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恋人》 第1章 《虚构恋人》作者：叶汀灯【cp完结】 简介： 【真假痴汉的恋爱故事，占有欲极强霸道直球痴汉攻x温良微社恐偶尔黑化受，cp是陆常照x时隅，1v1，甜宠文】 ——恋人关系，纯属虚构。 时隅搬到新住处，唯一的邻居，竟是他暗恋多年的学长。奈何两人当了半年邻居，说话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 机缘巧合，暗恋对象失忆了，时隅谎称是他的恋人。 骗来的恋人比他对这个身份更上道，热衷于跟他抱抱贴贴，头像用情头，晚上跟他挤在一起睡，还堂而皇之地将他介绍给亲友。 时隅一路小心翼翼，随时担心谎言被揭穿，恋人却从未对他生出丁点怀疑。 直到某天，他意外解锁了恋人失忆前用的旧手机，从中翻出上百g他的照片等资料，并找到一个实时监控app，监视地点正是他的住处。 时隔九年，陆常照重新找到他的白月光，并设法引导对方住到他对面。 白月光的日常活动之一，就是偷看他，却从来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就在他准备主动接近对方时，一觉醒来，白月光忽然自称是他的恋人。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那就不得不赶紧先登堂入室，把人拐到手再说。 20241004改了下书名，原名《暗隅》。 第1章 “我不能抱你吗？” 上午十一点多，时隅将画稿上传到接单平台。 这一单的单主比较挑剔，草稿阶段很快确认，没有反馈任何问题，到了成稿阶段却总是不满意，时隅修了几次稿。 将这版上传后，单主暂时没有回应。时隅伸了个懒腰，决定先休息。 空气里弥漫着蒸腾的炖汤香气，从厨房溢出，盈满整个房子，令人食指大动。 时隅关掉火，转身打开冰箱。 里头食材不多，但都很新鲜，是他晨跑时顺便买的，摆放整齐，角落还摆着除异味用的咖啡渣。 霖市位于沿海，属于亚热带，一年到头有十个月气温像夏天。才三月末，白日气温已呈直线飙升。 按照时隅独居买菜的经验，蔬菜类即使放在冰箱也存放不了两天以上，必须当天买，当天消耗，否则很快发黄腐烂。 冰箱门上，贴有时隅从网上找来的每日营养菜单。时隅现在的职业是全职插画师。他大学读的视传专业，毕业后进了一家有名的游戏公司，呆了不到一年离职，如今在家接单画稿。决定在家全职接稿时，他给自己定了规划，坚持运动，按时吃三餐，尽量不熬夜，做好健康管，避免生病影响工作进度。 时隅将青瓜和萝卜切丝，又将提前腌制好的肉丝简单翻炒，烧开水煮好面，做了份开胃又省事的拌面。 准备好自己的午饭，时隅打开冰箱，拿出让山脚下农贸市场老板帮忙切好的鸡腿肉和牛肉。他滚刀切好西葫芦，做了西葫芦炒鸡腿肉，再做了道牛肉滑蛋，整齐地分层装好，放进保温桶里。 快速解决完自己那份简易午饭，时隅拎上饭盒袋出门。 全职以来，他出门次数锐减，若非他制订的全职作息表里有晨跑计划，还有这里收快递不方便，他多半会成为网络新闻里同款半年不出门的宅男。 最近，他又多了一项外出行程。 走到山脚下，步行七百多米来到最近的公交站，时隅单手刷卡上车。 恰逢小学生放学回家吃午饭的高峰期，公交车满载嬉笑打闹的小孩，还有跑跑跳跳的，时隅小心地抱紧怀里的饭盒袋。 公交停靠在私立玛利亚医院站，他下车，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来到七楼角落的病房门外，透过观察窗，时隅看到病房里有访客。 那是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弯下腰，边滑动手中的平板，边朝会客区真皮沙发上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做汇报。 沙发上的男人头裹纱布，从时隅的角度，能看到他俊朗，略显苍白的侧脸。病容无法掩盖他天生的上位者气质，依旧睥睨众生。 谈话内容令男人不悦，他表情冷淡，交待了西装男几句。 西装男恭敬地点头，直起身退后两步，拿出随身带的平板操作起来。 时隅擅长且喜欢观察，但对象通常非人类，陆常照是他唯一喜欢观察的人类。他的长相完全契合时隅的审美，观察他时，他常常会忘了时间的流速。 根据21天法则，人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他观察陆常照所花的时间，不知有多少个21天，说是形成习惯也不足为奇。 察觉到病房外的视线，男人扭头，掀起眼皮，凉凉地扫过来。 他眼底薄薄结了一层的冷漠，视网膜捕捉到门外时隅的面容时，犹如被疾风倏地吹去的薄雪，褪却了所有距离感，被若有似无的缱绻所取代。 男人朝他招手，跟招呼小猫小狗似的。 时隅的手不受控制地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私立玛利亚医院的豪华病房，比公立医院的普通病房宽敞多了，病房内除却病床，为陪护准备的沙发，还有专门的会客区，用餐区，巨大水晶吊灯奢华，冰箱，洗衣机，盥洗室等电器和设施一应俱全。 陆常照起身，唇角弯起浅浅弧度。 他接过时隅手中沉甸甸的饭盒袋子，捏了捏他柔软的掌心。 注意到他掌心被袋子勒得泛红，他不禁皱眉：“怎么不进来，在外面站很久了？” 第2章 男人说话的音质偏冷，时隅却凭空品出一股亲昵的味道。毕竟，他看时隅时的眼神总是盈着浅淡笑意，语调还微微上扬，弥补了嗓音带来的疏离。 “没有，我刚到的。”时隅不好意思说他在门外看他看呆了，为缓解尴尬，如同尽职的餐馆服务员，向陆常照预告菜单，“今天炖了天麻猪脑汤，菜有西葫芦炒鸡腿肉和牛肉滑蛋，你说没有忌口的，我按食谱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陆常照发表了很好养活的发言：“你做的，我都爱吃。” 从他进门，冷助就沉默且礼貌地退到一边等候。 他们应该还有公事要谈，时隅拿起桌上的花瓶：“你们继续，我去给花换水。” “放着就行，让冷助换。” 陆常照给私人助开很高的工资，使唤起人来毫不客气，一切妨碍到他跟时隅独处的事，他都要丢给冷助处。 男人拉住他的手掌宽阔而干燥，时隅一路顶着烈日走来，手心跟后背都沁了层薄汗，黏腻的感觉让他不适，陆常照却丝毫不嫌弃。 虽然不舍，他还是抽出手：“我想去洗手。” 闻言，陆常照总算放开他：“去吧。” 时隅捧起桌上的花瓶，里面插的是百合，花瓣有些打蔫。他转身，听见冷助靠近陆常照，用平缓的语速继续做汇报。 陆常照出事那晚，时隅就联系到这位他的私人助。后者给陆常照办了转院手续，转到这家私立医院静养。 冷助职业素养良好，无论对时隅这个老板凭空冒出来的恋人，还是对两人间的任何亲密举动，他一概视若无睹。 但时隅觉得，对方对他挺好奇。 出于某些缘故，时隅并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只好假装对方不存在。 昨天中午过来送饭出了身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怕出汗后会有味道，今天时隅顺便带了套更换的衣服过来。他在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沐浴露是清爽的薄荷味，带点苦艾草的草本香，跟陆常照身上的味道一样。 冲完澡，时隅给花换了水。他在盥洗室磨蹭良久，等他打开门出来，冷助已经不在。 陆常照重新坐回沙发上，安静地等他。他曲起长腿，普通尺寸的会客沙发被他高大的身形一对比，视觉上的尺寸瞬间从l码缩水成xs码。 时隅一放下花瓶，他就跟只大狗似的凑过来，伸手轻捏他后颈，手指果然触到湿润的发尾：“你洗澡了？” “嗯，出了汗，不太舒服。” 他身上带着薄荷味的水汽，闻起来沁人心脾。 陆常照重新入座，一时没忍住，拉了他一把。 时隅顿时失去平衡，他还没来得及低呼，陆常照就及时接住他。男人一手托住他的左肩，一手绕到他右侧大腿，修长手指轻松托住他的臀，稳稳地将他放到自己大腿上。 将人扣进怀里，迫使时隅的上半身贴着他，陆常照稍一低头，鼻尖就能贴到青年的侧脸。 他洗完澡的味道，让陆常照很满意。 原本只是计划闻闻味儿，孰料把人抱进怀里后，男人变得心猿意马起来。他继续低头，高挺的鼻梁下移，贴住青年的后颈，薄唇轻贴。 后颈皮肤敏感，感受到他呼出的滚烫而湿润的呼吸，时隅如同被烫伤，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迅速泛起鸡皮疙瘩。 这青涩的反应，似乎更加取悦了陆常照。 男人低笑，清凉指尖拂过他泛起的鸡皮疙瘩，却没有放开他，继续埋头往下，仿佛大猫在巡视领地。他很快找到满意的位置，鼻尖贴住他的颈窝，将脸埋了进去。片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一系列动作，从第三者视角来看，完全就是标准的吸猫动作。 时隅被他吸得呼吸困难，他想挣扎，又怕不小心碰到陆常照头上的伤口，只好作罢。 活了二十五年，即使上学时跟关系好的同学，他都鲜少有诸如勾肩搭背之类的肢体动作，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的亲密接触，一种快要被另一个人嵌入身体里一般的抱法。 终究是憋不住，时隅涨红了脸，用猫踩奶般的力道，轻轻去推他的脸。 推不开，根本推不开。 幸好，在他快要因缺氧晕厥前的前一秒，男人终于放开了他。 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问：“我不能抱你吗？难道我之前没有抱过你？” 他的样子太过坦然，甚至透着一丝无辜，仿佛拥抱时用力吸一口对方的味道，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让时隅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雷的自己有点反应过度。 “能抱，之前没抱过……我们才刚交往没多久。”他回答完，忍不住磕磕巴巴地控诉，“你别抱得这么用力，掐得我腰好疼。” 陆常照异常愉悦，很干脆地承诺：“我下次轻点。” 时隅耳根隐隐发烫。才刚结束拥抱，他就开始期待起下次的拥抱。 他并不排斥跟陆常照贴贴，可惜他力气太大，差点把他灵魂给勒出体外。 他们间的关系如果有进度条，经过这个拥抱，想必涨了一大格。 这将近半个月来，陆常照对他做的最亲密的动作，莫过于摸摸他的头，牵个手。以至于被他抱住以后，时隅完全没有心准备。 就像明明被人喂了一口顶级食材，却没来得及细品，囫囵吞掉了。 这么一折腾，时隅又出了层汗，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第3章 没等他平复好心跳，就听陆常照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过来送饭了。” 时隅顿时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开个新文，默默求一波收藏跟评论~ 第2章 “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一瞬间，时隅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定了定神，试探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还好，陆常照接下来的话，给他打了一剂镇定剂，“没有。”他停顿片刻，清冽的嗓音浸上些许愧疚，“如果你希望我想起来的话，我会努力的。” 陆常照刚醒来时，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 清醒后，他逐渐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但据他所说，最近半年多发生的事，他完全不记得。 经常失忆的人，想必都知道失忆是种怎样的体验。时隅没有失忆过，不清楚陆常照这种症状是否正常，他仅在影视作品里听说过失忆症。 陆常照的主治医生曾提到，患者头部遭受过激烈碰撞，虽然没有淤血，但是也可能会对记忆力和认知能力，甚至视力等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调得当的话，假以时日，是会康复的。 时隅干巴巴地答道：“还是算了，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想……你的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他的体贴，显然让陆常照很受用。男人视线一转，落在桌上的保温盒上， “我还没吃午饭。” 时隅有种错觉，陆常照把他当成饭前的开胃小菜，闻一闻，抱一抱，马上就有胃口。 私立医院提供营养餐，这住宿条件，伙食应该不会差，但陆常照说医院的营养餐不好吃。 当然，他的原话极其苛刻：“不像人吃的。” 时隅咨询过医生，后者说，陆常照只是伤及头部要留院观察，并非伤及脾胃，饮食照常即可。 于是，时隅提议给他开小灶，陆常照欣然应允。 独居已久，时隅做饭的手艺日渐长进。他只会做粤菜，一开始还担心陆常照会吃不惯，从他每次带来的饭菜都被吃得一干二净来看，陆常照应该挺喜欢他的手艺。 如今，陆常照却让他不用再送饭。 他打开汤盅，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送饭……是吃腻了吗？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学做。” “没有，我很喜欢。” 陆常照发现，他的男朋友在他面前有些卑微，有时像在努力讨好他。 他尚不清楚两人从前是何种相处模式，但他希望是平等而自在的。从小他就习惯被讨好，出国前，几乎所有生活里的小事都有佣人帮他处。很少去解那些社会地位与自己不对等的人的想法，也没有人教过他需要换位思考。 但对象是他的男朋友，他很乐意去揣摩他的心思。 于是罕见地，他放柔语气，解释道：“我说不用你送饭，是因为医生说我没有大碍，明天可以出院。” “真的？那太好了。” 时隅太激动，险些把汤碗摔了，陆常照眼疾手快扶住了碗。 恋人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格外可爱，他又忍不住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时隅照例乖乖地没有反抗。 陆大少爷喝汤时，时隅拿出手机看了眼。 那位让他改了几次稿的单主终于确认收稿，又说几个版本他都喜欢，能不能全部送给他。时隅想了想，无奈地同意了。 陆常照进食速度很快，他很快喝完汤。时隅接过空碗，打开保温桶，给他盛好饭，均匀地浇上他准备的菜。 他吃饭时不习惯说话，他接过饭碗，继续专注地进食。等他的饭碗空了，时隅再接过来，替他装好饭菜，默契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他第一次伺候陆常照吃饭时，男人若有所思地问：“我经常让你做这种事吗？”不等他回答，又评价道，“像老夫老妻一样。” 时隅当下脸更红了。 他以前寄住在伯父家，经常需要帮忙做家务。堂弟时一鸣比他小，上初中了还要人追着喂饭，他确实习惯照顾人，也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 也或许正是他做这些事太过自然和熟练，陆常照才不会怀疑他所说的他们“正在交往”这一说辞。 陆常照用完午餐，时隅又给他倒了杯水。 他端着水杯，忽然问：“小隅，我们家地址是？ 时隅报出一个地址：“你住这里。” 怎知，陆常照闻言微微蹙眉：“‘你’，意思是，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时隅没料到他如此敏锐，愣了愣，答：“我们才开始交往，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那我们现在开始这一步。”陆常照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强硬，说不定会吓到恋人，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时隅支支吾吾，终究还是拒绝了他：“……先等等吧，我现在排了很多单没画完，不方便搬家。” 陆常照闻言，露出失落的神情，让时隅想起被遗弃的大金毛。 “我可以帮你搬。还是说，住在一起的话，我会妨碍到你？我保证会保持安静，不会随意影响你工作的。” 这些天的相处，时隅有跟他介绍过自己的工作，他无辜的语气，让时隅有种抛弃宠物的负疚感。 但他还是狠心拒绝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又好奇，“你为什么想跟我住在一起？”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陆常照托腮，不假思索道，“希望每天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第4章 时隅愣住。不过转念一想，陆常照的反应，才是正常恋人该有的反应。 见他没有回应，陆常照摸了摸他的头。青年发质偏软，不扎手，还挺好摸，头发有点长了，他脸小，被头发挡住后显得更精致小巧，像bjd娃娃。 见时隅依旧沉默，他有些委屈地问：“难道你不想见到我？” ——当然想的。 可惜时隅久未与人打交道，虽然不至于交流有问题，却很难表达出真正的想法。 这时，时隅定的闹钟响了，提醒他该开始下午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他今天在陆常照的病房待了两个多小时。 时隅起身：“我得回去赶稿了。” 他拎起保温桶，想了想，对陆常照说，“明天我有空，我来接你出院。” 青年皮肤很白，墨黑色短发间露出白皙小巧如贝壳的耳朵，透着让人心痒的乖巧，令人生出揉揉他脑袋的冲动。 陆常照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时隅很容易害羞，被他摸了摸头，白皙的耳廓再度变得通红，格外可爱。 陆常照按捺下咬一口的冲动，捏住他的耳廓，沿着耳朵的形状往下抚摸，在他绯色的耳垂上揉了揉，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那就麻烦我可靠的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摸完他的耳朵还意犹未尽，陆常照又跟他讨了个抱抱。 时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如愿以偿。结果还是太紧张，没来得及感受这个拥抱。 有些黏糊地道了别，时隅拎起饭盒袋，离开了病房。 他突然想起，两年多前，陆常照还离他遥不可及时，有次他在微博上，看到互关的一位画师转发的微博。 那是某位去寰达集团面试的应届生偷拍的，据说是寰达集团去年刚从国外回来的太子爷，来巡视分公司。 照片里，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目视前方，他被一群黑西装众星捧月地包围住，身边跟着冷助。像素模糊的一张抓拍，画面里的他与背后的众人画风截然不同，随手的抓拍，也像电影里的镜头。 那张照片里他冷漠的剪影，跟面对他时黏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时隅想，头部受伤，或许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冷酷的寰达太子爷，摇身一变变成黏人的大型犬。 走出医院，时隅接到一通电话。他一眼认出是伯父的号码。 自他考上大学，就跟伯父一家很少联系。大学期间的生活费，基本是他在网上接单子赚的。伯父只在他入学前，一次性转给他大学四年的学费，便不再过问。 大学期间，室友经常跟父母打电话。有次时隅心血来潮，给伯父打了电话，本想关心下有高血压跟糖尿病的伯父。没聊两句，对面却忽然问他是不是缺钱花。 不等他开口，又喋喋不休地说，他父母留下来的钱不多，几乎都花在他身上了，堂弟马上要上大学，补习费很贵，叮嘱他不要乱花钱。 伯父家并非真的拮据，伯母一个月随便花在医美上的钱，都是他四年学费的好几倍。 挂了电话没多久，时隅就收到伯父的一笔转账。钱不多，至今他仍没有动过。 从那以来，时隅不再主动打电话给伯父。 相对地，对面没有事情找他，更不可能主动想起他。 去年那件事后，他换了号码，不知伯父是怎么找到他的新号码的。不过想想也对，以伯父的人脉与财力，找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并非难事。 时隅直觉并非好事，他不想接。 迟疑间，电话挂断，对方马上坚持不懈地打过来，他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小隅啊，最近工作忙不忙？”电话那头，女人与记忆里大相径庭的轻柔声音传来，“有时间的话，回家里吃顿饭吧，你伯父跟堂弟都很想你。” 时隅应付几句，太阳光毒辣，晒得他有点晕眩。 所幸车很快到站。 他上车刷卡，挑了后排没人的位置，耳朵不小心碰到屏幕，把电话挂断了，耳边顿时一片清静。 等他落座，伯母的电话又打过来。 时隅接通，这回打电话的人，居然换成他那业务繁忙的伯父。 中年男人的声音透着刻意的讨好：“小隅啊，最近上班忙不忙？” “不忙。”时隅举着手机有点酸，换了只手拿手机，继续说道，“我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您如果没有急事，可以回头再说吗？” 听他说要挂电话，对面顿时急了，也顾不得遮掩：“是这样的，伯伯的公司现金流出了点问题，暂时周转不过来，想跟你借点资金……你放心，以后会还你的！不多，两百万就够。” 难怪突然想起他了，时隅没有感情地回复道：“大伯，我现在没工作，收入不固定，没有钱借给你。” 听他这一说 那头语气登时高昂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怕伯伯不还你啊……伯伯只是借你点钱周转下。哎，这样吧，如果你信不过伯伯，伯伯给你算利息，怎么样——” 电话再次挂断，这次是手机过热，自动关机了。 片刻后，等手机温度降下来，时隅再度开机。 无视了未接来电，他点进相册，输入密码打开某个文件夹。 最上面的照片，是身穿病号服，头缠纱布的陆常照或清醒，或沉睡的照片。 第5章 再往下，有不少照片的背景是别墅阳台或者花园，穿着家居服或者简单的白衬衣，宽肩长腿，画面里的五官有点模糊，明显是远景放大后拍摄的。 未等他将相册里一千多张照片从头浏览一遍，公交车停在离他住处最近的站点，时隅心底泛起的风暴归于平静。 他收好手机，平静地下了车。 【作者有话说】 编编说堂弟名字跟某乙游男主撞了，改了下名字。 第3章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翌日中午，时隅去接陆常照出院。 前一晚，冷助打电话给时隅，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明天的日程安排，包括几点办出院手续，他大概几点到医院比较合适，有哪些注意事项。 概括下来就是，他的人准时到了就行，其他事不用管。 陆常照住院期间，除却冷助，时隅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探望陆常照。他由此推断，陆常照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 小时候家里陡生变故，时隅刚到伯父家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努力讨好伯父一家。哪怕他成绩优秀，主动帮伯母做家务，牺牲休息时间给堂弟辅导功课，他们却永远不会如他渴望的，将他当成真正的家人。对他人恶意迟钝的时隅都能明显感觉到，伯父一家不喜欢他，成为他的监护人，无非是为了父母的遗产。血浓于水并非在所有人身上都适用。 现在的他，早已在经年累月的失望里，学会不对伯父一家抱有任何亲情的期待。 虽然自己习惯了，一想到或许陆常照也经历过他所经历的，甚至受到更残酷的对待，他便觉得心疼。 时隅到医院时，冷助已经等候在病房里。 见到时隅，陆常照弯眸：“出院手续办好了。” 男人脱下病号服，换了套做工精良的休闲服，白衣灰裤，低调而奢华。 他身材比例极好，从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透着股禁欲气息。此前时隅不懂禁欲气息魅力何在，如今看到陆常照，他顿时能解了。 如时隅所料，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来接陆常照出院。 冷助出门接了个电话，回到病房后，充满歉意地请示道：“陆总，之前您遇袭的案件尚未侦破，半山那套别墅还在封锁中，暂时不能住人。” 这点倒是不假。时隅报案后，现场被警察封锁了，大门口被拉了醒目的警戒线，确实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陆常照闻言，扭头看着时隅，扯了扯他左手小指。 他音质偏冷，时隅却听出了一丝可怜巴巴：“小隅，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以陆家的财力，陆常照自然不止这么一套房产，但他从前每天都会回这边的别墅住，连个佣人都没有，应该是挺喜欢这里的环境。 说实话，其实陆常照昨天的同居提议，时隅很心动。即使昨天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拒绝了他，之后回想起来，他还是挺后悔。 如今，机会再度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终究还是没能抵制住诱惑，从善如流地开口：“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暂时住我那里。” 时隅将他住处的地址报给冷助，距离陆常照住的那栋别墅，其实直线距离不过五十多米。 上车后，时隅简单给陆常照介绍了他自己的住处：“我现在住的地方，是我同学的房子。他人在国外，我替他打房子抵消房租。” 刚开始全职时，时隅租的是大学城附近的廉租房。他盘算好了，如果全职收入太低，还能去奶茶店火锅店之类的打零工补贴家用。后来待了不到半年，发生了点事，他决定搬走。 那段时间，霖市台风频繁，暴雨不断。他焦头烂额地扫楼找房子，甚至联系其他留在本市工作的同学，问有没有人缺合租室友分摊房租。 同学那时候加他微信，问他有没有兴趣帮他打房子。他说他家有套闲置房产，位置较偏僻，就在市郊的半山别墅区，环境清幽，却不适合爱热闹的年轻人住。负责打的管家年事已高，他不想租给陌生人，也不愿意租给别人改造成民宿，问他有没有意愿帮他打房子，平时修剪花草，维持房子整洁，就算是房租，房间随便他用。 彼时，时隅诸事不顺，好运似乎终于眷顾他，他忙不迭地答应了。 别墅的条件应该不算差，他有定期打扫，再收拾一下，通通风，住人应该没问题。陆常照应该不会长住，等他的住处解封了，估计会搬回去吧。另外，还要再采购一些日用品。 这边时隅在思考着该买什么，陆常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同学，是男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陆常照幽幽道：“你住在别的男人家里，却不住我家里。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他男朋友。” 时隅无奈地解释：“……我跟他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而且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国外的同学，除却当初将他房子租给他时联系过他几次，后面再没有主动找过他。偶尔，时隅会主动找他，汇报一些修剪了花草或者刚做完大扫除，灯泡坏了换了新的之类的琐事，同学都礼貌地回复一句“好”，此外不再冒泡。 车从山下往上行驶，先经过陆常照住的那套别墅，时隅指给他看：“照哥，那里就是你家，你有印象吗？” 陆常照没回答，车很快停在旁边另一栋别墅前。 时隅又给他介绍：“这里是我住的地方。看，是不是根本不远？” 第6章 下了车，冷助将陆常照的生活用品搬进时隅的住处，时隅确认了下缺少的生活用品，诸如拖鞋换洗衣物之类的，让冷助安排人送过来。 随后，他带陆常照参观他接下来暂时住的地方。 时隅给陆常照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就在他房间隔壁。 他准备了不少食材，给陆常照办庆功宴用的，原本打算给他做大餐送过去。既然他搬过来，就省去了折腾。 “你先去休息，我准备午饭，很快就好。” 陆常照拦住他：“我叫叫厨师过来做，这些事以后交给厨师和佣人就行了。你这些天给我送饭，已经很累了，过来陪我休息。” 时隅试图说服他：“我习惯自己做饭。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而且我们现在是住在别人的房子，总不能还让一堆佣人过来。” 陆常照沉默片刻，被他说服了。 但他不想一个人待着，又说：“我来给你帮忙。” “你才刚出院，还是歇着吧。做饭不累的，我都做习惯了。” “我住院了那么久，早就康复了。”他说着弯唇，低头凑近他，“你需要检查下吗？” 距离骤然拉近，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让时隅心跳加速。 耳根发烫，他强作镇定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陆常照跟着他进厨房。时隅把厨房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任何油污，连抽油烟机都亮洁如新。 他拿出给午饭准备的食材，教陆常照如何处。 两人气氛融洽地完成一顿午饭。 午饭过后，陆常照揽下洗碗的工作。 饭后困意上涌，时隅躺在沙发上稍事休息。 他最近排单排得满，为了空出时间来接陆常照，昨晚熬夜画完一单。 厨房里洗碗的声音很催眠，他很快被睡意淹没。 时隅是被说话声吵醒的。陆常照刻意压低的低沉声音悦耳，离他头顶不远，他半睡半醒间，不禁想，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听到这个声音跟自己说早安，那该有多好。 不仅是陆常照想在醒来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他，他也一样。 时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说话声暂停，衣物摩擦声后，是扫过面颊的温热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随后，有人很自然地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问：“我吵醒你了？” 他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状态，隐约能听到那头的说话声停下来。 身旁的床垫往下一沉，继而有人起身，踱步到窗台边，对那头说：“继续。” 时隅终于清醒过来，看到穿睡袍的陆常照倚在窗边接电话，宽松睡袍领口大敞，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往上是性感的喉结，优美的下颌线—— 这画面过于赏心悦目，时隅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找他的手机。可惜，手机不在他身边，他因此错失拍照机会。 等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陆常照已经结束通话。 他回到床边，俯身摸了摸他被枕头压出一道红印子的脸：“你还困的话，继续睡吧。我去给你准备晚饭。” 时隅摇头，迅速地瞄了眼他敞开的睡袍领口，才想起问他：“是你把我……抱进来的？” “看你睡得挺熟，怕你落枕。而且我也困了，就陪你一起睡了个午觉。” 他的掌心温热，连带着时隅的脸颊也变得滚烫，随即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坦荡些。 毕竟，陆常照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为了表现出自己并没有害羞，他就着陆常照贴在他脸颊的手，轻轻蹭了蹭：“我睡多久了？” 说着时隅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大受打击，五点多，他这一觉居然睡了四个小时。 夭寿了，作为全职画画人，他怎么敢的。 陆常照这些天习惯对时隅摸摸碰碰，甚至抱过了，青年却极少表现的主动。 他刚睡醒，眼神格外清澈，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说话声略微含糊，脸颊蹭他掌心的动作，就像对他毫无防备的奶猫。 他叹息：“你是不是不打算吃晚饭了？” 时隅听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摇头道：“没有，我有点饿了，睡太久。你呢，饿不饿？” 凝视他片刻，陆常照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搓面团似的，轻轻搓了好几下。 他放开一脸茫然的时隅，觉得倒不用急在一时。 晚饭是陆常照自告奋勇做的，甚至不要时隅帮手。 他跃跃欲试，时隅就没拒绝。 他没见过陆氏太子爷下厨的样子，本想在边上偷拍点照片或视频收藏，却被对方推出来，说怕他被油烟熏到，还说要保留惊喜。 陆常照学他做了几道家常菜，茭白炒牛肉，椒盐虾，肉末茄子。他还变戏法般拿出一瓶红酒和高脚杯，时隅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中餐配红酒也怪怪的，最后换成了热茶。 他身上的围裙是时隅的尺寸，男人骨架比他大一圈，穿着显然有点小，乍一看有点滑稽。但他表现得很坦然，每上一道菜，都会正经地介绍一遍，像高级餐厅里的服务生，服务态度极好地伺候客人用餐。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里，时隅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随即，表情凝固了。 “味道如何？” 时隅咽下牛肉，委婉地说：“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他做的菜卖相正常，味道却一言难尽，是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怪。 第7章 陆常照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有样学样地夹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他咀嚼几下，困惑道：“味道不错，你不喜欢？” “……喜欢。” 时隅总算懂了，每次他做的饭，陆常照都赏脸吃得一干二净，原来他是个味痴。 陆常照看出他表情里的勉强，解释道：“我只会做西餐，中餐是中午看你做饭的时候现学的。你教我的话，我很快能学会。” 时隅答应下来：“等你有空的时候。” 好在陆常照做的菜调味欠佳，倒也不是难以下咽，两人合力，将饭菜解决掉。 这次轮到时隅洗碗，毕竟陆常照中午才洗过，他不好意思一直让他洗。 时隅不排斥做家务，每天画画总维持一个姿势，做点家务能活动四肢。 他洗碗时，陆常照举着手机在他后面晃悠。时隅好奇，他说是发给爷爷的。 陆常照醒来时，找不到之前用的手机，冷助给他准备了新的。他翻了翻他跟时隅的微信聊天记录，基本都是这几天他在医院里的。 再往前就是去年，只有一条：你已添加了“角落的鱼”，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角落的鱼是时隅的微信名，他盯着青年圆润可爱的发旋：“小隅，我们以前都不在微信上聊天吗？” 时隅洗碗的动作一顿，随即“嗯”了声：“平时面对面说话比较多，或者打电话发信息。” 幸好陆常照没有深究他话里的漏洞，他盯着自己纯黑的头像，和时隅画着像素小鱼的头像，语出惊人：“我们以前是不是感情不好？微信上不聊天，头像也不是情侣头像。” 时隅愣了愣，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硬着头皮试图补救：“如果你想换情头，我们一起换。你喜欢什么风格，我来画？” “只要是你画的，都可以。”陆常照又问，“对了，你有看见我以前的手机吗？” 时隅擦干净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 他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答道：“不知道呢，是不是落在你家里了，你有让冷助去找了吗？那天我只顾着报警和送你去医院，没有留意你的手机。是不是手机里有很重要的资料，能找回备份吗？” 两人目光相交，陆常照瞳孔深黑，透着股高深莫测。 时隅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加速，虽然他的话破绽百出，但他觉得陆常照应该没有怀疑自己。 果然，陆常照摇头道：“那倒没有。其他资料都不重要，我以为，微信里会有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之类的，换手机登了微信，却没有同步过来。如果丢了，实在太可惜。” “既然是因为我们以前不在微信聊天才没有聊天记录，那我就放心了。” 时隅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多给你发消息？” “光发消息不够，电话也要每天给我打。” “好，会给你打。”他调侃道，“陆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陆常照挑眉，捏了捏他的耳垂，补充道：“我现在的手机里没有你的照片，情侣不都会拍合照，照片也要拍。” “好，会拍的。” “那就事不宜迟，现在来拍几张。” 话音刚落，他被陆常照拉过去，拍了好几张合照。 时隅过于紧张，完全不会摆姿势，像个姿势僵硬的布娃娃，任由摆布。 万能的冷助已经将客房布置好，他打来电话，提醒陆常照有视频会议。 时隅下午休息得不错。他告诉陆常照，他在三楼最里面的书房画稿子，让他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 时隅来到三楼的书房。 他反锁了门，走到书柜前。 书柜上陈列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包括漫画绘画类的书籍，还有一些是他画过插图的样刊。时隅取走第三行中间的一摞书，露出一本横放的词典。他抽出词典翻开，露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台黑绒布包着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时隅：好像被套路了。 第4章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 手机早已耗尽电量，密码输错十次会永久锁定。时隅试了陆常照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他没有再试。 他对手机里的内容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将手机还给陆常照。 时隅将手机放回原位，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画稿子。 差不多到他直播的时间，时隅刚要开直播，敲门声响起。 陆常照的声音隔着厚重书房门传来，有些沉闷：“小隅，你在吗？” 时隅起身，打开书房门。 男人刚洗过澡，发尾还带有水汽，睡袍松垮垮地裹在身上，露出锁骨跟小片精壮的胸肌。 他悄悄移开视线，问他：“怎么了？照哥。” “我今晚跟你睡。”陆常照语出惊人，又充满嫌弃地补充道，“我那个房间一股霉味，没法睡。” 时隅对住的要求不高，干净整洁就行。他在伯父家住的佣人房，大学住的学校寝室，毕业后还住过大学城附近的廉租房。相比之下，这里的条件好很多，虽然还是比不上父母在世时他真正的家的条件。 南方多雨，房间确实容易潮湿，任何除湿用品包括除湿机的用处都不大。时隅虽然会定期打扫房间，但是久不住人，屋里难免会有霉味。 第8章 时隅思考了下，做出让步：“要不，你睡我的房间？我去你那儿睡。”他睡觉从来不挑地方。 陆常照却提出另一个解决方案：“你是我男朋友，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 进展太快，时隅虽然喜欢他，不排斥跟他同床共枕，内心却还是有些别扭。 他试图找借口推脱：“我要画画，十一点才睡，怕吵醒你。” “我现在不困，可以等你。” 陆常照才刚出院，如果撇下他埋头画画，属实有点冷漠。作为恋人，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得体贴一些。 “不用等我了，我今晚请假。”他说着打开电脑，“给我几分钟。” 时隅登上他的直播账号，发了动态请假。右上角99+的信息，他还没空查看。 他刚发完，抬头看见陆常照踱步到窗边。 窗前有张小桌子，他随意拿起桌上放的望远镜看了看，就看见时隅腾地站起来。 “照哥，我好了。” 陆常照的注意力被转移，放下望远镜朝他走来。 他没有注意到，时隅暗暗松了口气。 时隅担心他问起望远镜的事，主动地拉住陆常照的手，几乎是迈着迫不及待的步伐往外走去：“走吧，你困不困？我帮你铺床。” 他们来到二楼，合力从客房将寝具搬过来。 时隅重新铺了床，看着床上两个紧挨着的枕头，还没来得及紧张，就感到背后贴上温热而坚硬的什么。 陆常照自后拥住他，双手绕过他肩膀，小臂搭在他肩上，两手交叉在他胸前扣住他的两腕。 他垂眼，时隅的手骨节分明，皮肤莹白似玉，他双手局促地轻握成拳，淡蓝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如果在床上扣住这双手，想必是一番别样的风景。 “小隅，我们以前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从后背贴上他滚烫胸口那刻，时隅大脑就空白一片。 “……什么相处模式？” “我想知道，我们平时是如何相处。” 他轻笑，滚烫的呼吸扫过时隅后颈，迅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关于这个问题，以时隅匮乏的恋爱知识，实在无法现编出绘声绘色的内容，只好保持沉默。 满意地看到时隅耳廓通红，陆常照侧过脸，在他耳垂上吻了下：“你好像很紧张，你在害怕我吗？” 他拥着他，低低耳语：“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舒服？你知道的，我失忆了，不记得最近半年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怎样相处的，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自在，你要告诉我，我都会改正的。你对我这么好，每天来医院给我送饭，一定是因为以前的我对你很好，你很喜欢他，才心甘情愿做这些事吧。” “真羡慕以前的自己。” 陆常照将语速放得很缓，语调暧昧，时隅半边脸都要被他呼出来的热气烫伤。 他红着脸答：“没有，你做得很好。” “……之前我没有说得很详细，其实我们才刚开始交往，之前没有过多少亲密接触，所以微信记录才会很少。”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时隅又特意强调道，“不止是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我也很喜欢。想不起来的事，就不要去想好了，不要有压力。” 闻言，陆常照果然放开了他。 他捏捏时隅快要滴血的耳垂：“快去洗澡。我困了，洗完陪我睡觉。” “既然以前没有亲密接触，那就现在开始亲密接触好了，先从一起睡觉开始。” 他说话太过直接，又让时隅无从反驳——毕竟，恋人间同床共枕确实很正常。 时隅拿了套睡衣去洗澡。他下午睡了个很长的午觉，现在还没有困意。 等他从浴室出来，陆常照已经在床上躺好，一副就等他的样子。他忐忑地走近了，才听见他说了句话，原来是在打电话。 看见时隅的身影，他又跟那边交代句“明天到公司再开会说”，朝时隅勾勾手指。 时隅会意，走到他身边停下。 他刚洗完头，头上还顶着毛巾。 陆常照挂了电话，掀开被子：“吹风机呢？我帮你吹头发，别感冒了。” “不用，我自己吹。” 陆常照坚持：“我帮你吹。” 时隅只好找出吹风机，插上后递给他。 他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坐好，乖巧地任由陆常照帮他吹头发。 他的额发长长了不少，洗完后柔顺地耷拉下来，挡住眼前，看起来格外乖巧。 陆常照穿过他发丝的手指缱绻而温柔，时隅从一开始全身绷紧的不自在，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了困意。 陆常照开的是最小档的暖风，时隅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很困？等吹干再睡。” 时隅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常照离手机近，他关了吹风机，随手替他拿过手机：“你伯父的电话。” 时隅接过来，随手按了静音，放到一边。 这些天，时振华频繁打电话给他，次次不离钱。他拒绝后仍不死心，甚至还提出，要时隅给他当担保人，帮他从银行贷五百万。 时隅对这个伯父感情很复杂，父母还在世时，伯父的确对他很和蔼，还给他买高达模型。 当年时振华跟其他亲戚争夺他的抚养权时，摸着他的头声泪俱下，承诺会当他亲儿子。 第9章 所以，他拒绝了从x国赶来的舅舅舅妈提出要办跨国收养手续，接他去x国生活的提议，留在了c国。 然而一切似乎只是伯父为了他父母的遗产而演的戏。 时隅随手给时振华的号码设置了黑名单，打了个以假乱真的哈欠，问陆常照：“我头发干了吗？好想睡觉啊。” 好在陆常照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接，他低头，薄唇贴在他发尾感受了下。 “还有点湿，我再帮你吹吹。吹不干就睡觉的话，以后老了会头痛。” 类似的话，在时隅小时候，妈妈也经常说。那时候每逢暑假，时隅总喜欢在他家的儿童泳池玩水，弄得头发都湿透了。 他不喜欢吹风机热风烫人的温度，妈妈怕他着凉，总是开最大档的热风，所以每次都要妈妈追着他吹头发。 陆常照给他开的暖风刚刚好，时隅头发长长了不少，发量还多，吹干速度比以前慢很多，他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全职以来，时隅每周日至周五晚上，会固定直播三小时。 他的直播只展示软件界面，直播内容是画稿子。 一开始，来直播间的基本是他微博的粉丝。时隅的个人微博从他大学接稿时开始用，基本是发一些自己的画稿，偶尔有不配图的文字日常。毕业以后，他忙于工作，账号暂停更新过，全职后再度恢复更新。至今，账号累积了有小一百万粉丝。 他直播画稿子，一是为自己引流，吸引更多客户，二是需要有人监督。他没指望会有多少人看，直播第一天观看人数却意外地破千了。 最初来看的基本是粉丝。这些粉丝原本是来凑热闹，后面发现时隅画画极其专心，还引来一堆全职的画师太太相约来他直播间打卡，跟他一起画稿子。 后来，直播间人气越来越高，甚至吸引了考研考公党前来报道。 大家进入直播间打个卡，就默默干自己的活去，逐渐演变成为不少网友的电子自习室。 直播画的稿子，通常会征求老板们的意见，同意公开的，他才会在直播时画。 陆常照虽说在时隅这边住下了，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他的工作强度比时隅更大，很早出门，常常到深夜才回来。别说教他做饭，他连回来吃晚饭的机会都没有。冷助每天都会给他发陆常照的行程，第一季度是寰达的结算季，要对外公布去年的年度财报，以及一季度经营情况汇总。陆常照的行程，基本是到各子公司参加会议。 据冷助透露，原本这些会议不需要陆常照出席，但是他前阵子受伤入院，加之有人从中作梗，刻意引导舆论，集团上下一度以为他生命垂危。 这些天，时隅跟冷助接触多了许多，发现对方并不如外表高冷，反而挺活泼。具体表现在，他时不时会向时隅透露一些陆常照身边的八卦，时隅听得津津有味。 多数时候，他回到家，时隅已经下播，顺带洗完澡，在客厅沙发等人。 半山别墅区夜里很安静，通往山下的道路没有灯，一到夜里四处漆黑一片。陆常照的车声响起，从黑暗尽头驶来，透过窗帘看到车灯亮起，时隅便起身去门边接他。 如今，他已经能够凭脚步声，辨认出门外站的是陆常照还是谁。在他走到门外时，准时给他打开门。 陆常照进门第一件事，照例是先摸摸他的头，之后再去洗漱。 等他钻进被窝，时隅多半睡着了。迷糊间，总能感觉有人凑过来对他抱抱蹭蹭。或许是怕吵醒他，力度不大，时隅竭力跟生物钟对抗，试图回应他，却总是敌不过睡意。 这段时间，陆常照一直睡在他房间。 时隅有记忆起，就没有跟谁同床共枕过。哪怕是小时候父母尚健在，他也独自住在儿童房，由保姆或母亲轮番照看他。 他不提回客房睡，时隅也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或许是黑夜里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可以依偎，他觉得自己睡得比以前更好。 起初，其实他还怕自己睡相不好，影响到对方。 从这些天恋人起床时精神抖擞的样子来看，他的睡相，应该没有影响到对方休息。 唯一令时隅不解的地方，便是他入睡时平躺着，醒来时却总靠在陆常照怀里。 第5章 直播事故 这晚，时隅刚开播不久，忽然听到敲门声。 往常这个点，陆常照还在公司，他聚精会神地画画，没听见车声。 打开门一看，果然看到陆常照。他刚回来，定型过的头发被抓乱了些，衬衣上方的两颗纽扣解开了。他的衣服多是修身款，肌肉轮廓清晰可见。据冷助透露，陆常照有健身的习惯，饮食也是营养师负责，跟时隅随心所欲的饮食不同，身材锻炼得很好。 见他习惯性地看自己看得出神，陆常照挑眉：“还在工作？” 时隅收回视线，点头道：“今天这么早下班？饿不饿，要给你弄点吃的吗？” “今天周五。”陆常照捏捏他的脸，扫了眼电脑屏幕，“明天我休息，陪我出门散散心。” “好，不过我有加急单要画，画完才陪你出门。”他最近排单比较多，有的客户等不及，排到以后就一直催他，时隅丝毫不敢怠慢，遇到催得急的都尽量加快速度。 全职画画相当于全年无休，前阵子陆常照住院，他连续半个多月断断续续地请假，或者只播不到一个小时。 第10章 每次他发动态请假，都有粉丝担心他是不是累坏身体了，还有粉丝说他飘了，天天偷懒。 陆常照出院后，他又恢复之前的直播节奏。 陆常照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陪你画。” 他体温高，往旁边随意一坐，时隅就感觉靠近他的那侧有热量源源不断传来。 时隅硬着头皮画了几分钟，摸摸鼻子：“……你在旁边，我画不出来。” 陆常照一脸无辜：“我可没说话，是你不专心。” “……”时隅无奈地戳戳他的胸口，“要不你先出去，我还差一点就收尾，马上可以陪你。你这样坐着不说话，好像监考老师。” 陆常照将他的食指握入掌中，揉捏几下，很干脆地做出让步。 他拉起椅子，往后挪了半米，悠然道：“时同学，你继续，我不看你画。” 时隅又埋头画了几分钟，陆常照的视线，犹如狼盯着猎物，让他压力倍增。 他果然没看他画画，只是在看他罢了。 他不由得回头，陆常照马上倾身往前凑：“怎么了？” “……要不，你还是出去。有人看着，我画不出来。”他狠狠心，如实道，“你如果影响我的进度，明天我就没法陪你出门。” 虽说他也想跟陆常照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恋爱毕竟不能当饭吃，他还是得努力画稿子。 陆常照沉吟几秒，问他：“你画一张多少钱，需要多久？” 时隅报出一个价格，告诉他，一般一天能画完一单。 如果给杂志社画插画，价格会高不少，彩色封面的话，一张两千。但近年来实体出版行业不景气，跟时隅合作过的编辑大部分都离职了，后续接手的编辑跟他关系不怎样，没有再找他约稿。 “这么低。”陆总显然没有了解过普通画师的薪酬，“换算下来，时薪还不到六十。不如我给你付一百倍的价钱，你把画画的时间用来陪我。” 他嘴上这么说，但时隅觉得，他不会真的干预他的工作。 时隅知道他这些天连轴转，无非是想空出时间来陪自己，可自己却有工作在身不能陪他，他有些不满，只好尽量安抚。 “……我这个价格不算低，各行各业薪酬不同，你总不能把所有行业的薪资标准都按照你的收入来算。” 早些年，ai绘图软件突然兴起。随着软件的优化与成熟，原画这类工作量庞大工作，业界内大部分公司都选择交给ai完成，原画师基本负责修正工作就行。 后来出台了一系列关于数字智能制造有关的政策，版权产业得到真正的重视。因ai绘图导致的版权纠纷等法务问题频发，甚至出现专门替画师处该类维权的打假行业，不少公司因为使用ai绘图存在侵权问题，面临巨额赔偿。ai绘图引发维权工作愈演愈烈，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目前除了少部分大公司仍然使用内部优化的ai绘图软件完成简单的绘图工作，大部分小作坊式的公司，都回归早期的工作模式。 也因此，一众画师才勉强避开了批量失业的前景。 不过，画画毕竟是非常耗费时间与精力的工作。说不定再过几年身体素质日益下降，他想画也有心无力，因此得趁现在能接单多接点，攒点钱。更何况，他每一单的价格在同行里属于金字塔上层，他还挺知足。 时隅刘海长长了，这附近连个便利店都没有，他懒得出门去剪，随意地掀起来，用橡皮筋扎成个小揪揪，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说话间两人的距离拉近，陆常照没忍住，倾身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亲完后，他的视线落在时隅身后屏幕上，注意到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这是什么？” 时隅不好意思地介绍道：“我在直播画画。” “有人给你刷礼物了。”陆常照扫过直播间的弹幕，随机念了一条，“主播在跟男朋友聊天吗？声音好好听。” 时隅听出不对劲，他扫了眼弹幕，发现他忘记关麦了。 每天直播结束前十分钟，他都会跟粉丝闲聊几句，主要是回复一些询问如何找他约稿的老板的问题。 不看不知道，今天的直播间，弹幕异常火爆。 时隅画画的工作室是二楼的书房，空旷且回声大，加上麦克风收音效果不错，有耳朵尖的粉丝一进来直播间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声，发了醒目的付费留言，问主播在跟谁说话。 经这位粉丝一提醒，直播间里潜水的众人纷纷冒泡，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还有人刷礼物试图引起主播注意力，探听主播在跟谁说话。 时隅迅速关了麦，佯装无事发生。 可惜，直播间里的吃瓜群众依旧在热烈讨论。 “卧槽，我听到啥了，重金求录屏党分享！” “+1” “我来赛博自习室文书，怎知被塞一嘴狗粮。” 付费留言：“大佬平时好高冷，都不跟我们互动，原来私下跟男朋友的互动这么甜呜呜kswl” “哈哈哈想知道主播几时发现麦没关……” “都是剧本，当真就输。” “九敏，另一个声音超像我老板/笑哭” …… 时隅不得不找借口请假，提前下播。 下播以后，他心思再也回不到画画上。最后他将陆常照赶出书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埋头把剩下的部分完成。 第11章 将稿子发给约稿的老板，对方接收完，冷不丁抛出一句：“今晚直播间的是太太的男朋友吗？” 时隅假装没看见消息。 等时隅忙完，他回到房间，陆常照在窗边接电话。 他跟下属说话时，语气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时隅蹑手蹑脚走过去，突发奇想，想蒙住他眼睛，看看他的反应。 怎知他才刚伸出手，背对他那人如同背后长了眼，反手精准地捉住他。他戴着蓝牙耳机接电话，双手力道巧妙，将他扣进自己怀里。 时隅挣扎几下，陆常照抬手轻拍几下他的后背，他便不动了。 他的脸紧贴陆常照的胸口，炽热而切实的体温透过睡袍布料传来，鼻端顿时充盈着他身上浅淡的草木基调薄荷香气，令人放松。 他们用的是同款沐浴露，在时隅身上却没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他嗅着陆常照的味道，风从窗外轻柔地涌入，吹散了他所有思绪。 陆常照温柔地轻拍他的背，不多时，他挂断电话，捏了捏他的后颈，力道很轻，跟逗奶猫似的：“睡着了？” 他悦耳的低音通过震动的胸腔传来，紧贴着他的侧脸痒痒的，时隅从他怀里仰起脸，问道：“明天我们去哪里？” 陆常照搭在他后颈的手下滑，扣住他的后腰：“朋友说给我组个局，庆祝我出院。” 时隅好久没参加聚会，他基本不出门，陆常照的圈子基本是富二代，穿得太随便或许不合适，便问陆常照该穿什么衣服。 “我让冷助安排了，明天会送过来。” 他的睡袍系带松松垮垮，随着拥抱的动作散开，露出右侧精壮的胸膛，靠近右侧肋骨的地方，有一道足足十公分长，狰狞如蜈蚣的淡褐色疤痕。 从疤痕的颜色判断，应该是陈年伤痕，以他的身份，很难想象为何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注意到时隅的目光，陆常照主动坦白：“以前受的伤，不疼的。” 时隅小心翼翼地打量伤疤：“怎么受的伤？” 作为恋人，他过往的事，时隅的确有知情权。 陆常照没打算隐瞒，他斟酌一番，尽量用轻松的说辞概括道：“中学时被人绑架，因为从小学格斗，没把对手放在眼里，结果对面打不过我，动刀子了。” 他字里行间没有任何凶险的表述，时隅还是听得惊心动魄。他确实能够浮现出中学时代陆常照的形象，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现在工作后虽然沉稳多了，骨子里依旧我行我素。 “下次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的事。知道你很强，但是安全第一，而且……我会担心的。” 说完，时隅安静地看着他，像在等他答应。 他的睫毛长而密，垂眼时像小扇子，会在眼窝处投下浅淡阴影，抬眼跟他说话时，上扬的视线乖巧得令人心痒。 他总是用这样仰望的眼神看着他，像很喜欢他，很想靠近他，却又不得不逃离。那是一种矛盾，糅杂了太多秘密的渴望。 时隅的长相属于偏精致的类型，他长期宅在家，头发长长了不少，刘海稍稍挡住眼睛，愈发衬得肤色莹白如玉，看他时双眼总是闪烁若星芒，每天坚持运动的缘故，唇色红润，看着很好亲的样子。 陆常照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好，都听你的。”他低头，收紧搭在时隅后腰的手，先断掉他的退路，又扣住他下颌，冷不丁地预告，“小隅，我亲你一下。” 打完招呼，不等时隅回答，就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他说亲一下，果然只是蜻蜓点水般，嘴唇对嘴唇贴了下，很快分开。 时隅反应过来，耳朵火烧火燎。见他有些不自在，陆常照轻笑：“怎么，我不能亲？” “可以是可以……”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太令人心痒，原本只打算亲一下，陆常照没忍住，又拥着他亲了好一会儿。 结束后，时隅浑身骨头都快酥掉。 陆常照用大拇指摩挲了下他红润润的唇，很满意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考虑到明天还要出门，加上他检查了床头柜，没有任何准备，只好强行忍耐，起身进浴室解决问题。 等他回来，时隅早已躺下，似乎睡着了。 他戳了戳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亲了下他眉心，在他旁边躺下。 【作者有话说】 架空背景，勿代入现实，作者不是画画的，全是瞎编的。 第6章 “是他先追的你？” 陆常照朋友安排的局，定在一家会员制的俱乐部。 俱乐部位于城西，时隅住的半山别墅区则在城南，刚好两个方向。 陆常照昨晚说这周末休息。早上起床后，两人出门晨跑。等回来时，冷助候在门外，说有要事急需陆常照决策，他只好过去公司一趟。 他摸摸时隅的头，让他在家乖乖的，说时间到了会安排司机来接他。 时隅本就不是善于交际的性格，全职以来，越来越少跟人接触。出门见陌生人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心压力，着实不小。可陆常照说带他过去，是要介绍他给他的几位发小。 他的圈子，属于本市富二代的圈中圈，家境殷实的世家子弟交际圈，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混进去的。看似私人小聚会，其性质却很郑重。 自从跟陆常照一起睡，时隅觉得睡眠质量提升不少，昨晚却有点失眠。 第12章 昨夜陆常照洗完澡回来时，其实他还没睡着。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不排斥跟他有亲密接触，也渴望更亲近他，同时内心又矛盾地认为，他不该在他记忆没恢复时乘人之危。临门一脚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装睡。 而陆常照相当有风度，他看得出时隅的排斥，所以没有再为难他，自行解决需求。 黑暗中，他数着陆常照的呼吸声，确定他入眠后，才睁大眼睛，试图辨认他匿于夜色的轮廓。总觉得就此入睡，翌日醒来，他就会消失。 屋里没有挂钟，让人辨不清时间的流逝。不知过去多久，陆常照换了个睡姿，将他拥入怀里。 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和透过睡衣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时隅总算有了睡意。 由于窝在陆常照怀里睡到天亮，时隅本就脆弱的颈椎，有了点落枕的倾向。 他打电话给常去的疗馆，预约上午去做推拿。白天人不多，前台查询了一下预约表，让他中午过去。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时隅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送他去疗馆做推拿。他跟冷助说了要去做推拿顺便发，那边很快回复，说给他安排好发型屋，让他做完推拿直接过去。 做完推拿，颈椎总算好受多了。 司机送时隅去剪完头发，直接送他到寰达集团总部。车停在专属车位，时隅就看到前来接待他的冷助。 下车后，冷助朝他打招呼，告诉他陆总还有个会议，让他先上办公室稍等。 乘vip电梯直达顶楼，出了电梯，迎面遇上端杯子的女同事。 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注意到冷助身边的人，不禁好奇道：“凯哥，有新人入职吗？”等看清楚时隅的长相，她的表情瞬间由八卦变为震惊。 冷助回以礼貌的笑容：“陆总的客人。” 将他带进总裁办公室，冷助让他稍等，就离开了。 很快，敲门声响起，时隅去开门。 刚才的年轻女子端着咖啡和小零食，笑容隐隐透着紧张：“我来给您送咖啡。”时隅伸手去接，对方一脸惶恐，“您是贵客，让我来就行，叫我小李。” 时隅没有拦她。 他总觉得小李的态度怪怪的，等她送完咖啡出去，时隅视线落在办公桌上，才明白为何小李会惊讶。 桌上整齐地摆着一排相框，赫然是他陆常照之前拉着他拍的好几张合照，乍一看一模一样，实则表情跟姿势略有不同。想来是拍照的人很满意，不舍得只选一张，干脆全洗出来。 他很能解拍照人的心情，毕竟，他手机里也有一堆不舍得删的陆常照的连拍照。 当然，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 时隅没等多久，陆常照便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 他西装革履，忙碌快一天，脸上不见丝毫倦色。 他开门前，时隅就认出他的脚步声。见到时隅，他周身的冷漠如雪消融，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刚修剪过的头发，发尾有点扎手，毛茸茸的，像摸小动物。 陆常照异常满意这个手感，愉悦地眯起眼，温声问他：“等很久了？” “刚到的，你忙完了？” “嗯，说好今天陪你，反而让你等这么久。”陆常照罕见地目露歉意，“我们走吧。” 办公室内有另一架私人电梯，只有陆常照本人有卡。他刷了卡，带时隅下楼。 正是饭点，陆常照带时隅到一家私房菜馆吃饭。 时隅知道这家私房菜馆的名字，之前查资料时查到过别人做的霖市私房菜馆攻略，这家在本市私房菜排名前十以内，据说一天只接一两桌，没有菜单，全部菜品由主厨操刀，客人只管用餐。 当然，上榜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私房菜馆开在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富豪小区顶层，一整面落地窗，城市夜景尽收眼底，不少明星网红都来打卡过。 晚高峰有点堵车，上车前，冷助打电话给私房菜馆。等他们落座不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 时隅对味道不抱期待，这顿饭还是吃得挺满意。食材都很新鲜，没有用什么稀缺的食材，反倒像家常菜，应该是陆常照特意选的。 私房菜馆的老板与陆常照是旧识，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才过来打招呼。 对方戴眼镜，气质像大学教授，气质温润，礼貌而不乏热情地询问时隅对菜品的意见。 时隅属实没有当美食评论员的天赋，绞尽脑汁想不出如何评价，只好如实回答：“味道很好。” 老板笑得温文尔雅，话题一转：“阿照前两天突然让助来电话，要我把今晚空出来，还指明要家常菜。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能否冒昧问一句你们的关系？” 陆常照在品茶，他一言不发，似乎默许老板的八卦。 时隅只好回答：“我们在交往。” 老板毫不意外，但他显然对恋爱话题格外感兴趣，连语调都亢奋不少：“是他先追的你？” 关于谁追谁这一点，陆常照从来没有问过时隅。 他失忆后，对时隅说的恋人关系深信不疑。一般失忆的人，大概都会对他们如何认识，如何开始交往感兴趣，但他很少问到。 换做是时隅，突然记忆尽失，醒来时床边有个陌生人自称是自己的恋人，之后他回想起其他记忆，却唯独记不起跟恋人交往的任何细节，他必然会怀疑对方的说辞。甚至，连手机这样的私人物品里，都没有任何他们是恋人的蛛丝马迹。 第13章 陆常照是真的没有怀疑过他吗？还是说，其实他已经怀疑他了，却按兵不动，看他为什么要假冒他的恋人吗？ 见他不说话，老板也不觉尴尬，开始回忆往事。 “我跟阿照是在同一所大学留学，他当时很多人追，有个日裔女孩是他的跟踪狂，偷偷配了他公寓的钥匙，脱光衣服藏在他被窝里——” “你怎么不说，你之前还追过她？”陆常照冷冷地打断他。 老板提到的这件往事，时隅其实挺感兴趣。倒不是因为事情猎奇，而是他对他人眼中的陆常照感兴趣，毕竟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他，或许更接近真实的他。 他朋友口中的他，会有脾气，有缺点，不像在自己面前时，近乎完美得令他自卑，更令他所有无法见光的秘密与心事，都显得更为狰狞与丑陋。 老板见好就收，耸耸肩，中断了这个话题。 他由衷感慨道：“我上幼儿园就认识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找对象。我一度以为，以他这种自恋人格，会一辈子打光棍，自己跟自己过。” 见时隅没有再动筷，陆常照放下茶杯，问他：“不吃了吗？” 他依旧很在意他，仿佛在告诉他，他从来没有，也不会怀疑他。 时隅告诉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他摇头：“吃不下了。”又跟老板说，“饭菜很好吃，谢谢。” “谢他干什么，我付钱了。” 陆常照对老板的态度毫不客气，甚至有点恶劣，时隅却有些羡慕。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又忍不住自嘲，大概是很久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过，连被在乎，被爱护，他都无法适应。 时隅去了一趟洗手间。老板送他们到门口，给他们按了电梯。 这边的电梯是一梯一户，轿厢内壁全是擦拭得光可鉴人的镜面，地面则是繁复的花纹。时隅刚吃完饭，嘴唇红润，看起来气色很好，一副很好亲的样子。 陆常照比他高大半个头，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随手拉住他，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不由得蹙眉：“手怎么这么凉，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今晚就不去了。” 时隅摇头：“刚刚洗手，水分蒸发了而已。” 轿厢内壁映出他们亲密的身影，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一伸手就消散。 时隅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会因为陆常照要带他出来见他的朋友们而焦虑。因为他害怕旁观者清，旁人一眼看出，他们关系中存在的那些漏洞与谎言。 如果……如果陆常照也喜欢上他，日后所有的谎言败露，他是不是愿意原谅他呢？ 他胡思乱想，越想越乱，很想跟陆常照坦白一切。 可是，一对上他看他时近乎深情的目光，他就开不了口。 ——不是他自恋，时隅确实能感受到，陆常照看别人时的眼神，跟看他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觉得对方应该很在乎他，坦白真相或许会伤害他，于是时隅再次选择了沉默。 俱乐部离私房菜馆不到二十分钟车程，陆常照带着时隅进门时，其他几个朋友已经到了包厢。 陆常照顶着他们八卦的视线，坦然介绍道：“这是时隅。” 他没介绍两人的关系，众人依旧露出了然的表情。时隅跟他们不熟，他尽量表现得大方，有人跟他说话，就接上一两句，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很安静。 他们聊起关于投资方面的话题，时隅不感兴趣，便跟陆常照说想去洗手间。 他按服务生的指引找到洗手间，随手洗了把脸，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时隅转身，认出跟他说话俊朗的男人叫冯子瑞，是陆常照的发小之一。 他平静地答：“可能我长得太路人。” 冯子瑞不说话时挺高冷，一说话立刻暴露逗比本性。 他拍拍时隅的肩膀：“别难过，你没有小爷长得帅，但也算秀色可餐。” 时隅没吭声，只是眼神不太认同。 冯子瑞全然没有歪曲事实的罪恶感，他手搁在下颌上，思索道：“你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在他审视的目光里，时隅听见自己越发响亮的心跳声。 他摇头：“没有，我是独生子。” 冯子瑞打量他的目光，忽然从困惑转为同情。 时隅没有去揣测对方的态度，跟他点点头，打算回包厢。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另一个急匆匆闯进洗手间的人撞了下肩膀。 那人身上酒气浓重，也不管是自己撞了人，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第7章 你男朋友长得不比他好看？ 对方跟他身高差不多，对视的刹那，那人眼中朦胧的醉意变得清明几分。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时隅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明显是精心修剪过的发型，还有他身畔冯氏的少爷。 时一鸣内心冷笑，他还以为堂哥多有骨气呢，原来攀上贵人了。 他挡住时隅的去路，充满兴味地道：“哥，你被炒鱿鱼后，我还挺担心你的，原来你在这里……打工？看来还混得挺不错。”说着目光在冯子瑞身上逡巡片刻，又转移到时隅身上。 他玩味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时隅冷淡地答：“与你无关。时一鸣，向冯先生道歉。” 在这里遇到时一鸣，属实意料之外。这些天，伯父时不时给他打电话，时隅都没有再接过。他不打算再跟伯父一家有任何瓜葛，但时一鸣不能污蔑陆常照的朋友。 第14章 时一鸣嗤之以鼻：“敢做还不让人说了，不就是卖——” “啧啧，你妈没教你，嘴巴臭就闭紧别说话？”一旁的冯子瑞打断他，嫌弃地捏住鼻子，他迅速拨了一个号码，“安保部吃干饭的吗，咱们会所可不招待垃圾。现在叫人来c区洗手间，给我把垃圾清出去。” 时一鸣素来横行霸道惯了，第一次碰到比他更硬的茬，酒当下就醒了。 他气得满脸涨红：“你骂谁垃圾，你算什么东西！” 他话音未落，就被迅速赶来的几名穿保安服的高大男人架起来。对方力气大，时一鸣在他们手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张牙舞爪地奋力挣扎，却被对面不费吹灰之力架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 时隅朝冯子瑞点头算道谢，后者得意洋洋，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妹，不用客气。” 两人回到包厢，里面的几个人正组队开黑。 陆常照如有感应般抬头，见冯子瑞跟在时隅身后，一副很熟的样子，不禁眯眼：“冯子瑞，你吃豹子胆了？” 冯子瑞无辜死了，他连忙将时隅推出去当挡箭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我们只是刚好去洗手间碰上了，才一块儿回来，弟妹，你说是不是？” 时隅有些意外，冯子瑞居然替他隐瞒了刚才遇到时一鸣的一幕。他也不想让陆常照知道这些不开心的事，便点点头，乖巧地在陆常照旁边的空位落座。 陆常照挑眉，纠正道：“什么弟妹，该叫嫂子才对。” 鼻子敏锐地嗅到一股残留的酒气，时隅酒精过敏不可能喝酒，想起冯子瑞动不动就爱跟人勾肩搭背的毛病，他不悦地皱眉，找冯子瑞算账，“你嘴里的酒气都喷到我的人身上了，谁允许你靠这么近？” 冯子瑞简直比窦娥还冤，但他打不过陆常照，家世跟他不相上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时隅。 还好，时隅马上解释道：“刚才在洗手间遇到个醉鬼找茬，还好冯哥帮我了。” 陆常照嗤之以鼻：“叫什么冯哥，他有名字，叫冯子瑞。”他一心两用，游戏操作依旧行云流水。 冯子瑞无语死了：“我可是救了你老婆，你就这态度？” 陆常照挑眉：“你的地盘，有醉鬼寻衅滋事难道不该你出面处。害我的人被骚扰，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 好有道，冯子瑞决定不跟他计较。 一局游戏打完，陆常照见时隅挺无聊，跟朋友说了声，带时隅离开。 刚走出包厢，迎面而来一个穿黑衬衫的年轻男子。 那人仿佛会瞬移，一下就蹦到陆常照面前，亲热地喊他：“表哥。” 陆常照“嗯”了声作为回应。 黑衬衫眉眼精致，时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对方继续自顾自地问：“听说你前段时间住院了，现在感觉怎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陆常照态度平淡地打断他，“我还有事，你自己个儿玩吧。” 被目标人物随意打发了，黑衬衫这才将目光放在被他视作空气的时隅身上，友好地朝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封今颐，请问你是？” 时隅听到他的名字，记忆猛地复苏，他想起近来不时会在互关的画师首页刷到眼前人的照片，某大热偶像男团的队长，人设是高冷的豪门贵公子。 此刻眼前人身上看不出任何高冷成分，反而挺平易近人。时隅点点头：“我叫时隅。” 封今颐看出他跟陆常照关系非同一般，顾不上维持在表哥面前的人设，追问道：“你是表哥的朋友？” “他是你嫂子。” 陆常照凉凉地打断他，揽住时隅的肩膀离开。封今颐从小惯会恃靓行凶，平日里他对付别人的手段，他看着觉得有趣，但不会让他有机会用在时隅身上。 走出封今颐的视线范围，时隅才呆呆地问出口：“他是明星？” 陆常照好笑：“怎么，你还想要他的签名？” 时隅摇头，感慨：“我微博互关的画师朋友，经常转发他的各种物料，觉得他本人跟人设相差挺大。不过，他确实长得挺好看。” 封今颐看他时挂着标志性的迷人笑容，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时隅能从他身上清晰到浓浓的敌意。封今颐对陆常照的亲昵，似乎超过了普通表兄弟间的亲情，更像是争风吃醋。可惜陆常照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果然，听他这么一提，陆常照只是挑眉，显然不感兴趣。 他捏捏时隅的耳垂：“你男朋友长得不比他好看？” 时隅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连忙恭维道：“那是，我男朋友颜值身材全方位碾压他。”当然，这其实是实话实说。 走到俱乐部大堂，冷助早已等候多时。 他走过来，递给陆常照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帽子跟口罩。 陆常照拿出帽子替时隅戴上，自己也戴了另一顶，调侃道：“情侣帽。” 外头很吵，透过俱乐部敞开的门，时隅看到外面聚集了不少年轻女孩，手里还挥舞着荧光棒扇子等应援的周边。俱乐部是会员制，安保人员将试图闯入其中的女孩们拦住。 陆常照毕竟代表着陆家，被拍到会有麻烦，还是尽量避免此类意外比较好。 陆常照替他压低帽檐，压着他去停车场。 第15章 他们经过那群粉丝，有个女孩过于激动，险些撞到时隅。 陆常照抬手，精准抓住她挥舞的胳膊，避免她手里的扇子刮到时隅的脸。 扇子上印有照片，时隅飞快瞄了眼，正是刚刚才见过面的封今颐。 上车后，陆常照捏了捏时隅的手，问他：“很无聊？” 时隅摇头。 他生活的世界，跟陆常照的世界相差太大，越是接触他，越发现他似乎完全不了解他。 但是，他掌心的温度让他感受到切实的温暖。所以，他想努力去融入他的世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可惜他真的很不善交际，无法在这种场合做到长袖善舞。 陆常照好笑，他侧身，将脸埋进时隅的领口，很满意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 “我今天只是想带你过来露个脸，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你不用太有压力。” 他炽热的鼻息洒在颈窝，时隅心里沉甸甸的，他迟疑了一秒，抬起右手搭在他背上，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 陆常照说他要睡一会儿，时隅刚好也有点困，两人依偎着小憩。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觉车子停下来，睁开眼朝窗外看去，却只看到漆黑的树影。 听到车门解锁的声音，时隅好奇地问司机：“怎么了？” 司机回答他：“车子出故障了。” 他扭头，借着车内阅读灯，对上眼底一片清明的陆常照。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下车，从这里走上去吧。” 他探过身来，替时隅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此处刚好位于山脚，走到他们住的半山别墅有差不多一公里。时隅每天的晨跑路线大部分都是这段公路，他观察了下，似乎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住。这片山头属于私人土地，路两边连路灯都没有，一到夜里就黑黢黢一片，格外瘆人。 时隅刚想拿出手机电筒照明，陆常照却忽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小隅，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三。” 时隅不明所以，还是乖乖闭上眼。 陆常照掌心贴在他睫毛上，睫毛微微颤抖，犹如蝴蝶轻轻振翅，挠得掌心痒痒的。 “一、二、三……我可以睁眼了吗？” 话音刚落，时隅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觉到周围突然明亮一片。 陆常照移开贴在他眼睛上的手，等待着他的反应。 时隅睁开眼，赫然看到平时漆黑的公路两边，亮起橘黄色的明亮灯光，而且不止一盏，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新的路灯，灯光无限延伸往山顶的方向，将夜色驱散，变得温馨。 见他惊讶得忘了说话，陆常照便问：“喜欢吗？以后就算我回家晚了，你也不用怕了。” 时隅忽然想起，有次陆常照回来很晚，见时隅还在等他，便让他困的话可以早点休息。 当时时隅告诉他，这一片山头连盏路灯都没有，到了夜里挺吓人，他一个人不敢先睡。 其实他倒没有怕到睡不着的程度，毕竟他在这里住了挺久了，他只是想等他回家，确认这个人还属于自己罢了。 没想到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却被他当真，还特意装了路灯。 他点头：“很喜欢，谢谢。”感动是无形的，又是确实存在的，无论用何种方式来表达，都显得苍白。 他想了想，刚要凑近陆常照的脸颊，却听见他问：“喜欢烟花吗？” 时隅点头，陆常照弯唇：“那就放烟花给你看。”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下一秒，烟花升空的尖锐声响划破夜空，璀璨烟花犹如光的涟漪，打破夜的静谧，时隅抬头仰望着满天的烟花，感觉烟花的声音似乎也盖不住自己的心跳声。 “小隅，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但我想应该是我先追你的。所以，我想补一场告白给你，思来想去，还是老派的告白方式比较浪漫，希望你别笑我老土。毕竟，”他停顿一下，烟花明灭，灯光明亮，他眼底只映着时隅的身影，“我只喜欢过你一个，只有你一个恋人。你喜欢其他的告白场景，也可以告诉我。” “不用，我很喜欢烟花，很满意。” 时隅再次为自己贫瘠的词汇量，以及不够知情识趣而愧疚。如果是陆常照真正的恋人，这种场合，应该能够说出更动听的感谢的话语吧。 陆常照拉起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我们回家吧。” 两人牵着手，踩着路灯跟满空烟花的光芒，慢慢地往前走。 远处传来警笛声，时隅僵了下，忍不住问陆常照：“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 “在郊区放烟花会不会被罚款？”浪漫归浪漫，时隅清楚地记得，霖市从十多年前就禁止随意燃放烟花爆竹。 陆常照被他逗笑了，故意骗他：“当然会，其实我贿赂了相关部门。” “真的？” “是啊，万一事情败露我被抓了，你会来赎我吗？” 时隅这才意识到他在调侃他，故意说：“我不要违法乱纪的男朋友。” “好，绝对当个遵规守纪的好公民，其实，你男朋友还是本市杰出青年。” “原来如此，不愧是我男朋友，真优秀。” “彼此彼此，我男朋友也很优秀。” 两人就这样说着没营养的废话，夜风传来好闻的硝烟味，时隅连日来的压力也随风而散。 第16章 第8章 绯闻主角 入夜后溽热依旧不散，走了挺长一段路，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回到家，时隅先去洗澡。 关上浴室门，那场烟花的余震仍残留在心中，悸动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浴室灯光明亮到近乎惨白，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眼眸熠熠生辉，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内心却有阴影不断扩散，提醒着他，这样的幸福与感动，本来不该属于他。像道德感太高的窃贼，没忍住拿走不属于自己的宝物，时刻忍受良心苛责，却做不到放手。 跟陆常照在一起时，内心总是被填得满满的，有许多消极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也会很快因他而消失。如今一个人独处，那些想法如淤泥堆积，压在心头，无法遏制。 他迅速洗完澡，对着镜子拍拍脸，才推开门。 回到房间，时隅看到同样刚洗完澡，身穿睡袍的陆常照在挑选出门衣服。 他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冷助送来很多衣服。所幸时隅住的房间还算大，他衣服不多，衣柜尚足够存放陆常照的衣物。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陆常照随意挑了件衣服换上，时间紧迫，他没有去浴室换衣服，直接脱了睡袍搭在衣柜边的架子上，言简意赅地说明：“管家来电话，爷爷在院子里散步摔了一跤。我现在去一趟医院，看看他的情况。” “严重吗？” 外头传来车声，司机收到联络，来接陆常照。 陆常照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凑过来亲亲时隅的眉心：“老爷子身体硬朗得很，别担心。我可能不回来了，你先睡觉，不用等我。” 见时隅依旧神色凝重，便换了轻松的语气，调侃道：“既然小隅这么担心，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爷爷？爷爷会很喜欢你的，上次你做饭的视频，他还夸你了。” 时隅毫无心准备，他不懂医术，过去也帮不上忙，还要害陆常照分出精力来照顾他。 更何况，如果被追根问底起他们间相识相恋的过程，时隅不确定自己能够给出毫无破绽的答案。 于是，他摇头，想了想又抱了抱他：“爷爷会没事的，你别难过。等爷爷恢复了，我再过去探望。” 见他这么说，陆常照没有再坚持。 他快步下楼，很快，楼下传来大门上锁的声音。不多时，车子再次发动，越走越远，最后耳边归于寂静。 时隅看到陆常照换下来放在衣柜边的架子上，他走过去，拿起衣服，将脸埋进去，假装他还在。 衣服上尚残留有他薄薄的一层体温，很快，就会彻底消散。 他们身上有同样的艾草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同样的味道，在陆常照身上多了一股阳光般温暖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习惯跟爱好会传染，他觉得陆常照洗完澡后的味道，他也很喜欢。下次有机会，得好好闻闻。 今晚的烟花仿佛一场梦，像他妄想出来的自我安慰，了无痕迹。