进,你叫他一声羽二就行。你年岁不大,却能有如此修为,着实是资质出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第152章 白寻一直低着头,这时候才敢把头抬起来,说:“晚辈所学的冰神秘法有改善资质之效果,晚辈想,若是将这一卷秘籍交给娘娘,娘娘再传诸昆仑,为资质所苦的众位兄弟姐妹,便有了新的机会。” “你倒是有心,不过你说的是铸冰骨之法?”九凤扶着下巴忖思片刻,这秘法在之前的妖族也有流传,铸冰骨的本质乃是使用秘法以修为改善根基,对修为的要求不低。修为越高,铸成冰骨的几率越高,除此之外,铸成的冰骨如果有瑕疵,或者被人打坏了部分,也有导致冰骨全盘崩坏的危险。这也有冰神陨落过早,来不及修缮功法的缘故。 后来佛门道门盛行,妖族也跟着半只脚踏了进去,原先的半吊子的炼体法门也跟着弃之不用了。 九凤又道:“你的想法虽好,可冰神的法门,从未有人修成过金仙,诸位弟子之前也有自己的修行法门,想让他们改弦易张,恐怕也有难度。” 白寻一顿,心里暗暗有些奇怪的感觉,她原本是想遵守自己的誓言,为冰神传下道统,谁想听九凤的说辞,人家还不怎么看得上。罢,罢,罢,倒是她自作多情。 九凤停了停又道:“对了,此事倒也不必经我的手。你可自行拿着冰神秘法去出云宫的弟子中宣讲,或者有人愿意听,当然,弟子中有多少人愿意修习,除了秘法本身之外,还看你讲的如何。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修为低下,出身普通,如何能为昆仑宫的众位师兄师姐宣讲,娘娘真是折煞我了。”白寻实在是惶恐,论修为、资历,她实在是做不得这件事,再其次,枪打出头鸟,她在出云宫本来没有根基,这下更是如同烈火烹油,不知该惹来多少嫉妒红眼。 九凤见白寻如此,反而更觉有趣:“你要为冰神传道,本座便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道行高深,见解独到,自然是一鸣惊人,若是你胸无点墨,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那只能怪冰神选的传人不够好。一切与本座无干,你可明白?” “白寻明白了。”她回道。白寻握紧的拳头稍微用了点力,虽说娘娘一口一个事不关己,但若不是器重她,又怎么会给她这样一个机会,看起来娘娘并不是将她当作普通弟子培养,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最后此事也交给了羽联主持。怎么她的事都交给了羽联?还是说,羽联本来就是这么得娘娘的信任? 两人一路走出出云宫,白寻心中问题极多,此时正好借机问了出来。她正开口要唤“羽联”,想想如今她也是出云宫弟子,羽联资历深些,又如此照顾她,直呼其名,总显得有些没礼数。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出的便是:“羽二哥,听说你前些日子观天象,推算出我将来能成就金仙?” 羽联听见‘羽二哥’三个字,有些晕晕乎乎的,又见白寻一副前所未有的亲近模样,更加有些心神荡漾。只是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当时推测出来确实是,可后来她成就金仙的机缘却被人捷足先登,如今,一切也只能靠她自己努力。 片刻后,羽联说:“或许你日后能成金仙,但我自己尚且不是个金仙,怎么能推算出来?” 白寻幡然醒悟,能否成就金仙,全看她修行是否足够,修行是因,金仙是果,有因才有果。若是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推算而飘飘然,满心以为自己能成就金仙,也实在是可笑。 羽联看她又恢复常态,心里不禁有些惋惜,他不太喜欢白寻这幅冷静沉着的模样,反而更喜欢她小女儿般天真浪漫的情态。 “羽二哥?”白寻一声轻唤,将他惊醒,羽联见她看向自己,欲言又止,心里也有几分纠结,他坦然道:“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就是,我绝不会在你面前遮掩,也不会哄骗于你。” 白寻又一犹豫,方才将问题说出:“我觉得娘娘似乎特别器重你,可其余道友,似乎对你却不是十分尊敬。”假如羽联真的能力出众,深得娘娘信任,其他弟子必然对他十分敬重,但自她这几日看来,对羽联称得上敬重的,也只是少数而已。 羽联脸颊一红:“娘娘也不是特别器重我,只是有些事,我做来比较方便,因为娘娘是我的姨母。” “姨母?”白寻也是一惊,随即想到了羽翀:“那羽翀是?” 羽联道:“他自然是娘娘的亲子。” 某个念头在白寻心中一闪而过,尽管她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那一瞬间她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娘娘在昆仑应当有不少器重的弟子,可惜我无缘一见。” 羽联笑容略变,神情隐隐有些奇怪:“昆仑山修为出众的弟子是有不少,可惜他们若是知道你与我亲,亲厚,恐怕也不会对你假以辞色。”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与你不合?”白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她由羽联引荐入昆仑,自然便是这一派系,若是在其中摇摆不定,恐怕会寒了羽联的心。可娘娘究竟有没有将昆仑交给羽联的打算呢?如果将羽联换成羽翀,修为应当足以压制昆仑山上的修士。可羽联?说来伤人,在白寻看来,羽联确实没有统领一派的能力和气魄。 羽联脸色更坏了:“道不同,不相与谋。” 白寻之前由衷的想法是,只想找一处清静场所安心修行,倒不想入了昆仑又卷入了昆仑的党派之争,她隐隐有些苦恼,但羽联的情况确实也不太好:“你放心,之前我不清楚,现在我知道了,绝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第153章 “我是个男人,用不着你说这样的话……宣讲冰神秘法的事,我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你可要准备好,娘娘与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行啊,我却也想见识一下昆仑山诸位道友的修为。”两人商量到这里,各自道别,白寻问起昆仑是有一处,收纳各门经典或妖史的地方。羽联指明了去处,白寻去到藏经阁借了几本妖族史料,便回到宿处闭关。 作者有话说: 不懂说什么,祝天天快乐呀 第94章 智辩昆仑六修士 这一闭关,便过去了十多天。 白寻自然是在细心钻研冰神秘法,体会其中的种种精妙之处,并试着以语言表达出来,妖史更能够让她明确,冰神秘法在妖族能取得何种位置,明确目标,对症下药。 到了这一天清晨,羽联也是早早地等在门外,白寻出关后换了一身衣服便与他往外走。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没有见面,通过元神传音,也交流了不少消息。 “此处七星台,正是弟子讲经论道之处,或者也有高人来此传道,不过都是平易近人的多些,若是身份格外尊贵的,便请到拱月台。我想你是为了传道,不需要摆那么大的架子,便安排在七星台。不过七星台的规矩是,听讲的弟子若有不解或是不赞同之处,便会走上七星座,与主讲人辩论。若是辩输了,倒也没有什么大麻烦,不过会被人嘘下台罢了。” 白寻与羽联来到七星台之外,此处已聚集了少说数百人,众人对这个即将现身的白仙子议论纷纷。七星台之外立着一张告示牌,上面放着一张白寻的肖像画,以及一段介绍白寻身份的文字。 无非是出生于碧波潭,与万圣公主一同学道,因缘际会去到极寒之地,接受了冰神的传承的这一段。 这一段是白寻口述,羽联撰写,其中敖烈、冰寒等事自然是隐去不提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羽联曾经断言必成金仙的那一段话,普青等人跟着煽风点火,将白寻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一个美貌绝伦、修为高深、冰雪聪明的白仙子。正因为白寻是这么个厉害人物,所以他那天的低声下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普青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抬高白寻身价来达到抬高自己的这一天。 白寻听了这位头号假粉的吹捧,不禁有些脸热,羽联却是了然地一笑,低声与白寻道:“这位普青道友却是替我省了些事。” 白寻隐隐知道他是在说为了自己的登场宣传造势一事,不过她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为何要这么做?”感受到周围人炽热的目光,白寻的心跳微微有些快,她想到了什么,但也不是特别明白,为何羽联要将事情闹大,将她变作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 羽联关切地叮嘱她:“沉住气。这样难道不好?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物,如凤凰一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这个时机不就正好?”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用担心,我就是……步子有些飘。”白寻强自镇定下来,羽联带着她昂首挺胸地往七星台中的摇光位走去。 一边走,一边将弟子中的几个领头人物介绍了下。 “这几位就是昆仑山上的各族中最杰出的弟子,走兽一族最杰出的弟子是狐欢喜,鳞甲一族的奢梦、俞宁,那位是树族的普青,你见过的。” 除了那一位树族的普青,剩下三位倒是头一次见,一个个都广袖流仙,容貌迤逦,姿态不凡。只是,白寻打眼一看,觉得这几位弟子修为不算出众,仔细用元神一探,一个神仙境都无。 略一细想,白寻更加疑惑:“鳞甲一族最杰出的修士,竟是一位蛇修道友,怎么不见龙族呢?走兽一族也不见老虎狮子、麒麟大象?”只有一位修长的狐族站在前列,说是长身玉立也可,说是弱不禁风也可。 羽联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老虎狮子等猛兽,我记得前些年也是有的,后来不知怎么都离开了……至于龙族,早已投靠天庭,被玉帝封于四海,享受凡间香火。”哪里用得着到这来。为了挽回白寻对昆仑的印象,羽联又说道:“我听说昆仑还有一位修士,是当年释迦牟尼坐化的那棵菩提树的族裔。” 白寻急忙问:“是哪一位?” 羽联停了停,他记得他当年特意关注了此事,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又忘了:“我只有一点印象,我记得他是姓菩的,菩什么的。” 白寻拿手一指她的头号假粉:“是普青吗?树族中最优秀的那位弟子。” 羽联恍然大悟,随即痛彻心扉地点了点头:“好像就是他。” 白寻拂袖毅然走上了七星台。她上去先行了一个稽首礼,而后坦然坐下,目光扫过一众昆仑弟子,适才的忐忑消弭无踪。之前她听羽联说完,确实在昆仑山子虚乌有的一众良才美质中自惭形秽了,如今见了这帮弟子,心里反倒镇定下来。 哪来的良才美质,全是歪瓜裂枣,我不是看上去了不起,我就是了不起,别说是言谈中的交锋,就是真动起手来,对上其中哪一位,她也不会心虚。 她一在摇光位坐下,狐欢喜跟着上台在璇玑位坐了下来:“狐欢喜,向白道友讨教冰神秘法。” 他起了这个头,奢梦、俞宁接连上台坐了剩下六个位置其二,普青迟疑片刻,也坐了上去。 按以往的规矩,必定是白寻先说,说到一半,他们这些找茬地再上台,算是给客人一分薄面。可如今白寻还没开始说,这些人就争先恐后地走了上去,分明是等不及要砸场子了。 第154章 “道友多礼了,快快请坐。”白寻说了这句,台下一片哄笑。白寻明明见狐欢喜已坐下,还特意说了请坐两字,分明是讽刺几人,其他修士乐得看热闹,也纷纷嘲讽地笑起来。 普青当即觉得屁股下面坐的不是石头,而是荆棘;狐欢喜脸上隐隐发青,一般人见他们这样强势的举动,应当很是有些不自在,谁知这姓白的修士竟懂得反客为主,反而让他下不来台。不过他当即将这点不自在化解,仍自挺直腰背端坐,如同在参禅悟道。 “道友客气了,我等期待已久,现在就请开始吧。” “众所周知,冰神是上古时期的一位真神,当时人妖争夺三界之战将要结束,妖族渐露颓势,气运为人族所夺,人族越发壮大,妖族的子民出生时的根脚也越来越低。冰神虽然只是一位金仙,却一直在研究如何改变资质之法。”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比他们人族,修行佛法道法往往一日千里,一旦有所顿悟,白日飞升也不在话下,我们妖族修行一是不像人族那般,天生经脉健全,是最适合修行的体质,妖族生来便是牲畜,未曾开化,不等诞生灵智,便成了凡人的口中食;二是即便生了灵智,修行速度也是极慢,又受到佛门和道门的排挤,被称作邪门歪道。就连不少妖族也放弃了自身的修行之法,转投道门佛门之下,岂不令人痛心吗?” “白道友此言差矣,法无高下,更无门类,道门之法也好、佛门之法也罢,只要能供我妖族修行,又何须拘泥于出处呢?”狐欢喜虽有些触动,但白寻话中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错处,他仍然要抓。 白寻眼神冷,声音更冷:“你入了佛门,学了佛法,称呼老和尚做师父,大和尚做师兄,小和尚做师弟。你不就成了佛门的人,你还做什么妖怪?人有人性,妖有妖性,佛有佛性,入了佛门,妖性和佛性若有冲突,只能二择其一,你选什么?” 狐欢喜臊得满脸通红:“我自然是要保有妖性。” 白寻当即断言:“所以你这一辈子成不了佛,也成不了妖族的金仙。” 狐欢喜宛如被人一锤打中了魂魄,既如混混沌沌,又如大梦初醒,痛苦不堪。 奢梦见狐欢喜落败,当即出言相助:“道友此言差矣,道友先前那句二择其一,恕我不能赞同。人世间有道千万条,修行法门也有数万,怎么能说是非此即彼,我自选一道,非人性,非妖性,有佛性,有神性,岂不妙哉?” 白寻问:“道友所说的道,是开创的道,也是融合的道?” 奢梦道:“是,此道既是我的道,也是别人的道,是随性的道,也是坚守的道。” 白寻道:“英雄所见略同。道友说,此道是我的道,也是别人的道,道友在坚守自己的道时,也赞同别人坚守自己的道,听道友的言外之意,我确实认同道友认同了我的道。多谢道友!” 奢梦:“我¥#……%¥#@#¥%^&(&$#。”俞宁拉了他一把,对白寻道:“白道友不用理会奢梦道友,还请继续吧。” 白寻便继续说了下去:“虽说要改变资质,但你我根基乃是父母所给、天地生成的,是地府过了生死簿,黑纸白字写明、六道轮回定下的,哪有那么容易改。” 听到这里,俞宁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是赞同白寻所说的话,二是赞叹白寻竟然走出了他将要发难的一处陷阱。他这时要再说,更改资质是逆天之举,便有些拾人牙慧了。 “可,不容易改,我们便不改吗?我之前早便说了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便是应该的吗?我们的命数虽过了生死薄,可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修行做的便是逆天改命,便是要搏那一线生机。诸位难道不曾听说,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地府,将名字从生死薄上勾了去?资质也改了又何妨?” 七星台上剩余六座之一,一打扮花俏的女子道:“有本事大闹天宫的,几千年也就出那么一个。似我等在昆仑山,参禅悟道是一日,吃酒赏花也是一日,好不快活惬意、随心潇洒,何必去争那一丝气运呢?” 她将白寻不说话,又道:“不如好好保养容颜,到时寻个法力通天的妖王结为道侣,再生两个孩儿,夫复何求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更新的一天。 昨天写了一千,今天整整一天也才写了两千左右,感觉这几段嘴炮还挺水的,虽然水但是很难写,还得构思后面的情节。后天再见,笔芯。 第95章 假粉头普青道友 这位道友确实让白寻有些头痛,寻常人修行,或者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或者是为了跳出轮回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这位道友的心智还停留在嫁人生子的阶段,这倒也无所谓高下,不过,修为已至如此境界,这位女修士脑海里竟还全是女人嫁汉生子的本能,白寻倒也有些不可思议了。 况且在座的各位修士都在论道辩道,都是奋发向上之语,唯独这位女修士,一口一个保养容颜,一口一个攀附妖王,实在是太过颓靡,也太过不合时宜了。虽然,这也许是她的真诚之语,但的的确确是不合时宜。 白寻隐隐存了轻视之意,正欲说话,忽然惊出一身莫名的冷汗。可笑,可笑!怎么普青几句不合实际的吹捧便令她飘飘然起来?这位女修士描述的那种庸碌的人,分明就是她白寻自己。 第155章 她虽然想着修行,却始终不忘敖烈,始终渴望着与他厮守。不过她渴望的是更大的力量,希望这股力量能清扫他们在一起的所有障碍,而这位女修士想的却是保养容颜,以期得到男人的钟爱。这两者起因相同,经过相同,目的相同,归根结底便没什么不同。 她又什么资格唾弃这位女修士呢?她自诩通透,却差点被自己的车轱辘话绕了进去,陷进羽联为这群修士所设的局里。太险了,太险了。她若是真的进了这个局,恐怕就真的出不来了。 白寻想通了一切,适才的倨傲和骄矜便化为乌有,她对那位女修士说:“道友说的妥当,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印证了奢梦道友的观点。人有人性,妖有妖性,人性有千百种,妖性也有千百种,随性而为恰恰是其中一种,莫说是与妖王结为道侣,就是养上七八个小妖充做面首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不耽误了修行,心情愉快,心境超脱,修行的速度反而还会更快。” 女修士不解:“我既然与妖王结成了道侣,为什么还要继续修行,修行可太累了。” 这个观点白寻属实不能赞同:“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依附别人风险太大,为何不让别人来依附你呢?” 女修士冷笑道:“我就是不想修行,修行太累,若是我有朝一日能成就金仙,我还需要男人吗?” 白寻摇头道:“道友此言差矣,并非是需要一个人才与他一起,这个男人于你而言也不应当是某种工具,而应当是,你喜欢他,你想要与他在一起。” 澄玉幡然醒悟,从前有人耻笑她以修行只为攀附男人,也有人告诉她女儿当自强,女人不该输给男人,她不用依附于任何男人也可以过得很快乐。否定她的话,别人总是说得很轻易,却从来没人跟她说过,不该把男人当作谋求幸福的工具,而是要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度过余生。 “我没什么问题了,白道友,告辞,希望来日能有与道友一同畅饮。”澄玉没有道谢,而是站起来离开了七星台,并且穿过了人群继续往外走去。 普青捂住了眼睛,奢梦只觉头皮发麻,俞宁瞧热闹瞧得津津有味,狐欢喜催促道:“这点事也能耽误这么久的时辰,白道友要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请圆润地离开七星台吧。” 白寻道:“自然不是,某刚才说的,还不到今日的三分之一。接下来我要讲解的便是冰神秘法中的铸冰骨、凝冰心、结冰丹三个阶段,以及修行的法门。我等与龙凤有何不同之处?在于毛皮骨血,而其中最最关键的不同之处,便在于骨,毛皮自然只是皮毛,而血,又是从骨中生出,通过经脉流转全身,滋养毛皮。因此,改善资质的第一条,便是铸冰骨。” “铸冰骨需要强大的修为,以及坚韧的元神,铸冰骨之前,要先将之前的凡骨打碎,若是这时,你的元神已经能够离体,便不用忍受碎骨之痛。众所周知,在修士在进入地仙境界之前,元神还需要血脉之中的精气滋养,一旦离体,便极易受到损害。除此之外,人的身体中有大小206块骨,打碎凡骨之后,也需要铸成同样数量的冰骨。若修为不够,到凡骨已碎,冰骨未成,身躯又已损坏。也只能果断些放弃,转做鬼修了。” “冰骨既成,却终究是死物,唯有凝结冰心,才能带动血脉和灵气流转,使之生生不息。只是凝结冰心,还需要一点感悟。这点感悟中便凝结了你的道。众人的道都有不同,当时代师父传道给我的师兄,也未曾给我明确的指引。只是我当时修炼到冰神秘法第二层时,受九泉的阴寒之气所苦,便采了极北之地苔原下一粒小小的种子,作为那一点生机。” “接下来便是结冰丹……” “以及冰神秘法的修行方法……以及我现在正在参悟的一些东西。” 昆仑诸修士听得如痴如醉,浑然不觉天色将暮,直到白寻的话音截然而止,他们方才明白白寻所说,她正在参悟的那些奥秘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奢梦清了清喉咙,狐欢喜等人立即正襟危坐,适才他们仔细挑拣,也发现了不少问题,正好趁机机会发难。 奢梦先打了个拱:“适才白道友所讲一番秘法,实在是精彩,只是我等还有几个问题,希望白道友答疑解惑。” “道友请讲。”白寻客气地一扬衣袖,神态端庄凛然,有不可侵犯之感。 奢梦蓦地一皱眉头,白寻与他们远日无缘,近日无仇,他们如此咄咄逼人却有不对。可白寻种种喧宾夺主,分明表明她是羽联推出来的招牌,目的就是在于通过抬高白寻,从而打压他们。 所谓输人不输阵,若三人联手还压不下白寻的气焰,他们如何以昆仑山二代之首的身份立足? 奢梦片刻迟疑,七星座上的另一人举起了手:“奢梦道友若是还没有想好,不妨让在下先问。” 有人愿意出头,真是再好不过了,奢梦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古语云,避其锋芒,击其惰归。趁白寻疲于应付他人时,他再出手,胜算将会大大提高。 赵星归道:“适才白道友所言,铸冰骨,凝冰心,结冰丹。修成冰神秘法至少也需要七八百年光阴,境界至少也是神仙境,可我看白道友年岁不过三百左右,修为也不过是个地仙,莫非适才白道友与我等说的,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赵星归此言确实是许多修士的心声,上古时代不是没人修行过冰法,可至今一个修冰法的金仙也未有出现,像这位白道友这般,将修炼冰法形容成一片坦途,可她自己不过是个地仙,便是说得头头是道,也难以令人信服。 第156章 之前九凤便考虑过这点,神仙不常见,可金仙却更难得,白寻传道之难在于一是她境界不高,二是从古至今也未出现过一个修士,修炼冰法以成就的金仙。羽联苦思冥想也没找到一个化解这个问题的办法,不禁在心里为白寻捏了把汗。奢梦等三人更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白寻又问:“其余道友也是这个想法吗?奢梦道友,狐欢喜道友、俞宁道友、普青道友?” 狐欢喜想,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便要摇头道不是,哪想到剩下是三个人异口同声道:“是,我等皆是这样的想法。” 狐欢喜来不及讲,便听到白寻道:“好,那我便答疑解惑。此事本是我私人修行上的情况,不过众人既然想知道,我便勉为其难地说与你们听。” “只因我当年铸冰骨时,修为太低,元神不能离体,是因我用的是生铸冰骨之法。后来虽然侥幸铸成了冰骨,其实境界不曾达到地仙,直至我结丹之后,境界才堪堪达到地仙。结丹之时,我白日飞升,脚尖已经踏上了南天门,不料那时一位神将忽然出现,道我根基太差,修为低微,责令我在下界继续修行,再觅飞升之机。” 普青听得白寻这一番奇遇,只觉目眩神迷,越发相信羽联的白寻成就金仙之说,恨不能当即掏几件法宝出来,再结一段因果。 白寻继续道:“因我当时修为太低,根基太差,是以境界进展不快。然而以各位现在的修为、悟性,金仙虽不在把握中,神仙境应该绰绰有余。” 台上台下皆是一片沉默,众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普青道友?”“是,白道友,我在。” 白寻非常好心地跟她的头号假粉打了个招呼,假粉头一直在坚持抬高白寻的身价,这次本来是瞧热闹,顺便落井下石,这时被白寻点了名,也不得不为白寻撑场面。 “当日你曾对我说,你对我所修行的能改变资质的功法十分感兴趣,后来也曾备礼上门拜访于我,我当年曾在我师冰神留下的秘法前立誓,要走遍神州,为他寻找优秀的弟子;传道天下,令天下修士都知道冰神秘法。普青道友,若我现今将秘法全部传授与你,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修习?” 作者有话说: 哇哦,我迟到了,这几章确实有点卡。慢慢来,不着急哈。 第96章 凤苦羽联责白寻 普青脸上神情多番变化,他想要冰神秘法却不能向白寻低头,此时若是低头,岂不是意味着从此为白寻马首是瞻。如今也只好按这和狐欢喜他们商量的那般说辞表演。他勉强打了个拱手,一副敬谢不敏的神情:“我先前并不知白道友学的是冰神秘法,否则也不会多次求教。” 白寻故作讶异道:“普青道友对冰神秘法有偏见,却不知是何缘故,还请道友明言?” 他不愿意成为三人针对白寻的工具,也不能在这时倒向白寻:“冰骨虽说能改善资质,可一旦有破损,便会全盘崩溃,成为别人反制你的弱点。” “谁说,冰骨一旦损坏就会全盘崩溃?凡骨损伤之后,尚且会给身体造成负担,凡人云,伤筋动骨一百天,冰骨品级远高于凡骨,对于修士而言难以修复,但并非无法修复,些微损伤也不会造成冰骨崩坏。” 白寻的说法竟然也得到了其他修士的认同:“如此说来,倒是这个道理。凡人不能治骨,因其医术低劣,修士不能治骨,乃因其修为低下。地仙境界也不算什么,若是能到了神仙境界,兴许就能获得修复冰骨的方法。” 这个以凡骨喻冰骨的比喻,令众位修士心情火热,暂时无法发觉她话中的破绽,白寻心里已然胜券在握,狐欢喜三人再怎么不依不饶,也不过是扯皮,根本无法真正地撼动她。 也是时候了。白寻站了起来:“感谢诸位道友莅临,这是白某的荣幸,更感谢六位道友的指教,今日论辩,相信诸位心里都有了结果。其他道友若仍有所指教,或者对冰神秘法有所疑问,便请光临寒舍,白寻恭候大驾。今日便告辞了!” 白寻施施然行了个稽首,而后将手背在身后,潇洒离去。 羽联看着一派宗师之风的白寻从自己面前走过,兀自思考,是否该跟上去,就听白寻的方向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羽二哥,走了’。 是她自己叫我的,可不是我死皮赖脸非得跟过去的。羽联心里顿时有些自得,连忙走快几步跟上白寻的身影。“寻妹今日的表现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听到这声‘寻妹’,白寻的心头突然一跳,一种奇怪的滋味从她心里弥漫出来,按昆仑山的规矩,她称呼羽联羽二哥,羽联称呼她寻妹,应该是合乎情理的。为何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介意? 好似她初化人形时,路过一座凡间村庄,被村中一只黄犬暗中注视的感觉。 有些毛毛的,轻微地不自在。她当即转过头,看着羽联,羽联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白寻心中的奇异感越发强烈,但她一时找不到源头。倒是羽联那张俊脸一直在她眼前,他微微抬了抬眉头:“怎么了?”显得清逸又关切,反而让白寻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羽二哥过奖了,我还要谢谢你,为我尽心。”白寻淡然地道了声谢,而后继续往宿处走去。一直走到小院外,她的脚步忽然顿了下,也没停继续往房间里走去。 羽联跟着她走了进来,接下来他们本该商量,如何在昆仑山选择资质优越的弟子以及传下冰神秘法的事。但白寻莫名心里有些空,她用法力蒸熟一壶水,泡了一壶茶,放在桌面,请羽联过来饮。 第157章 羽联在她屋子里转了一圈,还是他那天来的陈设。心想,果然她是个粗心的人,连这屋子里少了什么也没发现。他抬起头看白寻,恰巧发现,也正在看他,羽联没察觉什么,只走过去,在白寻对面坐下:“我看你这里似乎还少两个童仆,便送你两个,如何?” 羽联对她是否太体贴了?白寻之前从未遇见过羽联这般大献殷勤的异性,她将羽联当作朋友看待,也一向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是以他的好意她接受便接接受了,不曾多想。但若剥离这层情况来看,羽联似乎是太过周到了些,让白寻一时之前也有些疑惑。 “确实需要两个童仆,羽二哥告诉我哪里有卖,我去买两个就是,不用劳烦你了。” 羽联总是不自觉便会被她说的话逗笑:“不用不用,我们这的童仆用不着买。”羽联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朵粉白的茶花,左手掐诀,给了两滴精血,在花瓣上露出诡异的咒文,落至地面,立刻变成两个着粉衣的女童。 两个女童各顶了两朵粉白的茶花在发髻上,小鹿眼,薄樱唇,粉色的面颊显得格外娇俏。羽联念罢咒语,示意两个女童去收拾整理房间,两个女童颔首退下。 她心想,今日羽联和她一道,并没见过茶花,不知他这茶花在袖子里放了多久。 “寻妹,咒语我只说一遍,你可要记住了。” 你真的只说一遍吗? 这茶水喝在嘴里,为什么一点滋味也没有? 她放下茶杯,打断了羽联:“羽二哥,今天实在有些晚了,不如改天再聚?我这几天参悟冰神秘法其实也没怎么休息。” 羽联离开时,发觉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地暗淡。 羽联走后,白寻也并没睡。她取出纸笔,将早先默写出来的冰神秘法,临摹数份,另取一张白纸写上‘自取’二字,一并放在房间外的茶几上。而后真正关闭了房门,打开宿处早先布置好的阵法,这才安心地闭眼睡去。 这一睡又是数日。 羽联第三天来时,她闭门谢客,他黯然而回。第五天还是闭门谢客,羽联还是黯然而回,第六天,他只走到了门口,便回了自己所居的宫殿。 第十天,羽联醉倒露秋池,九凤大圣元神分神到此,命侍女将人扶了回去。 彼时白寻正与数位道友谈论铸冰骨之法,昆仑山足有七八位道友,已决定舍修为而铸冰骨。虽说铸成冰骨之后,修为会有短暂损耗,但重铸冰骨之后,只需花上数年时间,便可迅速回到巅峰期,资质改善后,修行速度突飞猛进,二三百年内,便一定能达到神仙境界。 白寻之所以不能登临神仙境,也是缺少了这样的积累。 第十一天,九凤召见了白寻。 白寻进殿、行礼,而后便问:“不知娘娘召见我是为了何事?”上次羽联在,拉着她行了跪拜礼,这次羽联不在,白寻只行了稽首礼,便站立不动了。 九凤见她身材高瘦,气质冷清,孤身一人站立在偌大的宫殿之内,神情却只有敬意而无畏惧,也高看了她几分。 她说道:“听闻你在昆仑传道,已经很有些进展,也选了不少可造之材。本座倒是要在这里说一声贺喜。” 白寻垂下了头:“还得多谢娘娘栽培。” 九凤道:“这也说明,你确是可造之材。我有一部锻炼元神的秘法,以及一部修成神通的锻体秘法。我知道你正处于瓶颈期,地仙境界虽然稳固,但神仙境却遥遥无期,你若是花上一二百年精研,必定能进入神仙境界。” “娘娘?”白寻猛地抬头,一股巨大的惊喜袭击了她的脑海,但伴随而来的还有某种顾虑:娘娘为什么要赐给她功法?是真的看重她的能力,还是,需要她去达成某件事情? 九凤闭目沉思,半晌才道:“我的确有一件事交由你去办。羽联是我选中的昆仑继承人,可,他的能力无法完全掌握昆仑,我希望你能留下辅佐他。” 白寻略一思考,就要应下这件事,又听九凤大圣道:“可我也无法完全相信你,如若你真有心,便与羽联结成道侣,将来也好,共掌昆仑。” “娘娘,我……”白寻正要开口,九凤大圣便斩钉截铁道:“我不曾勉强你,白寻,不过你最好回去想清楚再给我答复。” “是。”白寻果断告辞,带着一身冷汗离开了殿内。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九凤的话说得清楚,要么与羽联结成道侣,便既能得到功法,又能得到昆仑;若是不肯,便只好收拾包袱走人了。 条件看似诱人,其实也不过是圈套罢了。九凤是金仙,寿数以万计,怎么会急着变要传位给羽联?共掌昆仑不过是个大饼,她若是爱慕权势,恐怕也会中计。不过,话说回来,羽联在其中扮演的又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是知情者,是共谋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寻一时也没有答案。不过,羽联是带她上山的人,她若是要走,怎么也得向这位朋友辞行。虽然这时节是稍微尴尬了一些。 白寻当天就收拾好了东西,她自己的东西本来不多,羽联赠的那些家具,虽然是他一番心意,但白寻既然不愿意接受,也只好将这些一并推辞。 她正要出门去找羽联辞行,正要走出家门,她才发现,她不知道这位朋友住在何处,认识了这么久,她却不知道羽联住在哪里。角落里被她打回原型的两朵茶花上的红色触目惊心,那是羽联滴下的精血。 第158章 她还记得羽联为她做过的所有事:陪她为赤霞守灵,带她上昆仑山,带着酒菜为她庆贺乔迁,送她家具、衣服、首饰,送她童仆,为她安排传道…… 可她为羽联做过什么?是,她曾对他说过:永远不让你一人孤立无援。可她刚说完,转头就要离开昆仑山。 她真的还能走吗?白寻无力地坐回床榻上,眼神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渣渣来了 第97章 舍前尘白寻醒悟 不到一个时辰,一身酒意的羽联白着脸推开了白寻的门,见人还在这里,他松了一口气,脸色稍缓:“看来,我没有来得太晚,还来得及为你送行。” 看着他强撑笑颜的样子,白寻一阵心酸:“你早就知道我要走?” 羽联苦笑道:“我姨母说了那么一番话,想让你不走也难。”九凤逼着白寻与他结成道侣,还拿功法作饵,白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如若不同意,势必是要离开昆仑的。 “若是我说不走呢?”这是白寻权衡之下做出的决定,她不会接受九凤给的功法,也不同意与羽联结成道侣,也不会离开昆仑,除非九凤真的开口撵她。但堂堂九凤大圣可是金仙,怎么会与她这样一个小小修士计较。 她说不走,羽联便想到她是要答应姨母的要求,但转念又一想,这是不可能的。然后他也明白了白寻的想法,他艰涩地说:“你其实不用这个样子,也不用考虑我,我没什么的。” “是我自己想留下来。”白寻道。 羽联眼神略变,宿醉令他的眼睛蒙上一股疲态,脸色有几分苍白,偏偏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的眼神有些朦胧,仿佛春雨自带的缱绻和温柔,又有几分寒冬还未散去的感伤。美是极美的,白寻不怎么敢细看。 “其实你可以答应的,先将修炼元神和锻体的功法拿到手,男女之间的感情变化太多,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分开。” “羽联,”白寻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白寻心中自责万分,她已是痴恋敖烈而不得,为何偏偏又使另一人陷入这样的痛苦。或者羽联对她用情还不算太深,她应该引导他们二人的关系回到正常,只是这样的引导,不可使得羽联太痛苦。 羽联却道:“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值不值得。” 他这一席话再次令白寻陷入沉思之中,也许男人对于感情确实更加执著一些。似她,如何能做到只付出而不求回报,如何能这样一意孤行。她终究还是比不过羽联,而与羽联相比,敖烈的喜欢,便投入得太少了。 “你容我想一想。”白寻颓然站起,收了收袖子,脚步踟蹰了几回,闭上眼,将前尘一一数清。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与敖烈的确并非良配,他们的感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敖烈去到西天,修成正果,她留在昆仑,或传道或修行,终其一生。 至此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了,羽联。” 她想,她其实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感情,只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对她用心,也就够了。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心里全是敖烈的位置,她要试着打开心扉,去遇见一个新的人,去爱一个新的人。 羽联欣喜若狂,看着白寻的眼睛流露出无以言表的欢欣鼓舞:“你说的是真的?”他浑身都在颤抖,极想要做点什么,但同时又害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令白寻不愉的举动。换做平时,他大概已经快速地离开,但现在他还没有走出这个房间,因为他想要再多看几眼白寻。 他甚至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去握白寻的手,白寻顺着他的动作,投进他怀里,有些淡淡的欣喜,但当她接触到羽联颤动的身体时,她自己也跟着有些颤抖,但心里更多的是平静,还有一点点的凉。 