终有一天，他也会从他生命里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他也从未拥有过他。 时隅胡乱擦干头发，顾不上翌日醒来会不会头痛，他钻进被窝，抱着浴袍试图入睡。 一整天神经高度绷紧，原本以为会失眠，他嗅着浴袍上残存的气味，却很快沉入梦乡。 这晚，陆常照没有回来。 第二天星期天，他依旧没回来。临近中午时，他打了电话给时隅报备，说爷爷需要动了个小手术，再静养几天，让他在家乖乖的。 他的语气像哄小孩，听不出疲态，不确定昨晚是否有好好睡觉。 时隅嘱咐他记得休息，还想多说几句，听见那头有人跟他说话，识趣地让他去忙，挂了电话。 每个周日，时隅固定让自己休息一天，养精蓄锐。 他早已习惯孤独，陆常照亦不是吵闹的人，如今他不在，他总觉得别墅里空荡荡的。 更空的，其实是自己被他占满的心，他不在，那缺失无法填补。 明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 以往时隅晨跑会顺路去山脚下的农贸市场买菜，现在基本每天所需的食材，都是陆常照让人送过来，他只需跟冷助传达需求。 少了买菜这一勉强算得上社交的活动，时隅突然觉得无聊。 原以为分别不过是一时，可接连几个星期，他都没能见到陆常照。 冷助会给他发陆常照每日的行程，时隅仔细看了日程表，发现陆常照这些天经常忙到凌晨。 时隅延长了每晚的画稿时间，却无法像之前那样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始终不忘分神关注窗外动静。 偶有风吹草动，就忍不住走到窗前，可山路蜿蜒，除了陆常照留下来的路灯，再无其他。 他的生活被工作填满，多半不会有空闲时间想他。时间久了，也就会发现，他这个所谓的恋人其实无关要紧，自然而然也不会再回来。 类似的消极念头，始终在脑海萦绕，时隅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虽然无法做到。 周六晚上不用直播，晚上洗完澡在书房画稿子时，时隅没忍住分神。 他查了跟寰达相关的信息，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陆老爷子入院的消息泄露，外界纷纷传他病重，时日无多。有人点评，几年前上任的陆家现任掌权人过于年轻，手腕过于强硬，缺乏人情味与挑起大梁的能力……消息太多，时隅大致浏览一遍，很多是营销号反复洗稿的内容，以讹传讹，哗众取宠为主，提取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第17章 但即使是局外人也不难看出，有不同势力在操纵舆论导向，外界猜测纷纭，内部暗流涌动，对寰达的股价造成不小的影响。 此外，他还搜索到不少陆氏家族内部不合的传闻，标题劲爆，很吸引人眼球。豪门八卦从来不乏流量，哪怕无数个营销号发的都是同样的内容，配一些甚至跟当事人无关的十八线明星模特的偷拍图就大编特编，甚至隔段时间就炒冷饭，把旧闻拿出来重新大编特编，连配图人物弄错了，吃瓜群众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这些消息的数量很多，同样的，删除的速度也很快。 有的搜索结果，时隅刚要点进去看，发现已经被删除。 他尝试复制稿子标题搜索，出现几十条一模一样的结果，点进去，皆已被删除。 时隅放弃搜索。这些负面消息看多了，除了影响心情，帮不上任何忙。 更何况，他尤其不喜欢部分营销号稿子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隐晦地带上寰达太子爷的标签，对陆常照的各种污蔑，把他形容成头脑空空，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形象。 这些噱头十足，内容异常离谱的稿子，时隅尝试举报，还没找到举报途径，就已经被删除，多半是有专门团队在处。 他尝试转换心情，点开微博，浏览首页互关的画师太太们发的微博，被其中一条微博附带的照片吸引走注意力。 那是一个娱乐营销号发的。照片是抓拍，清晰度不高，时隅一眼认出陆常照的侧脸。另一道跟他牵着手并肩而行，姿态亲密的身影，显然是他自己的。 照片很糊，非但没减损两位主角的美貌，反而更显侧脸轮廓与身材比例的优越。 从时间跟地点判断，应该是那晚他跟陆常照从俱乐部出来，偶遇封今颐粉丝团时，被认识陆常照的娱记给拍到了。 标题起得颇有噱头：“疑似x达太子爷与同性恋人出入会员制俱乐部，恋人身份竟是。” 这条微博转发跟评论都破万，底下各种评头论足，不乏人身攻击恶意揣测。 甚至有营销号为博人眼球，统计了太子爷的情史，按照年份，罗列了陆常照的绯闻对象，有男有女，基本都是颜值极高的模特或演员。 时隅本来有点好奇，结果点进链接一看，页面已经不存在。他刚想从营销号的主页进去，一点开，用户已然不存在。 除了陆常照的八卦，作为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时隅也少不了被人八卦。 营销号的小编推测他是平面模特，还贴出跟他身材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模特照片，甚至艾特了对面，但是没有回应。 评论区更是猜测纷纭，有人说像某明年即将出道的偶像练习生；有人推测藏得这么严实，多半家世跟太子爷相当……更有人猜测，当晚封今颐就去那家俱乐部，会不会就是封今颐。 时隅搜了下封今颐团队发的新精修图，发现他平日的穿衣风格与发型，都与他那晚的造型挺接近。 这条评论引来不少封今颐的粉丝，纷纷骂那人眼瞎，还有各种不堪入目的诅咒。 微博发布时间在二十天前，至今没有被删除。 寰达的公关团队办事速度毋庸置疑，这些天许多关于寰达的负面舆论都被稳住了，涉及陆家人不合的文章也秒速被删。 他记得此前他保存的陆氏太子爷的偷拍照，那条微博隔天就被删除，博主也再没有发过任何新的内容。难道这条是漏网之鱼？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条微博能幸存，但是照片拍得确实很不错。 他按捺下给评论区里夸他们般配的评论一一点赞的冲动，将照片原图保存下来，调了清晰度，去除水印，保存进他的加密文件夹里。 除却平台订单，时隅还会不定时查阅微博的私信或评论，看是否有合适的约稿。 前阵子比较忙，他许久没看微博消息，右上角消息已经999+。他点开查看，忽略掉骂人的，广告之类无效信息，挑了一些跟约稿有关的消息回复。 以前他主要在微博接单，遇到过不少奇葩事。比如，有人拿到稿子直接拉黑他不付尾款；他不接未成年商单，有未成年隐瞒年龄来约稿，拿到图后有家长举报他，说他诈骗，打电话骚扰哭诉让他退款；更有甚者冒充他的马甲接稿，再来找他约稿，拿着他画的稿子翻了几倍价格卖给别人……因此，来自微博的约稿，时隅都会引导对方去画师平台下单。不愿意用平台的，他一般会要求核对身份证年龄，签订合同，丝毫不敢松懈。 最近的私信除却约稿，突然多了不少催他穿女装直播的。 时隅登上直播账号，发现他最新一条请假动态的评论区已经沦陷，基本全是催他穿女装的留言，还有人发了视频。 他这才想起跟粉丝曾有一个约定。 当初时隅开直播没多久，刚突破一万粉时，有天晚上快下播，照例跟粉丝闲聊几句。 有粉丝问他，主播有没有破万粉的粉丝福利活动。时隅当时随口回复说：一万粉没有，一百万的话考虑下。 粉丝纷纷问什么福利，不知道谁带了节奏，让他女装直播。时隅根本没想过会有百万粉的一天，随口答应说，好啊。 如今他直播平台的账号突破百万粉，按照约定，时隅必须女装直播。 说实话，时隅倒是不排斥穿女装。大学时，他还接过cos委托赚生活费，当时cos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角色，陪同学去参加漫展。 第18章 问题在于，陆常照如今就住在他家。虽然他最近没空回来，如果他在家穿女装直播，陆常照忽然回来看见了，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时隅越想越纠结，他先发了条动态，回应百万粉会女装直播的承诺。至于日期，他推脱说还没定好，需要做点准备。 冷助又给他发来陆常照的行程，这次居然有下个月月初去f国出差的安排。 时隅当即决定，就选这天直播。 他做事素来速战速决，很快打开网购网站，挑选便装用的假发，化妆品和服装等等。他买东西速度很快，不多时，女装需要用到的道具都被加到购物车。 时隅点开购物车清点一遍，正打算下单，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小隅，你在做什么？” 时隅吓一跳，他飞快点了右下角切回桌面，隐藏起购物车页面，故作镇静地回头。 “照哥，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陆常照抱住时隅，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说：“我敲门了，你都不我。” 时隅忙着挑选女装要用的道具，他过于专注，根本没听见外面有车声，更别提敲门声。 事到如今，他只能在内心祈祷，陆常照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屏幕。 “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陆常照颔首：“手术很顺利，这些天恢复得不错。” 陆常照显然好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俊朗的面容少有地染上淡淡倦色，声音也有点哑。 担心节外生枝，时隅腾出一只手，将显示器关掉。 他只想尽快离开书房，免得露馅，根本没多想，就主动搭上陆常照的肩膀：“照哥，你忙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很困了？我今晚不画稿子，陪你早点休息。” 恋人的体贴，明显让陆总很受用。 时隅知道自己演技很差，从陆常照的反应来看，应该没有发现异常。毕竟正常人谁能想到，自己的恋人背着自己偷偷搜索加购女装道具呢。 …… …… …… …… 【作者有话说】 删了6遍才通过。 删掉的内容，可到我的微@池薇曼，私信关键字即本文文名，自行获取。如果没收到自动回复的图片麻烦私信回复下，我手动发吧。 第9章 不速之客 两人回到二楼的房间。 陆常照去另一侧的大浴室洗澡。时隅的卧室带有小浴室，他怕屋内受潮，基本没用过。 他很早洗过澡才开始画稿，刚刚又出了点汗。 想了想，他又从衣柜拿了套睡衣，走进浴室。 他对着浴室镜子检查自己的脸，长相应该不难看，嘴唇被吻得很红，有点重，湿掉的睫毛成簇，眼睛有点发红。 比平时丰盈的唇，还残留有刚才的触感，时隅有些不敢回味。 陆常照的怀抱很热，比霖市的盛夏灼人，却令人分开一秒都觉眷恋。 在他的拥抱里，他像糅杂了太多杂质的矿石被一团熊火融化，试炼，再重铸，变成崭新的，坚韧的自己。从患得患失，变得稍微积极向上，觉得连自己这样的一个人，离群索居，一味逃避，心阴暗，却还是值得被爱的。 两人实在太久没有见面，平时哪怕打视频电话，始终是比不过真人。 时隅简单地冲了个澡，到床上等陆常照。 陆常照的这个澡，似乎比以往洗得更久，久到时隅困意上涌。 他接连好多天都睡不好，此刻见到那个人，潜意识里放松下来，疲惫的躯壳与灵魂都安心了，再也无法战胜排山倒海袭来的倦意。 可疲劳依旧无法完全掌控身体，皆因他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人。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侧的床垫沉下去，身体朝重力的方向倾斜，落入火热的山脉。 梦里充斥着带水汽的薄荷香，连照在眉心的滚烫太阳，也带有同样的香气。 一觉醒来，陆常照又不在。 他摸了他的枕头，余温早已散去，显然离去多时。 时隅心怀一丝期待，可直至他来到一楼餐厅，依旧遍寻无影。 晨光里，他看到桌上两人并排的马克杯，属于他的杯子下压了张纸条，提醒他还温着早餐，让他醒来记得吃，字迹遒劲有力，不太熟练地画了个笑脸。 别墅因空旷更显安静，他心底有股道明说不清的怅然若失，顿时连晨跑都提不起兴致，干脆直接吃早餐。 早餐是时隅喜欢的砂锅海鲜粥，砂锅上有一家七星级酒店的logo，时隅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家酒店有外送服务。 昨晚的一切，俨然成为他寂寞太久，空想出来的旖旎。光凭记忆，还原不出那人分毫的美好。 他机械地把早餐填进身体，却填不满被无形空虚占据的那一大块。他怀疑自己有分离焦虑，明明没有在一起多久。 手机突然提示来电，是陆常照打来的。 时隅精神一振，接听时，还因太紧张，差点划了挂断。 他接通，听见陆常照悦耳的声音：“醒了？” “嗯，吃过早餐了。你早上几点走的，怎么不叫我？” 电话那头，陆常照轻笑：“看你好像最近都没休息好，不忍心吵醒你。今天周日，晚上我回去吃饭。” 惊喜来得毫无预兆，时隅愣了好几秒，才想起问他：“你想吃什么？” 第19章 然而，他忘了陆常照是个味觉白痴，他的回答是标准的渣男回复：“你做的我都喜欢。” 既然他不点单，时隅就凭借平时观察得出的结论，做了几道他动筷频次偏多的家常菜。他会做的，也就这些，即使两人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也很难一下变出国宴级别的晚饭。 晚上，陆常照果然如约回来吃饭。 两人气氛融洽地用过晚餐。陆常照有视频会议，时隅不用画稿子，他找了本漫画，在他边上安静看书。 接下来，陆常照又恢复每晚下班后回来的节奏。 他与时隅在网络上或者生活里收集到的碎片拼凑出来的形象不同，没有任何距离感可言，甚至过于没有距离感，总喜欢跟他贴贴，像黏人的大型犬。 周五陆常照难得没加班，进门前看到门口有快递，顺手给时隅拿进来。 时隅搬到这边住以后，由于这一带没有快递驿站，有的快递不愿意送货上门，给他放到四五公里外的驿站，他网购通常都选择固定的一家快递。那家快递公司的小哥会将快递给他放在门口，时隅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再开门拿进来。 中午他收到信息，提醒他网购的道具到了。下午时隅全神贯注地画稿子，画完一单将稿件上传。不多时，单主确认了稿件，一单完成。 时间尚早，他继续画下一单，忽然听见敲门声。 他画得太专心，加上不是陆常照回来的时间段，完全没有分心留神窗外的动静。此刻往窗外一瞥，陆常照的车停在外头。 见没人应声，陆常照自己开了门。 他手里赫然是一个大纸箱，暴力运输导致纸箱变形破损，裂开一条大缝。 “你的快递。”他将盒子递给时隅，随口问，“买的什么？” 时隅心跳加速，他从箱子裂开的嘴巴处瞄了眼，确定看不清内容物后，故作轻松地答：“买的画画材料。” 他从陆常照手里接过箱子，假装毫不在意地放到一边，将话题岔开，问他怎么这么早下班。 “到分公司视察完，想着离家近，就直接回来了。” 说完，又随口问他晚饭吃什么。 “你要回来吃吗？” 陆常照无比委屈：“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发信息了。” 时隅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有陆常照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近来不断有骚扰电话，他白天要画稿子，干脆把手机调了静音。 他看了陆常照发的信息，确实有说到家附近的分公司抽查业绩，晚上会回来吃饭。 好在冷助让人送来的食材还充足，时隅想起前阵子的约定，跟他说：“我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陆常照在国外吃西餐多，之前在国内，饮食也偏西式，还是跟时隅在一起生活才吃中餐。 “你做的都可以。”这话倒不是敷衍，男朋友厨艺很好，他确实觉得做什么都好吃。 既然他不点单，时隅便根据冰箱里的食材搭配了几个家常菜。 他只会做简单的，看过一些做菜视频，从处食材开始教他。 两人气氛融洽地做好了一顿家常菜。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他们久违地睡了个懒觉，一起做了顿简单的午饭。 饭后，两人到附近散步消食。 半山别墅区植被覆盖率极高，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住酷热的日头。枝叶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光晕，蝉鸣阵阵，鸟鸣清脆，清风徐来，驱散初夏的溽热。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隅喜欢这样的时光，四周不见任何人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没有任何烦心事，多余的人，所有不安定因素，全都从眼前消失，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陆常照说起下个月去f国出差的事，让他也一起去：“刚好你的工作不用坐班，就当是度假。你有护照吗？” 之前公司组织去r国旅游，时隅办了护照，后面由于突发离职，护照也派不上用场。 时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护照有，但还是算了，我现在不想出远门。”虽然他挺想去的，但是他已经计划好在那天履行女装直播的承诺。 陆常照没有再勉强他，转而问他想要什么手信。时隅的物欲不高，这段时间陆常照陆续给他送过一些小礼物，诸如手表袖扣之类配饰，但时隅全职在家，基本用不上，对名牌也不感兴趣。 为此，陆常照还无可奈何地评价他“低欲望”。 时隅当时在内心默默回答，他也有欲望的。 ——只是他的欲望不同于常人罢了。 时隅一时间想不出来缺什么，让他随便挑就行。 走到拐角处，迎面走来一道人影，时隅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忽然激动地冲他滚过来。 陆常照反应极快，挡住时隅，替他隔开那圆滚滚的身躯。 那人气喘吁吁地喊他：“小隅！” 时隅没料到，伯父居然会来找他，居然能够找到他。 他离职后，没有跟前同事再有任何联络，退出了大学的班级群，删除掉一切痕迹。就连他有八十多万粉丝的微博号，也从不提及现实生活，只是坚持更新自己的画稿，偶尔搞个抽奖活动回馈粉丝，直播从不露脸。 转念一想，前阵子他在俱乐部遇到时一鸣，似乎不难猜测伯父为何能找到他。 有陆常照在场，时隅不想让他知道某些糟心事，思忖该如何打发走伯父。 第20章 陆常照却先一步跟伯父打招呼：“请问您是？” 时振华比前些年胖了一圈不止，天气越来越热，他爱出虚汗，衣服快被汗水浸透。 他认人厉害，马上认出眼前的人是陆氏的继承人。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好不容易攀上关系才有机会参加的喜宴，远远看着对方被人群簇拥的身姿。 前些天儿子回家要钱，跟他说时隅现在在半山别墅区。半山别墅区面积不小，他这些天到附近徘徊，找了时隅好些天，总算让他给找到了。 两人举止亲密，他对儿子口中时隅现在在俱乐部做某些特殊职业的说法，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只不过，他对时隅做什么工作不感兴趣，只要别跟他要钱就行。无奈最近投资接连失利，欠下巨额债务，如果到期无法偿还，他打拼多年的一切都毁了。 他找认识多年的好友帮忙，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那群家伙，皆以各种由拒绝了他。 他四处碰壁，如今认识的人里，唯一有能力帮他的人，就只有这个侄子。他相信，只要再给他一笔资金，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够东山再起。 谁料他才打过几次电话，侄子就再也不接了，简直不知好歹。无奈之下，他只好上门来找人。 没想到，这一趟还真有意外之喜。 第10章 他是我男朋友，不是别人。 时振华走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竭力维持住和善的模样：“我是小隅的伯父。他父母去得早，其他亲戚没人肯领养他，我把他接过来，供他读贵族学校。我一直待他视如己出，好不容易才把他供大了。” “我毕竟不是他亲生父母，他还是不亲我这个伯父。现在他出来工作，两年多了都不跟我联系。人心都是肉做的，好歹是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今天出差刚好路过，就过来看看他。” 他气都没喘匀，三言两语，给时隅扣了个经典的白眼狼标签，就差控诉他没良心。 陆常照视线扫过时振华大汗淋漓，沾满草屑与灰尘的衣服，微哂道：“伯父迷路了？看来小隅跟你确实不亲，连住哪儿都没告诉你。伯父不用委屈自己讨好小隅，请回吧。” 闻言，时振华本热得通红的脸涨成深猪肝色。 这几天时常有阵雨，霖市的天气，雨后的户外更为湿热难耐。他刚才踩中水洼摔了一跤，半天才缓过来，都没来得及找地方清下自己。 但他不敢得罪陆常照，面上仍维持着客气：“陆先生，我找小隅有事。即使你是陆家的人，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怕是不妥。” 这回，不等陆常照出声，时隅先蹙眉道：“他是我男朋友，不是别人。” 他不介意伯父如何歪曲事实抹黑污蔑他，但他不会容许伯父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陆常照。 面对时隅，时振华就没那么小心翼翼，忙不迭地厉声责备起侄子：“小隅，你这孩子怎么见了伯父，连喊一声都不会？从小我就教你，要尊老爱幼，要学会感恩……你瞧瞧，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不接伯父电话就算了，伯父过来看看你，连口水都没得喝，也不让我进屋歇歇……” 如果说，在这一刻前，时隅内心还对幼年记忆里的伯父尚存一丝亲情的余烬，那么，现在彻底成死灰了。 心死不过一瞬。智回归后，看待事情也不再优柔寡断。 时隅拉住陆常照的衣角，轻声征询道：“照哥，你可以先回家等我吗？我有话跟他说，很快就好。” 陆常照本就是看在时隅的份上，才对时振华客气，否则以时振华的身份，还分不到他眼角余光。 他捏捏时隅的脸，扬了扬下颌：“我就在那边等你。” 陆常照一走，时振华顿时松一輕tuan口气。侄子很好拿捏，说两句好话，肯定会帮他的。 他刚想搭一把时隅的肩膀，却被后者避开了。 时振华干脆不装了，气急败坏地控诉道：“小隅，你来我家后，我哪里亏待过你，谁供你读完的大学？伯父只是跟你要点钱周转——” “我没有钱。” 时振华可不信：“你这是要见死不救？伯伯都求你了，念在这么多年把你养大的情分上，你就把你爸给你买的基金拿出一部分给伯伯周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不是？” 当年弟弟弟妹突遇车祸身亡，他从一众亲戚手里抢到时隅的监护权，清点弟弟遗产时发现不如他预期，为此他还挺失望。 后来，他跟弟弟公司的投资人吃饭，那人喝醉了，吐露弟弟在侄子出生后，就托定居国外的好友给侄子买了一大笔信托。 这件事他本来没怎么在意。如今急用钱，加上听到风声，年初弟弟那位好友突然回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空穴来风，他来都来了，肯定不能空手回去。 见时隅不为所动，他干脆一屁股墩儿往地面一坐，撒泼打滚干嚎道：“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你怎么没点良心呐……你跟男的搞一起，要那么多钱也没用，又没人继承。你弟就不同了，他还要娶媳妇儿，要生娃儿，你这么绝情……” 时隅确实拿到一笔巨额信托基金。年初，父亲当年的好友，如今定居国外的乔叔叔几经辗转联系到他，说他父亲二十年前给他买的一笔信托基金到期，可以兑付。金额足够他在本市房价最高的小区买一套房，剩下的钱，哪怕不工作，也能富足轻松地过完余生。 第21章 说实话，乔叔叔起初联系他时，时隅并不相信。父母离世后，当年他信任的下属和律师，也是装出和善的模样，将父母名下的财产与业务等瓜分了。他们敢这样做，显然少不了伯父伯母的授意。乔叔叔联系了他很多次，才让时隅放下戒心。 不过，时隅没有动用这笔钱的打算。 他花销不高，收入虽然不固定但跟同龄人比也不低，只要坚持画画就不断有进账。对他而言，这笔钱的意义远大于物质层面的价值，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本就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但也不会轻易将这笔钱交给别人。 原本他内心还有点动摇，毕竟他画画攒了点积蓄，如果伯父没有这么贪婪，他或许还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手头可动用的闲钱给伯父。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天真。 时隅不再心软，对他卖力的表演视若无睹，强迫自己冷静地拒绝道：“我没有钱，也不会给你钱。伯父，时一鸣还去得起会员制的俱乐部，我看你们家也不像缺钱。” “至于你刚才说的，我吃你的穿你用你的，请问这些真的是花你的钱吗？如果是真的，麻烦给我列张清单。同时，我也会委托律师当初我父母留下的遗产，查清楚所有遗产的去向，包括我父母名下那几套被你变更了所有人的房产。亲兄弟明算账，你如果确实因为领养我，造成经济上的损失，我能力范围内，自然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当年伯父伯母拿到时隅的监护权后，就对他父母留下的遗产数额心生不满。为此，每当时隅要交学费，没少被伯母冷嘲热讽，嫌他花钱多。 他们继续送他去国际中学上学，无非是怕送他去公立，被其他亲戚看见了，落人口舌罢了。 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对亲情心存期待，不愿意相信对方如此绝情与唯利是图。 光是时隅父母留下的几套房，都足够普通人几辈子衣食无忧，更别提父母名下其他资产。 父母出事时他年纪太小，从小衣食无忧，家里也没有告知过他财政状况。当时很多事情伯父都没告诉他，后面追问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他本来无意追究，既然时振华非要道德绑架，他也就不客气了。 时振华闻言，脸色由黑转白，他恼羞成怒，对着时隅破口大骂，越骂越不堪入耳。 深知这才是对方的本性，时隅充耳不闻，又“哦”了一声：“对了，我手上还有你偷税漏税，做灰色产业的一些证据。现在追诉期还没过，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只能采取法律手段。只要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爸妈的遗产，我也不会跟你讨回来。” 当然，时隅并没有这些证据。他离开伯父家上大学时，除了个人用品跟一些书，基本没带走任何东西。 时隅转身离开，懒得会气急败坏的中年人。 林荫道不算开阔，阳光自繁茂枝叶缝隙洒落，随风落了一地细碎耀眼的光斑。视线捕捉到前方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心底阴霾一扫而空，他所在的地方，连空气都似乎更清新。 那人显然等得不耐烦，还是朝他扬起安抚而包容的笑，勾勾手，示意他快点回到他身边。 时隅大踏步走向他，像植物热爱阳光，飞鸟追逐蓝天，对他的喜欢，不知何时成为一种本能。 等他在陆常照面前停下，后者抬手，捏捏他的后颈：“说完了？” 时隅点头：“说完了。”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伯父，虽然紧张得满手冷汗，但将想说的话说出来，确实爽快多了。 其实最大功臣，还是陆常照。如果他不在，时隅或许会给伯父一笔钱，而不是硬逼自己摆出强硬态度拒绝伯父。 两人往回走，陆常照没有问他伯父说的那些话，时隅也就没有解释。 不过，他此前只对陆常照提到过，父母在他初中时因车祸离世，他是在伯父家长大的，其他情况并没有多提。 不管伯父如何做，既然他们现在姑且属于恋人关系，时隅认为，还是有必要跟他交待一下。 “刚刚伯父来跟我要钱，我拒绝他了。之前他打过挺多电话来的，我都不想接。” 陆常照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的目光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时隅也就没有心负担，他不需要同情。 他平铺直叙，大致讲了他在伯父家的经历。有了对比，才发现伯父一家对待自己有多过分，大概是发到微博会被网友喷三千条的程度，讲着讲着，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无师自通地变成讨好型人格，明明父母尚在世时，他连人情世故都不懂。 听他说完，陆常照摸摸他的头：“陪我睡个午觉，下午带你出海玩。” 时振华嚎了几嗓子，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想到时隅油盐不进，他又饿又渴，决定今天先撤退，养精蓄锐，改天再上门来。 从时隅的反应来看，侄子绝对有钱，他就不信搞不到手。明着要不给，就别怪他不念及亲情。 当然，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很忙，忙到自顾不暇。 第11章 “你想怎样讨好？” 这次出海，是去参加陆常照的朋友程家谦的生日宴，地点在程家的游艇。 程家跟陆家都属于霖市本地的世家，根基深厚。跟陆家寰达旗下繁多的业务相比，程家业务较为精简，家族世代业务都与港口有关，据说数百年前祖上曾为管霖市主要港口的商人，现在的主要业务涉及海上运输等。 第22章 上次俱乐部的私人聚会，时隅见过程家谦，隐约有印象。 半个多月前，冷助曾给时隅发过这次行程有关的信息。当时他忧心陆常照的事，随口答应下来，就给忘了。 如今临近出发，时隅才想起来，问陆常照需要准备什么。 陆常照觉得他认真提问的样子很可爱，没忍住摸摸他的头：“不用准备，你人到了就行。” 冷助贴心地给时隅发来注意事项。时隅粗略一看，这趟海上旅行，行程预计三夜两天，比他预期的要长。 时隅手头有一单急单，是给一个虚拟主播画live2d皮套。原本他不接这类单子，因为刚开始全职时，跟一位虚拟主播闹过不愉快。当时他主要看微博私信接单，稿子完成后，对方说自己有抑郁症没钱支付尾款，还说时隅画得不好云云。他不喜欢跟人争执，最后没有跟对方收尾款，直接结单。没多久，有粉丝给他截图，该虚拟主播竟在自己粉丝群炫耀自己如何低价拿到新皮套的经历。 这次的单主是他直播间的老粉丝，对方给的人设很详细，表示很喜欢他的画风，承诺绝对不会提很多修稿要求。 盛情难却，他深思熟虑后，还是答应下来。 由于排单排得实在太久，时隅打算带平板过去，有空的话，先把草稿给画完。 两人睡了个舒心的午觉。 醒来时，司机早已守候多时。 这次午觉睡得有点久，时隅醒来觉得饿，陆常照让司机送他们去市区一家素菜馆吃下午茶。 素菜馆是百年老字号，装潢古色古香，早茶跟下午茶都颇具人气。下午茶以素包素点为主，他们来得突然，来不及清场，只让人清出最大的一个包厢。 最近素菜馆新推出怀旧主题的下午茶，以霖市八景为主题，将经典点心改良，新款点心做得很好看，名字也很好听，味道确实不错。 每上一道点心，服务员都会带着甜美笑容给他们介绍点心的由来等。 陆常照的手机不停震动。他原本没有会，但是对面直接打来电话，显然有急事，他只能先去接电话，让时隅先吃。 时隅埋头苦吃，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问：“哪道点心好吃？” 他抬头，发现陆常照不知何时接完电话回来。 点心上齐，他杯里的茶已经凉了，时隅给他换了热茶，指给他看他最喜欢的一道虾饺：“这道不错。” 这道虾饺有个很古典很文艺的名字，刚才服务员介绍时，时隅分了下神，没记住。 陆常照问完，手机又震动，他忙着回消息。 时隅一个人吃东西很无聊，细嚼慢咽，吃了个五六分饱，但陆常照几乎没怎么吃。他想了下，拿了双新筷子，夹起一颗虾饺喂给他：“你尝尝，凉了就不好吃。” 陆常照弯唇，他将虾饺吃完，在时隅期待的目光里，评价道：“味道确实不错。” 他似乎很忙，手机消息不断。 反正时隅闲来无事，便举着筷子继续道：“你回消息吧，我喂你。” 陆常照愉悦地接受他的服务：“那就麻烦我男朋友了。” 素菜馆离码头不远，吃过下午茶，司机送他们去码头。 程家安排了礼仪队来迎接客人登船。登船时间截止到四点，五点启航，他们到的时候接近四点，大部分受邀的客人都已经登船。 这场生日宴，其实性质等于私密性极高的圈内聚会。 时隅作为霖市本市人，从小接触的圈层都是本市有钱人，听说过不少八卦。程家谦从出生起就被作为程家下任掌权人培养，中学开始系统地学习接手家里的业务。他每年的生日宴，基本都在自家游艇举办，凭邀请函登船。 不过，他只给不到十名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发了vip邀请函。其他登船的邀请函，均需花小七位数抢拍，并且不是有钱就能抢到。有资格参加拍卖会的，都是经过几轮筛选的富家子弟，或者新近来到本市发展的后起之秀。参加这场聚会，相当于拿到了接触真正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至于上船后能否达成目的，则是各凭本事。 这些八卦都是来码头的路上，冷助告诉时隅的。 他还提到，一份邀请函只属于一位客人，客人允许携伴参与。所谓携伴，说白了大部分都是床伴。受邀客人除了vip，都需要上交手机。此外，客人带来的同伴，在登船前除了上交手机，还需要到接待室接受身体检查。 接待室男女分开，蓝色大门的房间是男性，女性则是红色大门，经由专业人员检查，确认没有私藏摄像头录音笔之类的设备，更换游艇提供的衣物，才被真正允许登船。保密工作做得极其严格。 据说之前没有这么变态的检查流程，此前有个富二代带了网红女友参加聚会，对方偷拍了不少圈中人的隐私发到网上，其中还有一位大佬。大佬震怒，后面这个富二代被彻底打压，网红则直接查无此人。 来参加聚会的人，大多数实力远不如程家。东家如何规定，他们自然不敢有异议，更不会为了区区同伴，得罪程家以及其背后的世家们。 时隅听完，不禁发出疑问：这个生日宴，正经吗？ 怎么听着好像大逃杀游戏的设定。 冷助：应该吧。 礼仪人员送他们登船，之后还要接受安保人员的检查。 陆常照不是第一次来，安保人员认得他，态度极为恭敬。至于时隅，一看就是个生面孔。 第23章 时隅刚跟安保人员对上视线，下一秒就被拦住：“先生，请。” 时隅暗暗咋舌，原来冷助说的都是真的。 陆常照不悦地瞥了对方一眼，淡声道：“他不用。” 闻言，安保人员略一迟疑。 视线扫过时隅装平板的包，最终没敢得罪陆常照，直接放行。 上头交待过，vip邀请函的客户都是老板亲自出面邀请的贵客。不少人都是为了巴结上这些贵客，才付了高昂的门票费，来参加这场游艇聚会。 他们后头还有其他客人登船，安保人员确认过邀请函，让对方带的女伴进接待室。 女伴小声撒娇，说不想去，那位客人挑眉，倒也不强迫：“那你现在可以下船，我另外找人。” 女伴这才意识到对方动真格，只好跟安保人员离开。 那位客人看见陆常照，顿时眼前一亮，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打招呼，后者已经挽着同伴离开。 登船后，时隅小声问陆常照：“如果他们坚持搜身，陆总如何应对？” “他们不敢。”陆常照挑眉，两人靠得近，走路时手臂不经意碰到，他抓住时隅的手，五指很自然地扣住他的，挨着他低语，“船上鱼龙混杂，其他人带的是床伴还是什么伴，都跟你无关，你不用把自己的地位跟他们划等号，更不要让别人欺负你。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人，谁欺负你，就等于踩在我头上。你不用去讨好任何人，甚至包括我。” 他手掌宽厚而炽热，时隅愣了一下，也紧紧扣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不分彼此。 他继续低声跟陆常照咬耳朵，尾音轻微上扬：“真不用讨好你？” 男人闻言，眸色深了几分。他的视线逡巡过青年修长的脖颈，红润柔软的唇瓣，弧线优美的白皙下颌，抬起另一只手，揉捏几下他的耳垂，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补充：“你想怎样讨好？” 他呼出的热气，烫得时隅耳朵泛红。 安保人员说陆少到了，程家谦亲自出来迎接。远远地，就看到发小跟恋人旁若无人地咬耳朵。 他清了清嗓子：“看到你们，我都有点后悔没带女伴过来。” 有旁人在场，时隅不动声色地松开了陆常照的手。 陆常照勾了下他的小指，继而迁怒好友：“你想带，也没人可带。” 上次聚会，包厢内的光线偏昏暗，陆常照也只是象征性地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时隅的名字。 今天阳光灿烂，海边紫外线强烈，他总算看清楚青年的长相，确实长得赏心悦目。他五官偏漂亮那挂，长了多情的桃花眼，与温和无害的气质相融合，却丝毫不限轻佻，属于一看就知道异性缘很好的邻家弟弟类型。加上背着双肩包和柔软的刘海，更像出门旅游的男大学生。 每年游艇聚会富家子弟们带来的床伴里不乏颜值极高的艺人，青年的样貌，在其中毫无疑问是中上水平，何况这还是没有化妆时的评分。 想到今晚的节目单，还有此前陆常照让他安排的东西，他恍然大悟。 他的目光在时隅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陆常照顿时不悦地挑眉：“你看够了没？” 程家谦此前听冯子瑞吐槽，陆常照谈恋爱好比恶狗护食，别人多看他老婆一眼，眼珠子都差点被他戳瞎。 先前他觉得夸张，现在看来，这大概是冯子瑞少见的实话实说的时候。 他赶紧投降：“放心，我是异性恋。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挖你的墙角。” 陆常照冷笑：“你就算想挖，也得挖得动才行。” “……” 程家谦尝试转移话题自救，原地化身游艇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向陆总介绍道：“对了。这艘船的vip套间有三种房型，你看喜欢哪种房型，我先让管家带你们过去休息。” 【作者有话说】 出海玩x 度蜜月√ 单机，这章开始默默改成隔日18:00更。 第12章 化装舞会 程家谦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由配给vip客户的专属管家给他们带路。 沿途，管家细致地给他们介绍游艇每层甲板的分布，还有注意事项等。 经过二层甲板，此层为本游艇最大的娱乐区，管家问他们是大致参观一下，还是直接回房间。 陆常照看向时隅，询问他的意见。 时间尚早，时隅下午茶吃得有些腻，想多走走消食，便跟管家说想先参观。 管家带他们参观各处设施。一路上遇到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颜值极高。不少人穿的是船上准备的服饰，全是各奢侈品牌的最新款成衣，美人配华服，属实赏心悦目。 仅凭肉眼，很容易辨认出哪些是客人，哪些是客人带来的伴儿。 时隅陆续认出一些熟面孔，多是近来荧屏或者网络上曝光率较高，甚至有的还是他喊得出名字的艺人。 经过酒吧，早已有登船的客人在闲谈，其中两对人聊了几句，身边的人互相调了个位置。 注意到时隅的视线，陆常照随口介绍：“有的人图新鲜，会选择交换床伴。” 时隅来之前大致从冷助处了解过，来这里的客人，往往都会带逢场作戏的伴侣，哪怕有的人已有家室。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半开玩笑地问：“那你以前来，也会带人过来吗？” 这个问题非但没让陆常照觉得冒犯，反而格外受用，毕竟恋人总算学会吃醋，说明很在意他。他挑眉，申明道：“我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人敢乱塞人给我。” 第24章 时隅歪头：“真的？” “就算有人胆大妄为敢往我身边乱塞人，我也没有看上过。我是不是没说过，”陆常照停顿片刻，等吊足他的胃口，才继续道，“我很挑食，目前除了我男朋友，还没有人能符合我的审美。” 时隅闻言，脸微微一红。 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陆常照会如此顺成章地接受他这个恋人。若真要比美貌，他其实远比他逊色。时隅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但跟陆常照出类拔萃的正统派的英俊相比，仍是相形见绌。 说话间，管家带他们参观完二层甲板。 时隅原本还想多走走消食，游艇内部实在太大，他改变主意，让管家先送他们回房间。 管家带他们来到高层直达电梯。刷卡乘电梯抵达vip套间门口，将房卡交给他们，恭敬地表示，有其他需要随时拨打内线电话。 vip套间单独一层，位于高层，由专属的安保人员负责。入住这一层的都是拿vip邀请函的贵客，人数不多，房间充裕。 刷卡进房间后，时隅才发现，陆常照选的是大床套房。选房型的事，陆常照并没有问时隅的意见，直接选好了。换言之，这两晚他们依旧一起睡。时隅早已习惯两人相拥而眠，甚至如果现在要分开睡，搞不好还会失眠。 陆常照刚进门，手机就响了。 套房带有独立餐厅跟阳光甲板，他跟时隅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推开门到甲板接电话。 时隅放下包，打量房间布局。 床的尺寸很大，比他在床上用品店看过的king size目测还要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船身轻微摇摆，思绪跟着荡漾，他用了甩脑袋，赶走所有不纯洁念头，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私人用品，拉开抽屉，打算放进去。 一拉开床头柜，看到一整排方形小盒子及配套用品，各种崭新的小玩具。 时隅飞快关上抽屉，朝甲板外瞄了眼。陆常照背对他，坐在躺椅上接电话，风吹动他浓密的黑发，对屋内的响动丝毫不知。 他松了口气，心虚地挪到衣柜前，做了几秒建设，才打开衣柜门。幸好，衣柜里准备了不同款式的男装，几盒未开封的内裤，从尺寸来看，是按他跟陆常照的准备的。 时隅将背包挂进衣柜里，回到沙发前，拿起桌上摆放的电子菜单。他随意点击屏幕，菜单分板块介绍了游艇的每一层的构造，几乎应有尽有，从医务室，发型屋，购物中心，中西餐厅，美容院……应有尽有，难怪陆常照让他人到了就行，不需要带别的。点击每一个模块，底部还提供上门服务或者外送服务，vip客户所有服务均免费。 他划了几下就失去兴趣，去甲板找陆常照。 午后太阳西斜，他们房间这一侧的甲板逆光，并不晒。 高层阳光甲板视野开阔，海风喧嚣，风吹乱了陆常照的额发，露出额头，更显俊朗成熟。 他在家时头发一般不用定型水，额发自然垂下，看起来好亲近得多，但时隅还是更喜欢他露额头。 陆常照办公时上位者气势极强，哪怕是斜靠在躺椅上，也浑身上下写满“请勿靠近”。 时隅坐在躺椅扶手上，侧身凑近他，故意抬手去按他说话时习惯性蹙起的眉心。 没按几下，就被陆常照抓住手指，捏进掌心。他捏得不疼，但是力道用得巧妙，时隅挣脱不得，用另一只去挠他左边侧腹的痒痒肉，才挠了两下，陆常照就松开捏着他手指的手，去抓他捣乱的手。时隅本来就是虚坐，顿时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 手机“当”地掉在木制甲板上，发出沉闷响声。躺椅吱呀作响，陆常照一手撑地稳住，一首托住他，稳稳地将他接住。他调整了坐姿，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到他腿上。 他探身，长臂一伸捡起地上的手机。 通话还在继续，他冷淡地冲那头的下属交待：“剩下的成报告发给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捏住试图从他怀里逃脱的青年劲瘦的腰，薄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的触感，摸着很舒服。 他轻咬一下他的耳垂，捧住他的脸，跟他几乎鼻尖碰鼻尖地对视：“不乖的孩子，要接受惩罚。” 距离太近，时隅凭本能感觉到不妙。他试图认错：“我很乖的。” 他无辜的语气，让火烧得更旺了，陆常照音色微哑：“那接下来要更乖。” …… …… …… 由于太过深入，起初时隅有点难受，他虽然坐在陆常照腿上，因为身高差跟姿势，还是被迫仰着头，身后毫无支撑，只有陆常照掐着他一截腰的手。 他不由得没有安全感地搂紧陆常照的脖子，努力贴近他，渐渐将距离调整成能适应的距离。 结束时，贴得太近的缘故，两人都无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时隅脸很红，陆常照却神色如常，抬起手背拭了拭他下颌，动作慢条斯，如擦拭价值连城的青花瓷。 这样面对面零距离的姿势，能异常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变化，时隅从他怀里挣脱，到另一边的躺椅坐好。 游艇启航，下层甲板传来年轻男女的欢呼声。 陆常照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负责照顾爷爷的秦叔打来的。 时隅趁机逃脱，溜回房里。 下午陆常照带时隅去吃下午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晕船，时隅吃了五六分饱就停筷。后面看到陆常照忙着处工作，腾不出手来吃东西，他自告奋勇喂他，没有再动筷。 第25章 临近饭点，时隅觉得饿了，问陆常照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陆常照让他决定。 他翻开电子菜单，看看美食简介，自助餐厅基本是冷餐，其他还有西餐厅跟烧烤区可供选择。时隅不想吃冷餐，对西餐也不感兴趣，决定去吃烧烤。 两人刚要出门，敲门声响起，时隅去开门，看到他们的专属管家。 管家托着抽奖箱，彬彬有礼地请他抽奖。 时隅不解，陆常照给他说明：“家谦说今晚酒吧里有化装舞会，客人们抽签决定扮演的角色。” 时隅对化装舞会无感，但是，他想看陆常照变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让他多拍点照片收藏。他的加密相册，有一段时间没更新了。 他随手摸了一个金蛋，拆开一看，里面的纸条写的是“王子与灰姑娘”。 管家收下纸条，回去准备变装用的道具，说稍后送过来。 时隅后知后觉，灰姑娘……他要男扮女装？ 游艇上的乘客基本按对入住，男女为主，带男伴的情况较少，因此主办方准备的都是经典的角色搭配。 管家的办事速度惊人，不多时，就敲门送来几大盒化妆道具。 时隅不由得好奇：“怎么这么多？” 管家将盒子放下就退出，陆常照走到时隅旁边，示意他：“拆开看看？” 时隅还挺喜欢拆快递，此刻面对这一摞盒子，却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拆开第一个盒子，看到躺在黑色丝绒上的一双蓝色镶钻的高跟鞋；他拆开第二个盒子，是一套王子的服饰；第三个盒子，是一条胸口开得很大的蓝色裙子；第四个盒子，则是假发跟网罩，还有各种化妆用品。 时隅拿起高跟鞋，水晶鞋太硬的缘故，鞋子选的是普通高跟鞋，皮质软，五公分的跟，穿久了也不会累。他看了眼鞋底的尺码，正是他的鞋码。 “想试试吗？”陆常照凑过来，点评道，“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时隅进屋后换了拖鞋，陆常照拿过他手里的鞋，让他坐下。他蹲下身，抬起他的脚，替他脱掉拖鞋，高跟鞋内部有鞋撑，他让时隅赤足踩在他膝上，取出鞋撑，再抓住他脚踝，替他穿上鞋。 时隅天生皮肤白，久不出门，皮肤更显白皙。他的足背同样很白，透着血色充足的些许红润，淡蓝色血管清晰可见。 陆常照起身，拿起另一只鞋子给他穿上，他盯着他被鞋子衬得愈发莹润无暇的足背，脚踝他单手就能圈住。想象了一下在床上握住这纤细脚踝的画面，下腹隐隐发烫。 他面色如常地起身，又绅士地俯身将胳膊靠近他：“起来走走，看会不会磨脚？” 他居然会注意这些细节。时隅挺惊讶，他将手搭在他胳膊上，小心翼翼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 视线比之平时高了几公分，腾空的感觉不好受，他挽着陆常照走了几步，摇头道：“不会磨脚。” “走得累不累？” “还好。”两人靠得很近，时隅却依旧是仰视他的角度，他忍不住抬手比了比，“怎么我还是比你矮。” “因为你本来就比我矮。”陆常照用食指刮了下他鼻尖，“好了，先去吃饭，别饿坏了。吃完再回来试衣服。” ……说得好像他很期待穿女装似的。 【作者有话说】 删掉部分可到我的微@池薇曼，私信关键字即本文文名，自行获取。 第13章 “我教你。” 裙子是掐腰设计，对身材很挑剔，时隅担心吃太多穿不下裙子，随便挑了点东西垫肚子。 见他食欲不振，陆常照还问了一句：“吃这么少，晕船了？” 时隅摇头：“有点腻。”船上的烧烤偏西式，分量跟食材都很实在，饱腹感很强。 陆常照摸了下他平坦的小腹：“套房里有厨房，晚点饿了的话，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两人身上一股烟熏味，回到房间，时隅先去洗了个澡。 他慢吞吞地拿毛巾擦着头发，套房有两个浴室，陆常照到另一个浴室冲完澡，披着松散的浴袍出来。 他拿了吹风机，示意时隅转过身去，熟练地替他吹头发。 时隅头发长得快，上次剪发时，发师替他修得很有层次感，实际并没有剪短。这段时间他头发又长长不少，手指穿进浓密发间，清凉滑腻如浸了水的丝绸。 吹风机功率高，吹了十来分钟，陆常照低头吻了吻他发顶，嗅到洗干净后蓬松而清爽的发香，鉴定道：“吹干了。” 他将吹风机放回原位，视线扫过桌上敞开的盒子，坦然问时隅：“需要我帮忙吗？” 他这样泰然自若，时隅反而更紧张。 之前他决定女装直播时，并没有犹豫，毕竟他计划戴口罩，不会露脸。可现在要他当陆常照面穿女装，哪怕不是第一次，他却莫名紧张。 陆常照似乎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将他面露难色，视作对化妆一窍不通。 他作为恋人，富有责任心地鼓捣一下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再打量衣物，凭逻辑判断：“应该先换衣服再化妆，不然会弄到衣服上。” 虽然他没有帮人化过妆，但是并不认为很难，毕竟他学过画画。当然，船上有化妆师，但他不想让时隅穿裙子的样子先被其他人看到，首先排除了找外人帮忙这一选项。 他从装裙子跟配饰的盒子里翻了翻，拿起一双肉色丝袜。 第26章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要帮忙的样子，时隅脸涨得通红，他随手抢过丝袜放下，推了推陆常照：“照哥，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去换衣服吧。” 跟灰姑娘的盛装相比，王子的服饰很简单。陆常照很快换好了。 看见他这套装扮，刚准备去换衣服的时隅，立马走不动路了。 他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满怀期待地问：“我可以拍照吗？” 陆常照很配合地按照他的要求，变换了不同的姿势跟背景，给时隅的加密文件夹贡献了一百多张新的照片。 他很少有光明正大拍照的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藏于阴暗的角落，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将手机相机镜头放到最大，偷拍下模糊的照片。 时隅如获至宝，连拍的照片都不舍得删除一张，统统移至加密文件夹。 陆常照显然对他对照片，比他真人更狂热的模样感到不满：“我本人在这里，你为什么无视我，反而对我的照片这么热情？难道你是纸性恋？” 时隅面不改色地收好手机，带上衣服：“我去换衣服。” 他当然知道，陆常照本人比照片更有魅力。他真人是能够触碰到的，有令人安心温度的，拥抱时让人很踏实的存在。 他这么执着于拍照，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无法永远在一起——一旦陆常照知道真相，以他的性格，想必无法忍受他的欺骗。 陆常照对他的好，全是基于他在他醒来时，说的那句“我们是恋人”。 他做好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因此，在眼前的幸福泡影破灭，回归丑陋的真实前，他想尽力保留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他曾经拥有过喜欢的人的证明，哪怕只是无法触碰到真人的照片。 时隅一直觉得，他不是物欲很强的人，父母出事后，伯父拿到他的监护权，将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连哄带骗地据为己有，他也没有多大的丧失感。 直到遇见真正想要的，他才发现自己的欲望并不低。之所以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被抢走，会有失去的感觉，是因为那些都不是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 不重要，谈何“失去”。能让你感觉失去的，才是真正很重要的。 当然，他并没有感伤多久。 毕竟现在的他是幸福的，而未来是不确定的，是尚未到来的，因此他尚有资格像鸵鸟般不去想未来。 时隅还记得，初一时的元旦晚会，他们班演话剧的女同学扭到脚。离表演不到一周，女同学找他帮忙，顶替自己上场，因为他们身材相似。他发育算比较晚，初三前，身高身材都和班上最高的女生差不多。当时跟女同学关系不错，还是同桌，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那是他第一次穿女装，扮演的是睡美人。时间相隔太久，具体细节他早已忘记。 不过，时隅毕业时进的游戏公司，参与过一个很有名的乙女向化妆游戏。他是游戏的美术之一，花了不少心思研究化妆，看了很多美妆博主的视频，甚至买了化妆品小样在身上实验。 游戏上线后火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已经离开公司，在大学城附近的廉租房全职画稿子，没再关注过。 他换好衣服。这条裙子质量非常好，用料丝滑，不用裙撑版型也足够挺括。他不禁想，程家确实有钱，连一个化装舞会的裙子，都这么花心思。 他戴上发套，再对着浴室镜子仔细戴好假发，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先简单护下皮肤，上底妆。 时隅一旦专注就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速，陆常照全程没有催促他，像耐心等待妻子梳妆打扮的丈夫。 只中途因洗手间太久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担心他不舒服，敲门问过他还好吗。 时隅久违地化了个妆，还算满意，假发是黑色的波浪长卷发。 他将假发披散下来，遮住喉结。吸顶灯冷白色的光自头顶打落，镜子里映出身材高挑的浓颜系女生，除了胸部过于平坦，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真实性别。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倒数三下才推开。 在他准备的时间里，房间里多了位客人。 陆常照坐在面朝洗手间的沙发上，他对面，赫然坐着下午见过一面的程家谦。 门打开的瞬间，两人立刻视线相接。从陆常照的反应来看，他折腾这么久并没有白费。 察觉到陆常照的目光，程家谦刚要回头，冷不丁听见多年好友冷漠地说：“不许回头，这里没你的事了。” 早在发生日宴邀请函时，听见陆常照要他安排的东西，程家谦就猜到好友用意。他故意找借口过来，想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却忽略了好友占有欲的可怕程度。 为了保住自己的眼珠子，他识趣地挡住眼睛，朝门口走去。 反正迟早能看到，倒也不急于一时。 电灯泡消失，陆常照朝站在洗手间门口，拎着裙摆，有些不知所措的人招手。 “过来，让我看看你。” 后者乖巧地拎着裙摆，朝他走来。 他的面容本就精致，假发挡住两颊，更显得脸小，搭配繁复的裙子，精致如人偶。 时隅不想贴假睫毛，简单刷了睫毛膏，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卷翘的弧度令人心痒。他本身唇色偏红，他挑了口红盘最浅那一格，唇瓣水润似樱桃。收腰设计的裙子薄如蝉翼，紧贴他的腰身，时隅每天坚持锻炼，加之年轻，腹部没有丝毫赘肉。 第27章 陆常照亲手丈量过尺寸，裙子实际上身效果，比他估计得更好。 之前看到程家谦发来的节目清单，他心血来潮让人安排这套衣服时，饶有兴致地期待他换上后的效果。如今，却突然熄了带他去参加舞会的打算，只想将他藏起来，仅供自己观赏。 见他不说话，时隅终于沉不住气：“……很奇怪？” “很好。” 听到他的评价，时隅如释重负，刚想问他有没有什么能遮住喉结，陆常照忽然抬手。 他的指尖拂过睫毛，时隅下意识地闭眼，颤动的睫毛拂过他手指。 睫毛扫过指尖细小的痒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让人想将眼前人禁锢在阴影里，看泪珠挂上他颤抖的浓密睫毛，听他水润的唇吐出求饶的语句……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过于纯粹且不设防，让他涌现的无限恶念随之消失。 最终，他收手，凑过来，滚烫的唇在他眉心印了印：“时间差不多，换鞋子吧。” 裙摆太大，不方便弯腰，陆常照引着他在吧台的高脚凳坐下。他弯腰，细致地替他穿上隐形船袜，防止磨到脚跟，再替他套上鞋子。 时隅一动不动，盯着他墨黑的发顶出神。 忽然，细小的热风拂过脚背皮肤，他湿热而柔软的唇，在时隅足背浅浅烙下一吻。看似毫无留恋一触即分的吻，却又不失郑重，让他觉得自己确实被人好好地珍视。 他不禁低头，然而，那人的视线却是极度危险的。 对视的瞬间，时隅犹如被蛇盯上的青蛙，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始作俑者却坦然自若地起身，从吧台拿过半截蝴蝶造型的银色面具，凑过来替他戴上。 就像是不得不展出自己收藏的宝物，却又不愿让觊觎者们看清楚，特意遮住一部分。 他审视时隅的装扮，忽然向他邀舞。 时隅莫名紧张，如实告诉他：“我不会跳。” “我教你。” 房间里很安静，陆常照数着拍子，教他跳女步。 时隅学习能力向来不差，何况陆老师很擅长引导舞伴。 他们在房间的地毯上，练了一曲无声的华尔兹，旋转的视线与舞步，肢体的触碰与分离，追逐与交缠的视线，一切生涩而美好。 世界天旋地转，房间里摆设在视野里分崩离析，连呼吸与心跳声都乱了拍，时隅眼中，唯独陆常照英俊的脸是不变的，映出这一刻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的自己。 第14章 跳一支舞 简单学了几遍舞步，时隅跟着陆常照出门。 举办假面舞会的酒吧，位于第三层甲板。两人乘直达电梯抵达，里头早已开始狂欢的盛宴。dj激情打碟，音乐声与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作为社恐人员，远远听到动静，时隅都心生退意。 转念一想，他戴着面具，而且人那么多，大家都被热烈的氛围所感染，根本没人会留意他。 工作人员认出陆常照，引着他们上二楼vip包厢。 包厢是悬空的一层平台，由三面皆由单向透视玻璃构成，被擦得一尘不染，底下酒吧与攒动的人群，一览无余。 时隅瞄了底下舞池，参加化装舞会的年轻男女，有的扮作青面獠牙的鬼怪，红衣女鬼，有海绵宝宝，性感兔女郎，超级马里奥……中西混搭，群魔乱舞。 酒吧半露天，另一半是露天座椅跟泳池，入夜了依旧热火朝天，烂醉的情侣冲进泳池拥吻，周围全是起哄的人。 vip包厢人不多，做了隔音处，宁静雅致。跟底层的热闹相比，安静许多，相熟的朋友在吧台前小酌，闲聊几句。 时隅认出其中几张面孔，上次俱乐部里见过的陆常照的好友，他们同样携伴参加，有男有女。 冯子瑞旁边坐着一位身材很好的黑裙美女，裙子是高领设计，突出细长脖颈，裸露极少，却很凸显起伏有致的身材。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大概是对方被搂住肩膀时，满脸写着“我是被强迫的”。 陆常照领着人去打招呼，向他们介绍：“这是时隅。” 他不知道真相，所以介绍时隅时总是光明正大，把他当作真正的恋人。 时隅觉得戴面具说话不礼貌，刚想摘下，手却被人按住。 陆常照贴近他耳畔，嗓音低沉：“不用摘，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作为社恐人士，时隅鼓起勇气来参加舞会，无非是想借着盛装的遮掩，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 他总觉得，以他真实的样子站在陆常照身边，会有人质疑他们不适合。 更会有人，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揭穿他的秘密。 冯子瑞搂着黑裙美女，朝他们走来。 他没有换装，穿手工剪裁的西装，熟稔地跟时隅打招呼：“弟妹，好久不见。” 有位朋友上次在外国出差，没来得及见时隅。 陆常照从未携伴参加这类聚会，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此刻听冯子瑞这一声称呼，而陆常照并未显露任何被冒犯的表情，朋友便含笑发问：“阿照，你们是什么关系？” 底下噪声震耳欲聋，时隅不由得紧张地屏住呼吸，他生怕听漏了任何答复。 陆常照的回答是一贯的坦然：“我家宝贝儿。” 在座其他没见过时隅的世家子弟，早都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闻言面上没多大反应，但忍不住频频用余光打量起时隅。 第28章 这次生日宴主旨还是谈生意，打过招呼，他们谈起某个新项目。 时隅不习惯当个摆件接受陌生人审视，跟陆常照说了声，到吧台要了杯橙汁。 等候时，黑裙美女在他旁边落座，朝他点点头。 时隅颔首，接过调酒师递来的橙汁。黑裙美女随口问：“你喝什么？” “橙汁。” 对方让调酒师给她随便调一杯，颇为诧异地打量旁边喝橙汁的人：“你就喝这个？”她以为来酒吧，不会喝也多少会装模作样点杯酒。 “嗯，我酒精过敏。” 他喝酒容易浑身起红疹子，虽然不至于严重到危及性命，红疹子会持续一周，还不能洗热水澡，很不方便。 听出他的音色不像女生，对方仔细审视他被面具遮去一半的面容，迟疑着开口：“你是……男的？” 时隅穿的女装，出门前他问陆常照有没有可以遮住喉结的东西，他随手拿起绑礼物盒的丝带，替他打了个蝴蝶结。他骨架偏小，穿高跟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扭捏，连走姿都很自然，加上灯光昏黄暧昧，不仔细看，确实只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 他点头：“化装舞会抽到了灰姑娘的角色，换的女装。” 黑裙美女听得莫名其妙，她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个活动。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配合。 想起刚才陆常照说的名字，她脑内冒出某个猜测，不由得突然兴奋，高冷面具瞬间碎裂。 “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对方突然凑过来，虽然没有任何暗示，为了避嫌，时隅还是默默往后挪。 “时隅，时间的时，角落的隅。” 闻言，她两眼放光：“果然是你！你是不是在穗森初中部就读过，我是苏汀绿，还记得我吗？初一时咱俩一个班，当时话剧表演，我练舞时脚受伤，还是你去替我演的睡美人。” 时隅仔细打量对方，将她的面容，与记忆里少女稚嫩的脸庞交叠，得出大概率为同一个人的结论。 父母出事后，上完初一，他转学到时一鸣读的初中继续就读。 当时他沉浸在悲伤里，没来得及跟之前的同学告别。 他点头：“我记得你。” 苏汀绿朝另一侧交谈的几人瞄了眼，低声问他：“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时隅怔住。 他的反应，被苏汀绿认为是难以启齿。 于是，她继续压低声音说：“我们加下微信，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 时隅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转学后，苏汀绿可能听说了他家的事。 虽然伯父一家不喜欢他，但还是继续送他去贵族学校就读，大学时他也读的本地大学。本市富二代基本都在这些学校就读，他不用特意打听，也知道一些关于圈中人的风声。 他们这类人，家道中落后，难以由奢入俭，想重新往上爬又难以登天。有几分姿色的男女，沦为有钱人的玩物这类例子，比比皆是。 代入苏汀绿视角，他穿着女装站在陆常照旁边，显然很像强迫。 对方是关心他，时隅不好说这是他们恋人间的情趣，尽量解释道：“我们是平等的恋人关系。我没有被强迫，谢谢你的关心。” 苏汀绿闻言，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自动将他的回答视作言不由衷。 两人都没带手机。时隅环顾四周，从吧台撕了张便签，把手机号码写给她，告诉她微信同号。 苏汀绿将便签收下。 四周有人，有些事她不便多说，只能换了个话题：“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呃，怎么说呢，你是天然弯？” 时隅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他喝了口橙汁，才点头。 苏汀绿松了口气，又将手拢到嘴边，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初一时我暗恋你，还想跟你告白来着。哈哈，幸好我当年没有胆子说，不然年纪轻轻就要失恋了。” 她能够把当年的情愫当面说出来，想必早已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时隅不知作何回应，便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跟冯学长在一起？” 闻言，苏汀绿露出一副活吞了一只蟑螂的表情。 她不情不愿地答道：“我在律所工作，工资很低，倒贴上班呢。我妈看上他了，非要我跟他相亲，不答应就断我零花钱，我只好暂时答应了。”说到后面底气越来越不足，音量也小了下去，“等我涨工资，经济独立了，立马甩了他。” 时隅：“他好像很喜欢你。” 苏汀绿挑眉：“追我的人都说喜欢我。” 说话间，时隅感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 陆常照俯身，下颌擦过他太阳穴，亲密地问：“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被碰到的皮肤发麻发烫，他乖巧地答：“随便聊聊。” 陆常照气场太强，饶是对面的苏汀绿，也有些招架不住。 陆学长比她大两届，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说她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跟对方的排场远远不能比。 因此，当对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主动招了：“陆学长好，我们是初中同学，在叙旧，我没有其他意思。” 对不起，原本她还想着如果时隅身不由己，她在能力所及范围内，会想方法帮他脱离苦海。可现在她连跟陆常照对视三秒以上都做不到。 陆常照挑眉，并没有接话。 他转动高脚凳，让时隅转过来面对他，低头在他耳畔低语：“要跳舞吗？” 第29章 时隅看着他，没有回答。 陆常照默认他同意，退后两步，朝他邀舞。 时隅怀疑他是有点特异功能在身上的，否则为何他一伸手，他的手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二楼的包厢没有舞池，陆常照引着他来到透视玻璃墙前的空地，两人紧贴着，时隅被带着起舞，裙摆飞扬。 适才在房间里刚学过的舞步，他忘得差不多，被他牵引着起舞的瞬间，记忆次第复苏。 底下打碟的dj换了首舒缓的怀旧金曲，海浪声，音乐声，还有底下的欢呼声似远去的浪潮，从时隅耳边渐渐褪去。他耳边只剩陆常照的低语，满心满眼，都是他。 船身轻晃，他踏着舞步，攀附于他，像一叶飘摇的孤舟，随无边海浪沉浮。 第15章 仙度瑞拉 一曲舞毕，陆常照称赞道：“小隅，你跳得很棒。” “是陆老师教得好。” 跳完舞，陆常照说要给他调鸡尾酒喝。 他跟调酒师打了声招呼，对方让出吧台。 陆常照洗了手，挽起袖口，飞速浏览一遍现有的材料。他动作优雅地摆出摇酒用的三段式雪克壶，往壶里加入冰块，依次加入调酒要用到的輕tuan几种果汁，放入滤冰器，盖上壶盖后，用凌厉迅猛的hard shake手法，摇和好壶内液体，缓缓倒入时隅面前的杯子里。最后，往杯中黄色液体加入气泡水，再倒进红色石榴汁，放入吸管，点缀上菠萝片跟樱桃。 他的手法利落流畅，优雅而不失力度，hard shake时爆发力十足，甚至有股凌厉杀意，手臂紧绷的肌肉极具美感，无论视觉还是听觉上都让人很享受。 完毕，陆常照告诉他：“这款无酒精鸡尾酒就叫cinderella，无酒精的灰姑娘，很适合你。”说完绅士地邀请道，“先生，请慢用。” 时隅被他逗笑了，他欣赏着杯中顶部南瓜色，底部偏红的渐变色液体：“原来你真的会调酒。” “以前感兴趣，稍微学过。” 他没有说的是，过去他对各种事物的兴趣，远比对人要高。但现在，他对眼前人的兴趣，比之对任何事情都更高。 时隅低头尝了一口，经过hard shake后几种材料互相融合，液体入口很柔和顺滑，他用的几种果汁都是偏酸的味道，入口却丝毫不刺激。听说摇酒手法好的话，产生的气泡能使高浓度酒精也变得醇厚绵密，根本尝不出酒精的刺激感。 时隅不喝酒，也喝不了，此时平时第一次产生惋惜的念头。 他对品鉴鸡尾酒毫无经验，但男朋友这么用心，还是很捧场：“口感绵密圆润，很好喝。” 充当背景板已久的冯子瑞忍不住插话：“照，给我也调一杯呗。” 这两人在一起，画面确实赏心悦目。尤其是时隅今天的装扮，半截面具下露出的红唇与优美下颌，颈项线条紧致，皮肤白皙细腻，贴合身材的盛装……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胸前太平坦。 之前他不懂好友为何相中时隅，要论长相，这些年来送到他们跟前的，有不少姿色算上等，随便挑一个，都能压得过。 今晚他才发现好友眼光属实毒辣，太擅长挖掘原石，不经打磨就足够瞩目，稍微打磨，更是夺目，他忽然解养成系的乐趣所在。 当然，欣赏归欣赏，对方终归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陆常照显然兴致不错，被使唤也没翻脸。他继续往雪克壶加入金酒，柠檬汁和糖浆，用同样的手法，给冯子瑞摇了杯gimlet。 摇酒极其讲究手法，力度的把控尤为重要。以前陆常照在国外生活，刚入坑学调酒时，倒是给朋友露过几次手，深受一众酒鬼朋友的追捧。对于爱喝酒的人来说，看他调酒既是视觉盛宴，也是味觉盛宴。可惜他后来对调酒不再感兴趣，他们也就没口福了。 如今久违地见到陆常照给冯子瑞调了酒，其他几个在国外时有幸尝过陆常照调酒的朋友闻风而至，成了大型点单现场。 陆常照微笑，毫不客气地叫回调酒师来为众人服务。 考虑到时隅穿高跟鞋站太久，哪怕坐着，对脚的负担也不小。担心他不舒服，陆常照跟朋友打过招呼，先带他离开。 刷卡进房间，电子锁上锁的声音传来。 关门声像某种安全信号，时隅松了一口气，太久不参加社交活动，他挺有压力的。 高跟鞋设计再精细，对于初次穿的人来说负荷还是不小的，他已经预见到明天腰酸的局面。 鞋架旁有一面带灯的穿衣镜，他刚要换鞋，忽然从镜中窥见陆常照的身影。 眼神交汇的瞬间，他心中警笛大作。 下一秒，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他下意识地勾住对方脖子。挣扎间，右脚的鞋子脱落，砸在铺了土耳其地毯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响声。 陆常照很轻松地抱着他，将他放在床上坐好。 他打量时隅，俯身握住他的脚踝，一如他想象的，刚好单只手能圈住。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审视床上的人儿，像在欣赏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足足看了十秒，才抬手轻轻一抽，解开绑在他脖子上的丝带。 顺滑的丝带发出细微摩擦声，被解开后，轻柔地沿着那人莹白紧绷的颈项滑落，散在床单上。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仅仅是拆礼物的几秒，内心早已躁动难耐。 第30章 他低头，抬起那人线条流畅的下颌，以无法躲闪的力道堵住他。 被迫承受的人儿被他欺身压住，招架不住地往后倒，短促地低呼自鼻腔溢出，时隅翘起左脚，踢落了另一只幸存的鞋子。 悬空探在床外面的脚挣扎几下，继而绷直，难耐地往回缩。 …… …… …… 船身随海浪轻微颠簸，身下的床也在轻轻晃动，时隅闭着眼，在这一刻，他仿佛一颗渺小的行星，陷入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思绪沉入无边海水。 一吻结束，时隅憋得脸通红。 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时隅能明显感觉到，压着他的人起了反应。 这条裙子设计极具美感，领口开得有些大，动作间，单边领口滑落，露出大片皮肤。 本能地觉得，再下去会很危险。 时隅狼狈地拉好衣领，趁陆常照没有下一步动作，翻身起床，去衣柜前拿睡衣，躲进浴室。 陆常照的衣服有金属装饰，磨得他皮肤发红。时隅对着镜子照了照，看到皮肤表面有细小成片的划伤，隐隐沁出血珠。 他出了点汗，重新洗了个淋浴，冲掉那点血迹，换上睡衣。 走出浴室回到房间，就看到陆常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他捞起一个方形小盒子看了眼尺寸，太小了用不了，嫌弃地丢回去。 听见脚步声，他关上抽屉，注意到时隅表情有点僵硬，语气柔和了些：“过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别怕。” 他没打算在这种地方做到最后一步，可惜面对他时，总是一再失控。他不认为自己试一试感很重的人，面对他时，却又浮现第一次具有纪念意义的想法，认为不该急在一时，应该准备充分，起码至少在告知所有人后。 时隅确实紧张，还是嘴硬：“我没怕。” 动物本能告诉他，此刻的陆常照很危险。 他硬着头皮，走到陆常照面前，听见他说：“小隅，帮帮我。” 时隅被他拉着坐下，两人紧挨着，他思考一下步骤，犹豫着伸手，按在陆常照皮带扣上。 后者却忽然抬手，在他发尾上摸了摸：“头发有点湿。” 说罢起身去拿了吹风机，替他把发尾吹干。 他开最小档的暖风，时隅面对他盘腿坐好，下巴搁在他肩上，靠着他肩膀昏昏欲睡。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吹风机运作的轻微声响。 片刻后，他感觉后颈发尾处被人亲了亲，继而被轻拍了几下后背，陆常照低沉的嗓音传来：“好了。” 他重新坐好，脱离他的怀抱，稍微清醒了些，想起刚才没做完的事，又脸红了。 时隅很少自己动手，也没有很强的欲望，对这类操作不是很熟练。终于，他还是决定问下恋人的意见：“你需要我怎样帮你？告诉我具体的步骤。” 话音刚落，就听见恋人轻笑：“我教你。” 陆常照手把手教他，极其耐心。 两人靠得很近，不知怎么，又贴到了一起。 时隅全职以来睡眠很规律，养成了新的生物钟，此时接近凌晨，早已超过他入睡的时间。他又困又累，灵魂像飘出了躯壳，浑浑噩噩。 船只飘摇于夜晚的海，房间内的声响，融入外头起伏的风浪声中。 恋人过于持久，到了最后，时隅的手又酸又痛，比平时画稿子累很多。 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得腱鞘炎。 陆常照释放出来后，弄得时隅满手都是，胸前的衣服溅湿一大片，睡衣扣子也不知何时被解开。 过了入睡的时间却不能睡，还被折腾好几个小时，即使是半夜，时隅也没了睡意。 陆常照拿过湿纸巾盒，仔细地替他做清。 注意到他胸口几处泛红的擦伤，他蹙眉问他：“这里是我衣服弄的，怎么不说？” 时隅好像很喜欢这套衣服，所以他即使觉得很碍事也没有换下来，就那样继续了，没想到会弄伤他。 他知道的，跟他在一起时，时隅总是有意无意地讨好他，将自己放在很卑微的位置。以至于有些事情他想做，时隅愿意配合，他会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 可事实上，他根本不确定，时隅是否真的愿意，说不定只是为了讨好他这个恋人，才强迫自己配合。 陆常照我行我素惯了，毕竟从来都是别人揣测他的心思，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去琢磨别人的想法。 但时隅是不一样的，是独属于他的，唯一的恋人。 他决定，今后要尽量询问过时隅的意见才行事。 时隅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没把这点擦伤当一回事。时隅皮肤白，任何一点压痕都容易通红，更别提擦伤，很小的伤，在他身上也会显得严重。 但是现在时隅困得快炸了，含糊道：“我没事，我要去洗个手。”倒也不是嫌弃陆常照，只是沾了满手黏腻腥滑，实在不舒服。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他真的困，怕他还要再来一次，果断拒绝。 时隅用洗手液洗了好久，才把手上那种滑溜溜的感觉冲走。一照镜子，脖子跟脸上还被溅到了几滴，干脆从头到脚把自己搓洗一遍。 这么一折腾，时隅困得浑身不想动。 等他走出浴室，陆常照已经洗完澡，换了身睡袍。 两人相拥而眠，许是体谅他太累了，这回陆常照再没有折腾他。 第31章 【作者有话说】 删掉部分依旧是去我的微，私信本文文名，自行获取。 第16章 此时与彼时 时隅几乎是一夜无梦，他被下层甲板的欢呼声惊醒了。 他拉开蒙在眼上的眼罩，他平时睡觉没有戴眼罩的习惯，估计是某人给戴上的。窗外日光耀眼，他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一看，吓了一跳，快十二点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时隅爬起来，走出卧室。他来到客厅，看到在会客区沙发上办公的陆常照，见他起床，他随手合上笔记本。 “醒了？饿了吧，我让餐厅送餐上来。” 时隅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昨晚的记忆走马灯般从脑海里循环一遍。由于昨夜太困，他基本没去思考行为本身，只是配合恋人的需求。 如今睡醒后大脑不再昏昏沉沉，思维清晰，他再回想起来，顿时尴尬到极点。过程他不愿仔细回忆，只记得时间太长，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发展成那样。说后悔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进度太快，但是他们是恋人关系，这样也正常。 时隅强迫自己别去想。否则，他可能会找条缝钻进去。 见他没动静，陆常照踱步过来，低头跟他额头贴额头量了下体温，判断道：“没生病，那是还没睡醒？” 时隅红着脸摇头，推开他，去洗手间洗漱。 关上洗手间的门，他迟钝地感觉胸口蒙着什么，解开纽扣一看，昨晚的几处擦伤不知何时被处过，贴了几枚创可贴，估计是睡着后某人帮忙贴的。时隅撕开一看，皮肤表面有几道淡粉色划痕，都已经痊愈了。贴着创可贴不舒服，他全给撕了。 等他来到餐厅，就闻到食物扑鼻的浓郁香气。 陆常照让人炖了盅汤，等他落座，替他盛好，叮嘱他小心烫。时隅喝了口汤，鸡肉炖得骨肉分离，胶原蛋白浓郁又不腻人。除了汤，还有海参粥，几个他喜欢的家常小菜。 这些都是船上菜单里没有的，时隅本来刚睡醒没食欲，看到熟悉的菜色，才有了胃口。 今天轮到陆常照伺候他吃饭。见他一口没动，时隅不好意思吃独食，将那碗海参粥推给他：“你吃过了吗？” 他点头，又好整以暇地答：“太补了，不想让你受累。” 时隅思考了一下，脸又红了。 他轻咳了一下，强迫自己适应，不要动不动进入红温状态。 饭后，陆常照说二层甲板的泳池举办泳装派对，问他想不想去。 时隅不感兴趣，昨晚太累，现在他浑身酸痛，穿高跟鞋的后遗症太严重，腰跟前脚掌酸胀不堪。他摇头，陆常照也没提要外出，两人待在房间。 陆常照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处公务，时隅也拿出平板构思草稿。 虽说时隅作为全职人，自觉地恪守不配有假期的守则，出发前特地带上平板，争取利用空暇时间把皮套草稿画完，却无法集中注意力。 沙发一米五长，他画了一会儿，偷瞄了眼专心致志工作的恋人，视线下移，落在他腿上。 他放下平板，鬼使神差地朝他挪了挪，轻手轻脚躺下，头枕在他大腿，将腿缩起来。 躺下才发现他的脸对着陆常照的小腹下方，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妙，又翻了个身，面朝茶几上摆放的笔记本电脑，挪了挪脖子，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 这一转头，视线扫过屏幕，界面似曾相识，一格格背景相似的人像，神情肃穆，是视频会议。 时隅浑身僵硬，他的大脸可是正对摄像头，他赶紧看右上角的用户头像。 陆常照的头像是他画的q版情头，跟西装革履的下属们画风截然不同，他用得非常坦然，仿佛工作号用私人头像再正常不过。确认麦克风跟摄像头都是关闭的状态，他松了口气，仰头看陆常照被挡住的另一侧耳朵，这才发现他戴着耳机。 陆常照切了个界面，单手打字处秘书筛选过的重要邮件，另一只手穿进枕在腿上那人浓密的黑发里，修长的手指一下接一下梳着他的头发。 他的动作弄得时隅有点痒，忍不住去拉他的手，又被他按住，在他手背挠了挠。陆常照一心两用，打字的手不停，另一只手则悠闲地逗弄他。 时隅故意使坏，翻了个身仰躺，同时抬手去戳他的喉结。 果然，陆常照轻笑，用不大不小又足够牢牢扣住他捣乱的手腕：“别闹。” 他瞪大眼睛，仗着他没开麦克风跟摄像头，学他无辜地问：“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陆常照无缝切换成公事公办的口吻：“不是跟你说。泰安的项目，你浪费了三个月还谈不下来，我已经让另外的团队接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不知道那头在说什么，陆常照关了麦，没再会。 时隅探头确定麦克风关了，才窘迫地开口：“他们不会听见我的声音了吧。” 陆总没回答，捧住他的脸，低头亲了几口：“这么不乖，手不累？” 他体温高，时隅侧脸贴着他小腹位置，耳朵突然感知到某个位置异样的热度跟形状，他往他膝盖的位置挪了挪，远离危险，闭上眼装睡。 饭后确实困，时隅原本装睡，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梦境与过去交错，他梦到刚搬到半山别墅区的事。 那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决定全职后，他在大学城租了廉租房，当时他在平台接单，画得快且不休息的话，收入算下来比上班要高。前公司的同事离职后去了另一家动画公司，接了不少原画外包的工作，问他要不要赚外快。将原画外包出去的动画公司，对作画要求异常严苛，在大部分大型动画工坊都是用ai处一些重复性较高的原画时，依旧坚持纯人工作画的原则，在业界口碑极好。 第32章 时隅挺喜欢那部漫画，也知道动画化的消息，能参与喜欢的作品的原画，对粉丝而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此即使画原画工作量非常大，价格比他接单的要低一截，他还是答应了。他暂停了平台的接单工作，画完手头的稿子后，马不停蹄地加入原画团队。 外包公司对员工的办公地点不做要求，准时交稿即可。 时隅日夜兼程地埋头赶稿，连做饭都顾不上，时常点个外卖敷衍一顿。 当时他跟时一鸣还没有闹僵，从他搬进伯父家，就知道时一鸣不喜欢他。 初二时的冬天，有一晚伯父伯母去亲戚家过夜，时一鸣说不舒服让他出门买药，等他买完回来，却被时一鸣关在门外，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无人应声。那几天十年一遇的寒潮袭来，幸好遇到好心人，收留他过了一晚。 即便如此，时隅仍觉得时一鸣不过是被宠坏了，本性并不坏。 父母尚在世时，他们一家跟伯父的来往不算频繁，每次时一鸣来他家做客，都喜欢追在他身后叫他哥哥。这就导致他住进伯父家后，对他们一家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久久没能适应过来，反而时不时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人讨厌。 因此，即使经过几年冷言冷语，时隅仍没有对时一鸣设防，更想不到他会做出后来那样的事。 时一鸣当时读大一，学校强制大一学生住校，得知他在大学城附近租房，时一鸣出去玩得太晚宿舍锁了门进不去，就来他住处借宿一晚。 时隅租的一房一厅，时一鸣睡不惯沙发，他每次都把床让给他。 那晚时一鸣照样来他住处借宿，时隅在画第三话他负责的原画部分，时一鸣看见他屏幕上的画面，好奇地问他是在给那部动画画原画吗？时隅点头，并提醒他，不要告诉别人，让他早点去睡。 他画到很晚，匆忙洗漱，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时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起床准备继续画原画，却接到了那位同事的电话。 原来，昨天夜里，一个微博账号爆出了那部动画还没有播出的剧集的部分原画，正是时隅负责的那些。拍照的人打开他的电脑，点开稿件一张张拍下来。 时隅立刻猜到怎么回事，难怪时一鸣走得那么早，以往来他住处睡觉，宁可不上课都要睡到自然醒。 他打电话给时一鸣，对面不接。连续打了好多个电话，中午时分，时一鸣总算接了，他命令时一鸣删除那些微博，质问对方为什么偷拍原画。 时一鸣先是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要点赞，爱慕虚荣，想跟同学炫耀才鬼迷心窍这么做。后面见时隅较了真，干脆挂了他电话，装死不回。 时隅拉黑了他，同时决定下次他过来借宿，决不会给他开门。 原画泄露在网上掀起不小的风波，时隅毕竟不是他们的员工，他们无法起诉，所有责任都落在向公司推荐时隅的那位同事身上。动画公司开除了那位同事，并向他索赔。 时隅跟同事道歉，说明前因后果，他将自己收到的稿费退还给同事，又问对方需要赔偿多少钱，毕竟是他没有保护好原画，同事纯属无妄之灾。 那笔赔偿不算多，却几乎花光了时隅攒了半年的稿费。 同事收下钱，拉黑了时隅的号码。同事的工作虽然很辛苦，却是他真心喜欢的。时隅解他的心情，并尊重他的做法。换成他，就算不拉黑对方，也无法再跟对方当朋友了。 之后，时隅打电话给伯母，说起这件事。 伯母当即不开心了，说时一鸣又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不懂事罢了。