而羽联,只有在紧紧地拥住她时,才感觉到自己这个虚幻的梦成了真实。但他的神情中仍然带着些忐忑:“我不是在做梦吧,寻妹,你答应我了?我是否有正确领会你的意思。” 白寻也在看他,脸上挂着笑,一个对于她而言,不算太熟悉,也不是太陌生的人,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奇妙,令她有一些想笑。而这样不可捉摸的神情看在羽联眼里,令他更忐忑了:“我现在去告诉姨母?” 白寻拉住了他的手,未曾说明,但分明是不想他那么做:“我来昆仑山这么久,却一直困在室内,你是在这里久住的人,不如带我去看看昆仑的景致。” 羽联岂会不同意,两人携手而行,一路游玩赏景,羽联渐渐揣摩透了白寻的想法,姨母先前那般利诱于她,她心里实在是生气了,所以不乐意他邀功请赏似的,去向九凤大圣禀告这件事。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却始终想不明白另一点:若不是因为娘娘开出的条件,白寻为何会选择他? 两人一路走到露秋池,露秋池畔栽着几棵白玉树干,月白树叶的薄枫树,池子很小,池水蓝幽幽的,旁边是汉白玉砌成的台阶,还有几块大石头,不远处就是树林,还有绕着山建成的游廊。初初一看,面积不小,很禁得起逛。 白寻蹲在水池边,用手掬了一把蓝盈盈的水,说来奇怪,出云宫悬在云端之上,地下不是土,哪里来的水源,况且这池水颜色还这么奇怪。 羽联以为他待一会儿就会走,没想到白寻还在这玩起水来了:“这不是水,是仙界太上老君炼丹时产生的废液,于人、妖有害,薄枫树却能吸收这样废液中的药性,并且长出如此漂亮的树叶。” 第159章 “有害?”白寻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羽联又笑:“你身怀冰骨,还怕这个?这些废液主要对人有害,对于我等地仙,是没什么妨碍的。” 白寻将手袖起来,盘腿在石板上坐好:“我听说前些日子,羽二哥在醉倒露秋池,不知是为了何事?” 羽联的动作一滞,眼中黑色的瞳孔有些微的放大,用手掩住了半边脸颊,故作自然道:“我平素便喜好饮用美酒佳酿,前些日子有些不加节制,饮用过度,这才醉倒在此处,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真不愧是羽联,扯谎都是信手拈来,不脸红不气喘,如果不是昨天九凤娘娘叫了她去,坐实了她的猜测,她还真分不清羽联说的是真是假。 她本想追根究底,但见羽联一副回避的神情,又断了揭他伤疤的想法。她当时闭门不出,除了是想好好休息之外,确实也有避开他的考虑。可羽联是至情至性的那么一个人,她回避的举动竟令他如此痛苦。 白寻不去细想还好,越想心中越是愧疚,更觉得他们之间的恩怨确实难以斩断。她现在走的这条路,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道侣这件事,是你的想法吗?”问话的白寻坐在树下,羽联站在石头上,虽然是俯视着,却没办法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反而觉得自己被对方压住了。他脸颊隐隐发红,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只委婉地说出了事实:“这件事我不曾对娘娘提过。” 看来他真的不曾授意让九凤去做这件事,九凤是早知道他的心意,却未与他沟通就安排了此事。 “那娘娘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吗?” 羽联急忙抬头,声音无奈之中还带着急切:“寻妹,你知道我是不会强求的。虽然刚才你已经答应了我,但如果你要反悔,我也,可以谅解。” 一直都在被辜负的白寻,头一次感受到辜负别人的滋味,竟然也觉得痛苦。但对于羽联如此消极的态度,她也不愿意太过急切地去回应,一切还是应该慢点来,羽联也会被她的镇定所感染的。 白寻道:“我为什么要反悔?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孤立无援的。况且,昆仑山也很好啊,离开了昆仑,我又能去哪里呢?你是我选的人,昆仑是我选的家,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她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中含着温情,偶然她瞥见池水中自己的影子,对自己的眼神也会觉得疑惑。羽联看她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样?她试着去回忆,但大概是时间过去太久,她也不能确定了。 直到这时,羽联才能真切地确定,白寻是真心实意地答应了做他的道侣,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白寻对他的感情似乎掺杂着其他的东西,但正如她所说,她在权衡之后做了这个决定,她最终选择了他,那就够了。 直到这个时候,白寻才终于意识到她放弃了什么。虽然有些痛苦,但她仍然能保持理智。她伸手进水池里,掬起一捧水,一串串水珠从她指尖倾泻而下,被她写下鱼龙之文,又重新落入水中。日后的某天,敖烈走近水流之时,也许会看见她留下的这段话。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早就预料她会有离开他的那天,他也曾经猜测,她会在别人的温柔下动心。如今的情况……算他猜对了一半吧。 白寻站起身道:“这里玩腻了,换下一处吧。” 羽联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你若是喜欢奇花异草,前面还有一处百草园,不如去看看。” 白寻欣然允诺,两人执手前行。 到了晚上,羽联又拿出酒肉,两人在白寻的宿处又喝了一场,白寻道:“你以后不必一个人喝闷酒了,我可以陪你喝。” 两人喝到半夜,羽联醉眼惺忪地指着天上他们二人的命星道:“你看我们两个的命星靠得多紧,一看便知是夙世的因缘。” 这句话不知是触动了白寻的哪根心弦,她跟着羽联痴痴地望向那两颗星,嘴里含糊地像是在说:“大约真是命中无缘。” 作者有话说: 鱼龙邮箱:敖先生,你有一份白寻小姐寄过来的分手信,请查收。 敖烈:??? 第98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这一夜两人倒是醉得酣畅,第二日,九凤大圣又召见了羽联。他们两个的关系更亲近些,倒是不用再麻烦侍女传话,只需要用元神传讯即可。 珠帘微动,羽联缓步而入,便见九凤坐在榻上,摆弄着一些药草,她未像往日一般,高冠博带,只着一身素净居家服饰,乌黑的发髻上别着一只木质的发簪,比起平日的端庄大气,更多了几分细腻温婉。数千年岁月也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肌肤微丰,凤眼清丽,不知曾经打动过多少男子。 羽联就是,太不像她了,不像她的相貌,不像她的天赋,不像她那么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即使他才是她的亲儿子,可这个名头,却不得不让给羽翀。只因他是个太过庸碌的人。 “娘娘,我到了。”羽联进去行礼。九凤把手上的小剪子放在一边,只用手把人参的须子根根捋直,卷在一起,放入玉盒,收拾好千年人参之后,又拿起一颗什么坚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目光移到了羽联脸上:“高兴也喝,不高兴也喝,你没别的事可做?我真该好好想想,让你和她在一起,是否一个正确的决定。” 羽联不是不知道九凤在试探他,但他的心仍然揪了起来:“娘娘说笑了。我想,白寻既然已经允诺了,还请娘娘赐下那两部功法。” 第160章 九凤拧起了纤细的蛾眉:“这两本秘法不算什么。可是,如今她还能对你和颜悦色,是你们修为相差不多的缘故,若是她有朝一日到了神仙境,远远超过了你,你还能不能在压制住她?” “这......”羽联确实不曾想到这一层因素,不过,他也不会因此阻止白寻更进一步:“娘娘,可曾有人压制住你吗?” 九凤先是诧异道:“什么?”而后又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羽联顺理成章地说出了那番话:“那么,白寻也不需要被压制。娘娘之前对白寻说过,让白寻与我共掌昆仑。我清楚,娘娘之前选定的是羽翀。可羽翀能做的,白寻也能做。娘娘为什么不慎重考虑考虑呢?” 九凤不曾想过羽联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心一意为白寻的样子甚至有点陌生,或者说,如今的羽联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娘娘之前如何看待羽联,是不是将我当作一个无能浅薄又自私愚蠢的人呢?” 九凤无力地扶住额头,这样的问题即使是她也难以招架:“我只当你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j 羽联的脸上挂上了苦笑,其实娘娘并没否认他的话,不过因为是小孩,所以浅薄自私都可以原谅,所以无能愚蠢也可以原谅。可有谁知道,那些有一部分是他故意表演出来的,他以为别人不能看透,可没想到连九凤也看不透:“娘娘,我明白了。白寻,会比我做的更好的。” 九凤也不曾去细想:“看来,你确实已经下定了主意。那我便遂了你的心愿。”九凤一扬手,赐下了两本功法,一柄宝扇,“这柄羽扇,寄存了我的一份元神,使用时可以发挥出我一成的神力,如果是在昆仑山之内,则提高到三成。至少在昆仑山之内,她是没办法奈何你的。” 羽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九凤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在某些地方有所缺漏,他也不该要求太多了。“多谢娘娘,羽联知道了。” 收了功法和宝扇,羽联一躬身,退出了九凤的起居室。 九凤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虽然对外宣称,羽联是她妹妹的儿子,但据他所知,那位姨母陨落已久,怎么会还有他这么大的儿子?年龄是对不上号的。羽翀的身份存疑,不过九头虫的血脉据说来自上古异兽鬼车,羽翀的父系身份确定无疑,可谁才是他的母亲呢? 鸟族的生命自孵化开始算起,如果九凤以秘法封印他们的蛋,令他们不能孵化,确实可以掩人耳目,不过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羽联自嘲地勾唇一笑。他现在除了名分什么都有了,而九凤若是不能承认他们的母子关系,他一厢情愿也是无用。 白寻又是一觉睡醒。 茶花侍女已经备好了热水供她洗漱,并转告了羽联的话,若她有时间便去他住所一趟,他有东西要交给她。并且好心声明,他的住处就在出门左转,直走三里的位置。 羽联果然心思细腻,面面俱到,白寻眼下也无事可做,便收好纸条,利落地出门找羽联去。 出云宫一般不许腾云,修士们都靠步行,不过修士们大多也是身体敏捷,纵深不过十里的出云宫对于他们而言,倒也不显得远。 只消稍一运转冰骨,白寻的速度便快过飞鸟,若不是路径不熟悉,且此处建筑颇多,几十个呼吸也就到了。 多花了片刻时间,白寻来到一座偏殿之前,上书飞云殿三字。飞云殿虽然比不得九凤召见她的大殿那般富丽堂皇,但也算是装潢精美,井井有条,处处都显示出主人的尊贵不凡来。 她略有踟蹰,待得跨进殿内,才看见羽联坐在厅内的榻上阅书。 也许是情随景迁,在自己宿处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今次在飞云殿见到羽联,竟然觉得也有些局促不安了。 羽联见她来到,忙下了榻,走到她面前温柔地牵了她手,引着她往里走,顺手开启结界,将人安排在榻上,再奉上一杯刚沏好的菊花茶。 茶杯有些热,白寻被烫了一下才发觉,但那样的温度,确实令人心安。 待羽联将两本功法放在她面前,白寻的心里的冰封像是被铁锤敲碎了一般,她原本的想法是二人虽然名为道侣,实际是像之前那般只做一个知己,但如今看来,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缓缓伸手,接过两本功法,看了一下,又放到榻上,神情上并不是十分地喜悦。羽联不自觉地去揣度她的想法,他做了数种推测,有好有坏,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控制自己往坏处想。他甚至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之间还需要粉饰? 许是知道这样会令羽联不快,白寻还是决定坦诚些,将事情说明白:“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为我好,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且我早先便说过,你不必为我去取这两件功法。” “这算什么贵重礼物?功法的意义便是在于流传,若是人人敝帚自珍,数千年来不知要遗失多少。娘娘之所以不曾赐给别人这样的功法,只是因为他们根骨不够罢了,若非是生来便是龙凤之种,或者后来铸成冰骨,其他情形根本无法修炼。这功法天生就是为你所设,不过是经由我交与你手罢了。” 若论口舌之利,恐怕昆仑无人能出羽联左右。分明是将他家功法赠与她,倒说得像是理所当然。不过白寻向来通透,也算是精通话术,也不一定会被羽联哄着:“难道这功法,羽翀不曾修炼过?” 第161章 提起羽翀,羽联面色一滞:“这门功法,是教人锻体以及沟通元神与身体之前的联系,练成之后便能拥有神通法天象地,羽翀不用修习,因为他进入地仙境时,已经自行领悟了。” “那你呢?”白寻已然察觉羽联神情有异,便把话题引回他身上羽联听她问,无奈道:“我自然是没有领会,便是这本功法,因我自身限制,我也不能修炼。虽然不想承认,但比起羽翀,我实在是相差太多。” 白寻:“世界上有一个羽联就够了,你就是你,不可替代,也无需与别人作比较。” 羽联:“是吗?” 白寻:“是啊!” 羽联道:“这本功法你还是收着吧,我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将冰神秘法交了出去,实在是大公无私。普青他们三人若是决定铸冰骨,说不定很快就能进入神仙境,到时候,你我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白寻抿了一口茶水,当年在极寒之地接受传承之前,冰寒就逼着她立下了誓言。虽然冰神已死,誓言仍在,她如果藏私便会应誓,说不定还会落得个神魂俱灭。“你说得对,不过这件事是我必须去做的。话说回来,你似乎对冰神秘法不怎么感兴趣?” 明知答案会令羽联不喜,羽联还是说了实话:“虽然铸冰骨可以让修行速度加快,可,何至于此呢?虽然孔雀血脉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稀罕的血脉,修行速度虽然不够快,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挺认同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改变什么。” 白寻听了沉默下来,前些天她传道说的那番话,自己也并不是十分认同,很多道理看似毫无瑕疵,其实也只是话术罢了。她自己说的话,她并不是那么坚持,甚至不是那么相信。假如回到当初,能有一条别的路供她选择,她不会走到今天。如果不是冰骨,她今日不可能立于昆仑,她千辛万苦得到这一切,但对于羽联而言,不过是‘何至于此’,他生下来就在昆仑,生下来就在她奋斗的终点。 白寻又抿了一口茶,她或者想明白了,为什么普青等人始终与羽联对立。大概在他们眼中,羽联就是一个无知愚蠢、自私浅薄的二世祖。 在白寻的眼中,羽联的形象虽然会好上一些,但她也算是明白了,羽联爱她,却难以真正地理解她。 作者有话说: 渣作者有罪,真的 第99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过这点也在白寻的料想之中,少年人的感情总是热忱而盲目,她不会轻视,反而愿意守护这样的人与情感。 收下两本功法,白寻粗粗翻了几下,果然玄妙非凡,艰涩难懂,只能先闭关数月才能有所参悟,若是要练成,还不知需要几十上百年的光景。 两人又提到王母宴会与结侣大典的事。羽联的意思是结侣大典虽不用急,也得定下年份,他筹备起来,也需要一番时间。 白寻一时之间竟未想到这档子事,不过话说回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结侣大典自然是必须办的,但这王母宴会又是怎么回事? 羽联道:“自然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时间就在五月之后,娘娘在受邀之列,或者你我也可列席。不知有一事你是否清楚:若结道侣,便不会再有上天庭为仙的机会。” 虽不能为仙,可若是能统领昆仑山,也不比入天庭差多少,或者与四海龙王类似。毕竟神仙的根基在凡间,而妖族需要繁衍,若彻底禁绝,恐怕不少天赋高的妖族都会灭绝。 只是这样的妖族,即使修为有成,也不能进入天庭,如四海龙王之流,也如将来的白寻与羽联一般,若是决心倒向天庭,也可以入天庭,只是却不能有道侣了。 这一层白寻却想到了,她答道:“我清楚。”归入天庭,要放弃得太多。统率昆仑,这已经是她看到的,自己能力所及的最高点。 五月之后,便是西王母的蟠桃盛会。 九凤大圣与王母娘娘关系匪浅,远的不说,王母娘娘的坐骑金凤,乃是凤凰一族族裔。九凤大圣也常去瑶池走动,她们二人皆是女性修士中的领军人物,身份相似,大约也有几分惺惺相惜。 结侣大典需要时间操办,至少也需安排在蟠桃生活之后,羽联的意思是一切交与他处理,白寻还可趁此机会领悟法天象地的神通。 白寻说道:“一切从简即可,你也需要时间修炼,不要在这等俗务上耗费心神了。” 羽联却说:“这毕竟是你我的人生大事,怎能如此轻慢,日后你想起来岂不是要埋怨我。你放心,一切交与我处理,对于你我漫长的生命而言,几个月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见他正沉浸在与自己心爱女子结亲的喜悦中,白寻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羽联伸手将她的双手握住。一时之间显得温情无限。 二人又叙了会话,见天色不早了,白寻与羽联拜别,她打算闭关五个月,好生参悟功法。见羽联微蹙了一下眉头,她又改口道:“虽然修行重要,但我也不该冷落了你,那么我每月休一日,用来与你见面。” 羽联自然喜不自胜,看着白寻的眼神如细丝一般黏腻不断。再不走,怕是又要留下来吃晚饭了,白寻连忙借机告辞,回到宿处不提。 再说回取经的僧人身上。 唐僧离开长安已经十三年有余,一路走来,夏去秋至,天气却不见变热,已至九月也不觉得寒冷,本地居民个个肤色黧黑,皮肤袒露,道路旁长满稀奇古怪的果蔬。果皮金黄且厚,上面长满尖刺,偶然摘下一个打开,闻起来有些不好受,吃起来却是香软鲜甜。 第162章 此地男子用白色布巾缠起来做帽子,女子却头戴颜色艳丽的头巾,装饰以艳丽的珠翠,往往还打上鼻环,与耳朵上的饰物相连。 所幸唐玄奘在大唐时,曾经读过拓印自天竺的佛经,对天竺话略知一二,虽然谈不上对答如流,问个路也还行。路人好心将师徒四人送到佛寺中,大唐佛寺都是青瓦红墙,泥土打版、木头作檐,天竺佛寺却不一般,多是以石料堆砌而成,雕琢圆顶莲花佛像。 唐僧与知客僧一番对答,那大和尚十分肥胖,看起来也有三四十岁,听唐僧说话,先是以为听错了,后来不信,被孙大圣一吓,连忙跑进了寺内,四人牵着马在寺内游走一番,正撞见知客僧带着方丈出来。 方丈被三个徒弟吓了一跳,再看唐僧,面皮白净,长身玉立,目含慈悲,很有些气质。唐僧于是上去见礼:“贫僧唐三藏,来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取经。路过贵宝地,请方丈容我等借宿几日,待我入宫倒换通关文牒,便会继续西行。” 猪八戒见状,将备好的文牒递了上去,老方丈自然认得印鉴,心里也有了底:“你真是唐朝来的?” 唐僧单手竖在胸前,颔首道:“是。” 方丈又问:“是和尚?” 唐僧道:“当然。” 方丈大声喝问:“唐朝据此足有千山万水,不但路途遥远,而且一路上颇多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你又是如何到达的?” “妖魔鬼怪虽多,却有三个徒弟拼死相护,千山万水虽遥,所幸十三载年月不算短,一步一步也走过来了。”唐僧此时双目平和,再不似从前那般计较得失,他亦明白,灵山在心中,而不在西天。 方丈举起黄色僧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从前不信世间有对佛法如此虔诚之人,如今却是信了,法师快往里面请。” 他立即命人为唐僧师徒安排房间、食物清水,将白马安排在马厩中。 师徒四人在客舍中好生修整了一番,便入了方丈安排的宴席,期间方丈等与唐僧谈论佛法,孙悟空等大快朵颐,好不潇洒、惬意。 敖烈独立于马厩中,也分得了一捆干草。天竺马匹数量稀少,佛寺虽备有马厩,却不曾养马,只养了几条用来拉柴米的牛。听闻天竺之牛地位尊崇,可以随意在街上行走,拉屎撒尿,行人不能驱赶打骂,也不能食牛肉。敖烈十分好奇,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几头邻居。 靠他近的那头神牛,冲他‘哞哞’了几声,敖烈不清楚马能不能听懂牛的话,但他听懂了这头牛的话。她问:“你是什么牛?怎么长得这么高,却这么瘦,皮肤也白得像生病一样。” 因为我不是牛,我是一匹马。敖烈对着神牛‘唷吕吕’了几声,神牛也听懂了,她又问:“马是什么?” 所以要怎么对一头牛解释‘马是什么?’这个问题?敖烈想到了,马脸也仿佛露出了一抹微笑:“你是牛,我是马,马就是我,我这样的就是马。” 牛是不拴着的,她可以绕着敖烈走来走去,“你就是马?”她瞪圆了牛眼睛,将白龙马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虽然他们都有四个蹄子,一个马尾,一个头,但实际上白龙马的每一处都跟她完全不同,虽然不同,她竟然也不觉得异样,反而觉得赏心悦目,瞧那修长的四肢,高大的身材,光亮的皮毛,飘逸的鬃发,就连那张瘦长的窄脸也是格外地精神。 虽然和她不一样,但是格外地好看呀。 她非常认真地看着马,勇敢而羞怯地说出了那句话:“我想和你xx,我已经成年了,而且还没有嫁过人,我想给你生一匹小马驹。” 白龙马彻底地僵在了原地,这是他活了几百年都没想过的事,虽然有的龙族先辈荤素不忌,搞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野兽。但若是这头神牛能化为人形,与一条能化为人形的马或者龙谈婚论嫁,倒还不是耸人听闻。但这种,还不能化形的家畜,实在是有点越过底线了。 敖烈正要果断拒绝,但他一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牛眼睛,以及想象中的那张纯真的少女的脸,就莫名地联想起了另一个人。所以他换了个语气:“感觉你这个妹子还挺不错的呢,可惜我已经娶媳妇了,她管得可严了,不教我和别的女孩子说话。” “好,好吧。”神牛打了个哭嗝,蜷起四只蹄子趴在地上,尾巴甩了甩赶走牛虻,委屈地哞了几声,另几头黄牛立刻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安慰起来。 话说回来,他确实好久不曾见过白寻了。眼睛看不见也罢,为何梦中也寻觅不到她的身影?她现在身在何处,过得是好是坏,是悲是喜?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滴在草丛上,青砖上,佛寺的雕塑上,有一小股水流流到他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水潭。光影留转,数十个古怪的小文字跳跃着,钻进他的视线里来。 这似乎是白寻用鱼龙文传来的书信,不知她在信中写了什么,敖烈不禁有些欣喜,匆匆看了起来。 “白寻拜西海玉龙三太子: 敖烈,久未问候,君一切尚好否?细数过往,相识十数年,孰是孰非,恩怨难计。幸哉相遇,惜哉君我二人终殊途而不能同归。虽欲强君之所难,可惜终不能得偿所愿,曾有孤行之意,碰壁不少,如今也愈发清醒。我岂不知,我之蜜糖,君之砒霜也,寻敢以儿女私情阻君取经大业?” 寻平生极后悔之事,便是向君言明心意,若我不曾开口,你我何至于今日,进退两难。所幸尚有余地。亦应当早日回头。寻近日在昆仑山修道,颇有所悟,男欢女爱不过是一场幻梦,修行之人实不该沉迷于此。兼有昆仑羽联对我恩深义重,不亚于我对君之情谊,寻已许他共结道侣。思量此间细末,应告于君,便以鱼龙秘法书信一封,斩断君我旧尘。 第163章 寻出尔反尔,实在羞愧,待君取经大业告成,请上昆仑奉一杯水酒。白寻再拜,深望君安。” 敖烈读完书信,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高大的龙马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敖烈化为人形,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站着,眼神却有些空,外面的雨下个不停,他忽然动了念头,要冲去昆仑与白寻见上一面。念头一动,便如山洪一发不可收拾,他抓住手腕上曾经她亲手系下的红绳,不顾一切要去到她身边。 刚走出不远,他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不能去,不该去,去不了。他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在白寻明明白白地说了‘斩断旧尘’之后,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做这件事;即使他去了,白寻不愿意跟他走,发生了‘二男争一女’的丑事之后,白寻又该如何在昆仑立足,她的丈夫又该怎么看她;即使白寻愿意跟他离开,他是否能保证,白寻跟他生活在一起,会比与羽联在一起更加幸福? 可笑,太可笑了,敖烈,你真是太可笑了。敖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不慎踩到一块石头,随即倒在蓄满雨水的泥坑中。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敖烈:“作者,请你解释一下,我感觉这篇文,除了题目,别的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你不如改成白寻有几个妖怪男朋友?” 渣作者:“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稍安勿躁,题目即真相。” 第100章 白寻赴宴瑶池会 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敖烈忽然睁眼睨天,你如此欺压我、磋磨我,将我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你打算偿还我什么,你能偿还我什么,成佛成圣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 “啊,原来如此!”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东西,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想通了,那些不能做的决定,忽然也能做了,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压抑住涌出的泪水。想通又如何,可惜再也不能回到当初了。他终究是失去了。 他趴在地中,看着泥水中自己的倒影,双眼不知不觉蒙上一层阴影,他冷笑道:“你还能怪谁呢?你只能怪你自己,你只配做一辈子的泥雕木塑,永远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别人悲伤欢喜。” 白寻闭关了一月,记起与羽联的约定,便出了关去找羽联,谁想普青正等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个木匣子。 前些日子,她和那几位修士商议过,普青既然是菩提树,便不适合练冰神秘法。菩提树属木,草木春荣秋枯,受不得严寒,不比飞禽走兽,拥有心肝脾肺肾五脏,对应五行相生相克,自成循环,拥有无限可能。 因此她断定普青上门应当是找茬的。白寻收起随性,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走了出去,但她一见普青,便知自己的猜测错了,因为普青面庞浮肿,脸色发青,不像是寻衅滋事的样子。 “普道友前来所为何事?”她的面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我,”普青看似欲言又止,只是用双手将手中一只雕花木盒举起:“在下这里有一份礼物,是恭贺白道友结侣大典的,请白道友笑纳。” “结侣大典日期还未定下,普青道友这礼委实是送早了。”白寻早察觉到他神情有异,兼之她并不是贪图蝇头小利之人,也不曾注意普青的礼物。 普青也意识到他的说辞有些问题,便又说道:“此样神器可以助人修炼元神,对修行大有裨益,早一日献给道友,道友便能多精进一分,我全是为了道友着想。” 白寻暗暗摇头,普青虽有些高傲,但心计不深,算计不了她,只是常常被人当做马前卒,不知这些人又在谋划什么?白寻意味深长地看着普青 “修行贵在专注,若是心思都在旁门左道上,修为自然就低了一层。其实,普道友若有困难,不妨对白寻言明,白寻的品行,道友是清楚的。” 普青忽然道:“你若不是真心帮我,又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很得意,是吗?别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你这个伪君子。礼物既然已经送出,我这便告辞了。”拆穿白寻之后,普青心中大感畅快,扬长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白寻眉头微蹙,无奈伸手擦去脸上唾沫,她的本意是劝说普青放弃昆仑三傻,投入她的阵营,不过普青似乎误解了什么,还借机臭骂了她一顿。经此一事,白寻认知到普青的理解能力似乎有些问题,不太适合做队友。 她将木匣子带回宿处,打开一看,是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天女像,美则美矣,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白寻隐约觉得熟悉,她将法力注入其中,同是也用元神试探了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她暂且将此事放下,去了羽联的住处,同他说了一会话,便再次回到宿处闭关。 四月时间弹指而过,眨眼间又是肃肃寒冬。 对于神通法天象地,白寻已经很有些领悟,短时间还不能用出来。她以前是很怕冷的一条鱼,铸成冰骨之后,发觉寒冬才是她的季节。 她这一世的灵魂都在凛冬的寒夜中不停地漂泊,有很多人短暂地进入了她的世界,但毫无例外,他们最终都会离去,她虽不舍,却因无法挽留而不去挽留。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寒气从鼻而入,游走于浑身的经脉之中,冷得格外清晰。 “寻妹。”时辰尚早,东方微微透出一抹霞光。这时凡人只能看清轮廓,羽联却早早赶来,只是为了等候白寻出关。只不过,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白寻已经站在门外了。 第164章 白寻在晨光中也看见了他,隐隐从他脸上捕捉到遗憾的神情,而后看到了他捧着的托盘,以及托盘里放着的一件法衣和若干首饰。 她轻笑了一声,将方才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隐去,她不该那样想的,至少她还有羽联,至少她对羽联是有责任的,而他们确实也有感情。 两人相携走进屋中,这屋子与之前白寻刚到昆仑时完全不同,像是字画、琴剑、墙角的花瓶等等,几乎全是羽联添置的,白寻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觉得羽联的审美贴合她的。茶花侍女自去烧好了热水,白寻举起小茶壶,烫茶、泡茶,动作有些迟缓,看似慵懒,实则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 羽联吞了一口茶,无奈地问道:“你该不是为了参悟功法,又很久不曾休息吧?” 白寻略略摆正了姿势,反而向羽联问道:“修士闭关自是为了修炼,哪有闭关睡觉的?其实我的精力充沛得很,元神也是精神奕奕,只是闭关得太久,忽然就有些厌烦。” 这一句正中羽联下怀,他一贯觉得修炼再枯燥不过、再乏味不过,只是不敢同白寻承认罢了。“所幸今日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你也正好出去透透气,不过,蟠桃盛会上诸仙云集,你倒是要警醒些,千万莫出了差错。这是为你准备好的仙衣,待会儿在云车上,你也可以靠着我打个盹儿。” 看着眼前颜色素净,却质地不凡的仙衣,白寻莫名地就有些触动,比起她,羽联在这段感情中实在是付出得太多太多。她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拿了衣服去卧室里换了。 换上衣服,梳好发髻,白寻对着镜子伤起了脑筋。 九凤大圣在天庭的地位算不得多高,他们两个小辈也不过敬陪末座。这样的情形下,她若还是平日的一身素净、男子发髻,不施脂粉,显得她太不用心,不过她这一张独特的长脸,若妆扮成一个粉嫩的小姑娘,似乎也不太合适。 思量一番,白寻下定了主意,她先是在额头分出两缕长发,压住鬓角,也修饰了颧骨,梳了一个圆圆的髻顶在头上,而后仔细地将眉眼描画一遍,在脸颊及唇上添些颜色。法衣十分合身,样式也新奇。 她借着修整了一下手指,往发髻上插上几朵珠花,戴上耳坠,半阖眼帘,清傲渐渐消去,气质变得柔和起来。 走出去见羽联,羽联也是大吃一惊,他认识白寻这么久,只知她是聪敏睿智,善良果断,卓尔不群的奇女子,而不知她兼具美貌,确确实实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寻妹,你真的是我的寻妹吗?说句实话,也不比九天上的仙女差多少。”白寻轻轻笑了下,细长的眼睛弯了起来,带着醉人的弧度。羽联一时看得痴了。 白寻暗暗好笑:“羽二哥,国色天香也好,花容月貌也罢,不过都是皮相,随意欣赏便好,可不要沉迷其中,迷失了本性。” 羽联觉察出了不对,倒也没有多想,只与白寻打趣道:“怎么,我多看了几眼我的道侣,便是迷失了本性?寻妹,你年纪轻轻怎地如此古板?娘娘或者也快到了,你先与我去吧,莫让娘娘等着我们二人。” 登仙台上,仪仗齐备。二辆云车浮在空中,大车由四只健全的彩鸟所拉,小车则是由四只大雁所拉,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侍卫、侍女,手持伞盖,宫灯等前后排列,左右守护。 二人到时,娘娘还未露面,等了约莫半炷香,羽联忽道,“娘娘到了,我们快上车。” 白寻看得分明,方才大车之中空无一人,忽而一道人影便出现了,定是九凤无疑。随羽联上了云车,云车内装饰有鲜花与香草,除此之外,也只有四周的帷幕和一张木床。 羽联拉着她在竹床上坐下,白寻便丝毫不觉得摇晃,虽置身于云端木床之上却如履平地一般。羽联又道:“这是桐木床,是凤凰所栖梧桐木所做,有滋养元神之功效。你闭关数月,未曾好生休息过,不如趁机在桐木床上躺一躺,养一养精神,快到天庭时,我便提前叫醒你。” 白寻一坐下来,确实觉得有些疲倦了,但她对沿途的景象同样十分好奇。闭目一刻钟左右,应当可以养足精神了。 如此计划着,白寻坦然地闭上了眼睛。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精神,或者是低估了梧桐木的神效。实际上,她一闭眼就睡死了过去。原本维持着端坐的身体,也渐渐歪倒在羽联身上,羽联扶着她睡在床上,让她四肢舒展开,头睡在他腿上。 一方面是为了让白寻睡得更舒服,另一方面,也是给了羽联一个好生端详白寻面庞的机会,他伸出手摩挲着白寻的脸颊。虽然她人就在他身侧,虽然她已经答应了做他的道侣,可为何他始终感觉,自己不曾进入她的心里? 是因为白寻的性格如此,兼之她一心扑在修行上,所以无暇与他谈情说爱,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第101章 九重天上遇旧人 “快到了,寻妹,快醒醒。”羽联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将白寻唤醒,白寻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还有猛然,片刻后才想起:她同羽联一起跟随九凤大圣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如今,正在去天庭的路上。 “我方才竟真睡熟了,羽二,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白寻手撑着床要坐起来,羽联伸长了双臂,按着她的肩膀又把她带回了自己怀里。“我故意不叫你,想叫你多睡一些。” 第165章 “怎么了?”白寻半歪在羽联怀里,从这个角度,只能仰着头看羽联,而后者,正在用手替她顺着头发。“你头发有些乱了,我替你理一理。” 不知理顺一缕头发需要多久的时间。总之羽联是理了挺久的,白寻也没说什么。 云车很快便到了天宫,西王母高居九重天之上的瑶池。 以往瑶池未经允许不得擅入。今日瑶池中,仙娥、力士们扛着酒壶,捧着花卉,来来往往,布置酒席,群仙纷纭,凭虚御风,脚踏祥云、莲花;也有骑着神鹿、青牛、白象的;还有御物飞行的,剑也好,葫芦也罢,有踩着红绫的,或从东方来,或从西方来,或从天上来,或从四海来......声势浩大,神仙们身上的霞光染透了半边天。 如此盛会,却也有九凤的一席之位,羽联、白寻便坐在她身后,通常此处坐的也是金仙的弟子、下属一类。一是因为九凤毕竟是如今的妖族首领,二来则是因为王母娘娘与九凤的私交甚好。蟠桃本是王母的私产,她要赐予谁人,玉帝也不好多话。 按常理说,以白寻的身份是吃不上蟠桃的。蟠桃宴的规矩是,大罗金仙得一枚,金仙二人共享一枚,寻常神仙五人共享一枚,神仙往下的地仙,二十人共享一枚。 因为九凤的缘故,他们两个昆仑山的弟子也颇得恩宠,王母特意赐下一枚,让白寻与羽联共享,也算是对他们两个身份的认同。 羽联切开蟠桃,挖出果核,削皮切成小块,放在白寻眼前。蟠桃是难得的仙根,虽不能增长修为,却能滋养身躯与元神,白寻修炼冰神秘法,铸成冰骨,虽然修为增长极快,却是剑走偏锋,有失平和。蟠桃中含有中正浩瀚的仙气,正可以弥补白寻的元气,滋养她的身躯与元神,使她更快地迈出那一步。 白寻看了羽联一眼,将他递过来的蟠桃,放进嘴里,蟠桃入口便化为一股热流,从上往下沉去,那是在蟠桃消解她身上的戾气、寒气、妖气,白寻吐出几口浊气,猛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冰骨会给元神带来负担。若是修为高于元神境界,便会导致冰骨使用滞涩,浑身如同背负大山;若是元神高于修为,则元神能够轻易的驾驭冰骨,便让人感觉身轻如燕,毫无负担。白寻之前虽然不觉得冰骨沉重,但也没有现在这般轻松,之前大约像是凡人走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而现在就如一只水鸭般浮在水面,轻轻拨动水面,便能向前游动。 大约是羽联见蟠桃果然有效,他自己便装模作样的地吃了一块,剩下的都交给了白寻。 “这些数量与我而言,已然够了,再吃下去也不过暴殄天物。”白寻又吃了几块,便将剩下的蟠桃让回去,而后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元神与身躯之间的建立的联系,虽然还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元神和身躯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现在,它们被一扇打开的大门联系了起来,好像真正地融合在了一起。但又不仅仅是融合,也可以分离。 她甚至能像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控制元神,有了这样的联系,元神离体之后也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 羽联清楚地看到白寻的眉心处,元神在隐隐闪光,便知她已经触摸到了神仙境的边界。白寻之所以进步这么快,既有这几个月刻苦修炼法天象地神通的缘故,也少不了蟠桃的一臂之力。 相信再过一段时间,白寻就能平稳地进入神仙境,而他们的结侣大典也将同期举行。想到这里,羽联的脸上又挂上了微笑。他并不介意白寻的风头盖过他的,他甚至想让白寻变得更好,这于他而言,是在建设他们共同的未来,把自己与白寻放在同一个立场,也能使得他快乐。 因身在瑶池宴会之中,白寻也不敢进入修炼,只是略作冥想,便退出了状态。这一退出,便看到羽联欣喜但略带惆怅的眼神,她当时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忽然闹起了动静。 蟠桃大会开宴已久,是哪位竟然姗姗来迟? 王母作为东道,并未发怒,而是坦然与众仙介绍这位新上天的金仙,白寻坐在九凤大圣之后窥见这位金仙的容颜,太过震惊,一时间将要说的话忘在了嘴边。 坐在主位的王母道:“这位是新飞升的金仙,玉帝令他掌管四时气候,各位仙友或者不曾相见,正好借此机会结识一番,日后也好互相协助。” 站在那里的金仙恰到好处地欠身行礼,口中唱喏:“见过娘娘、各位仙友,小仙姗姗来迟,请娘娘莫怪。” “你是个大忙人,我们在这里喝酒行乐,你却在为众生奔走,羞愧还来不及,岂会责怪于你,冰寒,快入座吧。”冰寒又是一拜,这才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下。他的位置在九凤对面的下首好几位,白寻只能从人头中的缝隙看着他。 羽联问白寻“怎么了?” 白寻轻轻摇了摇头,她还以为冰寒是惹上了什么不得已的大麻烦,逼得他要远走天涯,又或者是感应到了金仙的壁垒,不得已要找一处深山闭关......谁想得到,人家早已上了天庭做他的四时之神,怕是不乐意跟她这种地仙境界的小妖怪打交道了。 说来也是,虽然他们开始从针锋相对、勾心斗角,慢慢发展出了革命友谊,但信任于他们而言,也许还是一个相对奢侈的东西。 四时之神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统管四时气候、风火雷电。当年孙悟空被招安上天,不过是封了一个弼马温,虽说他当时不到金仙境界,但也妥妥的是个神仙,却展现了超越神仙境的实力,后来偷了蟠桃,盗了仙丹御酒,又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炼化了药力,晋级金仙。然而他当时的实力,却已稳超一般金仙了。因了天庭对他的轻视,大闹天宫,在水帘洞自立为齐天大圣。 第166章 自孙悟空惹得天上地下不得安宁之后,天庭对于非是道门出身的大妖怪也是以安抚为主,许以高位将之留在天庭。所谓高位,也不过是名大于实,受人钳制。譬如他这个四时之神,名义上比雷公电母风伯雨师高出一阶,比水火二神高出半阶,但这二人实际是受九天应劫普化蕾尊直接管辖,履行职务也不需过他这一关。 他非但有名无实,还因为看似受玉帝重用,而遭到这几位老牌神仙的嫉恨,若非是他修为高出一层,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冰寒客套地与邻座碰了碰杯,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发慌,仿佛有人在暗中窥伺,可今日众仙云集,他并不敢打开神识去看。即便如此,那种感觉还是格外强烈,他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与自己的气息格外相似。 他在人群中搜寻这股气息的来源,直到他终于看见白寻。她坐在九凤大圣背后,气质柔和,身边靠着一个姿态亲昵的男人。 那种心慌的感觉更甚了。 两人的目光匆匆一汇,冰寒像是承受不住似的移开了目光。白寻心头一软,将自己的视线也收了回来,心中的怒气消弭了不少,虽然冰寒隐瞒了他的去向,可他自己的去向,不一定非得告诉她白寻。除此之外,冰寒非但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白寻的地方,他不但传授法术于她,还多次相救,说一句恩深义重也不为过。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品酒,吃茶点。 水德星君捻了一捻嘴上的胡须,心中亦是有所盘算:“我听说,四时神是上古妖仙冰神门下,应当是修炼冰神秘法才得以成就的金仙,昆仑九凤大圣与冰神平辈论交,算来四时神应该是九凤大圣的子侄辈。算来冰神陨落已久,虽然未曾亲自引荐,但世交毕竟是世交,九凤大圣也该与四时神多多亲近。” “嗯?”九凤似有所悟,将目光投向白寻,她当时算准白寻从极寒之地出来,应当是孤身一人,怎么又多了一个同样继承了冰神传承的四时之神。是其中另有隐情,还是这二人中有一人谎报了出身?她掐指一算,所得却是一片混沌,看来是有人遮蔽了天机。 九凤看向白寻的眼神更冷了。 白寻暗暗滴下一滴冷汗,冰神寻找传人其实是为了借体重生,当时,他所遗留的元神残片正要夺舍白寻,却被冰寒灭杀。她本想着这事不能叫九凤知道,才隐瞒了冰寒的存在,可现在却成了别人做文章的把柄。刹那间,白寻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个弥补的谎言。 她唯一担心的是,冰寒是否能完美地配合她。 作者有话说: 渣作者又来了 第102章 梦中戏外笑谁痴 一切思索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寻没有时间迟疑,当即站了起来,弯腰一拜:“娘娘,冰寒是我的师兄,之所以一直不曾向您提起,是因为......”白寻话到这里,立刻做出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犹豫道:“这只是我们两人的私事,当年冰寒师兄,不告而别,其实是因为......” 白寻连续停顿了两次,不住地给冰寒使眼色,让他找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弥补这一个小小的瑕疵。冰寒果然站了起来,神仙们的目光纷纷投到了他身上,在此众目睽睽之下,冰寒的神情有些怪异,但与白寻不同,白寻的神情是惶恐中带着尴尬,而冰寒的神情更像是一种遗憾:“因为我当年曾向白寻师妹求爱,她拒绝了我,我这才远走他乡,辗转到了天庭。也是因为这件往事,我一向不大与别人说起师妹。” 水德星君恍然大悟:“原来四时神至今仍是情伤未愈。” 冰寒权作没听见。 九凤心里却是真将冰寒当作了后辈:“星君这话可是不当说。白寻如今是我外甥羽联的未婚妻子,四时神如今也位列仙班,说起来还是你的上官,你这般玩笑,是否有些过了?浑没有个仙家长辈的样子。” 白寻与冰寒的眼神匆匆一交汇,白寻的眼神更锐利,冰寒却是将锋芒藏在含蓄之中。瞬息过后,两人又回复常态,白寻是眼中含泪,冰寒是一吁三叹,未尽的言语中含有无尽的情绪。九凤无力地扶额,她对这些小儿女的心事没有半点兴趣,偏偏有人要拿来大做文章,还把她扯进来,真是无趣至极。 羽联的眼神却有些发直,他从来不知道白寻还有这样的过去,而她也不曾向他说起,在她心里,他究竟是什么呢? 酒过三巡,众仙喝过一场,有尽兴的,伏在酒桌上憨憨大睡;也有精神奕奕的,便起身走动数步,一览瑶池风采。 白寻尾随着冰寒离席,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往御花园中花丛掩映的地方走去,一离了旁人的视线,便立即撑开了结界,将二人遮蔽在内。 他们两人似乎总有种默契,别的不说,打起配合来天衣无缝。瞒过了不少耳目。 但那也仅仅是对外,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也还有矛盾。白寻正在思考如何开口,才能不伤冰寒的面子,又能让她自己下了这个台阶。 “看来我还得谢谢白寻师妹,没把我卖给你的未来婆婆。”冰寒却先开口了。 虽然他说的也是实情,但为何白寻听起来就是这么别扭呢?她心里也有些不爽利了:“那是,这就不像我白寻会做的事。出卖你我能得到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说,把你的把柄捏在手里,就能有一个金仙听凭差遣。” 这果然像是白寻的风格,心软嘴硬,无论如何,嘴巴一定要硬气。以前他或许会将白寻的威胁当真,现在却不会了,也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他以前与白寻的勾心斗角多么像是没事找事,以及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167章 “你是怎么上的昆仑山,又是怎么与羽联订婚的?”白寻于是又从城隍庙灯灵处说起,说到远走南海,又讲到九头虫,最后说了与羽联上昆仑的事,又因为羽联钟情于她,一方面她感念羽联的深情,一方面她也无处可去,羽联的话也打动了她,便索性留在了昆仑山。 白寻太渴望安定了,她想要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羽联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对她也算上心,便成为了她选中的那个人。 她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枝摘下的蓝色的牡丹花,似乎是在尽情欣赏牡丹的美丽,但她的眼睛分明又是半闭的。冰寒觉得这样说很傻,但如果不说出口,但这件事如一团郁结之气,淤积在他的胸口:不吐不快:“你的决定不该这么草率,我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与羽联一起,但这样的感情若不是爱,便不能成为你们在一起的理由。” 白寻的五指倏然收紧,将手里的花朵揉成一团,蓝紫色的花汁沾染了她白皙的手指:“所以呢?你说我不该去这么做,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以为我是个糊涂蛋,可我告诉你,我经历过比这更多次的扪心自问,羽联确实打动了我,我想要与他携手,一起去走更长远的一段路。” “仅仅是因为他的付出感动了你?那是感动,那不是爱,如果仅仅是因为感动,便要嫁给他,那你要嫁的人,会不会太多?”难道他冰寒不曾令你感动过吗?按照你这样的说法,若是他早早说明自己的心意,白寻说不定真会因为自己的感动而嫁给他,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他完完整整地错过了白寻,错过了与她相守的机会。 换了别人,也许会对冰寒的话感到冒犯,但白寻不。她坦诚道:“并不,喜欢我的也许有很多个,但从头至尾,一心一意待我,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希望携手共度一生的始终只有羽联一人而已。” 冰寒承认,他当时并没有觉得白寻比位列仙班更加重要,这也是他离开的原因之一。但白寻的说法却像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了男人。他辩解道:“男人是有很大的志向的,他不将全部心思放在你身上也很正常,若是你真的很喜欢他,不妨付出地更多一些......” 白寻冷笑着打断:“说白了,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若是让我选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之中,我只会选择我爱的人,不爱我的人,也根本不值得我爱。” 冰寒:“果然温良恭俭让,只是你让别人看到的表相。” 白寻挑眉:“说的好像女人要得到幸福,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冰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没有阻止你得到幸福,这件事如果有人受害,顶多就是羽联一个罢了。” 白寻扬手将手里一团花砸在冰寒身上,蓝紫色的花团在冰寒碧蓝色的衣衫上染上一小团湿迹,因为颜色相近,痕迹倒也不太明显。“他怎么就成了受害人?” 冰寒也不遮掩:“他兴许以为你是因为两情相悦,所以才与他一起,谁知道,你是权衡利弊之后,认定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才......” 白寻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认定的丈夫,这样还不够吗?” “够不够,又岂是你能决定的?”冰寒只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离开了现场。白寻擦去了手上的花汁,跟着离开了。 回到席位上时,见羽联正翘首以盼,白寻不由得有些心虚,羽联微一垂眼帘,看了一眼她染色的手指甲,以及冰寒身上染上的一团色,顿时明白他们刚才在一起。 “寻妹离开了许久,可是与你师兄在谈心吗?”他不问白寻是否同她师兄在一起,便是肯定了他们确实在一起。而他这样问,也不是想知道白寻与冰寒说了什么,而是借此试探白寻的态度。 白寻淡定落席:“师兄说,娶了我,你以后定是要受委屈的。他虽然有些替你惋惜,但他毕竟是我的师兄,所以也不能站在你这边。我急了,便捡了一朵花揉碎了,砸在他身上。” 羽联一时也有些想笑,虽然对白寻说的话没有全信,但心情却好了不止一点。可能是因为他从白寻的话里,听出了对这段感情的维护吧。 蟠桃盛会足足持续了半个月,可不比修炼轻松多少。 只过了三天,白寻、羽联便逃也似的跑了回来,九凤大圣确实走不开,只能继续留在瑶池。回到昆仑,白寻与羽联告别。闲事一律不管,一头栽倒在床上,面见周公去了。 就在白寻睡熟之后,她的房间之内有了一些响动,之前普青送来的木匣,忽然自发地翻开了盖子,露出一尊白色的天女像。天女像上逐渐升起了一股白烟,而天女像的模样也在变幻,灯身出现,天女像逐渐变成了一个灯座模样。 白寻若是清醒,赫然便能发现,这便是之前她打过交道的摄魂灯。灯灵的元神由灯座中喷涌而出,由虚到实化为人形,甚至走到了白寻近前,细细地观察着白寻的神情,面部逐渐挂上了一丝冷笑。 之前灯灵露面时还是一团浓雾形象,现在却已经能化为人形,可见修为进步极大。只是不知与白寻相比又如何。 灯灵正思索对付白寻的办法,他虽然精通隐匿的法门,却不擅长与人拼杀,况且他听说白寻又学了新的神通,天庭一趟,已经跨过了地仙境和神仙境的边界,他的境界虽然高过了半阶,可惜还是没有绝杀的把握。他在四个月之前,便已经接近了白寻,奈何白寻修炼太过入迷,一直没有睡觉,令他不曾有通过梦境侵入她元神的机会。 第168章 直到此刻,白寻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正是他最好的时机。 灯灵掀开白寻的床帘,施展神通,读取白寻的记忆,并且开始捏造梦境。他的神通极为特殊,可以通过白寻的梦境,将关系与她极为亲密的人也拉入梦境之中。在他修为还低时,不能通过白寻的梦境吸收别人的元神,而如今,他进入了神仙境,却已经可以初步做到这一点。 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灯灵的梦境也逐渐修筑完美。 第103章 孔雀白龙斗雌雄 这片小树林似乎似曾相识,踩踏而出的小径,拐角的弧度也十分令人熟悉,如果他没记错,拐角旁那棵松树由下往上数的第一根枝丫是断的。 果然,敖烈定睛看去,那棵松树的第一根枝丫只有成年人的半条手臂长,长得也不粗,像是在这棵树还是小树时,便已经断了。 说来奇怪,这片树林,虽然给了敖烈无数熟悉的感觉,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没来过这样的一个地方。他记得前几天他和师父师兄已经到了天竺,而天竺国并不生长这种内陆的松树。 短短一番思索,敖烈已经发现了他现在并不处于现实世界中,而是处于某个幻境。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小妖,做出了这样的幻境,将他困在其中。 敖烈在原地盘腿坐下,通过这片树林的细枝末节推算破绽所在,以期找到打破幻境,回到现实的办法。 奈何时间过去许久,始终一无所获,敖烈思考片刻,站起身来,沿着林间小路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如今,也唯有知道设局之人的想法,才能真正破局。 往前走了几百步左右,拨开丛生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天光之下,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溪边,身边站着一只巨大的白色鸟儿,体似凤凰,流光溢彩,华丽堂皇,尾羽略短,头颈略大,双足也雄壮些。大鸟与女子正说闲话,白衣女子道:“飞了数万里路,你应当是累了,这里水草丰茂,树荫遮蔽,我们也正好在此歇歇脚。” 白色大鸟开口,却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累倒是不累,不过走走停停,正是游玩的乐趣,我们在此停歇一会也无妨碍。” 既听得他这么说,白衣女子也未再说什么,就地坐下,颇有玩味地掬起一捧水往它身上泼去,大鸟挨泼了水,却也不恼怒,只略略举起翅膀挡了一挡,将一小半的水珠挡了回去。 白衣女子玩心正起,索性踩进了水中,双手舀水朝大鸟身上泼去,大鸟化为人形,是一位颇为俊秀的青年男子,不甘示弱地与女子互相泼起水来。 正是一番男女玩笑嬉闹之景,何等愉快,何等地赏心悦目! 敖烈本无心窥探,可进入此境之后,不知为何,元神的感知像是降到了最低,他们迟迟不曾发现他,而他太过吃惊,以至于将一切尽收眼底之后,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该惋惜,该后悔,该痛恨,还是该转身离去? 还未等敖烈思索出一个答案,那两人恰巧发现了敖烈的存在。白寻回头见是他,眼神一动,霎时没了言语。羽联一直没见过他,不知这是谁,便发问道:“阁下是何方人物,为何在此?” 那人看似相貌堂堂,修为高深且气宇轩昂,羽联一时惊诧,到也没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敖烈:“在下西海玉龙敖烈,先在西海蹉跎多年,因故遭贬鹰愁涧,现随东土唐僧前往西天取经。”话到这里,按敖烈往常的个性,他大约会多说一句,‘偶然到此,无疑冒犯二位’,但这样的话,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想说了。 一听他说是敖烈,羽联当时神情一变,向前一步,挡在白寻之前。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既有退缩的想法,但另一个念头却使他不得站出来,一吐心中恶气。 “就是与万圣公主订亲的西海玉龙,后来被贬至鹰愁涧的小白龙,最后给一个凡人当坐骑的白龙马?” 敖烈脸上神情变幻,面对他人鄙夷,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生出愤怒的念头:“是,是我,都是我。” 羽联冷哼几句:“横刀夺爱,无怪乎你到了今日地步。” 敖烈道:“你说我,横刀夺爱,是我横刀夺爱?简直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可笑至极。” 羽联道:“我兄长与赤霞相识在前,你却强逼万圣老龙王同意了你与赤霞的婚事,赤霞与我兄长在□□山安居,你一到□□山,她便自刎而死。难道不是你怀恨在心,将她逼死?” “赤霞死了?我去碧波潭只是为了讨还佛宝,赤霞之死与我无关。” 羽联已有些不太理智,他将责任全推卸在敖烈身上:“你若是不去□□山,赤霞怎么会死?” 敖烈不怒反笑,双手一摊,控制视线不往白寻身上看去:“世界上岂有这样的道理,只允许你们偷盗别人宝物,却不让别人去讨还?羽联,无论你怎样想,此事我问心无愧。” 白寻赶忙插了一句:“这其中想必有些误会。”虽然有些事情羽联并不清楚,但白寻莫名地有些心慌,以至于她的语气不够坚定,羽联也没有放进心里去。仍是继续大骂敖烈:“你倒是冠冕堂皇,你可知赤霞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只因为你带走了佛宝,以至她的孩儿不能平安诞生,才使得她生出了自绝之念。” 第169章 羽联言之凿凿,仿佛当时亲临现场,将一切收入眼底。连因果关系、人物心理都揣摩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这等推理定罪的功夫约莫也是跟他兄长羽翀学的,当时在□□山,羽翀也是一口咬定,白寻因爱生恨,蓄意谋害赤霞,差点连她这条小命也给收了。 白寻却不这般想,敖烈固然有责任。但九头虫盗宝在前,敖烈履职在后,因公废私太过无情,因私废公于理不合。再者说,赤霞自绝的原因尚不清楚,未必全是因为敖烈。 “你说的罪我不认,我的辩白你也不乐意听,不如换个方式一决雌雄。”敖烈懒得与他饶舌,只想动用武力,给这只小鸡儿一点颜色看看。 “羽联,你且听我说,”白寻伸手去拉羽联的袖子,羽联将白寻的手拉开,说了声:“相信我。”在旁人看来,这是何等温柔深情的时刻,白寻心里却咯噔一下,若是撇除所有的感情因素,理性来看,羽联大概不是敖烈的对手。 这一战,非死即伤。羽联伤多重,端看敖烈是否会手下留情。 她把目光投向敖烈,里面藏匿了太多东西,但具体是什么,白寻也说不清楚。 她自己不懂,敖烈也没有太明白,不过他始终庆幸,白寻没有将求他的话说出口。 一方面,羽联是夺他所爱的人;另一方面,羽联又是要照顾她下半生的人。 羽联走到敖烈面前三丈,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选了天上作为战场。 两人展开神通,瞬息时间冲上数百丈距离,消失在白寻的目力范围之内,即使她施展新领会的神通,也只能看到鸟形和龙形的身影在天上不停冲撞,看不清具体的招式,但几百招过去,羽联似乎已经落入了下风。 这在白寻的预料之中,她又见敖烈下手并不狠厉,便知道他还是留了手,当时心里也放松了几分,又因为神通还未完全领会,施展片刻后,便觉得双眼酸痛难忍,她只好坐回一边,闭目疗伤。 这边战况也十分微妙,羽联想自己修为也许低上敖烈些许,但他出身昆仑、精通术法,并且原形为鸟,克制敖烈的龙身,应当足以占到便宜。 但他属实小看了敖烈,旁的不说,单那手纯熟的剑法,已杀得羽联招架不住;即便是术法,对上敖烈坚硬的龙鳞,也没有太大的效果,羽联化为原形,施展护体神光,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像一个不断跃动的光球,每每见敖烈露出要害时,便伸爪挠上一下,虽然不足以打破坚硬的背鳞,但若是抓住脖、眼、心、腹等没有鳞片覆盖,或是鳞片细小的地方,也能让敖烈吃些苦头。 当利爪袭来时,敖烈便扭动身躯,将要害者遮蔽,羽联的动作虽快,敖烈的动作也不慢,不但能躲开羽联的攻击,还能趁机在他屁股上抽上一记。所谓神龙摆尾,龙蓄力在尾巴上的这一击是最具有杀伤力的。羽联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记,虽有神光护体,不至于筋断骨折,但也气血翻涌,不太好受。 拉开距离,羽联勉强稳住身形。他脸色已是十分不虞,没想到自己无论人形还是本体都占不到半点上风,为今之计,只有借助法宝之力。 羽联站直身体,念动咒语,贮存在元神中的宝扇渐渐于掌中显形。这柄九凤赐下的宝扇封印着九凤的部分元神,可以发挥出九凤一成的实力,若是在昆仑山上,由于昆仑是九凤道场的缘故,甚至可以发挥出三成的实力。 敖烈隐约感觉此法宝对他的威胁极大,不过一般威力极大的法宝并不好控制,他当机立断,趁着羽联还未完全掌握宝扇力量,立即出手。 羽联仍然在念咒,见敖烈龙身扑来,左手掐诀,拈来一阵狂风,朝着敖烈面门袭去,同时拉开身形向后闪去。他们鸟类本体骨头都是空心,并不抗揍。 敖烈的身形只稍被挡了一挡,但这片刻光阴,已足够羽联召唤出一个巨大的凤凰虚影。羽联原本担心九凤的一成法力并不够用,但如今看来,这虚影比他所想的还要凝实几分,看着凤凰朝着敖烈呼啸而去,他的心里安定了一些。 但很快,羽联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一些,凤凰身影虽挡在自己之前,但敖烈的速度却更快,绕过了凤凰虚影,径直朝他撕咬而来,羽联来不及躲闪,被白龙一口叨住了脖子。关键时刻,羽联重新化为孔雀之形,趁着敖烈近身之际,伸出利爪抓向了白龙的七寸,那正是敖烈的心脏所在。 一龙一鸟在撕咬中滚在了一起,巨大的凤凰虚影后发先至,吐出一团团三昧真火,三昧真火烧上龙身,因距离太近,羽联也被包裹在内,两人身周燃起烈火,一边搏杀,一边控制不住下坠而去。 作者有话说: 失踪人口回归,这几天也存了一些稿,我尽量这一段时间把它给结局了。 保he,想看谁的番外就给我留言哦。 第104章 敖烈定计捉灯灵 三昧真火即便是金仙修为也难以抵抗,若说孔雀的被毛耐烧一些,血肉便是滋养真火的养料,羽联撕裂的伤口处几乎全被烧成了灰烬。同时深受骨肉撕裂与烈火焚身之苦,羽联在剧痛之下几乎失去神志。所幸中宝扇之中封印有九凤元神,见误伤其主,便重新将真火吸回了腹内,敖烈得以脱困,便放开了羽联。 然而羽联受创太过,四肢痉挛不能动弹,稳不住身形,直直坠落下来。敖烈勉强稳住身形浮在空中,一手捂住胸口,看着白寻关切地跑过去,将重伤的羽联抱在怀里。感觉自己既悲哀又可笑。 第170章 仅仅只过去了数个时辰,为何局势会演变成这样?白寻抱着羽联,看着他从脖颈蔓延到胸口那的伤口,偌大的伤口却没有一滴血,明明烈火焚身,身体却冰冷无比,气息弱得像是没有。 羽联双目受损,不能睁开眼,刚要说话,一张开嘴却呕出了乌黑的淤血。等他将淤血吐尽,羽联嘶喊着:“怪只怪我自己平日惫懒,整日里只想着玩耍取乐,虚度光阴。寻妹,我悔啊,我恨啊,若非我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今日又怎会败于仇敌之手。我只想着借助你和九凤的力量,其实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我没有脸再见你了,白寻,我。” “别想太多了,你的伤势虽重,娘娘一定会有办法的。”白寻度过去一些法力助羽联稳定伤势,“至于我,你更不用担心,我说过,无论何时我不会让你孤立无援,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辱你即是辱我。你的屈辱我会替你讨还。” 话音刚落,白寻已经发动了太艮印,数座几丈高小山峰朝着敖烈的位置砸下,白寻动作短暂一滞,她方才站在地上,太艮印有地气加成,为何唤出来的山峰却如此小? 来不及思索,白寻手持冰剑跃上天空,敖烈这时正躲闪山峰,白寻算准时机,守在他落下的地方,等敖烈落至此处时,立刻递上冰剑,但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把握刺中敖烈。 即使敖烈与羽联经历过一场大战,白寻也没有绝对能取胜的信心,但她还是要战。说她是在和自己较劲也好,她不服气,也不认输,她想要展现出自己全部的实力,证明给他看,也给自己看,即使没有他敖烈,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她会登上自己能登上的最高点,居高临下,俯瞰世人,即使那里孤寂无比。 但她算错了那三分之一的概率,敖烈竟然没躲开白寻那一剑,所有的退路都被山峰封锁,敖烈只能来到这里,他避无可避,也无力抵抗,只能不偏不移地,任由那柄冰剑没入自己的腹部。 白寻还维持着刺出那一剑的姿势,她震惊地忘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敖烈拿开盖在自己胸膛上的手,那里一片虚无。 方才激战之时,羽联剖开了他的胸膛,而他的心脏,就这么被三昧真火烧没了。 “啊?我不信,敖烈,敖烈,你还好吧?”白寻酿跄着退开了几步,又跑回摔在地上的敖烈的身边,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白寻那张倔强的脸上头一次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与活力,一向看似冷漠的眼中也蓄满了泪水,这是她从未在羽联面前展现过的脆弱姿态。 敖烈用一种无奈但深情的眼光看着她,白寻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已是神仙境,没有心脏也不一定会死,你不用急,先看看自己伤势如何。” 敖烈便道:“伤势也不是太重,只是元神有些不稳,你愿意替我疗伤吗?” 白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羽联,以她和敖烈往日的情分,疗伤绝对是理所当然的,但偏偏今天他是被羽联所伤,而羽联,现在是她的未婚夫,还刚刚被敖烈打成重伤。 一旦搞清了立场,白寻便明白自己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无论是放弃救治敖烈还是令羽联伤心,都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但现在,偏偏要做出抉择。 “一起救治又如何?你将他搬过来便是。”敖烈不动声色地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截红线,白寻看了几乎呆住,那是上次他们陷在幻境之中,她为敖烈捆上的那一条吗? 经过考虑之后,白寻果然听从了敖烈的决定。她走回羽联身边,真像是要把羽联搬过去疗伤的样子。羽联虽然暂时看不见,可不代表他是个聋子,白寻和敖烈说话时并没有降低音量,这一切,他都听在耳里。 见白寻真过来扶自己,羽联扭动肩膀,从她的掌心滑开了:“寻妹,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段过往。” 白寻更是不安,但她清楚,在羽联面前这架子必须得拿住,否则羽联拒不配合,局面更加难以收场。“我与敖烈之前的确认识,今日的事兴许有些误会,你若是肯给我一份薄面,就同我过去将话说清楚。” 羽联将仅剩的法力全注入双目之中,勉强打通了经脉,终于得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尤其要看看她的眼睛,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般理智、客观、公正。“敖烈是我的仇敌,你是我的未婚妻却要替他治伤,你让我如何自处?白寻,你是真如你所说一般大公无私,还是彻彻底底被私情蒙蔽了双眼?” 白寻低下了头:“你们之间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都是误会罢了。” 羽联的嘴角拉开一丝微笑,却不如平时那样同春风一样和煦,与那眼角的血丝相映,倒是令人脊背发寒:“我说你为什么不爱四时之神,原来心里早有了别人。你心里有别人,为何不与我说明?” 白寻强自镇定:“你并没有问,而且,你只让我做你的道侣,你并没有教我一定要爱你。” 羽联这下连苦笑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他想要臭骂白寻一顿,但那些污言秽语都到了嘴边,他竟然还是没有办法对这个女人说出口,他说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那么你以为道侣是什么,是师兄妹,还是拉人一起合伙做生意?我爱你,才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可你却只想做我的道侣。” 他的悲伤是那么地显而易见,如一条河流,流淌在白寻心中,几乎就要把她溺死。但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是逼自己镇定下来:“羽联,你冷静一点,我之所以帮敖烈,是因为他于我有不得不报的恩情。他和我的过去,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但我们还拥有将来,这一点不就足够了吗?” 第171章 “我早就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其实,我与敖烈早已了断旧情,只是出于道义不能见死不救。”这话既是说给羽联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羽联早就清楚白寻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对于她这番话也不敢尽信,只是话到了这份上,相当于给他递了一个台阶,他若是不下台阶,场面便没法收拾了。 “好,你既然要给他治伤,我便不拦着你。”羽联凄然一笑,像个怨气十足的大房。 白寻心虚无比,但仍旧坚持:“这只是误会,你日后便会明白。” 她将二人扶到一起,围成一个三角形,此乃‘天地人’三才之阵,法力从白寻掌心过羽联的身体再经由敖烈回到白寻身体之中,三人如此疗伤,伤势恢复极快,但坏处是,若其中一环被打断,另外二人都会受伤。敖烈考虑周全,事先布置了一方小小迷阵,以防他人误入打扰行功。 就在三人疗伤到关键时刻,一道身影忽然在白寻身后一闪而逝,那是暗中窥伺的灯灵,趁着三人疗伤,便闯入迷阵,在白寻身后发起致命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道身影忽然触及白寻后背时,敖烈忽然眼神一变化,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修炼的状态,抬手朝白寻的位置放出一股水流,白寻当即回头放出一股寒气,两人联手瞬间将来人冰冻。