不等时隅发话，先发制人，质问时隅为什么连这种小事也要斤斤计较。难道这么大个人，在她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不懂感恩吗？ 伯母的态度就是伯父的态度。时隅没有再找伯父，着手找新房子。 也是这件事，让他下定决心，跟伯父一家断绝来往。 【作者有话说】 弄个自制封面，好多次都不通过……换成纯色极简风才ok，搞不懂。 第17章 要陪老婆睡午觉，没空。 刚赔完一大笔钱，时隅囊中羞涩。 他重新在平台上接单，空余时间开始找新的房子。他对住处要求不高，租金低，环境不会特别糟糕就行。更何况，以他的财政状况，根本容不得他挑剔。 他选中本市房租相对低廉的城中村。楼市从他小学时开始低迷，租房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由此衍生的骗局层出不穷。尽管打击力度不小，线上依旧不少骗子，他打算去线下扫楼。 恰逢霖市台风频繁的季节，早上出门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下午就突降暴雨。时隅扫楼时淋了场雨，半夜时，他发起高烧，浑身冒冷汗，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退烧药吞下，又浑浑噩噩睡去。 那段时间他日夜兼程赶原画，劳累过度，免疫力下降，本就营养不良，加之原画泄露的事令他挺受打击，精神压力大，一下就病倒了。 重感冒持续好多天，他每天睡睡醒醒，毫无食欲，还是强迫自己往胃里填点东西。 睡梦中，他时常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梦境混杂了幼年时的记忆，令他舍不得醒来。梦里生病了，妈妈都会陪他入睡，用清凉的手掌给他探体温，给他煮他喜欢的蔬菜粥。醒来时，昏暗的房间日月无光，他经常分不清现实与过去。 第33章 由于生病无法线下找房子，他只能在校友群里发消息问问。 或许是否极泰来，看到他发布的消息，有位同学联系了他。 接下来的一切很顺利。时隅的个人物品不多，同学让人将钥匙寄给他，他很快搬到别墅。 重新遇见陆常照，是在他入住别墅后不久。 别墅的房龄有半世纪，但是维护得很好，所有设施都没问题，连灰尘也不多。他只需要定时打扫屋内卫生，清一下四周的杂草，台风天做好防风措施等。 他跟同学仅算点头之交，对方基本没跟他提任何要求。楼市持续低迷多年，到处都是滞销的烂尾楼，大部分房产比起售价，维护成本更高。同学让他帮忙打房子抵消租金，不无道。 山脚下有个村落，旁边是高速入口，村民们建了农贸市场交易农产品，还有卖一些日用品的小型便利店。村民们种的菜品相不算好，胜在价格实惠，味道很好，很适合自炊的时隅。 这是时隅从前没体验过的慢节奏生活，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他忙着适应新生活，没有时间再被先前遭遇的挫折困住。 时隅入住前，曾查过相关资料，可惜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他只能查到，半山别墅区在上世纪是本市富人区，到了本世纪初，大部分人搬到市中心。由于毗邻水源山，政府出了政策不允许再开发，早前建成的别墅大部分都闲置了。 这一带的别墅建得并不密集，整座山面积很大，有区域设置有摄像头跟“私人领地，闲人误入”之类的提示牌。好在时隅不是好奇宝宝，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他住的这一套别墅附近。 他住的这套别墅，紧挨着另一套更大更豪华的。说紧挨着，其实间隔了有五十米，中间有一堵围墙。他晨跑时经过几次，都没有看到对面有人住。 那天他画完一单，走到窗前休息。 窗外的绿植迎风舒展着枝叶，和风令人心旷神怡。时隅过了几天隐居般的躺平生活，晚上睡得很香，空气清新，伙食不错，烦恼被抛诸脑后。他每天坚持晨跑，毕竟年轻，被透支的身体很快恢复。 窗前有张小圆桌，不知道谁放了一副双筒望远镜，时隅拿起来把玩。 透过望远镜，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对面别墅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白衬衣的高大男人。 他健壮的臂弯上搭着件银色的西装外套，抬手抓乱被定型水弄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袖口挽起一段，扯开领带的手跟小臂透着不羁。 时隅曾听人说过，男人扯领带的动作最为性感。在这一刻，他忽然领略到了何为荷尔蒙爆棚的性感。 仿佛感知到有人在偷看，男人扭头，冷冷地朝他视线的方向看来。 时隅不清楚对方是否看见他，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就条件反射地蹲下去。 等他鼓起勇气，重新站起来看向窗外，那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梦境结束，时隅睁开眼，对上男人熟睡的面容。 时隅隐约记起，午饭后他枕在陆常照大腿上装睡。 后来他睡着了，根本没有回到床上休息的记忆。估计是他睡着后，被陆常照抱上来的。 身旁的男人似乎睡得很沉，连时隅稍微挪动了下位置，都没有发现。 他不舍得起床，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恋人。陆常照平时醒着时，上位者气势太强，不说话就已睥睨众生。他随便往那儿一坐，存在感更是无与伦比。如今他沉入梦乡，整个人氛围很柔和，像某种脾气很好的大型犬。 出神间，男人的睫毛轻微颤动几下，继而睁开眼。 他刚睡醒时的眼神迷离而慵懒，似乎都没看清楚时隅是谁，就搂过他，亲了亲他眉心跟额发：“再陪我睡一会儿。” 从那藏身角落遥远的惊鸿一瞥，到现在的亲密无间，其实不过一年多。 时隅至今仍没有实感，好像前一秒他们还是陌生人，下一秒，进度条几乎拉满，直接变成真正的恋人关系。 至于进度条完成后，会迎来怎样的结果，他不敢去想。 跟陆常照在一起，时隅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全职以来努力养成的自律原则。 两人躺到暮色四合才起床，打电话让餐厅送餐。 冯子瑞来串门，说下午有牌局，打陆常照电话都没人接。他抱怨少了陆常照在，程家谦那伙人联合出千，害他连输八局。 陆常照懒洋洋地答：“要陪老婆睡午觉，没空。” 冯子瑞从好友口中的称呼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忍不住去搜寻时隅的身影。 时隅睡眠充足，这会儿空腹头脑明晰。饭后容易犯困，他趁这空档，拿出平板画草稿，下笔如有神。画得有些口渴，他捧着平板到厨房找水喝。 冯子瑞打量他的走姿，好友口中冒出“老婆”二字时，他还以为已经上本垒了，看来不过是好友嘴上逞能。 目睹这一幕，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同情道：“不行的话趁早治疗，你还年轻。” 陆常照冷笑：“不要以己度人。我行不行，又不用找你来鉴定。倒是你，不会只能沦落到去打牌。” 冯子瑞被噎住，气势弱了大半：“我追人，向来讲究顺其自然，不搞强制爱那套。” 陆常照挑眉：“谁问你了。” 时隅喝完水，端着平板边画边往客厅移动。他专心画着草稿，勉强分出一丝余光，搜寻到陆常照的身影，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他歪头，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他画草稿。 第34章 直到余光捕捉到一双陌生的皮鞋，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第三人。 时隅僵了下，徐徐恢复端正坐姿。他放下平板，不好意思地跟冯子瑞打招呼。 完毕，他小声凑到陆常照耳边问：“怎么来了客人也不告诉我？”他还穿着睡衣，不适合见客。 “他很快就要走了，你不用管他。” 话虽如此，穿着睡衣在外人面前晃，属实不礼貌。 时隅放下平板，回房间拿了套衣服换上。 这两人浓情蜜意，对比自己形单影只的凄凉现状，冯子瑞觉得，他就不该来自取其辱。 敲门声响起，餐厅送来晚餐，时隅客套地问他晚饭吃了没。 陆常照脸上写着“送客”两字，冯子瑞当然不会留下来，只提醒他们别忘了参加晚宴。 送餐员井然有序地分工，将餐厅布置一新，关灯点上电子蜡烛。 两人气氛融洽地享受完一场烛光晚餐。 饭后稍事休息，管家送来衣服。 冷助发来的行程里，有提到今晚的晚宴。本次出海的重点项目，除了一个小型的慈善拍卖会，主要目的，自然是谈生意。 不少人冲着寰达的招牌上的船，霖市人才济济，不断有新鲜血液来到这座城市发展，不乏后起之秀。虽然大多数项目陆常照都不屑于浪费时间听，个别项目确实有发展前景，他倒也不排斥这种社交。 商务场合需要穿西装。时隅很少穿西装，他之前的工作没有着装要求，不太会打领带。 陆常照凑过来，替他系领带，时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陆常照觉得他一动不敢动，乖乖任人摆布的局促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眉心：“辛苦我男朋友陪我应酬。” “应该的。” 晚宴在游艇三层举行。 其他人早早到场，用过晚宴，他们一入场，就格外引人注目。陆常照身高瞩目，两人颜值皆上乘，并肩走时赏心悦目。 这是时隅第一次跟陆常照在公众场合亮相。四周的目光或惊艳，或好奇，或揣测。对社恐而言，接受这么多目光的审视，不亚于一种酷刑。他尽量无视别人的目光，安静地在陆常照身边扮演挂件，同时不断自我催眠，他们看的是他男朋友不是他。 侍应生经过，时隅要了杯果汁，专心喝饮料。 不断有人上来，毛遂自荐自家的项目。陆常照礼貌地听，不感兴趣的，他很快就会打断对方，应付完一个，马上又有人伺机而动。他端着酒杯，应对自如，大脑全速运转，依旧应答自如，丝毫不见疲态。 除了来谈项目的，还有个别姿容出众的男女，借着人群拥堵，假装往陆常照身边倒。然而，对方还没碰到他，就被警卫拦住，请出了大堂。几次过后，再没有人敢抱着侥幸心搞小动作。 他们谈话的内容，时隅一窍不通，他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视线游移。 小指忽然被扯住，轻轻揉搓，动作暧昧。 他抬头，陆常照一副专心听的样子，玩他手指的动作不停。 半小时工夫，时隅连喝两杯果汁。他想上洗手间，跟陆常照说了声。后者松开手，旁若无人地亲亲他的脸：“去吧。” 没料到两人是这种关系，陆常照面前激情游说的人顿时卡住，当场宕机。 走出晚宴会场，时隅觉得有道视线紧跟着自己。他扭头，看到一个穿粉西装的年轻男人。 四目相交，粉西装目光亮起，大踏步朝他走来。 第18章 表哥 粉西装停在时隅面前，想了想，先递给他一张名片。 时隅接过名片，上面显示对方是x国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经，名字叫沈东升。 这个姓氏跟名字，时隅总觉得似曾相似。 他猜到某种可能，试探性地问对方：“……我们认识？” 沈东升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喊出他的小名：“你是小鱼儿吧？你妈妈是不是叫洛弦凝？你上小学时，我还去你家做客。记得我不？你妈妈是我爸爸的亲姐姐，我是你表哥。” 他颇为激动，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眼底的亢奋闪闪发光。 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久远，甚至有些模糊。不过，父母的名字是不可能忘记的。男人口中的名字，确实是他的母亲。 时隅记得，母亲说过，外公一家早在她出生前就移民x国。由于对祖国文化感兴趣，她大学时到霖市当交换生，认识了父亲。相恋相识再到结为伉俪，一切美满如童话。母亲是家中长女，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小舅结婚比母亲早了几年，所以表哥比他大五岁。母亲在世时，跟小舅一家不时有联系，时隅确实有小舅跟舅妈带表哥来他家做客的印象。 时隔这么多年，记忆犹如隔着磨砂玻璃窥见的风景，只剩下大致的轮廓，他已经记不起表哥的长相。 更何况，时隅记忆里的表哥穿学生制服，跟眼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气质上相差很大。 站在走廊说话不方便，时隅能感觉到来往的人，朝他们投来的视线。 他想了想，给陆常照发信息，说遇到表哥，有事跟表哥谈谈，可能没那么快回去。 见他拿出手机，沈东升露出怪异的目光。 他环顾四周，见安保人员对时隅拿着的手机视若无睹，小声问：“你不用上交手机？”程家公子的生日宴，私密性极高，尤其是今晚的宴会，连他们这些花钱拍门票上船的客人，都不允许用手机。 第35章 时隅愣了一下，解释道：“我跟男朋友来的，他好像是vip客户。” 他礼貌地喊住路过的侍者，询问是否有空房间。侍者注意到他胸口处别着的黑金色盾牌徽章，那是船上不到十五名vip客人的身份象征。 侍者恭敬地引着他们到空房间。 沈东升很快从“男朋友”几个字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转念一想，表弟早已成年，不是他记忆里的小孩，谈恋爱很正常。 他这才想起，他适才会注意到时隅，本就是因为他旁边站的男人。对方家世显赫，是不少人上船为了巴结的对象。 沈东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忍不住确认道：“你的男朋友是陆家那位太子爷？”难怪表弟不用上交手机，要知道，他托人费了很大劲，才抢到上船的邀请函。 时隅刚才一时口快，如今才后悔，陆常照只是带他出海玩。他大概是缺个伴，或者想带他散散心，还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他们关系的打算。如果时隅到处宣传，搞不好会给他添麻烦。 他含糊道：“表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东升这才想起要事。说实话，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时隅。 他听闻表弟家遭遇的变故，还在读高中。当时他除了难过，也无能为力。 后面，他听说表弟被他的伯父领养。对方条件不错，表弟应该不会吃多少苦头。父亲跟表弟亲戚那边联系不频繁，当初他们问过表弟是否愿意跟他们到x国生活，如果同意就马上办跨国收养手续，表弟拒绝了。当时家族遇到一些麻烦，他们自顾不暇，就没有再跟进这事。 时隅的伯父前些年换了联系方式，他们联系不上时隅的伯父。近年来，爷爷身体每况愈下，他念及流落在外的外孙，让儿子儿媳帮忙找人。他们家的企业在x国算有实力，在外孙居住的c国却没有影响力跟人脉，找人不太方便。更何况，沈东升的母亲娘家有不少从政的亲戚，身份很敏感。 最近两年，沈东升借着到c国拓展业务的机会，来到霖市找人。 起初，他找到时隅的伯父时振华家里。时振华的妻子却说，时隅早就大学毕业，独立生活了。她指责时隅忘恩负义，不跟他们联系就算了，还偷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跑路。他们也找不到人，让他自己找去。 这话一听就是鬼扯。沈东升知道他们不靠谱，他雇了私家侦探查时隅的下落。他只查到时隅上大学时的信息，能查到的信息显示，表弟品学兼优，大学时还经常兼职赚钱，根本不可能偷钱。 至于表弟毕业后的行踪，却像被某股力量给刻意掩盖一样。侦探调查许久，都一无所获。 线索就此中断。 前段时间，时振华忽然联系沈东升，开口就问他借一百万。对方说他有时隅的号码，可以给他，条件是要他借一百万给他周转。 沈东升没他。 上次离开时振华家后，他雇人以灰色手段查了时振华的资产，才知道此人打着领养时隅的名号，侵吞了他姑妈姑丈留下的所有资产，拿去投资。 偏偏此人毫无生意头脑，硬是把普通人十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家产败了个精光，还欠下不少外债。寻常人投资接连受挫，下次投资都会犹豫，时振华却像个输红了眼睛的赌徒，甚至不惜抵押房产去投资他看中的项目。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似乎把年轻时吃了时代红利发家的经历，误以为自己很有经商头脑，执迷不悟，着了魔似的，四处筹钱搞投资。 沈东升拿着调查报告，越看越后悔。他忽然后悔，这些年应该多联系时隅，也不知道表弟在这样的人家里，要受过多少委屈。 可惜，他从文字间还原不出表弟经历的苦难，甚至连对方安好与否都无从知晓。 他听说程家下任主事人办生日宴，想到来这里能认识不少本市有权有势的人，除了能发掘商机，说不定还能搭上人脉，找出失踪的表弟。 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真的让他找到了时隅。 第19章 “专程为我学的？” 考虑到陆常照还在等他，两人并没有聊太久。 时隅给沈东升留了手机号码，让他以后再联系。 告别前，沈东升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如果他接下来有空闲时间，是否愿意跟他去x国探望爷爷，也就是时隅的外公。 时隅没同意也没拒绝：“以后再说吧。” 沈东升连连点头，倒也没说些道德绑架的话。他重新打量 表弟，见他气色不错，过得应该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拍拍他的肩膀。 “你决定好了，随时联系我。我前年在霖市开了分公司，最近公司已经发展得初具规模，没有开荒时那么忙了。” 对方表现得很和善，时隅直觉他没有坏心，却还是无法立刻跟着他去见外公。 他离群索居太久，越发不擅长与人交际。哪怕面对久未见面的亲人也一样。 时隅回到晚宴会场。 一进门，就看到陆常照坐在正对门那张桌，百无聊赖地听身边的人侃侃而谈。会场布置得很豪华，衣香鬓影，涌动的人影里，唯独他是不同的色调。视线捕捉到他，陆常照墨黑的眼眸褪去漠然，朝他弯唇。 不用他勾手，时隅立刻乖巧地走向他。 一见到他，时隅因久违地见到亲人而变得乱糟糟的心，似乎被一只手抚平所有皱褶，变得平整而熨帖。 第36章 他身旁的位置空着，见他要入座，旁边等着跟陆常照搭话的男人以为他插队，抬手挡住他，不让他坐下。 男人显然是个直性子，直言不讳道：“陆先生旁边的座位有人。” 时隅无端被拦住，只好用目光向陆常照求助，后者慢条斯地开口：“是有人。” 男人邀功似的看向时隅，示意他快滚蛋，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见陆常照起身，他赶紧凑上前。 陆常照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他揽住被他嫌没眼力见儿的青年，语气亲昵：“这边的座位不舒服，我们换个位置坐。” 留下男人呆若木鸡。 陆常照带他进了vip包厢。他今晚见了不少人，暂时没有遇到特别感兴趣的项目。 关上门，外头的喧闹一股脑被隔绝在外。 陆常照转身，将头搁在他肩上。他比时隅高半个头，骨架更是大了一圈，实属不适合这样类似撒娇的姿势。 他呼出一口气，单手圈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真累。” 滚烫的吐息与说话声弄得时隅脖子很痒，他挠了下陆常照的背，问他：“我前些天学了点推拿，给你按按？” 上次给陆常照按摩，他一窍不通纯靠乱按，后面再去做疗时，花钱让师傅教他如何按摩头部。他还在自己身上试验过，确认力道跟动作都足够规范，不会弄疼他。 陆常照却没有放开他，揽住他腰的手上移，从鼻子里轻笑：“专程为我学的？” 时隅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痒，不好意思地应声。他环顾整个vip包厢，长沙发应该能够勉强躺下陆常照，便问他：“要不要现在给你按？” 陆常照脱了外套，按照时隅的指挥坐好，闭眼接受恋人的贴心服务。 时隅让他靠着沙发背，尽量放松，绕到他背后。手指穿进他浓密的发，他回忆学到的知识，控制好力道，按摩他头部的穴位。 他边按边很有服务精神地问陆常照：“现在这样的力道，会不会很大？” “不会，你可以再用点力。” 时隅专心按了一会儿，问他有没有感觉好点。 他在陆常照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从陆常照的反应来看，似乎没有不适。 陆常照放松下来，冷不丁地问起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差点忍不住去找你。你跟你的……表哥是吗，聊了什么？” 平日里，冷助会自动向他报备陆常照的行程。时隅觉得，跟恋人汇报自己行踪也是有必要的。更何况，表哥的事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机密。 他好思绪，大致讲了下跟沈东升对话的内容，提到他邀请自己去看望外公的事。 陆常照听完，提出疑问：“他为什么之前不找你，现在突然找你。真的是巧合？” 关于这点，时隅也有疑虑。现阶段来看，表哥只是提出希望他去探望外公，并没有其他要求。时隅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那笔基金的存在，基本无人知晓。假若是想通过他接近陆常照，那么，表哥不会表现得对陆常照毫无兴趣。 “我先让人调查下你表哥。”陆常照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反手从时隅西装口袋里抽出那张名片，“你如果想去见你外公，我陪你去。” 时隅听沈东升说，时振华最近遇到挺多麻烦。之前时振华一直为钱的事骚扰他，最近却再没有来过，他隐约猜到，可能是陆常照在保护他。 对陆总说要调查表哥一事，他没有反对的打算。事到如今，他对亲情不会再有更大的期待，却也不想再被背叛。 至于去看外公的事，他轻咳了下：“……再说吧，我还没决定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如果要去，他就得将陆常照介绍给外公。他跟陆常照的关系，细问之下漏洞百出。更何况，他没有自信到那个时候，他的谎言仍不会被揭穿。 或许下一秒，陆常照就会恢复记忆。 越是靠近他，这种恐惧越是被放大，连眼前确切的幸福，也变得摇摇欲坠。 陆常照没勉强他，他似乎察觉到时隅的动摇，抬手捏了捏他柔软白皙的手指。 他的指尖干燥而滚烫，传来的热度，神奇地安抚了时隅的忧虑：“决定好了跟我说。你一个人去x国，我实在不放心。你也知道，我才刚出院。之前袭击我的那帮人还没找到，你平时尽量不要离我太远，我担心保护不了你。” 他对陆常照的处境尚不了解，从他话语间判断，他应该是将自己当成软肋。那么，他也该有点自觉，凡事跟他商量，别让他操心。 “好。” 敲门声打断了时隅接下来想说的话，他想去开门，手却被陆常照按住。 恋人情绪不佳，难得幼稚地撒娇道：“不用管，你继续。终于可以跟你独处，不想被人打扰。” 敲门声又持续了一阵子，见没人应声，就停下了。 这回，换陆常照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时隅瞄了眼来电显示，是程家谦。 陆常照似乎不打算接，等响完一遍，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来，他这才长臂一伸，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接听：“有事？” 距离靠得近，时隅听见程家谦含笑的声音：“你在包厢里？现在方便说话？” “不方便。” 程家谦无视好友的话，继续道：“frontliner的赵总想见你。他有个项目想跟你谈谈，让我代为引荐。” 第37章 听到frontliner这个公司名，时隅手上的动作僵了下，就听见陆常照说：“门没锁，让他进来。” 【作者有话说】 上次是在第8章 末尾，因部分内容无法通过，连带后面普通的头部按摩都必须全部删了才给通过，看到这里的亲可能觉得有点突兀……我看下整合下本文过不了审的部分，打包发在微博还是哪里。 工作原因快三年不写文了，作者以前主要写杂志短篇，这篇算是练笔的写作复健，对数据不抱希望，但是曝光基本为零，不知道是不是完结了才有点流量，写得怀疑人生。这次尝试的是以前一直想写的伪失忆狗血老梗，原名叫《暗隅》，个人感觉太文艺，想了几个书名，最后改成这个通俗烂大街的文名，不知道大家看下来感觉如何。 貌似周末看的人比较多，打算调整下更新时间，周4-5更，周六日都会更新，工作日的话随机2-3更，谢谢追更的小可爱~ 第20章 “小隅，你觉得呢？” 有客人来访，时隅自觉地放开陆常照，绕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坐好。陆常照不满他坐得离自己那么远，往另一侧挪了下，视线瞄了下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过来。 沙发尺寸不算小，陆常照往那儿一坐就显得狭窄，时隅要坐他旁边，大腿外侧就得紧贴着他。他体温偏高，让时隅觉得隔着布料接触的部位，都被烫着了。 外头又敲了几下门，片刻后，门才被拧开。 程家谦进来，扫视屋内的景象，感应到了杀气。 但他依旧笑得温润如玉：“我打扰到你们了？” 陆常照挑眉：“显而易见。” 程家谦笑容不变，向他介绍身后灰西装的英俊男人：“这是frontliner的赵总，听说你有意投资游戏公司，赵总手头有个项目想跟你谈谈。” 说罢，将一本精美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今晚的拍卖名册。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程家谦匆匆离去，礼貌地带上门。 灰西装给陆常照递名片，不卑不亢：“陆总，幸会。” 他视线扫过旁边的时隅，来船上的客人都会带伴，他所当然地将时隅视作陆常照的床伴。见时隅纹丝不动，便朝陆常照多看了眼。 陆常照将他名片随意往桌上一放：“他不用。” 似乎怕时隅无聊，他拿起桌上程家谦带来的册子，递给时隅，旁若无人地耳语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顺手打开客厅的大屏幕，调了静音。 慈善拍卖会即将开始，大屏幕实时直播拍卖会，包厢里的客人若有兴趣，随时可参与竞拍，且均为匿名制。 时隅接过册子，拍卖品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藏品，他连买个手办都要斟酌半天，自然对这些价值连城的藏品不感兴趣。 时隅收回的视线落在桌上，看见桌上名片frontliner总经那一栏赵斯时三个大字，不可避免地想起一年多前，他拦在赵斯时车前，试图自证清白一事。 赵斯时当时的确收下了他打印的揭发信，却不了了之。 时隅早就料到这个结局。毕竟，一个入职一年的新员工，跟公司初创阶段就跟随他打拼的元老，身为老板会保谁，不言而喻。 赵斯时跟陆常照介绍起新项目。他侃侃而谈，语言风趣生动，还带了平板给陆常照展示开场cg。 光听他的介绍，游戏似乎挺有趣，市场竞争力也不低。实际上，内容却不怎么经得起推敲。 无论是流畅的说辞，完美无懈的笑容，都更像是公关部门精心设计过的，陆常照听得索然无味。 看见陆常照心不在焉的样子，赵斯时心生失望。 他听闻寰达现任掌权人年轻有为，接手寰达三年有余，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整合了不少冗余的部门跟产业。寰达本是家族企业，陆常照对企业管层那一众混吃等死的亲戚也毫不留情，该清就清，为此还惹怒一众叔伯，甚至有传闻他因此危及性命。 今日看来，他似乎期待值过高。 他停下介绍，问这位太子爷有何高见。 岂料对方看似漫不经心，提了几个问题，都一针见血，甚至让他有点棘手。 “赵总公司早期出的游戏我玩过，确实有趣。如果还有新的项目，随时欢迎。”见赵斯时无法对答如流，陆常照很公式化地谢客，“至于这次的项目，很遗憾，还没有达到寰达投资的标准。” 赵斯时显然不甘心：“愿闻其详。” 陆常照没有显露出一丝不耐烦。就时隅目前的观察来看，除了私交好友，他似乎对其他人都表现得风度翩翩，极有涵养。 他按赵斯时的介绍，陈述了自己对游戏的评价：“在商言商，我个人很欣赏赵总的才华，但寰达投资游戏这一块，说白了是为了赚钱。我并不了解游戏，只知道好玩不好玩，毕竟吃喝玩乐，就是我们这些富家子弟的强项。从赵总的介绍来看，你们这个新游戏，团队射击的玩法确实有趣，但不算创新；这次的项目世界观设置得很完整，跟游戏玩法以及主线却基本无关联；开场cg做得不错，整体华而不实，时长五分钟未免太过枯燥……无论从投资者还是从玩家的角度，寰达都没有意向投资一个看似设定很高级，却算不上好玩的游戏。” 他的意见看似掺杂了个人观点，其实还是很中肯，确实也切中了他们公司试图摸索新题材未果的痛点。 第38章 赵斯时擅长做游戏，却不擅长谈业务。公司从几人的初创团队迅速发展壮大，为了迎合市场，他也割舍了很多自己的坚持。这次的新项目，还请了国外的团队加入，属于他的创意被削减到极致，他其实内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陆常照自己说完还不够，又扭头问：“小隅，你觉得呢？” 时隅正在神游太空，突然被点名，梦回上学时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 紧张过后，他回忆了一下赵斯时的介绍：“我不是资深游戏发烧友，给不了很专业的意见。” “除了照……陆总说的，我补充下个人看法。frontliner此前的游戏我也玩过，这次的游戏角色设计跟相比，美观度差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国际化，刻意去迎合政治正确而设置的角色外观，这次游戏的角色设计确实有点勉强。还有，作为射击游戏，角色虽然多，却只有两种武器，实在太少了……整体来说，就像刻意模仿另一个很有名的射击游戏，却完全没有学习到对方的精华。” 赵斯时看着时隅，似乎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他礼貌地感谢了时隅的点评，寒暄几句，起身告辞。 跟一年多前，收下他的信，礼貌地回复会核实却再没有下文一样。 时隅读大学时崇拜赵斯时，校招才投了他们公司，一度将他视作偶像，虽然最后还是草草离职。在被诬蔑时，他曾经希望对方能够调查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证明他的清白。他觉得赵斯时能够做出那样令人惊艳的游戏，本质上，应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如今他早已释然，甚至面对面跟他谈话，也不会再有任何愤懑与不甘。 他期待过伯父一家的亲情，期待过曾经的偶像为自己主持公道，却得不到回应。当然，他们根本没有义务回应他。 唯独陆常照不一样。他不敢期待他会爱他，却收获了无以为报的珍视。 第21章 “要先收点学费。” 他出神间，却听见陆常照笑了：“其实，你如果没有想说的，直接说不感兴趣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回答。” 当然，认真作答的恋人也很可爱。陆常照没忍住亲亲他的眉心。 时隅莫名其妙，郁闷地戳了戳他肩膀：“是你先问我觉得怎样的？” 很快，他就明白陆常照这样做的的用意。 不少想在霖市做一番事业，却受制于资金人脉等因素的年轻人，都想搭上寰达。 而陆常照以及程家等世家的继承人们，不仅是来参加生日宴，同时也从那些接近他们的人中筛选有投资价值的项目。他们在家族多年来累积的渠道人脉财富等的基础上，吸收新鲜血液，搭建属于他们世代的关系网。 送走一个赵斯时，来包厢拜访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陆常照见了几个人，听对方介绍完项目。末了，他都会问一句时隅的意见。 除了之前在赵斯时的公司工作过，对游戏有些了解，其他项目时隅都答不上话。对陆常照强行将话题抛给他的行为，他只能按照他教的，不懂就说不感兴趣。 那些人看他的目光，逐渐从最初的轻视，揶揄，不屑，变成惊讶，敬畏，甚至讨好。 无他，陆常照每次问他“觉得怎样”时的语气，少了平时不可一世的上位者气势，反倒像向上级领导征询意见。由于陆常照只介绍他的名字，不说他的身份，大部分人默认时隅跟自己带来的伴儿一样，不过是床伴，搬不上台面。 现如今，看到高高在上的陆氏太子爷都不敢怠慢对方，那些本就一心想讨好陆常照，搭上陆氏的来客，再看时隅时，神态变得恭敬起来。 加上时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挺高深莫测，在不明情况的人看来，确实有点唬人。 临近拍卖会，陆常照终于不耐烦，拒绝见客。 他问时隅有没有想要的藏品，得到否定的回答，直接带他离开。 经过会场，时隅能够明显感觉，那些人看时隅的目光，全然变了个样。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在他们眼中，时隅从陆常照身边的人形挂件，变成了一个人。 时隅忍不住低声问：“照哥，你为什么每次都要问我的意见？” “因为老板的意见重要，未来老板娘的意见也很重要。”他轻轻揉捏时隅泛红的耳垂，“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我带你来，初心除了让你散散心，还有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只需要记住，没有人有资格贬低你，包括我。” 刚进会场时，时隅待在他身边没多久，接受那些多数包含贬义的目光时，不自在地找借口溜走。 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却原来，陆常照有注意到。 出了会场，陆常照问他想去哪儿玩。 时隅宅在家一年多，出席这类社交活动，哪怕只是当个布景板，全程都得提起十二分精神。三小时的社交，彻底把他一下午养好的精神消耗完。 他如实回答：“想回去睡觉。”说完，又补充道，“你如果有事要处，可以去忙，我自己回房间。” 陆常照拒绝他的提议：“我也困了。” 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不像困了。 时隅其实不喜欢陆常照忙工作，希望他能陪自己。可他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时隅也不是任性的人。 只是陆常照今晚的话给了他勇气，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以恋人的身份去被骄纵的。于是，他不再尝试知情识趣地让他去忙工作，而是接受他的提议。 第39章 回到房间，关上门，时隅又恢复精神。 他重新去冲了个澡，套房有家庭影院，两人选了部老电影看。 陆常照很喜欢他刚洗完澡的味道，替他吹干沾湿的发尾，搂在他怀里，胸口贴着他后背，将下颌搁在他头顶，仿佛在抱人形抱枕。 沙发不算小，陆常照一落座就显得逼仄，所幸他腿长，骨架远比时隅大，时隅得以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腿上。他适应能力强，陆常照搂得紧，也能很快在他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倚着他温热的胸膛看电影。 海上的夜晚有些凉，这样紧贴着，温度刚刚好。 时隅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隐约记得有人抱起他回房间。那人的臂弯有力，船身晃动，那人却走得平缓有力。让他想起幼年时在玩具房玩得睡着了，父亲抱他回房。 翌日，时隅醒得很早。 阳光很好，他依偎在陆常照的怀里，稍微抬头往后，就能看清楚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 陆常照睡得正熟，下颌线条刚毅，平日里上位者的气势太强，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有着完美的m字唇形，鼻梁高挺，再往上，睫毛随呼吸微微颤动，眼窝深邃，眉骨很高。他五官立体，睡着以后少了平时的凌厉感，显得很好亲近。 他的长相完美契合时隅的审美，有着建模所无法创造的完美。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陆常照睁开眼，墨黑的眼眸一片清明。 他低头亲了亲时隅的眉心，问他：“不困了？” “睡够了，今天有什么安排？” 游艇内部有挺多娱乐设施，甚至有购物商场，时隅宅久了，对这些都兴致缺缺。 房间隔音不算特别好，隐约能听到底层传来的欢呼声。 陆常照想了想，问他：“会游泳吗？” 六月末的气温很高，一层甲板有泳池，船上的年轻男女在开泳池派对。 时隅其实会游泳，以前他的家里有泳池，夏天他喜欢玩水。 鬼使神差地，他摇头：“不会。” “那我教你，很简单的。” 陆常照打电话给管家准备泳裤，又让人送了早餐上来。 用过早餐，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去一层游泳。 泳池分室内室外两部分，室外空间比室内要大几倍。 陆常照让人清场了室内泳池，教时隅游泳。 时隅去更衣室换了泳裤，他穿衣看着瘦，身材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薄薄一层肌肉，不会显得过分薄弱。 外头艳阳高照，光从舷窗照进来，水面碧波粼粼，衬得他肤色白皙如玉，嘴唇鲜红湿润，身上的皮肤白得没有任何瑕疵，莹润如打磨过的羊脂玉。 陆常照早就换完泳裤，在岸边做热身运动。 他肤色比时隅深两个色号，身材很完美，标准的八块腹肌与人鱼线，非常适合作为速写模特，他在脑海中临摹一番，遗憾没带纸笔过来。 察觉到时隅的视线落在他腹肌处，他轻笑：“别光看，你不想摸摸看吗？” 时隅耳朵发烫，泳池隔音不太好，玩闹的人嬉笑着靠近门口，仿佛随时会进来。 他被蛊惑般靠近陆常照，伸手轻轻摸了下，确实手感不错。 陆常照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教你游泳，要先收点学费。”说完一脸正经地给他示范，“我们先学热身运动，由上到下，先从头部热身开始。” 第22章 “嗯，你不是笨蛋。” 时隅小时候在家里的泳池玩水，都是随便动动再下水，根本没有热身运动这一概念。 现在回想起来，他家的泳池水深一米二，加之每次下水保姆都会在边上照看着，倒也没遇过抽筋溺水之类的意外。因此，他对自己的游泳技术挺有信心。 做完热身运动，轮到下水适应水温。 他们进了浅水池，陆常照提醒他：“小心别摔了。” “我又不是笨蛋。” 时隅说了不会游泳，自然得假装到底。但他错估了自己，这些年他都没有机会游泳，刚下水就脚底一滑，摔了个屁股墩。 池水飞溅，他呛了一大口水，觉得鼻腔火辣辣地痛。 陆常照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就当面摔了，无奈地将他捞起来，轻轻重复道：“嗯，你不是笨蛋。” 他这话不带任何嘲笑，反而嘲讽十足。时隅尴尬得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假装听不见。 好在陆常照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抹去时隅脸上的水，怕他有心阴影，还温声安抚：“不用着急，慢慢学就行。我们有的是时间。” 泳裤湿透后绷紧在身上，他宽大的手掌紧贴着时隅的臀，单手轻松将他托住，另一只手则贴在他背后。 热度经由他掌心，蔓延至他背部微凉的皮肤。室内泳池空旷，隔音不错，外头的嬉笑声大部分被隔绝。 时隅听见自己激烈而杂乱的心跳声，分不清是源于呛水导致的恐惧，抑或是其他。 他呛水后，咳了好几下，嘴唇格外鲜红，脸颊也染上红晕，睁大的眼睛楚楚可怜，很依赖地勾着他的脖子，惶恐而惹人怜惜。 陆常照原本只计划教他游泳，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 …… …… 两人独处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外头嘈杂的说话声，突然涌了进来。 第40章 冯子瑞听闻陆常照在室内泳池，呼朋引伴一起来玩水。 守在外头的保安自然不敢拦这群大爷，他们一进来，空旷的室内泳池很快就变得跟室外一样热闹。 旖旎气氛荡然无存，陆常照脸色难看之极，拉过浴巾裹在腰上。 时隅适时地发话：“我有些饿了。” “你还没学会游泳。”陆常照面露不悦，他面无表情地眯眼打量那群吵闹的俊男美女，开始危险发言，“他们不是喜欢游泳吗？不如这样，我让人把他们挨个丢进海里，游个畅快，顺便办个海上游泳大赛。” 他的语气根本不像开玩笑，时隅直觉，他绝对说到做到。 想到这些人里还有女生，时隅赶紧安抚他，拉着他的手顺毛：“算了，其实我不是很想游泳。刚才呛水了，鼻子不舒服。” 他示弱的样子，让陆常照心情好转，便同意了。 回到房间，时隅先去洗澡，洗完让陆常照进去。 他用浴巾遮挡的位置还没有平复，时隅随口问：“需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时隅保证，他根本没有任何旖旎想法，单纯发问。 好在陆常照只是亲亲时隅的脸，嗓音微哑：“不是说饿了，看看想吃什么，打电话让他们送上来。” 倒不是真的不需要，而是觉得，恋人现阶段仍处在下意识讨好他的状态。他并不想要出于讨好的亲密行为。 时隅目送他进了浴室。经过浴室门边的脏衣篓，视线扫过时隅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他顺手带进浴室。 陆常照这个澡洗得很久。 时隅叫的餐送上来，他等了好久，中途去敲门，陆常照让他先吃。时隅确实饿了，就没有等他。 等他吃完好久，在房间里走动几圈消食完，陆常照才从浴室出来。 饭菜全凉了，他重新打电话叫餐。 下午冯子瑞组了牌局，让陆常照过去。 时隅不会打牌，不想一个人待着，带了平板过去画稿子。 上牌桌的，照例是那几位世家少爷，其他人基本在边上陪着。苏汀绿跟其他人玩桌游。她似乎想邀请时隅加入，往陆常照那边飞快瞄了眼，挣扎一番，选择放弃。 他们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从小玩到大。时隅社恐，对桌游兴趣不大，就没有加入，打开平板画起了稿子。 冯子瑞好心发问：“照，你就这么把弟妹晾在一边？平时不是宝贝得很，叫他过来打两把。” “他在忙，你别烦他。” 冯子瑞：“……” 迟钝如他也能察觉到，今天陆常照的脸色异常臭，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还是老实打牌吧。 时隅正专心画着草稿，忽觉旁边的沙发沉了下去。 眼角余光里，出现一只橘黄色的球。紧接着，一团热烘烘的东西贴上来，蹭着他的大腿，发出“咕噜噜”的惬意响声。 居然是一只胖成球的橘猫。时隅正惊讶于船上怎么有猫，那猫已经异常自来熟，颤巍巍地踩到他大腿上。它吨位卓越，却很灵活，时隅连忙放下平板，托着它。橘猫两只前爪搭在他胸口，朝他脸上嗅嗅闻闻，仿佛在确认什么，接着亲昵地蹭他的脸。 他挺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之前决定全职，不是没萌生过养宠物的想法。大学时，学校有不少情侣养猫，一毕业就弃养。时隅曾想过收养一只，终究还是作罢。 他习惯颠沛流离，连能永远留下来的固定住所都没有，如何负担起其他小生命。 不过，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受小动物欢迎。 橘猫窝在他大腿上，沉甸甸一大坨，又重又热，时隅受宠若惊地接受这只胖橘的亲昵。猫蹭他时，时隅才发现，它下巴有个橘色的心形，标准得像画上去的。 旁边玩桌游的苏汀绿不知何时绕过来，充满羡慕嫉妒恨：“时隅，你是人形猫薄荷吗？菠萝包很少对人类这么热情。” 原来这猫叫菠萝包，确实猫如其名。 时隅好奇：“这是你的猫？” “不是，是冯学长的。嘤嘤，它平时好高冷，都不跟我玩。”苏汀绿说话声音不自觉地夹了起来，猥琐地搓手手，流着口水靠近橘猫，“嘿嘿，能让ee撸一下吗，就一下，小猫咪mua~~” 显然，菠萝包并非善茬。 它对时隅好不亲昵，苏汀绿一旦想碰它，立刻被哈气，利爪挥了挥，在空中泛起银光。 苏汀绿毕竟被它挠过几次，哪敢得罪猫大爷，围在边上望眼欲穿。 菠萝包蹭完时隅，在他腿上踩来踩去，终于找到舒服的平衡点，趴着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摩托车马达声般的呼噜声。 陆常照打完两局，逮了个人接替他。 他来找时隅，远远地，一眼就看到被猫压了个满怀的青年。 他不悦地眯眼：“菠萝包，谁让你霸占我男朋友？” 听到说话声，菠萝包猛地睁开眼，抬头警惕地看向他的方向。 眼看陆常照走过来，时隅想起他猫毛过敏，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 可菠萝包在辨别出陆常照声音的瞬间，已经如出膛的炮弹，嗖地从时隅怀里跳下去。此猫吨位不小，饶是再敏捷，落在木地板上，依旧发出结结实实的“咚”一下的闷响。 时隅观察了下地板，还好，没砸出坑来。 菠萝包“嗷呜咕噜”地叫着，篮球似的围着陆常照的鞋子滚来滚去。从高冷猫变成话痨猫，穷尽毕生猫学，试图向陆常照表达什么。 第41章 陆常照蹲下，敷衍地摸了摸它。菠萝包使劲往他掌心里蹭，差点摩擦出电光。 陆常照拍拍它的猫脑袋，收回手：“好了，你掉毛太厉害了。” 菠萝包仍依依不舍地朝他“哇哇嗷”叫。 看到此猫对陆常照如此热情，时隅才意识到，他异常受此猫欢迎，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陆常照的味道？ 冯子瑞走过来，瞧见这幕，酸溜溜道：“我儿子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这么热情，照，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着一把抱起缠着好友的自家猫，用力撸了撸，菠萝包甩了甩尾巴，恢复高冷模样。 苏汀绿看准时机，凑上前：“冯学长，我可以摸摸你的猫吗？” 此猫性格多变，在冯子瑞怀里格外老实，仿佛是个猫型抱枕，躺平任撸，苏汀绿终于撸了个心满意足。 这边，时隅瞧见陆常照撸了一手猫毛，不禁惊讶：“照哥，你不是猫毛过敏吗？” 陆常照将猫毛搓成团，放到在冯子瑞怀里如入定老猫的菠萝包头上。 “有段时间过敏，后来好了……我跟你说过我猫毛过敏？” 时隅一僵，低低地“嗯”了声。 好在陆常照没细看他表情，注意到他裤子上沾满猫毛，他俯身去替时隅拍了拍，“怎么沾了这么多毛。” 注意到时隅多看了菠萝包几眼，陆常照忽然问：“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养一只？” “……以后再说吧。” 时隅确实想养，但又顾虑到有宠物的话，如果要分开，宠物不知该归谁好。 倒不如无牵无挂，省了烦恼。 【作者有话说】 请出省略号老师。 下章周二更，本文约24w字完结，目前存稿到十五万，曝光太凉了，会混几期榜单蹭点流量，不出意外都是二五六日更，谢谢追更的小可爱们~ 第23章 褪色的老照片 这一趟海上旅行转瞬即逝。 时隅回归白天画稿，晚上直播完，等待陆总回家的日常。 回到家后，家里多了一台家政机器人。陆常照说怕他一个人在家会孤单，让鱼宝陪他。 时隅之前查过资料，在他出生前，人口老龄化进程急剧加速，各种养老相关产品的研发大热。最热门之一，莫过于养老机器人。各科技公司投入大量研发成本，可惜成本过高，兼之负担得起的富人，更喜欢雇佣价格低廉的护工，迟迟未能得到推行。 近几年技术得到突破，养老机器人为代表的家政机器人，在由早些年荒废的旧学校改成的养老院大力推行。 这台家政机器人名叫鱼宝，身高大概一米五，外壳不算崭新，但处指令的速度很快。 据陆常照说，他初中时因伤休学过一年。期间闲来无事，他对爷爷送来陪他玩的家政机器人产生兴趣，跟算法工程师线上学习，自己改造了这台机器人的部分算法模块。 它的机械臂活动极其灵活，据说还能完成给萝卜雕花等精细工作。不过时隅做饭没这么精致，他试着让它搬食材到厨房，它处很迅速，堪称零延迟。 两人第一天在家，时隅让它帮忙打扫房间。 它欢快地应声，头顶的屏幕亮出一个笑脸颜文字，停顿片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好久不见，你去哪里了，鱼宝好想你。” 陆常照说，鱼宝的视觉感知算法这一块远超其他同类型的机器人。简单来说，它能通过头部的摄像头，扫描人像并记录，兼具警备机器人用途。 没想到它记性比某人还好，时隅惊奇地打量它：“你记得我？” 鱼宝不吭声。过了几秒，它朝时隅比了个眨眼的颜文字，神秘兮兮道：“不告诉你。” “……” 鱼宝作为家务机器人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过于话痨。没人在时，它也喜欢碎碎念。时隅在家多半在三楼书房画画，鱼宝过于社牛，像个小孩子，不给它安排工作，它不时会闯进来找他聊天。 时隅迫于无奈，只能狠心将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一楼及二楼。 很快到了七月初，陆常照按照计划，到f国出差。 f国过去以葡萄酒闻名，近年来，年轻世代葡萄酒的消耗量越来越少，加之葡萄园兔子泛滥成灾，以及葡萄扇叶病毒新型变异毒株爆发等因素，致使产量爆减。前些年f国尝试产业转型，铲除了大量葡萄园。 那段时间，寰达旗下负责相关业务的子公司负责人，低价收购了不少葡萄园。原计划是在f国扩张平价无酒精饮料产线，甚至设立了专门的研发部门。由于葡萄园在国外，管较为混乱，项目停滞多年。陆常照空降寰达后，重新任命专业人士做了全面整改。 这次出差，便是去验收之前整改后的成效。 陆常照提到，那边有很多年轻人钟爱的无醇葡萄起泡酒。跟市面上标注无醇实则极低度数的无醇起泡酒不同，有几款完全不含酒精，连酒精过敏的时隅也能喝，问他喜欢哪种口味。 时隅对这些不了解，他不怎么喝饮料，但还是很捧场：“你帮我选吧，我不喜欢太甜的。” 出发前一天，陆常照再次问时隅：“小隅，你真的不跟我去？坐自家的飞机，很快的。” 想起之前的安排，时隅硬着头皮拒绝：“我还欠了很多稿子没画，下次再陪你去。” 陆常照便没有勉强他，又说分开太久很舍不得，抱着他亲了好久才出门。 第42章 近来接吻时长屡次被突破，时隅觉得自己憋气功夫见长，下次游泳应该不会呛水了。 送走陆常照，时隅检查网购来的变装工具，才想起没买彩妆。 虽说女装直播口头答应粉丝的，时隅却没有丝毫敷衍粉丝的打算。上次在游艇上的化装舞会，所有化妆用到的工具都是游艇方提供的。时隅没有化妆的习惯，他以前上班时为了做游戏买过一些彩妆，后面搬家都丢了，决定在线下买新的。 时隅统计了一遍需要补充的生活用品，列了采购清单，打算顺便出门采购。 之前在船上，苏汀绿加了他的微信。她问时隅，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 时隅想起她在船上欲言又止的话，似乎是跟陆常照有关。 哪怕同居了一段时间，他对陆常照的了解依旧不算多，时隅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约在一家评分不错的茶餐厅见面，离海洋馆不远。初中时，学校组织去过海洋馆玩，前几年闭馆维修，今年重新开放。 时隅挺喜欢海洋馆，他画画缺点素材，打算吃完饭顺便去拍点照，找找灵感。 陆常照让他要用车打电话给司机，时隅担心去买彩妆的事暴露，继而被顺藤摸瓜查出他穿女装直播的事，自己约了车出门。 时隅刚到约好的茶餐厅，就收到苏汀绿的消息。 她发了语音，惨兮兮地说客户在他们律所闹事，她一时走不开，下次再约。 时隅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跟苏汀绿却算不上朋友，跟她一起吃饭，对社恐而言，其实压力不小。他对陆常照的好奇，战胜了社恐，才答应吃饭。 他点完餐，吃完后出发去海洋馆。 周末的白天，海洋馆人山人海。暑假刚开始，带小朋友来玩的家庭格外多。时隅排队在售票机前买了票，再到入口排队验票。 排队的人很多，他排队时，感觉有道视线紧盯着他。 时隅出门时不时会被搭讪要联系方式，对他人的视线见怪不怪，他一心思考着待会儿去哪个展馆拍照，没在意这道目光。 验票过了匝口，他直奔虎鲸展区，去看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虎鲸。 时隅心满意足地逛了一遍海洋馆，觉得又有动力画稿子了。 走出海洋馆，时隅搭地铁去商场。 商场一楼有之前女同事推荐过的彩妆品牌门店，时隅一进门，店员就热情地迎上来。 时隅神色自若地问：“我打算给我妹妹选一套新手用的彩妆，请问有适合初学者的推荐吗？” 店员热情地给他推荐彩妆盘，从粉底到彩妆单品，都是基本款，应有尽有。 之前时隅买的都是单品，倒不知道还有这么方便的选项。网上确实也有一些彩妆盘，看似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基本全由三无品牌配置而成，配色更是一言难尽。像这款配色以实用为主的彩妆盘，确实少见。 他选了粉底色号最接近他肤色的套装，店员问他需不需要礼物包装，时隅想了想，点头说需要。 等待店员打包时，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进出，时隅登上画师约稿平台，正回着单主的消息，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时隅？”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停在他面前，紧张地打量着他：“是你吗？” 说实话，若非她自报家门“我是方臻真”，时隅一时间真的想不起她是谁。 哪怕他曾经间接因为她丢掉最喜欢的工作，接连一个多月寝食难安。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愤懑，不甘，自我怀疑，无处诉说的委屈，曾经鲜明的情绪，模糊得像褪色的老照片。或许能记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却难以再感同身受。 店员将打包好的礼盒递给他，时隅朝方臻真点了下头算打招呼，到柜台结账。 他走出彩妆店，没想到方臻真追了出来。 “能聊聊吗？” 时隅看了商场巨大的挂钟，礼貌道：“麻烦十分钟内说完。” 第24章 不想原谅，是可以不原谅的 两人在路边找了家糖水店坐下。 服务员过来点单，方臻真拿起菜单，问时隅点什么，他摇头。 她放下菜单，跟服务员要了份芒果椰汁西米露。 时隅跟方臻真是校招进公司的同期，还在同一小组，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若非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他们估计还是普通同事，会在工作时聊几句，却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见她吞吞吐吐开不了口，时隅主动问：“可以直入正题吗？” 对他冷淡的态度，方臻真并没有资格感到委屈。毕竟那件事上，时隅作为一个普通同事出面帮她，她本该感激，却鬼迷心窍，做出了那样的事。 得知真相后，她无比内疚。 她咬唇，呼出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找不到你。” “道歉就不用了，我不会接受的。” 方臻真愣了愣，总觉得时隅态度跟从前差很多。以前当同事时态度不算热情，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冷淡。不过也对，毕竟她做了那样的事，不能拿不知情当借口。 她干巴巴地开口：“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我还是要说。谢谢你迁就我的任性。” “现在想来，我那时应该是猪油蒙了心。当时在警察局，我醒来时，严昊跟我说，他那样做是因为喜欢我，他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所以才……他还说会对我好，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你应该不知道，我是因为崇拜他才进公司的，所以他这一问，我就没法怪他了，而且我想我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嘛，实在不忍心害他坐牢，前途毁于一旦，就跟警察说了我们是情侣。” 第43章 “当时估计在场的女警都看出来严昊是个怎样的人，一再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追究，我却只想着他说的喜欢我，就坚持说是误会……那天从警察局出来，严昊给我放了一周的带薪假，让我好好放松，他每天都提早下班来给我送饭，对我真的很好——” “我对你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时隅听不下去了，他不想浪费时间，干脆打断她，“你如果想讲爱情故事，应该给情感博主投稿，他们会给你建议。” 方臻真承认，她确实无形间有为自己开脱。人都是这样，为了减轻罪恶感，无形间会美化自己的过错。 她苦笑：“对不起……我没有恶心你的意思。” “等我回到公司，你已经离职，其他同事也被严昊打点好，没有人告诉我你离职的原因。我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当时恋爱脑发热，就没去细想了。” 时间久了，她越陷越深，严昊却越发冷淡。 方臻真看穿严昊的真面目，是新一年秋招后。 当时公司来了不少新实习生，进他们组的新人很漂亮，严昊打着带新人的名义，跟新来的实习生说自己单身，明里暗里搞暧昧。被她发现两人的暧昧信息，严昊还大发雷霆问她为什么看他的手机，说他只是关心新员工，怪她敏感多疑，不承认劈腿。 随着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她实在受不了，干脆跟他分手，提了离职。 方臻真离职后，平时经常跟她约饭的老同事才告诉她，严昊喜欢选妃。 每次有新实习生进公司，他都会跟人事要简历，挑颜值高符合他口味的进自己组。刚入职场的女生，遇到帅气风趣体贴的上司，很少有不沦陷的。何况严昊追女生手段确实一流，被他骗过的女生不计其数。而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越想越恶心，突然想起时隅离职的事。当时她被爱情冲昏头脑，没有细想，为何时隅在那件事后忽然离开公司。 她裸辞后，没有心情找新的工作，带着疑虑问了老同事，这才还原出真相。 那晚报案时，在场的除了时隅，就是喝断片的方臻真。 没有其他目击证人，严昊干脆歪曲事实，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嫁祸给时隅。他先是跟领导层上报此事，说时隅品行不端，趁着小组聚会女组员醉得人事不省，意图对女组员下手。而受害女组员不愿此事被声张，选择谅解。但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组里有这样的人渣，让人事主管找时隅谈话，劝他自动离职，给彼此一个体面。 至于对自己组的组员，他则摆出体贴无私的假面，让大家不要在方臻真面前提这件事，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导致方臻真一直被蒙在鼓里。 得知真相，方臻真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组有个微博，日常更新小组工作内容，顺便给游戏做宣传，粉丝还有几十万。 这个小组微博账号平时交由新人打，关注列表有一部分是组员。她从关注列表里点进去，挨个排查，联系上之前离职的一些女组员。 不联系不知道，除了像她这样被喜新厌旧抛弃的，还有被严昊pua导致抑郁症无法工作，甚至有为了他打胎自杀的女生。她历时半个多月，总算联系上几个人，打算一起起诉严昊。 可她没来得及动手，严昊就被frontliner解雇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当严昊惯例趁着公司聚餐，接近新来的实习生时，意图行不轨之事时，被来接妹妹的兄长发现。 该名实习生背景很不简单，报案后严昊被拘留，迅速立案调查。 此后，实习生的兄长不仅在社媒上爆出严昊过往骚扰自己妹妹的聊天记录等，还找到知情人爆料严昊是惯犯。严昊本身在业内知名度不小，从业多年，在网上有许多迷妹。 此事在现实与网上一发酵，成为业界年度大瓜，他算是社会性死亡了。公司方为了维护企业形象，连夜发声明解除与严昊的雇佣关系，还要起诉他。 这个结果大快人心，但还有很多受害人联系不上，她最近边打零工，边为此事奔走。 方臻真唯一的遗憾，就是联系不上时隅。 时隅换了手机号，公司为保护数据都是用内联网，员工平时用公司电脑上安装的阉割版oa联系。除非关系特别好，才会私下加联系方式联系。至于时隅以前工作用的微博，从他离职后没有再更新，他留的地址住的是别人，她根本找不到他。 她没想到还能遇到时隅。幸好时隅看上去过得不错，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自我满足，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如果我当时知道，严昊那样污蔑你，无论他说什么，我也不会选择撤案的……可能我现在这样说显得马后炮，你也不会相信。我只想郑重地向你道歉，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她说着站起来，很认真地朝时隅鞠了一躬。 时隅并没有给任何回应，他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 以前的时隅，听了方臻真这番话，说不定会代入她的处境，哪怕心里难受，也会试图原谅她，开导她。 实际上，不想原谅，是可以不原谅的。 伤害是确实存在过的，不需要因为伤疤好了，不再在意了，就强迫自己豁达大度。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说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之一也不为过。 霖市的游戏公司hr都有交流群，员工离职后，如果入职其他游戏公司，hr做背调时，很容易就能核实清楚求职者的简历。时隅如果再找同类型的工作，多半要承受他人怀疑的眼光。 第44章 时隅不想再跟人接触，甚至对人际关系产生怀疑，他干脆破釜沉舟，尝试全职画画。 还好他的运气没有一直糟糕。更何况，若非这段经历，他或许就不会重遇陆常照。 一想到他，那些黑暗经历，全都成了不足挂齿的过去。 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不为你做什么，光是存在着，就已经足够。 第25章 “这是给我的惊喜？” 经过太多的事，时隅已经能学会迅速调整好心情。 走出糖水店，他翻出手机的购物清单，去超市采购。 太久没有外出的缘故，他总觉得，有道视线跟着自己。时隅放缓脚步，他假装自拍，用前置摄像头观察身后的人群，却找不到可疑人物。 他走进超市，推了辆购物车，刚从扶梯进入超市，接到陆常照发起的视频通话邀请。 由于时隅没有跟他去出差，临走前，他两人约好每天视频通话。 算下时间，这个点他那边应该是早晨。 适才因为方臻真而堆积的些许阴霾一扫而空，时隅戴上耳机，接通视频通话。 陆常照的背景是在酒店房间，他眼尖地注意到时隅身后的货架：“小隅，你在外面？” “嗯，家里洗发水快用完，还有其他东西要一起采购。” “这些事你交代给李秘书就行，不用亲自去。” 陆常照的观念里，这类琐事完全可以交给下属处，没必要亲力亲为。他的时间确实值钱，但时隅毕竟不同，他习惯了自己采购物资，总不能两人开始交往，就事事心安得地交给别人去办。 毕竟，他不可能永远依赖他。 如果过度放纵自己去依赖他，到了真相大白，关系破裂那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归独立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他却依旧没有勇气说明一切，甚至还藏着他的旧手机。 时隅强迫自己压下这些阴暗的念头，朝陆常照露出个笑容：“我自己买就行，采购东西挺有意思的，整天在家画画，出来跟人接触一下也能转换心情……照哥，我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晚点回你电话可以吗？” 他戴着耳机，听不太清楚自己的声音，但知道自己音量应该挺大，连旁边路过的顾客频频投来目光。 陆常照挂断电话。过了几分钟，时隅刚选完洗发水，就接到陆常照司机的电话。对方礼貌地询问他的位置，说会过来接他。 时隅给他报了超市的位置，继续采购。 担心让恋人等太久，采购完回家，时隅立刻给陆常照回电话。可惜，这回接电话的是冷助，说陆常照在谈公事，暂时没法回复他。 天气越来越热，连位于郊区的半山别墅区，日落前都炎热难耐。 时隅进门后本想立刻洗澡，但是又想优先给陆常照回电话。如今扑了个空，他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看到放在桌上的彩妆礼盒，想了想，拆开后重温一遍使用过程。 毕竟经常画画跟做家务，虽然很久没化妆，但大致上没啥问题，他对成果挺满意。 完毕，时隅拿着衣服去洗澡，顺便卸妆。 他刚进浴室，就接到陆常照的视频电话。 时隅正要接听，一眼瞄到镜中的自己，很明显地化了女性化的妆容。他刚去超市忘了买卸妆油，赶紧用湿毛巾胡乱抹了把脸。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又马上拨过来。 店员说底妆跟彩妆都是防水的，质量太好，他脸搓得泛红，还剩点残妆。 想到手机镜头会吃妆，应该不会很明显，他关掉浴室灯，试图蒙混过关。 陆常照的背景换成了车内，似乎在移动中。 适才室内他穿的便服，此刻换成铁灰色西装，领口处露出性感的喉结，下颌线条优美。虽然他穿什么都好看，西装尤其性感，时隅被美颜暴击了之后，默默打开录屏模式。 那头陆常照见他不说话，轻声笑问：“怎么不接电话，生气了？刚才跟客户在谈工作，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没有生气，出去流了好多汗，刚准备洗澡。”时隅问他，“你要去哪儿？” “去酒庄用餐。洗澡怎么不开灯？” “……忘了。”时隅磨磨蹭蹭打开灯，尽量远离镜头。 但陆常照眼力惊人，想必是那种凭借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就能推出凶手的名侦探：“脸怎么这么红，嘴唇也是，化妆了？” 时隅本身唇色红润，况且他是男的，正常来说，应该不会联想到化妆才对。他瞄了眼面前的镜子，发现下唇沾了点残留的红色，刚才卸妆太匆忙，他没擦干净。 跟陆常照待久了，以前他被这么问，大概率会脸红。 现在，他能面不改色地答：“没，刚吃了火龙果。” 陆常照那边的客户用外语跟他说什么，他流畅地回答，丝毫不耽误调侃时隅：“我以为是我太用力了。” 他一说，时隅又想起出门前那个挑战他闭气极限的深吻。 他特意冰敷了下才出门，还好他恢复能力不错，不至于肿着嘴巴出门。 客人又说了句什么，镜头忽然闯入半边穿靛蓝西装的肩膀，时隅毕竟还在浴室，陆常照抬手挡住屏幕，跟那头说了句话。 靛蓝西装改用c国国语说道：“抱歉。你男朋友声音很年轻，还在上学？” 时隅正惊讶于这位外国人国语如此流畅，就听陆常照说：“毕业了，职业是插画师。”说着挪开被挡住的镜头，似乎不乐意男朋友被人看见，让时隅快去洗澡，别着凉了，还说他会尽快回来陪他。 第45章 虽然时隅也舍不得他，但是他明晚有女装直播，陆常照出差三天，他得抓紧时间完成这个任务。 时隅晚上早早休息，第二天上午照常画稿子。午睡醒来，就开始化妆做准备。 他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开始化妆。昨天下午练过手，时隅这次化妆很顺利，画全包眼线不舒服，他画了半截眼线，对着镜子戴上假发。 时隅对着镜子，对他的女装成果挺满意。他本身骨架不大，裙子是长袖的蓬松款式，遮住手臂肌肉，黑色长假发披下来遮住两颊，再用choker挡住喉结，加上他打算戴口罩出镜，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时间尚早，时隅打开电脑开始画稿子。 他画得正入神，忽然听见敲门声，陆常照的声音传来—— “小隅？” 时隅刚要去开门，被裙子绊了下，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女装。 他拎起裙摆，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被看见实在不妙，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门反锁，找个由打发陆常照，赶紧把这身装扮换掉。 由于他没应声，陆常照对他工作时常过于专注，忽略外界的习惯习以为常。往常他回家早的话，都是直接来书房找时隅，敲门不应，就开门进去亲亲他。 于是，就造成了以下画面：时隅飞扑着想去锁门，门把手却“咔嚓”一声，书房门是朝外开的，陆常照打开门，一股沁人心脾的发香扑鼻，下一秒，穿着蓬松长裙，长发飘飘的时隅就自动扑进他怀里。 他稳稳接住时隅，抱了个满怀， 看清他的装扮，陆常照明显怔了一瞬，低头亲亲他发顶：“这是给我的惊喜？” 他提前结束工作回来，原计划给恋人一个惊喜。 没想到推开门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第26章 “你怎样我都喜欢。” 时隅一头撞进陆常照怀里，不仅眼冒金星，脑中还一片空白。 陆常照的怀抱炽热而牢固，散发出旅途归来，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亲完时隅的发顶，意犹未尽地捏起他下巴，舌尖撬开他的唇，与他的勾缠许久。他的气息霸道，不容抵抗地全方位侵袭而来，时隅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良久，陆常照才放开他，指节拭了下时隅的嘴角，餍足的笑容和煦如春风：“是冷助告诉你，我会提前回来？” 时隅被亲得七荤八素。他刚才还专心画着图，突然经历男朋友毫无预兆回家，惊魂未定，又被亲得晕晕乎乎，完全在状况外。 他跟冷助确实偶尔聊天，但根本不知道陆常照会搞突袭，比预计的早了两天回来。 呼吸着新鲜空气，宕机的大脑总算重启，他磕磕巴巴地问：“……你工作还顺利吗？” “嗯，整改结果跟预期出入不大，剩下的事给其他人处。我想早点回来见你，今天天气不错，就坐家里的飞机回来了。” 陆常照显然心情愉悦，不止话，连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他指腹滚烫，轻轻摩挲时隅的脸颊。时隅化了全妆，刚才接吻时，口红被陆常照吃光了，现在还是红润润的，有点肿。他平时作息规律，气色好，皮肤透着淡粉血色。今天化的较为重手的圆形腮红，脸蛋红扑扑，是一种跟平时截然不同的元气可爱，像香香软软的草莓棉花糖，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陆常照这么想，也真就毫不客气地咬了他脸颊一口，留下个浅浅的牙印。 同时他的大手往下滑落，搭在时隅的腰，渐渐收紧。裙子蓬松柔软，如同云朵，布料之下，青年覆盖了薄薄一层肌肉的纤薄腰肢，手感极好。 他用恶犬盯着肉一样，直白毫不掩饰的热烈目光打量时隅，嗓音低哑：“怎么突然想到换这身装扮？”同时不忘补充，“我很喜欢。” 时隅被问得心虚，不好如实相告。 从恋人的反应来看，是相当满意，满分一百分能给两百那种。虽然属于误打误撞，陆常照很喜欢，得到夸奖与肯定，他还是很开心的。 同时他也好奇：“你是不是喜欢我穿女装？”上次游艇上的装扮，他就很喜欢的样子。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陆常照素来不会在意别人想法，但时隅不是别人，是他敏感而乖顺的恋人。因此，他很乐意设身处地地揣摩时隅的想法。 恋人的性格太过温顺，习惯下意识讨好他，很多事情说不定并非他本人乐意而为之。作为男朋友，陆常照是不乐意他受委屈的。 他试图揣摩时隅说这话的动机，大脑急速运转，很快得出结论：时隅应该是在意自己的性别，又或者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前些年本国为提高各种率，通过了同性可婚政策。世人眼里，同性婚姻依旧属于小众群体，很难得到全年龄层的祝福和认可。陆常照是不需要别人认可的，但是他家小朋友不一样。 于是，他补充道：“你怎样我都喜欢。我只喜欢你一个，别人说你什么让你不舒服，直接告诉我，我会处掉。” 他这番话，让时隅羞愧起来。 陆常照因为他一句话，就担心他是不是受了委屈。既然他不认为时隅背着他穿女装会奇怪，那么，时隅也不打算再跟他有隐瞒。 毕竟，他已经隐瞒得足够多了。 他如实回答：“我的账号前阵子破百万粉了，我答应过粉丝，百万粉会穿女装直播，回馈粉丝。所以，今天这身装扮，其实是为了兑现承诺。”末了，又小声补充一句，“如果你喜欢，我以后穿其他的给你看。” 第46章 陆常照闻言，花了一秒消化完他说的内容。随后，他微眯起眼，扣在他手上的手掌收紧。 时隅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身体突然腾空，整个人被抱起来。他条件反射地搂紧陆常照的脖子，身体腾空，被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陆常照的手掌抓在他圆润的臀部，隔着布料，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柔软滑腻的触感盈满掌心，手感极佳。 他比时隅高大半个头，面对面抱起他，却轻松得像托小孩子。 被他这样抱着，时隅清晰感知到他身体某处毫不掩饰的变化，耳朵顿时火烧火燎。 他现在能百分百确定，陆常照更喜欢他的女装，毕竟反应那么强烈。 陆常照抱着他下楼回房，走得很稳。 时隅任他抱着，不问他要干什么，将脸贴在他胸口，一副温顺而信赖他的样子。 寰达旗下的子公司有做直播平台业务，签约了不少自带资源的网红主播。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尚未有名气的小主播。直播行业发展多年，模式早已趋于成熟，门槛低，吸引无数年轻人，却也同样毁掉无数人。 陆常照之前重新规划各子公司业务时，大致了解过他们的工作模式。 有的小主播刚入行，直播间观看人数不到个位数，为了观众的打赏，留住所谓榜一大哥大姐，无论对方提出多过分多出格的要求，都会满足。 陆常照之前看过时隅直播，知道他的直播赛道不同，根本不在乎流量，只埋头画稿子。但是，如果他这副装扮出镜，难免引来居心叵测之徒，他容不下任何人觊觎他的人。 一路上他气压愈来愈低，见他不回答，时隅不敢吭声。 直到回到二楼他们房间的门口，陆常照才发话，语气不容抗拒：“我让其他人代你播，你不用出镜。我不喜欢其他人看到你穿成这个样子。” 某种程度上，他这番发言，有点像封建而古板的家长。 “可是……” 时隅弱弱地发出抗议，碰上他的目光，又出于动物本能没能说出口。他总感觉，如果他坚持要女装直播，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他如履薄冰地问了一句：“你打算让谁来替我播？” “冷书凯会处。” 陆常照将他抱回房间，放在床上。 他打电话给冷助说女装直播的事，让他尽快处好，又让人送饭过来。 陆常照不在家，时隅午饭做多了，原本打算微波炉热一下中午的剩饭当晚饭。最后变成陆常照吃他中午留的饭菜，而他吃的，是陆常照让上次那家七星级酒店送来的食物。 当然，时隅全程维持身上的装扮。 陆常照似乎对他这身装扮很满意，不让他换掉。 饭后，他在房间处公务，就让时隅陪在他身边。 冷助临时被叫来别墅这边加班。他迅速打电话，联系人准备好要用的道具送过来，同时问时隅开机密码，以及在哪个平台直播。 时隅在二楼房间，陆常照不让他出门，他只好打视频电话，隔着一层楼，远程指挥冷助。 冷助登上他的账号，熟悉平台的直播规则。 寰达做直播平台的子公司，跟时隅用的直播平台时常有合作。他联系那边，了解完直播注意事项，又让其他子公司的软件开发工程师帮忙，采集了时隅过往直播时说话的音频。工程师使用公司旗下一款ai人声插件进行训练，调整说话语气等参数。 相关技术早已很成熟，时隅试听了一下，跟他说话一模一样，连停顿都一致。 完成人声部分，剩下代播人选。 代替时隅直播的人选，冷助从子公司签约的主播里，选了一个本市的，跟时隅身高发型肤色差不多的男孩子。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临近开播，时隅越发坐立不安。 最终，他还是决定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照哥，我觉得弄虚作假不太好。我直播间的粉丝，大部分都是支持我很久的老粉丝。女装直播的事是我之前就答应他们的，我不想爽约。我会戴口罩，跟他们聊几分钟就下线。” 陆常照脸色很难看，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到时隅面前坐下。 他凝视时隅，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小隅，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第27章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抬手，滚烫的手指摁在青年唇上，轻轻蹂躏着他红润的唇。 时隅顺着他的意思，问：“你在想什么？” 陆常照这才幽幽道：“我在想，我应该把你关起来。这样，你就没法跟其他人接触，别人也看不见你，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还想，你是不是知道我不舍得这么对你，才故意做触犯我逆鳞的事。看来，我应该好好惩罚一下你。” 刚开始接触时，时隅能感觉到，陆常照会对他尽力表现出亲和力。毕竟，他天生的上位者气势太过盛气凌人，显得很难接近。他似乎把时隅对他有些生怯的态度，误以为时隅在怕他。时间久了，两人越来越亲密，他也不再刻意展示亲和力。 如今，时隅已经能够从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微表情以及肢体动作，读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现在相当生气。 他坐在床沿，两人间隔着一拳距离。为迁就时隅，冷气温度没有打得太低。陆常照体温比他高，室内温度对他而言，应该有些热。男人解开衬衫上方的两粒扣子，自领口处，能看见形状漂亮的喉结与锁骨，被布料遮盖的，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轮廓。 第47章 他的生气不形于色，反而更让人觉得性感与鲜活。时隅发现，自己其实挺坏心眼，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陆常照为他生气。即使明知道，惹怒他的话，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却还是想看他为自己失控，展现出跟平时沉稳可靠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恶劣性格。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人菜瘾大，他不敢真的惹怒他。 时隅凑近他，亲了亲他紧绷的嘴角。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没有恃宠而骄，故意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只是觉得，既然做出了承诺，就该履行。” 陆常照依旧面无表情，时隅放弃用语言说服他。他往陆常照旁边挪了挪，大腿外侧紧贴着他，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一下接一下地，认真而虔诚地亲吻他平直的唇线。 过了足足两分钟，陆常照的唇线终于舒展开。 他眼底的冰霜消退了些，勉为其难地松口，提了两个附加条件：“行，但你直播时，我要在边上看着；还有，直播结束要陪我。小隅，我特意提早结束工作回来陪你。结果你不陪我算了，还要直播给粉丝看，我现在很伤心。” 他总算收起毫无起伏的表情，说到最后，甚至有股委屈的味道。 每个人心里，对任何事都有先后顺序。陆常照特意压缩行程从f国回来，将他排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却没法回馈同等的重视，把跟其他人的约定，放在比他重要的位置。 换成是他，也会生气，会委屈。 时隅努力回忆了一下，他最近恶补的一些恋爱电视剧里，主角是如何哄他们的对象的。 “我大概播个三分钟。感谢完粉丝就下播，剩下的时间都陪你。”他学着剧里主角睁大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时隅不知道，他学人撒娇学得像不像，因为他刚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这次，陆常照丝毫没有收敛，直接把他嘴唇咬破皮了。 时隅嘴唇火辣辣的，他发微信通知冷助，让他先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他。 这段时间，冷助跟时隅混得熟了，说话也不再用官方语气，收到信息后秒回一个“？”。 时隅发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抱歉让你折腾这么久，我还是决定自己播。 冷助：老板同意了？ 时隅：同意了。 冷助：行，我差点就跟代播主播签合同了。等你开播了，我去刷弹幕和礼物支持你。 还附带一个小狗应援的可爱表情包。 直播间的粉丝没有人认识自己，时隅才觉得女装直播无所谓，反正他会戴口罩。可是冷助此言一出，他立马觉得难为情，赶忙给他发了一个黄豆冷汗的表情：不用了。 到了时隅直播的时间，陆常照搬了椅子，到时隅旁边坐好。他坐姿闲散，书房的椅子有点小，他一坐下来，长腿得憋屈地支着。 他这副样子，莫名让时隅想到监考老师。 时隅确认摄像头的位置拍不到陆常照，才开始直播。 由于昨晚发了直播预告，一开播，就有蹲守多时的老粉丝涌入直播间。 弹幕极其活跃，时隅粗略扫了一眼弹幕内容。他努力回忆上学时被选中当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时写的演讲稿的话术，发表了破百万粉的感言，顺便感谢老粉丝们的支持。 他这种不会整活只会闷头干活的无聊主播，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能吸引来那么多人。 他光顾着尬聊，没留意不知何时起，弹幕整齐划一地刷起了“老婆”，还有一堆付费留言。 时隅倒不在意粉丝打赏与否，但按照惯例，他会读一下所有的付费留言，感谢老板们的打赏。他点开一看，今天的留言全是喊他“老婆”的。 时隅一时没留神，念了出来：“老婆……呃。” 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凉凉应道：“我在呢。” 这次时隅戴了耳机，陆常照跟他隔了一米，照说，不会有人听见。然而，他新买的麦克风质量还是太好了，完整地把陆常照的声音也收进去。 顿时，弹幕更疯狂了： “我去，我听见有男人的声音，我老婆居然有老婆！” “是上次那个读付费留言的帅哥吗？” “情敌，拔刀！” “新粉丝报道，什么帅哥，我只看到了萌妹子/星星眼颜文字” “画画区up颜值都这么高的吗，女装完成度太高了。” “呜呜我不管，百米冲刺抱走我老婆~” “主播之前露过脸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 直播间人气飙升，不断有人刷礼物，不多时就成了颜值区主播排名第一。 时隅还没看清楚弹幕，直播界面突然出现华丽的特效，有用户名为“l”的无头像新注册用户，给他砸了本站传说中最贵的礼物——飞行船，而且一连刷了十个，令人目不暇接。 弹幕纷纷惊呼“土豪”，礼物特效还没播完，紧接着，又是一条接一条停留时长一百分钟的付费留言。 时隅点开一看，是用户“l”发的，所有付费留言都是一个内容：抱走我老婆。 刷飞行船会全站通知，观看人数再次暴涨，时隅飞快地说了句“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观看”，就结束了直播，强行制止某人继续在直播间一掷千金。 第48章 搞这么大阵仗，他本想低调行事，这下好了，说不定明天全网都是他的女装照片。 他摘掉耳机，无奈地看向陆常照：“照哥，你不用给我刷礼物的。” 陆常照的逻辑链很清晰：“陌生人看你的直播，可以花钱给你打赏礼物。我也看你的直播，为什么不能打赏？这不公平。” 时隅倒不是这个意思，他直播间的收入一直不高。这部分收入提现的时候，是按意外收入算，扣20%的税。加上直播打赏的礼物等，平台抽成一半，他这随手一打赏，最终属于时隅收益部分的只有四成。 虽然他知道陆常照根本不缺这点钱，但是难免心疼，毕竟赚钱不容易。 他随手刷出去将近三十万的礼物和付费留言，这些钱基本相当于他全年画画的收入。 另外，怎么他觉得自己男朋友打赏时毫不手软的手速，颇有烽火戏诸侯的既视感。 陆常照放下手机，慢条斯地追究起来：“你直播间的粉丝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一群人乱喊你老婆。互联网非法外之地，我没有让人把他们号封了，已经很仁慈。” 他不喜欢时隅穿女装直播，但他提出不想欺骗粉丝，他也就没制止他。 换位思考一下，时隅也不喜欢别人喊陆常照“老公”。他属于亏的一方，即使有点哭笑不得，也只能绞尽脑汁哄他：“他们只是喊喊而已，你才是我男朋友。你跟他们不一样，不用跟他们计较。我刚才答应了会陪你的，你需要我做什么？” 陆常照匆忙赶回国，还有一些加急的工作没处完。 他捏捏时隅的脸：“陪我加班。”等时隅应声，又加了限定条件，“就穿这套衣服。” 【作者有话说】 掉收藏，嗷嗷哭，好久没写文，节奏把控不好，这本写得太平了，数据太差，榜单轮空，今后估计也申不到啥榜。这本我目前快写完了，因为发出来前还要修改，会尽快更完的。等更完会抽时间修下全文。下一本会挑战写无限流，在撸副本大纲中~再次谢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爱你们(づ￣3￣)づ╭～ 第28章 你哪来的女仆装 时隅答应下来，在他旁边坐好。 他登上直播账号，发了请假动态。想了想，他搜了自己的笔名跟关键词，出来一些跟他女装相关的照片和视频。再刷新一下，就消失了。 他放下手机，忍不住看向某人。 陆常照摘了领带，解开衬衫上两颗纽扣，露出锁骨跟性感的喉结。他垂眼专注对着平板处公务的专注模样，令人无法抗拒。 作为画画人，职业病使然，他很容易被美丽的事物吸引，经常看陆常照看得入神。 此刻，一对上他的脸，时隅一下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举起手机，对着他狂拍几十张。 拍完犹觉意犹未尽，他从抽屉里翻到之前买的速写本跟笔。模特很帅，他画得很愉快，下笔如有神。 他刚画完一张，陆常照放下平板，凑过来看他的画。 “我男朋友画得真好。” 时隅颔首：“是我男朋友长得帅。” “画得开心吗？”时隅刚回答完“开心”，手里的画被人抽走。 笔掉落在木地板上，越滚越远。 他弯腰想去捡笔，却被人扣住腰。陆常照一手拖住他的臀，将他抱进怀里，让时隅坐在他腿上。 陆常照盖住他的双眼：“既然画得开心，就收一点报酬吧。” 时隅听见细响，有东西擦过两侧头皮，耳后一紧。 他拨开陆常照的手，抬手摸了摸，入手是毛茸茸的触觉。 “出差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时隅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到了出现在他头顶的白色猫耳。这猫耳做工极其精细且逼真，毛很蓬松，长短有致，内里是粉红色的，质量完全不是普通变装用的猫耳能比的。 陆常照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铃铛造型的choker给他戴上。他对这造型异常满意，欣赏半天，拿出拍立得，给他拍了一堆照片。 拍完还不过瘾，他又翻出一套女仆装，让时隅换上。 他准备得过于周到，时隅好奇：“你哪来的女仆装？” “冷书凯准备给代播的，他跟你身材差不多，都是你的尺码。” 他说得一本正经，时隅总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答应了陪他，时隅只好去浴室换上。 女仆装搭配的是黑丝，换好衣服，他取下猫耳，给假发绑了个松松的双马尾造型，戴上喀秋莎。他不太会弄双马尾，折腾半天，总算搞好造型。 陆常照打量他，取下喀秋莎，换回猫耳。 他边摆弄，边告诉时隅：“爷爷康复得很好。他今晚出院，明天刚好农历初一，每个月初一本家都有家宴，你这次跟我回家一起参加家宴。” 突然要见长辈，时隅毫无准备，不由得绷紧脊背：“我应该给爷爷准备什么见面礼？” “已经让人安排好，你跟我回去就行。” 陆常照调整好猫耳的角度，满意地将他托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套束腰设计的长款女仆裙，很好地勾勒出青年的腰线，层层叠叠的蓬松裙摆下，是被黑丝包裹的腿。他的腿长且直，还很白，遗憾的是没让人准备鞋子，否则造型就满分了。 青年头戴猫耳，偏圆的桃花眼画了半截酒红色上扬眼线，眼尾晕染开一抹淡红，他紧张时眼睛会下意识睁大，勾人的同时，还透着无辜。 第49章 陆常照满意地亲了亲他，充分解并肯定了换装游戏的乐趣。 他安抚拘谨的恋人：“爷爷看过你做饭的视频，他很喜欢你，你不用有压力。至于我家的其他亲戚，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不需要跟他们搞好关系，不用看他们脸色。有我在，没事的。我们去吃完饭，看望完爷爷，马上就回来，不要害怕。” 他们贴得很近，细微动作，衣料便会窸窣作响。 室内冷气开得大，隔着女仆装，时隅仍能清晰感受到来自陆常照的热度。 他能感觉到，陆常照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女装打扮。每次他换女装，他都情绪高涨，生上的表现尤为明显明显。 时隅很确定，自己也喜欢他。 取悦喜欢的人，是件发自本能的事，对方被取悦到，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他内心又很矛盾，觉得自己不做这些事，不是现在以他的恋人身份自居，很可能都分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真正的他，没资格，也不可能被陆常照所爱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搂住陆常照的脖子，仰脸凑近他。 陆常照对他的主动，自然是以数倍的热情作为回应。 时隅接吻不太会换气，缺氧令人头脑发昏，暂时忘却纷扰思绪。 吻着吻着，有点脱离控制。 良久，他收回探进时隅裙下的手，轻拍他后腰，用喑哑而低沉的声线催促道：“去洗澡吧，今晚好好休息。” “嗯。” 屋里开着冷气，门窗紧闭，空气里的味道很明显。 时隅腿还有些发软，他好皱巴巴的裙摆，刚站定，陆常照弯腰，捡起适才褪下后被他随意丢在地板上的丝袜。 他低头的刹那，滚烫的呼吸扫过时隅的手背，身上被他触碰过的部位，似乎还留有被烫伤的错觉。 时隅越想越难堪，拎着裙摆，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落荒而逃。 后者视线扫过时隅光着的腿，在内心将之评为他见过的最佳美腿，没有之一。 第二天中午，司机来接时隅。 陆常照把紧急事项处完，高强度的工作后，仍不见疲态。时隅上车后，他靠过来替他系安全带，鼻子很尖地问：“洗澡了？” 有外人在场，时隅依旧不能习惯旁若无人地贴贴，便“嗯”了声。 虽然陆常照说不用做任何准备，让他像平时一样就好，时隅还是觉得，留给长辈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在网上搜了下见豪门家长的注意事项，出来的回答五花八门，根本没法当参考，干脆放弃思考。 陆常照放下挡板，按了下眉心，又将头靠在他肩上。 “我睡会儿。” 他今天很早出门，时隅侧身，调整坐姿，好让他靠得更舒服。 可惜他肩膀不够宽阔，陆常照并没有完全靠着他。 中午交通拥堵，时隅想让他好好休息。他想了下，提议道：“要不你枕着我的腿睡……或者，我去副驾坐，你躺下休息？” 第一个提议显然更深得陆常照的心。他按下电动遮阳帘，解开安全带，枕着时隅的腿，闭目小憩。 司机开车很稳，但时隅还是谨慎地护住他的头，想起上次给他按摩头部时他似乎挺满意，就顺便给他按了按。 陆常照睫毛很长，闭眼时，深邃的五官少了几分凌厉，乖巧地任由他摆布。 时隅喜欢这样跟他独处的静谧时刻，可以不用去想未来，不去担心谎言败露。 【作者有话说】 行车注意安全，一定要系安全带。 亲密描写总是不通过，写得有些意识流了，很抱歉。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都是不通过，挠头。 第29章 我未来的伴侣 陆家本家大宅位于霖市东边。 中途车停了一下，时隅透过窗帘罅隙往外瞄了眼，看到道路前方有一扇黑色镂空大铁门。门禁系统识别完车牌号，缓缓打开。时隅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陆常照，又想让他多睡几分钟，便没吭声。 车子驶进大门，沿着笔直宽敞的大路往坡道上行。路两边停有各种豪车，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路的尽头总算出现错落有致的建筑群。 陆常照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车刚停稳，就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陆常照那侧的车门一开，围住车的一众小辈，纷纷热情地跟陆常照打招呼。 陆常照敷衍地点头算应声，又绕到另一侧被堵住的车门，示意挡路的人让开。 而后，他弯腰替时隅打开车门。 这台轿车贴了防窥膜，还装了窗帘，那圈围在车外的小辈，看见车里还有其他人，联想到前段时间的某些传言，一瞬鸦雀无声。 时隅的社恐发作，有些受不了这些打量的目光。他强忍住逃跑的冲动下车，手被陆常照拉住。 他将他手掌裹进掌心，带着安定的，不容退让的力度。 有胆子大的小辈挤上来发问：“堂哥，这是谁？” 陆常照本想等人齐了再正式介绍，感受到手牵着的人心生退意。他的男朋友平时很少跟人接触，陪他回家，已经是鼓起很大勇气。 作为合格的恋人，他自然要到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这是时隅，我未来的伴侣。” 他这音量不大，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楚。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或者山盟海誓，简简单单的“伴侣”二字，分量就足够震慑全场。 第50章 那些本来以为陆常照不过一时兴起，玩玩而已的人，这下也意识到时隅不容小觑。他们原本觉得时隅的相貌够不上倾国倾城，更没有跟陆家匹敌的家世背景，这种人顶多是玩物，根本不配进陆家家门。 可现在，陆常照刚下车，就郑重其事地跟所有人宣告他的身份。 闻言，其他小辈，对时隅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毕竟，陆常照现在是寰达风头正劲的新任ceo，难以服众，却还是明面上的掌权人。 他并非嫡孙，当初他从国外待了九年回来，突然被陆老爷子指定为继承人，空降接管寰达，几乎所有长辈都不服。至今回国不到四年，以铁血手腕重新整合了整个集团的产业，集团各子公司效益蒸蒸日上，这份魄力与气运并非所有人都有。 陆常照做事从不顾念亲情，旁系已经被整顿得差不多。本家这群小辈人人自危，老被父母耳提面命要跟陆常照搞好关系，不能得罪他。 只可惜陆常照跟他那常年不露脸的研究员父母一样，性格难以捉摸，常规手段不好讨好。他选择的伴侣，看着平平无奇，或许能成为切入点。 风向一改，所有人默契地从讨好陆常照，变成七嘴八舌地试图跟时隅套近乎。 陆常照旁若无人，温声叮嘱他：“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们今天来见爷爷，不是来开记者招待会。” 从他对这些亲戚的态度来看，上次心平气和地跟时振华对话，已经是给了时隅很大面子。 时隅点头，跟在陆常照身边假装自己是挂件。 往常每月初一这天在陆家主宅举办的家宴，本家子孙才有资格参加。这次家宴适逢陆老爷子出院，平时不够格来的旁系都来了不少人，饶是主宅宽敞，也显得人声鼎沸。 一进主宅，陆常照先带时隅去见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他身材魁梧，连时隅在他面前都瘦弱得像个小孩。 时隅恍然大悟，陆常照的身高遗传自谁。不过，时隅印象里，他的外公也同样很高大，还会跟他玩骑马游戏。他决定尽早找个时间，去看看外公。 陆常照给时隅介绍：“这是爷爷，他很早以前就想见你了。” “爷爷好。” 陆老爷子打量他，忽然夸赞道：“爷爷看了你做菜的视频，很不错。听说你跟阿照住在一起，这臭小子脾气差得很，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的事，照哥脾气很好。这是照哥跟我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请笑纳。祝爷爷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时隅将冷助代为准备的，给陆老爷子的见面礼交给管家。 这还是陆老爷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他这个飞扬跋扈的孙子“脾气很好”。 他看到两人进屋后还紧牵的手，乐呵呵道：“那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他了。他父母不在身边管着他，他又没其他兄弟姐妹，老爷子我年纪也大了，顾不来那么多。” 时隅点头：“不麻烦的。” 比起时隅的拘谨，陆常照显得不客气多了。他拉住时隅的手，拉开一把太师椅让他坐下，还不忘跟陆老爷子添油加醋：“昨天我跟小隅说来看望你，他紧张得一整晚都睡不好，来的路上不敢合眼。下了车，你那帮宝贝孙子孙女还净逮着他骚扰，他都吓坏了。好容易到你这边没人敢放肆，你先让他歇歇。” 他拉着时隅坐下，又拉过另一把椅子，跟他挨着坐。 陆老爷子拿拐杖杵了下地板：“你小子，这么护短干什么。我不过跟小隅聊聊，动动嘴皮子，还能让他累坏不成？” 他招手让管家给时隅上茶点，“小隅，你不用紧张。爷爷是你的长辈，这里以后也是你家，回自己家，哪要顾虑那么多。” 眼看他要亲自给他斟茶，时隅慌忙起立：“爷爷，我自己来。您才刚出院，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 陆常照托腮，接过时隅递来的茶吹了吹，在边上凉凉地道：“有这么贴心的对象，那可不得护短。是谁年轻时不护短，结果对象跟人跑了。” 陆老爷子抡起拐杖，作势要揍他：“知道你最会疼对象了。自己护得这么紧，谁敢欺负你的人？你那帮堂兄弟姐妹，巴结你都来不及，又有哪个胆敢在你面前造次？”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梳着油亮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气冲冲地闯进来：“姓陆的，你不是很大能耐？怎么不敢来见我，净会躲在爸这儿当缩头乌龟。” 管家阻拦不及，眼看中年男人就要闯进来，挨着时隅坐着的陆常照站起来。 他身形高大，上位者的气势慑人，饶是中年男子身为长辈，也难免发憷。 但一想到这个晚辈胆敢借着集团的名义，抢走他手中最值钱的项目，架空他在集团里的权力，还找借口不肯见他，让秘书敷衍他。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他实在被逼急了，顾不上长辈的威严，甚至懒得去顾忌外人在场。大哥说得对，父亲老了脑子不清楚，但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哪怕今天撕破脸，体面全无，他也要过来讨个说法。 陆常照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悠闲：“二伯，这里除了小隅，姓陆的有好几个，你喊谁呢？莫非是称呼爷爷？” 此言一出，陆煜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喊的就是你这个臭小子！别以为爸让你管个寰达，整个陆家都是你一个人的了。没大没小，骑到我头上来了！刚好爸今天在，就让爸评评，古往今来，哪有侄子管伯父的说法？西林工事那个项目，你凭什么——” 第51章 “够了。” 陆老爷子用拐杖轻轻一敲地板，力道不大，不怒自威，陆煜明赶紧闭嘴。 他从小没少挨揍，成家立业后，父亲也会随时当外人面抽他，由此形成条件反射。每当父亲发怒时，看似风平浪静，后果却不敢设想。 陆常照放下茶杯，跟时隅轻声说：“我去跟伯父谈谈，你先陪爷爷喝茶。” 说着，他朝陆煜明颔首，“二伯，不是我躲着不见你，你们都知道，前阵子我住院住了快一个月，至今还没有康复，走路都喘气，还得靠我男朋友扶着。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过火，行事欠妥，可叔伯们也教训过我，出过气了。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爷爷才刚出院，就别让他老人家操心了。” 他容光焕发，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陆煜明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还没康复。 他冷笑：“有爸给你撑腰，陆家上下还有谁敢动你？少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看是你自导自演。” “二伯，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我差点连命都没了，谁演戏会搭上自己的小命？”他说着朝陆煜明示意道，“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谈。” 虽然陆常照表现得游刃有余，他这二伯，看着不像好对付的。 时隅有些担心地拉了下他的袖子，用气声问：“他会不会揍你？” 还是头一遭有人担心他吃亏，陆常照觉得好笑，也用气声回他：“放心，我打不过会跑的。更何况，咬人的狗不叫，真正可怕的是一声不响躲在背后挑事，装得与世无争的人。” 时隅仍不太放心：“你早去早回。” 陆常照摸摸他的头：“好，你别乱跑，乖乖在这里等我。其他人不敢跑来爷爷这里撒野，你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第30章 家庭构成 两人旁若无人地咬耳朵，被无视的陆煜明绷不住了：“不是谈正事，还不走？” 陆老爷子用手指敲敲桌面，示意二儿子闭嘴：“人家小年轻感情好，说悄悄话怎么了？你又不是没老婆，不服就回家，跟你老婆说去。” 陆常照跟陆煜明去了偏厅谈事，这边就剩下时隅跟陆老爷子。 他给陆老爷子斟茶，老爷子虽然是大家长，对他却很和蔼，跟时隅想象中，专制的上位者形象截然不同。他凭动物本能，感知到眼前的长辈对自己并无恶意，纯粹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有些事情，他如果不问，陆常照大概率不会告诉他。如果问得多，就暴露他对陆常照基本一无所知的事实，说不定，他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毕竟，他自称是他的恋人，多少该对他的家庭构成有所了解。 陆老爷子不一样，并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有多少，或许会知无不言。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照哥的父母没有参加家宴吗？” 两人平时的对话里，陆常照从来没有提及他的父母。他此前一直以为，他父母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适才听陆老爷子的话，似乎并非这样。 陆老爷子没料到，时隅居然一副完全不了解陆常照情况的样子。 这倒也不难解，以陆常照天生平等厌恶所有人类的性格，你问了，他都看心情决定答不答；你不问，更加不会主动全盘托出。 “阿照带你回家，说明他认定你了。这孩子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你应该有听说陆家的一些传闻，阿照跟大部分陆家人都不一样。你进了陆家的门，以后也是我陆家的人，阿照的事，你当然有权知晓。” 他简单给时隅说了陆常照的家庭构成。陆常照是他三儿子陆煜庭的独子，陆煜庭夫妇都是国家保密机构的研究人员。夫妇俩醉心于研究，有别于陆老爷子的其他子女，为了下任家主的位置，整日勾心斗角。 他三岁时，父母回归项目组，将他交给陆老爷子照顾。所以，陆常照跟其他堂表亲不同，从小就跟陆老爷子生活，直到中学，才住到陆家在他学校附近的一处房产。 陆老爷子觉得他是所有晚辈里最像自己的，一心想培养他当接班人，奈何陆常照根本对此不感兴趣，便没有强迫他。 他偶尔会想，陆常照养成这样冷漠的性格，是不是跟童年时代都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他的铁血手腕所致。 二十多年前，他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放权给晚辈。原计划从其他四个儿子中，选一个能力最出色的，当他的继任者。然而，四个儿子斗得厉害，明里暗里搞同室操戈，骨肉相残那套。表面上看似做得滴水不漏，却并非无迹可寻。 陆常照有次被绑架，险些危及性命。 他还年轻，不像陆老爷子开始过隐退生活。陆老爷子不可能处处护着他，便打着送他出国留学的幌子，送他到海外避难。 前几年他病情加剧，陆常照回国，他提出希望他能重新考虑当继任者的事。他放权多年，四个儿子及他们的儿女，却都没有任何人能成为符合他期待的继承人。 这回，或许是顾及到他年事已高，陆常照答应了。 差不多四年前，陆常照空降寰达管层，大刀阔斧进行整改。 寰达毕竟是家族企业，陆常照行事从不念及情面，得罪不少叔伯；至于其他看似站在他这边的，多半也是见风使舵，如果陆常照站不稳跟脚，他们随时倒戈相向。而他父母不问世事，潜心研究，自然无法给儿子多少帮助。 第52章 陆常照能信赖的人不多，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隅能够陪在他身边，给他支持。 时隅听得心情复杂，不由得想起陆常照之前遇袭的事。不难推测出，这就是那些阿谀奉承他的人做的。 陆老爷子让管家拿来陆常照的相册，时隅有幸见到了幼年版的陆常照。 他刚学走路时，倒没有长得比同龄人更高大，小小一团，是个粉雕玉琢的雪团子，葡萄眼很黑很大，呆呆地抱着有他身高一半的高达模型。 相册往后翻，他越长越大只，面对镜头开始不耐烦，神态颇有现在睥睨众生的风范。 时隅看到其中一张他拿着模型剑，挥剑指向其他几个牛高马大的男孩子的抓拍。画面拍到他冷峻的侧脸，相册上方写的数字是“10”，估计就是他十岁时拍的。照片里只有他是清晰的，其他几个四处逃窜的男孩子则快糊成鬼影。 陆老爷子对这张照片记忆犹新：“这是他十岁那年，他奶奶抓拍到的。他的几个堂兄合伙抢他的玩具剑，被他打哭了。” 这几个堂兄家里不让玩模型剑，毕竟是好动的男孩子，天性都对舞枪弄棒感兴趣。跟陆常照要，他自然不给，几个人一合计，干脆明抢。 没想到吃不了兜着走，被小他们几岁的堂弟反杀，追得鬼哭狼嚎。 听了这话，时隅不禁想，难怪陆常照不怕他二伯。 原来他无论多少岁，都不会让人欺负，自己就能给自己讨回公道。 再翻几页，就到了尽头。大概是到了陆常照上中学的年龄，应该也不会再配合拍照。 时隅意犹未尽，他得到陆老爷子的允许，用手机拍下那张陆常照以一敌三打哭三个堂兄的照片。 收好相册，陆老爷子又接着说：“爷爷还不知道，小隅有哪些亲人，阿照也不会主动说这些。” 别说陆老爷子，就连陆常照，时隅都没有跟他细说过自己家的事。 不管怎样，既然见家长了，哪怕没有未来，现阶段也还是需要相互了解的。 既然陆老爷子讲了陆常照的事，礼尚往来，时隅也一板一眼地介绍他的家庭。 “我爸妈在我中学时出车祸去世，后面我跟伯父一家生活，上大学以后自己一个人生活，现在跟照哥住在一起。” “至于其他亲戚，我爷爷奶奶很早就跟姑姑一家移民去了m国，我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们。我妈是x国人，她来霖市留学认识了我爸。我妈那边的亲戚有我外公，舅舅一家。外婆在我小时候去世了，我没见过她，但是听我妈说，我跟她都长得像我外婆。” 他垂眼的模样，确实很像回忆里那人的面影。 他不禁低喃：“确实很像。” 时隅没听清，又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再说一遍。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 “照哥，你回来了？” 第31章 我会知无不言 所幸陆常照依旧衣冠楚楚，意气风发，他在时隅面前停下，接受他目光的检查。 确定他没事，时隅松了一口气：“你二伯呢？” “该说的都跟他说了。”陆常照将手贴在他平坦的小腹，“饿不饿？” 不用他开口，陆老爷子起身，叮嘱管家：“人应该都到齐了，老秦，吩咐厨房准备上菜。” 本家大宅从外观看，房龄至少上百年，常年翻新维修的缘故，内部全是各种先进设施。房子被翻新了，住在其中的人却还爱遵循上百年前封建社会那一套。 老爷子刚出院，家宴饭菜很丰盛，以清淡口味为主，菜系很符合时隅的口味。 陆家的餐桌礼仪很严格，实行分餐制，按家庭分开落座，每家用一张长桌。 席间所有人都默契地不交谈，时隅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也就没开口。让他这种对他人情绪极其敏感的社恐，在此般凝重氛围下用餐，实在败胃口。 陆常照是全场唯一松弛感拉满的人。他不时给时隅夹菜，给他盛汤，叮嘱他别烫到。 离他们这桌最近的，是陆常照的二伯父一家。 二伯娘旁观多时，主动发话道：“小照的对象真有福气，叫小隅是吧？” 时隅嘴里塞着食物，对方很和气，他觉得不回答不礼貌，就点点头。 二伯娘温情脉脉地看着他们，感慨：“我怀孕那会儿，你二伯父也像这样，对我无微不至，连我吃饭都要亲自伺候才放心。多亏有他的照顾，我才轻松多了。等你以后……”她说到这里就打住，露出失言后懊恼的表情，“生小孩是很痛苦的，还有很多后遗症，不生也罢。你这么瘦，多吃点。” 饭厅里很安静，连餐具敲击的声响都听不见，因而说话声格外清晰。 陆常照专心将鱼刺剔掉，给雪白的鱼肉淋上酱汁，舀进时隅的碗里。 他等时隅把鱼肉咽下，才慢悠悠道：“谢谢二伯娘关心，可惜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更不需要小孩养老。不过，人各有命，有的人，就算生一堆儿子也继承不了皇位，真可惜。” 他后面一句，将二伯娘懊恼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边埋头吃饭的五位堂弟不慎躺枪，赶紧整齐划一地将脸埋进饭盆，祈祷战火不要烧到他们身上。 陆煜明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陆常照话里的意思，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砸：“你什么意思？” 第53章 “够了。”陆老爷子轻敲桌面，“煜明，你不小了，成天撒泼闹事，成何体统？” 一顿饭，除了陆常照跟时隅，其他人都食不知味。 等时隅吃不下，陆常照找了个借口，跟陆老爷子请示完，带他离开餐厅。 陆常照让佣人去通知司机，送他们回住处休息。 从除老爷子以外其他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对陆常照，是又怕又恨又敬。甚至陆煜明这样看似儒雅的中年人，面对陆常照时，两句话就控制不住暴跳如雷。其他明面上不敢跟陆常照撕破脸的亲戚，想必对他也不会有好感。 这么看来，陆常照处境比他艰难多了。起码他可以逃离伯父一家，唯一一次伯父上门要钱被他拒绝了，后面也再没有上门来纠缠过，更不会危及生命。 可陆常照还得每个月回家参加家宴，顶着所谓亲人的身份，看似关心实则算计，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但也幸亏是陆常照，我行我素惯了，从来不怕其他长辈施加的压力，更不屑于维持表面亲情，不会委曲求全。 见他沉默，陆常照以为他还在在意刚才二伯母的话。 霖市位于沿海，经济发达，本地世家却宗族观念极强，女性地位低。哪怕口口声声标榜儿女平等的家长，从小富养女儿，物质上看似开明公平，却不会将房产和公司股份分给女儿。 他觉得，有必要再次申明他的主张：“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说过了，带你回来是让你见见爷爷，人不需要按别人的想法去活。” “我们在一起，是我们的事，跟旁人无关，连我父母都没资格反对。我答应替我爷爷暂时接管寰达，又没答应给他打一辈子工。等有合适的继任者出现，我就可以卸任了。” 时隅反应迟钝，直到陆常照的话激怒了他二伯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二伯母讽刺是男的，不能生。 他沉默是因为在内心复盘，假如以后再遇到类似场景，该如何回应。可惜，他实在不擅长骂人。 想起他二伯父那桌，他感慨：“你二伯父为改善少子化共享了不少力量。” 陆常照挑眉：“他们充其量贡献了精子和卵子罢了。我那几个堂弟都是试管婴儿，你别听二伯母说得好像很懂生育的辛苦一样，她唯一吃过的苦，大概就是多挨几针。每次都会从受精卵里选出基因最好的留下，至于孕育受精卵的工作，会有其他人完成。” 平时陆常照说话或许不留情面，但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口气有些冲。 时隅直觉，他似乎对二伯母很不耐烦。一不留神，就说出口了。 陆常照倒没觉得被冒犯道，简略地提了下：“我还有一个堂姐，在我上中学前，就自己结束了生命。她是我二伯父二伯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自然受孕，由二伯母生下的孩子。可惜，他小时候爷爷身体很硬朗，陆家比现在还保守，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继承人。这是很常见的悲剧。” 看来，他应该跟这个堂姐感情不错，才会罕见地有较大的情绪波动。 时隅沉默，这种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陆常照很自动地转移了话题，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刚才我不在，你跟爷爷都聊了什么？” 时隅大致跟他讲了下谈话内容，陆常照挑眉：“你如果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不如来问我。”说着低头，平视他，“我会知无不言。” 相处久了，时隅也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睁大眼睛：“所以，问问题要收报酬吗？” 陆常照视线下移，落在他红润的唇上：“适当收一点。” 他退后一步，搬出他刚才的话回敬他：“可是你还没康复，走路还要我扶。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吧。” 他难得调皮，跟小猫挠人一样，痒痒的。 司机把车开过来，陆常照给他开车门，手挡在车门上方。 他弯腰进去时，忽然感觉嘴角一热，是陆常照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地一吻。 “先收定金。” 时隅脸颊发烫，小声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第32章 出生的家 司机送他们来到一处环境清幽的院落。 陆常照给他介绍：“这是我出生的家。上中学前，我都跟住家保姆住在这边，晚饭跟爷爷一起吃。我爸妈以前也住在这里，现在很少回来。” 院落很大，跟豪华的主宅相比，有种普通人家的亲切感。院子里种的不是昂贵的景观树，都是荔枝龙眼桃子这类果树，树下搭了秋千架子，儿童滑梯，还有儿童玩耍的沙坑。四周很安静，显然常有人维护，花草树木打得井井有条。 见时隅出神，陆常照问：“怎么了？” “这里的树，”他抬头，打量前院那片被篱笆围起来的果树林，“我家，我是指我出生的家，也种了很多果树，看到这些树就觉得很怀念。” 陆常照看着他，罕见地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令时隅觉得难受，他假装轻快地说：“我们进去吧，外面很晒。” 跟陆常照在一起时，他总会想起自己的父母和童年。 那些遗失的，明明早已被他刻意忘记。不去想，就不会难受。假装没有拥有过幸福，那么眼下的现实再怎样残酷，也能活下去。 陆常照没说话，带时隅进门。 玄关宽敞，壁灯是暖色的，色调很温馨。鞋柜旁边有张长桌，摆放着一堆吉卜力周边，按照大小摆放得整整齐齐，上方还搭了个鸟居造型，宛如迷你博物馆。 第54章 见他感兴趣，陆常照随口给他介绍：“这是我爸妈给我搜集的。我一岁的时候，很喜欢吉卜力的动画片，他们天天给我播。” 时隅惊讶：“你还有一岁时的记忆？” “为什么没有。”他捏捏时隅的后颈肉，“困不困？佣人收拾好房间，我陪你睡个午觉。” 饭后确实容易困，不过，时隅暂时不想睡：“我可以先参观下你家吗？” 这里没有住人，所有生活痕迹却保留得很好，他喜欢这种家的感觉。陆常照颔首：“纠正你的说法，现在这里不是我家，是我们家。我带你参观下，免得你在自己家迷路。” 见时隅怔住，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说法太过专制。第一次带恋人回家，就跟对方分享自己的家，他不认为有什么，但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似乎进展过快了。 于是，他换了自认为委婉，循序渐进的说法：“你愿意跟我一起，成为这个家的主人吗？” 他都说出口了，尽管时隅觉得进展过快，却找不到由拒绝，或者说，不想拒绝。 于是，他干脆地遵从内心想法：“当然愿意……那就麻烦你带我参观我们家。”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过来，为何跟他在一起，总会想起父母和童年。 因为陆常照跟父母一样，让他感觉自己是被深爱着，而他的爱，同样是无条件的，不需要他察言观色，更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讨好。 时隅以为，他说的迷路是夸张说法，事实证明，他家确实大得惊人。 不过虽然很大，却几乎没有空置的房间。除了几间客房，其他房间各有用途。有玩具房，有存放他小学课本制服跟手工课作业的房间，有根据他小时候说要当天文学家被改造成小型天文馆的房间，小陆常照显然爱好广泛，他们参观的头几个房间，被改造成各种主题，甚至有迷你厨房……仿佛将他的成长过程具象化，储存于这些房间里。 再往里面走，画风突变，门后的是一个极具科幻元素的巨大展馆，还有飞船，空间站，从房间天花板的高度来看，似乎是打通了一楼跟二楼的房间改建而成。 这房间的风格，实在不像普通人家里会出现的，更像博物馆为了航展之类布置出来的。 时隅立刻猜到了什么：“这是你改造的？” 陆常照颔首：“小学六年级时，我去参观了一个建筑设计大师的展览，当时想学建筑设计，将来也当建筑设计师。跟爷爷说了以后，暑假的两个月，他给我请了老师。这些都是当时异想天开，画完设计图，就让工人动工改造。” 别的小孩拆家，陆常照直接把家给改了。时隅好奇：“你爸妈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跟他们打电话，说我想当建筑设计师，画了设计图，想把空置的房间改造成图纸的样子。他们请设计师帮我确认完图纸，就叫人来动工了。” 据陆常照介绍，他父母研究的项目保密程度高，常年住在实验基地。对外，他们都说他父母在国外管分公司，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并不多，现在多了时隅一个。 他跟父母基本每月通一次电话，他兴趣广泛，精力充沛，对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们都会尽量满足。 即使缺少陪伴，他在成长过程中却从不缺少爱。时隅想，是不是因此，他才有足够的底气，堂兄们敢欺负他就当场反击。 他曾经，也是有足够底气的孩子。 ——不过，现在的他，他想，或许又有底气了。 逛完一圈，来到二楼，陆常照停步：“剩下的都是空房间。” 他出于好奇，随口问道：“是还没想好用途吗？” “用途想好了，刚刚想好的。” “是什么？” “剩下的空房间，你可以随意使用。用来放你喜欢的漫画也好，把你画的作品全部打印出来装裱好，布置成美术馆也好……你想怎么布置？” 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是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时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但陆常照就那样看着他，眸光温柔，像在等他的回答。 时隅现在住在同学的别墅，父母出事后则住在伯父家的佣人房，虽然住得不算差，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家，他从来都不敢买多余的物品装饰。以至于，他都忘了该如何布置自己的房间。突然被问到，实在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布置方案。 陆常照不止一次明确表示过，对他是认真的。 直到这一刻，时隅才有了实感，他确实有将他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那个他即使置身幸福，依旧焦虑的，注定崩坏的未来。 心像一团写满字被揉成皱巴巴的纸团，他的话，带有神奇的力量，以违反自然法则的力量，将所有皱褶抚平，舒展，复原，令他藏起来的心事，重见天日。 这一刻，他决定不去为未知的未来焦虑，忠于内心的欲望：“那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陆常照得到满意的答复，便结束了此次参观：“房间有很多，随便你布置。都过了你睡午觉的点了，困不困？我们先回房间睡个午觉。” 他走出一段距离，没听见时隅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看着他。 “怎么不走？” 太阳西斜，光从走道尽头的换气窗洒落，尘埃飞舞，他站在光里，轮廓刺眼得快要无法直视。光照不到时隅站的位置，他被阴影笼罩，觉得两人间横亘了一堵看不见的，跨不过的墙壁。 第55章 即便如此，因为他朝自己伸手了，他还是迈步走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第33章 喝水吗 佣人收拾过房间，日光大盛，打过腊的木地板反着光，空气里有股干爽的味道。 七月初，霖市已是酷暑，陆常照一进门就打开冷气。 他的房间很大，摆设简单，除了床跟沙发，没有多余家具。 进门右手边的墙上，设置有透明展示架，整齐地分格摆放着各种型号的摩托车模型。时隅对模型感兴趣，以前住在伯父家，他睡的佣人房，不敢也没有闲钱添置太多自己的物品。直到现在，他依旧下意识地不去添置多余物品。 陆常照房间的摩托车模型，比之前公司同事摆在桌上的，1/6比例的田宫车模尺寸略小，型号非常齐全。 他惊讶：“你还喜欢摩托车模型？” “初一时沉迷摩托车，爷爷不让骑，找模型厂定制了1/8比例的拼装模型。那时候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楼盘，每天一下课就回家拼模型，放假再带回家。”他轻描淡写地回忆道，“这些都是那时候的成果。” 时隅回忆了一下初一时候的自己，父母尚在，那时他喜欢乐高模型，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放他的模型。 他搬到伯父家，那些模型留在家里。直到临近高考，他计划上大学就搬出伯父家，才知道房子的产权不知何时，早已变更到伯父名下。而早在他读高一时，伯父将他家的房子抵押出去，投资新项目，结果不言而喻。 时隅那时连生存都困难，自然没有底气去质问伯父。 “你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定制新的，你可以涂自己喜欢的颜色。” 陆常照的话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对了，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找回自己遗失的一切。 他点头：“以后再说。我们先休息。” 时隅现在习惯跟陆常照一起睡，他家房间很多，他没有让佣人给他准备新的房间，时隅便默认，他们还是共用一个房间。 床很大，床垫硬度适中，床品色调是助眠的深蓝色系，被褥有股阳光的味道。 衣柜里有准备好的睡衣，时隅拿了自己那套，去浴室换衣服。等他出来，陆常照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边等他。 时隅在他略带危险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到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 陆常照像没察觉他的紧张，凑过来亲亲他的脸，掀开被子，面朝他侧身躺好。他左臂伸过来，揽住他另一侧没有贴着他的肩头，哄小孩子似的：“睡吧。” 他掌心滚烫，是令人心安的温度。 房间温度适宜，陆常照陪他睡了一个午觉，被一通电话震醒。 他起身接电话，挂断后，到衣柜前挑衣服。 他脱掉睡衣，手刚穿过衬衣袖子，就听见时隅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时隅额发凌乱，浓密的睫毛衬得半睁的双眼更加迷离，说话声音小而轻，显然还没睡醒。他睫毛不停扑棱，又很努力地睁眼望向他的样子，令他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陆常照走到他那侧床沿坐下，摸摸时隅睡得发红的脸：“吵醒你了？困的话继续睡，计划有变，今晚我们可能得在这里留宿。大伯他们组织了家庭会议，我过去一趟。” 衬衫没系扣子，一侧衣摆随他侧身时的动作滑落，露出沟壑明显的胸肌。 他的腰腹线条流畅，身体发出灼人热度，皮肤混合了阳光与柔顺剂的清爽味道。 时隅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名义上说家庭会议，性质更像针对他一个人的批斗大会。以时隅的了解，虽说陆常照现在是陆家明面上的掌权人，却未必能服众，尤其是仗着多吃几年盐倚老卖老的长辈。 想到对面人多势众，他不禁担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陆常照盯着他快滴血的耳朵，他慢条斯地自下而上，将衬衫的扣子扣好，又俯身，亲了亲他的脸。 “没事的，他们不敢把我怎样。我很快回来。” 室内开着冷气，睡太久了，他嘴唇有点干燥。 陆常照拿了瓶常温的水，拧松瓶盖，问他：“你要喝水吗？” 时隅点头，他坐起来，去接水瓶。 陆常照拿掉瓶盖递给他，在他快碰到瓶身时，又收回去。他对着瓶盖含了一口水，徐徐靠近他，轻捏他下颌让他张嘴，将水渡入他口中。 时隅咽下水，有一缕温热的水沿着紧贴的唇缝滑落，被陆常照用拇指拭去。 他细细碾咬着时隅的下唇，呼出的热气喷在人中处，酥酥麻麻的。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陆常照放开他，却没有接电话，而是问他：“还要喝吗？” 时隅接过水瓶：“我自己喝。” 他挑眉，捏捏他发烫的耳垂，这才起身去拿手机。 陆常照走后，整栋房子安静下来。 时隅又躺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干脆起床。他欣赏了一遍满墙的模型，换了衣服到院子里散步。 他在秋千上坐下，想起自己从前的家，爸爸也给他搭了个秋千架子。以他现在的身高，坐这种儿童秋千，长腿得曲起，显得有些憋屈。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现在会不会遇见陆常照，会不会变成更勇敢的人，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呢？ 第56章 出神间，忽然听见有人打招呼：“嫂子，好久不见。” 时隅抬头，看见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封今颐。 他沉浸在幼年回忆的余韵中，不想跟陌生人社交，对方毕竟是陆常照的亲戚，时隅也不好无视他。 但他不想动弹，依旧坐在秋千上，礼貌地点头：“你好。” 太阳偏西，屋外热气蒸腾，秋千搭在树阴下，还是炎热难耐。 封今颐抬手扇了扇风，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笑眯眯道：“外面很热呢，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 本以为他是路过，上来打声招呼，听他这话，似乎有事要跟他谈。 时隅想了想，起身道：“那走吧。” 进门后，时隅问他喝什么，封今颐说都可以。 时隅也是第一次来陆常照的家，对这里不熟悉。他按照陆常照给他介绍房子布局时的印象，去餐厅找了找，从冰箱拿了瓶水。 封今颐没接，盯着结了水雾的瓶身，言语间颇为嫌弃：“我只喝常温的水，冰水对皮肤不好。” 时隅拧开瓶盖，自己喝了口：“抱歉，我家只有冰水。” “我家”这两个字显然让封今颐不悦，他突然凑近时隅。 他比时隅矮几厘米，说话得仰视时隅，显得有些滑稽，气势上却依旧盛气凌人：“我找人调查了你。” 【作者有话说】 完蛋，发现这两人天天光谈恋爱，该走剧情了。 下一更在周五。 第34章 外婆 时隅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反应，似乎被封今颐认定为心虚。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自顾自地说道：“你毕业时，进了一家游戏公司上班，一年后就因品行不端，骚扰女同事而被劝自离。三个月后，你的顶头上司因性.侵实习生未遂被拘，还被爆出挪用公款网赌……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让人深挖了一下，发现那起案件的报案人是你，跟事件有关的人另外两人，在你离职后就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更有意思的是，我的人拍到了你跟那女的密会的照片，你说如果我把照片交给表哥，他会作何反应？” 时隅望着他那张漂亮脸蛋，出神地想，他不愧是他们团表情管的王者，连这种时候，表情都没有崩。 “你找人跟踪我？”难怪那天去海洋馆时，他总觉得有道视线紧跟着他。 认定自己手上的照片很有分量，封今颐高傲地挑眉：“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你态度最好端正一点，你难道不怕我直接把照片交给表哥？” 要不是表哥现在住的地方，有寰达的卫星实时监控，有何蛛丝马迹都瞒不过卫星的监测，他才懒得来找时隅帮忙。 时隅从善如流道：“所以，你想怎样？” 见对方终于问出他想要的话，封今颐满意地点头：“很简单，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今后你将表哥的一举一动，全部发给我。如果敢敷衍我，我立刻把你跟那女的幽会的照片发给表哥。” 他从善如流地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照哥的举动？” “不能，”封今颐拍拍他的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这张脸是纯天然的吧，长得不错，挺对我口味的。可惜了，眼光居然那么差，喜欢那种丑女。” 幸好时隅这时候没有喝水，否则大概要喷水。 他终于明白过来，封今颐大概误以为，他当初报警阻止严昊，是因为对方臻真有好感。顺着这个思路，封今颐觉得偷拍到他跟方臻真见面的照片成为把柄，也不足为奇。 他还以为，封今颐查出了他的秘密。看样子，是他多虑了。 时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她。” “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我表哥的颜值，甩她一百条街，你跟我表哥在一起，起码衣食无忧。就算你不喜欢男的，也不吃亏。你好好配合的话，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你演技不错，能做出设局报复无良上司的事，也别在我面前演小白花了。说实话，我挺欣赏你这种性格的。” “……” 封今颐语出惊人，且语不惊人死不休。时隅不知道他思路怎么歪得如此离谱，还想替自己辩护几句，又觉得没必要。 他喜欢陆常照这件事，陆常照知道就行，没必要跟其他人说。至于封今颐误会是他设局报复严昊这件事，先不提他有没有那样的人脉，如果他真是被欺负了，就会报复回去的性格就好了。 见他沉默，封今颐以为自己说中了，更加颐指气使，给了他一个邮箱，让他以后记得每天汇报。他不忘威胁时隅：“如果你敢不发，我就把你跟方臻真见面的照片发给表哥。” 时隅觉得拒绝他会很麻烦，敷衍地先答应下来，盘算着等陆常照开完会回来，把封今颐跟踪他还威胁他的事告诉他。 顺带，把严昊和方臻真那事的来龙去脉也说一下。 虽然他不想回忆那件事，但以防封今颐日后对陆常照胡言乱语，他还是先解释清楚为好。 目的达成，封今颐原打算就此打道回府。 但他看到时隅这张脸，跟外公珍藏的照片里那人，面影有七八分相似。 想起疼爱他的外婆，他又忍不住开口：“话说回来，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为庆祝我们间达成合作，表达我的诚意，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儿。” “我外公的初恋，叫沈织雾。早年陆氏集团遭遇危机，外公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跟联姻对象结婚。陆为康跟女明星沈织雾轰动一时的破局报道，现在网上都还能搜到。你觉得我外公为什么会选中表哥当继承人，你再猜猜，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第57章 他饶有兴致地拖长语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表哥真的会喜欢你吧？他只不过是答应了帮外公照顾初恋的后代，了却外公年轻时的遗憾罢了。只要骗骗你，就能够当上寰达的ceo，换谁谁不乐意。” “外公去年改了遗嘱，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我猜跟你也有一点关系。等以后表哥把遗产拿到手，你就没什么用处了。你不如好好跟我合作，等表哥抛弃你，至少我会在我家公司给你找个清闲职位。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利弊，想好讨好谁比较重要。” 说到后面，他脸上充满同情。 封今颐很快离开。 时隅在记忆里搜寻许久，才想起，去世的外婆确实姓沈。小舅随母姓沈，而他妈妈跟外公姓洛。封今颐口中的沈织雾，应该是他外婆。 他想起中午在主宅，陆老爷子那句含糊不清的呢喃，当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隅知道陆老爷子的名字，他上网搜索了陆为康，后面加了“沈”字，确实搜到了几则用同样的黑白报纸配图的新闻稿，“沈织雾豪门梦碎，街头深夜买醉”。这才知道，外婆的名字写作“沈织雾”。内容几乎都一模一样，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 再往下拉，还有营销号写的文章，“那些年惊艳了岁月的女星们”“细数那些出生于霖市的女明星”等等，他大致翻阅了下，很常见的世家继承人跟当红女星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照片里的女主角，确实眉眼跟时隅很像。 单独搜沈织雾的名字，除了附黑白照片的个人简介，还出来不少老歌。 时隅点了排名第一那首，意外地发现，是小时候妈妈经常听的舞曲。他记得父母结婚纪念日，都会在客厅播这首歌，就着音乐一起跳舞。 时隅看得出神，没留意外面的车声。 直到陆常照走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了”，他才受惊般抬起头。 “……照哥。” 陆常照不满他的心不在焉，低头在他下巴咬了一口，问他：“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玩手机发呆。你开完会了吗？” 陆常照心情不错，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水，拧开喝了几口。他挨着他坐下，随手扯开衬衫领口：“中场休息，晚饭后继续。” 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不像吃了亏，时隅放下心来。 一米八长的古董沙发，时隅能当床睡，他往旁边一坐，整个沙发变得逼仄起来。 他身体重心往自己身上靠，时隅感觉半侧身体沉甸甸，只好重新调整坐姿，让他靠得舒服些，自己也能坐得不那么累。他有节奏地轻拍陆常照的后背，让他能更放松点。 陆常照忽然皱眉，嗅了嗅：“家里来过客人？” “你怎么知道？” 他不客气地评价道：“有股难闻的香水味儿，阴魂不散。” “你表弟封今颐来过。” 陆常照异常敏锐：“他欺负你了？” 时隅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倒没有。前天我去超市采购，遇到以前的女同事，聊了一会儿。他派来跟踪我的人，偷拍了我跟女同事见面的照片，以为我跟女同事有不正当关系，过来威胁我给他做事。他说想知道你每天做了些什么，给了我一个邮箱，让我每天给他汇报你的行踪。”他三言两语总结完，省略掉沈织雾那部分内容。 “他派人跟踪你？”陆常照不悦，“这事我会让人查清楚，你别怕。” 时隅刚回答他“我没怕”，陆常照的关注点就落在“哪个女同事，聊了什么”上。 第35章 恶有恶报 关于方臻真那件事，时隅预先组织过语言，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大四的秋招，他因为崇拜赵斯时，进入他创办的游戏公司frontliner做游戏美术的工作。当时他被分进严昊的小组。作为主美，严昊工作能力确实出色，加上长相不错，说话风趣幽默，公司内部有不少暗恋他的女生，时隅也挺敬重他的工作能力。 公司自由度高，各部门工作进度不同。各组长基本会根据小组工作进度，安排聚餐。那次，他们小组参与的一个游戏终于上线并大爆一波。小组成员去了霖市最贵的酒店庆祝，大部分人都喝了不少，由于酒精过敏，时隅没有喝。 大家喝到深夜才散伙，时隅跟严昊一起，负责约车送喝醉的同事们回家。剩下方臻真时，严昊让他回去，说他跟方臻真住得不远，会送她回家。方臻真彻底喝断片，完全没反应，严昊却姿态亲密地搂着她。 时隅的工位就在方臻真右手边，她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孩子，和公司不少女生一样，对严昊有好感。因为他们并没有宣布在一起，对严昊过分亲密的举动，时隅留了个心眼。对方毕竟是他上司，他假装离开，实则躲在暗处观察。 严昊没有送方臻真离开酒店，而是去前台开了房，抱着人事不省的方臻真上楼。 太阳穴突突直跳，时隅直觉有问题，也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毕竟方臻真对严昊的好感显而易见，说不定他们情投意合，时隅不该贸然插手。想到平时赶稿总是乐观地跟他喊“加油”的方臻真，时隅还是没法假装没看见。 他撒了个谎，谎称要续房，报了严昊的名字。前台问他要身份证，他硬着头皮谎称忘了带，还好前台没多问，跟他核对了房间号，问他要续多久。拿到房间号，时隅改口说不续了。得益于颜值加持，前台最终没说什么。 第58章 时隅找到前台说的房间号，敲了敲门。起初没人应，但他坚持不懈，门终于被打开。 看到他站在门外，严昊不耐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好整以暇地问他：“你有事？” “方臻真在里面？她怎样了？” 严昊喝了不少，时隅很轻易就推开他往里走，穿过玄关。入目便是被脱掉裙子，衣衫不整的方臻真。 事情败露，严昊“啧”了一声，忽然笑问：“哎，要不要一起玩？今晚的事，你知我知，大家一起爽。” 时隅拉过被子盖住方臻真，直接报了警。 得知他真的敢报警，严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警察很快赶到，他不断强调他跟方臻真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方臻真醉得厉害，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更别提配合问话。 时隅作为报案人，得去派出所做笔录。 路上，严昊彻底酒醒，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小声警告他走着瞧。 做完笔录，时隅待到天亮，方臻真才醒来。办案的民警跟他说可以回去了。 幸好是周末，时隅困得两眼发直，甚至都顾不上想严昊会怎样打击报复他，回家倒头就睡。 等他周一回到公司，看到旁边空掉的空位，以及严昊玩味的笑，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在工位继续工作，短暂的风平浪静只持续到晨会过后。他收到人事主管约谈的消息。 之后的事情如同一出荒诞剧。平时待他态度温和，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事主管，以嫌恶的表情告诉他，昨晚他非礼方臻真未果，被严昊发觉的事，公司内部经过讨论，并且与方臻真本人沟通过后决定不追究他的责任，希望他能够主动提出离职，大家好聚好散，公司会给他赔偿n+1。 时隅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他想问方臻真为什么要颠倒黑白，但是他平时跟方臻真只通过公司内部oa沟通工作，并没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 就这样，时隅甚至没来得及交接工作，就被迫离开frontliner。 期间，他还写了一封揭发信，打印出来。他在公司地下停车场蹲了好久，拦了公司创始人兼ceo赵斯时的车，将信交给他。 赵斯时对他这个刚进公司一年的员工根本没印象。时隅在揭发信后面留了联系方式，却没收到赵斯时的回复，猜测他或许根本没浪费时间看这封信。 时隅学生时代，曾在杂志上看过赵斯时关于创业初期的访谈。他提到他们初创团队有人在游戏里夹带私货，丑化拒绝自己的追求对象，甚至挑起性别对立。即使对方能力出众，赵斯时依旧决定跟他分道扬镳。他认为游戏就该是游戏，创作者不可掺杂过多的私心。 因为这篇访谈，时隅对赵斯时一直有滤镜。他突然蒙受冤屈，无从辩解，遂寄希望于赵斯时，却没能得到回应。 他天生就不是乐观开朗的性格，遇上这件事，更是开始自我封闭。 前天偶遇方臻真，虽然时隅没打算原谅她，却还是心软，决定听听她想说什么。他直觉，方臻真应该不是那种会与严昊为伍，合伙污蔑他的人。 迟来的真相，或许无关要紧，但也让他再度坚定了自己当时没有做错的想法。 因为事先打过腹稿，时隅给他回忆这段过往，没花多长时间。 当初的委屈，愤怒等负面情绪，经过时间的沉淀，早已如淤泥沉入心底。他现在过得挺幸福，回忆起这些往事，也变得释然。 陆常照安静地听他讲，原本他靠着时隅的肩膀，回过神来，变成他依偎在陆常照的怀里。 他摸摸时隅的头，没有说心疼他的话，而是问了一句让时隅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你组长的下场如何？” 根据封今颐的补充，严昊似乎过得很不好。时隅想了想，如实回答：“恶有恶报，这个结局挺爽的。” “那就好。” 陆常照搂在他腰上的手掌往前摩挲，摸了他平坦的小腹，“饿不饿？我让人送晚饭过来，我们不去爷爷那边。” 时隅自然没有拒绝的由。 陆常照打电话给厨房。很快，厨房开车将晚饭送过来，有的菜需要现场烹饪，厨师带了处好的食材，到这边的厨房现场烹饪。 陆家的厨师做饭很好吃，相比之下，时隅平时做的饭，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粗茶淡饭。他不明白，从小吃陆家的厨师做的饭，为什么陆常照会喜欢吃他做的饭。 果然因为他是个味觉白痴吧。 吃过晚饭，陆常照陪他到后院散步，直到被电话一再催促，才让司机送他过去继续参加家庭会议。 原本以为他很快会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十点多。 时隅发了动态请假，也没带平板过来画稿子，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打发时间。 他早早洗了澡，在客厅等陆常照回来。等得实在困了，想念他房间那张躺着很舒服的床，挣扎着从沙发爬起来，回房间躺好，等陆常照回来。 原本打算眯一下，怎知直接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床垫突然坍下去一半，紧接着，杯子被掀开，还带着清爽薄荷味水汽的温暖身躯贴了上来。 时隅睡得迷迷糊糊，他翻了个身，竭尽全力掀起眼皮，却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只好往那个滚烫的怀抱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他听见有人轻笑，眉心似乎有柔软湿润的触觉。 第59章 第36章 谎言与奇迹 翌日，时隅在陆常照的怀里醒来。 昨晚睡觉忘了拉窗帘，晨光透过透绿色玻璃窗照进来，抱着他那人手轻轻搭在他腰窝处。时隅额头贴着他喉结，脸埋在他睡衣的领口处。他身上很烫，是令人眷恋的温度。 时隅轻手轻脚地挣开他的桎梏往后挪，以便更清楚地看他。视线上移，看到他长出淡青色胡茬的优美下颌，五官深刻而英俊。 窗外鸟鸣啁啾，在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他人的清晨的房间里，时隅头脑清明，再次清楚地确认了一个事实：他想跟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像是感知到怀里一空，那人搭在他后腰的手收紧，重新将他揽进怀里。 这一刻，时隅想起封今颐昨天那句话：“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表哥真的会喜欢你吧？” 时隅确实不知道，陆常照为何会喜欢他。但他能确定，他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如果能把爱一个人演绎得如此逼真，那么他只能佩服那个人的演技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陆常照是率真的，可靠的，即使失去记忆，依旧时刻不忘给他这个恋人足够的安全感。他应该不是好相处的性格，跟他在一起时，时隅能感受到，他时常在照顾他的感受。 至于封今颐说的，陆常照是为了得到寰达，才奉爷爷之命接近他，更经不起推敲。 毕竟，如果真是这样，他跟陆常照不至于当了半年邻居，说的话还不超过一个巴掌。而他即使失忆，也不会忘记接近他的计划。那么，时隅的谎言，估计早就被拆穿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应该归因于陆常照是个有担当，富有责任感的人。 因为有责任感，哪怕不记得他这个恋人，也不会随意抛弃他，而是努力去尽作为恋人该尽的义务。 他们在一起，其实源于时隅一个谎言。 那惊鸿一瞥后，接下来好多天，时隅都没有再见到这位邻居。 邻居很忙，经常夜深了，才听到他的车声。那个时间点，时隅已经下播，回到二楼房间准备休息。 这一带没有路灯，像与世隔绝的孤岛。他透过窗帘，看见外面一道明亮的车灯划过夜色，从窗外一晃而过，就知道是邻居快回来了。不多时，车声越来越清晰，在对面别墅前停下。 四下静谧，放大了黑夜中的所有声响。他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男人下车的响动，关上车门的声响，停顿片刻，对方迈着平缓的脚步往别墅大门走去，之后是钥匙碰撞的脆响，门被打开又关上，灯亮起。 巧的是，男人常用的房间，就在正对时隅卧室的位置。 树木葱郁，挡住了视线，他只能透过树叶缝隙，窥见从深孔雀绿丝绒窗帘罅隙间漏出来的灯光。只知道那人似乎跟他作息时间差不多，通常他关灯不久，对面就跟着熄灯。 在这与世隔绝的半山别墅，邻居的存在让他察觉，其实他害怕孤独。 时隅第一次跟邻居正式打照面，是半个月后。 那天早上，他惯例出门晨跑。九月末的清晨，连郊外都一大早热气蒸腾，时隅提早半个小时出门晨跑，顺便去山脚下的农贸市场买菜。 他跑回家，才发现运动裤的口袋破了，钥匙不知去向。 时隅将东西放在门口，循着他晨跑的路线，仔细搜寻。太阳刺眼，他低头找了良久，才终于在路前方看到反射着银光的钥匙。 正当他要去捡掉在路中央的钥匙时，身后传来鸣笛声。时隅扭头，后车挡风玻璃反射的阳光，他顿时一阵眩晕，下意识地蹲了下去。 车主及时刹住车，车门打开，脚步声朝他靠近。 “你没事吧？” 时隅闭上眼，等眼前冒出的金星散去，才再度睁眼。 他视线缓缓上移，邻居腿很长，有很适合衬衫的完美身材，宽肩窄腰。 邻居居高临下地打量时隅，表情倨傲，但时隅还是从他眼神里读出微不可察的关心。 他重新站起来：“不好意思，有点低血糖。” 为了不让邻居觉得他有碰瓷之嫌，他弯腰捡起钥匙。 正要往回走，邻居却发话了：“我们加下联系方式。我还有事，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时隅一愣，连忙摆手：“我没事的，跟你没关系。”他的车距他两米就刹住了，就算他是纸片人，也不会有事。 邻居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他的目光相当有压迫力，时隅跟他对视不到三秒就怂了，自觉道：“留手机号码可以吗？” 邻居的声音好听，音质偏冷，自带距离感：“加微信吧，方便沟通。” “你扫我吗？”对方颔首，时隅配合地亮出二维码。 邻居的微信名就一个字母l，头像是纯黑色。他收好手机，跟他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时隅往回走，烈日炎炎，身后那人的视线却似乎比阳光炽热。等他举起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身后时，那人却已经拉开车门。 他想，刚才觉得对方在看他，大概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 回家的路上，时隅点开手机加密相册。 他翻出几张多年前穗森中学校新闻社发的文章截图。原文有某人的照片，发布没多久就被要求删掉，时隅及时截图文章内容，保存了照片。文章介绍了校初三a班的陆同学，拿下国际青少年无人机甲单人对战大赛冠军的访谈，配图是陆同学手撑下颌，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的照片，照片提供者为穗森中学初三年级现任级草冯子瑞（笔者注：该前缀为本人强烈要求加上的）。 第60章 照片里少年的面影，与邻居的模样重合。 时隅短短二十四载的人生里，从来没相信过奇迹一说。 这一刻，他确定，自己遇到奇迹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节的回忆部分，接第十六章 。回忆不会很长的。 第37章 沉默邻人 那天加了联系方式以来，两人没有任何对话。 邻居没有主动找他，时隅作为社恐人士，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话题。毕竟，从对方对待他时礼貌的态度来看，他在对方记忆里，多半属于查无此人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天以来，邻居白天在家的时间，突然变多了。 有时，时隅起床晨跑，他的车还停在门前。 邻居起得挺早，他喜欢在二楼露台活动，端着咖啡杯放空，接电话，对着笔记本处工作，或者给绿植浇水。他在家通常穿简单的纯色家居服，额发随意耷拉下来。男人俊朗的面容沐浴在晨光里，减少了疏离，多了几分亲近感。 附近除了他们，基本没有任何人。 即使不说一句话，时隅仍凭空生出一种两人相依为命的错觉。 周末到来，邻居基本一整天都在家。 他的生活跟时隅相似，简单且规律。早上有人把食材送过来，他起床后到露台活动身体，再进屋里准备早餐，之后端着早餐来到露台，花十分钟左右用完早餐。随后，他回到房间，对着平板处两个小时左右的公务，再起身活动，准备午饭。 等时隅午睡醒来，邻居通常穿着速干面料的运动背心，大汗淋漓地回到房间，冲个澡再处公务。时隅住的这栋别墅健身房在地下室，他猜测，邻居家的户型设计相差不大。 邻居的身材很好，他冲完澡喜欢裹着浴巾出来，露出精壮遒劲的上半身，随手拧开放在桌上的水瓶，喝水时喉结随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荷尔蒙爆棚。 当然，时隅不敢一直盯着偷看。邻居有着他羡慕的骨力遒劲的身材，可惜他先天条件就那样，上班时跟同事一起拼团报了健身房，无奈怎么练效果都不想。后面健身房跑路，他只靠每天跑步锻炼身体。好在他的身体挺懂事，从来不会乱生大病。 落日西斜，邻居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晚饭。 直播时，时隅没有精力去关注邻居，但每逢周六晚上，他不用直播，就忍不住分神留意邻居的动静。周六邻居不用工作，他经常看到他房间关了灯，光影明灭，桌上摆着调制的酒，似乎在看电影小酌一番。 至于为何时隅看得这么清楚，则要托邻居家每天下午上门搞卫生的清洁工的福。对方将窗户玻璃擦拭得纤尘不染，洁净如新，时隅从他画画的三楼书房窗户，用窗台上那台双目望远镜，能清楚看见邻居的一举一动。 原本两栋别墅间有几棵高大的树，由于前阵子十年难得一遇的极强秋台风来袭，邻居安排了工人，将别墅四周长势旺盛的枝条伐掉，几棵树变得光秃秃。 没有了遮挡视线的障碍物，甚至书房的光线，都因砍掉的树变得充足起来，时隅的视线更加开阔。 不过，他不敢学邻居大敞开窗帘，而是心虚地将窗帘拉拢，剩下不到拳头宽的缝隙。 邻居估计不会料到，有人会暗中偷窥自己，从头到尾连窗帘都没有拉过。 不过也对，以时隅的小身板，实在对对方造不成任何威胁。 渐渐地，光靠透过望远镜偷看邻居，时隅内心的渴望也无法被填满。 人是矛盾的集合体，他清楚不该放任内心丑陋的欲望，却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白天时邻居在家，他趁邻居不注意，偷拍了很多他的照片。由于距离有些远，照片通常是他将手机相机镜头放大后拍的，照片的五官往往有些模糊，但轮廓依旧俊美无俦。时隅自己将照片调成高清保存好。 如果他是个心健康，乐观开朗的人，就会懂得，他可以先从普通的邻里往来开始，一步一步踏入他的生活。 可他只是个被现实打得万念俱灰，躲在这人迹罕至，近乎与世隔绝的世界角落里，苟且偷生的落败者。 他将这些不正当途径得到的照片，放进加密文件夹里。 仿佛不被人窥见，这些照片就能如他见不得光的念想一般，被允许存在。 同学的这座别墅，每个月都有专人上门来定期进行维护。 这种时候，时隅才得以借跟工人沟通维护工作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台偷看邻居。其他时间，唯恐偷窥被发现，时隅尽量不在阳台出现，连平时用推草机修建草坪时，都不敢在靠近邻居家的那块草皮停留太长时间，唯恐引起对方反感，将窗帘拉上。 日子一天天流逝。他跟邻居除了偶尔晨跑碰上会点头算作打招呼，其他时间，哪怕距离五十米，也没有任何交集。 过年时，时隅没有可以团聚的亲人，他独自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菜。每逢普天同庆的节日，平日里潜伏在心底名为孤独的怪物，都会从寂静深处跑出来，无声叫嚣着，却震耳欲聋。 不知道谁在山脚下放起了烟花，邻居恰好在家，时隅走到阳台看烟花时，才发现邻居也在。 时隅感谢放烟花的人，让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跟邻居仰望同一片璀璨。但他注意力并不在烟花上，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偷看邻居。 夜幕随焰火泛开的涟漪明灭，邻居好看的侧脸时隐时现，仿佛不确切的幻梦。 第61章 时隅在心里默默祝他新年快乐。又不禁想，这一刻邻居心里想的是谁呢，真羡慕那个人。 烟花落幕，热闹又被寒夜淹没。 他犹豫半天，刚下定决心，要去邀请邻居一起吃年夜饭。借口他都想好了，就说做多了一个人吃不完。 他在心里反复排练说辞，以防说出口时结巴。他回屋穿上外套，刚打开门，却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车前灯将夜路照得亮如白昼，犹如一尾鱼游弋而过，车尾灯在夜色里拖成长长一条，最后消失。心底的失落，随着车的远去，化作无尽的黑暗。 接下来，邻居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不过是正常的一个春节假期。等他再次回来，已经是过完年，接近二月末。 年后他似乎很忙，又恢复深夜才回家，白天不见人影，连周末也忙到深夜的作息。 直到那一夜意外来临。 【作者有话说】 照：怒刷存在感，仍无人搭讪。 第38章 惊魂一夜 至今，时隅仍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周六的晚上。 周六晚他不用直播，而邻居照常在家。时隅画完一单稿子，将稿件上传。 罕见的寒潮来袭，霖市属于不供暖的南方，空调大部分只有制冷功能。天气冷的时候，时隅在家画稿，时间长了，手脚容易冰冷。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站起来活动下手脚。 那天，邻居下午就下班回家。 等待单主回复时，他来到窗前活动手脚，顺便进行他不可靠人的邻居观察活动。 然而，当他如往常一般，透过双目望远镜试图观察邻居时，却看到房间里多了几道魁梧的黑影。房间罕见地拉了一半窗帘，邻居与他们搏斗起来，虽然身手不错反应敏捷，从对方的招式来看，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时隅丢下望远镜，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架不行，这里离警察局很远，如果报警，一时半会儿警察赶不过来。 他从床底下翻出之前买来防身用的金属棒球棍，边赶往邻居家，边匆忙拨了报警电话，尽量简洁地说明情况。 当时隅赶到邻居家时，大门被撬开，屋内黑黢黢的。心脏快从胸腔跳出来，他慌乱中摸了半天，才找到墙上的灯光开关，再沿着旋转楼梯飞奔上二楼去找邻居。 屋内狼藉一片，似乎听到脚步声，等他提着球棒推开二楼邻居的房门时，那几条黑影已经从窗台逃窜。 那晚的记忆，时隅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来。只记得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白惨惨的灯光下，看到邻居倒在地上，头部似乎受了伤，血流不止。 时隅丢下球棒，又想起不可随便移动伤者的说法。 他迅速打了救护车电话，说明情况。挂掉电话，他没敢碰邻居，跪地俯身靠近他，尽量提高音量试图唤醒他：“学长，你能听见吗？” 万幸的是，陆常照对他的声音还有反应，他费劲地抬起手，将手中的东西塞给时隅。 “给……打电话……” 时隅接过他的手机，手机有密码，他问了几遍，邻居都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他低声而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拉起男人沾了血污的手，逐个手指尝试解锁。 万幸的是，他第一个尝试的食指解锁成功了。 时隅点进通讯录，看到最近通话人一栏，第一个显示的备注是“冷特助”，应该是他的私人助。 他连忙拨通这个号码，跟那头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那头还算镇定，先是感谢了他，又让他继续陪着他老板，他马上派人赶过来，还叮嘱他别报警。 已经报警的时隅：“……” 救护车先一步到达，时隅顾不上其他，先跟着上了救护车。为保持跟冷特助的联系，他将邻居的手机揣进口袋里。 接下来是兵荒马乱的一夜。时隅当时满脑子是邻居的安危，整个人犹如紧绷的弦，隐约记得到医院不久后，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他回答完那边的问题，将医院名字报给对方。接着是冷特助的电话，说已经给老板安排好医院，得知时隅先一步将人送到公立医院，又去联系院方安排转院的事。 之后，转院的车来接邻居，警察也赶到，让时隅配合去做笔录。 所幸冷特助先一步赶到，跟那边进行沟通。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最后免去让时隅配合做笔录的步骤。 等时隅跟随冷特助，将邻居转院送到私立医院，目送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邻居推进手术室，已是天光微亮。 惊魂一夜就此结束。 私立医院的病房属于套房，有家属陪护专用的休息室。时隅一整晚都没休息，冷特助再次感谢了他，让他先去休息。 时隅没客气，简单洗漱一番躺下。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依旧睡意全无。脑海里闪过无数跑马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男人头部受伤倒地不起的场景，一会儿少年对冻得蜷缩在大堂沙发上的他说“捡到一个小孩”的画面，一会儿是男人随着烟花明灭的侧脸，一会儿是在男更衣室里，看到换裙子的他露出罕见的崩溃表情的少年……他不敢奢望他们的人生能有交集，能当他的邻居，他已经足够幸福。睡眠不足令人消极且矫情，这一刻，时隅默默在内心想，他愿意用自己此生所有的幸福，去交换他平安苏醒。 第62章 时隅闭眼躺了许久，听到外头的动静，似乎是手术结束，病人被送回病房。 他忍不住起床，冷特助还在外面守着。 远远地，时隅看到病床上那人头缠纱布，安静沉睡的模样，鼻子不禁泛酸。 还好，他没事。 说实话，昨晚戏剧性般的情景，他至今仍没有实感。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偷窥狂，否则邻居受伤后无人知晓，他长时间独居，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或许就……他努力将所有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驱散，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此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他为很在意他，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悲哀。 冷特助接了个电话，医生许是以为在病房寸步不离的时隅跟病人关系不一般。病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毕恭毕敬地跟时隅汇报情况，总结起来，病人并无大碍。 时隅放下心来，干脆在会客区正对邻居病床的沙发上落座，方便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照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义务再留在这里。 可时隅不想现在走，他想等到他醒来，确认他没事再走。 好在冷特助出去接电话，久久没有回来，病房里更没有其他访客，时隅可以心安地等待。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时隅拿出来一看，发现这是邻居那台昨晚慌乱中被他塞进口袋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他起身，到病房门口搜寻冷特助的身影，却没找到。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随后显示手机的锁屏图片。 时隅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刹那间似乎停跳，随后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 没等他再看一遍锁屏，手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第39章 “我能碰一下你的脸吗？” 冷特助终于接完电话，回到病房。 看见时隅还在，他充满歉意地说，公司有些事需要他赶回去处，问时隅住在哪里，如果顺路，就一起送他回去。 时隅谢绝了他的好意，厚着脸皮道：“我想等他醒来。” 冷特助恭敬地点头：“那您留在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摇铃叫护工送过来。”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时隅的身份。看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时隅只是跟他老板当了半年邻居，没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时隅原计划等到邻居醒来，确认他并无大碍就离开。 然而，当邻居终于醒来，盯着他的眼神是茫然，无防备的。 他凝望时隅，缓缓地问出苏醒后的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所幸时隅知道他的名字。他如实回答：“你叫陆常照，你现在在医院。” 苏醒后的陆常照反应迟钝，又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盯着满脸关怀的时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谁？” 电光石火之间，时隅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网剧。他刷微博时，看到首页关注的很多太太都在转发这部剧。题材很老套，大致剧情，他搜索了一下，大概讲的是女主角某天遭遇车祸失忆，在医院当医生的男主角得知此事后，冒充女主角的恋人。女主角出院后，两人磕磕绊绊地谈起了恋爱。最终，女主角遭遇二次车祸恢复记忆，两人经历一系列误会与内心剖白，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今回想起来，时隅仍旧不清楚，为何当时自己脑海里会浮现这部剧。 回过神来，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们在交往。我是你的恋人，叫时隅，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撒过的最大谎言。 话音刚落，病房重新陷入沉默中。 时隅的心脏扑通直跳，也对呢，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又有谁会相信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谎言败露时，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才发现他重新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时隅如释重负，还好，应该不会被当面揭穿。 时隅按铃叫来护士，说了陆常照醒来的事，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他内心暗暗祈祷，希望陆常照刚醒来神志不清，根本记不得他说过的话，让那个荒唐的谎言不复存在。 时隅回到家，逃避般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顾不上擦干，就钻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饿醒，随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蛋，煮了份汤面吃。 吃完汤面，时隅仍觉得疲倦，连稿子都不想画了。 他回想白天在陆常照病房撒的谎，尴尬得恨不能从地球上消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来电的是冷特助，在医院时，冷特助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冷特助的声音有点抱歉：“老板醒了，他想见你。” 时隅只觉得天都塌了。陆常照刚清醒那会儿，或许是由于麻醉药效刚过，暂时忘却自己的名字。这世界上不可能真的那么巧，存在失忆这回事。他现在叫他过去，是要兴师问罪吗？ 见他不吭声，冷特助又补了一刀：“时先生，我已经安排司机上门接您，应该马上到了。” 那所私立医院离半山别墅区不远，时隅没来得及跑路，不得不抱着英勇就义的觉悟，踏上了去私立医院之路。 病房依旧是白天时的豪华病房，病床上的男人头缠纱布，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这会儿，他靠着病床跟下属说话，完全看不出来昨晚倒在血泊里，生命垂危的脆弱模样。 第63章 见他进来，面朝病房门的冷特助礼貌地颔首，朝病房门走来。 冷特助离开病房不说，还把门给关上了，屋里只剩他跟陆常照。 时隅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等候发落。 他记起来，记忆里的少年对他还算客气，客观来讲，脾气却不算好。不，岂止不好，简直是非常差。曾经校门外有专门敲诈勒索穗森中学这种国际中学就读的少爷小姐的社会青年团伙，有次试图勒索陆常照，据说团灭了。他的战斗力，虽然时隅未亲眼目睹，在他们一年级学生里，属于封神级别的传说。 男人看向他，看不出眼底有任何情绪。 时隅僵着脖子上前，走到他床位的位置停下，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他做好挨骂，甚至挨揍的准备。他好歹救他一命，也没占他便宜，应该不会像黑道漫画里那样，被灌水泥丢海里吧。 陆常照凝望他，眼珠漆黑幽深，直盯得他头皮发麻，才缓缓开口：“抱歉，我不记得了。” “？” 这句道歉，直接让时隅的大脑短路。 他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面对时隅的沉默，陆常照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放柔嗓音，解释道：“我想不起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了，包括你。你说我们是恋人关系，可我想不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甚至你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 时隅足足花了三分钟，才消化完他这段话，并得出结论：陆常照非但没忘记他早上的胡言乱语，还记得很清楚，甚至试图回忆他们间并不存在的关系。 原本随便调查一下时隅，就能水落石出的事情，却因为他暂时遗失了最近半年记忆这一巧合，变得朴素迷离起来。 毕竟，陆常照住的那栋别墅，在时隅的记忆里，除了那名上门搞卫生的清洁工，连冷特助这位私人助，都没有去过。 如今陆常照失忆了，时隅作为在他出事后，第一时间能够将他送到医院的人，亮出“恋人”这一身份牌，确实有可信度。 时隅嗫嚅道：“……没关系的。” 这一刻，他心底阴暗的想法疯狂滋长，甚至开始衷心期望，他不要恢复记忆。那样，他就能一直当他虚伪的恋人。 陆常照察觉到时隅的紧张，却似乎误会了，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们不会分手的。” 他看着时隅，眼神温和，让时隅被罪恶感淹没。他很想马上道歉，跟他坦白。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直觉，错过这次机会，他们间将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因此，他唯有僵硬地点头。 陆常照打量他的反应，似乎努力摸索恋人间该有的相处模式，又问他：“我平时怎么称呼你的？” “……你叫我小隅。” “小隅。”陆常照音质偏冷，喊他名字时，却莫名有股缱绻的情愫，他重复道，“小隅？” “嗯。” 时隅应声，下一秒，就看到他眼底笑意融融，令窗外万丈红霞黯然失色。 “小隅，能坐到我旁边吗？我想看看你。” 为方便逃跑，时隅站在床尾位置。他的声音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他顿时将所有危险抛诸脑后，乖乖走到他床边的沙发坐下。 距离拉近，时隅从书房偷看陆常照时，即使有时用望远镜，却始终隔得很远，所以他勉强能自持。两人此刻面对面，相距不到二十公分，哪怕只是四目相对，他的心跳就马上失了节奏。 