羽联准备已久,见来人被控制,立刻打开宝扇,放出能使人元神破碎的罡风。 灯灵是以元神行走、穿梭于梦境之中,而羽联的宝扇中恰好藏蕴着三昧真火和九天罡风,都能损伤元神。 受此一击,灯灵顿时明白这是他们所设下的陷阱,以一敌三并无胜算,灯灵顿时没了斗志,一挣脱冰封,立刻撕开幻境,逃回真实世界之中。幻境被撕裂的瞬间,三人随即逃出,临走前白寻嘱托二人,说灯灵必然就在三人中一人附近,回到现实之后必然还有一场恶斗。 敖烈自然并不担心,唐僧身边无疑是三界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他这些年经历风波无数,早已练就了一颗坚定的心和钢铁一般的意志。但他同时也关心白寻,便向白寻投去目光,白寻这些年经历地也未必就比敖烈少,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谨慎和锐意。 羽联见他们二人十分默契,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便先一步走出了裂隙。白寻也跟着走了出去,她与羽联相距极近,若是羽联那边情况不对,她也可以随时照应,倒也不用担心更多。 临别时,白寻察觉到敖烈似乎在看自己,她淡淡点头,却终究没有回头看。 她想,也许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第105章 灯灵白寻两争锋 虽然还有很多事没说清楚,但白寻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她急着回到现实,将那个暗算她的家伙揪出来。 一睁开眼,白寻立刻打开房间内的结界,这个结界对内对外都有效果,灯灵如果还在房间之内,短时间之内,必定不能离开。 白寻翻身下床,暗暗打量房间内一应陈设,这些陈设都是羽联安排,且之前与现在并没有太大变化。她细心想来,最近发生的不同寻常之事只有普青送礼一事,便下意识地想到了那尊白玉天女像。直觉也告诉她,关键就是那尊天女像。 说来可笑,她与普青等人不过萍水相逢,她虽然戏弄过他们几次,也挫伤了几人锋芒,但何至于到了蓄意谋害的地步?看来有些人天生就是坏胚子,没有底线,不能以常人的行为估量。 白寻越想越冷,翻出盒子里的天女像拿在手里,见它还是一动不动装傻充愣,不由得有些好笑:“昆仑没有茅厕,但有一方太上老君炼丹炼坏的废液池,金仙摔进去也要烧坏骨头,不知道能不能损毁元神,我想把你放进去泡一泡,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众所周知,昆仑的废液池只能对凡人造成些微的损害,对于地仙境界以上的仙妖几无作用。不过,白寻知道灯灵是个外来妖怪,不清楚昆仑的底细,便胡诌一段出来吓唬吓唬他。而灯灵此人不过手段诡异了些,没有底线了一些,论修为、智慧,几乎没有可取之处。除了一点,便是自私自利、毫无道德、不懂羞耻的性情,令他丝毫没有负罪感,以损人肥己为荣。 茅厕之辱,灯灵牢记在心,见白寻说起这件事,他气愤不已,估计九凤不在昆仑,白寻又是孤身一人,他不见得没有必胜的把握,竟然又现身出来。 灯灵的元神是个偏瘦弱、阴鹜的青年,虽然五官华美,但目光却极深极寒,能令滴水成冰。虽然知道灯灵性子高傲,容易中激将法,但白寻仍没有想到他现身如此之快。她随即明白了他的依仗,灯灵此时竟然已经是神仙境界。 比起他来,白寻的修为还要低上几分。不过这里毕竟是昆仑,即便白寻不是他的对手,也只需要勉强支撑一下,然后大声呼救,到时灯灵不知有没有全身而退的实力。 白寻先不与他争斗,而是大马金刀地在榻上坐下,仿佛他们不是要置彼此于死地的仇敌,而是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城隍爷不管你?对了,城隍不过是个地仙,怎么管得着一位神仙境界的大妖。不过你既然跑了,此事便应该上报,你应该被天兵天将追着跑才是,日子不该这么悠闲,再想想你的修为进展如此之快,该不是吃人了吧?” 灯灵先是错愕,而后却勾唇一笑,那样的笑容终于意味着他由一个普通的有些坏心思的妖怪,彻底转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吃人就能变成神仙?那得吃一个城,我不吃人,我要吃有法力的神仙和妖怪。” 第172章 “这可是打天庭的脸,我要是你,我先找个角落窝上一千年。怎么还敢跑到昆仑来,该不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灯灵:“谁叫你留给我的影响这么深,我宁愿冒着被九凤发现的危险潜入昆仑山,也要把你吞吃下肚。” “都是修行的人,执念太深可不好。”白寻貌似在劝解他。 灯灵:“所以,你怕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带着你的一家人跑路,城隍爷也不会想要毁了我,我也不会杀了他,又觉得自己犯下了弑神的结果,从而彻底堕落成魔。如果你最初没有发现我,让我吃掉你的一小块元神碎片,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如果现状能让我满足,我自然不会做出弑神的举动。因为你的一个小小的举动,使得这个世上多了一个魔头,多了许许多多受戮的无辜之人。” 白寻:“哈哈哈。你这个故事我曾经听过一个熟悉的版本,西方极乐世界之主如来佛祖,在成佛之前曾遇见一只老虎在捕食一只羊,他动了恻隐之心,拦下老虎将羊羔放走。老虎很愤怒,但他又打不过佛祖,便与佛祖说理:老虎生下来便是要吃羊的,你救了羊,却使得我因饥饿而死,也是犯下了杀生的罪过。佛祖也被老虎说动了,但他又不可能把羊羔捉回来给老虎吃掉,所以他便割下自己的一块肉给老虎果腹。这便是‘割肉饲虎’的故事。现在你告诉我,你听了这个故事有没有发现自己错在哪里?” 灯灵察觉了她语言中的小小陷阱,反问道:“我有错?” 白寻咧嘴一笑:“你错就错在没有遇到佛祖,你遇到了我。佛祖舍己为人,我却觉得人必先度己,然后度人,你不自度,却强求我度你,结种下坏因,得到的必然也是恶果。” 灯灵瞪圆了眼睛:“老虎生下来就要吃肉,我也想要活着,老虎和我有什么过错?” 白寻讥讽地笑道:“老虎是未开化的蒙昧野兽,你却已经修得了灵智,除开兽性之外,人性也是你应当具备的。何必以野兽作比?世间凡人一日要杀多少猪牛鸡鸭,又有谁会关心?你是难,可又有谁不难,人世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修行之人更难,上有三灾五难,下有遍地妖魔,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行一步,想七步,选一条更好的路去走,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惹的人不要惹。如果做了错事,就做更多的善事去弥补。以求得上天的更多眷顾。” “照你这么说,修行之人这一生,岂非是受困无数,丝毫不得自由?我过这样的生活有何意义?不如做我想做之事,杀尽我想杀之人,做我快意恩仇的大魔头。” 白寻:“我只是说与你听,并未帮你做出选择,你仍旧可以选,是现在与我相杀,还是掉头就走?这两者,我都不会拦着你。” 灯灵彻底冷静下来,他抬手将天女像摄到掌心,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现在不想杀你。” 白寻冷笑:“欢迎你随时过来杀我。” “有缘再相逢,白寻。”灯灵冷哼一声,化道青色旋风卷起天女像,冲破窗户,奔向了无尽广阔的天空。 确认了这一场战火终于消弭于无形,白寻也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普普通通的小角色,相杀也就相杀,但毕竟是一个神仙境的高手,动辄就会有伤筋动骨的危险,身体和心灵都有受损的可能,且还有可能影响修行。 话说回来,灯灵既然在她这里露面,羽联和敖烈那里应该没事了。想到羽联,白寻便更加觉得苦恼,但无论如何,她也要消除羽联心中的芥蒂。 她心里着急,默默回想羽联宿处的位置,一个念头便瞬移到大门之外。她默默走进小院内,正要敲门,手伸出时却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不能打没把握的仗,她默默准备了数套说辞,觉得大约能过了这关,这才敲了敲门。这时天色已经悄然擦黑。 羽联早觉察到她来到,便催动结界,将白寻的位置瞬移到屋内。静室的陈设极简单,只有一张塌,两个蒲团,他正在疗伤,见白寻进来,姿势仍是一动未动。 这是从未有过的时刻,白寻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他的悲伤,以及那份故作平静。 她走动了一步,开口道:“你知道这一切因何而起么?” “不知。” 虽然只得到了简短的两个字的回复,但好歹是一个台阶,白寻便继续往下说:“数月之前,普清赠我一尊白玉天女,我不曾防备,谁知其中竟然藏着一个以元神为食的恶妖,险些令我等遭劫。所幸,刚才他已经走了。” 羽联变了脸色“已经走了是什么意思?你已经与他碰过面、交过手了,你有没有受伤?如此要紧之事,方才为何不元神传音于我?” 一是因为羽联在幻境中受了伤,此时应当是他疗伤的关键时刻;二是,她有错在先,她并不好意思求他出手相助。 白寻闭口不答,更坐实了羽联心中白寻将自己当作外人的猜测。他心中的怒意一下子上升到了极点,几乎到了爆发的时刻。 却又听得白寻说:“我一边与那恶妖虚与委蛇,一边想大约能等到你过来救我,没想到那恶妖听了我三两句话,便灰溜溜地离去了。我想,此事或可算作一个了解,便不打算再追究,而是到了你这里。” 羽联心中的怒意霎时便成了自责:“寻妹,此事是我不对,我以为那个恶妖是盯着敖烈去的,我若是知道他是为你而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第173章 见羽联对自己关心依旧,白寻稍稍放下了心,就又听得他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无论你怎么对我,我也不该忽视你的安危。” 白寻一瞬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道:“我和敖烈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羽联神色古怪:“若是真的没有什么,为何你不能与我说明。那时我口口声声说敖烈横刀夺爱,却不曾想过,我自己才是......白寻,我对你从来不曾设防,你却事事瞒着我,仔细想来,我真如个丑角一般,被你与敖烈玩弄于鼓掌之间。” 第106章 西天八部真龙神 白寻一窒,只得坦诚:“过去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我以为你是不介意的。” 羽联又道:“你若是与我直说,我或者不会介意,但你却非得瞒着我,难道不是心里有鬼吗?” 白寻:“是,我知道你兴许会介意,因为我是真心想与你在一起,你若是知道了实情,绝无可能不在意。正因为我是真心想与你在一起,所以前尘往事我必须要瞒住,否则你必然要心存芥蒂。” “话都叫你说了。”羽联着实无奈。白寻只能冷静摊牌:“之前我已然说过,过去不能更改,但我的心意绝无半分作假,我希望你能放宽心,坦然接受这件事。毕竟我和他,并无逾矩之举。”做梦的那一回不算。 羽联面上一红,逾矩之举,哪种程度叫做逾矩?不过白寻这番坦荡的态度,确实令他安心许多。只是白寻这样的态度,偶尔会令羽联有一种自己在被哄着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也不坏。 “这么说,你是真的放下敖烈了?完完全全地放下,心里一点留念也没有了?” 如果这时候说是的话,应该一切都可以解决了吧。可是她从羽联眼中看到的自己,却是那么的不甘,她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一路走来,难道是为了放弃自由,放弃所爱,于昆仑做一只家养的奴仆,即使是为了羽联,即使是为所谓的共掌昆仑,也委实太惨烈了一些。 她最终,仰起头,面带笑容地说:“我想要忘记他,但现在确实还没有完全忘记他。我确实应该早一点对你说明。羽联,所幸结侣大典还未举行,你若是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羽联眼中的希冀慢慢转变成绝望,哀伤和不甘在他脸上不断轮回、变幻,取与舍两个抉择在他的心海泛起滔天巨浪。他是可以选,可以选择得到眼前这个人不多的用心,也可以选择放下,从而失去她,失去这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羽联忽然轻笑了一声,将手轻轻抚上了白寻的脸颊,眼中有笑也有泪:“多谢你说了真话,白寻。其实这件事错也并不是完全在你,如果不是我擅自对你那么好,你不会想到要结成道侣来报答我。我只想要打动你,其实我真的打动了你,只是你的心里装了别人,所以没办法再放下我,即使你想要付出别的东西作为补偿,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继续补充道:“真心只能拿真心来换取,我不需要怜悯,白寻。” “确实是我的决定太草率了。”白寻悠悠闭上眼睛。她想说的远不止这些,但到了这时这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十分之一二不是完整的一,十分之七八也不是。 “假如你不爱我,我们便应当解除婚约,你也不必太过怜悯我,白寻,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 后来白寻与羽联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没人清楚了。 又过了几天,羽联当众宣布与白寻解除婚约,白寻也在当天离开了出云宫。 那天她走时,特意在上青云梯之前的山巅山望了一望,眼藏落寞无数,那是她曾经当过家的地方,有一个曾经她想嫁的男人。 但也只是如此了,她毕竟只是个过客。 数九寒冬一晃眼便过,之后便是细雨靡靡的春天。 唐僧师徒辞别寇员外,继续西行,越是接近净土佛国,周围越是一派祥和安宁。四人遇到了金顶大仙,洗去一身尘埃,又指出走向灵山的道路。过了凌云渡,脱去肉体凡胎,四人终于履登灵山,面见如来。 如来令阿难迦叶二者传下真经,二僧索要人事不成,竟传下无字之经,后被弥勒佛派遣白雄使者将之掀翻,唐僧才知这是假经,便返回灵山,再取真经。八金刚驾香风,将唐僧送回长安传经,四日后,又将人带回。 唐僧复入殿内,向如来佛祖缴旨覆命。如来便将他唤至近前,说出他本是自己二弟子金蝉子转世的这一番因果,又因唐僧取经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因降魔炼妖有功,亦加升大职正果,为斗战胜佛;猪八戒因尚有凡心,加升中职正果,为净坛使者;沙僧亦是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玉龙三太子因驮负唐僧有功,也加升中职正果,为八部天龙马。 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一一领受,敖烈脸上无悲无喜,双手合十,弯腰一拜:“弟子领法旨。” 大职正果即佛陀果位,中职正果即菩萨果位。与天庭的金仙、神仙境界相通(本文私设)。而八部天龙又称为天龙八部,实指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八个部众。天龙八部非是正职神仙,而是佛教护法神,凡佛教弟子及信众在参悟佛法时,天龙八部便会在空中显现庇佑,保护佛教弟子不受邪魔的侵犯。 天龙八部以天众和龙众为首,天众以帝释天为首,敖烈归于龙众,也在帝释天辖下。帝释天与梵天同为佛教护法主神,也是忉利天之主,佛教其余二十四天的统率者,佛祖出行时,常常是帝释天与梵天随侍左右,其地位在佛门之中少有人及。 第174章 帝释天有诸多法相,据传他升入天界之前,乃是因陀罗国之主,称为“释提桓因脱落”,即天帝、能天帝。敖烈第一次前往忉利天时,所见的帝释天竟是一位容貌秀美、穿着华贵的少年男子。帝释天不戒七情六欲,他身边有三位随侍,其中一位便是他在因陀罗国为帝时的皇后,名为舍脂,另两位也是他的后妃。 看到这样情景,敖烈心中有些复杂。不过帝释天不是佛陀、菩萨、罗汉果位中的一个,虽有神通和修为,却没有果位,他是天人,一出生便在天界之中,会经历天人五衰,只有十万岁寿命,不似敖烈这等是后天修得果位升上天的,已经悟道涅槃,得以超脱凡胎,不入轮回之中。 帝释天看似对敖烈颇有好感,在传下他法器与咒印之后,还帮助他感应咒印,使用法器。学会咒印之后作为八部天龙的部众,无论身在何方,只有有信众或是佛弟子诵持此咒,皆会有所感应,并在信众面前显现化身,帮助其度过劫难。化身的能力大小与本身的法力大小,以及对咒印的掌握都有关系。 这些年敖烈并无他事,只是在大雷音寺中修行佛法,或者钻研咒印,佛门中有数百位佛陀、菩萨都有自己的咒印。敖烈静心修持,道行与修为与日俱增。因他乃是水族出身,在四海附近的信众、佛弟子,如有遇险,往往是他显现最多。 后来四海附近的信众或水族,便称他为护法龙神。 时间流水一般过去,在大雷音寺的日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平静。他的真身还留在大雷音殿的华表柱子上,化身却以八部天龙的形象四处显现,元神则继续修行佛法。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龙众的首领也因为天人五衰,进入了轮回之中,敖烈的佛法进步神速,在人间信徒也有不少,加上帝释天一力支持,终于让敖烈坐上了龙众首领一职。 其余六部的首领眼睁睁看着敖烈这个年轻的后辈,竟然成了与自己平级的龙众之首,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满。实力不说,单敖烈这个资历,无论如何也不能服众。 其中又以夜叉、乾达婆为首,他们怂恿迦楼罗道:“你要是真有点志气,就不该让那条那加骑在你头上,谁不知道迦楼罗以那加为食物,可偏偏在八部中,那加排第二,你们迦楼罗却只能排第六,我若是你,便趁着老那加入轮回之际重创龙众,让那些可恶的长虫永远只能轮为你们的食物。” 迦楼罗首领却道:“敖烈与那加不同,他不是那加而是神秘的东方龙。这种龙族身上带有祥瑞之气,而不同于那加一般身上的毒气,这与我当初立下的宏誓不符,即使吃下他也无益于我的修行,我为何要与他作对?” 紧那罗跟着说:“他长得俊美,我不会同他作对的,你们省省吧!” 摩呼罗迦道木着脸道:“他为天龙,我为地龙,出处不同,仍是同类,不该相杀。” 夜叉和乾达婆又对阿修罗使劲:“他是帝释天的亲信,天众觊觎你族美女已久。帝释天借老那加入轮回之际,在天龙八部中培植亲信,你若是再不出手,错过了这个时机,便只能任人鱼肉。” 阿修罗族男子皆丑恶,女子多貌美,受天众觊觎,又因为阿修罗所居之处物资贫乏,阿修罗族亦时常去天众所居之天劫掠,是以两族结缘颇深。 阿修罗王受了挑拨,坚定地认为不能让敖烈这个帝释天的亲信左右龙众,便在一次集会之后,率先挑起事端,举起一把沉重的骨剑朝着敖烈刺了下去。 敖烈这些年进益颇多,根本不将阿修罗王的挑衅放在眼里,见骨剑劈下,他右手持定不动明王之印,左手一伸,将阿修罗的剑接了下来。 “你这个没毛的长虫,猪狗不如的东西。”阿修罗王见状还要撒泼,丢了剑,伸出两只长大了数倍的手,龇牙咧嘴地就要过来拿敖烈,敖烈抖擞精神,竟然将龙身与人身混合,人身龙化,目露银光,双臂上显出银色的龙鳞,身材顿时高大了数倍,稳稳压过了阿修罗一头,他跨出去,一脚将阿修罗王踹倒,在他脸颊上猛揍数拳,阿修罗王拼死相搏,被敖烈一个巧劲摔向了空中。 阿修罗王哈哈大笑,背后自动生出双翼,敖烈停也不停,闪到阿修罗王背后拿住了他的双翼,眼中狠戾一闪而逝,但又生出了犹豫。毕竟他先是唐僧的土地,又入了佛门做护法神,慈悲之心,是无论如何也该秉持的。 但他的眼神从其余六部身上一闪而逝,众人的目光中有猜疑、犹豫、忐忑、好奇,唯独没有的惊惧与拜服。敖烈随即考虑到了自己,他太年轻,又不是正统八部出生,若无威严,如何统御部下? 杀鸡儆猴,便是现在。敖烈下定了决心,双手现出龙爪,略一用力,便将羽翼从背上撕了下来,然后将嚎叫得像个鬼似的阿修罗丢出了门外。 夜叉和乾达婆皆默默不语,看着敖烈施法抹去自己身上的血迹,收好法器,仍旧恢复人身,仿佛是个仿佛是个刚刚午休醒来的书生一般,闲庭信步地走出了大殿。 迦楼罗迟疑着说出了一句话:“我听说,人间的凡人叫他,龙神?” 紧那罗两眼放光:“龙,龙神?啊,烈烈好厉害,烈烈超帅。” 作者有话说: 觉得烈烈超帅的,请在评论区留言 皮~ 第107章 救苦救难白仙子 那些人被整治了一番之后,果然服帖了很多。敖烈只偶尔走下形式,稍微约束一下各部部众,他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个上面。 第175章 除了研习佛法,他偶尔也会想起一些别的人、别的事。她在做的事情应当和他在做的相差不多,无非是修炼,然后约束一下昆仑山的弟子。不过,她应当不会像他这么忙,因为还有一个人同她分担。 她应当过得挺幸福的。这就够了。 敖烈只是这么想,虽然白寻的事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但他压根也不愿意去打听,他不想、也不敢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在痛苦和悔恨之间度过余生,也挺好的。 然而白寻的生活,并不如某人想象地那般美好。自离开昆仑后,她便漫无目的地在世间跋涉,或者在市井街头行走,或者露宿荒野,天盖地席,任由倾盆大雨泼洒在自己身上,或者在山林中踽踽独行,就这么蹉跎了几十个年头。 她知道敖烈已经取到了真经,被封了八部天龙广利菩萨,她也很替他开心,只是也会有一点遗憾:为什么只是菩萨果位,而不是佛陀果位呢?她记得敖烈似乎早就猜到自己不能成就佛陀果位,但是因为什么呢? 白寻想了好久没想明白,后来才想起来,他当时根本也没有说清楚。 他们之间没说清的又何止这些? 到现在,她也不清楚,敖烈手腕上那条红绳代表着什么,是想告诉她,他将那场梦境中的婚事当了真,还是仅仅在提醒她,他们当时处于梦境之中?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都太理智,太有原则了。 白寻在草地上翻了个身,随手拔了一根茅草放进嘴里,一个放牛的牧童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小童打眼一看,原来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便生出了防备之心,这年头拐人的花子也不是没有,忙骑着牛走了。 白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世人呀,凡胎肉眼,不识真仙也是情有可原。 她对着河水打理了下衣着,将自己变为平日里一身白衣的模样。妖怪嘛,就是有一点好,不怕老,也不愁吃穿。 修整完毕,临河一照,白仙子再度履临凡尘。 依稀觉得此处景象熟悉,白寻在脑海中细细回想,忽然发觉那几座山头赫然便是蛇盘山鹰愁涧的附近的三山五岭。 她依稀记得在鹰愁涧的水面之下有一座木屋,在河边还有一片柿子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干弟弟和他骗来的媳妇。 水底的木屋早已崩塌,结界也不复存在,之前种的柿子树已经老死,但周围除了那一座座山峰,剩下的花草树木也全变了样子。 狐八宝的洞府倒还在同一个位置,白寻刚一走近,便听见打闹叫嚷的声音,她唯恐情况不对,便悄悄隐匿身形走了过去。 原先朱红色的洞府大门紧闭,而后随着一阵喧闹声,洞府大门轰然而开,两三个狐狸侍女,提着个瘦弱的年轻人丢了出来,那个瘦弱的男子白寻认识,赫然便是化名为敖袭的藤精——危。 五六个侍女分成两排站定,狐八宝头上包着布巾,脸色有些惨白,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站着一个。 危脸上的神情先是灰败,见狐八宝走了出来,脸上不由升起一股希望,他向狐八宝跑过去,但很快被她叫侍女拦住,两个侍女给人架起来。狐八宝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侍女,然后抽出鞭子,照着藤精身上狠狠抽了几下。 藤精呜咽了几声,求饶道:“,八宝,夫人,是我错了,你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看在两个孩儿的面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狐八宝冷笑道:“叫我看在孩儿面上,若不是生出一个藤精,我还真看不破你的真面目。也怪我蠢钝,才上了你这丑怪的当,一个山野村怪还自称什么西海四太子敖袭,骗得你姑奶奶好苦。你什么也不消说了,我看在两个孩儿面上饶你一条贱命,速速离开此处,不然就一把火把你烧成焦炭。” 藤精大喊道:“虽然我的身份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恩爱岂是假的?凡人亦有语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夫人为何拘泥于门第之见,而看不见我这一颗真挚的心呢?” 山野藤精确实说不出这一番话,但敖烈将自己的学识记忆,通通传了一份给他,令他也知道了纲理伦常,也能掉一掉书袋,加之他本来生性聪明,多读了几本书,更是如虎添翼一般,使得他精于思辨且言语动人。 狐八宝被他这番话说中了心事,若是不知道敖袭是个假货,这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但偏偏被她知晓了敖袭是假的,若不小惩大诫一番,如何出得了这口恶气。但他心里也十分复杂,挑选相公,一来图个知冷知热的人;二来是她为女儿身,因此需要一个男丁支撑门户。可这藤精的修为较她还弱上不少,如何能够托付终身? “这不是你诓骗我的理由,我话早便说了,饶你一条性命,你速速离去吧。” 藤精仍是存了以情动人的心思,不住地哀求道:“八宝,你饶了我这一回。只要你让我过了这一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八宝,你相信我,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负你。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让孩儿们没了父亲呀。” 狐八宝粉面含煞:“有没有倒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同。” 狐八宝身边两个侍女暗暗使了个颜色,其中一个觑着狐八宝的神情,嘴角一抹轻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另一个立刻会了意,意思是狐八宝虽然气在头上,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两人又一贯恩爱。顶多不过两天,过没两日藤精再回来,必然能得到她的接纳。 第176章 但藤精好似没明白这意思,看了看狐八宝,又看看,年纪尚小啥也不明白的大儿子,双目垂泪,缄默不语,倒真似下定了决心。 白寻隐匿在旁,将一切看得分明,原来藤精骗婚竟骗了这许多年,他和狐狸精还生了两个孩子,第一胎许是个狐狸,因此狐八宝并没察觉出什么,但第二胎因是个藤精,便把他生身父亲的身份暴露了。狐八宝一气之下,便将藤精赶出了家门。 白寻本欲挺身而出,但一时没有万全之策,便按捺下来,悄悄尾随在离去的藤精之后,看看他有何打算。 虽说种族不同,但白寻也是个女子,她见狐八宝虽然真有怒气,但没有对藤精痛下杀手,也没有说什么撕破脸皮的话,可见她还是给自己与这段感情留了后路,藤精应当还有回家的可能。毕竟孩子都有了,妖族虽然没有人类那般重视伦常,也不至于杀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的父亲。 藤精生性多智,不知又想了什么办法,白寻先不露面,在他身上留在自己的一抹气息,本体则回到了狐八宝的洞府中,暗中探探她的心意。 洞府之内,暗室之中。狐八宝屏退左右,将大儿子也交给侍女带了下去,自己将刚出生的小女儿哄得睡着了,便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愣。 想起昨日之事,不由得叹一声命运弄人,她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招惹过一个藤精,然而慢慢回味,还真让找到了一个藤精,一个撞破她沐浴的莽撞之徒。不曾想,从开始到现在,这一段孽缘竟然一直没有了结,还一直攀扯到现在。 她隐隐有些责怪自己为何没有一把火将那登徒子烧成飞灰,但一时之中,脑海中却又浮现,化名敖袭的藤精,变成个瘦弱书生,跌跌撞撞敲开大门的场景。 若说回来,背后的真相无非是她想钓个金龟婿,他想骗个美娇娘,然而这藤精技高一筹,他得逞了,她却没有。无怪乎她意难平。 “既然要骗我,为何不讲谎言编得真一些,也免得我受这样的煎熬。”说完,将头埋进被窝中痛哭起来。 白寻先前都是站在危的那边,现在看着狐八宝如此痛苦,不由得也在心里生出了几分纠结。虽说危是她的朋友,但他骗婚狐八宝的行为便是正确的吗?不过狐八宝与危确实是一个蠢一个坏,若非她觊觎敖烈,敖烈也不会将计就计,给危出这样的馊主意。 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解呢?白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点细小的声响,却被狐八宝发现了。不知何时自己的洞府中竟然潜藏了别人,狐八宝猛然警醒,又惊又怒:“何人在此,竟敢冒犯你狐狸奶奶?” 白寻从容现身,她挽了个飘逸的流仙髻,一身仙衫俊逸出尘,如玉的脸庞上散发着点点光芒。凌波微步,足不沾尘,柳眉细巧,双眸含情。“在下是昆仑山九凤大圣身旁的银屏使女,偶然路过此地,有心与狐仙说几句话,狐仙还请恕我冒昧打扰之罪。” 狐八宝顿时惊为天人,如此风姿,怎有可能是宵小之辈?但仍有些许怀疑之心,昆仑之人自视甚高,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接触她?是以话里话外仍不是十分客气:“上仙到此有何贵干?” 白寻却道:“九凤大圣俯察人间,看遍世间有情众生,独怜我妖族,因她本身乃是我妖族首领凤凰。而于妖族老□□女中,又独怜我等女子,因女子至情至性,一生为情所苦,特命我行走人间,为天下女子排忧解难。你现在有何疑难苦楚,不妨对我直言。” “你说得这一切都是真的?”狐八宝愈听愈是吃惊,原来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管的,尤其是九凤大圣,竟还会派使女下来救苦救难,虽不是头一次听闻,但却是是第一次领会。她本不相信,可若说眼前的银屏使女是个不轨之徒,她狐八宝又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白寻道:“不假。” 狐八宝又问:“我的苦难,你是否都能救助?” 白寻道:“天理人伦在前,公平正义在后。在此前后之间,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排忧解难。”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白寻的上一个假名字嘛? 哈哈哈,我白马甲众多。 第108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敢问银屏使女有什么特殊的法力和神通。” 白寻道:“在下修为普通,法力低微,没有什么出众之处。”见狐脸色不好,才又改口道:“不过为狐仙你解决难题应是够了。” 狐八宝冷静片刻后,惋惜道:“可惜我并无什么你能解决的难题。我不曾被人欺辱,也未被负心人抛弃,纵然他令我有什么不爽之处,也是任我打骂。我只是心中有些不平罢了,若叫我忍气吞声,我心中定是十分不爽;若叫我果断了断,却又觉得十分不舍。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办,你又如何能帮我呢?” 白寻:“原来你自己都清楚。我只会教你,要看清自己,无论做下何种决定,无非就是承担后果,即使是受了一时之气,如果能有长远的收益,也不妨暂且隐忍。” 狐八宝又苦恼道:“他道行低,若是有人欺凌我母子,我怕他也是无能为力。” 白寻默默伸出手指,在狐八宝的眉心点了一下,瞬间将一部高深功法传入狐八宝脑海中。昆仑别的不说,修行功法是数不胜数,她既然是以昆仑之名做好事,留一部昆仑的功法也不算什么。 狐八宝略一研读,便知这功法的珍稀罕有,当即向白寻行了一个万福礼:“妾身多谢仙子赐下功法。” 第177章 白寻淡淡摆手:“我这便去了,此间事不便传入第三人之耳。”话音刚落,白寻的身体便逐渐透明,如一阵青烟般逝去。 细雨靡靡,清明已至。 白寻忽然忆起多年不曾去到赤霞墓上,便趁着这个时节,去了碧波潭,买了两坛子酒、冷食,又跟一个买花的小姑娘买了几支山桃,一边喝,一边磕磕绊绊往离开。 若说世间多无情,清明桃杏坠纷纷;若是天地皆有情,为何常令白首黄泉两相隔? * 春日将尽而未尽,夏日将至而未至。山野之中遍地都是嫩花新叶,娇艳欲滴,翠色动人。白寻不使用任何法术,任由春雨将她全身淋湿,就这么半醉半醒地到了赤霞的坟墓上。 大约是醉得狠了,她并没注意到赤霞的坟墓前跪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待她走过去,才看见跪在赤霞坟前的那人分明是羽翀。 复杂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白寻把酒壶扔过一边,半跪下去,将山桃插在赤霞墓前。 羽翀披头散发,一身黑衣褴褛,只够勉强蔽体,高大的身躯即使跪下去,仍然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更别提他的眼神,和夜叉恶鬼也没什么两样。 夜叉看着她,脑海里似乎有了一点认知:“白寻?是你。” 白寻插好桃花,起身退开:“是我白寻,不过赤霞已死,我和阁下好像没有了什么关系。” “是,赤霞死了。是你没有保护好她。”面对羽翀的指责,白寻只得缄默,她是没有保护好赤霞,可是,对她下手的不是白寻,也不是敖烈,而是赤霞自己。 白寻几乎力竭:“是,我是没有看好她,可她是自杀的,她是为什么自杀,难道你不明白吗?我倒是十分好奇,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有脸面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难道你还想回到昆仑,继续做你的潇洒神仙?你没有心,羽翀。” “你不明真相,便不要在此胡言乱语,白寻。”羽翀微微有点生气,伸手便过来拿白寻,白寻早有准备,左手举起太艮印将羽翀的手掌击飞,白寻这平平无奇的一击竟然能令羽翀倒退几步,她乘势追击,一剑劈在羽翀胸腹之间,这一剑竟然也砍实了,羽翀胸膛上裂开一个大口,鲜血汩汩流出,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缓慢地跪在地上。 短暂以为自己的实力暴涨之后,白寻意识到羽翀可能是之前就受了重伤,不过以羽翀的平日的横行霸道看来,也再正常不过。这件事在白寻心中并没有留下一点波澜,她当即就要离开。 不想羽翀却说:“赤霞的魂魄没有轮回,还在地府之中,你若真把她当做姐妹,敢不敢随我下地府去见她一面吗?” 白寻的身形骤停:“地府?你没有骗我,赤霞的元神,真的还在地府?” 羽翀身上的伤口渐渐收拢,他捂着胸口站起来:“是真是假,你随我去一探便知。” 去还是不去,白寻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诚然羽翀并没有说明赤霞现在的情况,但若是没有意外发生,赤霞早该入了轮回,但她现在还在地府,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 “怎么去?” 羽翀冷笑:“随我来便是。” 红尘滚滚,黄泉漠漠。 羽翀以莫大神通打开了通向阴间的入口,漆黑的洞口传来刺骨的寒意,白寻随着羽翀一路下降,目之所及都是空茫一片,冷清又寂寞,好像时间也变得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终于又落在了实地上。阴界之中没有昼夜之分,也无星无月,四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白寻落地之时,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羽翀却是极为熟悉的样子,落地便朝着一个方向赶路,他本体为飞禽,行进的速度自然极快,白寻一边走,一边吸收地府中的阴寒之气,如鱼得水一般,速度竟然也没有慢上多少。 阴间地方广袤,羽翀带着白寻不停地赶路。白寻虽然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少,但也可以确定至少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为避人耳目,隐匿身形从阴间的各大城池中穿过,停在一条大河附近的草地上,这里的草叶子蓝莹莹的,在阴间没来由的阴风的吹拂下,生起一阵阵的浪,竟有种阴森的浪漫。 