陆常照用无辜且认真的目光，仔细端详时隅很久，像在努力把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片刻后，他抬起手，礼貌地征询道：“我能碰一下你的脸吗？” 【作者有话说】 互飙演技的开始。 周四不更，周五继续更。 第40章 除了分手，其他都不算严重 时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耳根发烫。他点头，朝他凑近一些，方便他碰。 下一秒，陆常照宽大的手掌覆上他的侧脸。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贴在时隅略带冰凉的柔软脸颊上，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带着确切的安全感与包容。时隅莫名想到小时候，父亲也喜欢这样摸摸他的脸，虽然只是停留片刻。 这是个亲切，又充满怜爱的动作。 陆常照单手就能轻松遮住时隅整张脸，见他不排斥，他改为用手指轻轻临摹时隅的五官，若有似无地触碰过他的唇珠，鼻尖，还有睫毛跟眉毛。 可能是错觉，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温和，变得有侵略性起来。 时隅被他摸得有点痒，忍不住问：“可以了吗？” 陆常照这才收回手。 考虑到他伤到的是头部，时隅问他：“你感觉怎样，会不会头晕，要不要躺下休息？”说完觉得他刚醒，还失去记忆，一个人会很没有安全感，就补充道，“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陆常照没有异议，时隅起身，调整病床高度，让陆常照能够平躺下来休息。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医院送来营养餐。 时隅将餐车推进来，八菜一汤，分量不多，以清淡为主。 陆常照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时隅来探病，还要被病人关心，有些过意不去。他点头：“我吃过了。你能自己吃饭吗，不如我喂你？” 第64章 陆常照原本对这营养餐兴致缺缺，闻言，同意了他的提议。 时隅刚到伯父家时，时一鸣上初中了，但还要人喂饭。他当时给时一鸣喂过好多次饭，对这项工作不算陌生。 相比之下，陆常照比时一鸣好照顾多了，不会挑食，更不会吃一口饭就想下桌去玩。他喂什么，他就吃什么，他差点没忍住摸摸他的头，夸一句“乖孩子”。 等他吃完晚饭，时间不早了，时隅得回去直播画稿子。 原本乱麻半的心情，在见过陆常照后归于平静，他终于有心情工作。 他提出告辞，就听到陆常照问：“明天你还来吗？” 时隅没谈过恋爱，但没少被恋爱段子刷屏。作为恋人，相互陪伴是必须的。他点头：“我还有工作，明天早点来看你。” 陆常照又从桌上拿起一台崭新的手机，递给时隅，问哪个是他。 时隅接过手机，心跳如擂鼓。 陆常照的微信好友不多，时隅很快找到自己的微信，指给他看：“这个是我。” 陆常照随手将他置顶。他点开对话框，两人间一条消息记录都没有。 但他没有细究不妥之处，给时隅发了一个太阳的表情，才问他：“我可以随时给你发消息吗？” 时隅代入他的角度，跟恋人的记忆全无，甚至没有聊天记录显示两人过去如何相处，问这个问题很正常。 虽然他觉得，陆常照不是那种谈恋爱了整天消息轰炸对象的人，但作为情侣，基础的日常交流还是该有的。 “可以的。” 他走出医院，刚拿出手机扫码上了公交车，就收到陆常照发来的微信，问他到哪里了。 这个点公交车上人不多，时隅坐稳，才拍了张照片给他，回复刚上车。 陆常照回得很快：冷助没有让司机送你？ 关于这点，冷助确实提过，时隅自己拒绝了。担心殃及无辜，他回复道：我喜欢坐公交车，平时画画一个人在家，坐公交车可以多跟人接触。 陆常照似乎不太满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到家告诉我。 时隅盯着这条消息，回了个“好”。他抬起头，车厢空旷，他看到对面窗户玻璃映出自己上扬的唇角，才发现自己在笑。 接下来，时隅开始每天往医院跑。 陆常照似乎很信任他。对他们是恋人关系，这一时隅单方面的说辞，似乎没有丝毫怀疑。 失忆后的陆常照，跟电视里演的失忆症患者不相同，并没有表现得歇斯底里，或者封闭起自我，抵触任何人靠近。 他虽然入院了，要处的工作却不少。时隅每天去探望他时，他基本都在工作，有时是冷助在汇报工作，有时是他看着平板，处一些邮件，或者参加视频会议。 看到时隅，他会暂停手头的工作。 两人会闲聊几句，时隅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聊了几句就找不到话题，干脆连一日三餐都搬出来说给陆常照听，像幼儿园小朋友给爸爸妈妈汇报，今天在学校干了啥，午饭有哪些菜。 其实，不来医院的时间，陆常照也会不定时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时隅在微信上跟他说了，见了面，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陆常照总会主动找话题，他只要回答就好。 听他说到每天自己做饭，陆常照表现出浓郁的兴趣。 见他对医院的营养餐不甚满意，时隅便问，要不要给他送饭。 天气越发炎热，每天送饭很累，但时隅喜欢陆常照，又因欺骗他而觉得亏欠，因而只能在能力所及范围内补偿他，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陆常照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又或者是对自己失忆，忘记了恋人这回事心怀愧疚，他从来没有问他们怎么相识，怎么确定关系之类的问题。因此，时隅也就不必绞尽脑汁，编造答案给他听。 陆常照那台旧手机，还放在他家里。 现如今，手机里有几乎每个人所有的信息，包括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他将手机还给陆常照，他只需要点开相册，就能发现，他手机里没有任何跟他有关的资料，除了加了微信好友，两人间没有任何交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对恋人是这样的。 加之错过了归还手机的时机，最终，时隅将手机藏起来。 直到现在，哪怕来他家见过长辈，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时隅依旧难以坦白。 时隅醒了没多久，陆常照也醒了。他让主宅的佣人送早餐过来，两人沐浴着晨光，面对面在餐厅吃早餐。 时隅想起昨晚没等到他回来就先睡着了，问起他昨晚家庭会议结果如何。 陆常照：“都处好了。” 看他始终游刃有余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吃亏。 时隅帮不上忙，甚至连他家其他成员都不认得。陆常照许是怕他被欺负，也没有给他介绍。时隅倒也没有血浓于水，是亲戚就必须搞好关系的观念，便也没提了。 两人都有工作要处，他们没有在他家多呆，跟陆老爷子打过招呼，就离开了主宅。 上车后，时隅想起自己对陆常照撒的谎，还有那台被藏起的手机。 陆常照太过符合他的一切渴望，无论是对爱情的，还是对家的。因此，哪怕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是经不起推敲的扑克牌搭成的房子，是海浪一冲就毁掉的沙堡，他还在心里默默期待，这个谎言能够多存续一秒。 第65章 虽然没有勇气坦白，但还是想探探他的态度。 “照哥，如果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你会生气吗？” 他问得没头没脑，但陆常照反应很快，反问他：“有多严重。” 不同人，对严重的定义不同。可无论如何，对恋人的欺瞒，再怎么开脱成太喜欢他了一时鬼迷心窍，也不是可以轻易被原谅的。 时隅斟酌一番，答道：“不好说。” 尽管他的回答很模糊，陆常照还是马上给出回复：“除了分手，其他都不算严重的事。” 第41章 你别乱动 近来台风频发，路两边的树木枝条被工人修剪过，日光铺满路，视线变得开阔而明亮。 经过陆常照住的别墅，看到那围起来醒目的警戒线，时隅想起，距离陆常照那晚被袭失忆，都已经过去几个月。 当时的他，断然料不到，几个月后的今天，他们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恋人。 “之前你在家被人袭击的案件，有进展了吗？” 陆常照捏捏他的耳垂，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说着语气有些委屈，敏感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不想跟我住一起了？” 他最近撒娇越来越得心应手，时隅很难对他说狠话，只好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们还会来伤害你。” 时隅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想起他受伤那晚的经历，即使他并没有目睹全过程，却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还在调查中，我已经安排人加强了别墅周围的安保，你不用害怕。” 时隅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他。闻言，他点头：“谢谢，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回到别墅，时间临近中午。 这个点来不及做午饭，时隅想吃面，陆常照让人给他们送了午餐过来，是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出品的芝士龙虾焗伊面，味道很好。 吃过午饭，陆常照要去公司处事务。 他换了衬衫，让时隅给他系领带。 上次时隅不会系领带，是陆常照帮忙系的。后面他上网搜了教程联系过几次，无奈现在好久不系，依旧不太熟练。 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显然大大地取悦陆常照。他这边还没系好领带，陆常照就不时捏捏他耳垂，摸摸他头发，很是不安分。 时隅将领带系得歪歪扭扭，归咎于陆常照太不老实：“你别乱动。” “我觉得挺好的。” 见他一副想就这样出门的样子，时隅的强迫症犯了。 他拉住陆常照，难得强硬地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命令道：“我重新帮你系，这回不许乱动，不然我要生气了。” 这回，陆常照不再捣乱，乖巧地任他摆布。 时隅又摸索几遍，终于成功系好领带，结的形状匀称饱满，看着非常专业。 他磨蹭太久，陆常照的手机又响了，他却没接，而是含笑望着时隅，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时隅很快反应过来，勾住他脖子，很轻很快地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陆常照终于满意，跟他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司机很快接陆常照离开，偌大的别墅，再次回归安静。 时隅有些犯困，陆常照没有陪他睡午觉，他忽然觉得睡不着，拿起手机看下该画哪一单。 呼吸灯闪烁，他解锁手机，看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语气很不友善：我还没收到你的汇报。 时隅茫然地回忆良久，终于想起来，这高高在上的口吻，可能是封今颐发的。 他回复道：我考虑过了，我不打算跟你合作。 说完，他将这个号码拉黑，决定不再会。 时间尚早，他还是决定回房间闭目养神半个小时，再开始画新的稿子。 没成想，才过了一会儿，他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时隅猜到是谁，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就划了接听。 那头传来封今颐很不高兴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拉黑我？还有，不合作是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 时隅如实回答：“就是字面上意思。你为什么想知道照哥的动态？” “关你什么事？” 时隅平静道：“你不说，我更不可能答应跟你合作。毕竟，照哥上次受伤，跟你们脱不了干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谋害他？” 听他这么说，封今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骂了几句脏话，才不情不愿地答道：“我只是想知道表哥做了些什么而已，才没想害他。倒是你，明明喜欢女的，还跟他谈恋爱，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 他的回答，倒让时隅想起初次见面时，看到他站在陆常照身边时，封今颐对他散发的敌意。 看来，封今颐大概率真的只是平等地讨厌任何跟他表哥谈恋爱的人，应该没有存什么坏心。否则，他不会无脑到直接上门来找时隅合作，还自以为是地捏着他所谓的把柄威胁他。 时隅捋清逻辑，决心快刀斩乱麻，便也不再跟他隐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方臻真并没有任何想法。另外，我跟方臻真那件事，昨晚我和照哥说明过了。你如果想跟他说，就去说吧。” 他刚想挂电话，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希望你不要再派人跟踪我，或者再像现在这样打电话骚扰我，不然我会如实告诉照哥。至于他会怎样处你，我就管不着了。” 第66章 封今颐大概没料到，像时隅这样看似很好拿捏的人，还敢反过来警告他。他一时气急，没想好如何回复，电话就被挂断了。 时隅将这个号码也拉黑。 被挂断电话后，封今颐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这阵子运气不太好，先是莫名奇妙掉了几个代言，又被爆出偶像练习生时期，欺负没有背景的练习生，纵容自己养的宠物狗咬伤其他练习生等丑闻。 平时他随便发几张营业自拍，就整齐划一地夸他哥哥真帅的粉丝们，此时跟对家粉丝统一战线，一面倒地骂他。间或夹杂几个维护他的声音，很快都被攻击得不敢发声。 一时间，他被骂上热搜，事务所暂停了他的工作，他不得不暂时低调做人。 他从小就喜欢表哥，小时候他喜欢穿裙子，喜欢一切粉嫩的东西，家族里的其他堂兄弟姐妹都说他是怪胎，在学校里见到他，要么装作不认识，要么故意找其他人欺负他。只有表哥从来不会排挤他，看到他在学校被人欺负，还会出面帮他。 表哥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惜他妈妈是外公一众子女里最没地位的幺女，他除了每个月一次的家宴，基本没机会见到表哥。表哥回国后，他无法忍受在每月的家宴上远远见他一面。之前他雇人跟拍表哥的照片，聊以慰藉。怎知接连几个人都突然说不干了，他隐约猜到或许是被表哥发现了，只好先老实一阵子。 没想到，表哥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碍眼的男朋友，还让他叫对方“嫂子”。不仅如此，他还听说表哥带找个男朋友去了程家继承人的生日宴，圈内对他身份猜测纷纭，出尽风头。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表哥居然直接带着这个男朋友来参加家宴，这不就是正式见家长，昭告他们的关系吗？ 封今颐想不通，这个除了长得有点好看外，没有任何优点的男朋友哪里配得上他的表哥。 闲来无事，他翻开雇的人定时发来的资料。 最新一页资料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资料显示，前阵子时隅女装直播，还附上部分截图。直播的视频一直被人为删除，部分顶风作案发送截图的人，也很快删除。 电光石火之间，封今颐想起，时隅那个污蔑他的上司。 他翻开了从前的资料，时隅那个上司突然被人挖出黑料曝光，遭到网暴社死的场面，跟他的经历有点相似。 他直觉，这个时隅果然不简单，难怪把表哥骗得团团转。 他想了想，点开一个微信号，给对面发消息：帮我搞一个小画师，a套餐，资料那些发你。 第42章 你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海上航行回来后，时隅加了沈东升的微信。 沈东升到c国发展后，开始入乡随俗用微信，跟时隅平时联系也用的微信。 据他描述，外公洛崇洲这些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老人家前阵子肺炎住院，预计下周出院。沈东升说想给爷爷一个出院惊喜，问时隅有没有意向来x国，给爷爷庆祝出院。 时隅也想见外公，这回便不再推脱，答应下来。 下午陆常照比平时早回家，他提前发信息问时隅，晚饭出去吃还是怎样。 时隅让人送食材过来，回复他在家吃。他做了比平时丰盛的一顿晚餐，打算跟陆常照说去x国的事，料到如果不带他去，恋人难免要闹脾气，得先安抚好他的情绪才行。 他刚下锅炒青菜，外头传来车声。 陆常照换好鞋子进来。 他脱了外套，循声走进厨房，自后拥住时隅：“辛苦了。” 这个姿势不方便炒菜，时隅嘱咐他：“你先去洗手，饭马上好了。” 陆常照应声，却没放开他，又埋头在他后颈处吸了吸，才满意地放开他。 等时隅端着炒好的青菜出来，陆常照已经盛好饭等他。两人气氛融洽地吃完一顿晚饭。 饭后，他们收拾完，陆常照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文件袋子。 “给你的礼物，拆开看看。” 他平常送的小礼物都用礼盒，还是第一次送纸质类的。时隅打开文件袋，看到鲜红的不动产权证，还有一些相关文件。 他困惑地看向陆常照，后者解释道：“这套别墅，现在属于你的了。你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平时送的小礼物，对普通人而言都不便宜。因为是他送的，不管价值如何，时隅都照单全收。这份礼物，头一遭让他有心负担。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可以不收吗？这太贵重了。” 陆常照显然料到他会拒绝，才用的先斩后奏：“都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说完又补充道，“这是你男朋友送你的礼物，又不是别人送的，为什么不收？或者，你不喜欢这套，我让人把其他房产的资料好，你挑一套中意的。” 时隅知道，半山别墅区一套估值九位数的别墅，对陆常照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可他纠结的不是房子的价格，而是他并非陆常照真正的恋人。若将来真相大白，陆常照选择跟他分开，他们或许还能好聚好散，互不相欠。一旦涉及到房产，就很难分割清楚。 更何况，陆常照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失去关于他这个恋人的记忆，出于补偿心，想尽可能弥补他。 时隅越想越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 第67章 见他踌躇，陆常照抬手，轻抚他的脸：“一套房子而已，你不用有心负担。” “再者，其实我送这套房子给你，本质上为的是我自己。从小我就羡慕其他同学，他们放学回到家，永远都有家人在等他们。现在每天回来这里，你都会等我，是你实现了我从小的愿望。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把这里当家。” “你跟我说过你伯父的事，当时我没有明说，心里却想着，以后绝对不能让你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买下这套房子对我来说不存在任何压力，毕竟有谁愿意自己当成家的地方，名义上却属于他人呢？既然都买下来了，户主是你还是我，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不是吗？” 餐厅的灯光是温馨的暖黄色，映得他眼眸愈发深邃柔和。时隅承认，他对“家”这个字眼没有任何抵抗力。 “嗯，那我收下了。谢谢你，照哥。” 他知道，陆常照这番多愁善感的说辞，多半是为了说服他收下房产证才想出来的。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在意同龄人如何。 陆常照一直有把他规划进自己的未来，甚至事事照顾他的想法；而时隅一想到两人间的未来，却一味抱着消极态度，总觉得他们会悲剧收尾。 他无可避免地心生愧疚，为自己既不懂如何正确地爱人，也不会好好地爱人。 但他想，他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去学习。 晚饭后，两人在客厅看电影。 后天有新台风登陆，入夜后狂风大作，暴雨吧嗒砸落，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湿润后的味道，连日来蒸腾的暑气消散。风雨狂乱地敲打着窗玻璃，恍若世界末日来临。室内冷气充足，时隅紧挨着陆常照，感受他切实的体温，心底被不具名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时隅蓦地想起答应表哥的事，便跟陆常照说，过几天去x国探望外公的打算。 陆常照闻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什么时候？我陪你。” 时隅将想好的说辞全盘托出：“等台风过后，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工作这么忙，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陆常照挑眉：“陪家人优先，我不忙。” 时隅没忘记，他刚刚才下决心，要当个合格的恋人。 他凑近陆常照，亲亲他的嘴角，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照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跟外公很多年没见过，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我不知道，外公那边如何看待我，想先等关系缓和一些，再正式跟他介绍你。” 陆常照脸色稍微缓和，依旧坚持：“既然很多年没见，我更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过去。你不要我陪，就让保镖陪你去。” “真的不用麻烦，表哥有安排人来接机，x国治安环境跟国内差不多。我一个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的。”时隅抱住他，将下颌搁在他臂膀，仰望着他，温声问，“好吗？” 这回，陆常照总算松口：“那这次就算了。不过，到了要给我打视频电话。” 恋人比意料之中好哄，让时隅有点意外。他甚至做好付出一点代价的准备。 闲聊几句，到了每晚直播的时间，时隅照常直播画稿子。 手头的一单稿子接近收尾，他专心致志地画完，上传到平台。单主在线，很快确认没问题。 时隅没有继续画下一单。他在手机上查看排单顺序，他没有计划在x国停留太久，打算不带平板过去。探望完外公，就马上打道回府。 他跟直播间的粉丝请假，说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探望亲人，暂时没条件直播，会停播一段时间，等复播再发动态。 弹幕仍有不少人在刷前些天的女装直播，问主播什么时候再来一次，时隅假装没看见。 他上次女装直播的视频，被删得挺干净。事后时隅看了下评论，发现当时网站限制了录屏，流传出去的图像或视频都是用手机拍的，但就连这些，一旦发出去没多久就会被删除，倒不用担心黑历史被到处传播。 时隅提前下播，发完请假动态后，又点开微博，打算在这边也发个请假动态。 他前几天才查看完消息，现在又爆了。 时隅直觉不对劲，他点开查看，最新一条微博是一个陌生人发的道歉微博。 第43章 “你刷微博都不陪我。” 时隅一目十行，飞快浏览其他信息。 艾特他的微博里，播放量最高的，是一条道歉视频。该博主神情严肃地手拿稿件，向时隅的笔名道歉，承认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为自己制作并散布跟时隅有关的不实信息道歉，希望能取得时隅的原谅。 他看了眼发布时间，两天前发的，此后该博主再没有更新。 时隅迟疑片刻，还是点进这条道歉视频的评论区，快速提取有效信息。 热评有知情人士透露，该博主已被拘留，让其他参与造谣的人好自为之，删帖也没用了。 时隅点开这条热评的回复： “好亖。看了其他博主的截图，这造谣的帖子刚发出来没半小时就删了，当晚录视频道歉，堪称史上最速打脸。” “造谣一时爽，道歉火葬场。” “无良营销号靠造谣抹黑别人博流量，次次都没事，就以为别人都好欺负。没想到这次碰到后台更硬的，把自己送进橘子了哈哈。” “陈年吃瓜群众在此。虚拟主播那个就是xx吧，男扮女装艹地雷女人设，私下高价在粉丝群卖原味xx，甚至让榜一大哥贷款给自己打赏……黑料数都数不过来。结果直播时美颜突然失效，被迫颜出，被榜一大哥们给联合告了。太太好像是被那主播碰瓷的，我记得对面还道歉了。那时候评论区就有大佬分析，太太背景不简单。” 第68章 “厉害了，太太目前没有任何回应。就喜欢这种律师函都不发，直接把人送进去的。” “当事人女生发微博澄清了，传送门在此。” “看了那个受害女生澄清的微博，忽然有点磕她和太太www谁年轻时没遇到个把人渣呢。” “楼上的，太太十八年老粉在此，之前直播太太的男票声音出镜了。再乱说话，下一个轮到你。” “蹲，有没有知情人士透露下，哪个大佬这么牛。” …… 时隅点进好心人贴的传送链接，跳转到一段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出乎意料，他看到方臻真。 他戴上耳机，方臻真录了视频，解释当年发生的事。他感谢时隅的帮助，并对自己识人不清，导致时隅时隔两年多莫名被网暴一事表示歉意。 综合上述信息，时隅大致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天前，突然有个爆料了许多娱乐圈内幕的百万粉营销号，深夜发长微博揭秘某知名画师因性骚扰女同事被开除，又女装直播吸引榜一大哥给自己砸钱，称其作恶多端非但没受到制裁，反而混成百万粉的顶级画师。 此外，营销号还深挖出该画师早年的黑历史，跟某擦边虚拟主播有灰色交易，暗示该虚拟主播肉偿画稿的费用。 长微博一出来，吃瓜群众纷纷好奇，该画师是谁。 很快，有人“隐晦地”放出时隅的微博账号，引来一堆水军及不明真相的。 结果没多久，这条长微博突然被删除，吃瓜群众吃瓜吃一半，就看到营销号发了一条道歉的微博。到了下午，该营销号背后的负责人，亲自发了读道歉信的视频。此后，那些骂时隅的留言纷纷删除，跟风参与网暴的人，几乎是整齐划一地开始道歉。 这场还没来得及闹出动静，参与者就纷纷自动道歉，恨不能发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网暴闹剧，在时隅都没来得及发现前，就已经结束。 他扶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任何回应，只发了请假的事。 虚拟主播事件，发生在时隅全职没多久时。 彼时他接到的订单不多，大部分时候还在微博接单。对方找他，请他画直播用的皮套。由于虚拟主播说微博私信太多，跟时隅的对话很容易被淹没，时隅加了她的微信，在微信跟她沟通。 加好友后，虚拟主播第一件事就是翻了他朋友圈，找到他几年前发的照片，说他是自己的天菜类型，问他要不要处对象。 时隅自然是拒绝的，对方不死心，开始在沟通稿子要求时，有意无意地给他发自己的丝袜短裙自拍，还有各种擦边的私房照，说是福利，时隅依旧不会。 本以为时间久了，对方就会自讨没趣。稿件完成到了要付尾款，对方说看时隅微博ip跟她在一个省，问时隅住在哪个城市，有没有时间线下见面喝奶茶。 时隅直接说自己喜欢男的。怎知，对面立马笑嘻嘻地发来一段语音消息，时隅点了转文字，显示：其实我就是男的。小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不考虑我吗？这样吧，我线下陪你吃顿饭，就当作稿费，好不好嘛~ 时隅点开语音条，确实是道男声。 他直接忽略，催促对方付尾款。这下，对面似乎破防了，转而打同情牌，说自己有抑郁症没钱，还评价时隅根本没画出他想要的效果，眼睛差了几毫米如何如何。在时隅回复他可以继续修改后，开始骂他没有大局观，以他的粉丝数跟名气，时隅帮他画皮套等于帮他打广告，他都没跟时隅收广告费。 大部分情况下，时隅在网上遇到的都是好人，无奈偶尔遇到个别奇葩，攻击性太强，歪一大堆。 时隅忍无可忍，尾款都没收，就把他拉黑名单了。 后面，他收到粉丝截图，该虚拟主播在自己粉丝群炫耀，自己发了几张照片，某知名画师就给他超低折扣价花了新皮套，还编造谎言，暗示时隅对他有想法。 同时时隅的微博也收到不少恶意攻击，他尝试解释。显然对方的部分粉丝不容小觑，时隅的解释非但没有成效，反而引来更多的攻击。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细看，卸载了微博，专心画稿子。 就这样过去好些天，时隅画完平台的订单，打算上微博看看有没有约稿信息。结果他看到不少艾特他的消息，点进去发现是该虚拟主播发了视频，为自己男扮女欺骗粉丝，抹黑时隅的事道歉。 时隅觉得生不适，不想跟此人沾边，没仔细看。 跟上次小范围的网暴不同，这次，对方貌似有预谋而来，连虚拟主播那件事都挖出来。如果不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 糟心事已经解决，时隅不想浪费时间，便不去细究。 敲门声响起，时隅没来得及应声，门就被人打开。 “小隅，你该休息了。别人被资本家剥削，你怎么热衷于自我剥削。”某位资本家走近后，看清他的电脑屏幕，语气不满，“你刷微博都不陪我。” 听他口吻，似乎对时隅被网暴一事毫不知情。 但除了陆常照，时隅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保护他。他拉住陆常照的手臂，确认道：“照哥，这是你安排的吗？” 陆常照这才一目十行，快速扫过屏幕上的内容，言简意赅，语气不悦地总结道：“有人网暴你？” “确切地说，是网暴未遂。”这次他都没来得及经历，就已经结束。 第69章 说话间，时隅刷新一下，底下评论又少了，基本都是些不明真相就跟着攻击他的内容。 “上次女装直播的照片，也是你让人删的吗？” 陆常照挑眉：“不然呢，我同意你女装出镜直播，不代表同意别人在网上传播你的照片，对你评头论足。那些散布你照片的，都让人处了，顺便清掉你账号底下不恰当的言论。另外，我看了你账号下过往的一些评论，乌烟瘴气。无论是女装直播，放任他们胡言乱语喊你老婆，还是任由陌生人对你发表恶意言论，你实在太纵容他们。” 【作者有话说】 呜呜工作出了点状况，更新比较少，抱歉。 目前有存稿，只是没检查所以没放出来，会更完的。谢谢大家。 第44章 会告状的 难怪时隅觉得，最近无论直播还是微博，评论区都和气多了。尤其是从喊他太太变成喊他老婆的，基本全部消失了。看来，在他看到之前，就经历过一轮的清。 “那些骂人的，处起来很麻烦。这些回复对我又造不成实质的伤害，你没必要浪费时间跟他们争论。” 时隅没想到，陆常照会去翻他过往的微博。他有点怀疑，上次他女装直播前，陆常照碰巧提前回国，不会是看了他的直播预告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得知陆常照让人时刻关注他的账户。那他以前的黑历史会不会被他发现？比如，他曾转发过陆常照被偷拍的微博，不过那条应该删掉了。但是他点赞过他们被偷拍的那张合影，那条并没有删除……时隅想到这，不禁耳朵发烫。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陆常照不悦。 他捏了捏时隅的脸，手感不错，可还是得好好惩罚。毕竟他的人被欺负了，还没有来找他告状的自觉，属实令人不爽。 他捏完仍觉得不解气，低头，在时隅下颌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满意地看着他白皙下巴上自己盖下的印章，这才道：“他们还不配让我亲自对线，都是法务部门处的。不过就算我没时间处，我也不可能对他们造谣诽谤我男朋友的行为，无动于衷，坐视不。小隅，你可能不清楚，我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除了对你，我可没有去顾虑过谁的感受。” “被人无端造谣欺负，没有谁真的会不在意。你以前不在意，是没有人给你撑腰。既然现在有我，就没有必要再假装无所谓。该告的告了，该道歉的你就接受。你不想计较，不代表他们不需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他似乎真生气了，说话的口吻强硬，不像平时刻意装出来的温柔。 确实，说不委屈，不在意，自然是假的。 失去父母的庇佑，连承诺会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的伯父，说变就变，父母曾经的下属也因为利益趋势而欺骗他。 哪怕长大成人，全力以赴地工作，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却因一度信任的上司的诬蔑而丢掉工作。 当全职画师独立接单，在网上接触到的糟心事更多。 他无力改变，只好学会自我欺骗，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伤害。喜怒哀乐大致相同，可每个人的感受性不同，对这些情绪的承受能力更是不同。没有多少人真正能做到，不去在意别人的中伤言论？ 他看过首页关注的几个画师太太，遭遇污蔑抄袭或者恶意评论时，毫不让步地为自己辩护，战斗力惊人。对此，时隅围观时确实觉得很爽。无奈他词汇量有限，天生并非能言善辩的强势性格，绞尽脑汁也组织不出几句有攻击性的话。加上还要靠在网上接单生活，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陆常照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内心那些长期以来刻意压制的委屈，似乎如堵塞已久被重新疏通的泉眼，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搂住陆常照劲瘦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确定他的确存在，真的属于自己，这才缓缓开口：“谢谢你，照哥。以后有事，我会找你告状的，你别生气。” 之前时隅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可能走到最后，他才总是下意识地不愿意麻烦他。 但现在，既然决心成为合格的恋人，他也该学着去依赖他，互相扶持。 他试图解释：“我没有不让你帮我的意思。其实之前我在网上也看到很多中伤你的言论，也会觉得很生气。不过我举报之前，你的下属已经处好。所以，我能解你的想法。确实如你所说，我从前没人撑腰。以后再有人欺负我，我会找你告状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亲近的动作，总算让陆常照紧绷的唇线有所舒缓。 “你让法务每天都盯着我的账号，会不会给他们增加太多工作量？” 时隅不记得自己以前发过些什么，总觉得被翻黑历史，有些尴尬，尤其是被男朋友的员工看到。这对社恐人士而言，尴尬程度不亚于在三次元被喊出二次元的名字。 “这些工作都是ai完成的，又不是人工筛选的，他们哪里有什么工作量。再说，即使要人工筛选，我花那么多钱养的那群人，让他们做点份内的工作，有何不可？” 原来是ai，上次直播找人代播时，时隅就稍微见识过他们子公司的相关业务。ai有算法没想法，时隅催眠自己，ai应该不会发现他的黑历史。 时隅松了一口气，确实到他入睡的时间，生物钟准时生效，他打了个哈欠。 第70章 “好困……我们回房间休息。”台风天很适合睡觉。 陆常照却没有动，他盯着屏幕上自动播放带字幕的道歉视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问了那边几个问题，交待对方查清楚时隅这次被抹黑的事，是谁的手笔。 打完电话，他捏捏时隅的后颈，将他拉起来。 他凝视时隅，搭在他皮肤的手掌滚烫。至近距离里，拂过脸颊的呼吸，身体散发的热度，以及交汇的视线，有形无形的，都是灼人的。 他饶有兴致地问：“你刚刚说谢谢我，具体要怎么谢？” 时隅拉过他另一只手，将他手背贴在右脸颊，轻轻蹭了下。 他看着陆常照，眼底多了大胆与试探，反问他：“你想要我怎么谢？” 他的眼睛很大，眉眼很好看，是霖市本地人特有的标准欧式双眼皮。平时看人时，显得纯净澄澈，睁大眼睛凝视你时，既无辜又诱人。让陆常照回味起之前在游艇上把他弄哭那晚，青年困得很，茫然地任由他摆弄，浓密卷翘的睫毛泪湿成一小簇一小簇，随动作。 这回，陆常照连嗓音也染上烫人的喑哑：“这可是你说的，小隅。” 第45章 “我会认真考虑的。” 台风来势汹汹，树木饱受摧残，时隅感觉自己也像一株遭暴风雨蹂躏的小树苗，浑身支离破碎。 他又睡了不知多久，闻到他最喜欢的海鲜粥的味道。 陆常照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台餐车，时隅又饿又困，却还记得不能在床上吃东西，强迫自己爬起来。 他忍不住咽口水：“好香啊。” 陆常照只是打开砂锅给他闻闻味儿：“早上让人送过来的。你一直不起床，我重新热了，味道可能没那么好。” 时隅去洗漱，去浴室的途中看见墙上挂钟显示的快到中午十二点，顿时罪恶感爆满。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赖床。小时候他喜欢赖床，爸妈不在以后，他住在伯父家，经常睡不好。伯父伯母没请佣人，伯父上班，伯母经常出去玩，时隅经常要早起给时一鸣跟自己做早饭，做好后再喊时一鸣起床。 时隅洗完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觉得有必要跟他约法三章。作为自律的全职人，熬夜不对，纵欲过度更不对。 他回到房间，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陆常照殷切地招呼他：“过来吃吧，宝贝儿。” 虽说他气场太强，连讨好人都有几分像命令。看到这一幕，时隅内心还是迅速软化，所有堵在喉头的气话都咽下。 陆常照将餐车推到卧室的休闲区，时隅乖巧地坐好，接受他的服务。 陆常照给他盛好粥，他用勺子舀了一勺，耐心地吹了吹，笑问：“手还酸不，我喂你？” 此人语气轻快，透着一股明知故问的愉悦。闻言，时隅立马改变心意，觉得果然不该轻易原谅他。 他拒绝搭陆常照，径自接过碗。粥有点烫，他吹了吹，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吃。 喝了小半碗后回复些许体力，时隅这才愤愤地控诉道：“下次我说停就得停，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陆常照看着他被热粥烫得恢复红润，有点肿的唇，抬手按了下他泛红的眼尾，随口承诺：“好，下不为例。”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时隅狐疑地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正经，不似敷衍人。 他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干脆专心喝粥，在心里决定跟此人绝交三分钟，以示抗议。 海鲜粥很好吃，时隅吃完粥，气就完全消了。 十分钟前觉得此人可恶至极的想法，也一并烟消云散，于是单方面决定跟此人和好。 这次台风据推测可能成为今年的风王，全市进入戒备状态，陆常照终于不用去公司。 时隅手腕仍觉酸痛，不想画稿子。他看了眼陆常照，对上视线，后者主动凑近他。他摸摸他的头，手掌沿着他头顶往下，贴在他脸颊，捏了下。 “消气了？” 时隅打掉他的手：“我没生气。” 他起身准备收拾餐具，陆常照主动道：“我来吧。今天还是画稿子？” “不画了，”雨天令人散漫，时隅这些年都没什么娱乐时间，问他，“你有什么安排吗？” 陆常照卖了个关子：“跟我来。” 他让鱼宝进来收拾餐车。 时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到地下室，随手打开墙上灯的开关。 若非他引路，时隅还不知道，这别墅地下室有酒窖，甚至还有配套的家庭酒吧。之前同学找他帮忙打别墅时，让他随意使用。毕竟不是自己家，时隅除了日常活动的范围，其他房间除了定期打扫，基本不怎么进去，更是没有踏足过地下室。 陆常照对别墅格局似乎很熟悉，连灯的位置都一清二楚，仿佛这才是他的家。 转念一想，根据他在网上查到的资料，半山别墅区毗邻水源山，上个世纪起，就禁止开发。这些别墅都是水源山被列入保护区前修建的，且多为霖市本地的世家所有，连政府部门也得罪不起。这一带老别墅的布局大差不差，从陆常照住的那一栋从户型来看，跟时隅同学的这栋应该相差无几，他熟悉也不奇怪。 出于好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地下有酒窖？我住快一年了都不知道。” 陆常照停顿一下，答道：“这里跟我那边户型差不多，我猜的。之前下来看过，果然一样。” 第71章 时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加速，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恢复记忆了？” 下一秒，陆常照看向他，无辜地答道：“没有。我在那边住了好久，记得从前的事。最近半年的事，还是想不起来。” 也对，假如陆常照恢复记忆，不可能若无其事。 时隅觉得，人果然不该做亏心事，否则总是疑神疑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见时隅不吭声，陆常照凑过来，低头捏捏他的耳垂：“怎么了？你很希望我记起来？” 一瞬间，时隅甚至产生，跟他坦白一切的冲动。 他按捺下冲动，朝他挤出个苍白的笑：“……没有，你不用勉强自己。” 他们间，根本就没有过去。 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气氛毁灭者时隅赶紧转移话题：“你带我来酒窖，是要给我调鸡尾酒喝吗？上次带回来的起泡酒，你说不含酒精的那些，我还没喝过呢。” 上次在游艇上，陆常照有给他露过一手，台风天不宜外出，在室内吃吃喝喝也不错。 “嗯，今天给你做无酒精版的鸡尾酒。” 鉴于时隅酒精过敏，对饮料也没特殊喜好，陆常照挑的几款无醇起泡酒，都是亲自试喝过，觉得口感不错的。 他打开酒吧的灯，昏黄的光芒洒落，露出酒吧的全貌。木质色调为主，吧台设计得很复古，酒柜上摆满各种崭新的基酒，各种调酒器具，材料等摆列整齐，琳琅满目。 通风系统发出细微嗡鸣声，灯光昏黄，时隅抬手在高脚凳皮面一拂，纤尘不染。家庭酒吧太长时间无人使用，应该积灰严重。非但如此，空气里有股好闻的酒香跟水果香，不似普通常年不使用的地下室，更没有霖市潮湿室内特有的霉味。 陆常照留意到他的小动作，随口解释道：“上次带你去看爷爷时，我让人把地下室翻新过。这里本来是储物间，我让人改成家庭酒吧，想给你一个惊喜。” “所以你那时候就把房子买下来了？” 时隅想起之前冷助问他要各种身份资料，当时他以为登船需要用到。现在想来，多半那时，陆常照就已经计划将这套房子过户给他。 “住进来那晚，我就让人买下来了。后面过户给你，耽误了点时间。”陆常照说得很随意，他打开吧台的门走到内侧站好，示意时隅坐下，“住哪里，都不比住自己家舒服。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想怎么布置都行。我改造了地下室跟家庭酒吧，其他部分你有想法，随时可以让人动手。” 这个人仿佛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完美，永远知晓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会说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话。 时隅从前只后悔，为何要欺骗他，现在却忽然庆幸，他唯一一次疯狂，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嗯，我会认真考虑的。” 【作者有话说】 小隅：拥有极强的自我管意识。 明天周四不更，其它时间每日18:00更。 第46章 微醺错觉 这么多年，时隅早习惯极简生活。哪怕住进来这里前，同学让他随便使用，他也下意识地不去添置过多私人物品。毕竟，这里终归是别人的家，他只是房客。 何况东西增多，不舍也会随之增长，一旦失去容身之处，便会产生被抛弃的错觉。他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因为陆常照，他再次想要学会去相信，有一个地方也是他能永远呆着，不需要离开的。 陆常照挑了张唱盘，放到唱片机上，告诉他：“这些是我爸妈的收藏，据说是他们新婚旅行时，在世界上最后一家唱片店买的。店里每一张唱片都只有一份，独一无二。” 虽说实体唱片店式微，但还是有不少人气歌手推出实体cd或者黑胶盘，时隅好奇：“他们是不是被骗了，我记得市中心书店旁就有家唱片店。” “那家店的名字，就叫‘世界上最后一家唱片店’。” 时隅搓了搓小臂：“……好冷。” 他旋转音量键开机，按了播放，将唱针移到唱片上，放下升降杆。 放好音乐，陆常照洗了手，拿起吧台前让人送来的新鲜材料。 他取了只朱利普杯，依次切好材料投入其中，用量酒器量了糖浆倒入，将材料研碎后，再转身从制冰机取出冰块凿碎放入杯中，倒入他选的无醇起泡酒，搅拌后，用剩余的碎冰在杯顶堆成一座小型冰山，缀上薄荷叶与柠檬片。 时隅看得入神，忍不住拿出手机专注地录起了视频。虽说他现在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浮现跟陆常照分开的想法，但是陆常照长得赏心悦目，做事动作流畅，这些毫无拖泥带水的画面，他想记录下来，作为绘画素材也很不错。 陆常照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很有服务精神地将杯子推给他：“尝尝看，这杯是改良版的mint julep。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summer downpours。” 时隅录到满意的视频，迅速拖进加密文件夹，这才发下手机。 他好奇：“这次不用shake了吗？” “调烈酒或者其他难融合的材料才需要shake，上次纯属炫技，想让你看到我帅气的一面。” 时隅被他的诚实逗笑了：“但是，我觉得确实很帅。” 他抿了一口，入口清凉甘甜，清爽如酷热难耐的盛夏里，骤然而来的阵雨。 唱片机播放的r&b舒缓轻松，陆常照拿了另一只杯子，给自己调一杯gimlet，问时隅有没有兴趣学摇酒。 第72章 时隅确实有兴趣，甚至忘了自己手还有些酸这回事。 他绕进吧台内侧，陆常照手把手教他摇和的手法，两人贴得很近，时隅按照他教的摇了几下，手就被冰得不行。 有些事情，注定学不会了。时隅放弃得很干脆：“冰得手痛，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学。” 他放下雪克壶，陆常照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下：“确实好冰。” 你摸我也摸，既然他送上门来，不摸就对不起自己了。 时隅捏了几下他的脸，等手指稍微回暖，才问他：“你以前专程学这个，是打算做调酒师吗？” 他记得陆常照说过，他受爷爷之命，才成为寰达的新ceo。那么，他是不是也有其他梦想或者想做的事呢？ 事实证明，陆常照并不如他多愁善感。许是喝了酒，他比平时话多了点。 “那倒没有。这些职业，说白了是某种谋生手段，我又不需要谋生，仅仅是感兴趣，又不缺钱跟时间，才会去学。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并不强求我成绩多好，所以我不用像其他同学一样上一堆兴趣班。我小时候思维很活跃，看到什么都想学，多数时候等新鲜劲过去，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上次跟你说过，以前我想当建筑设计师，把本家的房子给改造了。” “那这个家庭酒吧，不会是你画的设计图吧？” 他点头：“除了学调酒，我在国外带的那些年，还去淘过金，假期时跟远洋船队出海捕鱼，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大学时和人组过一年乐队……这些事连爷爷都不知道。小隅，我以前有跟你说过这些吗？” 暧昧如落日的灯光，柔和了他凌厉的眸光，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滚烫，带有淡淡青柠香气与酒味。 时隅不能喝酒，酒精对他而言，只有误喝以后浑身起红疹，四肢水肿痛苦回忆。如今，眼前人温柔的视线，炽热的呼吸，清冽的嗓音，却让他头一次体验到微醺的错觉。 醉人的，从来不是酒，而是人。 “没有。还有呢，我想听你说组乐队的事。” 陆常照却不说话了，他凝视时隅，忽然叹息：“我不该喝酒的。你这样看着我，好像在索吻，我却不能吻你。” 时隅想说你平时也没少亲，比如昨晚，他现在嘴唇还有点刺痛。但他想听陆常照说他以前的经历，有求于人，态度还是得好一点。 他凑近陆常照，用气声道：“那就亲一下脸好了。”说完，蜻蜓点水地擦过他脸颊，又飞快地重新做好，催促他，“你还没讲组乐队的事，你会唱歌吗？” 这个下午，时隅难得没有午睡。 他静静地听着陆常照讲述以前的事，品着他调的鸡尾酒，这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真正只属于他的他。 真好，他别的没有，唯独有很多时间，希望足够去了解陆常照的全部。 做好准备后，时隅出发去x国。 沈东升这阵子回x国处事务，原本他打算飞回来c国接时隅，时隅不想麻烦他，说自己能去。沈东升便说会安排人接机，跟时隅要了航班信息，贴心地给他发了一堆注意事项等。 其实陆常照已经吩咐秘书，安排他家的私人飞机送时隅过去。时隅觉得这过于高调，加之不想过早暴露他们的关系，拒绝了他的好意。 许久不出远门，还是独自一人，上午跟陆常照告别时，时隅内心就被浓浓的不舍淹没。 相比之下，陆常照照常跟他贴贴，叮嘱他注意安全，让他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以外，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跟他平时黏人的大型犬形象大相径庭。 时隅望着他潇洒的背影，不禁想，如果他现在改口要他陪他去，他会不会立刻放下所有工作陪他。 想归想，他的矫情，仅限于早上刚起床的片刻。等他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开始准备去机场，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 他给陆常照发消息，让司机送他去机场。 第47章 你们结婚了吗？ 关于外公的记忆，模糊到只剩一个威严高大的身影。 时隅印象里，父母尚在时，外公没有来c国看过他们。外公似乎不太满意妈妈的跨国婚姻，觉得她嫁得太远了。 他小时候见过几次外公，都是妈妈带他去的。每次外公见到他都很高兴，会陪他玩，教他打高尔夫球，下棋跟画国画。 他记得，外公家在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花园洋房里。附近全是高楼大厦，密密麻麻，构成繁华的钢筋水泥之森。妈妈没有提到过外公家是做什么的，如今他回想起来，能在寸金寸土的x国，拥有占地面积如此大的洋房，外公家的家境必然不简单。 而时隅的父亲，其实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而是爷爷收养的，爷爷的家境在霖市仅算小康。门不当户不对，还是跨国婚姻，外公反对，也不是没道。 时隅尝试从脑海里搜寻外公长相相关的记忆，挫败地发现，他根本记不清。 他决定先做点预习功课，问表哥要外公的照片跟视频。 沈东升在忙，过了一个多小时，给他发来几个链接。 时隅点开一看，是几篇媒体访谈的新闻稿，国内媒体介绍x国酒店大亨洛崇洲的报导。 沈东升：尴尬.jpg你外公很不喜欢拍照，我也不敢偷拍他老人家。你如果想看他的照片，直接搜他的名字洛崇洲，网上有的。 第73章 时隅搜了洛崇洲，跳出来一大堆词条。 由网上收录的信息可知，洛崇洲是泰崇控股的主席，除了家庭构成，还有介绍他的发家史的，介绍他在x国首屈一指的豪华洋房。此外，还有前年新闻报导，酒店大亨洛崇洲被怀疑向已入狱的前交通部长行贿，以扩张酒店版图的报导等等。 时隅跳过这些内容，专注地看着照片，终于将新闻上的老人，跟他记忆里对他颇为溺爱的外公重合。不同的是，他记忆里的外公，还是满头的黑发。 也不知道见了面，外公能不能认出他。 登机后，时隅给陆常照发了信息，他估计在忙，没有回复。 闲来无事，他打开微博，却发现热搜第一赫然是封今颐塌房。 他不感兴趣，翻了私信箱，回了一些约稿的私信，往下滑，意外地看到了封今颐的私信。他用的是公司认证过的大号，似乎怕时隅看不见。 时隅猜测，前几天他被营销号抹黑险些被网暴，多半跟封今颐有关。至于他的这些私信，多半是来骂自己的，时隅没点开看。 他退出微博，打算睡一觉，却收到苏汀绿发来的微信。 上次苏汀绿约他吃饭未果，此后，她再没有联系自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时隅也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苏汀绿发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冯学长说，前阵子陆学长带你回本家参加家宴了。你们结婚了吗？ 时隅受到惊吓，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重看了一遍，还是一样。 他知道冯子瑞消息灵通，也知道陆常照特意带他在朋友面前露脸，应该没有隐瞒他们的关系。但他们结婚了是怎么回事，这谣言也过于离谱了。 他斟酌一番，回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汀绿居然在线，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下一秒，时隅看到她激动地问：？？？是真的吗？办婚礼了吗？怎么不请我？ 时隅被她一连串问号砸得哭笑不得，如实回复：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 苏汀绿打字极快，秒回他：陆家的规矩，过了门的媳妇儿才有资格见大当家。他都带你回本家了，你们居然还没结婚？ 时隅没听说过这个规矩，他只是跟陆常照过去探望刚出院的老爷子。 他回复苏汀绿：确实没有。 那头，苏汀绿似乎吃瓜未遂，打字速度恢复正常，发给他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她发来长长一段话：对不起，我得跟你道歉。上次，我不是说约你出来有事要说，当时我以为陆学长玩玩而已，想劝你别陷得太深。没有门当户对的背景，很难跟陆家人搭上关系。陆学长刚回来那年，他伯父在生日宴时，给霖市所有世家适婚年龄的千金们都发了邀请函，让他挑一个合眼缘的，也就是所谓的选妃。当时，我也被叫过去凑数了。陆学长到场给他伯父贺生时，看到这阵仗，不知道跟他伯父说了什么，放下礼物就走了。当时我听见八卦说，陆学长在国外其实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可惜对方背景不好，陆家不承认。现在看来，所有都是谣言，陆学长好像很重视你。连冯学长都说，他还是第一次见陆学长搞这么大阵仗。不过，你得小心他大伯父，陆学长这么高调。他家那些人为了争继承权，手段很可怕，我不敢说。本来寰达下一任掌权的应该是他大伯父，陆老爷子直接点名陆学长话事，搞不好他大伯父会对你做点啥，比如绑架你，威胁陆学长。你自己注意点。 时隅花了好几分钟，才读完这段话。 他略一沉吟，发现陆常照终于给他回消息，问他睡了没。 时隅回他：准备睡。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以前有女朋友吗？ 陆常照一头雾水地发来一个问号，时隅直言：我看到八卦，说你在国外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陆常照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等待的时间，莫名变得漫长。 说实话，时隅觉得这个谣言假得离谱。但他冒充陆常照恋人之前，确实没想过，或许他喜欢的是女人。可如果喜欢女人，为何对他这个恋人的身份接受得如此坦然，也丝毫没有抵触跟他有亲密行为呢。 更何况，时隅会冒充他的恋人，是有原因的。 他其实并不介意陆常照是否有前任，只要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他，就足够了。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问本人。 他出神间，看到陆常照回复：没有女朋友，只有你这个男朋友。除非我失去的半年记忆里，还跟其他人谈过。但你知道，我很挑剔，全世界只有你能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时隅看着他的回复，回了他一句：我相信你，只是想听你亲口说。 他不知道，陆常照在那边有没有松了一口气，很快他又发来一句：你从哪里听说的，我处一下。 他说的处，虽然不至于人道毁灭，但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时隅当然不能出卖苏汀绿，试图蒙混过关：网上搜你的信息，看到的八卦。 陆常照估计很无语，还是回他：我再让公关部人工删一下这些谣言。小隅，你做得很好，以后如果有问题就直接问我好了，不要胡乱猜测，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这回轮到时隅不好意思了，他轻飘飘一句话，又不知道要给寰达的公关部门增加多少工作量。 他假装要睡觉，不再跟陆常照发消息。 第74章 刚准备摁灭屏幕，就看到苏汀绿发来一句：我刚刚感觉背后发凉，连打两个喷嚏……你应该没有把我的话告诉陆学长吧？我会被灭口的。 时隅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冷气打得太低，你把温度打高一点。 苏汀绿：好像是哦，我找下遥控器。 第48章 探望外公 霖市飞到x国的航班五个小时，时隅在航站楼，跟接机的人汇合。 从机场到表哥跟外公住的第10区，大约半小时车程。上车后，他马上给陆常照发消息，说自己现在出发去表哥家。 消息刚发出，就接到陆常照的视频通话。他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接通后，看到陆常照穿衬衣的模样，看背景，应该是在他办公室。 “现在方便接电话？”时隅点头，听见他说，“小隅，我只有你这个男朋友，没有别人，你不要听网上的谣言。” 时隅耳朵发烫，飞快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小声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轻笑，提醒道：“你刚刚不是说，想听我亲口说？小隅，我现在说了，你对自己有信心了吗？” 接时隅的人，将他送到一家酒店。 路上表哥打来视频通话，说明天过去接他，让他今天先休息。外公明天出院，他们计划在家里简单布置一番，再带时隅登场，给外公一个惊喜。 时隅原本打算先去拜访舅舅跟舅妈，却被表哥制止了，因为那两人完全不是能藏住秘密的性格。时隅来x国的事，他只跟妻子说了。于是，时隅在车上仓促地跟表嫂打了个招呼。 他给所有人都准备了见面礼。礼物是陆常照让冷助帮忙选的，另外安排人空运到x国，直接送到表哥家。 想起苏汀绿的话，一路上，时隅都颇为警惕。路上，他把酒店名跟房间号发给陆常照，进门后，特地检查了一遍内房间有没有摄像头。 两国无时差，飞机不提供午餐，快到晚饭时间，他有点饿了。时隅耳朵还有点疼，不想出门，酒店提供点餐服务，他刚打算打电话，就听到敲门声。 他隔着门问“谁”，话一出口刚担心语言不通，立马听见门外的人回答：“时先生，你点的餐到了。” 时隅根本没点餐，正觉得毛骨悚然，摸出手机打算给陆常照发消息，就看到几分钟前他发来的消息：到酒店了？让冷文凯给你点了餐。 时隅虚惊一场，打开门。 送餐员推着餐车进门，动作利落地将餐厅布置一翻，换上新的桌布，鲜花等，还体贴地留下一个一米多高的布偶熊陪他用餐。菜式跟本国沿海地区的菜系相近，色香味俱全，共有八道菜，一道盅汤。或许是考虑到一个人用餐的缘故，分量并不算多，不会造成浪费。 送餐员布置完，给时隅留了卡片，让他用餐完毕打电话给上面的号码，他们回来收拾。 他们离开后，时隅落座。 他将手机放在布偶熊的头顶，给陆常照打了视频通话。 那边很快接通，时隅朝他挥挥手，调整镜头给他看桌上的晚餐：“照哥，你吃晚饭了吗？现在有空不？” 陆常照的背景还在他的办公室：“还没吃，有空，怎么了？” 时隅遗憾：“想跟你一起吃晚饭。”他没有其他要说的话，又不舍得就这么挂电话，想了想，提议道，“你有看吃播吃东西吗？以前有段时间我没有胃口吃饭，都会看吃播吃东西。不如我给你当吃播？” 陆常照轻笑：“好。” 时隅重新落座，回忆一遍记忆里吃播博主们的做法，先给陆常照展示完菜品，吃一口，再简单点评两句。 他确实挺饿，一开始还会注意形象，后面因为饭菜很好吃，就埋头苦吃去了。 一顿饭很快结束，他放下筷子，感谢陆常照的观看。 陆常照挑眉：“这么喜欢当吃播，那以后每顿饭都吃给我看好了。” 今天时隅不过心血来潮，说实话，对他这样的社恐人士而言，没事被人盯着吃饭是会消化不良的。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有点饱，想出去走走。照哥，你差不多也该吃饭，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朝他挥挥手告别。 时隅打电话给餐厅让人上门收拾餐具，再出门转转。 他刚按电梯，就接到沈东升的电话：“小鱼儿，爸妈说想见你，你还在酒店吗？我现在酒店大堂，准备上去找你。” 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原委。陆常照让人送的东西太多了，把他家玄关给堵住。刚好舅妈过去他们家，看到这一幕，追问起来。舅妈的娘家有人从政，x国政府廉洁度高，对收受贿赂的事查得极为严格，沈东身被逼问一番，最后不得不招了。 说话间，上行的电梯停在他这一层楼，门打开，他跟穿明黄色衬衫的沈东升四目相对。 沈东升如同见到救星：“小鱼儿，走吧。我爸都知道你来了，现在我爸妈要见你。” 他一把抓住时隅，急吼吼地补充道：“还有，爷爷提早出院。现在他也知道你来了，说想见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时隅有些懵。 直到被表哥推进电梯，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电梯门照了照，确认自己的样子没有很邋遢。 酒店离外公家的洋房开车不到十分钟，位于x国第十区的黄金路段。时隅还没做好心准备，车就驶入大铁门，停在他童年记忆中那座很大的洋房前。 第75章 落日即将沉入地平线，沿途路灯次第亮起，照亮笼罩在暮色的草地，道路，喷泉，房屋，以及来迎接时隅的一行人。为首的白发老人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天色昏暗，看不见他的面容，唯独融进红霞里的白发无比刺眼。 见面前，时隅思绪纷杂。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能让人成为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仇人，也能让久不见面的人，一见面就自然而然心生亲切。 时隅跟舅舅一家打过招呼，在记忆里威严高大的老人面前蹲下，捏住他枯瘦微凉的手，认真地喊他“外公”。 洛崇洲大病初愈，这一场来势汹汹的肺炎，夺走了他大部分精气神。听说时隅来了，他强撑着到外面迎接许久未见的外孙。 夜风渐凉，寒暄了两句，许是情绪高涨，老人松开他的手，马上咳得快喘不上气。 他随咳嗽的动作佝偻起来的身体愈发干瘪，胸腔犹如破旧风箱，让看不见的大手无情地拉动着，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噪音。每咳一下，生命力都如同水蒸发一样，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体里逃逸。 作为旁观者，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生老病死，是所有人必经之路。 时隅心头泛酸，嗓子眼也被堵住了一般。直到亲眼见到外公，他才明白为何表哥会让他来看看老人家。 舅舅以及陪护的家庭医生等人，连忙七手八脚替洛崇洲顺气，示意老人家先回屋里再说。 外公还朝他的方向伸着手，时隅重新握住他的手掌，安抚道：“外公，我在的。外面风大，我们先去。” 第49章 你准备睡了吗？ 家庭医生给沈老爷子做了雾化治疗，过了好一阵子，沈老爷子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中途，陆常照打来视频通话。时隅不得不挂断，下一刻，陆常照又打了过来。 时隅在内心道了歉，再次划了挂断，同时打开对话框打字回他：在外公家，晚点回你。 这回，陆常照终于没有再打过来。 这个点才是大部分人的用餐时间。外公平复下来，怕他饿着，让佣人马上准备晚宴。由于时间仓促，部分菜肴制作时间长，大部分都是让沈家名下的酒店就近送过来的。 这是外公跟舅舅特意替他安排的晚宴，时隅虽然吃过了，其他人为了等他，却还没用膳。他没提自己吃过晚饭的事情，陪外公去餐厅。 听时隅说他住在附近的酒店，外公怒道：“东东那臭小子，家里大把空房间，居然让你去住酒店。这么大个人，办事没点稳妥。” 时隅连忙替表哥开脱：“不怪他。是我说想给您一个出院惊喜。” 他这么说，洛崇洲脸色才缓和了些，但还是一语道破：“小隅，不用替你表哥背锅。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哪会不知道他馊点子多。” 时隅在内心默念：……表哥，对不起，帮不了你了。 外公家餐厅宽阔，长桌很大，采取分餐制。时隅的座位，被安排在外公旁边。 怕他饿着，老人家不停让佣人给他布菜。时隅原本在酒店吃了七八分饱，不想让老人家不高兴，硬着头皮吃了不少。 好在年轻没有胃病，他除了有些撑，倒也没多难受。同时暗暗在内心佩服吃播这份工作。 晚饭后，外公让他留在这边过夜。 沈东升挨了几个长辈的骂，总算学机灵了。趁大家用晚宴的时间，他让人去酒店，把时隅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洛崇洲大病初愈，毕竟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 饭后，时隅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按照家庭医生的嘱咐，和佣人一起送老人家回房休息。等老人睡下，他才告辞。 走出外公的房间，他又去跟舅舅舅妈打了招呼，跟表哥表嫂闲聊几句。 眼见时间不早，沈东升送时隅去休息。 安排给时隅住的洋房，是他小时候每次跟妈妈来外公家住的，据说是妈妈出嫁前从小就住的地方。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久不住人，却一尘不染。 沈东升给时隅介绍道：“你旁边的房间，就是你妈妈的房间。她所有的东西，爷爷奶奶都好好保存着。你如果想进去看看的话，随时可以看，门没有锁的。” 时隅答应了。 送走表哥，关上房门，时隅在沙发上坐下。 心脏处被塞得满满的，原来除了陆常照，世界上还有一群人在乎他。 想到陆常照，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恋人的视频电话被他挂断了。时隅赶紧拿出手机打过去给他。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陆常照的背景显然在他们的房间。他的脸色异常阴沉，幽幽道：“你挂我电话，还是两次。” 时隅自知亏，赶紧解释：“照哥，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刚刚外公也在。” 陆常照闻言，眼神直接变得幽怨起来：“那不正好好，你直接接了，把我介绍给外公。反正迟早要介绍的。” “……” 时隅无奈，只好隔着手机亲了亲他：“照哥，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见他依旧面无表情，时隅又补充一句，“我好想你。” 闻言，陆常照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为了让陆常照放心，时隅起身，举起镜头拍摄他周围的环境：“我现在住在外公家，这个房间，是小时候我住的房间，在二楼。这一栋靠近围墙跟外面公路，有灯光喷泉，天一黑就会亮，还有很多萤火虫……” 第76章 时隅没介绍多久，就听见陆常照放在一边的平板，接连有邮件提示音。 他停下来，主动说：“你忙吧，我想去洗澡了。” 时隅一整天精神基本处于高度绷紧状态，此刻放松下来，加之离他入睡时间已近，倦意上涌。他跟陆常照道了晚安，叮嘱他注意休息，就准备洗漱。 洗漱完躺下，他闭上眼，睡意却迟迟没能到访。 黑夜似乎放慢了时间的脚步，他睁开眼，路灯的黯淡光芒自窗户漏进来，空气里有植物泥土的味道，不远处传来车水马龙的声音。 时隅盯着天花板，他起身，打开床头灯。 灯罩是蘑菇形状的，接近一米高，记不清小学几年级时，他来外公家，看到路边商店有卖这款蘑菇灯，吵着要买。这盏灯挺占地方，妈妈自然不同意。不知道外公怎么听说了，当天晚上，灯就被送回来，安装在他睡的这个房间。 时隅回过神来，手已经先大脑一步动作，给陆常照拨了视频通话。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 映入视线的，赫然是一幅美男出浴图：被打湿的短发凌乱，修长脖颈随意地搭着毛巾，水珠沿他锁骨徐徐滑落，途径结实起伏的胸肌，腹肌，没入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浴巾。连那道旧年伤痕，在朦胧灯光下，也变得性感而狂野。 时隅耳朵发烫，他轻咳了下：“你在忙吗？” “刚洗完澡，怎么了？” 说话间，镜头剧烈地晃动起来。 陆常照拧开浴室门，他沿着走廊往房间走，镜头完全被他的身材挡住。 他态度坦然，时隅干脆光明正大地欣赏他的好身材，问他：“你准备睡了吗？” 身旁没有另一个人的热度，再舒服的床，也很难入眠。 陆常照推开房间门，走到沙发前落座，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调整好镜头。 时隅的视线扫过桌面，桌上有瓶威士忌，他调了杯high ball，水珠沿着杯壁滑落，还有摊开后倒扣在桌面的一本书。 他单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端起酒杯抿一口酒，嗓音透着股微醺的慵懒：“暂时不睡。” “那你先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他轻笑，循循善诱道：“小隅，你特地打电话给我，就为了关心我睡了没，怕我感冒吗？” 【作者有话说】 年底贼忙，每当工作不顺心想提桶时来看看这篇文的数据，就能好好地坚持上班，毕竟上班有工资，还可以摸鱼搞爱好。 第50章 睡前故事 当然不是的。 仿佛能读出他犹豫的原因，陆常照带笑的语气，多了一丝无奈：“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学会有话就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够，让你没有安全感，连真实想法都不敢告诉我。小隅，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不足之处，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做好。” 他的嗓音轻柔，倒不像控诉，反而是在温和地进行引导。 迟疑一下，时隅如实回答：“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好意思说罢了……你不在，我睡不着。” 见到久违的亲人，受到欢迎与关爱，他的确是幸福的。可他却无法所当然地沉浸在幸福里，总想一再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他的空想，是确实存在的，谁也夺不走的。 “那怎么办，你不让我陪你去，你睡不着，我也没法陪你。”或许是错觉，时隅总觉得，每次喝完酒的陆常照话格外多，性格也变得恶劣多了，“或者你说说看，你想要我怎样？” 时隅一时想不出来。他大概只是分离焦虑发作，想见他而已，具体不是要他做什么，而是想跟这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呼吸一样的空气。 可是，如果不说想要他做点什么的话，就没有由让这通话继续下去了。 他目光乱转，落在那本书上，问他：“……你能念书给我听吗？”小时候，妈妈每晚都会给他读睡前故事。 陆常照支住线条优美的下颌，凌乱额发下的眼睛格外明亮，他冲镜头微哂：“当然可以。” “我男朋友真好，谢谢我男朋友……不过，你先把头发吹干。” 陆常照依言起身，却没有挂断视频通话，去拿了吹风机。时隅看着他吹头发的动作，视线落在他手臂，锁骨，优越的五官，再次确认一点：这个人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 吹完头发，陆常照拿起桌上的书，将封面朝向镜头：“是一本少女向短篇恋爱小说杂志，你确定要听吗？”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喝酒看这个？ 时隅扶额：“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某人语气无辜：“家里没有别的书，我从你书房拿的，不可以看吗？” 时隅以前给杂志社画过插图，估计是那时候编辑给他寄的样刊。他对这类书籍兴趣不大，保留样刊纯属纪念。一想他翻过书柜，时隅的心跳莫名加速。既想他发现，又不想他发现。 “……可以。恋爱小说也行，只要是你读的都可以。”虽然少女杂志跟他的风格实在不搭，但是里面有不少台词让人脸红心跳，他还是很想听陆常照亲口说一遍。 陆常照随意翻了翻目录，挑了一篇：“那就读你画了插画的这篇。” 陆常照果真给他读起了小说。具体故事情节，时隅记不太清楚。 时隅开了盏小夜灯，光芒柔和，他看着镜头里专注地垂眼给他念书的男人。陆常照那边开的是壁灯，暖橙色灯光自他身后温暖地打落，模糊了他硬朗的轮廓，令他整个人融在光里一般，温暖，可靠且让人心动。 第77章 不知不觉间，眼皮开始打架，睡意逐渐将时隅淹没。 翌日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时隅听着窗外的生活音跟啁啾鸟鸣，一时间记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身后没有那个炽热宽阔的怀抱，他转身搜寻那人的身影，却被枕头边硬邦邦的冰凉物体硌到脸。这才记起来，昨晚他睡不着，打视频电话给陆常照，让他念书给自己听。 他按了下手机侧边键，屏幕漆黑一片，显然早就没了电。 时隅带的行李不多，全装在背包里。他从包里找到转换器跟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等洗漱完毕，手机终于可以开机。 他点开置顶对话框，看了眼昨晚的视频通话时长，三十七分钟。 两国无时差，这个时间点，陆常照应该在去公司的路上。 时隅给他发消息：昨晚谢谢我男朋友给我读故事，我睡得很好。 陆常照秒回一段语音。 时隅点开语音条，他幽怨的声音回荡在宽敞的房间里：昨晚我读到小说最后一句，抬头看手机，发现你居然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时隅给他发了小狗摇尾巴的表情，试图卖萌：我手机没电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刚刚我醒来给手机充上电，现在开机了，立刻给你发信息。 这段话刚发出去，屏幕跳出陆常照的视频邀请。 时隅接通后，看到他那侧的背景，镜头轻微晃动，显然是在车上。 陆常照刚出院那段时间，每天都是司机接送。康复以后，就恢复自己开车上下班的规律。 他好奇：“你今天不开车？” “嗯，有点事。”陆常照托腮，问他，“你不好奇，昨天那个短篇最后一句是什么？” 他一副很想他问的样子，时隅很捧场地问：“是什么？”他给杂志画插画，是按照编辑给的文案画的图，还真没看过他配图的文章写的内容。 “文章最后，男主角跟女主角告白了。”隔着镜头，他仍能感受到陆常照眼神的炽热，听见他用很真挚的语气说，“小隅，我不记得，以前的我有没有说过。如果没有，那我现在正式说一遍，我爱你。” 告白突如其来，时隅张了张嘴，他也很想能够像陆常照爱他一样，坦然地说爱他。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好在陆常照并没有为难他，说快到目的地，结束了视频。 挂断通话，时隅对着手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轻声地说：“我也爱你。” ——现在多练习几次，下次见面，是不是就能亲口告诉你。 x国位于赤道，终年温度变化不大，但夏天温度远不如霖市闷热。 清晨的风惬意，呼入鼻腔的空气湿润。时隅去见外公，他人还没进屋，就听到老人家的咳嗽声。 佣人认出他，用夹杂了x国本地口音的腔调告诉他，赵医生在给老爷子做治疗。时隅点头，在大厅等待外公出来。 结束治疗，家庭医生推着洛崇洲出来。 “外公。” 见到他过来，老爷子立刻让佣人准备早膳，问他昨晚睡得怎样。时隅回答睡得很好。 陪外公用过早膳，气温上升，日光耀眼，外公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夜好了很多。时隅问过家庭医生，说可以外出，就推着外公在花园里散步。 洋房所在的庄园绿化覆盖率极高，目之所及，皆是绿意盎然。前几天台风带来丰沛降水，将整个世界洗刷得一尘不染。枝叶被阳光染上金色，时隅推着外公，沿林荫小径前行。 他没有提在伯父家的那些年，简单地跟洛崇洲讲了他现在的职业。顺带提了下他目前的收入，从客观角度分析，力图证明自己现在过得并不差。 此外，他还告诉外公，父母生前大部分可支配资金，都用来给他买了基金。那笔钱他托乔叔叔继续帮他打，每年都有分红定期入账，哪怕接不到单画稿子，也不用担心生活。 虽然他说这些，是为了让外公让老人家放心，不要担心他的生活，洛崇洲还是问他：“小隅，既然你的工作不用坐班，有没有兴趣来这边发展？这边薪资比国内高几倍，外公在这边领域也有一些人脉，或者你对经营感兴趣，我可以给你开一家工作室。” 时隅推着外公在树荫下停步。 他绕到老人跟前蹲下，握住他的枯瘦的双手：“外公，我这次来，会多陪陪您的。从国内到这边航班也就四五个小时，我以后常来看您。” “至于您说的，来这边发展。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个人没人照应，但我没有告诉你，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有男朋友，他叫陆常照，对我很好。” 怕男朋友的身份，不足以说服外公，他加了一句：“我们以后会结婚的。” 第51章 “这里是男更衣室。” 前些年国内通过了认可性少数群体婚姻关系的政策，在x国，目前相关政策仍未放开。在政策得到推行的国度，尚有不少老派思想的人，对性少数群体的婚姻持反对态度。 时隅不知道，外公是否能认可陆常照的身份，但他不后悔将陆常照的存在告诉外公。 可能他骨子里，跟母亲一样叛逆。认定了的另一半，不管谁反对，都想跟对方一起走下去。因此，他没有让陆常照陪同，以免他难堪。虽然，陆常照大概率不会有知难而退的想法。 外公倒没有时隅想象中难以接受，而是问他：“你男朋友，他是个怎样的人？” 第78章 ——是一个比我勇敢，比我更会爱人的人。 时隅想这么回答，却发现太过笼统。面对外公，他不想再有任何隐瞒，干脆实话实说：“具体是个怎样的人，我没法形容。唯一确定的是，我很爱他。” 时隅脱口而出，又觉得羞赧，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像个恋爱脑的傻白甜。可他确实觉得陆常照太过美好，时隅找不到能够形容出他所有优点的词语。非要形容，那他可能要把他有限词汇量里，所有褒义词都用上。 这个答复，令外公忍俊不禁。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从没见过老人这样笑过。生命力的衰退，会使人变得温柔，失去棱角。 老人抽回被握着的手，轻抚外孙的脸：“你妈妈当初去做交换生，回家时，突然告诉我她谈恋爱了。当时她提到对象时的表情，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外公的态度，让时隅放心了下来。 更令他惊讶的是，外公对陆常照挺感兴趣：“你跟你的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跟长辈讲自己的感情经历，属实有点难为情。 他简单概括道：“他是我初一时的学长。” 其实，他跟陆常照的交集不算多，甚至少到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能记住他这么多年。其他人若多年不见，面对面说出名字，他都未必能认出来。 其他人仿佛只是眼角膜上的过客，到不了视网膜，因而记不住。 唯独陆常照，被烙印在他脑海里，占据了很重要的角落，想忘都忘不掉。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仅是远远的一眼，他就能认出他。 关于陆常照的最早印象，是初一时听到的同学八卦。初三那位休学很久，突然回来上学的陆学长如何如何。 无非是每所学校风云人物都会有的传闻，他除了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以外，并没有特别留意他。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是他替苏汀绿演睡美人那次。 晚会是初中部跟高中部联合举办的。节目结束，他去更衣室换衣服，初中部共用同一个后台更衣室。时隅换衣服的更衣室门锁换了，他刚脱掉裙子，门突然被人打开。 开门的是穿王子服装的少年，视线落在他身上，迅速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以极不友善的语气提醒他：“你走错了，这里是男更衣室。” 时隅被吓一跳，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男的。”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直至时隅转学，他跟陆学长除了偶尔在校内碰见，再无其他交集。 即使见到了，自己估计不过是从对方眼角膜一闪而过，估计也落不到他的视网膜里，跟其他路人毫无差别。 时隅转学到时一鸣就读的国际中学，离原来的学校不远，但学费少了差不多十万。伯父美其名曰，一起上学方便司机接送。 时隅原本以为，自己算娇生惯养，跟时一鸣相比，仍是相形见绌。 伯父家没有住家保姆，只有来做饭的钟点工阿姨。早餐午餐他们都在学校用餐，时一鸣在学校倒是能正常吃饭，在家里时，每顿饭都要人喂，吃饭极其不专心。给时一鸣违反的工作，原本是伯母做的，时隅来到他们家后，就成了他的工作。 从前时隅一家跟伯父一家来往不算频繁，时一鸣对他态度还算好，老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因此，时隅最初对给时一鸣喂饭这项工作，并不感到排斥。除了给时一鸣喂饭，他还会力所能及地帮伯母做一些家务。 直到寒假来临，伯父伯母去邻市的亲戚家喝喜酒，当晚没能赶回来。 家里剩下时隅跟时一鸣。保姆过来做了晚饭，时隅伺候时一鸣吃完，就回了房间。 他正在画画，忽然听见敲门声。 时隅打开门，看到时一鸣站在门外。 时一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我不舒服。” 时隅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确实有点烫。他刚到伯父家不久，不清楚他家的布局，问时一鸣：“医药箱在哪里？” 时一鸣摇头：“不知道。” 时隅在可能放医药箱的地方找了个遍，一无所获。他给时振华打电话，没人接。眼看时一鸣蔫嗒嗒的，自己毕竟是哥哥，家长不在，有义务照顾好弟弟。 “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出去给你买药。” 时隅拿了手机出门。 伯父伯母没有给他家里的钥匙，时隅平时跟时一鸣一起放学回家，伯母基本都在家，不在家时，时一鸣会刷卡开门。 所以，当他买完药回到伯父家门口，才后知后觉，自己进不了门。 他打电话给时一鸣，却没人接。无奈，时隅只好按门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适逢十年一遇的寒潮来临，非常冷。霖市的冬天基本不冷，一旦遇上降温，往往会出现半小时内气温骤降二十度的“速冻”天气。每年冬天寒潮来临时，不时有新闻报道，路人走在路上失温报警求助的案例。 时隅出门前，气温还没有下降得那么离谱，加之寒假他受父母突遭横祸的打击甚大，对所有事兴致缺缺。这些天他在室内呆得多，往常添衣加裳都有父母操心，根本没有出门要加件外套的意识，穿着毛衣就出门了。 寒风沿着走廊的换气扇灌进来，仿佛无形的冰雪巨人，张开巨口对着他使劲吹气。 时隅无论怎么喊都无人应声，眼看手机快没电，迟钝如他，也意识到时一鸣是故意不开门的。 第79章 他知道时一鸣不欢迎自己。甚至，在他住进来没多久，伯父明确说了他们从此是一家人以后，时一鸣还故意趁伯父伯母不在的场合，带着无辜笑意问了他好多次诸如“你要在我家住多久？”“你没有自己的家吗？”“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之类的问题。 时隅换位思考的结果，觉得时一鸣多半是不懂事。 小孩子的领地意识都很强，如果突然有陌生人住进自己家，分走独属于自己的关爱，心里不高兴是很正常的。 因此，他只能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这些话。 如今，他后知后觉，时一鸣对他的讨厌是发自内心的。 伯父伯母都在外地，赶不回来给他开门。更何况，以伯母对时一鸣的溺爱程度，以及伯父日渐冷淡的态度来看，就算时一鸣当面赶他出去，甚至都可能不会挨骂。 时隅放弃了让时一鸣开门的打算。但长夜漫漫，他冷得直哆嗦，决定先找个地方凑合一晚。 【作者有话说】 工作日特别困，开小窗摸鱼写稿，工位在老板办公室门口，刺激。 明天周四不更，周五继续。 第52章 “捡到一个小孩。” 时隅出门，打算到酒店住一晚。 由于他未满十六周岁，需要有监护人陪同才能登记入住，前台不敢给他办入住。以当时他有限的生活经验，自然不会知道无须身份证入住的小旅馆之类的地方，更没有求助派出所的意识。 他走在街上，沿途商铺大部分都已打烊，剩下少数为生计，不得不奔波穿行于夜色中的人们。 风很大，剌过脸颊如刀割，牙齿不住地打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时隅想回他真正的家，但出门匆忙，根本没带他家的钥匙。更何况，他冻得整个人快失去知觉，根本撑不到回去。 无奈，时隅只能就近返回伯父家的楼盘。 经过便利店，他买了几罐热饮捂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经过一楼，时隅注意到豪华的售楼处及物业部。售楼部设有贵宾接待室，以及带有沙发的公共休闲区，宽敞干净。他躲过打瞌睡的值班保安，溜到休闲区。 空旷的休闲区还是很冷，好歹寒风钻不进来，比露宿街头要强。 时隅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他逐一比较过，觉得最里面那排沙发，遮风效果算最好，最暖和。 他哆嗦着坐下，正发着呆，忽然感觉脚被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蹭了蹭。 微弱而尖利的叫声传来，时隅低头，黯淡灯光下，一只瘦骨嶙峋，不停哆嗦的小橘猫贴在他脚下。 小猫很亲人，绒毛长长，小小一团。时隅蹲下，小心翼翼地观察它，注意到它眼睛蓝膜尚未褪去。小猫毫无警惕心，睁着圆溜溜似玻璃珠的眼睛，朝他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妈妈猫毛过敏，时隅家从不养小动物，也难得有亲近毛茸茸们的机会。 时隅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猫咪冻得直发抖，皮毛都发凉，他赶紧轻手轻脚地将它抱进怀里。 小猫靠近热源，紧抓着他手臂，依赖地蜷在他臂弯。它还太小，不会收爪子，利爪穿过毛衣，抓得时隅有些疼。他竭力忍耐着，缩了缩身体，吸了吸鼻涕，将猫咪抱紧。他从袋子里翻出刚买的热饮，才一会儿功夫，滚烫的罐身就变凉许多。时隅将几罐热饮跟小猫一起抱着，试图汲取些许聊胜于无的温暖。 猫咪小小一团，它贴近罐身，将脸钻进时隅臂弯深处熟睡起来。天气实在太冷，时隅将脚缩到沙发上，冻得睡不着。他不敢跑步或者起身运动热热身，怕发出声响惊醒警卫，不让他呆在这里。 挨冻的时间格外难熬，不知过去多久，时隅隐约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口哨声穿透静谧刺骨的寒夜，声控灯亮起，戴帽子的高挑少年站在不远处，表情倨傲。时隅冻得脑子发麻，其他感官都已钝化，连视力都变得模糊。灯光亮得刺眼，少年的身影目眩得让人无法直视，令时隅想到天使降临的画面。 他审视蜷缩在沙发上的时隅，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小孩，你离家出走？” 时隅想说话，一张嘴，就冻得牙齿直打架。 过后他回忆起来，觉得大概是自己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格外可怜。 于是少年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再多问。他挑下了眉，看向他怀里的猫咪：“今晚很冷，我发小托我把猫带回去避寒。你要是没地方去，来不来我家？” 回答他的，是时隅连续的三个喷嚏。 时隅实在太冷了，他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说好。回过神来，他已经哆哆嗦嗦地吸着鼻涕，抱着猫，跟在陆常照身后。 那时候他冻得整个人都快僵掉，如果有恶魔出现，说会给他一张温暖的被子，代价是要他的命。他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此，他根本不会思考不要跟陌生人走，几乎没有任何戒备，更不会担心对方会对他做什么。 虽然好心收留他，但是陆常照似乎挺嫌弃，离他远远的。也是，他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孩，对方收留他纯粹出于善意，一般人都不会管，顶多通知物业或者报个警。 电梯一梯一户，轿厢不算宽敞，见他冻得厉害，虽然坐电梯就几十秒，陆常照还是抬手拨高了电梯空调的温度。 两人距离一拉近，陆常照连打几个喷嚏。时隅担心是自己传染的，默默跟他拉开距离。 第80章 进电梯后，陆常照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似乎心情不错，应答两句，轻笑道：“猫没事。顺便，捡到一个小孩。” 不知那边问了什么，他敷衍地答了句“改天再说”，就挂断了电话。 陆常照住在18层。进门后，他打开空调，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 少年显然不擅长照顾人，大概是思考了一下捡到人后的处步骤，瞥见他冻得发白的小脸跟发紫的唇，叮嘱时隅：“你先洗个热水澡，浴室在这边。” 说着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时隅还抱着猫，小猫睡得很熟，软软热热地窝在他臂弯里。 他拘谨地开口：“学长，猫怎么办？” 小猫睡得太死，这一路走动都没醒，陆常照这才想起猫的存在。他家的布局跟伯父家差不多，房间很多，少年挑了个不怎么用的房间，示意时隅：“放床上就行。” 时隅也不懂怎么照顾小动物，小猫睡得很熟，仿佛一个布偶，爪子很没有安全感地勾着他的毛衣。他冻得手脚发僵，动作迟缓，半天才将小猫从自己臂弯扒拉下来，蹑手蹑脚放到床上。小猫依旧没醒，感受到柔软的床垫，闭着眼继续蜷成一团，呼呼大睡。 等安置好猫，时隅一靠近陆常照，少年又打了几个喷嚏。 他懊恼地捏住鼻子，凑过来瞄一眼时隅的毛衣，迅速后退：“小东西跟蒲公英似的，挺会掉毛。不行，我猫毛过敏，你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时隅被赶进浴室。他看着一副生活无法自的样子，陆常照教他怎么放热水跟冷水，告诉他哪些是沐浴露跟洗发水等，就退了出去。 时隅被冻得反应迟钝，他甚至来不及道谢，门已经被关上。 他先打开淋雨，用热水简单冲了下身体回温。等冲完澡手脚暖和过来，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时隅跨进浴缸中。 【作者有话说】 回忆不会特别长。 第53章 “多吃点，小不点。” 身体浸入水中，温暖四面八方将时隅包裹。他浮在浴缸热水里，忍不住像平时在家里的儿童泳池玩憋气游戏一样，整个人沉进去，任热水完全将自己浸没。 他闭着眼，放空大脑，不去想任何糟心事，想象自己是一尾被北大西洋暖流席卷的鱼。冻得僵硬的四肢百骸逐渐复活，思维也变得活跃起来。 他回想陆常照的反应，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自己，才会收留他。转念一想，他去那里大概是受朋友所托，怕流浪猫冻死，即使猫毛过敏，依旧顶着寒风去找猫。他这么有爱心，看到一个疑似无家可归的小孩，顺带收留对方过夜，似乎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时隅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对陆常照有些异常的感情。 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是很久很久以后，他反复回想这一晚的经历后，得出的结论。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从浴室门外传来，吓了时隅一跳。 门被敲了三下，一道机械的正太音愉快道：“啦啦啦，开门来，鱼宝来送衣服啦~” 时隅从浴缸里起身，拉过浴巾裹上。他悄悄拉开一条门缝，看到一台家务机器人，机械臂上拿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他接过衣服，跟机器人道谢。 家务机器人“嘿嘿”一笑，时隅看到，它代表头部的液晶屏幕出现一个大大的害羞颜文字。它清脆地说了句“不客气”，既像避嫌，又像害羞，迅速调头溜走了。 托这家务机器人的福，时隅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变得轻松多了。他泡了个舒畅的热水澡，不忘打扫完浴室，才换上衣服。 衣服大概是陆常照的旧衣服，比时隅穿的长出一大截，他挽了几圈，依旧松松垮垮。他仔细检查衣服，确认有没有沾上猫毛。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时隅出了浴室，反而觉得热烘烘。 少年坐在客厅沙发上，长腿略显拘束地支着，面对笔记本敲字。壁灯清冷的光芒自他头顶打落，他笼罩在月白色里，整个人像一幅冷色调的画，看着很不好接近。 “学长。”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跟他说：“你吃饭了没？我让酒店送了粥过来，喏，就在桌上，你自己吃。”说完抬头打量他，“你几岁了？我小学三年级的衣服，你穿着大这么多。” 时隅：“……我初二了。”看样子，陆学长果然不记得他。 见他有些拘谨，陆常照合上笔记本。 他起身，走到餐桌前，示意时隅过来：“吃吧。” 时隅原本不觉得饿，打开砂锅盖，锅的保温性能极好，内里的粥还在翻滚。浓郁的粥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陆常照又打开另一个汤盅，拿调羹舀了舀：“先把这个喝了，厨师说驱寒。” 这时，那个刚才给时隅送衣服的家务机器人，哧溜一下丝滑地滑到桌子旁。 它头部的屏幕显示出流口水的颜文字，用欢快的正太音撒娇道：“好香，鱼宝也要吃。” “机器人不能吃人类的食物。”陆常照无情地打击道，“去，把三号房间收拾好。” 机器人切换出哭泣的颜文字，叫嚷着“虐待儿童啦，我要告你”，一溜烟滑走了。 见时隅一脸惊奇，陆常照敲敲桌子：“还不吃。” 时隅乖巧地落座。他接过汤盅，扑鼻而来一股甜香，他想了想，又问：“你不吃吗？” 第81章 “我不饿。”陆常照拉开时隅对面的椅子落座，托腮监督他，“多吃点，小不点。” 时隅生气了，他印象里，陆常照也没比他大多少吧。 毕竟吃人嘴软，他的喷怒表现得很没底气：“我不是小不点，我出操时，排我们班队伍中间。”学校出操是按身高排的队，整个班级可是有足足一半人比他矮呢。更何况，他还在成长期，将来一定比他高。 陆常照轻飘飘地重复：“你连我小学三年级的衣服都穿不上。” 这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时隅决定不他了，化悲愤为食欲。 他先喝了那碗酒酿鸡蛋。味道甜甜的，带有些许没挥发完的酒味，喝完后感觉胃部有股暖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 他放下碗，觉得舒服多了。陆常照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叮嘱他：“把粥喝完。” 时隅有点撑，又不好浪费他的一番好意，但还是实话实说：“我吃不下那么多。” “所以才长不高。”对面的少年欠揍地说完，倒没强迫他，“能吃就吃，吃不完放着，会有人来收拾的。我让鱼宝给你收拾好房间，你早点休息。”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虽然加热的酒酿鸡蛋酒精含量接近零，时隅还是壮着胆子问：“这个家务机器人，好像跟市面上的不一样。” 配送机器人在各行各业早已被广泛运用，但是家务机器人，尤其是养老机器人尚处在起步阶段，只能完成机械的指令。时隅曾经跟爸爸去机器人展览会上看过号称最新款的机器人，非常令人毛骨悚然，机械臂极其迟钝，吓哭了一群去看展的小孩。 像鱼宝这样机械臂灵活自如，性格活泼，行动敏捷的家务机器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常照颇为得意道：“这是我根据我家公司的机器人改造的，设计图还拿奖了，当然厉害。唯一的败笔，就是当初不该植入发小的人格模板，非常嘴欠。” “学长好厉害。” 陆常照对他的捧场非常满意，继续埋头做事。 时隅想起，他身边总围着几个人，也不知道是指哪一个。 陆常照似乎怕他饿着，让人送了满满一砂锅粥，时隅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他放下碗，忽然觉得浑身很烫。不是那种吃饱喝足后暖洋洋的感觉，而是那种发烧的烫，连呼吸都变得滚烫，甚至眼前开始冒金星。他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但是有没有经历过，也说不出哪里不对，还以为是暖气太大缺氧导致的，赶紧深呼吸。 这时，陆常照恰好抬头。 瞧见他的模样，少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时隅张了张嘴，只觉得四肢都在发痒，视线不时发黑。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陆常照扫视桌上的餐具跟实物，大致有了判断：“你对海鲜过敏，还是对酒精过敏？” 见时隅两眼发直，他直接打了电话，毫不客气地吩咐那边过来开车。挂了电话，又打给另一边，接通视频让对面给时隅面诊。 那头说话的是个年轻女性，根据陆常照的描述，判断道：“可能是过敏，有出现喉咙水肿，呼吸困难的症状吗？” 陆常照捏开他下颌看了看，迅速回答：“没有，但身上起红点，眼睛也很红。” 女人答道：“那应该是轻度过敏，酒酿鸡蛋的酒精含量基本为零，给他吃点氯雷他定。” 陆常照直接否决：“我送他去医院，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第54章 “你不怕我是坏人？”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时隅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背着自己进电梯。外面寒风呼啸，那人的背很宽很温暖，让他想起爸爸。 近来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变故，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他依恋地趴在这个背上，默默希望一觉醒来，又能重新看到爸爸妈妈。 之后他们上了车，来到一栋很大的建筑物。等他清醒过来，已经呆在一个陌生的豪华房间里。 见他脸颊可疑的红晕消散些许，陆常照凉凉道：“小朋友，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让你吃你就吃，过敏也敢吃。” 时隅父母都不喝酒，家里的酒都送客户或者给司机了。时隅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更不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 给收留自己的人添了这么大麻烦，时隅非常不好意思，弱弱地道歉：“对不起。” 陆常照挑眉，时隅跟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此人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估计只是担心他。 果然，下一秒，此人幽幽道：“小朋友，你厉害了，一碗酒精含量几乎为零的黄酒酿鸡蛋也，能把你放倒。等会儿睡觉，不会被硌伤吧，不如我让鱼宝给你铺二十层床垫？” 时隅对他的感激一秒清零：“我又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话没说完，眼泪吧嗒砸落，不仅把不可一世的陆常照惊得怔在原地，也把自己搞懵了。 或许是刚才醉酒，半梦半醒间，想起爸爸的缘故。时隅其实不觉得有多伤心，却还是哭得停不住。 陆常照大概没料到这小孩说哭就哭，短暂的僵硬过后，他拿起桌上的抽纸递给他，无奈地扶额：“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先别哭。我以为你知道自己过敏，为了不拒绝别人的好意，才吃了那碗酒酿鸡蛋。总之，别人的好意，如果对自己有害就不该接受，懂吗？” 第82章 他这辈子应该没有好声好气跟人说话的时候，哪怕此刻，放柔声音跟时隅说话，听起来也像教训人。 时隅知道陆常照没有恶意，应该是很担心他，说话才刻薄了些。他拼尽全力平复情绪，止住眼泪，乖巧地点头。 他哭完，也觉得自己动不动掉眼泪有点吓人，同时内心又涌现出一丝畅快，谁让他那么凶。 见他眼泪止住，陆常照才如释重负。 许是时隅温顺的模样太具欺骗性，他补充道：“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别人说收留你，就随便跟人走，你不怕我是坏人？” 说着，似乎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善茬，很不友好地掐了一把时隅的脸蛋，“听懂了吗？” 时隅点头，弱弱质疑道：“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陆常照兴师动众将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表明只是轻度过敏。他给时隅开了过敏药跟洗剂，叮嘱少吹冷风，洗澡水温不要太高，四肢的红点大概一周左右消退。 折腾完，回到陆常照的住处，已经到了凌晨。 鱼宝替时隅铺好床，他困得不省人事，一沾被子就睡着了。 翌日，时隅是被人叫醒的。 他困得很，根本不想睁眼，结果鼻子被某只罪恶的手捏住，喘不过气来。睡梦中他气得很，巴不得抓住那只手啃一口。 听见那道不客气的声音催他“起来，小猪”，登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陆常照坐在床边，松开捏他鼻子的手，好整以暇道：“都中午了，你不饿？” 经他一提醒，时隅才觉得饥肠辘辘。 陆常照将一张卡片塞给他，言简意赅道：“我要去跟我爸妈过年，你没有地方去的话，暂时住这里也行。记住，不许弄脏我的房子，我回来会检查的。” 他说着又问时隅：“你的账号是什么？那只猫的主人回乡下了，你先替他照顾着猫。等开学前，他会把猫接走。把账号给我，我把养猫的钱转给你。” 他穿戴整齐，似乎赶时间，说话语速很快。 时隅刚睡醒，花了好一会儿，才解过来他的意思。陆常照好心收留他，但时隅有该回去的地方，他不能任性地选择留在这里，因为这可能给陆常照造成麻烦。 今天伯父伯母会回来，时一鸣再不欢迎他，也不会不给他开门。堂弟在父母面前，永远扮演着乖小孩的角色，所有敌意都只在跟时隅独处时展露。 鬼使神差地，时隅接了卡片，但他并没有接受转账：“小猫吃不了多少东西。我有零花钱，可以养它。” “钱是猫主人给你的，不要白不要。” 他的音质偏冷，面无表情地说话时，过于气势凌人。 时隅跟他对视三秒，败下阵来。倒不是怕陆常照，而是他还未成年，用的支付应用绑定了妈妈的手机号。收到转账时，他能看到陆常照绑定的手机号码。哪怕没胆子给他打电话，他也想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陆常照给他转了一笔足够买一只赛级猫的巨款。 他应该是时间不充裕，言简意赅地叮嘱时隅：“待会儿有人来给你送吃的，可以开门。你以后想吃什么，跟那人说就行，钱已经付了……房卡会用吗？” “……会，我又不是笨蛋！” 陆常照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昨晚见识过他一言不合掉珍珠的场面，不敢再招惹他。 他确认完时隅确实会用房卡开门，叮嘱他把猫喂了，就匆忙离开。 他一走，开着暖气的房间莫名冷清。 时隅睡意全无。他回忆了一下，昨晚放猫的房间在哪里。等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时机器人探出机械臂，灵活地逗床上的小猫玩。 听见响动，鱼宝回过头来，头上的显示屏露出一张笑脸：“早上好。”说完自顾自地念叨“猫咪好可爱。”“我喜欢小猫咪，不喜欢主人。”“主人为什么不会变成小猫咪”之类的碎碎念。 门边的地板上放着一袋羊奶粉，想必是陆常照放的。 时隅拆开羊奶粉，上网搜索如何冲泡，去厨房找来温水跟碗，泡好羊奶端给小猫。 小猫早就饿了，闻到食物的味道，立刻冲下来喝奶。雪白的羊奶随它舔奶的动作，溅满整个脑袋，画面估计会让密恐洁癖强迫症患者们集体尖叫。 它喝一半洗澡洗一半，一碟羊奶很快见底。时隅摸摸它圆滚滚的小肚子，替它将脑袋上的奶擦干净，上网搜了幼猫的食量。 他决定，等会儿去给小家伙买个奶瓶。 第55章 一瞬的过客 小猫喝饱了，开始笨手笨脚地洗脸。它喝得浑身湿漉漉，时隅替小橘猫擦脸时，时隅发现它下巴不像寻常橘猫是白色的，而是有一团心形的橘色毛，极其标准的心形。 门铃声响，时隅想起陆常照说有人来送饭，就去开了门。 他刚要吃午饭，便接到伯父的电话。 电话那头，时振华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时隅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莫名没了食欲。他没回答，而是问时振华：“小鸣呢？” “在家呢。他说你去同学家玩了，伯伯给你带了礼物，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样子，时一鸣不敢告诉他父亲实话。时隅也没有揭穿，而是答：“下午就回。” 挂断电话，时隅坐下，默默地吃着陆常照给他点的饭菜。 吃饱喝足，他想起伯父刚才紧张的口吻，觉得自己不该太任性。等他上高中，就可以申请住校，离伯父一家远点，时一鸣估计也不会闹脾气了。 第83章 时隅吃完饭，又下楼给猫买了奶瓶。他怕小猫饿着，重新喂了它一遍，才回了伯父家。 回到家，果不其然，时一鸣看到他，有些心虚地喊他“哥”。 时隅神色如常地跟伯父伯母打招呼，伯父给他带的礼物，是一双限量版的球鞋。 趁伯父伯母不注意，时一鸣靠近他，小声道歉：“哥，对不起……昨晚我睡着了，没接到你打的电话。” “没事，我去同学家住了。”时隅不想暴露陆常照收留他的事。 晚饭时，时隅不经意地提起，想回他原来的家住。 时振华跟妻子交换一下眼色。伯母换上温柔神色，询问他为什么，问他是不是觉得伯父伯母哪里对他不好，大家都是一家人，说出来他们会改的。 时隅毕竟是小孩子，之前被父母养得太好，也不是硬心肠的人。伯父伯母一说软话，他就妥协了。以至于后来伯父打着亲情牌，将属于他的一切，包括骗他将那套留有他跟父母所有回忆的房子转让给他，转头就抵押出去。 这些事情，时隅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可笑。 那个寒假，时隅除了做功课，经常到陆常照的住处喂猫。 临近春节，伯父一家要去r国旅游，时隅担心猫生病没人照顾，借口不舒服没有去。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他也因此终于得到了伯父家的门卡，不用害怕再被锁在门外。 伯父一家不在，有时候他不想回伯父家，干脆在陆常照住处过夜。 可陆常照再没有回来过。时隅翻了原来学校的文章，意外地发现一篇跟陆常照有关的访谈，罕见地配了他的照片。贡献照片的叫冯子瑞，估计是经常围着他的几个好友之一。他小心翼翼保存下照片，截图了文章。 幸亏他下手快，过几天再去看时，照片就被删了。 寒假快结束的一天，时隅正在他家客厅逗橘猫玩，忽然听到电子门开锁的声音。 他以为是陆常照，喜出望外地抱着猫回头，却和高挑的桃花眼少年四目相对。 对方挠挠头，问时隅：“你就是照说的，帮我找的养猫小管家？” 鱼宝溜过来跟着重复道“养猫小管家”，语气莫名跟眼前的少年很相似。 这是什么称呼，时隅郁闷，陆学长到底给他起了多少个外号？ 将猫交给冯子瑞，时隅再没有借口留在陆常照的住处，他将房卡交给冯子瑞，让他代为转交给陆常照。 冯子瑞挑眉：“他没跟你说吗？他出国了，短期内不会回来……算了，还是给我吧。过阵子我刚好要去找他玩，顺便还给他。” 心像薄薄一层障子，被这话扎破一个洞，有风吹进来，空空落落的。 那以后，时隅再没有见过陆常照。多年后，他偶尔从网上零星得到他的消息，都觉得幸运。 在新住处的窗台前看到他那一刻，他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心情。仿佛信徒在孤独漫长朝圣路上匍匐前进，历经无望的孤旅，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圣地的轮廓。 可惜，他不记得他。 哪怕面对面，他的身影确实落入对方视网膜，依旧无法在他心上停留，更无法与他的人生有任何交集。 时隅于他，不过是人生里一瞬的过客。 可他对时隅而言，份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世界就那么小，接触到的人也很有限。因为太有限，好的不好的，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朝夕相处的亲人尚且未必能对他好，而陌生人的恩惠，更是足够他铭记一生。 在他此生有限的相遇，有限的告别，有限的回忆里，陆常照占了很重要的份量。 以至于无论他再遇到谁，都无法将心腾出位置，来容纳其他后来者。 时隅简略给外公讲了陆常照收留他的事。他没有细说他们如何开始交往，毕竟，他不想对外公撒谎。他的爱情得来的手段，实在太不光彩。 散步时间有些长，外公又开始咳嗽，时隅推着他回屋里。 洛东升说，爷爷恢复得不错，时隅来之前有不好的预感，或许外公时间不多了。见到他老人家，预感越来越确切，变成了实感。 原本时隅不打算长时间停留，如今改变了主意。作为晚辈，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机会陪伴外公，现在他想尽可能地弥补。 思考过后，他给陆常照打电话。 罕见的，他的号码提示已关机，估计是在忙。 洛崇洲担心时隅这个年轻人，陪他一个老头子待久了会闷，让沈东升带时隅到附近走走。 x国不大，旅游业火爆，主要游客来自c国。无论语言还是饮食文化，基本差异不大，而且治安较好，跟国内一样安全。 时隅知道洛东升工作繁忙，原本不想麻烦他，表哥坚持给他当导游，开车带他到处逛。 作为宅男，时隅对旅游并不感兴趣。他全职以来愈发深居简出，若非采购物资，基本都不出门。跟陆常照在一起以后，出门机会多了，骨子里还是社恐。 知道时隅现在的职业，洛东升特意带他去国家美术馆参观。 他们逛完美术馆，已是临近傍晚。 归途有点堵车，沈东升问时隅介不介意他抽烟，见表弟摇头，他打开车窗抽起烟。 察觉到他欲言又止，时隅干脆问他：“表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第56章 那个人 第84章 沈东升掸了掸烟灰，又将烟摁灭。 他是憋不住心事的人，实话实说道：“之前在程家少当家的生日宴见到你，回来后，我跟爷爷说了你伯父一家对你很不好的事，爷爷很内疚。” “其实当年姑妈姑丈出事，爷爷是要接你过来身边的。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贪污调查局在调查外公，怀疑他跟某位接受调查的前部长行贿案有关。这边廉政工作抓得很紧，我妈那边亲属从政的不少，我们家族所有人，常年都被列为观察对象。” “当时爷爷听说你伯父一家对你很好，考虑到你一个小孩子，熟悉的交际圈全都在国内，突然换到新环境会很适应，才决定让你待在他们身边。最早的几年，爷爷也有找人调查过你伯父那边的人，你过得如何。他们应该被你伯父收买了，只说你过得很好，你伯父待你视如己出……我也是到霖市开荒，花钱请了侦探调查，查了你大学的生活轨迹，才发现并非如此。希望你不要怪你外公。” 大抵是时隅此前对来看望外公一事举棋不定，才让沈东升有这么多顾虑。多年来近乎不闻不问，突然又要套近乎，换成谁都会反感。 时隅如实道：“我没有怪过外公。当初是我拒绝舅舅舅妈，选择跟伯父一家生活。非要说的话，我也有责任。” “你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哪懂得这么多。” 时隅知道，真正在乎他的人，才会为没能照顾好他而后悔。可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做出的选择永远都是正确的呢？伯父一家对他不好，时隅本人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或许他们其实能对他很好，只是牵扯到利益，让人心变得丑陋罢了。 过去的事，他也不想再纠结。 时隅将内心的想法托出：“我打算在这边留一阵子，多陪陪外公。” “真的？”沈东升拍拍他的肩膀，显得很高兴，“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对了你还缺什么，我陪你去买。” 时隅物欲不高，唯一想要的，也已经到手。只是暂时不在他身边罢了。 回到外公家，听到他说会多留一段时间，外公果然很高兴。连问出的问题，都和表哥如出一辙，问他住得惯不惯，缺什么东西。人很容易产生补偿心，情感上的亏欠，往往只会用物质来弥补。毕竟感情是虚无的，有实体的物质金钱，才能有实感。 时隅觉得如果什么要求都不提的话，老爷子可能自作主张，给他买一堆不需要的东西。 他快速思考后，提了个要求：“我没带画画设备过来，可能让人给我准备一套吗？” 闻言，外公拉长了脸：“你过来这边玩，还整天不忘工作。缺钱的话，外公给你。” 外公的回答，莫名让时隅想到陆常照。他耐心解释道：“这些都是已经接的订单，他们很喜欢我的画，才找我约稿，不能让单主等太久。” 好在外公并没有坚持，他对电子设备不了解，让时隅跟秘书说，需要哪些设备。 等他送外公回房休息，又跟舅舅他们闲谈几句，才回到房间休息。 从早上到现在，陆常照都没有联络他。这有些异常。 时隅几乎一整天都跟亲人待在一起，腾不出时间找他。如今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给男朋友打语音通话。 陆常照很快接通，他似乎在外面，背景隐约传来车声跟路人的交谈声。 时隅如实说了，他将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的计划：“我有很多年没见过外公，想多陪陪他。” 本以为，按照陆常照的性格，会对自己延长滞留时间不满。时隅其实也在后悔，当初应该让陆常照陪他一起过来，否则，他们就不用分开那么长时间。 他这边忐忑地说完，没想到，陆常照似乎没有不舍，反而心情不错地道：“好。” 果然，是没有爱了吧。 时隅确认道：“你真的没有生气？” 陆常照却不回答，反而问他：“你现在在房间？” 昨晚刚入住时，时隅简单给他介绍过他房间。他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陆常照又说：“你走到窗前看看。” 心跳骤然加速，一种神奇的预感浮上心头。 时隅快步走到窗前，他拉开窗帘。今夜月色甚好，朦胧月光薄纱般笼罩在庄园的树木与草坪，视线越过庄园外层的围墙，停在某处。 他看到惨白路灯投影下，那抹熟悉的，他曾经隔着同样距离，无数遍在阴暗角落偷偷窥视过颀长身影，清晰地，确切地伫立着。 时隅挂断通话，匆忙下楼。 佣人跟随主人的作息，早早熄灯入睡，豪华洋房外大片庄园，空无一人。 他穿过步石铺就的小道，踏着轻盈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个人。 飞虫撞击着路灯，刺眼光芒下，他的轮廓透着熟悉的疏离感。 时隅在距他三步远的距离站定，清了清嗓子，疑惑地问：“这位先生，请问你在等人吗？” 那人气定神闲，弯起一抹笑：“我在等我的男朋友。” “你跟他约好了吗？” “没有约好，不请自来。” 时隅往前一步，左顾右盼一番：“我感觉他不会来了，你觉得我怎样？” 闻言，陆常照捏起他的下巴，挑剔地审视起他。 下一秒，时隅踉跄一下，被拽进一个宽阔而炽热的怀抱里。滚烫的吐息扫过后颈，那人埋首于他颈肩，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评价道：“跟我男朋友一样好闻，不错。” 第85章 他身上是有点陌生的香甜气息，掺了露水跟月光的湿润味道，清新好闻。 这个味道，时隅记得，跟他入住的那家酒店提供的洗浴用品的香氛一样。 时隅抬头去吻他。他的吻技毫无章法，热情而莽撞，像跟主人分离太久的小猫。 陆常照轻轻捏住他后颈，手掌下滑，搭在他腰上。大概是时隅极少有如此主动的时候，深得某人的心。他的回吻很热烈，很快就夺走主动权，手滑进时隅的睡衣下摆，肆意游走。 这一带是私人住宅领地，入夜后鲜少有人经过。沿着外面这条路的坡道往下走五分钟，隔着一条公路，就是本区繁华的cbd。热闹的城市尚未入眠，车水马龙远远地传来，拥吻的恋人无人知晓，亦无人打扰。 吻持续太久，时隅快透不过气，受不了地挠挠陆常照的背，某人才终于放过他。 唇瓣跟舌尖火辣辣地生疼，他气息紊乱，重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夜风清凉，发热的头脑逐渐清醒下来，时隅才想起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陆常照挑眉：“我不能来？” “没有……”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坦白，“我也很想你，很后悔没有答应让你陪我来。” 陆常照觉得他坦率的样子格外可爱，又忍不住亲亲他：“子公司跟这边有业务来往，我特意加了几天班，调整行程过来见你。” 难怪总觉得他似乎格外忙碌，不像平时黏人。 时候不早，时隅问他：“你要回去了吗？” 陆常照看着他，眼里全是不舍，却还能问出口是心非的问题。于是故意说：“嗯，该回去了。” “那……我能跟你回去吗？” “不能。” 被他如此干脆地拒绝，时隅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对视良久，他没转身离开，时隅也就不动。 僵持良久，陆常照面露无奈，他微微俯身，平视着他道：“我人在这里，特意过来见你。你就不能换个说法，问我今晚能不能留下？” 【作者有话说】 感冒，非常晕。 第57章 “这是我的睡衣？” 夜深人静，虽说x国寸土寸金，顶级豪宅的占地面积远远无法国内相比，从时隅住的这栋过去外公住的那栋，距离也不算近。他这边有何风吹草动，不看监控，估计没人发现。 可时隅牵着陆常照的手，带他回房时，还是紧张得bpm爆表，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 陆常照任由他牵着，好整以暇道：“我们这是在偷情吗？挺刺激的。” “……” 不打一声招呼，擅自把男朋友带回家，着实不妥。可不想放他离开的私欲，到底战胜了智。如果这时候外公从天而降，时隅反而能豁出去，堂而皇之地跟外公介绍自己的男朋友。遗憾的是，这片庄园里这么晚还不睡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一路胡思乱想，等关上房门，看到明亮灯光下陆常照英俊的脸庞，心跳又乱了节奏。 “照哥，你洗澡了吗？” “洗过了。” “那我给你拿睡衣。” 因为拒绝了他的陪同，时隅怕晚上睡不着，收拾行李时，偷偷往行囊里塞了一套陆常照的睡衣。原本想着，这几晚他不在身边，用睡衣凑合着过。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派上用场。 不过，时隅到底跟陆常照接触久了，可能还学不会坦率表达自己的欲望，厚脸皮这方面，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比如此刻，他从行李中取出偷带的恋人的睡衣递给对方，态度可不要太坦然。 看到时隅手中的睡衣，陆常照没接，而是问：“这是我的睡衣？” “是的。” 他眯眼，毫不客气地揉捏时隅的脸：“意思是，我连这套睡衣都不如，不配被你带在身上？” “……” 时隅至今仍搞不懂他生气的点。他玩古早扫雷游戏从来过不了关，在触怒陆常照这点上，似乎也总是踩雷。 但他已经学会最佳应对方式，连忙亲亲他嘴角：“没有，你最重要。我明天带你去见外公，好不好？” 直到他又亲了好一会儿，他平直的唇线终于舒缓，接过他准备的睡衣，问他：“浴室在哪里？” 之前他经常当自己面换衣服，如今这么客套，时隅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给他指路。 换完衣服，两人相拥而眠。严格来说，时隅只有一个晚上没有跟陆常照一起睡，却莫名觉得很久不见。 早已过了他入睡的时间，大脑却异常亢奋。时隅一个人住，室温维持在二十六摄氏度。多了一个人，温度仿佛升高几度，但他还是往陆常照怀里钻。 两人亲了一会儿，贴得太近，无可避免地有了反应。 陆常照对他异于平时的热情与主动，非常地受用。他终于觉得，被独自一人留下，倒也不算件坏事。短暂的小别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两人关系真正地升温。恋人不再是偿还般讨好他，而是发自内心，遵从欲望地想亲近他。 可惜，他来得仓促，刚趁换睡衣在浴室转了圈，也没有能替代的物品。 陆常照拨开他睡衣的扣子，沿着锁骨往下。 时隅感觉自己像火山脚下沉睡的平原，滚烫的，融化一切的熔岩沿着火山口喷发，一路往下。他滚烫的呼吸与嘴唇，所经之处，在肌肤上蔓延成一场燎原大火。 第86章 灼人的呼吸停下，睡裤被褪去。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些许凉意，又被他得惊人的手掌触碰到，成了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时隅出神地抓着陆常照的头发，视线游移，扫过天花板的纹样，床头那盏蘑菇造型的灯，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夏虫鸣叫，风与车声……不知过去多久，他泄力地松手。 室内开着冷气，密闭的空间里，他闻到空气里的味道，才终于有了实感。 陆常照去浴室漱口。他回到时隅身边躺下，两人紧贴着，时隅能清晰感受到某处异常的热度，他瞥了那个位置的形状，试图帮忙，却被陆常照拦住了。 他按住时隅，阴影伴随他滚烫的呼吸与体温，结实地压了下来。 时隅翌日醒来，陆常照已经不在房间。 床边摆着他叠得整齐的睡衣。时隅抬手摸了下，被冷气吹得冰凉，早已没有他的余温。 时隅起身，找了下手机，昨晚匆忙中被留在窗台的手机，安静地放在他床头。 他打开微信，果然看到陆常照发来的消息，说他今天要去客户家拜访，得早点回酒店做准备。 内心被难以名状的失落填满，他还打算，今天带陆常照去见外公。不过，许是他犹豫不决的态度，让陆常照学会顾虑他，才不辞而别。 带着懊恼的心情进了浴室，虎口还有些酸。他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鲜红的唇，看着有点肿，不过好在他天生唇色偏红，不凑近看或者对某些事情很敏感，应该不会猜到。昨晚明明折腾到很晚，今天醒来一看，他发现自己反而精神不错。 鼻端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味道，时隅打开窗户，又打开通风系统给房间换气。 做完这些，他出门去找外公。时隅跟他约好了，这段时间会过去陪他老人家吃早饭。 今天外公那边意外地很热闹，时隅见到了表哥跟舅舅。他们似乎在谈公事，提到什么客户。舅舅跟表哥都住在另外的洋房，离外公这边不远，开车也就十五分钟路程。 时隅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不好意思道：“我起得有点晚了。” 见到时隅，洛东升表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被他多看几眼，时隅感觉不自在，总疑心是不是表哥发现他嘴巴肿了。 好在洛崇洲担心外孙挨饿，让佣人准备早饭。 舅舅跟表哥也落座。几人吃完早饭，老爷子又让佣人给他准备衣服。 时隅担心道：“外公，您身体还没恢复，又要出门吗？” 见时隅一脸状况外的样子，舅舅主动说明：“不出门，今天有客人过来。” 来客似乎身份颇为不简单，不仅舅舅跟表哥，连外公都得出面接待。时隅难免对这位架子挺大的客人不满，毕竟，外公的身体还没恢复。 他出神间，又听见外公说：“小隅，你也陪外公一起见见客人。” 时隅自然没有异议，但未免好奇：“什么客人这么正式？” 外公因病放权已久，酒店相关事务，都交给舅舅跟一众股东打。表哥近几年在c国发展，偶尔回国。这次的客人，似乎是他在c国开荒拓展到人脉。 因此，洛东升简单给时隅介绍，说他们名下的酒店跟c国的知名酒店有合作，对面特意上门来拜访。 服务业尤其是酒店，都要求给客人提供宾至如归的服务。对面多半借着来拜访的机会，考察下他们的家庭情况。如果连自己的家的分崩离析，很难想象能给客人提供好的服务。 他说话时不时清清嗓子，朝时隅挤眉弄眼，显然在暗示什么。 原谅他跟表哥实在没有默契，时隅根本猜不到他的意思。 佣人给时隅也准备了衣服，毕竟要见客人，还是贵客，穿着太休闲也不像话。 临近午饭时分，贵客来了。 时隅陪外公跟表哥到庄园大门去接客人，对方来了三辆豪车，排场不小。 司机下车后，前后两辆车下来八个保镖模样的黑西装。他们下车后，训练有素地从车上搬东西，时隅扫了眼，全是名酒跟药材之类的。中间那辆车似乎才是客人坐的车，晚了一步，车门才打开了。 这似曾相识的排场，让时隅心中升起某种预感。 他看向洛东升，终于明白对方的暗示，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某人非要早早离开，连片刻的温存都不留。 第58章 “给我个名分。” 大部分时候，时隅应该属于迟钝的类型。唯独这次，他有种奇特的预感。 来客排场不小，等随从全部下车了，才施施然打开车门，压轴登场。 内心那个近乎荒唐的猜测，在陆常照优越的侧脸落入视网膜时，得到了验证。 舅舅作为主人，上前迎接客人。双方打过招呼，开始客套的寒暄。 陆常照在外人面前风度翩翩，极有涵养。他态度从容，仿佛来商业合作伙伴家里拜访，大包小包送礼，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客人的见面礼太贵重，舅舅说了一些场面话道谢，用眼神示意秘书安排新的回礼事宜。 陆常照没有表现出认识时隅的样子，时隅也就装不认识他。外公跟舅舅还有随行的保镖与下属等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贵客，两位小辈自然而然落在后面。 沈东升作为在场唯三知道时隅跟陆常照关系的人，压低声音问：“你有跟爷爷说过，你和陆家四少爷的关系吗？” 第87章 说实话，时隅知道陆常照有堂哥堂姐，却不知道他在同辈里排第四。他也悄声回答：“我没跟外公说。” “那他今天是来谈生意，还是那个啥？跟搬家一样。”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要来。” 此前，沈东升不是没想过跟寰达旗下的连锁酒店搭上关系，无奈他初到c国，爷爷年轻时就到了x国发展，国内没有多少亲人，更没有人脉。后面在游艇上跟表弟见过一面，没多久，之前高攀不起的某连锁酒店派了负责人联络他，跟他谈在x国的合作事宜。 沈东升猜到，这天上掉的馅饼，百分百跟表弟的男朋友有关。 他不是没听过这位寰达空降ceo的传闻，据说深得陆氏老爷子喜爱，辈分靠中间，却自小就享受嫡长孙般的地位。坊间传闻，他手段极其厉害，信奉实力至上主义，上任几年提拔了不少人才，拥有在同世代极为罕见的独到眼光。他接触到的，大都是想跟陆常照攀上关系的人，那些人都不自觉神化他的事迹，沈东升也辨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唯一的疑惑，就是传闻这位太子爷习惯安排人做事。任何他经手的项目，他本人只放权和批经费，极少亲力亲为，改变了原有家族集团的权力结构，让有实力的员工也能得到被提拔的机会。 之前跟沈东升对接的，是寰达旗下酒店业务的负责人，前几天却突然换成陆四少本人。 ——总不能是为了来见表弟吧。看表弟的表情，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可不是的话，他也想不出这尊大佛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跑来做客。 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沈东升感觉脖子一凉，扭头就看到陆家四少爷投来的冰冻视线，下意识地跟表弟拉开距离。 见他回头，舅舅客套地问他怎么了。陆常照态度是一贯的坦然：“这边风景不错。” “招待不周，陆总如果有兴趣，晚点让人带你参观。” 进屋后，客人落座。 他们谈话时，时隅就低头看着客厅地毯的图案发呆。及时低着头，他也能感觉到，陆常照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他身上有所停留。 沈崇洲身体抱恙，他放权已久，很少再参与工作上的决策，跟贵客打完招呼，让佣人送他回房休息。 时隅想起身陪外公，但沈崇洲让他留下，他便重新落座。 双方关于合作的事宜，此前谈得差不多。期间，双方交流很顺利。x国的旅游酒店业是本国主要经济支柱之一，过往不是没有c国的酒店来跟泰崇控股谈过合作，像寰达这样诚意满满的合作方，还是比较少见。 如今客人上门拜访，自然需要好好招待。 此前还剩一些详细内容，由寰达在x国的代负责跟进。跟客人敲定剩余的合作事宜，舅舅心情不错，又想起适才陆常照夸赞洋房的环境不错。 他还要跟陆常照一起来的代，继续谈合作细则，抽不开身招待客人。 考虑到代沟问题，他示意跟陆先生同辈分的儿子：“小升，你带陆总参观一下庄园。” 下一秒，贵客的视线越过沈东升，落在他旁边的青年身上：“那就麻烦你了。” 时隅起身，镇定自若地走向他：“我给陆总带路。” 看到外甥都这么机灵，儿子还呆呆的，舅舅赶紧催促儿子跟上。沈东升不敢忤逆老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爹难道看不出来，陆四少根本没把他儿子放在眼里，眼睛都快黏在表弟身上了吗？ 陆常照离席，他的保镖跟上。 走出长辈的视线，沈东升立刻识趣地跟陆常照道：“陆总，让小鱼儿……让我表弟带您参观。” 时隅带着陆常照在洋房外的庄园闲逛。身后不远处，缀着他的保镖，他的表哥，还有几位外公家的佣人。 走出一段距离，见他不说话，陆常照主动挑起话题：“白天一看，这边风景不错。昨晚来见你，一路偷偷摸摸，完全没机会欣赏风景。” 想起昨晚，时隅表情有些不自在。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下，绿树喷泉闪闪发光，站在步石小径的男人五官深邃，愈发丰神俊朗。 看到他的脸，时隅莫名生不起气，但还是要追究到底：“你还以为，你要装不认识我。” 闻言，陆常照无辜地答：“我是在等你。” “等我什么？” “你说把我介绍给外公。我在等你开口，给我个名分。结果，你全程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昨晚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他说到最后，怨念都快要化作实质。 时隅没想到他倒打一耙，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能真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刚才怎么看都是谈公事的场合，实在不适合谈私事。 刚好，说话间，他们来到外公住的洋房跟前。 事不宜迟，时隅拉住他的手，决定冲动一把：“那我现在带你去见外公。”他指了指前方的洋房，“外公住那一栋。” “外公身体不适，我们现在去打扰他，真的好吗？” “……”要不是他已经拉着自己的手往外公那边走，他已经信了。 两人进入外公的住处，家庭医生刚从里面出来。 时隅请示了家庭医生。确认今天的例行检查结果，外公状态不错，不妨碍见客，才跟佣人说想见外公。 很快，佣人来回话，请他们进去。 时隅挺紧张，掌心有些潮湿，但始终没有放开陆常照的手。陆常照的掌心宽厚而热，他捏了捏时隅，无声地安抚他。 第88章 见到他们十指紧扣的样子，联想到来客带的见面礼，外公立马明白过来，请他们落座。 陆常照谦和而坦然地跟长辈重新自我介绍，不忘补充说明：“外公，我跟小隅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 适才迎客时，洛崇洲并没有细看这位年轻人。他听外孙讲过这位男朋友的一些事，并没有完全听信，毕竟恋爱脑眼中，自己对象世界第一。但他也并不反对他们来往，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不会再想去干涉子孙的私事，只要外孙开心幸福就好。 如今近距离面对面，他随意提问几句对方的家庭状况。无论洛崇洲问什么，他有问必答，同时言语间不忘明示，家中长辈很支持他跟时隅的关系，他父母对时隅非常满意。不过，他的回答基本都是点到即止，不会显得油嘴滑舌，还算真诚。 时隅还不知道，他父母对他很满意这回事。 他低声问及，陆常照漫不经心地丢下惊雷：“上次跟他们视频通话，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 还有这回事……时隅震惊：“什么照片？” 当着外公面说悄悄话不好，陆常照挠了挠他的掌心，示意晚点再回答。 洛崇洲打量着外孙男朋友的长相，忽然忆起某位故人：“小陆，你爷爷是不是陆为康？” 陆常照如实回答：“是的。” 想起之前封今颐无意间透露的，外婆跟陆老爷子间的往事，时隅担心外公会突然反对。 好在外公沉吟片刻，只是点点头，淡然道：“我跟你爷爷是旧识，今后如能成为亲家，也算是一种缘分。” 他似乎不愿多谈及陆为康，说自己乏了，两位小辈自行告辞。 【作者有话说】 谈（jian）公（jia）事（zhang） 后面几章全不过，爆哭。 第59章 “你男朋友长得不错。” 舅舅为陆常照一行设了午宴。 用过午宴，陆常照称还有其他行程，匆匆告辞了。 怕时隅这个年轻人呆在这边会闷，洛崇洲让洛东升带时隅多出去走走。但时隅宅惯了，不可能一下变成户外派，便婉拒了表哥的陪同。 外公的秘书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准备好时隅指定的画画设备。 下午陆常照离开后，他下载云端备份的稿件，用新设备试着画稿子，感觉还不错。 这些天，时隅一日三餐都会陪外公。晚饭后，他照例陪外公散步。 外公不想坐轮椅，家庭医师也建议适度运动，祖孙二人沿着晚风吹拂的花园徐徐前行。 话题自然而然，到了陆常照身上。 洛崇洲看出，外孙很喜欢陆常照，白天他跟外孙的这个男朋友说话时，时隅毫无疑问是全场最紧张的人。 “小隅，你外婆离开时，你还小。外公看得出，你男朋友确实很重视你。有些事，外公觉得你有知情权。” 自从确认陆常照跟故人的关联，洛崇洲心里难免有些芥蒂。 但他年纪大了，早年大家长思想，儿女的人生，事事都想把控。如今年岁渐长，渐渐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也不会去做拆散小情侣的事。更不会说什么怕对方一时头脑发热，让外孙慎重考虑未来的事。要是对方敢对他的外孙始乱终弃，他有的是方法收拾他。 洛崇洲简单说了他跟陆为康间的过往。 他跟陆为康是大学同学，当年都热烈追求过沈织雾。沈织雾当时的追求者众多，原本她要跟陆为康订婚，但当时陆氏集团出现危机，两人的恋情终于还是抱憾而终。陆为康选择和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结婚。 沈织雾心灰意冷之际，洛崇洲趁机跟她求婚，她答应了。之后洛崇洲说起来x国打拼的计划，沈织雾光速隐退，跟他来到x国。 他们用为数不多的积蓄，开了家经济型酒店，逐渐发展壮大成现如今五十多家连锁酒店的规模。可惜沈织雾早年积郁成疾，在时隅出生没多久后，就病逝了。 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存在宿命。 时隔这么多年，陆为康的孙子，居然跟自己唯一的外孙在一起。 “我跟老陆原本是好友，当年因为他放弃小雾的事，跟他吵了一架，之后就断了来往。这些都是外公这代人的矛盾，讲给你听，是不希望你们日后得知，彼此间有顾虑。但有一点你得记住，如果他跟老陆一样，选择为了狗屁家族而牺牲你，外公绝不会放过他。” 时隅安抚他：“外公，他不会的。” 洛崇洲冷哼一声：“他最好不会。花言巧语能骗到你，我老头子可不吃这一套。就算他人不在这里，收拾他有难度，也不是做不到。” 时隅觉得外公有点对他过度保护，这让他更加无法道出，其实是他诓骗了陆常照，冒充对方恋人这个真相。 他岔开话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外公，你累不累？” 不知不觉，他们快走出庄园外面。怕外公累到了，时隅陪着他往回走。 照顾外公回房休息，时隅这才回自己的住处。 说来，他骗陆常照说两人是恋人关系。这一谎言到现在仍未穿帮，着实不可思议。 听说外婆跟陆老爷子的过往，想起陆老爷子说陆常照是孙辈里最像他的。他不禁再次想，难道真的连喜欢的类型，也能遗传吗？ 不然又该如何解释，陆常照对他的感情。他的接受能力，未免太强。正常男性失忆以后，被另一个陌生男人自称是他的恋人，不都应该会怀疑一下吗？毕竟，喜欢异性才符合大众的思维…… 第89章 这些事情，时隅想过不止一次，却总是得不到具体的结论。 出神间，手机响了起来。 他滑动接听，听见陆常照幽怨的声音：“宝贝儿，你快五个小时没我了。” “……”不是你说有公事要忙，匆匆走人了吗？ 他走到窗前，凭借良好视力，果然看到某人自动刷新般出现在路灯下的身影。 时隅挂断电话，下楼接人。 他停在男人面前，左右看看，困惑地问：“先生，晚上好。我在找我的男朋友，请问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 男人眯眼，挑剔地打量他：“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的？” “我有他的照片，你要看吗？”时隅打开手机，递给陆常照。 屏幕显示的前置摄像头，映出他的面容。 陆常照装模作样地打量片刻，称赞道：“你男朋友长得不错。” “谢谢。” 他将手机还给时隅，朝他伸出手：“但我长得更好看，你不如抛弃你的男朋友，跟我在一起？” 时隅思考几秒，拉住他的手：“先试岗吧。” 时间不到八点，时隅最近请假不用直播，如今陆常照来了，更没有画稿子的心思。 他对和表哥出门参观没兴趣，但对象换成陆常照，就不一样了。 他跟陆常照说，想出去逛逛。 恋人配合地问他：“你想去哪里？我让司机过来。” 时隅临时起意，他来这边是为了看望外公，没来得及做旅游攻略。 他想了想，拒绝道：“可以不带司机吗？我们到附近走走，就我们两个。” “行，就我们。” 难得有一起外出的机会，他自然是不想被旁人打扰。 时隅昨天跟表哥去美术馆，他说过附近有商业街跟美食街。夜晚的街道人流如织，店铺橱窗设计得各有特色，还有跟知名ip的联动。 夜晚潮湿溽热，对比白天，好歹凉快了些。 沿途都是拍照的游客，他们混入其中，没有任何人注意。 时隅让陆常照当模特，举着手机狂拍照片。陆总依旧很有服务精神，全程配合。 一般陆常照自愿配合他的场合，过后都会从他身上讨回来，但时隅非常想拍他，自然就不顾之后要付的代价了。 x国夏季潮湿多雨，他们经过美食街，就下起骤雨。 两人紧急躲进一家南亚美食店避雨。沿途商铺挤满不少避雨的客人，但也有不少人准备充分，拿出带的伞，街道顿时开满流动的各色花朵。 时隅淋了几滴雨，店里没有毛巾，陆常照跟店员要了纸巾，替时隅擦掉脸上的雨水。他同样被雨淋了，时隅也顺手替他擦掉雨水。 雨势短时间不会减弱，他们点了店员推荐的特色套餐，静等雨停。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隔壁一桌客人，突然发生争执。其中一人腾地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把闪着雪亮光芒的砍刀。 他们的座位背对陆常照，时隅恰好面对他们。由于来店里避雨的客人很多，店内非常热闹，眼看挥刀那人大步退后，朝着陆常照贴近。 店内有客人惊叫起来，时隅赶紧喊他：“照哥，小心后面！” 陆常照对危险的感知跟反应速度，远超时隅的预料。几乎是在他出声提醒的同一时刻，他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敏捷地避开后桌那人挥舞的刀，右脚一勾，踹飞了椅子，砸得挥刀的人一个趔趄。 同时，他绕着桌子迅速撤退，拉着时隅跟对面保持距离。 店内其他客人惊叫着四处逃窜，他异常冷静。时隅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他捏着时隅的手依旧沉着有力。 对方被椅子砸红了眼，用带浓重口音的外语嚷嚷着什么，神志癫狂地挥舞砍刀冲了过来。 陆常照将时隅拉到身后，护住他，掀起桌子挡住那人毫无章法的攻击。时隅连忙喊吓呆了的店员报警，同时不忘帮忙丢几把椅子，阻挡那个疯了一般朝他们攻击的男人。 就在这时，挥刀的男人安静站在边上的同伴，从包里摸出一样东西。 他抬手朝这边射击，瞄准的对象，正是陆常照。 时隅想也不想，挡在陆常照身前。 【作者有话说】 完蛋，最近两月都是隔周轮空，没啥曝光，没注意看这周上了字数多的榜。下班也要写了。 第60章 我没生你的气 枪响的刹那，时隅头脑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明白，危急情况下，原来人是来不及思考的。 枪声距离极近，震得耳朵嗡嗡响，在他抱住陆常照的瞬间，后者也反应极快地反抱住他，拉住他迅速后退，以店内的景观树为掩体蹲下。 开枪的，是闻讯赶来的几位黑西装中的一位。对方先那意图朝陆常照开枪的男人一步，精准打中他开枪的手，同时剩下的人有序地迅速分散开，制服了挥刀施暴的另一个男人。 为首的黑西装朝他们走来，态度恭敬地朝陆常照走来：“陆先生。” 从那人佯装跟同伴争执，实则故意后退瞄准陆常照下手，到他们被制服，整个过程，大概不到两分钟。 这里离警局很近，警察很快赶了过来。 陆常照跟时隅上了另一台车离开。那群黑西装自动分成两队人马，一队跟警察沟通，另外的，则开车护送他们离开。 第90章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窗外是夜景璀璨的街景，游客如梭，丝毫不受刚才那惊险一幕影响。 上车后，陆常照替他系上安全带，就再没有开口说话。 前排坐着司机跟另一名黑西装，沉默蔓延，令空气凝固般沉重。 替陆常照挡枪，是时隅下意识的举动。他此刻回想起来，方觉得后怕。后怕归后怕，他不后悔。幸好陆常照的人来得及时，否则，他不敢设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时隅松了一口气，才觉得手脚冰凉发软。 看到陆常照沉默的模样，他猜测，陆常照是为他无脑挡枪的行为生气。当时的情况下，万一对方真的开枪，很难保证不会出事。 他凑近陆常照，亲了亲他绷直的唇线，柔声说：“照哥，你别生气。”想起过往经验，又加了一句楚楚可怜的话，“好不好？” 车内阅读灯偏暖色，衬得青年的眼眸像落满月光的湖水。青年身形单薄，惊魂甫定，白玉似的精致脸庞血色尽褪，脆弱而惹人怜爱。 他紧贴着自己，温暖而惹人怜爱。他的心跳声已经恢复平稳，陆常照还清晰记得，他冲过来替他挡住别人的枪口时，杂乱而有力的鼓动。 到底是对他的示弱没有抵抗力，陆常照的手从他腰侧穿过，绕到他腰后，搭在他另一侧腰际。 他用力环住他，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今晚这些场面，对陆常照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可对时隅来说，毫无疑问，是无妄之祸。 一切皆因他过于狂妄，以为对方在异国他乡，会有所顾忌。 时隅扑过来的瞬间，即使知道援兵已经感到，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淡淡的恐惧。如今回想起来，只剩失去他的后怕如涟漪，在内心黑暗的湖面不断扩散。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怪自己太自大了，差点连累你。”他说着用力捏了把时隅的腰，带着惩罚意味，“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地挡枪。我安排了人在周围，你不用担心我。就算真的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你第一时间应该顾全自己，听懂了吗？” “……换成你，也会这么做吧。” 时隅这话音量很小，比起反驳，更像自言自语。 时隅不觉得自己挡枪的行为有何不妥，换了是陆常照，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想恋人、人受到伤害这一点，他们想法一致。 但此刻的陆常照跟平时不同，除了罕见的低气压，还隐约透着危险的气息。他不敢大声说任何忤逆他的话，试图岔开话题，缓解下气氛。 然而，一出口却问出了近似踩雷的话：“他们是你大伯父的人吗？” 那两人也不知道盯上他们多久了，估计一开始想假装起争执，误伤陆常照。没想到他反应速度奇快，在那样拥挤的地方，手无寸铁，也能毫发无损。另外一个拿枪的估计见情况不妙，干脆不演了，直接动手，却没想到被陆常照的手下拦住了。 x国跟c国一样全面禁枪，那群像陆常照保镖的人却带了枪，跟警方似乎有一定渊源……时隅发现，他对陆常照还是一无所知。 他有很多问题，很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也怕问了陆常照不愿意告诉他。 陆常照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低声“嗯”了下：“别怕，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时隅努力回想，上次家宴时，见到的陆常照的大伯父。他只记得他二伯父一家人，毕竟他们敌意满满，坐得离他们也近。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对那从始至终没过来打招呼，仅仅是用餐时遥遥见过一面的男人毫无印象。 他想起自己不经大脑的话，更加愧疚了：“都怪我要出来玩，还好你没事。” x国的治安算是世界前列，对方竟然敢当众伤人，让好好的约会泡了汤。 “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反省，更不用自责。”陆常照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我会处好的。”说完，又重复安抚了道，“你别怕，宝贝儿。” 说话间，车子停下。 时隅朝窗外张望，借着夜色，发现他们来到一座豪华的陌生庄园外。 车门解锁，陆常照替他解开安全带：“今晚你先住我这边，我明天再送你回去。我要上门跟你外公他们道歉。” 时隅知道，闹出枪击案这么大件事，即使他不愿意让外公担心，也没法蒙混过关。 夜已深，外公早已休息，明天估计消息就会传出去，时隅唯有同意陆常照的提议。 陆常照住的这处庄园警卫森严，他带着时隅上楼。 两人都淋了一点雨，加上刚才的混乱又出了汗，陆常照摸摸他的脸：“你要不要再洗个澡？輕tuan我给你拿衣服。” 洋房内没有其他人，他给时隅拿了衣服，带他去浴室。 这么一折腾，陆常照比他好不到哪去。关门前，时隅忍不住问：“你不洗吗？” 闻言，陆常照定定地打量他几秒，探身过来捏着他的后颈，堵住他的嘴。 两人开展了一场氧气争夺战。最终，以时隅的失败告终。 陆常照放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隅后知后觉，他这话容易让人误会，他在邀请对方共浴。他只是看他身上也淋湿了，担心他感冒而已。 他走进浴室，入目便是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定制按摩浴缸，特大窗户，玻璃墙淋浴间，配有特大镜子的梳妆台……地板做了防滑处，将各种设施的功能拓展一下，确实很适合各种play。 第91章 时隅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被带偏了。 他简单冲了个淋浴，出了浴室，陆常照对着笔记本在视频通话。 室内冷气大，见他顶着毛巾，对擦头发敷衍了事。陆常照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隅乖乖走过去。 他在沙发落座，不知道他通话对象是谁，特意离笔记本远点，避免入镜。陆常照拿起他顶在头上的毛巾，轻轻给他擦了擦，又拿起吹风机，很自然地给他吹头发。 他戴着耳机，时隅听不见视频那边的人在说啥。不过陆常照没说不可以看，他就好奇地偷瞄了眼，发现视频另一边是位气质极佳的年轻妇人。 从她跟陆常照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时隅立刻猜到他的身份。 下一秒，陆常照搂着他的肩膀，强行带他入镜，向对面介绍道：“妈，这就是小隅。” 身穿睡衣，七分干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表情愣怔地被陆常照搂着肩膀，这便是他跟陆常照的父母初次见面，哦不对，初次视频的形象。 在陆常照给他母亲符心介绍时隅后，符心当即眉飞色舞地朝另一边招手：“庭仔，快来看你未来的女婿！” 于是，时隅一次性见到了陆常照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母。 陆常照的长相，完美结合了父母的优势，气质却与父母截然不同。 常年待在研究所的缘故，他父母身上有浓郁的学者气息，但说话时极具亲和力。寒暄几句，时隅宕机的语言版块重启成功，对他们的问题应答如流。 符心看时隅的穿着，对他们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确信：“小隅跟阿照一起住得还习惯不？阿照青春期以来领地意识很强，除了家政机器人，家里都不允许有多余的人。如你所见，他性格很差，我行我素惯了。如果有哪里让你不舒服，直接跟他明说，不用迁就不用忍。” 时隅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住得挺开心。”跟他住在一起，应该是陆常照在迁就他才对。除了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跟他分担家务以外，最近时隅懒得吹头发，都是他代为效劳。 符心惊讶：“真的？” 陆煜庭在边上说了句什么，符心不好意思地跟他们告别，让他们也早点睡，结束了视频通话。 时隅如释重负，戳了下陆常照的肩膀：“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完全没做准备。”早知道他在跟父母视频，他就不屁颠屁颠过来。 陆常照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捏进手心裹住，不以为意道：“需要做什么准备？我对象这么优秀，他们不可能不满意。” “……谢谢夸奖。” 算了，反正他都以邋遢形象示人，也改变不了事实。 只不过，时隅以为，他会让人调查今晚的事：“怎么突然想起跟你爸妈视频？” “当然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顺便告状。” 【作者有话说】 后面几章全不通过，把所有亲密接触删了，痛苦面具。 第61章 他要上门提亲吗 对时隅问的问题，陆常照向来鲜少隐瞒，都是有问必答。 “科技越发达，名门望族越爱封建社会那一套。像陆家这样的世家，从出生前，每个人都注定要被卷入夺嫡之争。你知道为什么我父母当年不乐意参加这些，说要搞研究，就能全身而退吗？”见时隅配合地摇头表示不知道，他轻蔑地微哂，“很简单，我爸妈的婚姻，本就是陆家高攀了我妈的家族。” “我外公家的地位，即使是陆家这样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也望尘莫及。我伯父他们哪怕不信我父亲真的心甘情愿放弃陆家下任家主的位置，也不敢贸然动他们。至于我一个小孩子，他们不敢明面上有动作，背地里可没少动手脚。爷爷指定我当他的继承人，除了真如他所言，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还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我可以借助我外公那边的势力。就算是我伯父他们，也不敢得罪我外公。我爸他们一直不赞同我采取过激的手段，我把今晚的监控录像发过去，这次他们没有再反对了。” 说到这里，陆常照摸摸他的头，再次正式道：“抱歉，你今晚一定吓坏了。我会处好他们的，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 他极少作出承诺，更不会发誓，永远只用行动来表达。 时隅不是什么圣母心，今晚那两人可不是小打小闹，对这种亡命之徒的幕后主使，如果他有能力，或许做不到赶尽杀绝，但也绝对会以牙还牙。 他尚不清楚陆常照会怎么处，但不想干预他的做法，于是亲亲他：“不用一直道歉的。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你注意安全。” 时间不早，陆常照还有点事，让时隅先回房休息。 今天过得格外惊心动魄。放松下来，睡意如涨潮漫过大脑，时隅沉入梦乡。 或许是晚上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大脑皮层活跃异常，他半夜梦见陆常照被那人的枪击中。他的伤口血流不止，他试图捂住伤口，却无济于事，无论怎么呼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时隅被惊醒，路灯透过窗帘罅隙，漏入一缕月白色的光。天气热，睡梦中他挣脱陆常照的怀抱，挪到了床的另一侧。他转身，悄悄往那人的方向移动，藉着晦暗光芒，努力确认身边那人的轮廓。 他的呼吸灼人，是熟悉的温度跟味道。时隅悄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很热，他没事。 睡熟中的黑影忽然动作，将他揽入牢固而滚烫的桎梏中。 第92章 时隅闭上眼，安然入睡。 翌日，时隅的生物钟准时作用。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记不清身在何方。睡意朦胧间，猛地记起陆常照昨晚说要上门道歉，睡意登时烟消云散。 陆常照早已起床，在房间另一侧处事务。 见他起床，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窗帘，起身走过来摸摸他的脸：“醒了？困的话可以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不睡了。” 今晨无雨，朝阳蓬勃透亮，陆常照的瞳孔被映照成深琥珀色。 他弯起了然于胸的笑：“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再睡一会儿。” “你在装睡？” “你摸我的动静那么大，想不醒都难。”他说着在他旁边坐下，将侧脸对着他，“你如果喜欢摸，可以光明正大地摸。” “……请不要将我轻轻地碰一下你脸的动作形容得那么下流。” 快到时隅陪外公吃早餐的点，他迅速收拾好自己。 保险起见，他提前给外公打电话，说会跟陆常照一起见他。 在他醒来前，外公已经接过到陆常照的电话，说今天上门拜访。他问外孙：“你那个男朋友，他要上门提亲吗？” 外公的思维过于跳脱，时隅噎了一下，含糊其辞：“不是的。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很快到，见面再说。” 陆常照住的洋房，距离外公家不算远。 路上，时隅上网搜索了昨晚的案件，事发地点位于公共场合，还是枪击案，当时外面还有不少网红在直播，相关视频传播范围挺广。 唯一庆幸的是，网上流传的视频隔着玻璃门，辨不清当事人面容。关于这起事件，网上传出n个版本，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帮派冲突说。 时隅忍不住问出现下最担心的事：“你打算怎么跟外公说？” “如实说就是。” “你不怕外公觉得让我待在你身边太危险，让你跟我分手，从此不让我们再见面呢？” 陆常照难得面露无奈：“少点看狗血剧。”说着捏捏他的脸，“如果他真的不让我们见面，你会听话吗？” “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除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否则，我不认为这世上存在任何能阻碍我们的因素。” 跟陆常照说了几句无关要紧的话，时隅放松下来。 回到外公家，进门后，外公让佣人先上早膳。 时隅心事重重，食欲不佳，勉强喝了碗粥。陆常照神色自若，但他同样吃得不多。 用过早餐，洛崇洲让管家沏茶。 他用公道杯给小辈们倒了茶，示意陆常照：“小陆，你要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陆常照没有隐瞒，将昨晚的遭遇全盘托出。 “那两人背后的雇主已经基本确定，涉及到陆家的家丑，我不能明确说是谁。我向您承诺，我会妥善处此事，给您一个交代。昨晚的事，的确是我太掉以轻心，今后我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让小隅受任何委屈。” 发生这样的事，作为长辈，洛崇洲自然不可能凭他几句话，就当做无事发生。 “你们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我一个半截身子进棺材的老头子不会干预，对他人的家事也不感兴趣。不过，你也知道，我就小隅一个外孙。人上了岁数，基本没什么牵绊，唯一挂念的也就是子孙后代。既然你敢向我承诺，想必有了对策，你说说看。” 陆常照看向时隅，示意他回避：“小隅，让我跟外公单独谈谈。” 又是这种见家长时家长跟对象私聊的桥段，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心里这么想，时隅还是起身。他看得出，外公的确也想跟陆常照私下谈谈。 生怕外公责难他，时隅先替他辩护：“外公，昨晚那两人冲着照哥来的，全程没有对我动手，他也是受害者——” “行了行了，”洛崇洲打断他，无奈道，“你跟你妈妈一样护短。” 时隅趁机拍马屁：“没办法，谁让我们都像您。” 外公闻言，脸色缓和了些。 他们并没有谈很久，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陆常照就出来了。 时隅很难从他表情判断出，他们的沟通是否顺利。倒是陆常照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主动给他总结：“我告诉外公，最多一个月，会上门来跟他汇报处结果。” 听他语气，好像在跟上级报告工作计划似的。 时隅想起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直觉他大伯父不好对付，但他也帮不上忙，只好说：“你打算怎么处？” 陆常照倒是没隐瞒，但也没细说：“有些复杂，不好说明。” “……那你要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 “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后面一句呢？”时隅试图恐吓他，“我不跟法外狂徒在一起，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我唯一的择偶条件。” 陆常照这才不太情愿地松口：“虽然有点麻烦，但我会尽量不违法的。” “不能尽量，是必须。” 因为昨晚的突发事故，以及对洛崇洲的承诺，陆常照很快调整了行程，比原计划早回去。 两人在庄园里散了一会儿步，他先回去处其他事务。 陆常照说回国后会忙起来，可能没空常来看他。 时隅虽然不舍，但他决定多陪外公，早已做好接下来的安排。 第93章 外公让人帮他准备了画画设备，他不用坐班，换地方工作也不影响。他这些天暂停接新的单子，手头的稿件放慢进度，多抽出时间陪陪外公。 住在外公家的生活规律而平静。午睡醒来，时隅陪外公练了半小时字。 他出门一趟，买了点东西，回住处画稿子。 傍晚六点，他陪老人家用完晚餐。午后下起大雨，雨水汇成涓流淹没了步石，陪外公散步的计划泡汤，他早早回到住处。 入夜后，陆常照比昨晚迟了快一个小时，才打电话说现在过来找他。 时隅洗过澡，在浴室呆了一段时间。 外头雨势滂沱，白天时隅往门禁系统录了陆常照的信息。 他进门时，时隅刚从浴室出来不久，身上还带着水汽，白皙皮肤被热水蒸得泛红。 陆常照刚结束工作就过来，他下午换了一套铁灰色西装，肩膀处有些许被打湿的深色痕迹。他拎着一个大纸袋，里面装的应该是换洗衣物。 他放下袋子，时隅靠近他，抬手替他解开领带。 陆常照稍微低头，时隅攥紧他衬衫的衣领，仰脸凑近他。 【作者有话说】 求通过，o(╥﹏╥)o 第62章 雨夜 早已过了凌晨，外面公路偶尔传来车声，热闹的城市早已沉入睡眠。 …… 时隅不清楚他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陆常照跟他告别。 去年生过一场病的缘故，时隅搬到新住处，基本每天坚持锻炼，按时作息。他天生不算很强壮的体质，但也较少生病，无奈昨晚运动强度过高，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所能承受的。 生物钟比往常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启动，时隅有力气睁开眼时，已经八点多。 念及还要去陪外公吃早餐，他努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空调温度调高了，皮肤还算清爽，身上被换了一套新的睡衣。床上用品全部更换完毕，他尝试活动一下身体，除了颈椎因为久睡有点麻其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不适。 浴室有面落地大镜子，时隅换衣服时瞄了眼身上。 等晚上他下班，一定要找他算账。 【作者有话说】 我错了，求放行。 第63章 电影 今天放晴，时隅换了套深色能遮住大部分皮肤的衣服，去陪外公吃早餐。 听见他说话时嗓子有些哑，外公担心他感冒，说让家庭医生给他看看。 时隅毕竟不是真的感冒，摇头说自己没事，只是冷气开得太大，如果症状加重会吃药的。 陪外公散完步，看出时隅精神不太好，外公让他回去休息。 结果一整个白天，除却陪外公吃饭，时隅基本都躺在床上补觉。原本说好跟外公学画国画的计划，也暂时搁浅。 到了晚上，时隅洗过澡，总算不那么困乏，身上的不适感也有所缓解。 手头的稿子还差一点就收尾，他聚精会神地画完，上传到平台，等待单主确认。 陆常照似乎很忙，一整天给他发了两次信息。 第一次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隅气还没消，不想回他，假装没看见。第二次发来消息，说今晚会晚些过去找他。时隅想问他大概几点，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太性急。 下午睡醒后，昨晚荒唐的记忆逐渐清晰。平心而论，除了时间太长，还有后面他不肯收住，昨晚其实是很淋漓尽致的体验，用文艺点的说法，大概就是所谓的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 毕竟快一整个白天都没见，时隅很想早点见到他，性又告诉他，彼此都是成年人，是独立的个体，各有各的工作，无法像连体婴一样整天黏在一起。 纠结半天，时隅最终回了他一个干巴巴的“好”。 如今眼看到了十点，手机还没有动静，时隅摸不准他几点回来，又不好意思主动问他。 白天睡太久，他没了睡意，干脆找了部电影看。 家庭影院许久没人使用，定期有人打扫，沙发的皮革味道有些重。 电影播了一半，他终于接到陆常照的电话，问他怎么不在房间。 “我在家庭影院，”想起他每次来，活动范围基本是从门口到他卧室，他还没机会给他介绍过这里的布局。时隅补充道，“就是一楼左手边最角落那个房间。” 家庭影院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时隅原本坐在沙发中央，挂了电话，就挪到长沙发最靠近门的一侧。 他凝神倾听门口的动静，却迟迟不见陆常照进来。 电影剧情进行到惊心动魄的部分，他很快被吸引走注意力，心惊胆战地跟着女主走进发生过命案的凶宅。镜头晃动，光线昏暗，配乐消失，时隅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传来。 门被拧开，从走廊往昏暗室内投落一道长方形的暖色灯光，时隅扭头，看到陆常照背光的剪影。 他走到沙发扶手前，略微俯身，时隅撑起身子，凑近他。 陆常照洗过澡，换上棉质睡衣，匆忙吹干的额发垂落，有股蓬松干净的阳光味道。影院没开灯，黑暗模糊了他天生的疏离感，莫名有种温馨的居家感。 片刻后，他放开时隅，时隅自觉地往旁边挪，腾出位置给他入座。 他落座，捏捏时隅的后颈，问：“电影好不好看？” 第94章 这部电影是去年上映的，时隅早看过网上的剧透，一板一眼给他复述一遍：“杀时间的话，画面配乐剧情节奏都算还行。故事倒是没新意，讲的是一个出道即巅峰的一发屋悬疑小说女作家，为了写出新作品，去一个小镇调查一宗猎奇连环杀人案。她在那里遇到的想型，其实就是凶手，将她定为下一个猎物。她心碎后，开始设局反杀对方的故事。” 他动作不安分，问的问题却一本正经：“你喜欢吗？” “还行。”时隅定了定神，道，“男主颜值很高，早期身份没暴露前很让人有安全感，跟女主的互动也很有爱。可惜，他们注定没有好的结局。他所有让女主心动的，包括开导瓶颈期多年，再也写不出任何让编辑拍案叫好的作品因而焦虑痛苦的女主之类的行为，全是为了麻痹猎物的演技。不过，最后他放水让女主反杀成功。有很多观众认为，这是他爱上女主的证明。” “你也觉得他是真的动了心？” “我不知道，导演没有明说。”难得有机会聊这些，比起表达自己观点，时隅更想听他的见解，便将话题抛给他，“你觉得呢？” “从你描述的剧情来看，我不认为他可能爱上女主。”陆常照的手很烫，说出的话，却智到有些冰冷，“他最开始接近女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狩猎。谋的是她的命，他的一切行动，皆为这个目的而存在。后期女主反杀，他或许会觉得她有趣，但我不认为，他会真的动心。归根到底，这样视人命如草芥，把别人当猎物的人，潜意识里就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当做低等动物。这样自视甚高，能随意主宰他人生死的人，是不会爱上比自己低级的存在。” 陆常照让他面对屏幕，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可以继续看电影。” 电影剧情进入后半部分，女主意外进入男主别墅的地下室，窥见他的秘密，从而推导出令她伤心欲绝的真相。 痛定思痛的同时，她开始布局，假装答应男主的邀约，实则暗中展开反杀计划。 配乐激昂，时隅挤出一句问话：“那他为什么关键时刻放水，不躲开女主的子弹呢？” “如果不这样做，作为电影，就没办法收场，没法给观众一个合的交待，不是么？”他一心两用，语气不疾不徐，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太过急促，吐字依旧清晰，“如果电影的最后，恶人成功了，女主成为他手下又一亡魂。先不说以现在的政策能不能过审，主旋律根本不迎合大众审美，电影说到底是为了赚钱，为了票房，就得讨好观众。即使反派文学流行，大部分相关作品的反派做的其实都是好事，哪怕少部分大奸大恶，必然也会被主角感化。大部分观众都无法接受恶人赢得胜利，耀武扬威，继续逍遥法外。所以，最简单的处方法，就是让他关键时刻掉链子，输给女主。大部分人观影都会代入女主视角，反杀成功，获得爽感，自然就能获得良好的观影体验。” “至于男主的行为，导演故意不给出明确答案，观众自然会自行从演员的言行举止中，找到他们认为合的，实则是他们想要的答案。换言之，将这当爱情片看的观众，自然就会将男主的行为合化为他爱上了女主。可我不认为，他懂得所谓爱情。” 他的分析过于性，给室内旖旎的气氛降了温。 时隅固然知道，电影是艺术作品，不能代入现实去解。 但他还是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你说得有道，但我还是认为，他放水是确实心动过。正因为爱情无法用智去分析，所以他的行为才不合逻辑。即使他们一起经历的一切，度过的时间，全是谎言，说不定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情流露。爱情跟永远都是瞬息万变的，有一秒存在过，就足够了。” 时隅一直知道，陆常照在他面前的表现，多少有点伪装成分。 起初，他认为这是他失忆后，对自己这凭空冒出来的恋人有防备的缘故。毕竟自己也无法对他毫无保留。如今，彼此关系更近一步后，他似乎不再刻意去掩饰原来的自己，这是件好事。 只要他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时隅不认为，自己没法接受他本来的样子。 不过，他们在一起好像都是亲密接触居多，很少有时间像这样谈论其他事情。时隅原本只想聊聊电影，结果还是成功被带偏。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自动播放起另一部电影，直到剧情过半，灯光才重新亮起。 【作者有话说】 62见第8章 作话，不看不影响解，这本主要谈恋爱，没啥起伏，下本主走剧情了。 第64章 拼图 时隅重新洗了一遍澡，累得不想动弹，任由陆常照替他换了新的睡衣，将他抱回房间。 白天补觉过长，时隅此时只是身体乏力，脑子却还是很清醒。 陆常照在他侧身躺下，小指指腹刮了下他湿润的睫毛：“这边的事基本处完，我明天回国。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再待半个月。” 闻言，他沉默了，用漆黑的眼珠静静凝视时隅。 时隅秒懂他的意思，试图安抚他：“我们可以每天视频通话。外公现在身体还不太好，我想多陪陪他。” 陆常照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有些幽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隅就像被妻子质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丈夫，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像竹篮打水，一丝头绪都抓不住。 第95章 他亲亲陆常照，以完事就翻脸的渣男语录结束对话：“你应该困了，睡吧。” 说完，他闭上眼。 身边那人显然完全不困，闲来没事，临摹起他的轮廓。时隅被他弄得痒极了，没忍住睁开眼：“你睡不着吗？” “很快要分开，睡着了太可惜。” 时隅难得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脆弱。 他侧身，面朝着他：“那你想怎样？” 陆常照温热干燥的掌心，轻柔地贴上他的脸：“你睡吧，我想看看你。” “……”能睡得着才怪呢。 