羽翀到了这里,便站在河边,对着河对岸一处黑压压的建筑发傻。白寻直接走上去质问:“你不是带我来见赤霞吗,为何停在这里,赤霞在哪?” 羽翀难得地并没表现出怒气,而是顺手一指对面那座黑压压的城池说:“她就在那座城池里,”然后又指着幽静的河水道:“但是这条河,过不去。” 白寻反问道:“你既知道过不去,为何叫我过来......你是想让我帮你?” 原来在阴间之中除了‘十殿阎罗’所居的十殿之外,还格外多了这一座囚魔殿。囚魔殿本名万魔殿,是一些法力高强的妖魔的法外之所,不少犯下大错的妖魔逃往此处,久而久之,逐渐建立起了势力,吸引了不少犯下小错的妖魔归附,万魔殿的实力越来越强。十殿阎罗便引来的弱水,将万魔殿及附近全部包围在内,形成一座监牢,彻底断绝妖魔出入的可能。 弱水与世间任何凡水都有不同。弱水没有浮力,不能载物,非但如此,弱水之上,任何神仙妖魔都不能飞过,弱水之中,任何鱼虾也不能生存,一旦沉于水中,即使是龙也会被溺死。弱水本自昆仑山发源,后来被移至天庭,弱水之灵也被封为弱水河神,但弱水后来却与一位犯下天规的神仙相恋,因此被削去天籍,打落地府,永世沉沦。 第178章 白寻问:“既然弱水阻绝妖魔,赤霞又是如何进入囚魔殿的?” 羽翀道:“弱水因遭恋人抛弃,深恨天下负心之人,但对痴情人对多有同情。赤霞必是为了躲避我,才进了囚魔殿,因为弱水同情她,便将她放了进去。” 这段话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白寻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羽翀说的事实,并且很无奈地表示:“既然赤霞进囚魔殿是为了躲你,那我更不该帮你进去。你在这里继续等罢,赤霞迟早会被你的诚心打动,我正好趁此机会游览一下地府风光。” 白寻转身就走,羽翀花费心机把她骗下地府,原来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一来,她不会白白给人当刀子使;二来,这既然是赤霞的决定,她也不可能拆赤霞的台。 “白寻!”羽翀忽然在她背后疾声厉喝。白寻认定羽翀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左手瞬间按住太艮印,右手拔出冰剑护在身侧:“羽翀,你身上有伤,即使与我动手也不一定能占到上风。你自己想清楚!” 等了半晌,羽翀那边也没回声,白寻疑惑地回头一看,竟见他双膝着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而他下跪的对象也不会有别人,正是白寻。饶是以白寻的沉着,也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羽翀、羽联两兄弟的傲气,没有人比白寻更清楚,羽联纵然爱她,在得知白寻并不爱自己之后,也不愿意用道侣的身份将她留在身边,因为他的骄傲,只能允许别人用真心来换取他的真心。 而羽翀的傲气只会比羽联更甚。可是他为了赤霞,竟然肯在白寻面前下跪,白寻清楚,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蝼蚁一般卑微的人物。 “那可是遍地妖魔的囚魔殿,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那里。我一定要见她一面,将过往所有的误会都说清楚。白寻,如果她伤心至极,决定永不见我,那我甘愿待在囚魔殿中一世,绝对不会再缠着她,我发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寻也不得不郑重考虑、权衡利弊。平心而论,羽翀说的话很有道理,即使赤霞自杀的原因不明,但赤霞和羽翀的感情非同寻常的深厚,白寻即使不认同羽翀的为人,也不会对他的真心有所质疑。导致如今的情况的背后原因,可能还是误会。 “好,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白寻终于下定决心帮羽翀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真的快结局了哦,嘻嘻嘻,下本还约吗? 第109章 法力尽冰骨崩碎 白寻站在原地苦思冥想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羽翀见状忙问:“你有想法了,白寻?” “办法是有了,但能否奏效还未可知。”白寻上前数步,正要施法,元神刹那滞涩,似乎有所感应,她虽然于卜算一道上并无天赋,但是修为到了她这样的境界,元神神游于天地中,对于有损于自身的危机便会有所察觉。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实在蹊跷,明明是羽翀与赤霞的事,为何她也要因此应劫?这劫难,又会以怎样的形式来临? 白寻心里属实没底,羽翀见她站立不动,便又急躁了几分:“有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与我说明。” “......无事。”白寻沉着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况且羽翀自顾不暇,没时间管她的闲事。将羽翀送过去之后,她要找个地方好生躲起来,先龟缩个五百年,看能不能避过这一劫。 白寻念诵咒语,将法力注入太艮印,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土居中央,对应天干为戊己,然而戊为城墙之土,己为田园之土,在地府中并无可借之力。但以她如今的神仙修为,将这弱水填平一段,应当是够用的了。 这次她没同往日一般,变出几座花里胡哨的大山压下来,而是直接在弱水河底的地面变化出土壤,不断升高河床,将弱水一层层排开,生生开辟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弱水虽然不是凡水,但同凡水一样,遵循着从高处流往地处的规律。 “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羽翀暗暗心惊,对白寻不由得高看了几分。他天生双翼,羽翼一振,便足以遨游四海之内,十分便宜,虽然修成了神仙,但有朝一日,遇上这种法力与翅膀都不能用的情况,便有些束手无策。也多少令他自己反思了几分,他是不是固步自封太久了。 地府虽称为地府,其实并不是在地底,而是如天空与西方极乐世界一般,在其他的空间之内。因此没有五行,白寻能在此驱使太艮印,一是太艮印中本来就有土壤存在,二是她将自己的法力通过太艮印转化为土壤的缘故,因此施法十分耗费法力。 眼见水排德差不多了,白寻也用了五成力,估摸着正好将自己法力耗至七八成便足以铺成一条道路。 但,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静静流淌的弱水忽然焕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而这道光在空中逐渐凝聚成一个修长的人形。白寻与羽翀对视一眼,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弱水?” 弱水之灵显现而出,令白寻有些疑惑,传说中恋上天神的弱水为何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身材单薄,穿一身波光粼粼的水纹纱裙,静静悬于弱水之上,长发披散,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泊,五官纤细清秀,但也算不上特别美貌。 少女冷声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妖魔,竟敢强渡弱水,是否想要冲击囚魔殿。尔等可清楚?十殿阎王有令,冲击囚魔殿者,一律格杀勿论。” 二人原本还想求这少女通融一下,但“格杀勿论”四字一出,白寻便知道这背后没有丝毫转还的余地。当时,少女一挥轻盈的衣袖,弱水便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不断冲击着白寻铸成的土墙,这太艮印造出的土墙本十分坚固,但弱水腐蚀性极强,眨眼便将土墙毁去了十之二三。 第179章 这少女修为十分高超,弱水又为她所控制。白寻自己损耗不小,又知羽翀身上有伤,估摸着争斗起来也难占上风,心中便生出了几分退缩之意。下次他们只要动作快些,或者多叫几人来分散弱水的注意,还是有机会铸成土墙将羽翀送过去。 羽翀可不曾像白寻想的那么多,他在地府找了那么久,又在河对岸等了那么些年,眼见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见到赤霞,却又被人挡住,几番挫折磋磨之下,他几乎不能再控制自己。“啊!若敢阻我,便是死路一条。”羽翀一声雷霆怒吼,双目血赤,施展出法天象地的神通,身形半个呼吸间便长到几十丈高,双手化为利爪,手持一柄烈火烧腾的神枪,朝着浮在空中的弱水之灵刺去。 “好。”白寻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采,若是站在岸上,羽翀的法术再高,但距离太远威力有限,可他若是变大,手脚和兵器也跟着变长,即使站在岸上,也能伤到弱水。 “是谁在自寻死路?”弱水虽然年纪轻,但脾气可不小。她双手平举,轻轻一吸一抬,便升起一阵巨大的水流,凝结成一面同样也有数十丈高的水墙,朝着羽翀平压过去。 白寻看得心惊肉跳,弱水的修为她虽看不清楚,但这样的阵势,水墙成形的速度比白寻借用太艮印凝铸土山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如若对上弱水的不是羽翀,而是她白寻,也顶多只有还手之力,数十回合之内就要落败。 对上寻常水墙,羽翀也许还有办法,但弱水铸成的水墙,不但会腐蚀他身上的羽毛,如若不慎被卷入其中,甚至会溺毙而亡。真正是流氓打法,可羽翀这时反而不能退,弱水一定猜测他会被水墙逼退,如若他这时真的退开,弱水之灵重新回到弱水之中,在弱水之下控制弱水对付他们,他们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如此情形,他也只能背水一战。羽翀灌注法力于后背之中,将双翅激发而出,一副硕大黑翼撑开,羽翀舞动双翼,掀起巨大的狂风,卷起水浪四涌,弱水前行的水墙似乎也受到了阻力,前行变得艰难起来。 “雕虫小技。”弱水之灵多加了一成力气,顿时水墙冲破了狂风的阻力,排山倒海般向羽翀压去。 孰料,弱水的对策正在羽翀的计划之内,狂风只是障眼法,就在弱水全力对抗狂风之时,羽翀已经舞动枪尖,撕开了水墙,朝着弱水元神化身直刺而去。弱水的身形瞬间暴退,一边退,一边将元神重新归入流水之中,弱水之灵的本体就是弱水,只要她回到弱水之中,即使还有一口气,也不会有陨落的危险。 但羽翀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远超过了弱水的估计。刹那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羽翀的双足已经踩进了弱水之中,并且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马上就要没到腰间。弱水之下,羽翀双腿上的血肉正在被飞速腐蚀,几乎是数个呼吸之内,就只剩下了两根白骨。 枪尖刺进弱水的心脏,那道单薄的身躯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元神几乎不稳。但也只是险些不稳,她最终还是稳下了元神,脸上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微笑,她缓慢地伸出手按住羽翀的肩膀,羽翀竟然也一动不动。弱水这时候也清楚羽翀完全没了反抗之力,便从容地掀起一阵水浪,似乎要将她和羽翀完全包裹在内。 白寻见状大惊,方才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两位大神之间,也几乎找不到插手的余地。但就在弱水的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白寻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关键。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寒气可以使凡水冻结,是否也可以使弱水冻结? 那时情况危急,白寻来不及多想,直接全力催发冰骨,并将寒气导向弱水,从岸上蔓延到河边,将弱水由远及近全部冻结。弱水之灵后知后觉,正要控制没有冻结的弱水对付岸上的白寻,却被白寻身上的刺骨寒气瞬间包裹,一时之间竟连元神也被冻结了,羽翀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时便果断出手,伸出利爪捏散了弱水的元神。 羽翀艰难地将自己从冻结的弱水中拔了出来,他被弱水淹没的腰部以下果然啊全化成了白骨,再过上片刻,连他上古凶兽血脉滋养的骨头也会被完全腐蚀。不过,幸好腿骨得以保存,再过上些时间,血肉便会重新生长出来。他正要踩着冻结的冰面过河,忽然想起什么,半扭头过去,对着站在岸上的白寻说了声:“谢谢。” 白寻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他过去:“弱水冻结不了多久,到时候你们要过来,还得重新想办法。” 羽翀迟疑片刻,又点了点头,继续发力向河对岸跑去。 就在羽翀消失不久,白寻终于支持不住,完全脱力摔在地上。方才她太过着急,只想着冻结弱水之灵,可之前铸土墙和冻结弱水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法力,她不死心,试图从自己的身体中压榨出最后一点潜力,不小心把冰骨搞碎了。 这次的冰骨可不止手臂上裂开一点缝隙那么简单,由于缺乏法力滋养,白寻的冰骨正在全盘崩碎。从四肢到脊椎,然后到头骨,如果头骨也碎了,不知结果将会如何? 她仍想再挣扎一下,可略一动作,手臂上的骨头便碎得越发快了,她只能放弃抵抗,仰面向上躺着,一边听着自己骨头碎裂的生声音,一边看着阴间这没有丝毫光亮的天空。痛也不是十分痛,只是四下空无一人,实在倍感寂寞。 第180章 弱水上又再泛起点点波澜,弱水之灵显形而出,从白寻的角度正可看到她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神仍旧是淡泊,却没再说‘格杀勿论’的话,甚至也不见了之前的锋芒和傲气,白寻不觉得她会伤害自己,甚至十分友好地勾了勾嘴角:“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是白寻。” 弱水只点了点头:“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白寻也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该死便死,我不强求的。” 其实弱水还想问:那个人就这么弃你而去,你不怨恨他吗?不过,看她这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心里应当确实没什么怒气。 弱水:“外面的人,都像你这么特别吗?” 白寻:“你说我特别?别的我不敢说,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倒霉鬼应该没有几个。在我无数次面临选择时,总是会去选择艰难的那条,不问功过,我偏偏喜欢去做我喜欢的事。便是我落到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弱水:“朋友、亲人、爱人,难道你在这个世上便没了牵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的路已经到了这里,再留念也没办法。人不能总是那么贪心。” 作者有话说: 弱水小姐姐的故事可以单独写一本书,皮~ 第110章 弱水畔牧羊之人 弱水不解:“什么是贪心,亲人爱人朋友是贪心?可于你们而言,这些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吗?” 白寻摇了摇头:“看似唾手可得,其实失之千里。” “这几天天阴,养神草长得不好,她也很久没到这里来了。”弱水忽然看着天色说。 “是吗?”白寻也跟着看天空,仍是一片灰蒙,完全不能发现弱水所说的天阴与天晴有什么不同。 “这里地方很大,元神又不好用,我沿着河边找一找她,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话到这里,弱水投来一个带着探究的眼神。 白寻不知道弱水说的她是谁,想想应该是弱水的朋友吧,要么是孤魂野鬼,要么是地府阴差。 弱水走了之后,周围更是一片寂静。冰骨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白寻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像是在流失,元神也跟着衰弱了下去,法力更是一点没有办法聚集。之前元神衰弱的速度不快,以至于她根本没察觉。以修为流失的速度看来,想要转修鬼道也是十分奢侈。 冰骨完全碎裂之时,若是元神还能像凡人的魂魄一样强韧,可能还会有入轮回的机会,若是没有,怕是只能沦为一缕残魂,继续在阴间游荡。 “嗯啊。”白寻强忍着骨碎之痛,和元神渐渐衰弱的折磨,她的脊椎已经碎裂,现在只剩下颈骨和头骨,颈骨不大,很快就会崩碎,然后就是头骨,然后就是死。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白寻耳垂上一颗黑色的痣闪了下,一道修长的人影瞬间浮现,抬手按住白寻肩膀,注入法力为白寻续命。 “你?”白寻看到他时,立即便想到了在青石溪与他分别时,他寄存了三道元神在她身上。她几乎要忘了这事,可他毕竟没有忘,最后,还是他救了她。 “多谢你,冰寒。” 看他面庞,出现在白寻身边的,赫然便是已然飞升天庭的金仙冰寒。冰寒的元神看着她,只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停地将法力输入白寻身上,只是冰骨碎了毕竟有些麻烦,他也无回天之力。 白寻看着冰寒身上的光亮起三次,又熄灭两次,她感觉有些奇妙,却不懂冰寒是在以自身的本源之力稳定冰骨,暂时停止冰骨的崩碎。感觉到白寻的冰骨稳定之后,他才将仅剩的一点法力收归自身,以免这个元神碎片过早溃散。 白寻还是只有一双眼睛能动,只好拿这一双眼睛感激地望着冰寒。冰寒稳定了元神,看着白寻揶揄道:“小寻儿,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若非是我,你今日可真要魂归地府了。” 这一句话点醒了白寻,她原先不太明白:为何往常冰寒总是既关照她,又疏远她;既会对她施以援手,也会瞒着她许多事情;既对她防备甚深,又与她臭气相投。 现在她终于懂了,冰寒就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可她却这般肆意妄为,以致于招惹太多的祸事。冰寒虽然关心她,却也担心为她所累,便牢牢守住那条交往的底线,不与她过分亲密,也不与她过分疏远。 虽然白寻也有些遗憾,但冰寒既然已经决定,她也不好强行做些什么,只好顺其自然,少给他惹一些麻烦便是了。 冰寒察觉白寻脸色有异,一时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便宽慰她道:“小寻儿,你不用担心。此事我已经说与本体听了,只是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元神也推算不到。我如今仅剩的法力,只够维持我留在你身边三天,但我相信,本体三天之内一定会来到你身边。” 白寻又道谢:“实在是谢谢你了。” 冰寒道:“谢什么,你与本体的关系,若是道歉岂不生分了吗?若是对我道谢,那也大可不必,我本就是因你而存在。” 若非白寻听得认真,几乎要错过这一句话,但经过羽联这一件事,她也差不多懂得了一些道理。一要警惕男人不明原因的好意;二与不发展特殊关系的男人要保持距离,以免伤了他们的心。 可,这是冰寒呀,她从来不曾想过她和冰寒之间会有别的什么,也不曾想过,冰寒会对她有那样的想法。 第181章 “你说的,因我而存在,是个什么意思?”白寻仰起头看他,冰寒也用专注的眼神回望她,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白寻微微蹙了下眉头,也不敢流露情绪太过。 “就是那个意思。你应当知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心里想的我自然全部知道。” 白寻一时间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觉得心绪异常复杂,心情沉重了许多:“既是如此,为何他从来不曾与我说过这件事?” “可能是他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到老,却不愿意为了你而放弃他的仙途吧。” “不愿意放弃仙途?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他的仙途更为重要,儿女私情算不了什么。”白寻顿时有些窃喜,终于不再是她负了别人,而是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这于大家而言,无疑轻松了许多。 “好像有人要来,我将身形隐藏起来,你千万小心一些,本体随后就到。”冰寒比白寻更敏锐一些,当时她还没看到人,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天空和草地。 “这地方能有什么人?不是鬼魂就是阴差。”白寻暗暗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周围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响起。 她听着铃声由远及近,还有一阵动物的蹄子踏在地面的声音,不巧正是在她的背后方向,她因为身体不能转动,而看不到那人。 那人着一身红衣飒沓,乌黑的发丝随意一束,大半仍飘散在空中。她骑在羊身上,手里挥舞的鞭子上悬着一串铃铛,随着羊儿的走动,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叮铃铃”“叮铃铃”。 “什么人?” 白寻听着这声音,莫名地有些熟悉,待那人骑着羊转到她正面来,两人同时惊呼出声:“赤霞”“白寻”“你怎么会在这儿?” 赤霞一眼就看出白寻状况不太好,便下了羊,查看她的伤势。白寻大喊一声:“不好,姐姐,羽翀以为你在囚魔殿,所以进囚魔殿找你去了。” 赤霞微微一抬眼:“无妨,他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弱水。” “可我刚刚,将他送过去了。”看赤霞的情形是早知羽翀在此处,却不愿意现身见他,兴许是在考验他也说不定。结果却被白寻打乱了一切,她拼着碎了冰骨本是为了让他们二人团聚,结果反而将羽翀送入九死一生之地。硬生生将好事办成了坏事,世事讽刺莫过于此。 赤霞的手停住了,白寻转过头便吐出一口鲜血:“对不起,赤霞。是我弄巧成拙了。” 她还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为了别人的真情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谁知道这事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非但她的牺牲毫无意义,还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人呀!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好,前行也罢,付出也罢,总是要不停地去给自己找理由、找意义。很多事情看似具有重大的意义,可背后的真相不过是个笑话,所以,人这辈子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白寻在那一刻忽然失去了生的信念,人活着的时候要给自己找理由、找意义,可那些都是前人说给后人听的谎言。其实人活着根本没有意义,在这一刻死亡和下一刻死亡也没有不同。 赤霞看着她,仍是那般温柔的神情:“我还以为他走了。原来是进了囚魔殿。没关系,他的事待会儿再说,我先救你。” 感受到赤霞的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自己的身体,但赤霞不比冰寒,并不懂得冰神秘法的法门,因此注入的法力很快便流失了。白寻看着她,极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偏偏手骨已经碎裂,完全无法动弹,她只能开口道:“不用了,赤霞。冰骨碎裂了是没有办法复原的,赤霞,你别浪费法力了。” “伤势你不用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先带你回我的住处养伤。” “赤霞?我......”白寻心里本来就有轻生的念头,但看着赤霞那双漂亮的凤眼,竟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赤霞把自己背在了背上,她心情十分复杂,甚至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你就这么回去了,你那些羊怎么办?对了,你怎么没有去轮回?又是怎么来到这里放羊的?” “那些都不是羊。”赤霞举起手里的鞭子,往一只羊身上抽了下,那只羊立刻变成了懵懂的残魂,再抽了一下,残魂又变为了羊形,她摇了摇铃,召唤这些残魂跟着她往回走:“这些事说来话长。” “当时我失了龙珠,我腹中的胎儿也因此而失去生机,恰巧我知道父亲的死讯,又以为九头虫弃我而去,我一时气恼,便选了自尽。” “后来来到地府,按律自杀之人应当打入枉死地狱受苦,但阎王爷怜我丧父失子之痛,只罚了我几十年刑罚。但我却不愿意再转世,便自举为阴差,永留地府,在这里放牧这些残魂。” “这些残魂都是死后魂魄不全之人,如果入轮回,也会转生为痴傻瘦弱之人,身怀残疾之人,即使身体健全也容易年少夭折。这处是当年后土大神开创地府时,所遗留的一片源本之地,土地上长有的养生草,是滋养魂魄的灵物。我每日所做便是,将残魂变为羊只,将他们赶至长有养神草处的草地上吃草,吃完之后再赶回羊圈。” “如此周而复始,日子过的倒也悠闲自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一点,祝端午节快乐。 第111章 天龙因缘入地府 周而复始的生活,大概是孤寂的,但白寻分明从赤霞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泊和坚定。这是白寻觉得自己和赤霞最接近的地方。困难和挫折都不能将她打倒,遇到的困难越多,越是会将她的心性打磨成完美的宝石,坚韧而透亮。 第182章 “赤霞,我之前听信羽翀所言,还真以为你为了逃避他而躲入了囚魔殿。其实是我小看了你,你那么坚强勇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听到这里,赤霞一怔:“我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坚强,强是很好,但也不是没了软弱的权利,不然‘刚过易折’,这句话又是从哪里说来?” 白寻还要说话,旁的不说,强亦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信念,又怎么会因为赤霞一句话而轻易放弃。但话到了嘴边,她想着这个‘折’字,才明白这是赤霞心里最真实的东西,是她咀嚼了自己的一生,才终于得到了这简单的一两句话。 “只是这里也太孤单了些。不如姐姐便与阎王说我魂魄不全,将我留在地府,我也好与姐姐作伴。”白寻看着眼前黑压压、光秃秃的山坡,这里不生长凡间的花草树木,只有一棵棵形状怪异、状如杨柳的老树。 “不要多想,你的伤一定能治好的。到时候回了阳间,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阴间什么都没有,我留在这里不愿去轮回,是自己的决定。你不该与我留在此处一同困守。” 白寻问:“同样是永生,不入轮回之中。为什么做鬼便是不得超生,做神便是跳出轮回?我去过南海、去过昆仑,也上过天庭,在蟠桃盛宴上与众仙同席而坐,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光荣之处,反观天庭的神仙竟也是如同凡人一般勾心斗角,令我心生厌烦;我之前甚是恐惧地府,但是来了此处之后,却见到了你,我甚至觉得地府令我安心。” “你在此处,我便也在此处,地府天庭,不过一念之隔。” 赤霞暗暗在心里想:果然白寻就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可她不愿意,一辈子将白寻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这是她对于自己的惩戒,却不是对白寻的。“那敖烈呢?” “他是那西方极乐的八部天龙,我是这九幽之下的一缕孤魂,虽然也曾相识,其后却终究不会再有瓜葛。” 赤霞发出悠悠一声长叹,岁月弄人啊。 冰寒好不容易算出白寻的位置,辗转来到枉死城外,却见枉死城的大门紧闭,上悬告示,说是枉死城中近日有妖魔作祟,卞城王正着人捉拿,为防妖魔逃出,便暂时关闭城门,禁绝出入。 阴间城池与凡间不同,凡间城池或与山脉相连,或者建造在平地上,但阴间城池是在黑山之中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除自城门而入之外,并无他法,一旦在黑山之中跋涉过久,便会迷失方向。 只是白寻就在枉死城中,若进不去,又如何能救她? 冰寒不禁有些焦躁,仔细一看,才发现告示下面还有半篇:进入枉死城,需要同时获得十殿阎罗的准许,且白缎上还需加盖阎罗大印。 冰寒权衡片刻,还是决定先去十殿阎罗处盖印,他辗转走了七殿,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七位阎君还是出于各种原因,给予了他帮助,直到他走到第五殿时,才知第五殿的阎罗王因为公务去了人间,再去到第一殿时,又从判官那里听到,秦广王正在闭关,但只有他的法身在闭关,他的元神已经上达天庭,向玉帝禀明公务。 阎罗王和秦广王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庭,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难道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办法了?” 判官捻着胡须道:“若是地藏王菩萨开口,或者卞城王能网开一面,只是他并不是天庭的人,上仙是否能见到他还未可知。” 冰寒:“便是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那一位?”判官旋即点头。这位菩萨虽然不是佛陀,但在功德、神通、修为、道行上胜过一般佛陀,虽然在凡间的香火比不过观音大士,但他在佛门中德隆望重一点也不亚于大士。 “我现在就去,不知地藏菩萨现在何处?” “我叫人领上仙去。” 辗转来到地藏菩萨所居宫殿,只有二个沙弥守候在外,冰寒一问这才清楚,地藏菩萨也在闭关中,法身虽在,元神早已飞至西天赴如来佛祖的法会去了。 判官也十分焦急:“这,上仙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碰巧地藏菩萨也不在,上仙要不还是等等吧。” 冰寒愁眉紧锁,怒气上涌:“人命关天,哪里等得起,我这就上西天去。”话音落下之时,冰寒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上至西天,下至黄泉,不知受难的是怎样的人物,竟令这位大神心甘情愿地为她奔波。 片刻后,冰寒已到了西天大雷音寺。 如来佛祖法会已开数日有余。佛门弟子皆有出席,诸天神佛列座,五百罗汉相陪、无数比丘、比丘尼侍立在侧虔诚听讲。佛音朗朗说来,如天花乱坠,将一片极乐净土笼罩,如来佛祖讲到精妙处,身后有法相显现,天女纷纷现身,舞动美妙身姿,奏响缥缈仙乐。 敖烈率领天龙八部护卫在侧。忽然他心念一动,忽然察觉到南海水祸,一条蛟龙在渔村中大开杀戒,百姓无辜受戮,一个七岁幼童正跪在地上不停祈祷,盼望神灵出现,救他们于危难。 事态危急,敖烈匆匆点齐部下,只带上迦楼罗和罗侯那加,让紧那罗和乾达婆留守西天,便于众人之中悄然退出。刚走出大雷音寺,就见一位着白衣、浑身寒气的仙人挡住了去路。 那人问道:“尊者便是随唐僧师徒到了西天的西海玉龙,俗名敖烈的八部天龙吗?” 敖烈是他名字不错,但几时又成了俗名?敖烈一时恍然,他总是忘了自己已成了佛门弟子,过去的名字便也成了俗名。 第183章 “是,敖烈正是在下。”他看向那人,身材修长,气质平和,清秀的眉宇间隐隐有一股焦躁之气,怕是有什么急事,只是他手上的事也是十万火急,片刻迟疑间又是数条人命。“上仙有什么事找我?不妨直说。” 来人正是寻找地藏菩萨的冰寒,他说道:“想请阁下随我去救一个人。” 敖烈道:“上仙有金仙修为,上仙都救不了的人,敖烈如何能救?实不相瞒,南海有妖怪为祸,涂炭生灵,我正要率领部下去伏妖。” 我要是不说出实情,恐怕你会后悔,冰寒一拱手:“南海事态紧急,不如先安排贵部下去相救,至于天龙你,我还有话说,烦请你留步片刻。” 见冰寒态度如此坚持,敖烈便嘱咐迦楼罗、摩侯罗伽等先下凡救人,好在他之前便有安排部署,天龙八部不至于因缺了主事而乱成一片。 “现在上仙可以说了。”虽然肯定冰寒不是别有用心,但敖烈对他如此故弄玄虚仍有不满。 “我之前便说了,我有一位故友身陷枉死城,想请天龙去救。可一来,我进不了枉死城;二来,我担心我即便救了她,也不能说动她还阳。只好来请天龙你,我想,你应当能激起她对生的信念。” “她是谁?” “便是为你削凡骨铸冰骨的那一位。” 敖烈看似在问那个人的姓名,但他那种带着颤的声调,分明又不是如此。其实敖烈已经想到了那个名字,但他竭力否定自己的念头,她明明在昆仑,明明她已经与那个修为虽然不够高,但好在原型够漂亮、家世又好的白孔雀结为道侣。 她怎么可能到了地府,又怎么可能快要死了呢?敖烈眉头当即拧紧,声音在那一瞬间有些惊慌:“快带我去见她。” 当务之急却是先找到地藏菩萨,拿到枉死城的通行手令。好在地藏菩萨不曾多问什么,立即便传音令卞城王准允通行,冰寒和敖烈这才启程,往地府而去。 两人先入了枉死城,一时之间没有头绪,便问鬼差城内是否有元神不能传音的区域存在,鬼差支支吾吾,二人推测是知情却不敢说,敖烈便将地藏菩萨的印鉴给他看:“我们二人是上面下来办事的,只是不能叫太多人知晓,你若是知情不报......” 鬼差对他们身上的气势早有感应,对其身份也有所猜测,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他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具体的位置可能还需要二人细细摸索。 自主城区北门出,再往西北方向走三千里,会看到一座大山,沿着山的边缘一直走,最后就能到达始源之地。始源之地中,能使用法力,元神却只能离开身体一定距离,这个距离视个人修为而定。 两人全力飞奔,三千里距离不过半日便已走完。只是白寻所剩时间不多,冰寒也有些急躁。 待来到那座山下时,两人顿时犯了疑难,原来山虽然只有一座,但路却有两条,一条在山的左边,一条在山的右边。如今的办法只能是两人各走一条,当他们找到白寻时,再想办法通知另一个人。但元神不能使用,他们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长,又该在何时回头将消息告知对方? 面对这难题,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12章 金仙菩萨游地府 面对这难题,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敖烈道:“现在是万分危急的时刻,无论是向左也好,向右也好,我们二人各选一条,各自开始搜寻,到了一定时机便自发返回,交换消息。” “若是找不到人,这个办法当然行的通,可若是找到了人,白寻的情况又十分危急,一时不能脱身,那又如何?” 敖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问道:“上仙有何高见?” 冰寒道:“在始源之地中,元神虽不能离体太远,但仍有所感应,不如你我各取一随身之物,将一缕元神寄托其上,等找到白寻时,便捏碎物件,到时必能有所感应,如何?” 敖烈:“上仙这个办法很妥当。”