大半夜的，时隅一时想不到其它娱乐方式。毕竟闹出太大动静，吵醒其他人就不好。至于出门，他好容易想出门逛逛，就遇上枪击事件，短期内属实有心阴影了。电影的话，他也不想看了，某人会趁黑动手动脚。 “我也睡不着，白天睡太久，脑子好清醒。”时隅想了许久，问他，“要不来点烧脑的？” “有多烧脑？” 时隅翻身起床，来到墙边的大衣柜下方仔细翻了翻，找到一个大盒子。他兴奋得两眼闪闪发亮，抱着盒子献宝似的奔向陆常照。 “果然还在。” 他拆开盒子，露出一大堆纯白色拼图碎片。 不等陆常照发话，时隅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这是我妈给我买的，一千片的纯白色拼图，发售时间就在我出生那一年。可惜我之前没有拼出来，我们一起拼吧。” 屋子常有人打扫，盒子收好在柜子里，没有沾上多少灰尘。时隅拉着他在沙发前坐下，将拼图全倒在桌上。 陆常照木然扫视堆成小山的拼图，恋人兴奋且期待地望着他——他现在把人扛回被窝，老实睡觉，还来得及吗？ 时隅说一起拼，但他实在太菜，以他的效率，估计拼一个月都未必能成功。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如果不拼出来，多半不肯睡。 盒子上有整幅拼图的完整设计图，上方特意用空色骷髅头标注了“危险”的字样，建议菜鸟切莫动手，高手要挑战也极度危险。 见陆常照不动，时隅挠挠头：“……是不是太难了？”说实话，作为独生子女，他个人爱好不多，除了画画，还真不知道该跟朋友玩什么游戏。 话音刚落，就听陆常照冷笑：“宝贝儿，你在跟谁说话？” 桌面的面积不够，他将拼图全部转移到地板上，示意时隅将全部拼图翻到正面，也就是有光泽那一面。 随后，他跟时隅要了笔，将包装盒上的示意图分割成四个区域，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部分，将拼图形状记住，再起身俯瞰地板上的拼图，捡出碎片，全神贯注地逐一拼了起来。 为了不妨碍他的进度，时隅自觉退后，将懒人沙发挪到边上，趴着看他拼图。 虽然听说过所谓照相机记忆，实际上看到了，时隅还是挺惊讶：“你全都记住了？怎么记住的？” 陆常照在专心拼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嗯，一种短期的图像记忆法。” 时隅等了片刻，他再没有详细说明，便不再打扰他。他远远瞄了眼那包装盒上的示意图，只觉得眼花缭乱，毫无规律，根本记不住形状。 只是难免会再次奇怪，陆常照的记忆能力并没有出现问题，甚至还能短期高强度记忆数百片拼图的形状，为什么偏偏会失忆呢？ 时隅并不觉得，自己撒谎的技艺高超。从那个早晨，他谎称他们是恋人关系开始，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陆常照都不会怀疑。以至于，他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去圆谎。到现在，他经常忘记他们并不是真的恋人。 说不定，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全是自己独居太久的妄想。 想到这里，时隅起身去拿了手机，对着陆常照拍起了视频。不得不提，即使是自下往上这样的死亡角度，他的颜值也无可挑剔。认真做事的男人格外有魅力，时隅再次对自己骗人的行为表示赞同。 只是，这回相比起以往，少了很多自责。 时间分秒流逝，眼皮开始打架，陆常照依旧专心致志地玩着拼图。时隅自娱自乐，拍了好些很满意的视频，保存好。他真的存在于视频里，不是幻觉。而且，他们现在是在外公家，已经见过家长了，说明他不是假的。 时隅胡思乱想着，他最后的记忆，停留陆常照摆拼图时，骨节漂亮的手上。 翌日醒来，陆常照已经不在，时隅好好地躺在被窝里。他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没有任何温度，他离开已多时。 无形的惆怅，如空气灌满胸腔，挤压着心脏。 时隅起床，扫了眼桌面，才发现那一堆白色拼图被拼好了。 他迅速拍照，发了条朋友圈：谢谢男朋友替我完成了地狱难度的拼图。 随后，设置为仅陆常照可见。 时隅陪外公吃完早餐，散步完，再跟着画了两小时国画。等他回到房间，才有空看手机。 时隅最近一年基本没发朋友圈，他看到红色的一点提示，就知道是陆常照回他了。回复很简短：怎么谢？ 他想了想，回他：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那句话是拼图包装上的，我只是翻译过来……已删除。 第65章 绑架 陆常照回国后，又重新忙起来。 从冷助例行发给时隅的每日行程来看，陆总的工作量属实惊人。此人作为资本家，剥削自己时，也毫不手软。 第96章 之前流传到网上的枪击案片段，被网友指认遭袭击的是寰达现任ceo。有人刻意引导舆论，衍生出各类谣言，引起新一轮股价动荡。 时隅不在国内，更没空时刻关注网络上的舆论。 陆常照从不认为这些事算问题，因此相关信息，时隅多数都是从冷助口中得知。自然，冷助也不会透露太详细。不过时隅听闻，素来不乐意露脸的陆常照，甚至出席了新楼盘的剪彩仪式，变相辟谣网上关于他因枪击身亡的离谱谣言。 时隅在网上搜到通稿照片。不得不提，陆常照很上镜，跟簇拥他的人群根本不在一个图层。时隅把这些照片一一保存。 洛崇洲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他通知其他继承人到场，让律师宣读了遗嘱。这份遗嘱的最新版本，是他入院前就让律师修改好的。跨国遗产继承很复杂，老人让律师处好，时隅只需要签字。 他将这处洋房的使用权，留给了时隅。这套房子有妈妈从小生活过的痕迹，对时隅而言意义非凡。他倒不是不想要这处洋房，而是觉得外公现在还好好的，宣读遗嘱，有种外公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悲凉感。 时隅的亲人不多，其中真正爱护他，而他也敬爱的，更是少之又少。 晚上视频时，他将白天举行遗嘱宣读仪式的事，告诉陆常照。 说完又觉得后悔，毕竟，他似乎从来帮不上陆常照的忙，反而还需要他的安慰。但是这些复杂的心情，除了他，他不知道该倾诉给谁。 见他心情有些沉重，陆常照告诉他：“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霖市举办时隅喜欢的漫画家的原画集展览，拍卖一些原稿，为孤独症儿童筹集善款，陆常照让人拍了一堆。 他来到一楼，给他展示被布置成展示厅的原稿，遗憾道：“可惜你人不在国内，不能现在就摸到。” 他特意让人装裱了原稿，光从视频看不清楚原稿的笔触。时隅确实很想看实物，但他还有计划在身。 注意到角落有几个大箱子，时隅好奇：“那是什么？” “底片，让人打包了几箱。” 那位漫画家出道极早，漫画多数都被动画化，其使用到的赛璐璐原画底片数量极其庞大，一部动画的底片就能塞满几个屋子。对动画公司而言，这些底片保存及销毁成本极高，不如转手卖给粉丝。这些底片价格不高，若非之前没地方可以放，时隅说不定也会买。 这些都是他之前随口提到的，没想到，陆常照还记得。 闲聊几句，时间不早。 两人照例互道晚安。挂断前，陆常照忽然说：“以后也要像今晚这样，如实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们是恋人，以后要结婚，是可以互相依赖与坦诚的关系。” 日子平静无澜，眨眼间，到了八月上旬。 陆常照的生日是八月八号，一个很吉利的数字。 时隅为这次惊喜，筹划了很久。这些天，他装作看不懂陆常照的暗示，假装不记得他的生日。时隅不擅长演戏，不过难得看到陆常照吃瘪，其实他有点乐在其中。 他早早订好机票，跟外公说有事回国一趟，让冷助帮忙保密，提前一天回霖市。 工作日的上午，机场客流不算很多，他很快排队坐上出租车。 从机场回半山别墅的路线较为荒凉，车子行驶至半途，道路前方放了路障，显示在施工中。 司机小声嘟囔：“导航怎么没提示？”他打方向盘驶入另一条岔道，不忘通知时隅，“小哥，这条路走不了。我们换另一条路走，要绕远一些，你没意见吧？” 时隅应声：“没事，你正常打表就行。” 车子行驶没多久，突然传来巨大响声，司机吓一跳，连忙靠边停车。 “我下车看看。” 听声响，似乎有东西扎破轮胎。 司机下车没多久，后方驶来几辆白色面包车，次第停下，将他们包围。 车上鱼贯而下一群人，穿蓝色polo衫，戴棒球帽跟口罩，衣服上印有搬家公司名称。 为首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敲了敲时隅所在的后排车玻璃，客套道：“时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做客，能否麻烦你跟我们来一趟？” 下车查看情况的司机被另外几个人围住，不敢动弹。 从时隅的角度，能看到其中一个人搭在司机肩膀上看似友好的手上，有黑色的长条状物体。他们看似商量的口吻，实则没有给时隅拒绝的选项。 司机被吓得脸色发白，时隅跟那戴黑色棒球帽，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道：“可以，你们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挑眉：“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放心好了。” “……”那就请不要拿法治社会禁止使用的武器威胁人。 时隅下车，这条路荒凉，四周没有其他车辆路过。 黑色棒球帽的站姿看似轻松，实则将他可能逃跑的路线，堵得严严实实。对方人多，还拿倒霉的司机当人质，时隅也不敢轻举妄动，配合地上车。 几辆伪装成搬家公司用车的面包车，沿着公路匀速有序前行。 黑色棒球帽跟时隅一起坐在后排。车内很安静，时隅的手机被收了，无聊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问他：“你老板是谁？”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答案，希望对方别拿他当人质威胁陆常照。因为此前的枪击案，陆常照跟外公承诺会给老人家一个交待，大概是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得罪了不少人。 第97章 看来，对方应该派人密切监视他的行踪。时隅有点后悔，自己不该不打一声招呼，擅自跑回国。现在，惊喜不成，搞不好还会给陆常照添麻烦。 黑色棒球帽回以他一个迷之微笑，继续当个谜语人：“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 “……” 时隅不是健谈的人，只能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车子来到霖市北边一处豪华院落外。黑色棒球帽下车，示意时隅跟上：“时先生，请。” 对方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只是由那群冒牌搬家公司的工人，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断绝他一切逃跑的可能性。 时隅只好跟着黑色棒球帽往里走。 他们来到一扇朱色雕花门前，黑色棒球帽敲了敲门，恭敬地汇报道：“老板，时先生到了。”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明天周四不更。 第66章 伯父 黑色棒球帽打开门，示意时隅进去。 时隅朝他伸手，见对方不明所以，他提醒道：“我的手机，能先还给我吗？” 手机本身不值钱，但是里面存了数千张陆常照的照片，还有很多独家高清视频，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 黑色棒球帽依旧微笑：“送时先生回去的时候，自然会还你的。” 僵持片刻，时隅走进房间。 黑色棒球帽守在门外，给人打电话。 门后是个客厅模样的房间，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各种名画，装饰用的青花瓷价值不菲，灯光偏暖，宽敞却压抑，连个窗户都没有，杜绝了客人跳窗逃走的可能性。 敲门声响起，时隅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 进来的却是黑色棒球帽，他公事公办道：“我们老板临时有事，麻烦时先生稍等。” 说完，他关上了门。 时隅没有手机，他盯着屏风精美的图案发呆。 半天不见有人来，他走到门边，贴着门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试探性地拧了下门把手。 门丝滑地开了。 时隅拉开一条缝，往外张望，没人。声势浩大地派人绑他过来，连个看守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时隅沿着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往前走。 行到拐角处，却险些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上。 那人也吓一跳：“……你没长眼睛！” 这道声音挺有辨识度，时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封今颐。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等时隅回答，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煜安舅舅的人。” 煜安，应该就是陆常照的大伯父陆煜安。 时隅没时间震惊于封今颐神奇的脑回路，他言简意赅道：“他请我来做客。我迷路了，出口在哪里？” 这房子大得离谱，把房子建成迷宫，显然是陆家的标配。时隅好容易溜出来，不想被逮回去，陆煜安大概要拿他当威胁陆常照的筹码。 封今颐哼了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上次是你跟表哥告的状？” 上次，应该是时隅被网暴未遂那次。封今颐雇人抹黑他未果，自己反而被爆了一堆黑料。 生怕那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追过来，时隅威胁道：“你不说的话，我就喊人了。”对方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正经客人。 “！” 封今颐闻言，脸色一变。 上次表哥对他网暴时隅一事很不满，特意警告他，不许再针对时隅。他这次溜进舅舅家，是为了找点证据，将功赎罪。煜安舅舅之前骗他，说什么是外公让表哥找沈织雾的外孙，拿他当枪使，别怪他不仁不义。 最重要一点，他不想被表哥讨厌。 担心时隅真的喊人，封今颐赶紧指给他方向：“直走再往左再往右。” 呵呵，敢威胁他，回头他告诉表哥，时隅这小子跟煜安舅舅是一伙的。 封今颐摸出手机，赶紧对着时隅的背影拍了张照片，打算晚点发给表哥。 没想到封今颐居然没骗他，时隅按他说的走，很快看到前方的出口。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有人来了。 时隅迅速退回拐角处，四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拧了把就近一个房间的门。 门没锁，他匆忙躲进去，心快跳到嗓子眼。 这是一间没人使用的客房。房间隔音不错，时隅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的动静。 杂乱脚步声中，隐约传来中年男人的说话声。房子空旷，说话声回荡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时隅听见对方喊“阿照”：“你这是怀疑伯父？” 随后，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敢，只是怕我们小隅不懂事，冲撞到伯父。”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雯雯在归月岛玩得还开心吧？她刚刚还跟我视频，说想学潜水，但是爷爷不让。” 中年男人哽了一下，笑道：“你工作这么忙，雯雯的事，就不劳你操心。” 时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陆常照在，他就放心多了。 听见脚步声从门外经过，他赶紧打开门。 没等时隅喊人，被一群人簇拥的男人听见动静，及时停步。 男人几近结冰的目光，在辨认出开门的青年面容后，刹那间冰雪消融。 他安排保护时隅的人发来联络，说时隅被人挟持了。代表时隅实时位置的红点显示，他被带到了这里。陆煜安的住宅太大，假若他一心跟他打太极，即使陆常照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也无法保证能马上找到时隅。拖得越久，时隅越不安全。虽然他已经让人按定位去找时隅，但他不认为对方会不没收时隅的手机。果然，单靠手机定位还是不够准确。 第98章 他敷衍着伯父，平时没少跟这些人打太极，这次却少有地焦灼起来，甚至打算直接撕破脸。 可他的男朋友，实在给了他太大惊喜。 时隅自觉地牵住陆常照：“照哥。” 他身后几个保镖他都很眼熟，很有安全感。 跟陆常照说话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时隅认出，他是上次家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常照的大伯父陆煜安。 时隅跟陆常照家的亲戚交集不多。陆老爷子对他很好，上次近距离接触过的二伯父陆煜明很暴躁。至于这位大伯父，给人感觉，就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 ——如果他没有光天化日之下，派人在大马路上将他绑过来的话。 从时隅凭空出现后，中年男人便噤声了。 不过，对方很快调整好表情，视线落在时隅身上，和蔼地道：“这就是小隅吧？我是阿照的大伯，上次家宴，我们见过面。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故作惊讶的神态不似作伪，毕竟陆常照还没有撕破脸。 说话间，那名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对方看见时隅，迟疑了一下，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他跟陆煜安视线交汇，秒懂对方的意思，低头道：“我刚刚偶遇时先生，请他过来作客。” 陆煜安这才斥责道：“常决，你怎么招待客人的？” 刚才没找到时隅，陆常照才勉为其难，配合他伯父打太极。其实一进门直接翻脸更有效率，只是这一不符合他的美学，二来怕吓到时隅，三则是答应了男朋友要遵纪守法。 现在人找到了，他实在懒得配合他们演这出蹩脚的戏，干脆道：“小隅刚下飞机，不太舒服，我先带他回家休息。伯父，我们今天先告辞了。” 陆煜安不急不缓道：“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顿便饭。” 陆常照不屑再维持客套：“不用了，大伯。您知道，我现在很忙，等有空了自然会上门拜访。董事会那边的表决已经通过，您既然提前退休，不如学爷爷，颐养天年。小隅，跟伯父说再见。” 陆煜安明显被噎住，表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但他唯一的筹码已经不在，也不好强留他们：“雯雯那边，她想学潜水，我会请教练教她，就不劳你费心。” 双方客套两句，就送客了。 时隅朝黑色棒球帽伸出手。 后者会意，将手机还给他。 时隅收好手机，朝陆煜安点头，算是打招呼：“伯父，你想请我们这些晚辈吃饭，打电话通知就行了。半路把人劫持过来，没收手机，我不认为是正常的待客之道。这次的事，我会跟陆爷爷说的。” 他礼貌地说完，不动声色地躲到陆常照身后。 后者弯唇，牵住他微凉的手：“我们回家吧。” 终于走出那压抑的迷宫，时隅头一遭觉得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太阳如此灿烂。下次他还是不搞惊喜，及时跟陆常照报备。 上车后，时隅呼出一口气。 他系好安全带，探身搂住陆常照的腰，往他怀里钻，蹭了蹭他胸口。嗅到熟悉的气息，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陆常照亲亲他的发顶，撸猫似的轻拍他后背，好笑地问自家小猫：“既然害怕，还敢那么说？” 时隅说着抬头，陆常照穿着西装，乍一看衣冠楚楚，此刻他才注意到，对方被定型水抓过的头发，有几缕显得有些凌乱。 “看你生气了，有些不爽。” 平时陆常照应对外人时，永远游刃有余，装得风度翩翩。刚才面对陆煜安他连装都不装，直接嘲讽，想必很生气。 时隅又想起那个无辜的司机：“他们在公路上把我带过来时，威胁载我的出租车司机，那个司机应该没事吧？” 自动驾驶早已成熟并普及，机场有无人驾驶出租车，时隅因为父母的车祸，打车时向来谨慎，习惯加钱选择有司机的出租车。如果他选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那司机就不用遭这飞来横祸。 陆常照凝视他，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一般他越平静，代表越生气。不过，时隅知道他生气的对象不是自己，倒也不会觉得害怕。 他放松表情，无奈地问：“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好歹是法治社会，他应该不会怎样我。”时隅其实不是很确定，弱弱地加上一个“吧”，又望着他，眼睛亮亮的，“而且，你不是来了吗？你来之前，我确实预设过很多种糟糕的情况。听到你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就放心了。” 陆常照跟他对视片刻，摸摸他的头。 “我才刚在你外公面前夸下海口，会保护好你，结果又食言了。” 他突然正色，让时隅有些难为情。 其实时隅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喜欢陆常照，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总要付出点什么。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些担心，陆常照会不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跟他分手，或者让他暂时远离他。无论哪一个选项，都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他开始思考，用什么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难道安排人监视我？” 陆常照搭在他头上的力道松懈下来，时隅仰脸，发现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显然被他猜中了。 “这么说，你知道我今天回来？”亏他还兴高采烈地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现在看来，不仅惊喜没了，还害他专程跑一趟来他大伯家接他。 第99章 陆常照以为他会为被监视的事生气，还想着该如何安抚他。 见时隅无意追究，他亲亲他眉心：“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照：男朋友被抓，震怒，火速赶到。 小隅：凭空出现。 第67章 摄像头，生日和愿望卡 时隅没消沉多久，该庆祝的，还是得庆祝。 “你下午还去公司吗？” 看来久别确实胜新婚，自家小猫太黏人，实在令人头痛。陆常照故作矜持地回答：“有几个董事会议。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可以远程参加。” “不用，你忙你的。”时隅无情地拒绝了他，“晚上照常回来就行。” “……” 他飞快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些天两人视频通话的时间都很晚，因为陆常照基本忙到九点以后才回家。今天要不是半路被他伯父劫走，他原本预留的时间是足够的。 时隅重新一算，摆摆手：“要不，你再晚点回来？我没那么快布置好。” 陆常照对过生日的印象，只有麻烦二字。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无论乐意与否，每年都得办生日宴。来客基本是商业合作伙伴，或者一些赶着巴结的亲戚，从小被迫接受虚假的奉承。除了公开的生日宴，朋友们私下还会为他办一场简单的庆祝，但偶尔也还是会混进几个意图巴结他的人。 出国那些年，他终于清闲多了。空降寰达ceo这个位置后，连续几年的生日宴都拒绝不掉。这些，本质上就是应酬。 不过，看到恋人干劲满满要给自己庆祝生日，他忽然觉得，过生日也成为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两人吃过午饭，陆常照下午有会议，让司机送他回家。 时隅回家后，陆常照才抽空看手机。 一个黑色头像，备注为j的好友给他发了条消息：你欠我一个人情。 陆常照挑眉：拐我的人，还卖我人情？ 当然，他并没有翻脸不认人的意思。毕竟对方确实放水了。 他回了对方四个字：合作愉快。 表弟封今颐也给他发了信息。陆常照本来想无视，但看到“嫂子”二字，又点开了。 封今颐：表哥，嫂子居然在煜安舅舅家，说是来他家做客。只有他一个人去吗？他什么时候跟煜安舅舅这么熟了。 附图是一张时隅的背影照，毕竟是偶像，拍照技术极好，将时隅的背影拍得像电影里的截图。 陆常照心情大好，收藏了照片，给表弟发了个笑脸：不是，我也一起。 那边，封今颐收到消息，嘴角的笑僵住。 ——可恶，他居然错过见表哥一面的机会。 时隅有好些天没回来。他一进门，检测到动静，鱼宝从角落溜出来。 它头顶的摄像头识别出时隅，兴高采烈地挪过来迎接他：“嘤嘤好久不见，你不要鱼宝了吗？” 时隅一直没问陆常照，为什么给鱼宝取这个名字。不是他自作多情，因为妈妈总爱叫他“宝宝”或者“隅宝”。平时陆常照在家，指挥鱼宝干活时，听他喊“鱼宝”，时隅好几次差点应声了。 应该只是巧合。 他跟鱼宝玩了一会儿，请它帮忙布置房间。 据冷助说，往年陆常照的生日宴，都会在市中心的七星级酒店举行。今年他的生日宴依旧在那家酒店举办，照例会邀请很多客人到场。明天他估计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是工作的一环，时隅当然不会任性地让对方只陪他。 因此，时隅决定今天在家里布置一番，提前给他庆生。 他上飞机前，下单了布置生日用的材料，如今已经送到。网上有五花八门提供生日策划的服务，但是他更想自己亲手准备。为此，这些天他浏览了很多相关资料，还画了布置草图。 父母不在以后，时隅不怎么过生日。少数几次庆祝，还是同学准备的。他回忆小时候父母给自己庆祝生日的场景，尽量将家里布置得很喜庆。 让鱼宝帮忙挂飘带跟气球时，它头部对着墙角的画框扫了扫，忽然发出警报声。 时隅被吓一跳，问它怎么了。 “有摄像头。” 这套别墅原本是大学同学的，他没跟时隅说过安装有摄像头。后面陆常照买下来，让工人上来翻新过地下室。他这段时间不在家，但是之前视频时知道陆常照让人改装了一个房间，用来放拍卖到的原稿。不知道这些摄像头，是不是他让人装的。 他问鱼宝：“你能帮我找找看，还有哪里有摄像头吗？” 鱼宝头部亮了亮，很快识别完指令，屏幕上露出一个笑脸的颜文字，欢快道：“遵命！” 鱼宝手舞足蹈，沿着一楼大厅扫描一周，检测出三十二个摄像头，分别藏在画框，家具，开关内部等位置。 时隅挖出其中一枚。这些摄像头跟市面上流通的款式不同，体积极小，只有纽扣电池大小。 若不是鱼宝说是摄像头，即使摆在时隅面前，他不仔细研究，也猜不出是什么。 他当即拍了照，发给陆常照。 照片刚发出去，陆常照秒回。 他似乎不明所以，回他三个字：怎么了？ 时隅刚把摄像头拍照给他，还没来得及说明，考虑到他应该在开会不方便听语音，他打字解释道：我在一楼客厅布置生日会场，鱼宝找出了三十几个摄像头。 第100章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最近不安全，你才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消息发出去，过了一会儿，陆常照才回复：是的。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人拆掉。 时隅回他一个小猫打滚的表情包：没关系。还好是你装的，如果是别人装的，我可能得报警，怪恶心的。 既然真是陆常照装的，那就算了。毕竟他刚被绑架，难保不会有人闯进来，有摄像头也比较放心。 时隅还有一堆准备工作要做，匆忙发了一句“那我继续准备，你忙吧”，就放下手机，继续布置生日会现场。 下午三点，时隅定的蛋糕送到。 他将蛋糕放进冰箱，才想起他的原计划里，陆常照应该晚上九点多才回家，晚饭在外面解决。既然现在他知道自己要给他庆祝生日，总不能还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吃晚饭。 事不宜迟，时隅又打电话，翻出他收藏已久的霖市情侣餐厅全攻略，从第一名开始打电话预约。 今天大抵是个超绝好日子，他将名单上的二十家餐厅都发了一遍，全部都预约满了。 无奈，时隅只好求助冷助。对面很快回复他，给出六家餐厅的备选方案。 时隅敲定一家能看到浪漫夜景的空中餐厅，告诉冷助，想要能270度看到夜景的那个包厢。过往跟陆常照外出用餐都是记账形式，毕竟是他生日，虽然陆总不缺钱，时隅还是特地交代冷助，要记得将账单发给他。 决定好后，他又给陆常照发信息，问他几点下班，邀请他共进晚餐。 得到那边的回复，时隅看了眼凌乱的客厅，埋头苦干。 临近傍晚，司机过来接他。 有鱼宝的帮忙，布置工作轻松不少，时隅还有时间将自己收拾一番。 后排车门打开，他发现陆常照也在。他对着笔记本，时隅瞄了眼屏幕，是视频会议。 不知道他有没有静音，他没打招呼，放轻动作坐下。车内那人头也没抬，侧身靠了过来，呼吸滚烫地擦过他侧脸。 他拉过安全带给时隅系上，黑眸漫上笑意：“怎么不说话？” 时隅指指他的笔记本：“你开麦了吗？” “没有。” 正值晚高峰期，明天是周末，堵车严重。去空中餐厅的距离有点远，陆常照放下挡板，合上笔记本，凑近时隅。 夏日白昼长，六点多的夕阳依旧明亮，城市与车流人潮浸在澄澈蜂蜜色里，车窗的黑色玻璃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无人知晓车内的热烈。落日透过黑色玻璃照在脸上，灼烧般烫，更灼人的，则是来自某人的热度。 司机在前排，虽然放下挡板，但难免会有声音，时隅咬唇，尽量保持安静。 车停在地下车库，又过了十来分钟，陆常照才撤掉挡板。 他替时隅好衣摆，亲亲他的脸：“走吧。” 晚七点已过，时隅早已饥肠辘辘。 夕阳没入地平线的怀抱，漫天红霞逐渐熄灭，两人就着夜景，享用完晚餐。 回到家，时隅先进门，让陆常照默数一百下再进门。 时隅将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装饰好，推着餐车来到客厅。他点上蜡烛，等门打开的瞬间，推着生日蛋糕迎接陆常照，让鱼宝帮忙伴奏，给陆常照唱生日歌。 唱完生日歌，他鼓掌，殷切地催促陆常照：“恭喜我们家的小朋友又长大了一岁，快闭上眼许愿吧。” 屋里没开灯，烛光摇曳，映得他双眼熠熠生辉，笑容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更为夺目。 陆常照闭眼装作许愿，默数五下，再睁眼吹灭蜡烛。 时隅按下遥控器打开灯光，将刀递给陆常照：“来，切蛋糕。” 两人加起来年过半百，这生日过得有些幼稚，对时隅这样的社恐而言，属实挺尴尬。 哪怕陆常照全程很配合，也没说他幼稚啥的，他还是想补充：“这是小时候我爸妈给我过生日的流程，我按照记忆还原出来，不要嫌我幼稚。” 他定的蛋糕是自己设计的图案，特地加了钱，跟蛋糕师仔细沟通过。为避免浪费，蛋糕只有六寸。 陆常照切完蛋糕，才缓缓道：“我很开心，谢谢你准备的一切。” 他过过很多隆重的生日，却还是第一次过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没有阿谀奉承，有的只是纯粹的爱意。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回归研究，虽然他们会祝他生日快乐，却不会每年都专程为他赶回来庆祝生日。到底是小孩子，他嘴上不说，小时候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日，难免会失落。所以他总是不断寻找新的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力。 这一刻的烛光与祝福，仿佛弥补了他出生那么多年以来的空缺。 也愈发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这个人离开。 时隅趁热打铁，拿出准备给他的礼物。陆常照接过盒子，很轻，没什么分量。他问时隅能不能拆开，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拆开礼物盒子。 盒子里有一张卡片，有手写的“愿望卡”三个字。见他困惑，时隅解释道：“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行……也不是什么都行。总之，在我能力范围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物质上的礼物，他能想到并且能买得起的，陆常照估计都不缺。他能想到唯一有点特别的，钱也买不到的礼物，大概只有冒充一回阿拉丁神灯，替他实现一个愿望。希望他不要许什么特别难的愿望，否则他实现不了，那就糗大了。 第101章 这份生日礼物确实挺有意义。陆常照想了想，收好卡片，视线在切好的蛋糕跟时隅之间流转：“正好，我有一个愿望想实现。” 时隅配合地问：“是什么？” 陆常照从蛋糕上挖了点奶油，抹在时隅脸上。奶油糊在皮肤上很不舒服，时隅刚想教训他“不要糟蹋食物”，就感觉滚烫的呼吸拂过被抹了蛋糕的那块皮肤。 最终，蛋糕果然没有被浪费，而时隅也累得够呛。 【作者有话说】 小封：平平无奇的兄.控罢了。 为了通过，蛋糕的用途就不细说了。 第68章 麻烦你去宣示主权 翌日醒来，陆常照难得还在。 昨晚清过了，时隅总觉得身上仍然黏糊糊，鼻端仿佛还萦绕着奶油跟果酱甜腻腻的味道。他拒绝了陆常照索要早安吻的请求，推开他，去浴室洗澡。 洗了好几遍，那股子甜腻的味道才算散尽。时隅走出浴室，听见陆常照在接电话。 他胡乱擦几下头发，嫌手酸，头顶毛巾问他：“你今天不去公司？” 说实话，现在时隅看到他都有点心阴影，总觉得此人如果不去公司发光发热，待在家还要变着法子折腾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以后应该禁止他浏览相关内容，避免他越学越坏。 “今天周末。我才是资本家，你为什么比我还资本家？” 陆常照走过来，他先一步抓住试图逃跑的时隅，拉过毛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头发。 “不过，今天有我的生日宴，我得过去露个脸。” 时隅腿还有些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问他：“我要去吗？” 原本这种无意义且烦人的应酬，陆常照不想让他参加。毕竟他昨晚做得有些过火，还把人弄哭了。智上知道不该，却难以住手。好在恋人很宽容，也很容易哄，不记仇，并不会真的生气。 陆常照拉着他来到沙发坐下，侧身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他拿起吹风机，开了最小档，以便他能听清自己的说话声：“不舍得让你太累，但是还得麻烦你去宣示主权。从我回国以来，每年生日会，都有一堆人给我介绍他们家未婚的女眷，打发他们很累的。”说到这里，他关了吹风机，好让时隅听清楚他声音里为数不多的委屈，“你得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已经有主了，不是吗？” 时隅并没有谈恋爱广而告之的习惯，但他确实不喜欢别人觊觎陆常照。尤其是此前听苏汀绿说，每年陆常照的生日，都有给人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他心里便很不舒服。 他点头：“我穿什么衣服去？” “已经安排好了。” 生日宴在晚上举行，陆常照计划过去露个脸，不会待太久。虽然生日宴的主角是他，但是他不在场，那些人照样自得其乐。比起应酬，他还有其他事想做。 他亲亲青年蓬松干净的发顶，确认吹干了，将吹风机收好。 “我带你出去兜兜风。” 看到车库里停放的漆黑摩托车，时隅眼眸发亮。 他抚摸着车身，不是模型，是真实的摩托车。早在时隅出生前好多年，霖市就全面颁布禁摩令，随着这些年各大机动车制造商陆续停产生产线，摩托车在本市越来越少见。他成长的环境里，还真没有人骑摩托车。以至于他活到这么大，还真没见过真的摩托车。 “你从哪里弄来的？”总觉得他几天不在家，发生了好多变化。 “隔壁的地下室。小时候想骑摩托车，爷爷不让，说长大了才可以骑。后来在国外偷偷买了一台给自己当成年礼物，回国时托运回来了。这边没有其他人住，我可以光明正大地骑车出门兜风。” “没想到你还挺叛逆。” “那是你不了解真正的我。”见时隅跃跃欲试想骑，他把住摩托车，一手虚虚搭在他肩头，“小心。” 时隅跨上摩托车，兴奋道：“我想学，教练可以教我吗？” 他挑眉，时隅会意，凑过来亲亲他的脸，“先付定金。” 陆常照搭在他肩头的手下移，滑到他腰上：“这可不够定金。” 此人可谓坐地起价，时隅过了把瘾，就翻身下来。 “那我不学了，以后任命你为我的专属车夫。” 话说回来，他之前跟陆常照当了半年邻居，邻居总是很忙，工作日忙到深夜才回来。周末基本宅在家不出门，更没见他骑过摩托车。 两人住在一起不算很久，但如今时隅基本习惯并适应同居生活，几乎都要把隔壁那栋陆常照原来的住处还在封锁中这件事给忘了。 “隔壁解除封锁了？” “没有。地下室的出口在室外，不在封锁范围。”陆常照显然兴致不错，双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推着他往别墅后门的方向走，“我们先回屋里换衣服。” 两人到一楼新规划的更衣室换骑行服跟护具。 时隅看到墙上展示柜里那一排动物耳朵的头盔，有点佩服陆常照，居然能搜罗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头盔。 “你从哪里买到的，符合国标吗？”父母就是因车祸身亡，涉及行车安全相关，时隅总是格外谨慎。 “定制的，当然符合标准。”陆常照选了一个头盔递给他。 时隅戴好头盔，忽然想起重点：“摩托车不是不能上路，我们去哪里兜风？”山下除了入城的公路就是高速，应该都是禁止摩托车通行的。 第102章 “我们不下山，往上走。你上过山顶吗？” “没有。”时隅如实回答，“路边有牌子说私人土地，禁止入内。我们可以擅自上山吗？” 深知自家男朋友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陆常照无奈地解释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座山是我们家的？” ……还真没有。 时隅搬到半山别墅区有一年时间，平时跑步路线都是往山下方向，顺便去农贸市场买菜，还从未登过山顶。 陆常照满意地欣赏着他头上粉加白的兔耳头盔，抬手捏了捏：“很适合你。”之前女仆装配猫耳很合适，兔耳也非常不错。 时隅看着他给自己选的头盔：“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戴情侣款吗？” 在时隅的强烈要求下，陆常照被迫换上同款粉加白配色的绵羊角头盔。 他面无表情，因为颜值高，竟诡异地跟这顶萌萌的头盔画风融洽。 时隅原本想拍照留念，但他把手机落在三楼房间，懒得去取。他现在一心惦记着坐摩托车兜风，反正等回来再拍照也不迟。 陆常照骑着摩托，载着时隅往山顶的方向行驶。 盘山公路蜿蜒至山顶，沿途只有花草树木，没有任何人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 摩托车的马达轰鸣，风声呼啸而过，路两边的风景飞快后退。时隅搂着陆常照的腰，情绪高涨。当然，他只是内心兴奋，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鬼火少年一样狼嚎鬼叫。 沿着盘山公路行驶到山顶，入目是嶙峋山石，观景亭沿着悬崖而建，还有大片树林掩映下的空地，很适合露营。这么大片风景秀丽的风水宝地，不加以利用，属实浪费。 他们到达山顶已经烈日当空，两人约好明天来看日出，很快打道回府。 有了这一出小插曲，时隅原本紧张的心情，极大程度地放松下来。 午睡过后，司机来接他去做造型。陆常照中途接了个电话，告诉他有其他事处，暂时离开。 等司机将时隅送到酒店，陆常照依旧没回来。时隅没带手机，也就不管他了。 今晚来宾很多，他进门后，迎来一波打量的视线。许是对他的面孔没印象，那些视线纷纷移开，继续三五成群的闲聊。 时隅环顾一周，看到几个熟面孔，是冯子瑞他们。 跟陆常照一样，他们身边也围着一群阿谀奉承的人。 视线跟程家谦对上，时隅遥遥地朝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程家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顺着他的视线，冯子瑞看过来，发现了时隅。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朝时隅举杯：“弟妹，好久不见。照怎么不跟你一起？” 时隅如实回答：“他说晚点过来。” “哼，把男朋友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他是怎么从男德学院毕业的？” “……应该是有事忙。” 生日晚宴是自助餐形式，刚好他有点饿，寒暄几句，时隅跟他们告别，去挑了点喜欢的食物填肚子。 吃到一半，门口一阵骚动，看到来客纷纷朝那个方向涌动，时隅就知道是谁来了。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记设置定时发布。 第69章 重要的事情 时隅个子不算矮，但好在陆常照身高接近一米九，即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时隅还是能够看见他。他换了一套黑色西装，头发打过，整个人神采奕奕，从长相到身材，皆格外出挑。 他礼貌地应付围上来的人，始终风度翩翩。 时隅看着黑压压的脑袋，放弃了上前凑热闹的打算，打算继续填饱肚子。 陆常照环顾会场，很快发现躲在角落的青年。 他大步朝时隅走去，会场太宽敞，半路遇到一位生意上有来往的长辈打招呼，他停步，礼貌而耐心地地回应。 长辈侧身，除了家眷，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精致，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孩。 他示意女孩上前，向陆常照介绍道：“小陆，这是我的侄女，刚从m国留学回来。你们年龄相仿，小陆你还没有对象的话，不妨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 过往遇到类似场景，陆常照心情好时，都会礼貌地拒绝掉；遇上心情不佳的时候，他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若是对方实在不识趣，直接翻脸也不是没有过。 他今天心情很好，闻言并没有像以往抗拒，而是弯了弯唇。 围观众人顿时以为有戏，其他带了后辈过来的来客蠢蠢欲动，更有甚至直接挤上前，争先恐后介绍道。 “陆总，我表妹是x大高材生，尚未婚配，您有兴趣的话……” “表侄，小女仰慕你已久，不知能否有荣幸敬你一杯。” …… 陆常照无视嘈杂的人群，朝那位长辈客套道：“陈伯父，我男朋友在那边等我，失陪了。” 围观众人闻言皆哗然。 时隅刚吃饱，就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一片阴影落在桌面，他抬头，看到陆常照停在他面前。 他抬手，随手抽了张餐巾纸，低头替时隅擦掉嘴角沾的一丝奶油：“好吃吗？” 周围人的视线，令时隅有些许不自在。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自如应对。 不过，跟陆常照在一起，注定会有很多像这样引人注目的场合，他还是得尽快适应。 于是，他强作镇定地忽视掉那些目光，任由他替自己擦掉唇边的奶油，这才问他：“你忙完了？” 第103章 “琐事忙完了，重要的事情还没有。”他朝时隅伸出手，在他征询的目光里提示道，“不是说要宣示主权？正好今天这么多人。” 话是这么说，如何宣示主权，时隅实在想不出来。总不能往他额头上写自己名字，拉横幅昭告陆常照是他男朋友，或者拿个大喇叭四处宣传…… 幸好，陆总已经替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挽着时隅，一一给所有来向他打招呼的客人介绍，这是他的男朋友。时隅只要适时地微笑，适当地回答一些抛给他的问题。毕竟来客多是想巴结陆家的人，倒没有人敢问他一些刁钻的问题，基本都是千篇一律地夸赞他们般配。对这些祝福，陆常照自然照单全收。 两人刷了个脸，很快找由离场。 时间不算晚，酒店离陆家本家比较近，陆常照带时隅回了一趟本家。 陆老爷子念叨挺久没见时隅，陆常照特意带他去看望老爷子。 闲聊几句，老爷子该休息了，他们先回陆常照从小住的地方休息。 由于约好了明天去看日出，时隅昨晚根本没休息好，匆匆洗过澡，一沾被子就睡着了。 记不清睡了多久，迷糊间，听到陆常照喊他起床。 直到洗漱完坐上副驾，他才清醒过来。 陆常照并没有让司机开车，他探身替时隅系好安全带，从储物格摸出眼罩替他戴上：“困的话继续睡，到了我再喊你。” 时隅闭眼休息片刻，睡意退散，他取下眼罩。 “不睡了？” 时隅摇头：“醒了。” 天光未现，城市尚在休眠，路上稀稀拉拉驶过几辆货车。他想起小时候每年暑假，父母都会带他上山看流星雨，问陆常照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看。毕竟，照哥应该没怎么体验过这类亲子活动，他想尝试弥补他童年的空缺。 陆常照弯唇：“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陪你。” “你不喜欢看流星吗？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前方红灯，陆常照停车。他转脸看向时隅，见他像小仓鼠般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好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非要说由的话……”在他询问的目光里，时隅不好意思地道，“我好像活到现在，都过得太无趣了。” 他一一细数，“大学时除了上课，就是做兼职，画稿子赚生活费。上班后天天忙着工作，后来全职在家，更是全年无休。直到现在，还时刻惦记着画稿子……可人的时间有限，工作却是无限的，人生就是一场一次性的体验，好多事情不尝试，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现在经济上宽裕多了，我想多花点时间，去尝试以前迫于生计不敢尝试的事。比如，多陪陪外公；又比如，跟你一起做点以前没机会尝试的事。”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跟他在一起，即使什么不做，单单虚度光阴，他也觉得比埋头工作更有意义。 更何况，他这个人永远中规中矩，乏善可陈，虽然想尝试点不一样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主意。也不知道为何陆常照就那么轻易接受了他的谎言，认可了他作为自己的恋人。 看来，恋人似乎渐渐学会坦白心事，这是很了不起的成长。 红灯进入倒数，陆常照抬手揉揉他的头：“只要跟你一起，做什么都有意义。所以，让我陪你做你感兴趣的事情就够了。” 绿灯亮起，他继续专心开车。 前方天光微亮，目之所及，皆是通途。 夏季日出时间早，陆常照回别墅，换了摩托车带时隅上山。 他们换完衣服跟护具，紧赶慢赶，赶在日出前，抵达山顶的观景亭。 山顶海拔高，温度宜人，清晨露水重，吸入鼻腔的空气湿润清新，令人精神一振。朝阳从地平线下探出小半张脸，起初柔和如溏心蛋蛋黄，很快成为一捧火，点燃朝霞，在天际蔓延成一场大火。 眨眼间，太阳完整地跳出地平线，刺眼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太阳出来后，即使山顶海拔高，也很快变得炎热。时隅很容易晒伤，两人打道回府。 回去前，他们约好，改天来这边写生顺带露营。 下午陆常照要去公司，时隅让人送了食材上门，两人挤在厨房，一起简单做了点吃的。 无所事事的时间，也过得飞快。 陆常照出门后，时隅才想起，他昨天到现在都没用过手机。 他回二楼房间找到手机，电量早已耗尽。时隅给手机充上电，顺便将房间收拾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机开机，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表哥的。 若非急事，表哥通常都会发微信给他。 时隅心跳骤然加速，担心外公出了什么事，他连忙登微信。 表哥发了好几条留言给他，让他看到消息，赶紧给他回电。 时隅赶紧打电话过去，但对面没接，他只好发微信问怎么了。 心急如焚地等了快十分钟，他才接到表哥的回电。 听到时隅问及外公，表哥说老人家没事。他要告诉时隅的，是一件事：“之前我托关系，让人重新调查了你父母当年遭遇的那场车祸。这几天我拿到调查报告了，现在发给你。” 他的语气罕见地严肃，时隅忽然有很不好的直觉。 “另外，关于你男朋友，我也找人调查了他。我将两份报告一起发给你。除了报告书，我还调查到一些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是关于陆为康陆老爷子，在大姨跟姨丈出事前一段时间，见过好几次面的事情。” 第104章 第70章 房间里的大象 时隅怔住。 他根本没听父母说过，他们家跟陆家有交集。他示意沈东升继续说，后者道：“大姨跟姨丈车祸那天，他们刚好去陆家老宅见过陆老爷子，回程的路上，遇上对面车道逆行出的事故。那司机在车祸前，账户上收到大笔转账。我雇的人也是调查了好久，才查出来的。包括之前车祸的鉴定报告，内容也跟新调查出来的有出入。”他停顿一下，又问时隅，“你男朋友，陆四少有没有跟你说过，大姨跟姨丈曾经救过他？” 这件事，在时隅的印象里，父母根本没有提到过。 陆常照带他参加家宴前，他基本对陆家一无所知。当然，现在也了解得不算多。 他的记忆里，他只在学校里见过陆常照。他们在校外唯一的交集，还是他被时一鸣关在门外那晚。此外，父亲公司的员工，律师，相熟的亲戚等，据他所知，甚至都没有姓陆的人。 “没有。” 沈东升接着说道：“他小时候遭遇绑架，应该是逃跑途中，被姨丈救了。这起绑架案当时上了新闻，由于涉及未成年，并没有公开具体信息。不过因为受害人出自陆家这样的世家，小道消息压也压不住。我雇的人，也是通过一些灰色渠道调查到的，但信息来源绝对可靠。我猜测，大概是通过这次绑架案，陆为康接触到了大姨跟姨丈，对面因此知道了大姨跟奶奶的关系。你应该从爷爷那里听说过，奶奶年轻时，跟陆为康有过一段……我问了我爸，他说大姨出车祸前一个多月，曾经回国过一趟，不是特别的日子，她却特意回来。还有，当年奶奶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大姨回国照顾她。我爸过去送药时，听见奶奶交待大姨，将她首饰柜的什么东西还给一个人。” 沈东升猜测，那个人就是陆为康。 “你应该有听说陆家夺嫡之争，我怀疑大姨是跟陆为康接触次数过多，被陆氏其他继承人，误会为陆为康的私生女，所以被人设计，遭遇了那场车祸……小鱼儿，抱歉我说得有些混乱。你可以先看调查报告，还有原版的交通事故认定书。之后如何处你跟陆四少间的关系，都交由你来做选择。报告我还没有给爷爷看，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沈东升不清楚，表弟跟陆常照的感情有多深，加上对方来见过家长，他不好多说什么。 而时隅突然被告知这些，一时间，也有些乱了分寸。 父母出事时，他年纪不算很小，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但毕竟是温室里长大的小孩，毫无预兆地失去庇护，就像稚嫩花朵突然被摧毁了自萌芽以来生存的温室，连今后如何生存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对他而言，家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如果父母的车祸，真的跟陆家有关，他跟陆常照，也就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挂断电话，时隅接收了沈东升发来的文件，点开一一查阅。 他几乎是机械地看完每个文字跟照片，心脏像被一只透明的手捏紧，连呼吸都费力。 看完后，时隅从微信联络人里搜出某个名字，给对方发了信息：帮我查一个人。 对方很快回复：名字。 时隅将陆常照的名字发给他。思考片刻，又托对面调查表哥发的文件。不是他怀疑表哥说谎，而是他不信任表哥雇的调查员。 其他不说，父母那场车祸，当时的事故责任认定书时隅看过。时间太久远，他只记得对面车主开车时分心驾驶，跟同行的女友玩闹，加上事故发生路段路面有障碍，以及事发前连日大雨等各种因素叠加，导致两车相撞，后续数车追尾等特大交通安全事故。 对面车主成了植物人，副驾的女友跟他的父母一样当场离世。肇事司机背负巨额房贷车贷，家里拿不出任何赔偿金，更没有可以强制执行的资产。父母的车祸，基本没得到任何赔偿。 当时他还是未成年人，责任认定书是由伯父代为签署的。 伯父一家以及其他人为了尽快侵吞瓜分父母的遗产，疏通关系，草草以交通事故结了案。 随着年岁渐长，时隅内心的疑问越来越深。尤其知道他家的旧房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伯父过户到自己名下并抵押后，他甚至怀疑，车祸其实是伯父为了父母的财产而雇人动的手。 他去年拿到信托基金时，曾经拿出一部分，托大学时认识的黑客同学，还有私家侦探，分别从不同渠道调查了当年的那场车祸。两边的调查结果显示，车祸真的只是事故。 有些信息来得太巧妙，像是看准时间，特意挑拨他们间的关系。 不是他无脑维护陆常照，而是事情确实蹊跷。 当然，时隅并没有怀疑表哥。因为他的直觉如果命中，那么，表哥也是被利用了罢了。 他又想起，陆煜安突然让人绑架他。会不会并非对方要拿他要挟陆常照，而是想告诉他一些事，离间他跟陆常照的关系呢？ 之前他看到陆常照身上的伤疤，他确实提到过绑架的事。担心他有心阴影，时隅没有问得很仔细，陆常照更没有细说。 至于表哥说的，妈妈可能无意卷入陆家的夺嫡之争。这件事情，他无法断言没可能，所以只能让人调查清楚。 …… 时隅大脑乱糟糟的，付完调查费，时隅想起陆常照那台被他藏起来的手机。 第105章 或许，他能从中找到线索。 时隅来到浴室，打开花洒，冷水有助于帮他保持清醒，清思绪。 他从头到尾了一遍思路。 现在想来，那晚陆常照的遇袭，确实疑点重重。至今冷助给他的说法，仍是案件还在侦办中。 如果冷静下来，以第三者的角度去分析，其实很容易能推导出一个结论：那晚的一切，确实如他二伯父陆煜明所言，全是陆常照的自导自演。 他以被叔伯们派来的人袭击为由，假装重伤入院，借机肃清了所有敌人。时隅并不觉得这样做不对，换作他是陆常照，可能会用更极端的手段。 如果遇袭是假的，那么，他真的失忆了吗？ 为什么恰好是半年，恰好忘记了时隅搬来后的记忆？ 还有，陆常照说这座山是他家的，为什么时隅住的这座别墅却是同学家的，那个出国留学的同学跟他没说过话，为什么会那么巧地联系上他？ 为什么陆常照没有失忆，明知道时隅假冒他的恋人，还欣然接受？ 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吗？明明他家的家政机器人，都还记得他。 再往前追溯，初二那个寒假，他收留自己真的是巧合？ 在陆常照将他的照片发给陆老爷子前，陆老爷子真的不知道他的存在吗？ …… 时隅洗了个漫长的冷水澡，找出了许多至今他忽略的，从未深入思考过的违和点。 有的可以找人调查清楚，比如这栋别墅真正的所有人是谁；而有的，比如陆常照明明没有失忆，为何要配合他的谎言，陪他玩虚假的恋人游戏，只有问他才清楚。 去掉恋爱脑滤镜，尝试性分析的话，很多矛盾点，其实就像房间里的大象般显而易见，他却一直视而不见。 他擦着头发，先给黑客同学追加了调查这栋别墅原来产权所有者的委托。付完钱，再来到三楼书房。 时隅从书架里找出那台被他藏起来的，陆常照的手机。 他充上电，耐心地等待手机可以开机，才长按电源键。酷炫的开机画面后，是手机的锁屏照片。 照片上的人，跟他长的一模一样——这也是时隅为何在误以为陆常照失忆后，脱口而出自己跟陆常照是恋人关系的谎言。 之前时隅怕谎言暴露，才将手机藏起来。可现在，他想，或许答案就藏在这台手机里。 他试过陆常照的生日，密码错误，那么密码会是什么呢？ 这一刻，时隅福至心灵，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六位数字。 解锁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小隅：迟钝如我，都能找出这么多蛛丝马迹，你打算怎么解释？ 照（默默掏出键盘，榴莲壳，搓衣板，皮鞭，蜡烛……）：你选一个？ 小隅：……全都要？ 第71章 监控 陆常照的手机很简洁，应用不多，基本都跟工作有关，壁纸是系统自带的。 时隅注意到，手机里有两个相机图标。他们用的同品牌手机，其中一个图标是系统原相机的图标，另一个则是黑色的相机图标，命名为“相机2”。 他不认为，陆常照这种如非必要，不允许任何媒体传播自己照片的人，会自恋到连多余社交软件都没有的情况下，多安装一个相机。 时隅点开那个黑色图标。 进入应用后，出现一个类似普通监控软件的用户界面。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相机，而是监控app。 他随手点开命名为区域1的板块，屏幕上方的播放窗口出现了一个房间，画面中央正对一张书桌，有个年轻男人匍匐在桌前看手机。 房间的布局很熟悉，时隅一眼认出，这个房间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别墅三楼的书房。画面里那看手机的背影，就是他本人。 这个app显然是专门设计的，下方的菜单栏并非常规的功能版块，而是排列整齐的摄像头1,2,3……点击每个摄像头，就会切换到该摄像头所对应的视角，画面很清晰。同时，该摄像头画面下方还有实时监控，远程回放，高清夜视等常规功能。 时隅退回到app首页位置。首页的菜单并非按常规监控app的客厅，主卧，厨房等版块来划分，毕竟这栋别墅面积太大，房间非常多，只有区域1，2，3……这样简单粗暴的命名，怕是除了使用者本人，其他人看了只会一头雾水。 时隅耐心地逐一点开每个区域，确认被监控的地方除了三楼书房，还有二楼他的卧室，一楼厨房，以及一楼客厅等几个他经常活动的地方。 时隅想起，那天他让鱼宝帮忙找安装在客厅的摄像头。 他点开命名为区域4的版块，也就是一楼客厅。下方菜单栏的摄像头太多，他往下滑动屏幕，最底下一个摄像头的编号是32，跟鱼宝扫描出来的数量一致。 时隅随便点击了几个摄像头，从对应摄像头显示的画面来看，跟一楼客厅那些摄像头的视角完全一致。 那些摄像头体积极小，似乎为保障画面足够清晰，他估计拍摄角度大致为60度。客厅面积90平，足足装了32个，可谓全方位无死角。 他查看了其他区域的摄像头数量，若非这个app菜单栏能添加的摄像头数量上限为32个，他看到的，怕是不止这么多。 所有摄像头安装的位置都很隐蔽，数量最少的区域，是时隅的卧室，但也有五个。 第106章 安装摄像头的工程庞大，他刚住进来那段时间，心灰意冷，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因此不可能是他住进来之后安装的。 也就是说，在他搬进来之前，陆常照就已经在房间里安装了隐形摄像头。 时隅退出app，点开了文件管器。 陆常照的手机里没有多余的文件，全都是图片跟视频文件，总共有上百g。 文件管器的左侧菜单栏链接向网盘，时隅点击跳转进网盘，看到了保存在云端的更多的图像视频，以及以日期命名，按照年月日自动排序的文件夹。 每一个文件夹里，保存的都是来自app的监控视频，以小时为单位自动切割成独立的文件。 最早日期的文件夹，自动创建于一年多前。时隅记得很清楚，这个日期早于他刚搬进别墅前。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此外，还有其他几个没有命名的文件夹。 时隅点进去，全部是他外出时的照片，还有一些他的基本资料等文件。 他没有细看，退出网盘，看着手机发呆。 时隅并不觉得，陆常照监视他的行为恶心。 毕竟，他自己不仅用望远镜偷窥陆常照，还经常偷拍他，躲在阴暗角落观察他。 他只是忽然明白，为何陆常照会那么了解他，总是说出他想听的话语。 原来，他早就仔细分析过他。 以时隅对他的了解，他很聪明，学习能力强，分析能力更强，恐怕早已摸清楚时隅的思维模式。 时隅莫名想到，封今颐之前说过，陆常照不过是答应了帮陆老爷子照顾初恋的后代。这一说法，他至今仍不认为是真的。 封今颐是事先调查过他的身份，才先入为主地认为，陆常照接近他是陆老爷子的安排。 现在，时隅已经基本确定了几点信息。 陆老爷子应该是在看到陆常照发的照片后，才认出他。陆老爷子若真的有意帮助时隅这个初恋的后代，不至于这么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如果表哥说的，妈妈曾经向陆老爷子归还外婆的遗物属实，那么，大概率妈妈不会多余地提及时隅的存在。 另外就是，陆常照并没有失忆。时隅住进这栋别墅，也是他一手引导的。 他这么做的由，是时隅最关心的，也是他毫无头绪的。 如果表哥说的，父亲曾经救过被绑架的陆常照。有没有可能，陆常照对他好，是为了报答他父母当年的恩情？ 时隅不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更没有情感洁癖，就算陆常照是为了报恩才对他好，他也能接受。 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甚至能做出冒充他恋人这样卑鄙的事的程度，矫情点说，喜欢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如果他真是为了报恩才对他好，并且也对他有好感，时隅非但不会觉得接受不了，反而会很开心。 他真正无法接受的是，或许，陆常照很爱他的种种行为，话语，全都是演戏。而欺骗他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另有其它目的。 时隅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对。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受一个人影响，陷入负面情绪的泥淖无法自拔。他天生不像男子汉大丈夫豪爽，情感相对细腻。父母不在以后，他努力尝试去忽视自己的感受，麻痹自己的感受性。 那时的他总是反复催眠自己，爸爸妈妈不在了，只有他记得他们了，他得好好活着。 越长越大，当伤害无法避免，他就选择逃离。不躲得远远的，他只会被压垮，没有人来救他。比如被伯父一家不断压榨，他选择跟他们断绝关系；被严昊诬蔑，他试图自证清白无果，放弃继续在游戏业界发展，转行当全职插画师；被虚拟主播的粉丝网暴，他选择不去看私信和评论……这是他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简单而粗暴的自救策略。 可陆常照是不一样的，他无法逃离他，也不想。至于要如何摊牌，他也没想好。 时隅出神间，听到楼下传来的车声，是陆常照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差不多完结，明天周四不更。 第72章 反正时间很多 时隅收起发散的思维，关掉手机电源收好。他还没好心情，就听见敲门声。 陆常照推开书房门，他走过来，低头亲亲时隅的发顶。 书房冷气充足，他的发丝冰凉，男人微微皱眉：“怎么这么冰？” 时隅刚才洗完澡，随意用毛巾擦了把头发，就丢在一边。夏天头发干得快，他忙着查看手机内容，完全顾不上其他。 本已习惯的亲昵，此刻却让人不适。 时隅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晚餐。” 陆常照显然心情不错，忽略了时隅跟中午分别前略显抗拒的态度，跟他说：“我们出去吃。”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看，他抬手贴了贴时隅的脸，“脸也冻成这样，生病了？你不会趁我不在家，又埋头画稿子吧。不是说了以后会转移生活的重心？” 时隅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他的关切与爱护不似作伪。 如果他是更为强势的性格，现在应该直接把手机拿出来，质问陆常照真相。但他问不出口，既不想失去他，更不想破坏眼前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哪怕眼前这个人，所谓爱情，新的家，所有都只是谎言，他也做不到潇洒地放手。 第107章 可同时，他又觉得，他不该轻易怀疑陆常照，一切可能存在误会，贸然质疑，说不定会伤害到他。 原来，爱会让心变得柔软，容易因所爱之人受伤，却无法伤害对方。 时隅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一句干巴巴的：“没有，在想事情。” 陆常照亲自开车，说带时隅去一家很好吃的馆子。 下山的路上，接连遇到几辆运沙石的渣土车。这是时隅第一次在这座山看到别的车入内，此前他却一直不觉得违和。 他忍不住问：“这些车是做什么的？” “你不是说想在山上写生。”陆常照倒是没卖关子，“山顶太晒了，我让人建点东西，方便你画画。” 他的行动力向来惊人，时隅随口一句话，下午就安排上了。 时隅再次觉得，他实在不该怀疑他。假如只是演戏，大可不必如此上心。 他心如乱麻，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他们出门赶上晚高峰，一路开开停停。时隅脸色不太好看，连素来鲜红的唇色都黯淡许多。陆常照打开自动驾驶，腾出手替他戴上眼罩，让他先睡会儿。 时隅睡不着，片刻后揭了眼罩，没话找话道：“今天这么早回来？” 他好笑：“怎么现在才问？以后还会更早。属于我的工作基本完成，剩下的，该交给其他人了。”趁着等红灯，他摸摸时隅的耳垂，“你可以趁现在规划好想做的事，列一张清单，我陪你。” 夏日白昼长，西斜的日光澄净而刺眼，穿过驾驶位的黑玻璃照进来。逆光的角度里，他英俊的面影有些许模糊，眼底的笑意如有微光，朦胧却温暖。 毫无疑问，这个人一直有认真地对待自己说过的话。 这段时间他忙得不可开交，皆因答应了要给外公一个交待。假如他对他的感情是假的，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口头随便做个承诺。以时隅对他的痴迷程度，既不会较真，也不会随便离开他。 因此，陆常照是个怎样的人，他亲自确认和判断即可，何须庸人自扰。 红灯进入倒数，时隅故意问他：“不做计划的话，就不陪我了吗？” “也陪，反正时间很多，适合无所事事。” 时隅探身靠近他，赶在红灯倒数完毕那一瞬，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下。 “那就谢谢我男朋友了。” 陆常照驱车，带时隅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他停车，却不急着开锁，而是解开安全带，朝时隅靠近。 太阳落入地平线的怀抱，沿途树木建筑染上红霞的颜色。良久，车门打开，车上两人先后下车。陆常照将车钥匙交给等待良久的服务员，让对方代为泊车。 服务员引着他们入内。进门后才发现，这是家装潢得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馆。怕时隅饿着，进包厢后，陆常照按铃让服务员上菜。 菜式跟菜名都很雅致，时隅刚放下一件烦心事，胃口不错。 中途，有位气质清雅的年轻男人过来打招呼。 陆常照给他介绍：“这是常闻堂哥，我大伯父的三儿子。” 时隅：“堂哥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交谈几句。 谈话间，陆常闻问及，年底大家去新开业的温泉山庄度假的事。 陆常照没发话，视线转向时隅。 见陆常照跟这位堂哥似乎感情不错，时隅点头：“想去。” 陆常照这才发话：“那就一起去。” 堂哥看得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堂弟这么“乖巧”的一面：“还没结婚，就成妻管严了？” 陆常照对此类话题向来坦然：“听老婆的话，这是我们家的家规。” “我怎么没听说过？” “今天新加的。” 等堂哥离开，陆常照告诉时隅：“这家菜馆是堂哥开的。他喜欢做菜，以前想当厨子，被伯父逼着学习经商。餐饮行业很难做，他只能乖乖在公司做事，拿工资跟股份分红补贴爱好。” ……请别说得这么现实，堂哥要哭了。 这么看来，陆常照应该是一众晚辈里，最为自由的。 “这个堂哥，就是小时候抢你的剑玩，未遂反而挨揍的堂哥？” 陆常照弯唇：“是，另外两个是他哥哥。虽然伯父他们那一代斗得厉害，我们这些堂表亲，关系还算可以，起码不会要对方的命。集团的改革，也有他们在背后提供帮助。否则，就凭我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年轻人，哪里对付得来那么多长辈。” 不要对方的命就算关系可以……时隅回忆了一下他跟时一鸣的关系，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评论陆家。他一心想跟时一鸣搞好关系，却事与愿违。 已成定局的事，多想无益。 用过晚饭，陆常照说带他去兜风，消消食。 经过大堂时，服务员引着一群人进包厢。时隅扫了眼，认出有几个影后影帝级别的演员。此外，还有一位熟人，是上次在陆煜安房子里被他威胁过的封今颐。 封今颐自塌房事件以来，低调了许多。见到陆常照，虽然两眼发光，却也只是远远地颔首致意。至于时隅，四目相对，对方似乎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上车后，时隅忽然想起他去x国前，封今颐给他发过私信。 他登上微博，从私信里搜封今颐的名字。由于他未回复封今颐，对方只能给他发一条信息。 第108章 显然对方深知这点，发了耐人寻味的一段话过来：我想起来了，表哥钱夹里有一张女孩子的照片，你跟上面的人，长得很像。你只不过是替身罢了，别以为表哥真的喜欢你。 第73章 求婚 电光石火之间，时隅想起，冯子瑞曾问过他“你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当时，他下意识以为，冯子瑞看过初中时他的睡美人打扮，对他有印象。 可会不会，他有印象的，其实不是时隅。真有那么一个人，跟他长得很像呢？ 苏汀绿之前提到的传言说，陆常照在国外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虽然陆常照否定了，但是会不会确实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呢？ 所以，即使他没有失忆，看到跟对方长得相似的时隅，也并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不行，他不能再想这件事了。 时隅很清楚，他的摇摆不定，无非是至今仍无法相信，陆常照会无缘无故地爱他。 他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他，哪怕决定要相信他，一有风吹草动，就爱胡思乱想。 时隅出神间，陆常照不知何时将车停下。 他捏捏时隅的脸：“很困？”时隅摇头，陆常照松开手，借着车内阅读灯的光，时隅看到他眼底涌动着璀璨笑意，带着某种期待，“不下车看看？” 路况不好，一路开开停停，就算不晕车的时隅也觉得不舒服。 他确实想下车吹吹风，顺带能吹散他心底那层阴霾，就更好了。 下车后，时隅才发现，这是一片施工中的建筑工地。 晚间暂停施工，探照灯照亮被遮挡住大半的工地，远处传来车声。 他茫然地看向随后下车的陆常照，又借着探照灯仔细打量这片工地，在对方邀功般满怀期许的目光里，忽然认出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在父母离世后，被伯父骗走抵押出去的房子。 是他原来的家。 见他终于反应过来，陆常照弯唇：“我将这里重新买回来。可惜，上任买家把果树全部砍光挖掉了，换成景观树，泳池被填了，原来的老别墅也被拆了一栋。我已经安排人施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时隅之前不是没想过，将父母的房子买回来。但是就算拿回房子，睹物思人，徒增伤心罢了。 他记得，他只随口跟陆常照提过一次原来的家。至于泳池，也是之前游泳时一笔带过。 “……不用恢复原状也行。” 时隅望着这片施工中的工地，仿佛看见了记忆里的家。 他内心那片废墟，也是在遇见陆常照后，有了家的雏形。 “原本想等完工了，再带你过来。但是之前订制的东西做好了，忽然想现在就交给你。” 他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 “按照你的尺寸让人定制的，设计图是我画的。”他打开盒子，礼貌而不容抗拒地征询道，“我有荣幸帮你戴上吗？” 车灯明亮，时隅看着戒指折射的璀璨光芒，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你这是在求婚？” 陆常照略一沉吟，思索了一下求婚的步骤。 下一秒，就见他毫不迟疑地单膝跪下，动作标准得像演偶像剧：“这样的话，是不是才像求婚？” 时隅毫无准备，甚至连衣服都是匆忙出门前随便穿的，背景也是施工中脏兮兮的工地，鼻端是车尾气与混凝土的味道，实在不适合求婚。 但是，他确实很高兴。 像被弃养过的流浪猫，哪怕重新被收养，依旧改不掉缺失安全感的毛病。他可能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毛病。可是，他想努力去改变。 他蹲下来，跟陆常照保持面对面，但却不是为了让陆常照替他戴戒指。 “照哥，有件事，我想现在告诉你。” 许是见他一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陆常照对他避开自己的动作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入夜的空旷工地前，两人一个单膝跪着，一个蹲着，姿势着实诡异。 他收起戒指，示意时隅上车再说。 清凉晚风吹过发热的头脑，陆常照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一时冲动，就提前做出求婚的举动。 倒不是觉得难为情，也没有后悔。只是刚才看到他望向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眸，他动作先于思考，干脆当场拿着下午刚送过来的戒指求婚了。 就像生怕晚了一秒，会陡生变故。 两人上了车，密闭的空间令紧迫感上升。 时隅深呼吸，努力控制住声音不发抖：“其实，我骗了你……我们不是恋人关系。” 在这之前，时隅组织过很多遍语言。 包括预设过很多种在他坦白后，陆常照会有的反应，以及对应的应对措施。 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哄好陆常照。倒不是他很有哄人的技巧，无非是恃宠而骄，确信那个人对自己底线很低罢了。 自从下午发现他手机里的监控app，推测出陆常照很可能没有失忆这一点，时隅脑袋乱糟糟的。 如今突然被求婚，他早已忘光了之前组织好的语言，几乎是凭借本能地，甚至顾不上陆常照有没有听他在说话，就继续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初二时的寒假，你收留过我。那以来，我就一直无法忘记你。后来上高中，性少数婚姻政策通过，考试时出现相关考点。当时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你，我才发觉，我应该是喜欢你。不过我知道，别说成为结婚对象，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了。更别说，你大概率不会喜欢男的。” 第109章 “之后大学毕业，我有时会在网络上，看到你的零星信息。毕竟是生活在不同世界，我只能默默关注你。直到我搬到半山区的别墅，发现你就住在隔壁。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可惜，你根本不记得我，毕竟我只是你生命里不足挂齿的过客。那段时间，我经常偷偷在家里观察你……那晚你被人袭击，我刚好在书房看到了，才赶去你家。等你醒来时，发现你失忆，那时意外看到你手机的锁屏照片是我的照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骗你说……说我们是恋人关系。” 在发现陆常照手机里的秘密前，时隅一直觉得，自己那些粗制滥造，经不起任何推敲的谎言一直未被拆穿，可能是得到上天的眷顾。 如今，他才明白，谎言能顺利地不被揭穿，不是他演技精湛，更不是别人傻，全仰仗陆常照在配合他的演技罢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狗东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求婚。 第74章 “我可以看看戒指吗？” 在他叙述时，陆常照始终保持安静。 时隅说完，才抬头看他的反应，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在生气。 时隅并没有揭穿他假装失忆的事，看陆常照的反应，似乎也是以失忆为前提。 别说，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说过自己爱好很多，学了许多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演戏感兴趣，特意去进修过演技。如果没有，那么演艺圈真的需要他。 时隅看过封今颐跟流量女偶像演的偶像剧，演技木得令人发指，毫无cp感，如果陆常照能把演技分一点给他表弟就好了。 明知道这个人也在骗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看到他生气，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凑近陆常照，亲亲他的嘴角，放柔声音道：“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骗人不好，但我接近你，真的只是喜欢你——” 他没说完的话，全部被堵住。 陆常照吻得很凶，呼吸很重。时隅吃痛，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的力度才逐渐放缓。 良久，他放开时隅，才哑声道：“你真的喜欢我？” 时隅偷偷对着他的照片练习过很多次，即便如此，要说出口，还是难免心跳骤然加速。尤其是今天情绪起伏那么大以后。可他不想再去思考任何复杂的问题，只想告诉他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一旦智回归，能够性分析，他估计就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深呼吸，郑重地表白道：“是的，我喜欢你。” 对他的告白，陆常照回以沉默，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真假。 时隅重新凑近他，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肩窝上，无声地撒娇。 良久，陆常照才幽幽道：“原谅你了。”他凝视时隅，抬手很轻地触碰他的脸，像在抚摸易碎的名贵瓷器，“既然你说喜欢我，就别想离开我。” 时隅看着他，很认真地承诺：“不会的。” 其实他想问陆常照一句，他有没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但又觉得不急于一时。 他知道的，当你爱上一个人，多半爱上的不是那个人真实的样子，而是基于那个人的想象。即便如此，时隅仍有自信，无论真实的陆常照是怎样的，他都能继续爱他。 哪怕最糟糕的情况，这个人对自己并非真心。 在工地边上耽搁了些时间，陆常照驱车载他回家。 看出时隅很累，陆常照让他休息。这回，时隅没有拒绝。他今天精神高度紧绷，加上下午对着冷气吹了几个小时，有些头疼，估计要感冒了。 闭目了一会儿，精神过度亢奋，他揭开眼罩。 专心开车的陆常照立刻问他：“怎么了？” 时隅并没有特别想说的话，只是不舍得睡着。他想了想，问他：“我可以看看戒指吗？” 陆常照弯唇：“在口袋里，自己拿吧。” 刚才时隅没细看他将戒指收进哪边口袋，他给完提示，继续专心开车。自动驾驶技术很成熟，但陆常照习惯自己开车。 父母是因车祸而离世，时隅看过责任认定书，几乎能将内容背下来。虽说有路面障碍以及连日暴雨等不可抗因素，主要原因还是对面车道的车主分心驾驶，驾驶员跟女友打闹时，误踩油门逆行冲向对面车道，正好跟父母的车相撞。因此，时隅深刻明白安全驾驶的必要性。 他借着阅读灯的光芒，打量一番陆常照身上，看到他左边胸口凸起的形状。 要拿的话，就得贴到他身上，这样不安全。反正很快到家，也不急于一时。 车子行驶至上山的僻静路段，之前陆常照让人修建的路灯似乎坏了几盏，没有亮灯，有一段小段路被夜色覆盖。 异常刺眼的白光，从漆黑山路转弯处倏然闪现。 就算陆常照是资本家，也不会黑心到为了博时隅欢心，让施工队这么晚还继续工作，连夜盖一栋楼出来。 距离拉近，对面车辆毫无预兆地逆行到他们前方车道，且突然开始加速。 一切发生在不到三秒内，时隅察觉到不对劲之前，陆常照率先反应过来，猛地往右打方向盘，同时提醒时隅：“抱头！” 过后，时隅无数次回想这注定属于他人生中，最深刻与恐惧的一晚。 这条路是双车道，不算宽敞，左右都是树林。往左往右，都很难避开迎面加速冲来的车。但往右的话，对面车辆撞过来，受创最严重的，大概率是左边驾驶位的陆常照。 第110章 预判对方意图后，陆常照驱车，冲进道路右侧的树林。车碾过灌木丛，撞向大片树林。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视线天旋地转，树枝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响，车尾被加大马力撞击的剧烈碰撞声……黑暗中视野被强光剥夺，各种混杂的声音被放大，大脑和身体因撞击而失去平衡。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精准控制自己，回避伤害。 时隅学过车祸自救的知识，事发突然，大部分人都很难冷静且正确应对，他也一样。 安全气囊检测到撞击后弹出，安全带勒得很紧。在那之前，时隅第一反应不是蜷缩身体护住胸口跟头部，减轻可能造成的伤害，而是努力探身，护住陆常照的头部。 毕竟，陆常照在察觉到事态不对时，就迅速做了判断，将极大部分危险留给自己。 察觉到他的动作，陆常照都来不及告诉他，这台车专门改装过，气囊的弹出不需要特定撞击角度才触发，整车框架加固过，能最大限度保障他的安全。 他按下紧急求救按钮，通知尾随的保镖。 随后回抱住时隅，护住他的头部，防止他被弹出的气囊砸到头。 在他们的车冲进树林，被树木挡住前路后，那台渣土车紧随而至，猛地加速撞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月中完结。 上次出车祸是深夜，坐网约车回家。司机下高速不让直行，直行的司机撞过来，正中网约车右后部位，就是我坐的那块，还好没事。那司机全责没跑了，离家还有上百公里，重新约车回家，倒霉。今晚又坐网约车回家，瑟瑟发抖。 第75章 不眠夜 逼仄变形的车厢内，撞击带来的晕眩与失重，令耳鸣加剧，心脏像被捏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安全气囊弹出后，时隅几乎只能凭本能地抱紧陆常照，再动弹不了分毫。 撞击余波未过，渣土车试图倒车，重新加速撞向他们。 经过一波剧烈撞击，加之树木丛生，路边崎岖不平，那台渣土车倒车时操作不当，侧翻进树丛里。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时隅尝到了铁锈味，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滴入颈窝，他跟陆常照彼此紧贴着，能清晰听见他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失序的鼓动声。 对面车型与他们相差太大，在这无处可躲的路段，陆常照跟他一样没有任何防护，他又不是超人。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安然无恙，但时隅仍在祈祷奇迹发生。 他没有说话，时隅也因紧张而喉头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跟上次在x国被袭击时不一样，这次他们基本无处可躲，更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无形的绝望，眩晕与痛楚，如灭顶的洪水将他淹没。 黑暗中，又有其他车辆迅速赶到。 时隅动弹不得，但仍全身绷紧。 感知到他的情绪，陆常照竭力挤出几个字：“别怕……自己人。” 接下来的救援过程，时隅已经完全记不清。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陆常照身上。夜太深，车灯刺眼，心脏剧烈撞击着胸腔，视野也跟着摇晃跳动。 他看不清他哪里受伤，只感觉血腥味越发浓重，身上衣物被浸湿后的粘稠感，令他头晕目眩，如漂流于无重力的太空。 过后他才知道，平时外出，陆常照都安排了保镖跟在不远处。今晚带时隅出门，他独自开车，加之要带他去施工中的工地，不想让时隅有太大压力，让保镖的车保持了较远的距离。 路边植被多，树木起到部分遮挡与缓冲的作用，但渣土车剧烈的撞击，依旧令他们这台车的车身框架变形严重，尤以左后方为甚。 同时，撞击导致破碎的挡风玻璃跟树木枝叶碎石等飞溅，两人没有防护，难免被碎片划伤。 受伤的两人，迅速被送往就近的私立医院接受救治。 这次的事件性质恶劣，时隅也是到了医院，才听人讨论说，渣土车司机当场身亡。 有陆常照的保护，加上安全气囊的缓冲，时隅受的伤不算特别严重，大部分是切割伤擦伤之类的。左手似乎骨折了，双腿没怎么受伤，还能行动自如。 保镖赶到时，陆常照尚有力气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安慰他自己没事。 可时隅当时失声了，无法回答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借着车灯，看见了时隅的表情，或者感觉到他剧烈的颤抖，他轻拍时隅的后背，安抚他：“戒指在左边口袋。