分裂元神虽然对身体有损,但倒也影响不大,只是这小小的一个碎片中,蕴含本体全部的记忆和过往,所有的修炼功法与禁忌,若是落到敌人手中,本体也会因此而受制。 敖烈虽然自问是正道人士,但冰寒与他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就愿意将自己的元神托付,难道仅仅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吗?若不是为了白寻,冰寒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同时也引起了敖烈的好奇:“恕在下冒昧,请问上仙和白寻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知道我?而我却没听说过上仙。” 这些问题早在冰寒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敖烈迟早要问,这个时机不算早也不算晚。“其实,这并不是我与阁下的第一次见面。早在数十年之前,我们便在极北之地外见过,当时我是在为冰神寻找传人,而白寻,她后来去到极北之地找到了我,我便将冰神的传承给了她。我们相处十数年,亦师亦友,还是很有几分情分的。后来我因故离开,倒是刚好没有见到你。” “原来是你。”敖烈看着冰寒的眼神霎时锐利起来。冰寒外型看上去很是温和,兼之说话斯文有礼,敖烈没想到他曾在极北之地为冰神守护传承,也没想到他和白寻竟然一早在北海就已经相识,而促成这一切的,还是他敖烈。 “先时为妖,我确实肆意妄为了一些,但现在我已为神仙,便不会再去做出格的事情。” 第184章 无论过往如何,冰寒现在一身仙气,已经是天庭的正派神仙,他也只能以神仙的态度对待他,而不是以妖怪的。“你既然已经修成正果,以前的事倒也不必再提,只需珍惜现在罢了。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告诉我白寻在地府落难,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抱憾终身。” 冰寒咂摸着这几句话,有些不太爽快,嘴上说得这么情深义重,怎么会任由白寻与羽联订婚,又怎么会对白寻的近况一无所知。可是他毕竟还肯为了白寻入地府,也不能算是无情了。 “这里又聊了许久,我们还是尽快启程为妙。”冰寒说着,便从元神中分出一缕那在手上,注入另一只手掌的冰块中。敖烈学着冰寒,取出一片脱落的龙鳞,也注入元神。两人交换了物件,各选了一条路向前走去。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你要不要进去躺躺?”赤霞走到靠着柳树坐下的白寻面前说。 白寻半寐半醒地睁开眼睛,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了下去,她看着赤霞,用俏皮的微笑掩饰自己的虚弱:“这里天黑天亮都是一样,晚上也不是非得睡觉。” 赤霞也就是说说而已,她走到白寻身边,忧心忡忡地靠着她坐下,白寻的伤势虽然这几天没有恶化,但也并没有好转,似乎白寻是用某种秘法延缓了伤势扩散,但这样的延缓,应该是暂时的,她的伤并没哟别完全治好,否则为什么白寻还没有恢复行动能力? 恐怕时间一到,白寻的伤势便会彻底恶化。 而她对此却束手无策,兴许白寻真的不得不留下来给她做伴了。她在无意之中顺着白寻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模糊的远处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山的轮廓,赤霞好奇地看向白寻的侧脸,眼神微微一动:“你不肯回去休息,眼神也一直看向那边,莫非是在等什么人?” 白寻的眼睫毛轻轻一动,点了点头,笑容有些苍白:“有一个人说过要来救我,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见到他。” 看来白寻的心中还有期待和渴望,她并不是完全失去了生的信念,赤霞紧握住她的双手:“他会来的,他一定会守信的。” 白寻:“若他来时见到我已经死了,恐怕会有些失望。” 一阵夜风拂过,白寻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四肢中升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颈椎的冰骨也在这时候开始碎裂,由下而上,很快便到了喉骨头,若是喉骨碎了,她便不能再发出声音了。冰寒已经虚幻的元神分身再次出现,将最后一丝法力注入白寻体内,他的身体也随之消散:“你已经没有时间了,本体怎么还不来呢?” 那丝法力只为白寻争取了多一刻钟的时间,白寻猛地咳嗽了两声,赤霞抱紧了她的肩膀,白寻安慰她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就在两人相互劝慰、心灰意冷之际,白寻先前所看的那个方向出现了一条缥缈的白色人影。赤霞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距离这里越来越近,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乎是在两人迟疑间便到了眼前。 冰寒这是使用了瞬移术,在始源之地元神受限,瞬移的距离也短,若非冰寒动用了数次瞬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到白寻眼前。 虽然知道他会来,但真的见他到了自己眼前,还是有些感动,至少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了她而入地府。见到白寻虽然冰骨尽碎,但身上没什么损伤,可见是没受什么磋磨,冰寒顿时心安了大半。 他站在白寻身前,目光低垂,白寻也抬起头看他,两人目光一触,似乎有温度在暗中滋生,冰寒向着白寻的脸颊伸出手,但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生硬地往下去,握住了白寻的手,责问道:“你怎么总是惹祸,偏偏自己又没办法收场,若是我狠下心不管你,你又该怎么办?你年岁也不小了,为何还总是这般冒冒失失,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冰寒这番话看似是责问,实则还是关心,但像这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还是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白寻当时就想把手扯回来,只是手脚这时候都不能动弹:“你和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应当清楚我就是这种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人。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是成佛成圣又有什么意义呢?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是死了,又怎么会有不甘呢?” 冰寒松开了手,不怒反笑:“可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哪怕是委委屈屈地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早早离开你,却又费尽心思地来救你。” 白寻红了眼眶。生命,明明是她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却被别人这样看重,这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仗着别人的善意胡作非为,她如果要死,就应该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孤单地死去,别再让他人为此伤心难过。 赤霞看着别扭中的二人,这位神仙她虽然不认识,但却是可以看见他对白寻的一番情意:“这位上仙说的是,白寻。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要辜负了上仙的一番美意,上仙对白寻的伤情可有把握吗?不如先行施救。” 这位姑娘倒还十分明智,冰寒向她行了一礼,赤霞还了半礼。冰寒:“救她不难,只是要花些时间。还有一位随行的同伴即将赶来,他应当有话要对白寻说,等见了他再救人也还来得及。” “什么人要来,你叫了谁?”白寻一向思维敏捷,她立即想到冰寒带来的这个人一定是于她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分量不重不足以说服她。她的亲友也没几个,冰寒也认识的更少,细细算来不过青石溪她的父母双亲,昆仑山的羽联九凤这几位,难道冰寒真把这父母二位大人中的一个带进了地府? 第185章 若非臂骨碎了,白寻真要当场向冰寒抱一抱拳:“宁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果然用来极妙,我再也不想轻生了,这是对不起亲爹亲妈,我这就随他们回去,在人界随便找个山野村怪嫁人了事。” 冰寒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你以为我叫了你爹妈?” 白寻反问:“难道不是?” 冰寒认真地说:“我要是把伯父伯母带进地府,他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两条人命我要怎么还给你?这个人修为很高,我倒是不用担心他在地府会出问题。” “所以你叫了谁?” “他已经来了,你不妨自己看。” 于是白寻抬起头,顺着冰寒指的方向看过去。地府之中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绚烂的光。可那又不仅仅是一道光,它所带着的纯净法力,便如烈阳一般,使得地府之中的阴气、寒气、鬼气好像都被消除了不少。白寻隐隐觉得熟悉,这是佛门的气息。而那道绚烂的光里又不是无来源的,它包裹着一个人,这个人飞快地朝着白寻这个方向赶过来。 白寻已经联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冰寒,敖烈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这必然是冰寒的设计,而冰寒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带他来,除非他已经知道了她和敖烈的事。“是你将他带来的?” 冰寒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分明是默认了这一切。我不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他却可以,只好把你托给他照顾了。 白寻有些焦急地骂道:“你多此一举。”冰寒非但转头不理,在留下一道寒气护住白寻之后,顺势也将赤霞带走了,只留白寻一个人等在原地。她既焦躁又愤怒,更多地却是无奈,第一次见他,他是高高在上的西海玉龙三太子,如今再见他,他是西天的八部龙神,而她却已经法力耗尽,冰骨尽碎,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仰望着他。 自始至终,都是这般仰望。 天意弄人,莫过于此。白寻竭力说服自己: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敖烈吗?即使是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也不该表现出来,如此只会令自己更加无地自容。这样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白寻果然说服了自己,脸上再次沉静下来,而眼中那种藏蕴的深沉,却又不是谁都能读懂的。 敖烈本是为了加快行进速度,才显出了法相、散出了佛光,不过他的法相确实与人身的装扮不太相同,比如他头上的高髻,背后的光相,还有裸露着半边肩膀的袈裟。 第113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此章节已锁] 第114章 白寻回转青石溪 见过了弱水,弱水对白寻与赤霞的关系尚且十分疑惑,赤霞好生解释了一番,弱水这才与白寻冰释前嫌,也同意了放他们过河。 三人约定,分头寻找羽翀,一旦谁寻找到了羽翀的踪迹,便立刻将消息告知弱水,再由弱水转告其他人。 既已商议完毕,白寻便自个寻了个方向去找人,敖烈磨磨蹭蹭地跟在她背后,白寻初时还以为他也走这个方向,便不甚在意,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发觉敖烈仍在身后,她便渐渐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又过了一时半会,她放停了脚步,任由敖烈走到身边。其他的话倒也不必问了,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白寻猜到敖烈也许有话要说,但他没有先开口,她也不乐意开口问,气氛暂时有些僵持。 敖烈不知白寻心中的复杂之处,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冰寒这么着急地下凡来看你,末了在救你之后,却又匆匆离开,这是我没想到的。”冰寒对白寻的喜欢,任谁都看得清楚。只是一般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希望无时无刻不与她相处,可冰寒却离开得这么快,属实令人意想不到。 提到冰寒,白寻便更加难以展颜,她心中有情绪无尽,说出口的却是一句:“他天上有要事,自然回去得早一些,况且我的伤已经治好了,他留不留也没有什么。” 两人在路边发现一块大石,便顺势坐下,虽然坐下的位置相近,朝向却不同。 敖烈瞧着白寻的神情,迟疑着说出:“你是否知道冰寒对你有意?”他觉得白寻的表现不像是清楚的,但以她那样的通透性子,却又不可能没有发觉。 白寻偏过头看着敖烈,似乎很惊讶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不会去想这些东西,但当敖烈将它戳破的时候,她便承认乐:“清楚一些吧,但是我觉得是否清楚也没有什么不同。” 敖烈嘴唇开了合,有些些无奈:“对着一个不停对你付出的人,且他也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否心中会有一些煎熬呢?” 白寻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无奈的自嘲,眸子却带着智慧的星光:“冰寒是喜欢我,可他也从没有说过要同我在一起。他志不在此,虽对我有一些眷恋,但于他漫长的生命和漫长的仙道而言,也不过是晨时草叶上的露水,转瞬即逝。他对我并无所求,我也不能报答他,只能如他所愿,坦然接受。” 敖烈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爱而不得的故事,但世情往往如此曲折,没有一个简单的是非黑白对错。“那羽联呢,你是为什么从昆仑离开?” 说到这里,虽然说得还是一样的话,白寻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他也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提到冰寒时,态度那么坦然,可说起羽联,为何却是这样的神色,看来羽联在她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他有要追求的东西,难道便与你在一起冲突吗,你既然无法割舍,为何不挽留?” 第186章 白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走的自然会走,该留的自然也会留,他们要走要留,又于我有何干系?” “可若是因少了一句话,便与真心人失之交臂,难免会心生懊悔。” 白寻:“无论是冰寒追求仙道,还是羽联为了自己的骄傲,这都是他们做出的抉择,为何在你口中,反倒是少了我一句话的缘故?我与他们,各有缘法,各担因果,并无谁亏欠谁一说。” “看来你并不爱他们,他们一个也没有进入你心里。” 白寻扬眉冷笑:“这么说来,在三太子眼中,他们不肯为了我而放弃仙道,放弃骄傲,我不肯哀求他们回心转意,我们都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这么说也不错,”没想到敖烈竟然承认了她这番说辞,白寻怒气更甚,险些没有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一顿,敖烈继续说道:“他们不愿意放弃的东西,我愿意放弃,他们不愿做的退步,我也愿意。” 白寻一堆脏话都憋在了喉咙里,想骂却是说不出口:“……三太子不要逗我,你我的前尘旧事已经尽数了结,我以后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纠葛。” 敖烈再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红线,道:“毕竟你我那时在梦中已结同心之盟、白发之约,你这么说实在有些不妥当,有伤你我夫妻情分。” “你……竟然也有梦中的记忆?” “你有,我为何没有?”敖烈反问道。白寻飞快地回忆梦境的内容,她和羽联三人都进入了第二次幻境,而羽联离开幻境之后,也拥有幻境中的记忆,这么说,敖烈应该拥有这两次幻境中的全部记忆。白寻叹息不已,脸上也泛起了诡异的红晕。 虽然他说的话是有些无赖,但感觉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白寻一时也没有办法再用那般生疏的态度对待他。敖烈抿嘴一笑,白寻又泼了冷水:“你好端端的佛门护法神,难道还想要娶妻生子吗?这几句话我就当你是玩笑,以后不要再提了。” “我只是现在是,也许再过几天就不是了。到时候,你便随我隐居山林,咱们再不管那些琐事了,好吗?”他的脸离得有些近,白寻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跳也快得有些危险,怎么敖烈偏偏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向往隐居山林,也向往与他一起,这样的幸福,她无数次触手可及,又无数次擦肩而过,难道如今真的要得到了吗? 可,西天那边要如何交代?白寻强抑激动的心情,眼神中的闪烁却还是难以控制:“你别再说了,难道佛门是任由进出的地方,你是否想过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敖烈岂能看不出她的口是心非,她果然心里装的全是他,只顾着担心他,连句敷衍搪塞的话也没有,更别提拒绝了。“哪又如何?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我不曾死去,即使我□□湮灭,只要一丝魂灵不灭,仍会来到你的身边。” 白寻闭上了眼睛:“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就值得,难道我值得你为了我放弃正果,那不是你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吗?” “那我也问你,明明羽联对你百依百顺,你若是肯哄着他,说几句瞎话,昆仑也待得安稳,你为什么不肯呢?羽联又不是羽翀,他那种小孩子个性,难道你还哄不住?”提到羽翀,白寻皱了皱眉,明明他们两个是要去找羽翀的,为什么坐在这里扯了那么多瞎话? 白寻不耐烦地说:“我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用不着问那么多。” 敖烈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露出错愕的一丝笑:“只要我的魂灵来找你的时候,别让我无处可归就好。” 那你还不如不去,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白寻控制自己不去转头看他,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她终究还是没坚持住,转过了头,看着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既欣喜且担忧。敖烈忽然停住身形回头看他,白寻按捺下所有情绪,只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青石溪等你。” 告别了敖烈,白寻还要继续找羽翀,她晃悠了好几天,始终没发现羽翀的身影,又走到弱水河边时,弱水显形告诉她,羽翀与赤霞二人已经团聚了,让她赶过去与二人会合。白寻十分无奈,她虽不想过去煞风景,但她并没有出去地府的方法,还得借助羽翀,才能回到阳间。 赶到两人身边,白寻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不过她自诩没有和稀泥的面子,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问了羽翀回阳间的方法,便向赤霞辞行,一人踏上了回去的路。 细数她这些年,去过极北之地,到过南海,上至天庭,下至地府,一番人生也算得上多姿多彩,如今还是要往人间的青石溪去,在那里静候爱人归来。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剩下还有两三个小番外,我已经在写了。爱你们哟,比心心 第115章 番外1弃正果 西天大雷音寺。 大殿内,如来佛祖与诸佛、菩萨端坐,观音与诸位罗汉弟子、比丘、比丘尼亦是侍立在侧。 敖烈跪在殿内,道:“弟子敖烈,虽得强得中职正果,其实凡根未尽,七情未绝。遍读佛家众经义,然却只得其法而未得其道,徒增法力然无修为者,恳请我佛削去我一身佛力,封我识海中佛法,贬我入凡,烈于轮回中再修数世,或可再谒我佛。” 如来笑道:“近日本来无事,今天倒听了件稀罕的,众生只有苦修入佛门的,还未有见求去佛门者。诸位佛、菩萨、罗汉、比丘,你们如何看待此事?”诸佛门弟子或有三五讨论者,但并无人应答。 第187章 观音菩萨开口道:“大约是八部天龙,思及自己悟性、慧根有限,欲更进一步而不能,便欲再入凡尘修行,重新修炼,参悟大乘佛法,修成大职正果。然,众生驽钝,红尘滚滚,八部天龙此去,恐一去而不能返。弟子有一策,佛门中有一化身法,可以化身千万。天龙,我传你这化身法,你封闭识海,分出化身去往人间历经磨难,即便是化身受了灾劫,本体却没有此危害,你以为此法如何?” 敖烈仰头看观音与如来佛祖,两位皆是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观音的眼神却更严厉些,他们二位与三界中无事不知,敖烈的说辞自然骗不了他们,只是这番说法,可以令佛门的脸上更体面些。敖烈不愿只分出一个化身陪伴白寻,可如来息怒不辨,他若是拒绝了观音的提议,观音因此动怒,不为他求情,他更加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他权衡之际,曾经的唐僧,如今的旃檀功德佛开口了:“我这个弟子性格驽钝,稍有慧根,但性情还坚韧些,用化身法也练不出什么成果,就遂了他的意,令他凡间去,等他转世,弟子再去点播一二,或者进益能更多些。” 斗战胜佛也道:“师父说的在理。” 如来佛喜悲不辨,只说了一句:“倒累得你这个师父为他操心。”又看向敖烈,“罢了,你要去,便随你去吧。”说话间,抬指一点,削去他身上正果,将昔年所学佛法全部封印,并削去佛力。 敖烈跪在原地,静等佛力剥去,那一瞬间,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佛力剥去不易,兼之与他这些年的修为渐渐相连,佛力这一去,少说也损了百余年修为,境界也有些不稳,敖烈强行稳固了伤势,说声:“多谢佛祖,多谢观音菩萨,也谢过师父、师兄。”又磕了一个头,便毅然起身,往大雷音寺外走去。 观音多望了他一眼,隐隐有些叹气,随即被如来佛祖说起的其他事拉去了注意,毕竟敖烈也不过是一个护法神,他的离去,算不上什么大事,除了相熟几人外,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 敖烈已经步行出了大殿,待等离开大雷音寺再驾云过去,应当也耗时不多。浑身的痛楚清晰,敖烈越发步履艰难,才走出了几十步,便见一人到了眼前。 还是那位年轻华贵的少年君王,他身为天人中的帝王,享有无数美女财富,不老不死,但这样的日子只能维持一千五百年,时间一过去,耗尽了福报,便是天人五衰,这样尊贵的人也要重入轮回,为人还好,若是堕入畜生道,便只能为猪为马,任人宰割。 既然见到帝释天,敖烈理所当然地要停步行礼。帝释天挥退左右,又朝着敖烈走近几步:“我本以为你会与我共事一段不短的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要离开。” “当去便去。多谢陛下前来送我。”敖烈拱了拱手,帝释天露出了一个有些惋惜的神情:“值得吗?” “值得,我本不该是这里的人,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只希望能与她一路携手,白首不离。” 帝释天又说:“只因你没有得到,所以你念念不忘,等你和她相处久了之后,日久生厌,到时候,也许你会后悔这样的决定。” 敖烈久久地看了他一眼:“陛下这话说得不错,若非我不曾到达西天,我也不会明白,原来此处竟是这般无趣。所以我后悔了。” 帝释天冷冰冰地道:“难道你就愿意一直沉沦于红尘之中,永不得超脱?爱令人喜,亦令人忧,离于爱者,才能无忧无惧。随心所欲,放任自己在红尘中沉沦,永远看不到尽头。即便是身为天人,也会有天人五衰的那天,到那时,你才能晓得天地的残酷。” 他说到这里,敖烈才动了与他认真一辩的心思:“喜是因为深爱,痛亦是因为爱,若因为害怕忧患而不去爱人,失去爱人的能力,那无异于自我阉割。花开花落,爱生爱绝,这本就是轮回,割舍七情六欲,或者可以修成正果,却失去了完整的自己。” “完整,那又如何,完整却不得恒久,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为了得到永恒,总归要舍弃一些东西。” 敖烈苦笑道:“可我始终觉得,不快乐的日子,每过多一分都是煎熬。再者说了,既然有人愿意割舍凡情去得到永恒,同样也会有人愿意放弃永恒,去换取自在的生活。” “愚昧。”帝释天虽然看上去脸嫩,但毕竟是天人中的帝王,地位仅次于梵天。周身霸气十足,敖烈却浑然不惧,内心反而更加平静下来:“帝释天,你着相了。世上的问题并非只有一个答案,所有的现象也并非只有一个根源,你选择了其中之一,别人选了其中之二、之三,为何你便是正确的,为何你便能拥有说别人‘愚昧’的权利?非此即彼,岂非狭隘?” “你说我狭隘?”帝释天沉着脸道。“你这是以下犯上,若非我顾念你与我的袍泽情分,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 敖烈便说:“是我错了,敖烈告辞。” “慢着,”敖烈没想到帝释天还会出言挽留,帝释天正平复自己的情绪,一个呼吸后他说道:“我送你一程吧,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瞬间便能抵达。”帝释天伸手放出一道虹光,变成一道看不清去向的虹桥,敖烈跨上虹桥,虹桥瞬间延伸到了远处去。 石栏之后站着两位僧人,将帝释天与敖烈看在眼里。 望着敖烈离去的背影,阿难忽而想起了往常的一件事。其实也曾有一个女人深爱过他,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位普通的僧侣时,一次出外乞食,他不慎与师父与师兄弟失散,误入了一户人家。因行走了太久,他又饥又渴,见那家的女儿正在打水,便上去讨要一碗井水。 第188章 他那时年轻不曾防备,皮相又是出了名的好,没想到姑娘只看了他一眼,便深深地爱上了他,孽缘自此而生,他那时避如蛇蝎,现在想来…… “唐三藏那一派系太过分了,真以为西天是他们家开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伽叶还在喋喋不休,如千万年来一样,可今天他忽然就生厌了。 “佛祖不管,帝释天也不管,就你有意见,祸从口出,你还是少惹一些事为妙!”伽叶一时醒觉,左看右看,回过神时,老伙伴已经走了好远了。 虹桥瞬间跨越无数空间,敖烈足尖落地之时,四周景象已经变为一片绿茵茵的草地。看周围的地形,像是一片山坡,敖烈一时有些疑惑,他心中所想的分明是青石溪,但此处像是从没来过。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一位女子晃晃悠悠地从山脚走过来,口里念着“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一时没听明白,又听她念:“粗缯大布裹天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这才听明白是她,隐隐有些欣喜,白寻已经说到了最后一句:“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敖烈忍不住哈哈大笑,运起法术走到她身前,白寻猛一抬头便见是他,十分惊喜:“你怎么这么快便到了。” 敖烈一把将错愕的她抱入怀里,说道:“思卿至极,归心似箭。” 第116章 番外赘婿(大雾) 敖烈与白寻不知不觉便在青石溪住了半月有余,虽然敖烈的伤势这一养就是许久,也不妨碍附近的人家知道他们家多了个上门女婿。 隔壁家黄鳝大婶几次告诫白寻妈妈:吃软饭的男人不能要,且看他那副病歪歪的样子,说不定过几年就去了地府,到时候你女儿可得守寡。 白寻妈虽看着敖烈不像那个样子,但经不得人家反复游说,还是放了几分在心里,这几日,便打算提点白寻几句。白寻想着,总也不能老带着敖烈住在家里,况且这里还是热闹了一些,不利于他养伤,便想着去那日的山坡处再建一座房子,便拿着笔写写划划,筹备一些东西。 白妈托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坐在白寻身边。白寻瞧着母亲头上的白发,心里有些发酸,那还是灯灵吸取了她的修为所至,待她修为再上一层,定要将那家伙揪出来再打一顿,好在神州幅员辽阔,再过一段时间她便出去寻找,一定能找到延年益寿的灵物。 白母略略措辞了一番,将莲子羹放在案上:“寻寻,烈烈那孩子在咱们家也住了一段时间,我看他身子像是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还是让他回家静养吧。旁的且不说,咱们这儿灵气稀薄,也没什么好物,又供养了数十个山野妖怪,着实不太好养伤。” 母亲的逐客令,白寻是听懂了,但她琢磨着应该不是灵气的缘故,她有些儿疑惑,但母亲说得委婉,她也不能说得明白,只委婉劝道:“人家想住,咱们便没有赶客的道理,任由他住着吧。” “他要住到什么时候去?” 白寻想想,他是为了你女儿来的,说:“要住的日子应该不会短。” 白母抬起一边眉毛,又慢慢地压下去:“他人长得虽好看些,但好看的男人惯会哄人,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这,”白寻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对敖烈的印象竟会不太好,这时候说话更要慎重了。“他家里的事,他自己的事我都清楚得很,您不用担心。” “万一,他是骗你的呢,你这丫头从小就笨,你要是被他给骗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白寻一怔,她什么时候从小就笨了。她这修炼的天赋,虽不是千里挑一,但青石溪几百年也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只是她不拘外物,不爱钻营,所以显得笨拙了一些。 白母又唠叨道:“你不是喜欢西海玉龙三太子吗?怎么又迷上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来,他家是哪里的呀?” 白寻恍然大悟:“妈,怎么我没告诉你,烈烈就是西海玉龙,姓敖名烈的那一位吗?” “什么,什么?是西海三太子,那可是真龙啊,咱们家怎么能这么怠慢,你怎么不早说呢?”白母急哄哄地跑出去了,白寻在纸上又添了两个字,才慢慢悠悠走出去,看看如今是成了怎样的光景。 新居落成。 白寻把敖烈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到了这时,他的伤势才算是好了一些,只是法力修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最巅峰的时刻了,白寻估摸着他如今的修为,大概与西去之前相差不多。 白寻带着他去看了新房子,房子是青砖做的,外面围了一圈儿花圃,搭了葡萄架子,种了些花卉。先看了客厅,十分规整,左面一扇门,打开是一间卧室。敖烈退出去,又看了看客厅,发觉这房子确实只建了一件卧室,他想了想,白寻此举莫非是那个意思? 他低头致谢:“此处很合我心意,寻儿费心了。” 白寻抬步进了卧室,又叫敖烈进来,敖烈一没留神,叫白寻塞了一张纸条在怀里,他打开一看,清单所列乃是建房所用花费。白寻笑道:“三太子家大业大,应当不差这些。” 那倒也是,敖烈便将纸条揣在怀里,他视钱财为身外物,但好歹也还有些积累,随即见到接下来的场景,更是令他目瞪口呆,白寻走进了卧室,往墙壁上伸手一推,竟然又打开了一道门,敖烈走进去一看陈设,又是一间卧室。白寻也介绍道:“你伤势还没好全,为防不测,这些日子我睡在外间,你睡在里间,应当会安全一些。” 第189章 “寻儿,果然思虑周全。” 白寻扑哧一笑,慢慢地朝着敖烈凑过来,敖烈一直被逼着后退,不慎便退到了墙角,白寻:“前些日子村子里的那些胡言乱语,你听了不要乱想。” 敖烈略垂了垂眼睫,气氛是否转变太快:“什么?” “说你给我做上门女婿那些事,我并没有这么想过。” 敖烈哑然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个名分罢了。我虽然是父王的儿子,其后却不会再以西海太子自居。不过,如有机会,倒还是想请你随我回西海看看。” “那是当然。”白寻笑着应下了,敖烈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去龙宫的路,再没有谁比敖烈记得更清楚了。 两人脚程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龙宫,当年被三昧真火烧毁的龙宫,过去几十年也修复了大半。敖烈熟练地打开分水结界,不一会儿便有一列虾兵蟹将将二人迎到门口,敖烈要去参见西海龙王,白寻却被带到了龙母的后殿。 龙母雍容华贵,年纪看似只有三十许,眉目间却有慈善之态,且和敖烈少说也有七八分像。她坐在珊瑚镶金的座椅上,旁边竖着一列嵌有无数明珠的屏风,白寻不用神识查探,便知晓了这屏风后还有其他人在。 拜谒龙母,白寻将手放在腰侧,行了个万福礼,口中唱喏:“参见龙母娘娘”,双手奉上礼物。 龙母略一沉吟,便令侍女赐座,白寻随即入座,姿态潇洒且从容,腰板挺直,只落座三分之一,双腿并拢斜放,龙母再看她面目,见她姿态不卑不亢,举止从容大方,嘴角含笑,使人如春风拂面,既非楚楚故作可怜之姿态,也毫无喧宾夺主之蛮横,实在令人挑不出错处。 再看修为境界,也不比那些男子差上几分。龙母虽有心苛责几句,但她身上没有错误,她若是太挑剔,反而显得刻薄了。“你是个好姑娘,虽然出身低了些,但你竟然能进昆仑,便证明你心性天资非凡,凡人亦有云‘英雄不问出处’,非但不该苛责,反倒应当褒许了。” 白寻起身回道:“娘娘过奖了。” 龙母又一笑,她本是个宽厚的人:“你倒是很客气,你和小儿的事我也听了不少,难为你在鹰愁涧陪着他,又苦苦等他取经回来,竟然连昆仑山的婚事也拒了,实不相瞒,为娘的其实十分感动,”龙母还欲再说,忽然间屏风后有什么动静传来,白寻早有预料地将视线投过去。 “婶婶/姨母。”话音刚落,就见善财龙女并一位身形修长的娇弱女子一道走了出来。白寻的视线还未在那位女子身上停留几分,就见善财龙女恶狠狠地盯着她,白寻顿时有些无奈,她没想到龙母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个混世小魔星在这里。 “唉,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 善财龙女正义凛然道:“我和披岚姐姐要是不出来,谁来戳破这小小鱼妖的假面目?” 白寻愕然,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挂上了嘲讽的冷笑,善财道:“你本是一条山野小溪中的小小鲤鱼,因缘际会攀附上赤霞那妖孽,又勾结□□山的九头虫,做下多少恶事,烈烈哥哥也因你们而受害,赤霞与九头虫勾搭成奸之后,你不甘寂寞,不知去哪里学了一身邪法,还敢去南海,妄想拜入观音菩萨门下,你以为这样便能洗白你的过去吗?