你先保管着，晚点我给你戴上。” 赶来的人立刻联系拖车等，开始有序地进行救援工作。 冷助很快赶到，带了急救医生过来。 变形严重的车门及车体被切割开，医生大致检查了车上两人的状况。万幸两人皆没有贯穿伤之类的，但现场条件有限，车厢变形及猛烈撞击等造成的闭合性创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清楚。 渣土车是瞄准驾驶座的方向加速的，若非有树木缓冲，恐怕整辆车都会被压扁。因此，陆常照的伤势明显比时隅严重多，对他的解救工作更为复杂。 他的意识尚能保持清醒，让赶来的医护人员先送时隅去医院。 时隅不想离开他，但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同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走的话，只会耽误救援，不如早点离开，别让陆常照操心。 等陆常照被送到医院时，护士已经替时隅止血完毕，让他换了病号服，再处其他创口。 第111章 时隅换下来的衣服，浸透了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大部分都是陆常照的血。他用尚有知觉的右手，紧捏着放戒指的丝绒盒。看到门外医护人员推着陆常照进急救室，他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脸色惨白，远比上次他在别墅遇袭时受伤要严重。 隔着一段距离，时隅看不真切，也没有力气起身去看他。 抢救室的门关上。门上的灯亮起，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当年父母的车祸，时隅还在学校上学，并没有亲历，很难有实感。 可这一次不同，他亲历全过程。他被陆常照拼尽全力保护着，依旧跟当年的小孩一样，看到最重要的人受伤害，却无能为力。 医生替时隅处好各种外伤，再做更精细的检查。 冷助敲门，跟时隅汇报：“时先生，陆老来了。” 陆老爷子跟上次相比，气色好了不少，没有拄拐杖。 时隅想起身迎接，医生叮嘱他别做大幅度动作，避免加剧内伤。 老爷子示意他别动，又冷静地吩咐随同的秘书，要彻查此事。 这会儿，时隅终于恢复说话的能力，他告诉陆老爷子：“……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这么重的伤。”不等陆老爷子发话，时隅又补充，“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他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老爷子心疼地让他先别说话，先配合医生接受检查跟治疗。 他承诺：“小隅，你放心，爷爷会让人查清楚这件事，决不姑息和包庇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我可怜的宝。 第76章 他不知道的事 大脑异常清醒，得到陆老爷子的承诺，时隅并没有就此放心，也不打算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处。 他快速思考了一遍，自己能做点什么。 夜已深，不知道陆家有没有联系陆常照的父母和外公那边。陆常照的手机里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之前他还说过，要带时隅去探望他的外公。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无法完全相信陆老爷子的话。 毕竟，目前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就是陆常照的大伯父。今晚他们才刚去他三堂哥的私房菜馆用过餐，很难说不是他跟自己父亲透露了陆常照的行踪。 如果跟陆家人有关，陆老爷子真能做到大义灭亲吗？ 他不敢赌会有谁为自己主持公道，也不敢去想象最坏的结果。无论怎样，他都要对方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时隅现在一身伤，自顾不暇，更别提其他。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处完伤口，他立刻联系陆常照的父母跟他外公，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此外，他还需要找外公帮忙。 虽然洛崇洲在国外，但是洛家的实力，还是能给予他支持。父母留给他的基金，也可以派上用场。他当然不认为做违法的事是对的，跟陆常照有关，他无法继续当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他无权无势，要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人，需要用上一切手段。 他从始至终，不敢去设想最坏的结果。只知道他要努力活下来，才能处其他事情。 同时他也相信，陆常照一定也会撑过去。他的求婚还没成功，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检查完毕，鉴于时隅发起高烧，却不愿去休息，坚持要等陆常照从急救室出来。 陆老爷子无奈之下，让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强制他休息。 时隅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他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睁开眼。 醒来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病房很宽敞，冷助就在附带的客厅沙发上，对着笔记本处工作。 陆老爷子来前，时隅让冷助查那台撞他们的车。 时隅起身，问起他调查进展。 陆老爷子年纪大，前阵子才大病初愈，熬不住，已经先行离开。 他脸色苍白，像褪色的落叶，冷助按铃叫护士过来。 “已经查出来了。” 半山别墅所在的那座山，原本是时隅外公家的地，作为符心的嫁妆送给陆家。那座山看似没有任何警卫或者守林员，其实有实时的私人卫星预警系统，全天候监控。一旦有入侵者，随时都会被发现。 这次陆常照让人在山上施工，临时解除了警报。不过，每辆出入的车都有备案。那台撞他们的渣土车，的确是被许可入内的车辆之一。 开车撞他们的司机，并非原来的司机，而是被人调包了。原来的司机已经找到，他被人袭击后绑架，被关在山脚下一处废弃仓库。 “有司机的照片吗？” 冷助迟疑了一下，告诉时隅：“没有的。对方倒车时侧翻了，刚好是驾驶室那一侧落地，他被树木刺穿颈动脉，当场死亡。我已经让人调查他背后的雇主是谁，很快能有结果。” 正好护士过来，冷助让她给时隅检查。 现在快六点，冷助昨晚突然被叫来加班，至今还没休息过。时隅让他先回去休息。 冷助显然放心不下他，叫来另一位陆常照的秘书小刘，让他照顾好时先生，就先和衣躺下，暂时休息。 小刘看出时隅状态不佳，简单自我介绍完，在边上等候指令。 到了八点左右，手术室的门打开。 时隅上前，医生看出他的焦虑，告诉他：“陆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内部脏器受积压多处内出血，还有两处肋骨骨折，复数处外伤等因素，造成失血性休克。暂时还未苏醒，需要继续观察治疗一段时间。” 第112章 其他家属不在，时隅跟他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一些重要的事情，医生还是得让人联系陆家那边。 小刘接了个电话，告诉时隅：“老板的父母过来了。” 上次见到陆煜庭跟符心，还是在x国时的视频通话。跟之前视频里的精神饱满，气质出众不同，这次两人都憔悴许多。 毕竟唯一的儿子出了这种事，两人应该是连夜赶过来，身上还穿着家居服。 一见到他，符心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孩子，吓坏了吧？是我们家的事把你卷进来了。阿照很喜欢你，他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你不要自责。” 陆煜庭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力气收着点，没看孩子浑身是伤。” 符心瞪了他一眼，不客气道：“我又不是你，蛮牛。” 陆常照妈妈的拥抱，让时隅汲取到了一丝温暖。他想起离世许久的妈妈，不禁鼻子泛酸。 她放开时隅，摸摸他的头，问他：“伤员要好好休息，你是不是昨晚到现在都没睡？那怎么行。” 时隅如实回答：“刚睡醒。” 寒暄几句，他们去找医生谈话，病房里又恢复冷清。 时隅征得同意，换上隔离衣，短暂探视陆常照。他身上插满各种仪器，外伤惨不忍睹，呼吸极其微弱。 一切恍若隔世，就在不到十个小时前，他还在施工中的工地边缘，拿出刚定制完成的戒指，问他：“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才像求婚？” 可现在，他躺在这里，昏迷不醒。 时隅不知道他何时醒来，他隔着病号服，捏紧贴身放着的小盒子。 他说了等他醒来，会替他戴上，他一定不会失约的……对吧？ 被护士提醒时间到，时隅浑浑噩噩地走出icu，回到病房等待。 医生强制他休息，符心跟陆煜庭见完医生后，也过来监督他好好养伤，说陆常照打小就皮实，不会有事的。 时隅睡不着，告诉他们：“这是一场谋杀，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左手骨折了，站着摇摇欲坠，眼底的光却异常灼人与执着。 陆煜庭颔首，示意他先坐下休息：“这件事本来就涉及陆家内部的纷争，你是被牵连的。我们不会给任何人情面，一定会让他们加倍付出代价。你放心好了，先照顾好自己。” 符心问他：“如果在医院睡不好，不如跟我们回家休息？听阿照说，他带你回去过。” 时隅不想离陆常照太远，怕他醒来，他不在身边。 他摇头：“我没事的，伯父伯母，你们也是一晚没合眼，你们先好好休息。医院这边，有我看着就好了。” 符心沉默片刻，摸摸时隅的头，柔声道：“那你也别太自责，好好配合治疗，早点养好伤。不然阿照醒来看到你受伤了，会难过的。” 时隅承诺会好好休息，他送走陆常照的父母，还是不困。 但他的身体已经熬到极限，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他强迫自己躺下，放空脑袋，不要去想任何消极的念头。要相信陆常照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时隅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到现在没看过手机。 手机还剩一点电，vip病房设备齐全，他找到充电器充上电，登上微信。 黑客同学办事速度极快，已经回复了他。 时隅看到他调查的结果，显示他现在住的那栋别墅，原来的所有者，确实就是陆常照。 他不过是把房子过户给他罢了。 大概从一开始，陆常照就知道他的处境，安排在国外留学的同学联系上他，给了因为被诬陷和被迫自愿离职后产生厌世情绪，不再信任他人的他，一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他的呢？ 时隅想起，方臻真说严昊多行不义必自毙，封今颐则怀疑，是他找人对付严昊。 那件事，应该是陆常照做的吧。 他究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多少事情呢？如果他真的也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为什么不主动接近他，非要这么迂回，这么曲折？ 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时隅撒谎说他们是恋人关系时，他才接受得那么快吧。 而他，居然一直怀疑陆常照有其他企图。 时隅还没来得及看其他文件，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他起身，冷助也被吵醒，迅速调整好状态，去迎接来客。 外面来了好几个人，时隅觉得眼熟，看到其中一个是封今颐，猜测这几位都是陆常照的堂表亲们。 昨晚的事故以来，时隅总无时不在想，如果跟上次一样，全是陆常照自导自演的戏就好了。可跟上次演戏时无人来探望不同，这次，来医院的陆家人一批接一批，全都在提醒他，事故是真的。也提醒他，有很多人在关心陆常照，这次的事态非同小可。 封今颐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对陆常照感情不一般，故而对时隅的敌意异常强烈。 看到时隅，他刷地快步冲过来，连冷助跟小刘都来不及阻拦他。 封今颐怒气冲冲地质问时隅：“你怎么有脸在这里？” 时隅蹙眉：“请你保持安静，我在这里不需要你的同意。” 封今颐被气笑了：“你脸皮还挺厚，听说开车撞表哥的人是你伯父？怎么出事的人不是你？” 时隅脑袋“嗡”地一声响：“你说什么？” 第113章 “我说你是扫把星，但凡你还有点良心，都应该离表哥远点。” 第77章 一个人的日出 原来如此。难怪冷助会在他问及司机信息时，闪烁其词，避而不谈。 他将所有灾难归咎于他人，却不知道，最大的灾难根源，其实是他。 封今颐情绪激动，但被其他同行的表亲劝住了，让他保持安静，别影响到病人。 只是，他们看时隅的眼神，都不甚友好。 冷助朝时隅走来：“时先生，我送您回病房休息。” 室内温度适宜，时隅却如坠冰窟。他脸色煞白，左手打着石膏，走路也摇摇欲坠。冷助说了句“失礼了”，试图搀扶他，却被拒绝了。 关上门后，时隅脱力般坐在床沿。 良久，冷助听见他问：“我伯父那边……是因为照哥，他才没有来找我麻烦吧？” 上次时振华来要钱未果后，再没有在他眼前出现。以他伯父走投无路后，当面撒泼打滚的架势，根本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想必是陆常照为了保护他不受打扰，采取了一些手段。 然而，时振华被逼上绝路，反而失去智，对他们采取报复手段。 如果没有认识他，陆常照就不会遭遇这些。 封今颐有一句说得很对，怎么出事的人不是他呢？ 老板的事，冷助不便透露。 他沉默几秒，避开这个问题，告诉时隅：“昨晚袭击你们的司机，确实是时先生你的伯父。但是，知道山上在施工，卫星保全系统有漏洞可乘，再到绑架司机……一系列操作都很复杂，而且时间卡得很紧，不是你伯父单独能完成。老板还没醒，有些事情我没有权限自作主张。” 这么看来，很多事情冷助都知情。 难怪最早在这间医院见面时，冷助对他的身份没有过多的怀疑，顶多只是对他有好奇。 内心早已有了猜测，时隅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照哥假装失忆的事，你也知道？他住的别墅被封锁的事，也是假的吧，所以没有警察来找我做笔录。” 冷助没吭声，回以沉默。 时隅知道，他只是个打工人，自己老板让做的事，总不能不听安排。 脑子乱糟糟的，像纠缠的乱线团。 时隅深呼出一口气，跟他说：“抱歉，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更不是要追究这些。我只是……算了，等照哥醒来，我再问他好了。现在能让司机送我回别墅吗？” 他不确定陆常照什么时候醒，但现在的他，状态很糟糕，他需要调整好自己。 如果陆常照现在醒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时隅知道逃避不好，当初严昊的事，他其实托黑客同学调查了严昊背后那些龌龊事，最终还是没有全部捅出来。 他明明决定，以后再也不跟陆常照分开，却还是在得知昨晚那场车祸的真相后，产生了不配待在他身边的念头。 是的，他又想要逃避了。 受伤，长时间休息不足，再叠加前所未有的心压力，再加上自责，他现在被消极情绪包围，根本无法思考。 他需要好好休息，好心情，再来面对陆常照。 冷助很快让司机过来，送时隅回半山别墅。 除了一些外伤跟左手轻微骨裂，时隅并无大碍。回到家，鱼宝兴高采烈地迎接他，时隅跟它玩了一会儿，他出了不少冷汗，混杂着血腥味跟药味消毒水味等，很不舒服。 左手骨裂洗澡不方便，时隅让鱼宝帮忙，艰难地冲了个澡，回房间休息去。 他回到二楼卧室，视线扫过桌面，看到了陆常照随手搁下的钱夹。 时隅没有乱碰别人个人物品的习惯。陆常照向来对他坦诚，甚至新手机还录了他的指纹，说欢迎他随时查岗，但时隅从来没有看过他的手机。 此刻，想起封今颐发的私信，时隅有了某个猜测。 他拿起钱夹。单手开拉链有点麻烦，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打开了钱夹。 钱夹里东西不多，除了现金跟卡片，还有十来张照片。 时隅拿起来逐一查看，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全都是他。 大学时为了赚生活费，他会接cos的委托，穿女装跟女同学去漫展。这里面就有他当时女装的照片，漫展上有很多人找他拍照，估计陆常照找人拍了他。此外，还有一些他在大学校园里的日常照，有几张是他上班后的照片，地点在公司楼下。 ——从来都没有别人。陆常照一直关注的，都是他。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非要这么迂回呢？ 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能给出答案的人，只有陆常照。 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回报给他，甚至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可时隅还是自私地不想离开他。 人生是加减法，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似乎总是在做减法，一样样失去。 陆常照是唯一的加法，是他这么多年来，得到的最为无价的珍宝。 他不想跟他分开，也不会再离开他。他愿意用尽余生来补偿他。 除非，他不需要他了。 时隅拿出装戒指的盒子。盒子沾了血，干涸后变成脏污硬块，他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湿纸巾裹上盒子，很快染上暗红色，他将湿纸巾丢进垃圾桶。 这样机械的动作，时隅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 终于，盒子被清洁干净，他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将盒子郑重地收进床头柜。 第114章 回到熟悉的地方，时隅枕着陆常照的枕头，嗅着他残留的气息，闭上眼，坠入深深的睡眠。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手机呼吸灯闪烁，提醒他有新消息。时隅点开看，最上面的消息是冷助发来的，说给他送了吃的，让他醒来热了再吃。 时隅很久没进食，却感觉不到饥饿。 睡太久头痛欲裂，浑身都在痛。 他动了动，无意间牵扯到骨裂的左臂，痛楚令他直冒冷汗。 医生说他只是轻微骨裂都已这么痛，他不敢想象，伤势比他更严重的陆常照有多痛。 他继续看消息，看到了表哥的未接来电跟几条消息，问他有没有事。 从表哥的反应来看，那场车祸造成的轰动不小，估计网上都在报导。时隅没空关心这些，回复他自己只是轻伤，没有大碍。 他想问冷助，陆常照醒了没，但一看时间，对方估计在休息。 时隅随便往胃里塞了点食物。睡了一觉，车祸的后遗症彻底显现出来，他浑身都在痛。医生给他开了止痛药，他不想过分依赖药物，没有吃。 他翻出找黑客同学调查过的交通事故认定书，当年那场车祸，确实只是意外。 漫无目的地翻完全部资料，时隅实在睡不着，他突然想起，陆常照说山上在建的工程。 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天空是紫调的浓重铅灰色，浓重而压抑。郊外空气清新，能很清楚地看到碎钻般嵌在夜空的星子。 时隅没有开手电筒，沿着山路往上走。他并不害怕，毕竟长久以来，他也是孤身一人行走于黑暗中。直到某天，遇到了暗夜里唯一的光。 幸好这片山是私人土地，不然其他路人看到他像个幽灵一样，估计会留下严重的心阴影。 夜风里有露水湿润后的草木泥土味，时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至走到山顶那座跟陆常照看过日出的观景亭时，远眺时，地平线尽头，露出一丝火焰般的暗橘色。 旁边的空地施工中，尚看不出陆常照想建什么。这片残垣断壁，就像他荒芜的心，无数人路过，从未有人驻足。唯独那个人，在废墟里给他建了一个家。 时隅坐在石椅上，看完了一场一个人的日出。 日出壮丽而磅礴，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原来，同样是风景，特殊的从来不是景色，而是一起看风景的那个人。 往后人生的所有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他都想跟他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 年底工作量好大，脑子像浆糊。 没啥曝光，明天继续更，下周更完。谢谢追更的亲们，非常感谢。 第78章 忘不掉的人 时隅回到别墅，已经有一行人等在门外。 其中有个熟面孔，是小刘。他恭敬地给时隅介绍，这几个人是陆老爷子安排来照顾他的护工。 时隅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况且他只是左手骨裂，没有严重到要几个人围着照料的程度。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对任何陌生人都持警惕态度。 他礼貌地拒绝了小刘，对方为难地说：“您的手骨折，洗澡之类的，总需要人帮忙。” 确实，霖市的夏季漫长，溽热难耐，经常一天得洗两次澡。左手骨折的话，洗澡没人帮忙确实麻烦。不过，这个问题他昨晚已经解决过了。 时隅不知道，陆老爷子是担心自己生活不能自，还是怕自己想不开，找人看着他。又或者，两者皆有。为了让长辈放心，他打开门，朝屋里喊了声“鱼宝”。 他家的家政机器人应声，丝滑地溜过来，欢快地道：“可爱的鱼宝丝滑登场~”头顶的摄像头检测道门外的几个人，它逐一扫描完，确认对方没有带武器，才友好道，“来客人了吗？你们好呀。” 鱼宝在家政这一块是小能手，还是防水的，昨晚时隅就让它帮忙洗澡。 “我家的机器人会帮忙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见小刘依旧为难，时隅看了眼时间，陆老爷子应该起来了。 他给老人家打了电话，说鱼宝会照顾他，不需要其他护工帮忙。 既然他不乐意，陆老爷子也不再强求。 时隅上山出了不少汗，鞋子上全是泥土，他让鱼宝帮忙，快速冲了个澡，打好自己。 随后，他让司机送他去医院。 他到了医院，陆常照依旧没醒。 昨天医生说了，他的内伤较为严重，加上失血性休克，需要在icu观察48个小时，视情况决定是否转到普通病房。 至于时隅左手的骨裂，医生说大概30天能拆石膏，让他保持静养。 时隅没事可做，带了平板过来，随便涂涂画画打发时间。 冷助很早赶过来，跟小刘换班。 时隅跟他打招呼，冷助慎重观察一番他的神情，才放下心来问他：“您用过早餐了吗？” 时隅这才想起，自己没吃东西：“有什么吃的？” 私立医院有食堂，也可以送餐上来。看菜单，早餐种类还算丰富。他想散散心，就跟冷助下楼去医院食堂吃早餐。 吃完早餐，征得医生同意，时隅去探视陆常照。 探视时间为十五分钟。时隅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睡着的陆常照。大多数时候，他总是比自己晚休息。时隅失眠或者早醒时，可以近距离从他怀里欣赏他的睡颜。 第115章 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时隅还是跟他说了些无关要紧的话。 探视时间到。他回到医院留给他的陪护病房，给符心打电话，汇报陆常照的情况。 寒暄完毕，符心问他：“小凯有告诉你，司机的身份吗？” 时隅反应了一下，小凯指的是冷助，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之前我伯父上来找我要钱，照哥应该是为了保护我，才采取了一些手段……” “你不用道歉，”符心打断他，语气有些愧疚，“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这件事，严格来说，是阿照做得太过火，牵连到你了。不止这次，上次也是。那孩子做事向来不讲情面，容易得罪人。仗着有他外公撑腰，以为别人不敢动他，完全没把狗急跳墙这句话放在眼里。希望这次的事，能给他一点教训。” 她清了清嗓子，告诉时隅：“既然你们在一起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瞒着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时隅预感她要说的话很重要，他点头：“您说，我在听。” 符心清了清嗓子，声音掩不住疲惫：“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到，他爷爷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让自己的一众孩子斗个要死要活，美其名曰选拔继承人。当然，这不怪他，这毕竟是陆家的传统，他爷爷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后来老头子年纪大了，生了场大病，就改变了想法。” “我跟阿照的父亲能幸免于难，是因为我父亲那边陆家得罪不起罢了。如果我娘家没人可依仗，嫁进陆家这种豪门，多半也就落个生育工具的下场……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他对亲人痛下毒手的接口。他之所以对陆家人这么狠，全因他早就知道自己并非陆家的血脉。他母亲当年嫁给按照他爷爷时，就怀有身孕。这件事，阿照他爷爷其实知情。具体我没细问，是庭仔跟我讲的。反正不知怎的，老爷子没有让她打掉，而是让她生了下来。那个孩子，就是阿照的大伯父陆煜安。” 陆煜安年幼时，生父曾偷偷来他就读的小学外面偷看他，有一次还想接走他。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为啥喊自己儿子，问妈妈时，妈妈说应该是叔叔认错小孩了。随着年岁渐长，他对自己跟父亲不太相似的长相产生怀疑，逼问了自己母亲封挽笙，才知道自己并非陆为康的亲生儿子。 年纪稍大后，他让人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他跟陆为康并无血缘关系。 他本以为陆为康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如果陆为康知情，大概不会让他参与陆家的夺嫡之争，更不可能这么多年待他视如己出。 这也是他对夺嫡之争最为疯狂的原因。只有成为陆家新的掌权人，才不用顾忌陆老爷子会知道真相，收回他所拥有的一切。 因此，即使陆老爷子后来改变想法，让他们兄弟不要再自相残杀，他却依旧阳奉阴违。 陆常照在他爷爷的授意下，空降寰达集团，借着整改和整合集团业务的名义，将陆煜安的权力架空。这是陆煜安无法接受的。 由于他之前在x国让人当街动手，险些伤及时隅。陆常照改变了计划，他拿要公布陆煜安跟陆家没有血缘关系一事做威胁，让陆煜安收手。而陆煜安并不知道，陆为康早已知晓此事，遂下了决心鱼死网破，在陆常照将这件事“捅”给爷爷前，先将他封口。 但要动陆常照并不容易，陆煜安的人也是调查了好久，才得知陆常照要在山上施工。他找到欠债累累，狼狈逃窜的时振华，花巨款让他动手。 无论成功与否，动手的人是时振华，对时隅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而陆常照唯一在乎的人，除了少数几个亲人，也就只有时隅。 符心的话，透露的信息不少，时隅听完，一时不知该如何思绪。 似乎怕他依旧自责，符心又说：“其实我一点都不赞成他回国掺和陆家的这些糟心事。他在国外，一个人也过得自在。我问他为什么突然答应他爷爷。我虽然没有常年待在他身边，但不代表我不了解他。总不可能是这小子孝心大发，听信了他爷爷说的，他是所有子孙里最像他的人，也是最适合成为陆家下任家主的人选之类的鬼话。那个老头……他老人家，不过是仗着我爸太过宠溺阿照，才把这些得罪人的事全丢给他干。”似乎意识到扯远了，符心赶忙回归正题，“你猜，他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时隅顺着她的话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回国是因为在国内有一个他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人。但是他不知道对面是否对他有印象，而且对方跟他性别相同，能够接受他的感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想找个由待在国内，远远地，看上他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臭小子嘴上说得这么煽情，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这么卑微。他从小就这样，想要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搞到手。我最初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人的举动来，感情又不比别的东西，不是他费尽心机就能得到的。但他回国好几年，始终孑然一身，每天在集团加班，累死累活。每次问到他，都一脸神秘地让我拭目以待……结果开春时，突然告诉我，他有恋人了，还说过段时间带给我看。” “对了，还有一件事。好多年前，应该是他在国外上大学那年，每月例行的视频通话时，他告诉我，他喜欢男人，问我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呢？他喜欢就好了。我们实验室还有人喜欢纸片人，跟虚拟角色办婚礼，还有跟宠物结婚的。我的要求不要，只要儿媳是人类，我就没意见。不过那小子又补充说，他也只是通知我，并不是要真的我的同意。” 第116章 “所以小隅，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性别有什么问题。不用在意陆家其他人的话，堂堂正正，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们。不过阿照那么护短，应该也轮不到我们来收拾别人。但是他欺负你，我还是能帮你收拾他的。” 符心跟他说的这些事，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事陆常照大概率不会主动跟时隅说。 而时隅也没打算全都问他，还有很多细节，他想等他醒来，再亲口问陆常照。 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却始终对对方的事所知甚少。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能够正常地从朋友开始发展成恋人关系，或许还能培养成一段健全的爱情关系。可时隅操之过急，选了最为荒诞的方式，让彼此的心意如同被磨砂玻璃隔绝的风景，近在眼前，却无法看清本质。 陆常照不是健谈的人，但对时隅确实是知无不言。 那么，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时隅身上。他对陆常照的事充满好奇，但一开始因为自己冒充他的恋人，总认为他们的关系迟早破裂，问多错多，选择不去过问。 性格使然，明明有推心置腹的机会，他却总是用猜疑和逃避去拖延。 所幸人是会成长，会改变的，他也想试着去改变自己。 符心说陆煜安那边，她跟陆煜庭会处。因为陆常照出事了，陆老爷子也不会再包庇陆煜安，而是交由他们夫妻全权处。符心一再叮嘱他好好养伤，别的事不用操心。 挂断电话，时隅收拾好心情，稍作休息。 午后三点多，护士来通知他，陆常照醒了。 第79章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医生给陆常照做过详细检查后，时隅才允许短暂见他一面。 后续检查没有太大问题，再观察一段时间，家属签完字，就可以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签字这事原本必须直系亲属，符心跟院长打过招呼，让时隅代签。 虽然暂时离出院遥遥无期，但是起码不用再隔着icu冰冷的探视窗，远远地看着他。时隅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医院看护他，对此颇有经验。 只是上次是演戏，这次是真的罢了。 时隅当即通知了陆常照的父母跟陆老爷子。符心没有接电话，应该有事在忙。时隅给陆为康打电话，告诉他陆常照醒了，医生说应该没大碍。 那头陆老爷子似乎在跟谁说话，时隅好像听到了陆煜安的声音。他叮嘱时隅好好养伤，又说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 电话里很多事情不方便细说，时隅现在也没有心思想别的，匆匆挂了电话。 陆常照醒了一段时间，很快又重新昏睡。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时隅尽量放空大脑，不去想任何消极的念头。 检查结果显示，陆常照的各项指标都比较想。他本身身体好，工作日每天在公司专属的健身房健身，平时工作餐有营养师搭配，恢复能力较强。 翌日上午，时隅签完字，陆常照总算转到普通病房。 期间，陆常照醒了一次。他整个人苍白失色，看到时隅，似乎有话要说。 时隅倾身靠近他，凑到他耳边，温声承诺：“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你。” 他定定地看着时隅，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半晌，他才重新合上眼。 他昏睡时，时隅拿出平板画画。 单手画图有点难度，可不找点事做，他又会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那晚封今颐一行人来医院闹过，陆老爷子特意交待了，陆常照醒来前，禁止陆家其他人来医院闹事。 病房里只有时隅一个人。安静的空间里，除了仪器运转声，就是床上那人微弱的呼吸。 时隅定时会下楼散心。医院是阅尽人生百态的地方，生老病死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怕在私立医院接受悉心治疗与照顾，依旧无法减轻多少病痛的折磨。 下午，时隅散步完，晚饭时间到，他顺便在楼下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 他到楼下草坪坐着发呆。建筑物浸在霞光里，逆光的角度，黑影幢幢，一天又即将过去。 陆常照应该很快会醒，他必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至少，不要让他为自己担心。 等时隅回到病房时，里面多了其他人。 冷助拿着平板，弯腰跟陆常照汇报着什么。 时隅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稍微被调高的病床上，那人才迟缓地注意到他的存在。看来，他确实伤得不轻，连反应都比平时迟钝。 四目相对，在时隅开口前，那人先一步阖眼，恢复苍白虚弱的样子。 冷助这才回头，朝时隅颔首。 时隅点点头，他走到病床前，跟冷助说：“换班时间到。” 冷助还剩一点内容没汇报，自家老板已经黛玉附身。既然老板娘发话了，他再爱岗敬业也没用，立马收起平板撤退。 “您辛苦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冷助离开前，还贴心地带上门。 病床上那人运筹帷幄的模样消失，无缝切换成虚弱病人。 时隅绕到床头，替他掖了掖被角，用棉签蘸水，替他湿润有些干燥蜕皮的嘴唇。他打着石膏，做这些不太方便。完毕，他在病床前坐下，看着那人俊逸的睡颜发呆。 许久，陆常照缓缓睁眼，用气声问他：“疼不疼？” 他的目光，落在时隅打石膏的左手上。 第117章 “还好。”时隅侧身，尽量用右边身体面对他，“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 “睡太久，不想睡了。陪我说说话。” 察觉到时隅的动作，他不再用气声说话，听着中气挺足。 “你想聊什么？” 陆常照却没有发话。在聊天这方面，时隅向来不擅长。确认他没事，甚至很快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他已经觉得人生圆满。 良久，就在时隅以为他又睡过去时，才听见他用微哑的嗓音问：“你都没有什么要问的？” “你应该看过我的旧手机了。你解锁成功时，我就收到通知。” “……我不是故意藏起你的手机的。” 他只是在打电话时看到他的锁屏照片，一念之差。不管怎么说，看别人手机都不对。 现在想来，他的手机基本没有任何个性化装扮，壁纸都是系统自带的，不像是会特意用别人照片做锁屏的人。更像是故意给他看的。 陆常照好笑，但他一笑就牵扯到伤口，于是只能尽量忍住：“你以为，如果不是我故意想让你拿着，你能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吗？你拿到手，却从来不解锁，我只好特意提醒你……结果你还是没有行动，只是藏起来，从来都不去试试密码。我真希望，你能有适当的好奇心。”他一直都在等待时隅发现他布的局。甚至还露点马脚，主动引导他去发现。 这么说，时隅在他家的工地前佯装坦白，实则在试探他时，陆常照应该猜到他的用意了。 他当时那么用力咬他，就不是为时隅假冒他恋人这事，而是对他的迟钝感到不满？ 按这个思路推测，陆常照突然带他去施工中的房子，还提前跟他求婚，岂不就是怕他会提分手，想先找个借口留住他？ 可时隅还是想相信，他是真的为自己失去智，一时头脑发热，才拿出刚定制好的戒指跟他求婚。 不管他是算计好了，还是一时冲动，他这个样子，时隅也没法生他的气。 他诚实地回答：“……试过一次。试了你的生日，失败了。谁能想到，你手机的密码居然是我的生日。” 时隅当时被他问到手机的下落，之所以撒谎，是因为手机里没有任何他们交流过的痕迹。他怕陆常照拿回手机后会穿帮，一下就推测出他们只是陌生人。 以冷助的办事效率，假如陆常照想找回一台手机，简直轻而易举。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对手机有任何执着，时隅给出的借口，陆常照也接受了，他就将这事搁置一边了。 若非表哥那通电话，他早已把手机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晚霞的光变黯淡，房间变成通透的暗蓝色，时隅起身开灯，看到病床上那人弯起的唇角。 他蓦地想起此人当时一脸无辜，表现得像个失忆后不设防的单纯大男孩。三言两语，忽悠自己给他发信息，拍合照，心里是不是在笑话他太好骗呢？ 突然，有点生气。好想咬人。 ——他毕竟是病人，现在咬他一口不太厚道。先记着。 “很好笑吗？” 陆常照僵了僵，正色道：“不好笑。”完毕，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他刚醒没多久，时隅原本不想现在追究那么多，此刻却还是没忍住：“封今颐说你的钱夹里有女人的照片。我看到了，有我大学时接cos委托的女装照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人……调查我？” “四年前，刚回国就找到你了。” 不等他深入地问，就主动解释道：“其他生活照，是让手下拍的。那几张女装照，是我花钱让人找你约委托，再让她们帮忙拍的。”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他穿女装的事？ 所以，游轮生日宴那次尺码刚刚好的衣服跟鞋子，还有之前女装直播他提前回来，都是算计好的？ 有些事真不能细究，不然越想越无语。如果问他，他大概会坦然承认，可时隅真的不想知道。 这会令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被他耍得团团转。 第80章 避难所 时隅假装没察觉到这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迂回？” 陆常照大概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记得他。只要他开口，就算直接告白，自己也是很有可能会答应的。 不过，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陆常照也并有刻意隐瞒，一直在等他主动发现。他总是将钱夹随意丢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从来没想过去翻看。 陆常照回答得很笼统：“那时刚回国，根基不太稳。” 时隅直觉，他并没有说实话。 片刻后，陆常照忽然改口，似乎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男人。在发现你经常偷看我之前，我都不是很肯定，你是否能接受我。” “我刚回国那时，你还在上大三，学业繁重，还要忙着做兼职赚生活费。无权无势的小男孩，稍微用点手段，确实很容易弄到手，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圈子，类似的事情并不罕见。可在我心里，你不是玩物，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 他说的这些，时隅也见过不少。别说是被迫，为了钱，主动而为的大有人在。 他看着时隅，歇了片刻，接着道：“小时候，我接受过几种记忆法的训练。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记住庞大的信息量，但这些记忆像热敏成像，很快消失。要形成永久记忆，需要不断加固记忆。” 第118章 “我没见过你多少次，却一直记得你。记得你在更衣室里慌张的样子，记得你抱着小猫缩成团的样子，记得你穿着我小学三年级的衣服，乖巧坐在我家吃东西的样子……都是一些琐碎而无意义的记忆，却忘不掉。就算在国外那九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我也忘不掉你。” “我认为，你是特别的。” 本来很感动的一番话，在听到他详细描述“小学三年级的衣服”时，莫名烟消云散。 时隅默念三遍“他是伤员”，忍住了咬他一口的冲动。 伤员继续道：“而且，你们学校当时的防诈宣传不是有讲，正经的社会人不会跟学生谈恋爱，警惕找你谈恋爱的社会人，更不要借钱给对方。你当时不是还担任过宣传讲座的助手，我怕你觉得，我不正经。” 他这么一说，时隅就想起来了。 当时他们那一届，有学生跟已经工作的社会人谈恋爱。那位女生恋爱脑上头，替对方当担保，贷了上百万，闹得沸沸扬扬。 类似的事其实不罕见。只是那次在网上的负面影响不小，学校特意安排老师跟警方联合进行防诈宣传，防止他们被骗。 当时负责宣传讲座的老师，让另一位师兄担任助，但师兄有事来不了，找时隅顶替。 讲座有五场，他只负责过其中一场的助，倒没发现陆常照的身影。 “后面你大学毕业，进了游戏公司。刚好寰达前几年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我开始接触游戏业务，想借着工作的由头接近你。结果，你却离职了。” 时隅问出心底的疑问：“严昊那事，是你帮我出的头？” “只是给他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既然他都猜到了，陆常照便没否认，“那段时间我挺忙，你突然离职，我让人查了原因，才发现你被人诬蔑。我怎么能让人欺负你后，还逍遥法外呢？” ——能欺负你的，只有我。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听他这么说，时隅已经自动解成，他是在心疼自己。 他凑近陆常照，即使知道不需要，还是想说出口：“谢谢你。我当时让人查到他做的一些事，想过曝光他。可是，这要面临很大的压力。加上方臻真的事，让我有点自我怀疑，我以为她明知严昊做的事，还跟他联合起来污蔑我。我怕捅出那些女孩子的事，她们会恨我，嫌我多管闲事，站在严昊那边。” 是他不够勇敢。无论是严昊那件事上，还是在其他事上。 走出迷宫的阿里阿德涅之线，他一早就交到他手里，他却没能鼓起勇气去发现真相。 “我让人查了，我们现在住的那栋别墅原来的业主。”时隅现在已经不会有隐瞒的想法，实话实说，“是你让人假扮我同学，让我去打别墅？” 陆常照没否认，只纠正了一点：“那确实是你同学。他跟我家有生意往来，我让他帮个忙罢了。” “你那时，突然经历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整天躲在家，我挺担心你的心健康。如果你搬家时，又遇到不愉快的经历，比如被中介骗，或者遇到奇葩邻居，我怕你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那我要追你，难度岂不是直奔地狱级。更何况……” 见他突然不说了，时隅急着想知道下文，便追问：“更何况？” “更何况，我家有的是空房子。如果你愿意来，没人住的空房子，或许能变成你短暂的避难所。”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想让你相信，别人或许会污蔑你，欺骗你，利用你，至少，我不会这样对你。我不会逼迫你，不会让你做不愿意的事，更不会伤害你……这么说，可能有点pua之嫌，但我确实这么想。我希望你是自发地喜欢我，对我感兴趣，才来接近我。我不会像那些人，随意伤害你，把你逼得只能学蜗牛，找一个壳躲起来。” 所以，他才用了最迂回的方法，而不是直截了当地接近他。 他说到后面，音量越来越小，连冷感疏离的嗓音，也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 起初，时隅以为他累了，但看他神色有点不自在，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忽然福至心灵：他这是在害羞吧。 时隅再次认为，他当时头脑一热，冒充他的恋人，是他人生里最为明智的决定。 否则，他们不知道还要错过多久。 虽然知道不应该，时隅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家伤员的嘴角：“我相信你。” 陆常照说的，大部分是真相。 只是有些事不太浪漫，他选择了恋人最喜欢的，煽情的方式来叙述。如果符心在场听了这些话，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哪些加工过，哪些没有，时隅暂时没有这个功力分辨。 这点，时隅其实也有所察觉，但他没有揭穿。 适才那些话里所包含的细腻心思，着实不符合陆常照的性格。 就像此前，他要把别墅过户给他，煽情地说什么，他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之类的话。也是他那番话，让时隅放下顾虑，不再去执着地想，他们间或许不会有未来。时隅确实容易被这类话打动，毕竟他天生多愁善感。 转念一想，这个人近距离观察过自己半年多，怎么可能不了解他。 他从没想过害他，一直保护他，真相如何，其实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晚你被人袭击，后面在医院醒来，你为什么装失忆？” 第119章 他就算再了解时隅，也不可能预料到，时隅会撒那样的谎吧。 “这件事……”陆常照移开视线，“其实算误打误撞。当时有个表叔花重金，找外国雇佣兵买我的命，我的人收拾了那几个人。集团内部有很多不服我的人，我干脆假装被表叔暗算成功，伤重失忆，引蛇出洞。假装入院，能节省更多时间处其他事。” “没想到你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不顾危险就赶过来。我更没想到，你会突然说我们是恋人。” 这等好事，他当然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怕老婆跑路，奄奄一息仍促膝长谈，推心置腹。 下周二完结。 第81章 人情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被陆常照的身份或外表吸引，却不敢靠近他。个别鼓起勇气接近他的，基本都会被他无视。 但他没想到，时隅看着乖巧内向，居然会撒这种狗血八点档剧情里才出现的谎。 他还没来得及表态，时隅显然后悔了，落荒而逃。 陆常照在装伤，为了不穿帮，他硬是忍了好几个小时，才让冷助去联系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时隅没有再追问，陆常照也就没有全盘托出。 毕竟，他不太想让时隅知道，时隅还在上大学时，他一不小心，让人黑进时隅的手机。 那时，他意外地发现，时隅在网盘里收藏了一些自己的资料。根据文件夹修改时间来看，对方似乎经常翻看。 他推测，对方应该多少对他感兴趣。毕竟，他出国前曾经收留过这个小家伙，对方不该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连菠萝包那只肥猫，都还记得他。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挺有自信的。 至于为何选择半山别墅，则是因为早在时隅住进半山的别墅前，他已经住在另一栋别墅有一段时间。 无他，他手段太强硬，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那座山有私人卫星预警系统，全天候监控，任何动静都逃不过警报，足以保障他的安全。 他让人将还空着的另一栋改造一番，制造出一些生活痕迹。 之后的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 时隅走投无路之际，果然答应替同学看管别墅。 在他搬进来前，陆常照有意在三楼的书房放了望远镜。从那个房间，能够清楚看到他这边的动态。之后，他只要多刷存在感，就不担心他看不见自己。 如他所预料，时隅开始注意起他这个邻居。 陆常照在国外留学时，曾被跟踪狂埋伏，对他人的视线格外敏锐和反感，也不允许偷拍之类的行为。 对时隅的窥视，他并不觉得反感，甚至借着台风，把遮挡对方视线的树枝全给修剪一空。 别墅的窗玻璃早已进行更换，有保洁人员上门打扫。二楼露台被改造成露天咖啡馆，视线开阔，不去公司时，他经常在那里活动，非常方便邻居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可爱的邻居每次偷看他时，自以为很隐蔽，总是躲在窗帘后。 像偷看人的小猫，探着小脑袋，悄悄观察他。他这边一有动静，就吓得嗖地躲开，藏到自认为安全的窝里。 却不知道，其实他对面的邻居，正通过装在他住处的摄像头，近距离欣赏他。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主动去接触他，可时隅那段时间深居简出，像是害怕跟人类接触。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想贸然动手。 只是，他的耐心有限。 好在在他等得不耐烦，决定主动出击前，对方忽然就送上门来了。 这些事，非要如实传达的话，他怕吓到他。 如果时隅问起，他不介意艺术加工一番，像刚才那样，换种文艺的叙事方式告诉他。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该休息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聊。” 陆常照安静地望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时隅想了想，低头牵起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跟他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觉得亏欠你，而是我自己不想离开。哪怕有人觉得我是灾星，不配呆在你身边——” “谁这样说你了？”陆常照打断他，表情相当不悦，“我让人处下。” 伤员的话，属实毫无威慑力。 时隅安抚道：“好了，你该休息了。” 只是跟他随意聊了聊，这几天心头积压的所有负能量，已然烟消云散。时隅想，对他而言，最好的良药，莫过于陆常照本人。 伤员并不配合：“我睡不着，除非你陪我。” 医院的病床虽然不小，但是躺两个大男人属实逼仄，更何况，两个都是伤员。 在伤员的强烈要求下，时隅以一个晚安吻，哄睡了对方。 时间尚早，时隅打算回别墅一趟，收拾点换洗衣服。 时隅离开后不久，冷助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响了陆常照的房门。 “进来。” 冷助打开灯，向陆常照汇报道：“‘人情’已经送达。” 陆常照颔首，示意他调整好病床的角度。 冷助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打开后，发起视频邀请。 过了好一会儿，视频接通，镜头里赫然出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对方压了压头上的黑色棒球帽，冲镜头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打量一番陆常照的造型，对方弯了弯唇角，到底是没说任何刻薄的话：“早日康复。” 第120章 陆常照即使脸色苍白，气势也依旧不输。 他挑眉道：“欠你的人情，还你了。” “确实收到了。” 说完，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退后。 他身后的背景，赫然是一个光线黯淡，落满灰尘的房间。 伴随着“呜呜”含糊不清的呜咽，旁边的椅子发出吱呀声响，镜头晃动，黑色棒球帽调整角度，向镜头这边的陆常照展示被困在椅子上，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 见黑色棒球帽要撕掉对方嘴上贴的胶布，陆常照制止道：“不用了，我没什么想跟他说的。我们当初合作时谈好了，他任你处置。” “不过，”虚弱却依旧眼神灼人的男人，难得出现些许兴味，“我有点好奇，你会怎么处置他，杀了他？毕竟，他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 黑色棒球帽闻言，常年波澜不惊的双眼，浮现一丝无害的笑：“我不杀人，那是犯法的。何况，直接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他说完，悠然看向动弹不得，风度尽失，只能发出含糊呜咽声，哆嗦着讨饶的陆煜安。 黑色棒球帽悠然地双手插兜，像在给镜头对面的男人介绍，又像在向陆煜安宣示判决一般，不紧不慢道：“他不是最喜欢制造完美的车祸意外，就让他也体验一次最完美的意外。他不会受任何致命伤，只会不慎瘫痪，脖子以下不会再有知觉。” 他弯腰，近距离欣赏对方眼中的愤怒与恐惧，像以前一样，恭敬道：“你毕竟养育我多年，虽然你这个养父，只会让我去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好歹父子一场，我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治疗。至于费用来源，当然全是你那些勾心斗角得来的财产。等你养好伤，我会将你送到一座我物色很久，建在偏远小镇，以虐待病人为乐的三流疗养院，接受最粗鲁的护工最特别的看护。你会长命百岁，但一动不能动，我向你保证。” 他慢条斯地说完，补上一句：“你的亲生儿子们，都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陆煜安呜呜个不停，黑色棒球帽撕开他嘴上的胶布，刚撕开一半，就听见对方破口大骂：“……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吗？白眼狼，你敢这么对我……” 男人掏掏耳朵，像被狗吠吵到了一样，随手将胶布重新贴上：“你们这些长辈，都一把年纪了，怎么戾气还这么重。” 陆常照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里的陆煜安，想了想，还是慢悠悠开口道：“伯父，还记不记得我读初二时，爷爷有事，你代替我爸妈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你跟老师说，我是你的骄傲，好像我真是你的孩子一样。老师说我孤僻不合群，你却说这是我的个性，你不认为我有错。那一刻，我其实有点羡慕堂哥他们。回程你假装被人袭击，让那些绑匪绑走我。你其实想让他们撕票，没想到我能逃出来。更没想到，我刚好被人救了。” “即便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恨过你。只是庆幸，还好我不是你的孩子，不然——那得多恶心。不管这些年你怎么对付我，我都没有跟你较真，不是吗？” “但是，你不该动小隅的。他喜欢画画，你却害他手臂骨折，影响他的职业生涯，这未免太过分了。” 冷助在边上听老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表情有些绷不住。时隅惯用手是右手，完好无损，下午还在病房画好了一单稿子。 陆常照叹息：“伯父，车祸真的好难受。等我养好伤，会去疗养院探望您的。我们家小隅比较害羞，就不去了。” 他朝黑色棒球帽点点头，示意冷助挂断视频通话。 【作者有话说】 陆煜安：我才是大反派，一个个比我变态o(╥﹏╥)o 第82章 探病 翌日，符心跟陆煜庭来看陆常照。 他们来得早，时隅刚从楼下取了早餐上来。 伤员左侧肋骨有两处骨折，须戴胸带固定，暂时不能动。他说很无聊，要看时隅的吃播表演。 夫妻俩进来时，时隅已经吃了大半。他连忙起身，跟他们打招呼。 符心看见时隅打着石膏的模样，不由得心疼道：“小隅，你好好养伤就行，不用一直守着他。咁大个仔，佢识照顾好自己嘅啦。” 最后一句，明显是特意说给陆常照听。霖市本地人讲粤语，时隅家也讲，听着还挺亲切。 闻言，某伤员微笑表示：“我浑身上下就脑袋能动，怎么自己照顾自己？” 被误会形影不离照顾伤员的时隅，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其实才刚过来。” 时隅说的是实话。他昨晚回半山别墅，收拾完换洗衣服，就困了。医院的床质量不错，到底比不上家里的。反正伤员已经休息了，他让鱼宝帮忙洗澡，洗完特别困，干脆留在家睡了一晚。 早上被饿醒，想起医院提供早餐，他便坐公交过来蹭吃的。 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他始终精神高度紧绷，如今放下心来，才感觉到饿。 到了医院，一大早气温已经三十多度，他暂时吃不下东西，先到病房看看陆常照。 他一进门，伤员就醒了。 一个人吃早餐有点孤单，时隅歇了会儿，下楼取了早餐上来。伤员说想看吃播，说自己多半很久都不能吃固体食物，至少饱个眼福。 他说得实在太可怜，时隅不知道吃东西有什么好看，上次给他表演，也只是心血来潮。至少他不觉得，自己的吃相令人有食欲。 第121章 医院的早餐很清淡，见病房没有其他人，时隅也就没拒绝。没想到会被长辈撞见。 陆煜庭以为他不好意思，直白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太惯着他。又不是没断奶，哪用每时每刻守着。这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他办事手段太强硬，处不当导致的，希望他能吸取教训——” “好了，大清早说这个，还让不让人吃早餐。”符心打断他，跟时隅说，“那件事已经处好了。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小隅，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害怕。” 这两人一来，说话中气十足，在病房里回荡。 病床上的伤员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发声：“来探病的，麻烦安静。” 符心叹气：“你儿子，说两句就不耐烦。脾气还是这么大，人应该没事了。” 陆煜庭深表同意：“毕竟有对象了，说话自然硬气。” 见陆常照气色好多了，两人没逗留太久，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时隅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早餐，端着餐盘下楼。 符心跟陆煜庭没有去太久，确定儿子的伤恢复良好，调养得当就无大碍后，他们跟时隅告辞，让时隅有事随时联系。 送走他们，护士来给陆常照换药。 他身上最严重的是内伤，外伤也不少，毕竟当时在山路狭窄的双车道无处可躲，只能开进树林里，挡风玻璃碎裂，身上有不少玻璃碎片跟树枝等造成的伤口。 他让护士带时隅去换药，显然不让时隅看他换药。时隅的左手骨裂，需要两天换一次药。 即使他不让看，时隅也知道，他身上被衣物遮盖的地方，都包成了木乃伊。 刚吃完早餐，他有点如鲠在喉。 看见他这个表情，陆常照无奈道：“你如果觉得内疚难过，可以等我好了，再补偿我。” “……” 这人除了脸，全身上下都裹成木乃伊，居然还能有这么不纯洁的想法。 两人都换完药，叮嘱陆常照好好休息后，时隅坐在边上画稿子。 画着画着，又开始出神。 他这几天经历太多事情，如今能够再次安定下来画稿子，属实不可思议。 回想他这趟回国，原本只是计划悄悄回来，给陆常照过生日。却接连发生太多变故，从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这次的车祸有人员伤亡，出了警情通报。即使陆家极力封锁消息，各种谣言依旧不胫而走。 有人爆料，开车的司机是个老赖，欠下巨额债务，为了还债铤而走险，怎知恶有恶报，反而搭上性命。 这几天，时隅自顾不暇，还没了解过时一鸣跟伯母的现况。他托黑客同学帮忙调查。 他想起小时候，时振华还是很疼爱他的，会给他买玩具，时一鸣也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到底为什么，曾经的亲人会变成这样，侵吞父母的遗产，视他如仇敌。明明是亲人，反而成为世界上最恨的仇家。 或许如封今颐所言，他真是个灾星。靠近他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遭遇不幸。 不行，不能这样想。 ——至少，陆常照还好好的。 车祸带给他的创伤，不止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符心跟陆煜庭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时隅跟陆常照。 宁静的时光，很快被打破。 几天后的下午，冯子瑞一行人带上果篮和一堆营养品，来医院探望陆常照。 他们不请自来，说给陆常照一个惊喜。当然，对这样的惊喜，陆常照向来是拒绝的。但他一个伤员，裹成木乃伊，生活不能自，毫无反抗能力，不再有任何威慑力。 冷助不在，时隅临时顶替陆常照的生活助，替他将病床调高。 来客送的补品五花八门，堆满会客厅的沙发。见陆常照视线扫过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时隅瞄了眼。补品礼盒清一色，全是壮阳补肾的。 寒暄过后，程家谦问起他的伤势，时隅代为回答。 程家谦还是第一次见陆常照受这么重的伤，他惊讶，手搁在下巴，严谨好学地研究道：“为什么你的脸一点伤都没有？” 冯子瑞也直呼神奇：“脸皮太厚，刀枪不入？”说着扭头打量时隅脸上贴的创可贴，摇头道，“小陆子，你护驾不力，害弟妹白嫩的小脸蛋子都划了好几道，判你无妻徒刑。” “……滚。” 他们不提，时隅都没注意到。 确实，陆常照身上外伤内伤不少，唯独脸英俊依旧，别说磕碰，连小划痕都没有。 他脸色苍白地躺在那儿，不说话时，就是病美人这个词的化身。 另一位好友心直口快道：“男人老狗破相又怎样，只要不伤到……”察觉到某伤员的杀气，赶紧改口道，“伤到了也没关系，我们给你准备了很多补品，包你吃完生猛似海鲜！” …… 经此一遭，陆常照总算明白，何谓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群人口口声声关心他，其实就是生活太无聊，来消遣他，给自己找点乐子。 苏汀绿跟陆学长不熟，主要是来看看时隅。 陆常照动弹不得，依旧杀气慑人。她打了个寒噤，默念道：“陆学长，我是无辜的，你暗杀他们的时候，请放小女子一马。” 陆常照的病床被那群损友围住，时隅退后，方便他们叙旧。 苏汀绿终于有机会，压低声音八卦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见时隅茫然，她眨了眨眼睛，“别害羞，冯学长说看到陆学长去取定制的戒指，大家都知道了。” 第122章 说着她打量时隅的右手，没看到戒指，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糟糕，难道陆学长还没求婚，她提前剧透了？ 完蛋，这回真要被暗杀了。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时隅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如实回答：“等照哥伤好了再说。” 骚扰，哦不，关心完伤员，考虑到主人家行动不便，无法招待客人，一行人便自娱自乐。 “斗地主吗？买补品送了几副扑克牌。” “来来，弟妹来吗！” “我不会打，你们玩吧。” …… 他们一群人不断制造噪音，最后还是护士发威，让他们别影响病人养伤，强行送客。 临走前，他们还一人顺走了好几盒医院提供的免费纸巾。 时隅送完客回来，见陆常照还醒着，提醒他：“现在是午觉时间。” 陆常照看着他石膏上冯子瑞龙飞凤舞的涂鸦，怀疑造谣他的人正是此人，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账。 他悠然道：“睡不着，这些天睡太多了。” 护士量完体温，时隅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忽然听见他问：“心情有没有好点？” 放在平时，以陆常照的性格，看到这群损友提着补肾礼盒上门时，已经按铃让保安将他们挨个丢出去了。 他容忍他们留在这儿，七嘴八舌地损自己为乐，应该都是为了转移时隅的注意力。 “好多了。”时隅打量会客厅的沙发，趁护士不注意，将其中一张沙发推过来，摆到陆常照的病床旁，“我陪你睡午觉。伤员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作者有话说】 照：人生至暗一日。出个车祸，被损友造谣不.举。 粤圈太子爷从不放过免费纸巾。 第83章 交代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常照基本都得在医院调养。 听冷助说，陆常照花了近四年时间，清掉了一堆尸位素餐的关系户，搭建好新的框架，确保各部门相互制衡，各司其职。 虽然现在尚处在初运行阶段，但是最大阻力不在，其他堂兄弟们基本愿意齐心协力，不在集团任职的，也安心拿个分红，不会添乱。 当然，伤员并没有完全当甩手掌柜。他趁时隅不在，总会让冷助到病房来。时隅知情，但没说破，他人还在医院老实待着就行。 时隅没有问陆煜安的下场。符心跟陆煜庭告诉他，事情处完毕，他没有刨根问底。 目前来看，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陆常照身上最严重的，除却内伤，还有两处肋骨骨折，需要胸带固定。原定卧床静养六周，他恢复得很不错，到了九月中旬，已经可以下床，坐轮椅活动。他身上有许多伤疤，触目惊喜，被病号服遮得严严实实，怕时隅难过，每次换药他都支开他。 私立医院绿化不错，猛暑持续，时隅每天清早太阳出来前，推着伤员出门，散步半小时。 连续好些天，时隅都没有回半山别墅住。山顶的工程，之前因车祸而暂时搁置。前些天工程重启，时隅回去时，难免遇到渣土车上下山。 他对这车有心阴影，不想靠太近，宁可多花一小时，回陆常照家里住。 直到冷助汇报，山上的工程已经竣工，他才松了口气。 在医院又待了一周，陆常照提前出院，回家养伤。 他们没有回半山别墅，而是回了陆常照的家。 陆为康安排几名护工，暂时照顾陆常照的起居。陆常照不喜欢家里太多人，若不是时隅左手的骨折还没养好，两个人都需要人照顾，他估计不肯松口。 不过看他的样子，估计过段日子能自，就要找借口开除这些护工。 至于时隅左手的骨裂，毕竟年轻，恢复得比预期还好，总算可以拆掉石膏。 左手终于恢复自由，时隅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左手肌肉萎缩，明显比右手小一圈，总感觉怪怪的。 两人在家无所事事，宅出新高度。 陆老爷子抱怨他们离得这么近，也不过来看看他老人家。 这天快到饭点，陆常照带时隅过去蹭饭，顺便探望爷爷。 饭后，照例闲谈几句。 陆为康示意管家老秦退下，屋里剩下祖孙三人。 “小隅，听说你让小凯调查了你父母的车祸？” 说起这件事，时隅前些天刚跟陆常照提了。他如实告诉他，自己私下找人调查过。 根据表哥调查到的信息，他父母出车祸前，曾跟陆老爷子见过面。 而陆常照让人从内部渠道重新查了，年代久远，自然是查不到当时父母当天具体去干嘛了。根据当时警方提取的行车记录仪信息等，基本能确定，他们当天的行动轨迹，跟陆家老宅无关。 那些错误信息，大概率是陆煜安授意人做的。目的应该是误导时隅，试图离间他们的关系。 毕竟，陆常照向来很少对任何事情上心，他若有软肋，只能是时隅。 如今突然听陆为康提起，他有些心虚，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陆老爷子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告诉他另一件事：“你父母确实来见过我，但只有两次。当年阿照被绑架，受了很重的伤，逃走的路上，被你父亲救了送到医院。我带人上门道谢，你母亲看见我，突然问我的名字。之后我才知道，她是阿雾的女儿。知道他们夫妻白手起家创业，我也想过帮衬他们，不过被拒绝了。你母亲后面主动来找过我一次，将阿雾的遗物归还给我，说这是阿雾的嘱咐。因为你父母不愿跟我有过多交集，我也就没有再探听他们的消息。那时我已经放权好些年，并不知道，你父母后来出车祸。否则，我不会对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不闻不问。” 第123章 陆老爷子没有过多提及他跟外婆的过往，时隅也没追问。 倒是陆老爷子主动提起来：“想不想看看你外婆还给我的东西？” 他提到了，时隅自然会好奇：“我可以看吗？” “当然。那东西，我当初给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打算。” 管家老秦敲门，陆老爷子应声，老秦将一个有些陈旧的首饰盒交给时隅。 时隅打开首饰盒，看到一枚设计极其华美的戒指。 他惊讶地抬眼看向陆老爷子，后者这才沉声道：“阿雾曾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那时我对成家立业没有任何向往，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注定不会有婚姻自由。因为阿雾，我想过反抗，虽然我最后还是对不起她。” 陆常照罕见地全程一言不发。 直到时隅看向他，他才缓缓开口，问陆为康：“爷爷，我问个问题。那个人散布的谣言里，提到小隅的母亲是你的私生女，你们应该……” 他没有把话说完，陆为康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下，才道：“臭小子，你在想什么？”说着看向时隅，“小隅，你外婆虽然性格开朗，但还是比较传统，不接受婚前。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阿崇的事。” 当年沈织雾跟陆为康分手，心灰意冷，和洛崇洲去了x国，却没有归还陆为康向她求婚时的戒指。或许，她心存一丝期待，陆为康会为了她反抗家族，来找她履行曾经的承诺。最终，陆为康并没有。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都放下这段感情，有了各自的生活。 戒指不再代表山盟海誓，也不再是未了的牵绊，只成为回忆。 在生命快走到尽头，外婆让女儿代为物归原主，正式给当年的感情画上句号。 这些也只是时隅的推测，他对外婆印象不深。老一辈的事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还是当下。人无完人，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摸索，去避免前蹈覆辙。 日子逐渐回归平淡。 时隅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表哥的电话。 之前，他抽空简单跟表哥说过车祸的事，报了平安，告诉表哥是陆常照舍命保护他，还提到肇事司机是时振华这事。 更多详细的内情，涉及到符心告诉他的，陆煜安的身世等，以及其他陆家家事，他并没有跟沈东升细说。 接到沈东升这通电话，他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东升告诉他：“小鱼儿，你方便来一趟这边吗？上个星期开始，爷爷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现在虽然抢救过来，但是情况并不容乐观，医生已经建议我们尽早安排后事……爷爷他，应该还很担心你，放不下你。” 挂断电话，时隅深呼吸好多次，才压下强烈的眩晕感。 他组织好语言，回到病房。 他脸色实在太差，陆常照一眼看出不对劲：“怎么了，宝贝？” 时隅深呼吸，简单将沈东升的话转述一遍。 他抱住陆常照，颤声告诉他：“我得过去外公那边一趟。你好好养伤，抱歉不能陪你了。” 陆常照轻拍他的背：“我让冷助申请航线，你坐自家的飞机过去。我陪你去？” 时隅摇头，他将脸贴在陆常照的胸口。 他熟悉的气息，让时隅逐渐平静下来。他鼻尖压在他胸口，说话声音闷闷的：“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现在还得继续静养，就别折腾了。” 见他拒绝，陆常照没再坚持。 天气适合飞行，到下午，航线申请批准下来，私人飞机准备就绪。三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隅犹如一张紧绷的弓，他强迫自己闭眼休息，却毫无睡意。 航班抵达机场，夜幕降临。办完入境手续等，时隅从机场打车过去外公家。 他出发前，给表哥发了消息，上车后也打电话通知了对面。 到达外公家，表哥早已等候他多时。 “爷爷已经睡下了。今天时间不早，你明天再见他。”他打量孤身一人的表弟，“陆四少……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 “他伤没好，不宜舟车劳顿。” 沈东升闻言，迟疑道：“他没有阻止你？” 时隅被他问得稀里糊涂：“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他原本想陪我来，但他伤没好，我让他好好养伤。” 外公不在医院，那说明情况应该不算很凶险，时隅略微放下心来。他这些时间呆得最久的地方，莫过于医院，实在不想再去。 寒暄几句，时间快到九点，沈东升带时隅去吃晚饭。 时隅并没胃口，但不好好吃饭，生病了还要人照顾。 他除了不能吃辣，倒没特别喜好，沈东升就近选了一家自家旗下酒店，打电话让那边做好准备。 席间，察觉到他欲言又止，时隅主动发问：“怎么了？” 沈东升摸摸鼻子，终于还是决定坦白：“其实，爷爷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所谓病危通知书，是上次联系你时下的。他最近情况还算稳定，这次有些着凉，急性肺炎罢了……之所以说得那么严重，是怕你被陆家软禁了。” 时隅上次回国，只说回去两天。如今两个多月快三个月，却还一直没回来。 他们每次电话联络，时隅似乎总是支支吾吾，沈东升越想越可疑。 担心他被限制人身自由，沈东升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第124章 这不怪他想多了，洛崇洲告诉他，沈织雾当年得知陆为康订婚的消息，提了分手。陆为康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将沈织雾关在郊区的老宅，没收所有通讯工具，软禁过一段时间。后面还是洛崇洲发现异常，上门要人，她才重获自由。 时隅闻言，既生气又无奈，拿长辈的健康来骗人，属实过分了。 他到底还是没法真的生气，毕竟陆老爷子有前科，不怪表哥对陆家人不放心。 时隅正色道：“……下次不要再拿这种事开玩笑。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是我担心他，不想离开他。” 此前电话里，时隅有所隐瞒，无非是涉及到太多陆家的家事。他干脆挑了能说的部分，详细地告诉沈东升，包括此前的调查报告被人动过手脚的事，避免日后产生误会。 沈东升听完，愧疚道：“抱歉，差点好心办坏事。下次见到你男朋友，得跟他道歉。” 话说回来，时隅当初回国，确实只打算陪陆常照过完生日，再回来x国陪外公。 计划不如变化，他没料到，此去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难得来一趟，伤员恢复良好，时隅也就没有再急着回国。 他留在x国陪伴外公，像之前那样，陪外公散散步，练练字画，空暇时画稿子，跟陆常照视频。 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到了十月底，陆常照恢复得不错，突然跟时隅说要来x国探望外公。 当时，时隅刚好陪外公散步回来。接到电话时，他还想说去接对方，却被告知，他已经入境，在从机场过来的路上。 好家伙，敢情是怕他拒绝，先斩后奏是吧。 时隅好笑：“怎么突然就来了？” “我之前答应过外公，要给他一个交代。”他停顿一下，略有委屈地道，“还有就是，来接你回家。” 时隅挂断电话，外面还下着小雨。x国位于热带，终年炎热多雨，这些天雨水断断续续，但体感温度相对七八月份时舒适多了。 他撑开雨伞，走出庄园，到外面的坡道等他。 时隅没等多久，就看到坡道尽头走来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他没有撑伞，水雾模糊了他的身影，轮廓令人眷恋。 四目相对，隔得远远的，他看见那人顿了一下，继而踏着坚定的步伐，大步朝他走来。 走到几步之遥时，他停下，轻轻抹了一把濡湿的睫毛和面颊：“等很久了？” 于是，时隅那句到嘴边的“怎么不撑伞”，就变成了：“是啊，等了很久。你打算怎么赔我？” 恋人闻言，苦恼地回答：“怎么办，我整个人早都是你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赔给你了。”他稍微低头，平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晕开浅淡小亦，“不如你说说看，要我怎么赔？” 时隅没来得及说，手中雨伞跌落在地。 路面水洼像一面面镜子，映出倒逆的伞，浅灰色雨空，绿树，掠过的飞鸟，以及一双拥抱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 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我写得太慢太烂了。这文大部分是上班摸鱼写的，下本年后上班开。完结后暂时卸载app回归现实，否则一看后台数据，就没勇气再写了。感恩连载期间不离不弃的亲们，非常感谢。曝光少，能看到便是莫大的缘分，感激。下本继续努力，希望有更多的人看。祝大家一切顺利，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活着总会再见的。 第84章 尾声 时隅大学时的班长发来微信，学校百年校庆，顺便举办同学会，询问时隅是否参加。 说实话，他对大学同学的印象不深，他专业要学好几个绘图软件，那时为了课余能有时间做兼职赚生活费，上课都很认真在学，基本没多少时间交际。现在回顾一番，还是挺遗憾的。闲来无事，时隅就答应了。 这次校庆格外隆重，邀请函提前两个月发送。时隅回国一段时间，手头并无特别安排，打算如约去参加。 起初，听时隅说起此事，陆常照表示不解：“这些都是无用社交，你又不用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跟其他人也没有来往，不如在家陪我。” 最近陆常照基本康复，不时跑回集团开个会，给新部门镇镇场子。但听冷助说，新的子公司出了点状况，他又开始忙碌起来。目前来看，离正式退休生活尚遥遥无期。 回国后，他们搬回半山别墅。无他，这里有太多两人的回忆。 陆常照之前让人在山顶建的是一座天文台，适合夏夜纳凉观星，还有写生用的凉亭，方便时隅画画。 虽然两人世界对社恐而言非常友好，在家呆久了，时隅还是有出去走走的念头。 时隅：“可以带家属。” 陆常照：“我也想看看你的母校，我们一起去吧。” 校庆当天，时隅被陆常照喊醒。 前一晚有些过火，时隅昏昏欲睡，一睁眼就看到陆常照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弄了发型，衬衫不见一丝皱褶。 时隅哈欠连天，任由他玩换装游戏，替自己搭配衣服，弄好发型。 上车后，他才有力气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你母校校庆，你要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 驾驶位的某人坦然道：“作为家属，不能丢脸。” 时隅跟大学同学本就不算熟络，到了他们班集合的地方，虽然戴着名牌，却记不起多少个人。 第125章 他们抵达时，先到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共同话题，无非是家庭事业房和车之类。有几个同学原本还在吹嘘自己任职于寰达旗下的某子公司，月薪好几万。话音一落，就见到他们集团现任ceo。 于是，好好的同学会莫名变了质。那几个同学忙着向陆常照献殷勤，连带时隅，也无端被讨好。 两人对视，陆常照假装接电话溜走。 不等其他同学问他们如何认识，何种关系，时隅也借口肚子痛，溜走了。 到教学楼外面成功汇合后，时隅清了清嗓子，手成握拳抵在唇前：“家属，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带你参观我的母校。” 家属颔首，正色道：“那就麻烦了。” 不得不提，陆常照的脸确实很具欺骗性。他今天没穿西装，打扮得青春洋溢，两人站在一起，混入在校大学生中，依旧毫无违和感。 经过实验楼，时隅还没来得及介绍，就听见某人发话：“我记得这里。” “你大三时，我有次在附近的子公司开完会，路过时进来参观，试图偶遇你。结果，你在一楼的阶梯教室给老师当助，做防诈宣传。当时你在念ppt，说在校大学生不要和社会人谈恋爱，还说正经社会人哪会找学生谈恋爱。所以，我只好等你毕业，才制造机会接近你。” 他语气颇为幽怨，偌大校园，若非提前知道他的行程，哪有那么容易偶遇呢。 时隅没揭穿，颔首道：“看来我们挺有缘分。” 逛了一小圈，经过学生餐厅，时隅饿了。学校免费提供饭菜，他带陆常照去排队。 两人在母校半日游，蹭了免费的午饭，就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陆常照忽然问：“你家的老房子已经恢复好了，要过去验收吗？我让人按照原来的样子重建，但室内装潢没法还原。” 时隅倒不介意这些：“不是我家，是我们家。其实我也不记得原来的家具体的装修细节，我们以后重新布置就是了。” 于是，他改道，驱车带时隅回到老房子外。 上次来的时候是夜晚，如今午后四点，他家的老房子原来是双拼，被抵押后让下任拍到手的房主拆掉了一半。下车后，时隅才注意到，别墅后面的仓库还在。他小时候的好多物品，都收在仓库里。 仓库还是老式的挂锁，早已锈掉，陆常照稍一用力，就将锁头扯了下来。 推开尘封的仓库门，旧日的记忆也随之打开。 空气里是霉菌与灰尘的味道，时隅拿出口罩，递给陆常照一个，自己也戴上。 仓库里有摆放的大箱子，分门别类地装着他们家的旧物品，显然上任房主并没有动过。他离开家的时间，早已超过住在这个家的时间。很多东西，即使箱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时隅也没有多少印象。 他走了一圈，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不由得驻足蹲下。 他拿起一样落满灰尘的东西，感慨道：“这是我小时候的电子相册，里面应该有我跟爸爸的照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电子相册是他读幼儿园时很流行的产品，导入图片或视频文件，就可以自动播放。 时隅并没有过多地缅怀过去，他拿走了相册，打算试试看还能不能再充电播放。 太久不社交，时隅很快累了，两人打道回府。 上车后，时隅用车载充电器给电子相册充上电。过了几分钟，屏幕亮起，出现了充电中的电池图标。 等他们回到家，基本充电完毕。 时隅开机，相册很快定时自动播放起照片。两人都没下车，陆常照侧头，显然对他手中的相册感兴趣。 时隅解开安全带，往他那边靠拢，给他介绍：“这个电子相册，以前放在我爸的车上。后面他换车，换了更大尺寸的，这个老的就淘汰下来。” 照片每隔三十秒自动播放下一张，从他还是婴儿时期，到他初中入学，各个时间段都有，时隅几乎都没有这些照片时的记忆。 静静地看了片刻，陆常照突然开口：“我好像看过这些照片。” “我初二时被绑架，仗着学了点功夫，跟绑架我的人打起来，被刀划伤了，但还是拼尽全力逃了出来。当时我流了好多血，那里是远郊的废工厂，很偏僻，根本连辆车都没有。在我快撑不住时，你父亲开车路过，将我救上车。” “当时他一点也不嫌弃我浑身是血，让我在副驾躺好，给我止血。那时我很想睡着，但是知道不能睡着，就强撑着，副驾的位置放着一个电子相册，上面在播放你的照片。” 靠着看相册，他才撑到了医院。 后面，他在学校见到时隅，总觉得面善，有种莫名的亲和力，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时隅收好电子相册，刚准备下车，忽然被拉住。 毫无预兆，又仿佛顺成章地，他看到陆常照拿出了之前的那个黑色丝绒盒。 上次失败的求婚，两人都耿耿于怀，陆常照原本打算在山顶的天文台求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时隅原来的家比较合适。只是刚才男朋友一脸悲伤的样子，他难得迟疑，便错过了时机。 这次，他刚打开盒子，还没开口，就听见恋人紧张过头，先一步抢答：“我愿意。” 好像也不算完美的求婚。但就这样，也不坏。 【作者有话说】 正文先到这里，完结撒花。 第126章 下本存稿中，文案字数太多了放不下，先不放了，暂时再见喵。 --------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