投入佛门不成,你又去昆仑山,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暴露了你的攀龙附凤、爱慕虚荣。” 善财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真的,可偏偏每一句都不是真的,只是掐头去尾、胡乱拼凑在一起,用来给人罗织罪名已经足够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若是换作别的年轻女子,怕是脸还要红上一红,可惜白寻身经百战,极少与人在言语上落下下风,再说,她与敖烈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又怎么是他人三两句话就能拆开的。 龙母本欲说话,想到什么,刚站起来便又坐了回去,这样的麻烦,白寻应当可以处理,看看这小妮子的水平也好。 白寻淡然道:“除了执意与敖烈在一起这一条之外,我并无攀龙附凤之举。便是我与九头虫勾结,欺瞒敖烈这件事,你不过是捕风捉影,并无证据,至于其他,也不过是你的私自揣测,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你对我素有不忿,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龙女见白寻不闹不怒,反而直刺她心中所想,反而更是火大:“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西海的王妃了,敢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难道上次还没挨够鞭子吗?”说着,龙女一扬手掌,一道绿影自她手中闪现,气势汹汹地朝白寻点去。 白寻虽然自诩从不作恶,但佛法一向具有破邪之力,冰神秘法恰恰受制,此时白寻大约也有些不好受。 但虽然于自己有所损伤,但白寻此时更不能有所避让,否则气势上就输了一筹,她再说话,也难有这样的底气。因此,她不躲不闪,见绿光逼近,蓄寒气于掌心,伸手便去拿这柳枝鞭,当她肉掌与柳枝相触的刹那,佛力自柳枝迅速传递到她手掌上来,迅速将她手上寒气瓦解。 然而白寻毫不退让,不住将寒气自手上传过去,渐渐将佛力压制,柳枝毕竟是死物,不一会儿便节节败退,无论龙女如何催动,佛力最终也只能停留在柳枝表面,再也无法寸进。龙女愤愤收回柳枝。 虽输了一招,但龙女在入佛门之前,便有搅动东海的本事,修为非凡,她还欲再与白寻争斗,白寻却退了一步,坐回座椅上。“这架打了又如何,赢了你敖烈哥哥自然是娶我,输了你敖烈哥哥也不会不娶我,所以,没有意义。” 第190章 善财一时哑口无言,暴脾气竟然收敛了几分,白寻太沉着,几乎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她越不依不饶,反而越是像个跳梁小丑。想明白了这点,龙女隐忍着退了下去。 另一位柔弱的表妹,搅了搅手里的帕子,想说什么,但见白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再一转头,见龙母、龙女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表妹的脸上隐隐有些发红,默默拉着龙女往后退了几步。她想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和别人抢丈夫的本事,连喜欢敖烈哥哥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妍儿,这是你与未来表嫂第一次见面。”妍儿明白了龙母的意思,走上去行了一个万福礼:“见过嫂嫂,嫂嫂果然容貌绝美,气度非凡,妍儿要是能学到你的几分,当不至于如此软弱。” “女子的柔情更加难能可贵,我并没有什么可学的,你这样就很好。” 后殿女眷仍在叙话,白寻全程都是一张和气的脸,气氛好似渐渐融洽了起来。 龙母留了午饭,正筹备的时候,白寻去了前殿,见了敖烈一眼,敖烈的情形不算好,情绪十分低落,白寻还没说什么,敖烈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咱们现在便离开西海。” 白寻动作一滞,便顺着他的意思被拉着离开了西海。敖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留,带着白寻很快便走出了西海的海域,两人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儿,敖烈忽然停住脚,朝着西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白寻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本是八部天龙、四海龙神,这样的功果也足以令西海享有美誉,甚至是为了后来龙族的子孙进入佛门而提供帮助,但他放弃了这一切,甘愿回到青石溪去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妖怪。西海龙王又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 就连白寻也有些痛心。敖烈站了起来,拉着白寻继续走,白寻问:“你会后悔吗,放弃那些东西?” 敖烈的眼神哀伤且坚定:“其实,我并不想过那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我想要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工具,是你令我坚定下来,白寻。你要知道,没有人能替我选择,我想要的生活。” 虽然从敖烈的口中说出,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放弃一切,但听到这样的答案,白寻还是感觉到一股由衷的欣喜。 作者有话说: 莫名地写成了赘婿,我果然还是受了刺激吧。 嘻嘻嘻,还有一个番外,想开个车车,但是担心被锁,我试试先...... 第117章 番外访故友 敖烈与白寻在青石溪隐居已经三年了,周围开垦出的草地已经被青草覆盖,篱笆上的夕颜花也长了起来,这种花开成喇叭形,早上是蓝色,花朵形状蓬勃有朝气,晚上则是它接近萎凋的时候,颜色也变成了紫色。 竹门上的大铃铛响了又响,篱笆上的喇叭花跟着一跳一跳的,房子里的人不知在做什么,客人扣门这么久也不见反应。 又过了一时半刻,客人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白寻一边整理外衣,一边沿着石板路往前篱笆走:“来了来了,不晓得是哪位贵客登门,白寻来的晚了,还请见谅。”等她终于打开竹门,才看清站在雨篷下的究竟是哪一位。 容颜依旧,只是为何他这样长生不老的地仙却白了一头青丝,是修行不慎,还是思念成疾呢?“羽联,你怎么来了,你的头发?” 她衣衫虽穿着整齐,鬓角的头发却有一丝凌乱,脸颊犹带着一丝潮红,羽联假装不明白这些,但心里还是一阵疼痛:“分别这么久,特地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之至。”白寻让出一条路,让羽联更容易看见院里的景色,这小院极其普通,与一般的农家小院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角落的葡萄藤和座椅,让人觉得温馨了一些。“为什么不种一些菜?”羽联这才发现少了些什么。 白寻笑道:“你瞧着我们两个像是会做农活的人吗?” 羽联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你不做,可以叫他做。” 白寻低声道:“正是因为他不会做,所以我也不做,不然,难道我要像伺候大爷一般伺候他吗?” 羽联勾唇一笑,那因为银发而带来的缥缈仙气,也淡去了些许,白寻将他迎进客厅里坐着,又问:“山药糕与桂花茶要不要?” 羽联问:“是你做的?那我尝一尝也无妨。” 是她与敖烈一起做的,不过这事倒不必说与他听,她自去厨房点了一把火,将做好的山药糕隔水蒸了,这费了一点时间。敖烈也在这个时候从卧室走了出来,他一身布衣,风华、气度却丝毫未减,联想到刚才的情景,令羽联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酸味。 这时两人都还未说话,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气氛愈来愈凝重。羽联先开了口:“早知道你不过给她这样的生活,我便不该将她让给你。” 敖烈反问道:“怎么样的生活?” 羽联直言不讳:“床上、床下的伺候你,里外还要一手包办,她那样的个性,必不耐烦做这些事的,你好歹要给她养几个仆人。” 敖烈道:“她不会在意的。” 羽联又道:“同样都是与你过日子,有大房子好过小房子,有仆人好过没有仆人,你得给她选择的权力,而不是一味替她说‘她不在乎的’。” 换了是别人,被情敌一阵挤兑,兴许这时候已经恼羞成怒了,但敖烈不,他反倒觉得挺有道理的。至少他与白寻对于谁洗碗、谁和面,这样的争论能少一些。“还有别的吗?” 第191章 白寻刚要跨进去时,听见‘床上、床下的伺候你’这句便尴尬的无地自容,立刻退了出去,后来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什么。 羽联其实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总是将一切安排地妥妥帖帖,让人在并未发觉时,便觉得无比地舒适自然,而在发现时,更加惊讶于他的细心与体贴,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这些年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头,否则不会进步到神仙境,也不会全白了头发。 白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去送了山药糕与桂花茶,却并未多说,仍旧退了出来,去葡萄藤下面,晃着她的摇椅。 没坐一会,羽联也走了过来,敖烈却未出现,白寻想想便知道,这是他特意留给了自己与羽联叙旧的时间,因此在言谈中反倒多了几分忌惮。 羽联坐在她对面说:“我后悔了,如果我当时执意将你留在我身边,一切会不会有不同?”白寻也顺着他的话去设想当时的情景,明确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其实他们当初都做了最正确的抉择。白寻虽然感动于羽联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但也仅仅是感动,她心里放下了一个人,便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人了。 与羽联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停在按捺自己的本性,她始终是白仙子而不是白寻,羽联能给她舒适的生活,但同样的,白寻也必须与他一起承担他的责任。正是因为白寻的离开,羽联才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才能一肩独揽,成为真正能继承昆仑的人。 “你错了,当初的选择,对你我而言,都是最佳的。你说得也没错,天下女人到处都是,我也并不是唯独值得珍惜的那一个。” 羽联失魂落魄地离去。白寻送了他一段,再回到小屋内,发觉敖烈还在食那山药糕,白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问:“山药糕很好吃吗?” 敖烈将山药糕放回碟子里,说:“山药糕味道却是不太好,但你若是离开,这是唯一能怀念你的味道了。”白寻随即把脸埋进他肩窝里,不再说话了。 敖烈转身将她揽在怀里,说:“为什么他总觉得是你在伺候我呢,他实不明白,其实是我在伺候你。” 白寻飞红了脸颊:“难道我有求着你做那样的事吗?” 敖烈好笑地问:“难道不是你说,咱么有修为在身的人要有子嗣十分地不容易,又说了三年了都还没有孩子,我还以为你意有所指......” 白寻捂住了他嘴:“别说了。” 敖烈目光低垂,抿了抿嘴,白寻会了意,没说话,任由敖烈抱进卧室,继续未竟的事业。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没有了?" “没有了” “为什么?” “别问,问就是阿晋不许。” 完结撒花,小天使们,下一本风雪守继续相约呀。我码字的速度有变快,下本保质保量,欢迎入坑。 第118章 番外?鹰愁涧(一) ◎白寻震惊道:“我真以为那是梦呢,你也不想想你拒绝了我多少次,忽然又一次你答应了,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 在家里着实住了也有些日子了,虽然是亲生的女儿看得久了,也着实不顺眼,他们两个虽说也是一方大妖,但待在家里偏偏像是吃白饭的,当然他们不会对躮尊贵的女婿有啥意见,但白寻可就难逃一劫了,只早起这一条便是几乎无法沟通。自寻头疼欲裂,偏又是亲妈,只能满口应下,趁着天还没黑,拉着敖烈去溪边溜弯消食。白寻挽着敖烈的手臂,两人依偎在一起,时不时看看黄昏的景色,气氛一时极好。 白寻忽然说道:“你的伤既然好了,要不我们两个还是从家里搬出去吧。” “你想好了?其实岳父岳母那里若是好好沟通沟通,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自古出嫁的女儿,也没有常住家中的道理,除非,”敖烈心念一动,就听白寻继续说道:“除非你是铁了心要做这个上门女婿了。” “上门女婿呀?”敖烈失笑,放开她坐到一边的凉亭里,“反正我也是无家可去,这个上门女婿其实也能做得,只要你以后别欺负我就是了。”他避开目光,不去看白寻,白寻哪能不知道他说反话呢! 白寻又靠在他身旁坐下:“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早想好了,咱们还回鹰愁涧去,我把周围那些作恶的妖怪平一平,你再改一改周围的风水,我们两亲手开辟出一处洞天福地,供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愉快地生活下去。” 敖烈愉快地弯了弯唇,看着白寻,笃定的目光里带着深情:“鹰愁涧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想的也是到那里去。” 白寻的目光慢慢移到他脸上:“那我们过些日子就向父母辞行,然后收拾东西搬过去。”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敖烈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掌,“你是否觉得不舍双亲呢?其实我们也可以常回来看看他们。” 可白寻并不是在想这个,以她如今的修为,距离并不是问题,她在想的是他们自己,她想到自己与敖烈的婚礼还没举行,觉得有些遗憾,但这件事有些不好说,毕竟敖烈的上一场婚礼闹得沸沸扬扬,而她确实也跟羽联订了婚。不晓得敖烈心里是否介意,她心里其实是十分介意的。 又过了几日,白寻、敖烈向白父、白母辞行。白母果然没有挽留,利落地给两人收拾好了东西,装了些土特产在袋子里递给白寻,敖烈想去接过来,白母却绕过了他,亲手交给白寻,并小声叮嘱道:“要是不给我带个金孙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第192章 出了家门,白寻嘀咕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能行的。” 行在云端,敖烈发现白寻脸色不对,奇道:“岳母叮嘱你什么了?”白寻一脸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女人家的事情,男人少管。” 行,不管就不管,敖烈脾气还是挺好的。 两个人腾云驾雾,脚程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鹰愁涧,这是白寻第三次来这里了,距离她第一次来,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那时候,她还是个弱小的妖怪,为了自己爱的人,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现在,她已经成了强大的妖怪,她爱的人终于成了她的爱人,一切都圆满了。 “今晚睡哪啊?不知道河底的房子还在不在。” “已经塌了。”白寻回道。敖烈刚要问“你怎么知道”,后来一想明白了,她一定是回来过,不知道她看到人去楼空的时候,心中是什么滋味。敖烈这时候后悔了,虽然当时他们两个确实没有名分,虽然当时他的确拒绝了她,但如今却还是觉得太过了,他不该让她吃那么多的苦。 虽一贯知她心性坚韧,但不知她坚韧至此,让身为男子的他也汗颜。 敖烈叹道:“虽然我是无心,但却让你因我吃了太多的苦。” 白寻只一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夫君。”敖烈再一次被震撼:“是,后悔的是我,最终我还是拜倒在了娘子大人的石榴裙下。” 娘子大人顿时心花怒放,“走,咱们继续故地重游。” 说话间又走到了敖烈曾经帮白寻疗伤过的那个石洞,白寻又有些不爽了:“我记得三太子可是坐怀不乱,定力好的很呢。” 敖烈道:“娘子,我好歹也有数百年修为,修的道门正宗,有那么一点定力也正常。” 白寻哼了一声:“也是,你自小身边使女无数,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我不过中人之姿,你看不上也正常,也只有赤霞那样的天姿国色,能教你稍稍动心罢了。” 方才最是宽宏大量,现在却也小肚鸡肠,真叫人又爱又恨,偏又无计可施:“我虽然修行数百年,但毕竟是头一遭做人,也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毫不动心呢?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她并不喜欢我,只是她父亲一心想同西海做亲家,都是阴差阳错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她?”敖烈道:“我欢喜的,不过是自己良妻美眷的一个梦而已。” 白寻:“你还是说得更清楚一些,我听不明白。” “我对她确有年少时的惊艳和心动,但是让我刻骨铭心深爱的只有你,只要能与你携手终老,我愿意永堕凡尘。” 白寻默默把头靠在他肩头上,“时至今日我才听见这句话,真不知道以前的每一天我是怎么过的。” 说到这里,敖烈忽然双手扶住白寻肩膀认真道:“你唯有一点做错了,当初我们两个既然在梦中成婚,你后来为什么又和羽联订婚?” 白寻震惊道:“我真以为那是梦呢,你也不想想你拒绝了我多少次,忽然又一次你答应了,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 敖烈失笑:“若梦若幻,似真似假,若不是在那样的时候,我也绝不敢认。他对你很好吧,应该比我对你好得多了,而且你若是跟他在一起,能得到妖族扶持,权势地位远非今日可比,这也是我不能给你的。” “可是这对他不公平,难道他不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好姑娘吗?我吧,跟你纠缠了这么多年,还是继续纠缠下去吧,我也不可能再用这样的心去爱另一个人了。” 敖烈颤着双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那就任由我们继续纠缠下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人,既然决定居下来洞府的问题迟早也要解决,但他们俩个都不想太过为此费心了,便想了个办法将此事另交给他人去办,白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人—藤精危,还有他那个狐狸精老婆,也不知如今过得如何了。. 上次还是白寻帮危解决的婚姻危机,这次他们请这两位帮个忙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囫囵在山洞里睡了一晚,第二天爬起来,都感觉休息得不太好,白寻敖烈对视一眼,使用法术瞬间来到到胡八宝的洞府之前。 “故友敖烈、白寻来访,请代为通报。”两人说明身份,狐狸洞的小妖虽然一脸疑惑,但是碍于两人气度不凡,且修为不俗,连忙跑去通报了。 狐八宝领着一队使女走出来的时候,脸色稍变,但仍镇定地在二人面前坐下,“二位道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同为女子,白寻觉得自己开口比较合适,就说道:“无他,我们夫妇二人在外游历已久,如今终于决定回来定居,所以特意回来拜访周围的好友。不过,与狐道友久未相见,道友好像生疏了很多。” 狐八宝紧紧地锁住眉头,语气中却仍在客套:“那倒是挺好的,两位既然是刚刚回到,我也应该趁此机会为两位接风洗尘,来人,备宴。” 敖烈是时候开口:“不知道我那干弟弟敖袭现在何处?弟妹与他结婚已久,不知现在感情可还好吗?”狐八宝猛然醒悟,她早就猜到当年的事情可能与敖烈有关,不然她不会将一个藤精误认为龙子凤孙。 她险些要拍案而起,但顾及两人的修为,还是收了一些:“你们,到底所欲何为?”白寻忽地站起来,暗示她道:“昆仑山的密法还好用吗?” 第193章 如此大起大落,好在狐八宝还有几百年道行,算得上沉着,冷静地把情绪消化了:“原来是银屏使女,是我眼拙了。”这下她勉强相信了敖烈他们没有恶意,让手底下的狐妖把敖袭带出来。过没多久,敖袭抱着一个娃,背着一个娃,披头散发地走了回来,看到敖烈和白寻,他那双因生活而疲惫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看到敖烈,又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烈哥,白寻姐,你们怎么来了。” 把怀里的狐狸崽放进侍女怀里,敖袭急急奔了过去,差点扑进白寻怀里,倒被敖烈接住了:“别人老婆还是不要乱抱。” 敖袭不忘震惊,用拜服的目光看着白寻,“不愧是我姐。”白寻也不知该怎么说,敖袭现在的日子好像并不好过,但是那又如何呢?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有一件小事要请贤伉俪帮帮忙,我们两夫妻多年未归,故居已经残破不堪,想请狐道友借两个人手替我们重造洞府。” 狐八宝自然是点头:“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宴会结束之后,敖袭借口送行,跟着他们走出了洞府,依依不舍看着两人。白寻道:“看来你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自从她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我就一点也不好过了,成天让我干粗活带孩子,连一个笑模样也没有。我不懂我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白寻暗暗给了敖烈一个眼神,当初爱狐八宝爱的要死的是他,现在不过带带娃,干干粗活,受了点气便又觉得满腹怨气。殊不知,狐八宝被他骗了这么些年,心里还存着一口怨气,若不是白寻偶然劝住,可能这藤精早就被怒火中烧的狐狸精烧死了。他能捡到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现在还心怀侥幸,真不知最后落何结局。 敖袭觉得白寻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十分怪异,像是充满了鄙夷似的,他隐隐有点脸红,“我,”敖烈与白寻却不想再听了,敖烈道:“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你能自己承担就好。”说完,带着白寻飘然而去。 狐八宝给的佣人很快就到,还都是有法力在身的妖怪,并且精于建造,开辟洞府、家具、摆设,在洞府周围还种下了一片翠竹林。这几天,敖烈与白寻都在商议,如何处理附近三山五岭中为活一方的恶妖。 “我们既然要在此定居,还是将周边的妖怪清理一番为好。”“确实,既有余力,应该为苍生做一些事情。” “此地穷山恶水,使得妖魔横生,如不绝其根源,恐怕妖魔也将除之不尽。”“为夫略通风水之术,只需花些时日,移山填海,想必能有所改善。”白寻拿出太艮印交给敖烈:“我素知夫君有倒海之能,但这法宝借给夫君,想必能使夫君移山之时能更顺畅一些。既然夫君承担了移山之责,那我就随手把周围的妖怪清一清吧!” “其实,这些都交给我,也是应当的。”敖烈压低了声音道,白寻说道:“无妨,我同妖族打交道多年,对他们的底细清楚不过,吃不了亏的。” 敖烈看起白寻起了玩心,也就没有再阻止。 两人分头行动,敖烈飞到半空中,遍览河山,发觉此地果然风水极差,乃是‘葬尾之龙’之相,诸山起于昆仑,本来此处乃是昆仑山遗脉之尾,尾缀秦岭,又被祁连山脉包围,居于三山相交之处,山势陡峭,乱石排布,凶相突生,且地势低平,瘴气常年聚而不散,是以妖魔滋生。 若要改变风水,必要先改变山形地势,可偏偏这几座山乃是神州大地上几条最大的山脉之一,若无玉皇大帝准允,擅动山脉,恐怕又会招致灾祸。此事还得谨慎进行,敖烈得在不改变山脉的走向之下,挽救此地的风水局势。 白寻的活也不算轻松,原来三山五岭之中妖魔众多,她逐一排查走访,刚杀了一只以人为食的豹妖,这天又到了一户村庄,她从桥上走过,正见到一个老婆在河边垂泣,恰巧这村中妖气弥漫,她便猜测是妖怪作祟,便收了妖身,变化成女冠模样,上去询问。 “老施主,我是云游的坤道,偶然路过此地,却见你在此伤心哭泣,不知有何难处,有无贫道可效力之处。” 那老婆婆闻声转过头,见是一女道长,连忙行礼,热泪不绝从浑浊的眼眶中掉落下来,几欲下跪:“民妇日夜诚心向上天祷告,终于得遇高士,道长若不搭救,我儿性命难保。”说着就要向白寻跪下来,白寻连忙将人扶住,凡人极重亲情,舐犊情深,便是白寻也十分动容。 “老施主您客气了,除妖伏魔本是我辈分内之事,在下虽无什么通天彻地的神通,伏妖还算拿手,请您将事情详细说来。” “还未请教道长的尊号,不知该如何称呼?”白寻一时愣住,道门中人自有道号不错,但她没有,只有两个化名,一曰‘寒冰仙子’、‘一曰银屏使女’,但是这两个名字都不适合她这身道门装束。她略略权衡,说了一个‘上寒下真’的道号。 这已是她的第三个化名了。 作者有话说: 上次有个小姐妹说意难平,想想还是再补一个番外吧,毕竟结局太匆忙了,这里是一部分。 第119章 番外建设美好家园 ◎补一段白寻他们婚后的生活◎ 又问了老妇人名字,老妇人称夫家姓庄,称呼她庄婆婆便是。庄婆婆将白寻带回屋舍,不过是两三间普通农舍,庄婆婆将她迎进右侧厢房,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卧于榻上,男青年已然奄奄一息,口不能言,且面色青紫,微弱呼吸之间吐出恶臭,像是脏器腐烂之味。 第194章 “这必然是为妖魔所害了。” 庄婆婆逐渐说出那日情况,她的孩子本来在城里务工,因为身体健足,勤劳肯干,也赚了些钱,娶了漂亮媳妇回来。前几天,他带着媳妇去后山种苞米,到了天黑时候,人才回来,据说他说是在种苞米时,天上飘来一团极恶臭的妖雾,他一闻到便浑身剧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醒来一看,媳妇却不见了。 说完这话,她的儿子再次晕厥,也请了大夫来看,但无论怎么用药都不见效,拖到如今,已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老妇人说完又是放声大哭,感叹自己命苦、孩子命苦,怎么就突然遇到了这样的祸事。 “大庄他还年轻啊,怎么就一病不起了,道长,我们都是善良的庄户人家,从不为恶的,不该遭受这样的报应,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开开眼呢?” 白寻积累不多,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摸遍了芥子袋,才找出一个灵果,给大庄吃了,勉强吊命。庄婆婆才冷静了几分,对白寻更是感恩戴德。 “大娘,你说大庄昏倒之前只看到了一团带有恶臭的妖雾?”庄婆婆点头称是。白寻推论道:“能用妖雾掩饰行踪,看来这妖怪有些道行,且有些心思,恐怕不是个简单妖怪。” 庄婆婆闻言有些失望:“那你一个弱质女流能拿得住吗?唉,若是你也拿不住,又怎么好把你牵扯进来,要不你干脆趁早走了吧!” 白寻摇了摇头:“大娘,我早先便说了,我是专门来伏妖的,这么一个东西,我还不将他放在眼里。对了,这妖怪是第一次下手吗,还是他已经在附近觅食多次了?” 大娘细细思索了一番,无奈叹道:“大约也有三四个,不,七八个可能也有了。”“大娘为何这样说?” “因了我们这里山势险峻,水流湍急,常有人从山崖坠落,或是落入山涧中,又或者是妇人小孩突然失踪,也有人突然失心疯走入密林之中的,究竟是被妖怪害死,还是意外,我们也说不清楚。” “也许意外其实也并不是意外。” “我们这山边原先有了十来个小村子,一百年前便是三百来号人,现在还是三百来号人,却只有三四个大村子了。” “村民都聚集到了一起?”再者说了,一百年前就有三百来人的小村子,一百年后怎么可能还有三百来人呢,当地人重视子嗣繁衍,即便是贫苦养不起,至少也有三四个子女,即使有意外夭折的,百年四代,即使能生育的青年人口只有一半,一百五十翻一番是三百,三百翻一番是六百,六百再翻一番是一千二,一千二减去三百等于八百。 这群妖怪在这里,已经吃了八百多个人,或者说是,最少吃了八百多个人。八百个人的尸体堆积起来足以形成一座山。 白寻沉默良久,庄婆婆问:“可是咱们也不知道那个妖怪的住处在哪里,要怎么把他抓回来呢?而且他的法力又高,你可要小心啊!” 白寻早有计划:“大娘你说,你媳妇长得很漂亮?而且这个妖怪偏便抓走了你的漂亮媳妇,留下了你的儿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庄婆婆一点就透:“说明这妖怪喜欢对漂亮的年轻女子下手。”“那我们就以此定计吧!大娘,明天你可能会有一个遗失多年的女儿找回来,你可要小心些,不要泄露我的身份,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第二天,白寻换上庄婆婆媳妇的衣服,由庄婆婆带给村里的人认识,说是找回来的女儿,两人同吃同住,白寻还下地干活,村里虽然有人说闲话,但是都被庄婆婆顶了回去。 第三天,白寻背着一小口袋苞米种子去到那天大庄被袭击的地里播撒,她存心钓鱼,并不是认真干活,懒洋洋地刨坑,撒种,施肥,但是这一天妖怪没有露面。 第四天,白寻仍旧去地里干活,她百无聊赖地洒着苞米种子,妖怪再不露面,她可都要把活干完了。难道那天妖怪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并不是他常常出来狩猎的地点。 第五天,白寻撒完了苞米,顺道把草除了,然后坐在山下的小溪边,脱了绣鞋,将脚丫子慢慢浸在了水里,时不时用脚掀起一阵水花。 这时候动静突生,一条青鳞蓝斑蛇忽然从草地钻出,一口咬在白寻的手腕上,她立刻觉得浑身一阵剧痛,像是要麻痹过去,她强忍当场宰了这条蛇妖的冲动,假装晕了过去。 那蛇在她身边盘旋片刻,确认人的确是失去了知觉,立刻化为人形,抱起白寻驾着妖雾回到了洞府之中。 早先白寻还不确定这条蛇咬是不是他的目标,但是一靠近他,熟悉的臭腥气一刻传了过来,和大庄身上的一模一样,她立即确定,这妖就是掳走庄婆婆媳妇的妖怪。 半道上,白寻偷偷睁开眼睛,这妖怪的洞府及其隐蔽,位于山顶大片密林中的一个天坑中,这天坑露在地面的是只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洞,下方天地却极为宽阔,足有数十丈宽。 天坑中底部有上方雨水积蓄,但因为主人是个浑身剧毒的蛇妖,因此这个水池中混合了蛇妖身上的蛇毒、腥气,还有数条腐败见骨的尸体半浸在其中,与无数枯枝败叶混合,简直比粪坑还臭十倍。 但这条蛇妖似乎毫无所觉,把白寻丢在旁边的青石板上之后,化为蛇形冲进水池里洗澡,别人都是越洗越干净,但蛇妖不,他洗去了自己身上的腥气,却沾染了池底糜烂腐败的气息,当他再次抱起白寻时,这股味儿直冲白寻脑海,差点没把她熏昏过去。 第195章 大家都是动物,谁也别嫌弃谁,她水族身上有腥气,狐狸有骚气,这蛇本来腥归腥,也没那么臭,现在简直臭到顶了。 蛇妖抱着她走进附近的一个洞穴,白寻这时候听到了嘤嘤哭叫的声音,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猜测,蛇妖掳走这些漂亮女人,应该不是为了吃的,所以或许还有幸存者。 蛇妖左转右转,来到一间石室中,念了念口诀,石壁上突然显出一个门,而门内正是那些被掳走的妇女。蛇妖点了点数,七个,一个没少,加上白寻正好八个,他用手拍了拍白寻的脸颊,没醒,便随手丢在一边,然后又从七个女人之中挑了一个看上去最年轻漂亮的,拖了出去,其他人虽然想帮着反抗,但一个个身上都有蛇毒,虽然不至于立即毙命,但也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只能认命地看着蛇妖把那个女人拖了出去。 蛇妖一走,白寻立刻翻身而起,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众女大惊,但都安静下来。白寻粗略地从他们身上扫过一遍,随机也感到十分震惊,蛇妖掳走的应该都是年轻女子,但不知为何这里会有两个老妪,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我是庄婆婆请来前来降妖的,不知道你们哪位是庄家媳妇?”角落里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喜不自禁,“是我啊,请女侠救救我吧!” “年纪有些对不上,庄婆婆说,她媳妇才二十出头。”她不问还好,一问,诸位妇人更加止不住泪流:“你是姑娘,我们也就不瞒你了。这妖怪练的邪功,一与女人交合便要吸其精血,二十岁的妇人,不过被他吸了几次精血,便成了八十岁的老妪,有很多姐妹不堪受辱,已经撞墙而死,女侠,求求你,若有神通,救我们一救吧!” 白寻的杀心,这时已半点都压制不住,周围的寒气受她情绪感知一般,化为实质萦绕在她周围,那些女子都被冻得瑟瑟发抖,白寻柔声道:“待会无论发生动静你们都不要出来,等我除了妖怪,就回来带你们走。” 说完,她便拔出剑朝外走去,走得越近,似乎还能听到方才那女子在恶魔折磨下的哭喊声,白寻后悔了,她刚才很本不应该让蛇妖带走那个女人,她应该在见到这些受害者的时候就应该把蛇妖,当场击毙。 白寻将身体隐于寒气中,化为一道极速行进的寒流,飞快靠近蛇妖,抓住蛇妖后颈,用力把他丢了出去,至于被他迫害那个女人,白寻方才看到时分明还是个三十岁犹有风韵的少妇,这时已经花残粉褪,头发花白,像是四十岁的妇人了。 她怜悯地为那女子披上衣服,那女子的眼泪立刻滚落下来,然后又霎时变得惊恐,“姑娘,小心!”原来那蛇妖被白寻丢出去之后,立刻返身朝白寻扑来。 白寻头也不回地斩除出一剑,她这剑本是随手寒冰凝成,在她盛怒之下的一击,居然击碎了蛇妖的胸甲。 蛇妖化为半蛇半人之形,浮在水潭之上,胸口的几片护心鳞赫然已经碎裂,鲜血淋漓,森绿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白寻:“你是什么人,为何扰我好事?” 白寻转过身来,蛇妖这才发现这女子赫然是自己亲手带回来的,他顿时眼睛半眯起,显然她是有备而来,而且身手不凡。“你,有什么目的?” 身后的女子仿佛瑟缩了一下,白寻心想,果然身份不明的人,还是不容易得到凡人的信任。她化身成女冠模样,手持冰剑,足下凝水成冰,一步步向蛇妖靠近:“频道法号上寒下真,特为除妖而来,蛇妖,你命数尽了。” “居然是个道士。臭道士,你未免太狂了。”蛇妖化身为数丈巨蛇,青鳞蓝斑,目如红灯,额头上有两个凸起,这蛇妖竟然即将化蛟。他在控制盘旋,张口朝着白寻吐出一大团绿色妖雾,白寻几乎避无可避,但她其实也没想着躲,这妖怪练的邪功强抬修为,单论修也不算什么。白寻从妖雾中穿过,只感觉动作滞涩了瞬息,下一瞬她立刻激起数道水柱化为冰柱,直接刺蛇妖,蛇妖左扭右扭,试图避让开来,但也不过图然,下一刻他便被水面升起的冰柱刺中了肚子,动作随机迟缓下来。 这是个好时机,白寻再次催动密法,将蛇妖的身躯彻底冻在寒冰之中,她再次挥剑,只犹豫了一瞬,便斩落了那只怒目圆睁的蛇妖的头;再一剑,破开巨蛇腹部,取出了它的内丹。 除妖之后,她静静站在原地,片刻后,忽然从蛇妖的躯体里飞出一道飘忽的元神,白寻挥手发出一道阴寒之力,将元神束在了原地。 白寻带着蛇妖的元神和内丹回到原地,扶着那个姑娘回到石室之内。 蛇妖元神起初还懵懵懂懂,一时半刻之后凝练了许多,竟然也恢复了神智,对着白寻破口大骂:“你这个牛鼻子道士,贱女人,死女人……”,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白寻用寒气化成一柄小刀,在他的元神上狠狠割了一刀。 元神之痛,甚于断骨,这下子蛇妖可不敢再骂了,轻飘飘地跪在地上,就差没给白寻磕头了。“道长饶命,饶命—。” 白寻阴测测地看着他,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大恶人,干不出打碎你元神让你无法投胎转世的事。”蛇妖跪在地上,头上流下来一滴无形冷汗,但割裂元神的痛苦记忆犹新,让他不敢造次。白寻又说:“你手上犯下无数罪孽,我早日送你去地府,也好让你早日赎罪,好过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无法超生。” 蛇妖死死地瞪着她,这道姑于他有杀身之仇,让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居然还妄想着花言巧语,让他感恩于她,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196章 白寻又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你悔过没有,但是这些女子受你所害,死者且不论,这些生者,你有无办法解掉他们身上的毒性,让他们恢复健康,重返青春。” 蛇妖尤其恨她惺惺作态:“我已经死了,她们还想活,这怎有可能,臭道姑,你要是肯让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内丹剖出来,我就考虑考虑。” 他这番话正中白寻下怀,她本就没打算将这蛇妖教化,只不过碍着许多人在这里,她也得将自己的凶性收敛一二,否则反而不美。“冥顽不灵,不堪教化。既然如此,那就受刑以赎罪吧!”说着又用阴寒之气化出数柄飞刀,缓缓落下,割在蛇妖元神之上。 蛇妖痛嚎之声不绝于耳,但那些女子却无一个表现出同情之心,反而大声叫好。俗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但如何救这些女子,确实是个问题,她的目光缓缓移到蛇妖的内丹上,这内丹乃是蛇妖吸收了她们的精血凝练,若是将内丹中的精华提取出来,说不定能助她们返老还童。 白寻在原地盘腿坐下,缓缓将神识深入内丹之中,她本以为会有什么奥妙处,但这内丹中除了毒气与灵气,其他的她居然也看不出来,她试着将毒气与灵气分开,费了好大的劲,居然也成功了,而后白寻又尝试着炼化了一番,最终取出一壶灵酒化入其中。 那些凡间女子饮下之后,已经衰老的皮肤竟然重回青春,那酒水喝一口,便能年轻十岁,但是顶多恢复到变老之前,再喝就也没有效果了。 白寻并不擅长丹药之道,如此能解决问题便是最恰当的了。她分了几批将落难的姑娘们带回村子里,一同带回的还有蛇妖的元神。 她特意以寒气包裹在蛇妖周围,使得蛇妖彻底在村民之前显形,又将他吃人的罪行彻底批漏,让他彻底承受村民的怒火,她在柳条上施展法术,让柳条能对蛇妖的元神造成损害,然后将柳条分发给村民,让村民们去鞭笞这个恶贯满盈的妖怪。 初时,村民们还心有余悸,但随着一个痛失爱女的老妇人挥出了第一鞭,无数的鞭子便纷纷落在了蛇妖身上,蛇妖本失肉身,元神又受了重创,本便日渐虚弱下去,现为这帮普通凡人所惩戒,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好在痛苦中苦苦煎熬。 白寻只站在一旁的树下冷笑,蛇妖时不时咒骂她几句,白寻却不为所动:“你这全是咎由自取,死在你手上的人命何其多,你便是受这点皮肉之苦,又能赎罪多少?”“贱妇,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你倒也不用着急,过了我这关,还有阴曹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等你呢!” 第120章 番外建设美好家园2 等村民的气出得差不多了,白寻带着蛇妖的元神去土地和城隍庙处投案。不想城隍庙破破烂烂,里面的神像也毁坏得差不多了,她又去找土地庙,再一问,就听说,此间前任的城隍本是天庭委任的一位文职神仙,因不擅法术,且心性单纯,早被几只大妖怪蒙骗杀害了,尚且来不及上表天庭,而土地等地仙,虽未出事,见时机不对也早早溜走。 白寻来到破旧的土地庙前,点燃三支檀香,又献上些瓜果祭品,此方土地闻到食物香气,终于蹒跚而来。 土地公身高只有三尺六寸,手里拄着个老榕树根拐,须发皆白,却貌若童颜,令人啧啧称奇。 他来道此地时,见庙里立着个白衣女冠,仪态不凡,但高深莫测,顿时心生警惕,一方面他担心这是哪位大妖的爪牙又搞的新把戏,一方面又想,此人竟懂得上供,而非使什么役神术法,大约是个秉性良善、懦弱胆怯的修行人。 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竟忍住没有落荒而逃,而是走上去与她见礼:“道友大驾,吾本该一尽地主之谊,但此间却有些要紧之事,吾不便招待于你,还请速速离去吧!” 老东西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还想替这帮妖怪遮掩,真是枉为神仙,不过还想着让她赶紧离开,也算是良心未泯,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她悄然施法布下一道屏障,防止他溜走,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老仙翁有礼了,贫道途经此处,偶见蛇妖为害,便将之肉身打杀,如今仅剩元神,贫道不敢擅自处置,特将之带来仙翁处,是杀是囚,如今是上交天庭还是地府,全凭仙翁做主了。” 说着便将半死不活的蛇妖元神丢了出来。老土地见状,大惊失色,脚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外挪去,这破道士杀便杀了,为什么要带来他这里,这岂不是拉他下水吗?“你走,你赶紧走,别说往我这里来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赶紧滚。” 白寻脸色沉了下来:“我替仙翁除了这妖,仙翁反对我下逐客令,莫不是故意包庇,还是与此间妖物早有勾结,有意祸害苍生。” 土地公急急往外走去:“你不要胡言乱语,你随便拿着条妖怪元神又能说明什么,你这是诬赖,算了,你不走我走,妖怪死也好,你死也好,都不同我相关。” 白寻见他离开,倒也不去拦着,但见他还没走出几步远,便猛地撞上了白寻设好的屏障。土地公哪里不知是她作怪,真是后悔极了,不过为了点供品便着了她的道。他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件事我倒是要问老仙翁了,为何放任妖怪残害生灵?虽说天庭一时还未注意到这事,但天庭一旦发觉,仙翁的下场怕是难说了,论修为,天神人地鬼,地仙也不过比鬼仙好上一点,论仙品,土地已是最低一等了,几乎贬无可贬,一旦仙翁的罪行被天庭知道,最好的结果也是下辈子入畜生道,这是仙翁想要看到的吗?” 第197章 土地几乎绝望:“我能怎么办,是下辈子做猪做狗,还是这辈子被人炖汤,我只想再活得久一点。我只是个普通土地,不是二郎真君、齐天大圣,我拿什么伏妖啊!” 白寻蹲在他身边,拍了怕他肩膀:“你的救星不是在这吗?把这里叫得上名号的大妖怪列一个清单给我,最好是连他们的真身和地址一并写出来,贫道会抽时间一一拜访的。” “你说真的,你几斤几两啊,敢说这样的大话?” “贫道法号,上寒下真,你可要记得了。” 拿到名单,白寻并未立即去找妖怪,她是要长久留在这里的,不急于一时。 驾云而起,白寻朝着洞府方向飞去,多日不见敖烈,她思之若狂,如果不是这边布局捉妖脱不开身,她绝不愿意与敖烈分开如此之久。 远远见到洞府之前新栽的两片翠竹,白寻按下云头,推门而入,正见到敖烈侧卧在石床上看书,他身着白袍,头戴金冠,姿态优雅至极,一见到白寻,立即惊喜地放下手中书籍,摘下水晶镜片放在一边。 不待他穿鞋坐起,白寻飞扑过去,钻进他怀里,敖烈伸出左手圈住她,右手轻抚她发顶,声音极尽缱绻:“我本该早些出去做事,但一想到,我要是走了,你回来见不到我必会难过,我便不想出去了。” 分别良久,白寻几乎是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便索性坐在他腿上,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这么说,你因为我耽误了事?这可一点也不像是西海玉龙三太子所为。”敖烈看着她头顶的道冠,好笑道:“你可别招我,是啊,舍不得你的是我,倒是你,竟忍心这么久不回来,好像对我没有半点不舍。” “你身上好香啊!”白寻夸了一声,吸了一口敖烈身上海水的气味,非但不觉得腥气,反而觉得格外深邃悠远:“遇到了一条快要化蛟的臭蛇精,自己本来一股腥臭异味,又吃血食,还住在一个堆满腐肉的臭水坑里,可真把我熏得不行。看着他,我就忍不住想,同是龙蛇之属,为什么我的相公英俊不凡、品行端正,而且还洁身自好、超凡脱俗,能人所不能,三界六道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好相公了。” 听到她如此赞许,敖烈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眼睛有些发红:“在你眼里,我真的有那么好吗?”你可曾知道,在最初之时,我心里对你是有所保留的。而这些,他至今也不敢提。 如果当初他和赤霞的婚礼未曾被九头虫捣乱,也许他这时不过是一个被封在其他水域的小小河神,虽然也算是娇妻在怀,生活富足,可那样的生活寻常得几乎没有一丝波澜。 如果现在他还在灵山,也许还能享受权力及无数信众的香火供奉,可那样的的他,不过是诸天神佛手中一把麻木的刀。 还有现在最好,虽然闲散却很自由,虽有冷清却也能感受到温暖,真实的痛苦和幸福都能切身体会,他愿意下半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 白寻想了想,才回复他刚才那句话:“金无足赤、白璧微瑕,世间少有完美之人,你这样已是很好了。” 敖烈却有些不依不饶,用双手搂住白寻腰肢,将二人距离拉得更近:“我以为你会说,我在你心里已是最完美之人。”气氛进一步暧昧起来,白寻被眼前的美貌迷倒,慢慢朝着敖烈的脸颊靠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男人的回复已经被吞咽进去,白寻剥开他最后一件衣服,道:“我喜欢你的骄傲矜持、高不可攀,也喜欢你失控时那混乱且脆弱的的样子。” 敖烈模糊地从胸腔里发出模糊地闷笑声:“那有不喜欢我的地方吗?” 白寻环住他脖子尽情享受,似乎不仅身体,连元神在情海中沉浮:“我只不喜欢我自己,那个太过弱小无力的我。”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大约也有三四个日夜,两人方觉得有些疲倦,便乘着这倦意睡去了。 快睡着的时候,白寻似乎又听到他说对不起,白寻只神智不清地喃喃几句:“不需要对不起,我很喜欢这个强大的我自己。” 我早该知道,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不是唾手可得的,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的。我努力了,我得到了你的偏爱,我很高兴,这世间的道理本该如此。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敖烈醒的早一些,昨晚他似乎听到了白寻的梦中呓语,他从那破碎的言语中,终于了解到了他不曾知道的事情,像是白寻为什么离开昆仑,她一直在说:“羽联对不起,我心里还有他,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忘了他的。” 刚听到的时候,敖烈第一时间锁紧了眉头,但等他听完了全部的话语时,他心里的那点怒气又散开了。以他对白寻的理解,白寻对羽联是愧疚居多,她绝不会对羽联真正动情的。 白寻起来的时候,敖烈拿着一碗安神茶走进来:“你昨晩像是有些心神不宁,我煮了清心的汤药,你起来的时候喝一杯吧!” 说完,他又自顾自地拿起书架上的书来看,白寻走到他身边,拿起汤药浅尝一口,入口清甜,还有一股草药的醇厚,她这才放心地大口吞咽进去,一边喝一边站在敖烈背后,看他正在看的书,书名仿佛是四海舆图,上面画着些山形地势,河流走向。 “你怎么又看起这些了。”白寻有些不解。 敖烈指了指周围这一片山与横亘在山脉之间的鹰愁涧,说道:“群妖伤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些人类的居住地距离山岭太近了,我想的是,将周围高大的山脉铲下一片,填平鹰愁涧,造出平地,顺势将周遭百姓迁移来中间居住。一方面,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另一方面,也可以远离诸妖。人乃万物之灵,妖魔只敢在荒山野岭掳人,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如此,岂不是一劳永逸吗?” 第198章 白寻想到,敖烈此举费时费力,也不知道能否奏效,便又问道:“那这些百姓,可愿搬迁吗?” 敖烈笑道:“或需一些小小手段。” 见他心意已决,白寻也不再阻扰,只道:“或者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当天晚上,敖烈便带着白寻前去搬山。 只见两人立于云头之上,敖烈放出一把宝剑,宝剑迎风长到数丈大小,放出数道毫光,他掐住剑诀,宝剑如指臂使,瞬间削掉一座无人居住的山头。 白寻微一凝神,霎时催动冰神密法,将寒气释放到下方鹰愁涧,顿时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河面渐渐凝结起来,敖烈便将削掉的山头托起,放在山涧之上,彼时山石树木簌簌而下,几乎要把山涧填平。 但这还不够,敖烈又削下三四个山头,丢在中间山涧之上,白寻对敖烈说道:“以石头填上山涧,流水无处可出,久而久之岂不是积水成涝?” 敖烈化为龙形,托着一座数十丈高的山头搀了他一把。 她所修炼的法术乃是极寒,这时候也不敢贸然给敖烈疗伤,只好劝他快点回去休息,敖烈听出她的意思是还不想回去,便只是用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看着她,“你不想我陪着你?” 白寻无奈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我担心你累着。” 敖烈正饮茶,闻言笑道:“我也未必就会累着,倒是你,常常做着正事,十天半月也不着家,我要是不看看你做点什么,我这个丈夫可不够称职。” 白寻关切道:“可你才忙了一整晚,真的不需要休息吗?”敖烈微微一扬眉:“你相公我是肉做成的,又不是泥做的,难道只忙了这一晚,便受不住了?再说了,我便是宁愿受累,也想待在你身边呢?” 白寻说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一起去,但是千叮万嘱让他不要操心,不要动用法术,在旁边看着就是。 “也好啊。”敖烈满口答应。 白寻拿出土地所给的索引图,有一处尸魔距离此地不远,现在时机正好,上去看看也无妨。 按照土地所说,两人来到雾罩山,此地山峰不高,但常年雾瘴,地图上该是妖怪洞府的地方,只有一条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周围却是树木葱茏,花草茂盛,几无人烟。 “大约是有结界。”敖烈看向白寻,“应该有进去的地方,若是不愿意花心思,直接打破也就是了。” 白寻道:“还是先礼后兵吧!”敖烈点点头,闭上双目,元神散开,笼罩山头,一一搜寻被掩藏的结界入口,不多时便有所收获,某处似乎有阴气泄漏而出。敖烈掐住决,一点右边一颗大树,大树瞬间消失,露出迷雾之后的一条道路,这条路上的青苔便少了不少。 两人拾级而上,不多时便看见一座显赫洞府,上书‘灵阴公主府’五字,这四周湿气、阴气环绕,待不多时便令人遍体生寒,功法运转不善。好在白寻、敖烈二人道行高深,所受影响不大。 “这点子怕是有些硬,”敖烈道出心中所想,白寻不住点头,当她不过是一个小小鱼妖时,便深感此身渺小,即使如今修成金仙,不曾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凭这金仙道行,也未必就能在神州大地畅行无阻。 敖烈却不说话,以手挽袖,轻轻叩门,片刻后,便有两个侍女应门而出,这两个侍女模样格外不同,虽然身着宫装,头戴钗环,但个个肤色青黑,动作僵硬,犹如活尸。“来,访者,何人?”声音也犹如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断断续续、嘶哑难听。 白寻虽然下过地府,但不曾与地府打过交道,也未入过枉死城,咋见这两个侍女,顿觉惊怕。倒是敖烈更加沉着,冷静回道:“鹰愁涧敖烈,携妻前来拜访贵邻,还请使女通报。” 活尸使女略略瞄了敖烈一眼,忽然脸颊飞红,略略低下头去,回府禀告去了。 不多时,门又被重新打开,两个侍女走出来,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两人跟着进去,白寻跟在敖烈身后,见敖烈要走进门里去的时候,白寻拉住他叮嘱,“里面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敖烈却回头,握紧了她的手:“我一直很遗憾,同你经过的风雨太少,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一起面对。” 他说了这句话,白寻心里的忐忑忽然就少了很多,“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说话间,那两个侍女已经没了声音,他们两人连忙跟上,一跨进洞府,眼前黑了下来,白寻正奇怪,那两个侍女的脚步怎么那么快,敖烈眼尖,点了点门后的位置,白寻这才看到那两个侍女静悄悄地站在门后,只是他们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光线昏暗之下,犹如两个石雕。 两个人又往前面走了几步,眼前赫然是一座断桥,断桥之下是空洞洞的黑,对面有一个台子,往后是蔓延到更深处的阶梯。 断桥之上,是挖空的山体,山壁上似乎镶嵌着什么,闪烁着暗沉的光,也是洞府之中唯一的光源。 白寻走到断桥边缘,往下观望:“这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末了,她打开神识一看,断桥下面一排又一排的方形状坑,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粗略估计也有十几条,那这数十个殉葬坑,至少也有数百人。 所幸他们好似都在沉眠之中,并未对白寻他们的到来作出反应。就在二人思索之际,一道带着威仪的冷清女声从四面响起:“两位客人既已到访,就请过来吧!” 第199章 两人对视一眼,腾云而起,飞往中间的高台。 就在他们落地之时,一道摇铃响起,打扮成官吏模样的僵尸撑着数道经幡整齐地走出,后面衔接着同之前应门的侍女一样装束的僵尸,手提花篮,花篮里装着的却不是鲜花,而是纸钱。 在众人之后,一道婀娜倩影款款而来,她头戴凤冠霞帔,身穿大红宫装,长眉斜飞入鬓,生的一双细长丹凤眼,皓齿朱唇,细腻琼鼻,除开面色白中发青之外,赫然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妙龄女子。 第121章 番外建设美好家园3 ◎生子+大结局◎ 看眼前这幅情景,这位倒像是已经是风光下葬的公主,而她这些僵尸侍卫,便是随她殉葬的奴仆。 灵阴公主身着大红洒金凤凰宫装,盛装现身,敖烈与白寻皆是大吃一惊,敖烈更是向前一步挡在白寻身前。灵阴公主冷漠的视线从二人脸上一扫而过,旁边一位等级较高的女僵呵斥道:“你们还不参拜公主?” 白寻眼神稍变,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鬼,在如今还能作威作福,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她正要说话,那灵阴公主又道:“放肆,对贵客岂能无礼。”说罢,又转向敖烈二人,阴测测地说道:“两位修仙道,我修鬼道,往日素无交情,为何突然来访?” 白寻观察已久,突生一计,说道:“公主,我听闻最近有个叫寒真的道姑,常在三山五岭中往来,打着除魔卫道的由头,将平日里那些杀伤了人命的妖怪全部处死。我与公主同为贵邻,又怎么能不来提醒一二。” 白寻偷偷将土地公所写的,灵阴公主平时里伤人害命的条儿拿给敖烈看,敖烈见灵阴所伤人命之多,立时既震惊又愤慨,见白寻已经开始编瞎话了,他也默默思考着退路。 灵阴公主略略有些心惊,这两天她确实也听说了寒真那个女道士的事情,不知那位现在在何处,是否已经在探听自己的消息,以及她的的实力如何,能否对自己造成威胁。 片刻后,她问道白寻:“你们两个一个是龙族,一个是水族,难道手上竟然也有人命不成,否则你们何须怕那道士?” 白寻道:“那个道士说是为民除害,但我恐怕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逮着妖怪就杀,再说,不瞒姐姐,我早些年修炼走了岔路,背上了些血债,恐怕也摘不清楚。我这外子,是受了我的连累,为了我已经同家里断绝了往来。姐姐见笑,好不容易能得这个相守的机会,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把我们分开。” “两位可真是伉俪情深。”灵阴公主状似动容,可眼底仍旧严寒一片,不曾有丝毫变化。 白寻继续套话:“我可是把真心话都交给姐姐了,姐姐,”“随我进去详谈吧!”灵阴公主不喜不怒,径直走上台阶,走入上方陵墓所留设的大厅之中。 大厅之中,果然也是陈设繁多,装饰华丽,还有几盏长明灯,似是以鲛人油脂制成。 三人分宾主落座,侍女捧了茶水上来,白寻和敖烈一看,茶水不但鲜红带着血气,他们也不敢喝,就放在了一边。 灵阴公主倒是抿了一口,血食入肚,她的神情好像也和缓了一些。“你有什么,能拿来同我交换的情报?还是说,你要向我提出什么条件,直白一些吧!” 她看向白寻的眼神老道而世故,白寻也吞了吞口水,适时做出一副心虚贪婪的样子:“我,我有一些寒真道士的消息,不知道公主有没有什么法宝、功法,能用来与我交换?” “我修的是鬼道,你修仙道,咱们的功法并没有相通之处,不过你要是肯献上秘宝,或者我愿意庇佑你一二。” “什么秘宝?”白寻不记得自己有在灵阴面前露底,也想不到她能觊觎自己什么。 灵阴公主摸了摸下巴,“我之修行必须血食,看你和你相公道行也算不凡,若是你们肯进献一些精血供我练功,那倒是也不错。” “公主既然已经是修行中人,为何还依靠血食修炼,这与茹毛饮血何异常?”大抵是自己的修行还不够,白寻听了她这番话,也不觉得还有什么虚以委蛇的必要了,她索性说出了心里话。 而灵阴公主却不以为耻,反而冷笑道:“我为公主,他们供养我自是理所应当。” 白寻道:“我没听清楚,你说你是谁,谁供养谁是理所应当?” “我贵为公主,那些老百姓,供养我是理所应当,我不要他们的金银、粮食,只需要他们偶尔奉献一些血食,又有何不可?” 白寻冷笑,“生时便要让这些百姓为你们做牛做马,死了还要剥皮抽筋,敲骨吸髓,以为自己是人上人,其实不过是吸血鬼。” 灵阴公主气得柳眉倒竖,一把将盛了鲜血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给你三分颜色,还真敢开染坊了,山野小怪,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不知自己多少斤两,敢在娘娘面前逞威风?” “不过一条死而不僵,靠吸血活命的僵尸,你白寻奶奶也不见得就怕了你了。”说话间白寻、灵阴公主俱已亮了兵器出来,敖烈只看着灵阴那数百个殉葬的奴仆,思忖着有无办法超度了了这些无辜枉死的人。 乌央乌央的僵尸扑了过来,敖烈善使驭水之术,随手推出一道巨浪,将前门涌入的僵尸冲下墓室的中央。耳室还有几只,他御使一道水流将僵尸卷起,仍旧抛到下面。 白寻与灵阴公主正斗在一处,敖烈虽然并未插手,但他所创造的水流,无疑使得白寻使用冰神密法更加便利了。灵阴公主悬空而起,避开地面刺出来的尖刺,白寻同样飞到半空中,掐动指诀,将手中冰剑化作数把朝着灵阴公主刺去,灵阴公主的动作快如闪电,白寻的冰剑不出意料纷纷落空,后者霎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前,出手如电,扣向白寻肩膀。 第200章 白寻见她来势汹汹,右肩后歪,躲开了这一击,灵阴公主左手成爪,再次出击,白寻险险避开,不料这僵尸公主的手指突然长长了三分,瞬息之间,白寻纤弱的脖颈上立刻便多了三道血痕。 眼看着颈间的伤口由红转黑,灵阴脸上立刻带了几分笑意,白寻却当着她面,将两根手指盖上去摸了摸,那三道血痕,顿时化作冰屑消失不见。“公主,知道你浑身尸毒,我早有准备了。” 她早便将表层肌肤都化作寒冰,灵阴的尸毒轻易也伤不了她。 灵阴笑得更加阴沉了,手里招数不要钱般地用出来,白寻并不擅长身法,在运转冰神密法时,身体也格外沉重,在瞬息之间便吃了灵阴数十招。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很多招式都被这僵尸公主打断了。她也无法对这僵尸公主造成什么实际性的损害。 白寻硬扛下她这一掌,借势退开数步,灵阴淡定自若地收回被白寻冰骨震得发麻的手掌,白寻虽然动作笨了些,可出乎意料地扛揍,自己虽然占据上风,但是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奈何她的办法。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和其他僵尸搏斗的敖烈,长此下去,自己早晚力尽,可他们还有一个人还未加入战局。 思考了片刻,她暗念咒诀,燃烧精血化为半神之身,身形长为一丈多高,与此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双足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原本还算美艳的脸庞立刻变成了青面獠牙,头上长出了魔角,一股血腥怨气立刻从她口中肆虐而出,瞬间将地面的流水污染,敖烈立刻飞到天上。 白寻也化为妖身,唤出冰雾将灵阴笼罩其中,灵阴伸出手指指着空中的白寻和敖烈,五指包拢,做了个捏碎的手势。 面对白寻散出的白雾,她竟也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只念了一段稀奇古怪的咒语,瞬间在她的青色手臂上便生出了火红的纹路。随着咒语的完成,地上的水也在快速地蒸发,以火破水,灵阴看出白寻修炼的法门与冰有关,刚好为她所修炼的火系功法所克制,她便更加无畏了。抬手间便放出数道火焰,朝着空中的两人焚烧而去。 白寻脸色凝重道:“这看着像是上古密法,我还是看轻了她了。相公,你看得书多,可认识她身上的咒文吗?” 敖烈摇了摇头,躲开灵阴喷射而出的一道火焰,“我对法术典籍不过略有涉猎,我观她身上很多咒文都是上古所传,已经超出了我的所学。” “不知道也没关系,也不见得就怕了她了。”她挥手将空中的水汽重新凝成冰雾,试图消解灵阴的火焰,初时还见成效,灵阴的火焰明显小了很多,灵阴察觉之后,便双手齐动,每一指指尖便放出一行毒火鸦,施法结束之后,便有百只火鸦交织成巨大的火网,铺天盖地的朝着白寻笼罩过去。 “妖怪放肆。”白寻气愤至极,再不愿退让,转头又对敖烈说:“我下去与妖怪对敌,你待在上方,找机会伤那妖怪。”敖烈知她不愿自己涉险,但他更不愿意白寻涉险,只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选择退让,选择相信白寻。 白寻抬手掷下太艮印,一座三四丈左右的山体从高处砸下,灵阴便是再硬气,也没想着去硬抗。白寻飘落在太艮印上,太艮印瞬间缩小到与灵阴等高,白寻激发冰神密法,挥出一剑朝灵阴斩去,灵阴立即召回火乌鸦回挡,那乌鸦像是生了灵智一般,绕着白寻上下盘旋,不时吐出一团火焰。 她这火焰也不晓得是什么种类的火焰,看上去极为凶恶,白寻不敢沾上,只挥剑去挡,还好她所修炼的阴寒之气等级颇高,压制着火乌鸦不敢近身,敖烈见状便在上方降下雨水,试图浇灭这些火焰,然而这火焰似乎不惧寻常雨露,一沾到水便如烈火烹油一般剧烈沸腾起来,敖烈迟疑了一下,不敢再放,白寻却顺势借了敖烈的水汽凝成一具冰甲,扛着火乌鸦的围攻朝灵阴冲去。 灵阴也不躲闪,抬起数丈长的手掌压了下来,白寻使出替身法,将自己所在的位置替换成冰雕,并用力向前冲出,一剑扎进灵阴的腿里,白寻以为奏效,仔细一看,吓得不轻,她那冰剑触到灵阴身体,居然一触即融,来不及再想,她就势一滚,避开灵阴的手掌。 敖烈见白寻的冰甲快被烈火烧化,立刻在白寻脚下升起一股水流,将她托举到半空中。白寻驭水而起,再发一剑,挟无上冰神妙法,她这一剑是尽了全力了,冰剑重新凝具,携带丈许寒光,瞬发瞬至,一剑斩在灵阴的肩膀上。 灵阴略略吃痛,后退了半步,白寻还欲乘胜追击,火鸦立刻围了上来,敖烈再次施展驭水之术,化出数百道水箭,击落了大半乌鸦,但白寻仍由于躲闪不及,被两个火球分别击中肩膀和腰腹,脊背顿时一软,灼烧的痛感自不必说,那火焰却带给她一种本能的恐惧,那是一种仿佛连冰骨都要烧化的感觉。 这些火鸦也是灵阴的精血所化,被敖烈打落大半,加上受了白寻那一剑,其实她也并不好受,只是看着白寻那狼狈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养伤大概要养很久了吧,我却没有关系,只要一两顿血食就能补回来。” “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不该惹的人不能惹,代价你是承受不了的。”见白寻动弹不得,灵阴立刻伸手去抓,敖烈当机立断,化为龙身直冲而下,一招神龙摆尾将灵阴的手掌甩了出去,但就是这简单接触,敖烈尾巴上的鳞片便被灼烧了几片。 第201章 “敖烈!”白寻心痛地喊了一声,他被削了正果,又在剥离佛教根基时神魂受损,如今的身体还不如取经之前。 她挥手再召太艮印,法力如潮水一般注入进去,太艮印瞬间暴涨一丈、三四丈、十几丈,灵阴随手捞了几个僵尸吞进肚子里补充元气,一边再次靠近二人,将身边飞速变大的法宝视作无物,“一个只会变大变小的法宝能有什么作用呢?” 白寻冷笑道:“它可能有用的超过你的预料。”说话间,太艮印已经长到三十丈往上,体积之大已经渐渐超过了僵尸公主的陵墓,灵阴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就见太艮印已经挤破了中间的墓室,甚至挤破了她那云沉银母所作的穹顶,碰触了到了山体,而太艮印一旦接触到山脉,力量还会增长,甚至将峰顶挤开了一片。 原来此处的山脉便是长得如同尖尖竹笋一般,如今这情形就像是这竹笋中间又长出了新的一段,将之前那根顶歪了。 那厮居然将她的陵墓拆了,灵阴公主气得三尸神暴跳,发了疯似的寻找二人的踪迹,白寻已经借着太艮印冲破山体时,跟着冲了出来。 灵阴四下寻找不见两人踪影,又发现周围的村庄之中,有凡人存在,便索性走入村庄,将那些凡人,与家畜当作血食吞吃。敖烈与白寻躲在周围的山缝之中,听得凡人哭喊,顿觉心中十分不忍。 白寻正想要走出去将僵尸引开,敖烈引导她去看向之前,因改变山脉导致流水而积蓄下的湖泊。即便是他采用控水之水,一次性也不能控制太多的水流,但如果借助于地利,或可在与僵尸公主的对抗之中,取得上风。 但这前提是必须要将僵尸公主引入他们的陷阱之中。听敖烈这么说,白寻突然灵机一动,将计策说与敖烈听之后,便立刻布置起来。 灵阴公主与敖烈等人一番大战,损伤非小,急需补充血食。这也是她不得不袭击人类的原因。 白寻出现时,她已经化为人身,拿着些残肢在口中啮食,灵阴觉察到白寻出现,抬起头又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她。“你又会是什么滋味呢?” 白寻担心灵阴不中她的计谋,举剑割破手臂,让鲜血的气味流入她的鼻中,灵阴看向她眼神更加贪婪。白寻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灵阴最终还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二人走到处空旷的峡谷之中时,眼前的幻像突然改变,峡谷变成了冰原,一座庞然大山从天而降,灵阴公主震惊不已,立时化为半神之身,伸手去推那座山脉,然而就在那时。脚下的冰原突然破裂。 原来此处并没有冰原,灵阴所踩的地方不过是白寻以冰神密法冻成的冰面,被他用热气一蒸,立时融化,灵阴随即失去落脚之地,又因身负大山,在几乎没了反抗之力下,坠入寒渊。与此同时,敖烈念动真诀,将宝剑化为一条水练,彻底捆缚灵阴在太艮印之下。 使用水削减灵阴的神力,再用太艮印和法诀镇压,多方谋划,似乎终于将这魔头降伏。白寻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熬烈便走过去握紧她的双手。 多年以后。 双圣庙前有一片柳荫,一个湖,一座山。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柳树下,向一群孩童讲述着当年双圣伏魔的故事。孩童们听完一个个使劲拍掌,“这僵尸娘娘可真是厉害,什么花豹精、青蛇精、老虎精,都没有这个僵尸厉害。”另一个赞叹道,“双圣降伏她可费了一番力气呢。” 小虎得意地说道:“要是没有这个湖,可能僵尸娘娘还未必会输呢?”另一个孩子大声吆喝道:“那你早就被吃掉啦,臭小虎。”那个叫小虎的孩子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老翁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禁泪湿衣襟,他就是那个被白寻救下的人之一。 立庙的事,倒不是白寻怂恿的。只是那次事情闹得太大,他们遮掩不了,便索性没再遮掩了,口口相传,老百姓也知道了他们的事迹,便自发地在这湖泊周围立了座双圣庙。他们两个也就阴差阳错的,有了香火供奉。 这对白寻来说倒是影响不大,敖烈的神魂之伤却好像从此开始好转了。白寻揶揄他,香火既复,不知何时能重回神位?敖烈却道:“我既已是百姓心中的真神,又何须别人再封我一个伪神呢?” 白寻有些被吓倒了,摸摸即将临产的大肚皮。:“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数十年前风波平定之时,他们终于决定要孩子了。怀胎数年,白寻渐渐感觉产期将近,只是他们俩都还不知道,这肚子里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不是没有神识看过,而是这孩子还是个蛋,蛋中胚胎还有护体神光庇护,连他们也不能窥伺。 白寻起先以为自己的冰骨体质,会影响孩子的身体健康,不曾想这娃儿一天一天健壮起来,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数月之后,白寻终于到了临产期。 凡间女人生产,犹如一只脚跨过了鬼门关,索性白寻毕竟也是个妖仙,这蛋也不算大,白寻将之生下来也废了好一番功夫,直到那蛋滚出来的时候,白寻心头一松,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到敖烈在照顾她,但她实在疲倦极了,便还是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直到睡了个半晌,白寻才起了身,她身体的损伤还未修复好,给孩子筑基又损耗了不少修为,这时候真有些气虚血弱,只是勉强可以支持罢了。 第202章 “烈哥,烈哥,你在哪,孩子在哪呢?”白寻扶着石壁走出去,正遇到敖烈拿着件狐皮披风、一碗汤药走进来,一见白寻,连忙把人扶着,“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休息。” “孩子呢?”白寻有声无力地问道,敖烈无奈道:“孩子很好,你多注意自己身体。” 她随着敖烈出去一看,襁褓之中空空如也,敖烈示意她去看水池,果然见到水池之中多了一条小小的白色银龙,正在水里扑腾着水花,或许是因为年岁尚小,它的身体几近透明,细小的鳞片细腻精美,犹如巧匠雕铸而成,每一片都泛着银光。大概是因为年份太小,未得化形出来。 见到双亲出来,银龙游到水池边缘朝着两人吐着泡泡,白寻连忙跑去水池边看它,目光中蓄满了柔情。敖烈不忍见母子二人分离,便施展法术,使得池水自动凝聚成一个水晶柜子,他再施展法术,将敖凌移动到卧室之内。 白寻又有些站不住了,敖烈赶忙走过来,一手搀扶着白寻,一手托着水柜往里走去。白寻沉浸在银龙的美丽中,对着敖烈喜笑颜开:“咱们的孩儿长得真好看。” “那是自然,毕竟是我们的孩儿。”三人的背影渐渐走入内室中。 作者有话说: 关于敖烈和白寻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可以写的,本来之前还有计划写敖凌的后续。但是我思来想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很多事也许留白更好。 这本书的我大概写了三年左右,应该是在19年寒假期间开文,到现在补完后续是2022年寒假,也算是有始有终。我更文的速度不算快,文笔也不算好,但是我讲故事的心是真诚的,诸位于我而言,犹如伯乐之于千里马,有缘相遇,十分荣幸。 后续我也会继续写作,希望能与诸位重逢,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