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竟成了死对头的黄月光》 第1章 《病美人竟成了死对头的黄月光》作者:狂无常【完结】 简介: 病但武力值top美人受x腹黑疯批但会撒娇攻 大周重文轻武。 文相萧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是个病秧子。 日常吐血晕倒,弱不禁风。 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的萧灼文武双全且心狠手辣,可是个整死人不偿命的主。 他最想整死的就是死对头武相苏煦,只是没想到有一日被苏煦压了。 武相苏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可惜没生到一个好时代。 即便官至武相,也处处低文相萧灼一等。 他不甘心,想要取而代之。 精心谋划成立红鸾阁,就是为了压萧灼一头。 确实压了。 二人斗的你死我活,一直斗到新帝登基。 熹平元年,红鸾阁内,萧灼与苏煦第一次“近身搏斗”,竟是一梦千秋? 萧灼红鸾星动,也成了苏煦日思夜想的黄月光。 但二人谁都不肯承认,而且斗的更狠了,可谓相爱相杀,恨不得朝思暮想到碧落黄泉。 直到熹平三年,大周美人榜公布,苏煦红鸾阁阁主身份曝光。 萧灼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苏煦安排好的。 “你骗我,你早就动心了。” “动的杀心。” #我竟然成了死对头的黄月光?# #斗了半辈子归来还是要命# 2024.9.13留 第1章 真明三年仲秋,大周朝传出泰安帝病重的消息。 恰逢此时生攸关告急,镇远大将军战死,军中无可用之将,大周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文相萧灼站在左边第一排的位置,背对着大臣,手臂开合间,宽袖如流云滚红霞,后背的薄骨突出,美人蝴蝶骨尤显。 背影间尽是清冷与疏离之感,薄骨如红颜祸水,殃及整个朝堂。 整个人站在那里,犹如悬在天边的一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风云滚动间,绯红的衣袍下,一身高风亮节,为众臣典型,为大周百官之首。 然而,没人想到他背对着文武百官在打哈欠。 真困了。 先眯会儿。 萧灼的头微微侧向右边,暗光打在萧灼的半张脸上,如皎皎明光,霎那间折射出文左武右的整个朝堂。 右边和他并列的是武相苏煦,正在面对着百官,慷慨激昂: “我堂堂大周朝立朝七十余载,时至今日,竟无可用之将?” 身为武相的苏煦目光焗焗,怒视着眼前的一群废物:无一人轻举妄动,也无一人敢动。 回想着僵持不下的场面已经不知持续了几日,平日里那些喊着一定为陛下和大周赴汤蹈火的大臣也都不再发声,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下,苏煦恨铁不成钢的问:“尔等是在这里比谁的头埋得更低吗?” 经过苏煦这么一说,底下的人更是不敢吭声,贼眉鼠眼的互相瞅着,苏煦心里嘀咕着:真是想当初斗得多么厉害,现在就怂的多么彻底。 “本相知道,人为己,不为过,性命大于一切,本相也是这么想的。”苏煦冷着脸,看着大气不敢喘的朝臣们,顿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他指着底下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大臣们,“如今大周岌岌可危,各位若真觉得能够独善其身,本相定祝你们长命百岁!” 虽然说的是气话,但是现在的情况,苏煦难以冷静,看着那些只会吹嘴皮子,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大臣们,苏煦就想把手里的笏板换成鞭子,狠狠地抽他们一顿。 手里的笏板被苏煦摩挲着,喘息声在大殿中聚散离合,兜兜转转了阴晴圆缺。 大周前线吃紧,苏煦身为武相难免有些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些,故意将萧灼吵醒了。 萧灼懒散的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蝴蝶骨夹住绯红的衣袍,慢慢的转了个身。 衣袍上绣着白色仙鹤,为整身绯红点缀上三两点亮色。 仙鹤绣工精致,栩栩如生,转过头来的萧灼眸色黯淡下来,远比不上仙鹤的生机与活力。 苍白的面色中刻着一点傲骨的红润,在这间大殿上格外显眼。 嘴角微微扯动着,目光如鹰一般的啄着苏煦,满眼的不屑,好像再说:你有病吧!就你有个大嗓门啊!把本相吵醒了,你负责啊! “呦,”苏煦伸出手在萧灼面前晃动着,在萧灼的眼里,苏煦此刻就像一只导盲犬。 应着那阵冷嘲热讽的语气,萧灼打了个哈欠,淡淡的瞥了一眼苏煦,随即看向群臣,好像在看马戏团的猴子。 一个个的都是软骨头。 萧灼迈着轻柔的步伐在大殿中来回走动,从群臣中央穿梭而过。 没一个顶用的。 指尖轻挑在笏板上,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可他却挺直了脊梁,目光放在远方的战场之上,没说一句话,在文武百官之中轻笑了几声。 笑声柔弱,却裹挟着惊雷电掣,毫不留情的劈在每位大臣的面门上,其中也包括苏煦。 随着萧灼的移动,苏煦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学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假装关心道:“萧大人能看见了?” “本相又不瞎。”萧灼刚醒,烦躁的看着苏煦:“苏大人这么想阻挡本相的视线,耽误本相思考,你负责吗?” 好狗还不挡路呢,你个烂狗最好滚一边去,别阻挡本相的视线,有些人既不能亲临战场,又不能稳定朝局,真不知道要设个武相有何用? 第2章 萧灼已然清醒,也算是被苏煦气醒的,谁知下一秒更令人生气,只听苏煦轻描淡写的说:“本相可以负责。”负责活剐。 被气的又咳嗽了几声,萧灼冷着脸掏出袖中的手帕捂着唇间,溢出的鲜血被封存在手帕里,剩下的是屹立不倒的豪言壮语: “苏大人该负责的,是水火中的百姓,是战场上的兵将,是岌岌可危的大周,而不是本相。” “本相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百姓,本相问心无愧,哪怕为国捐躯也是当仁不让,不知苏大人以及各位大人,又当的哪门子缩头乌龟?”萧灼紧紧的盯着苏煦,眼神如料峭寒崖上的铁锁,锁住苏煦,也锁住朝堂。 这朝堂上,尽是懦夫。 对这朝堂失望已久,那些大臣们都是老狐狸,不会有任何的把柄留在这里,萧灼的目光又聚集在苏煦身上,回到刚才的话题:“苏大人这么着急吵醒本相,莫不是为了让本相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那倒不是,”苏煦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本相只是想解开与萧大人之间的误会。” “苏大人多虑了,你我之间没有误会,”萧灼转过身去,阴冷的目光投在大殿上,也嵌入千里之外的深沟纵壑。 你我之间确实没有误会,只有生死,若想解开,除非你死。 “那萧大人为何不出出主意?” 苏煦将话题拉了回来,如今大周上下全乱,他必须找到一个两全之法,目前想不到如何破局,但看萧灼这副懒散的样子,大抵是有所对策。 虽然萧灼这个人真的很讨厌,但苏煦一直知道,他是个可敬又可怕的对手,斗了这么多年,二人早已对彼此了如指掌。 此时大殿上只有苏煦那些话的余威,其余人都吓坏了,也只有萧灼还敢接话,憋坏道:“既然苏大人肯为了大周死而后已,不如亲自去一趟?” 顺便去送死,别回来了。 萧灼上下打量着苏煦,官袍玉带,玉树临风,但于此同时,萧灼已经想到如何让他死在生攸关了。 不敢想象前方传出苏煦战死的消息,他能有多么开心。 对上苏煦恶狠狠的目光,萧灼不自觉的较量着,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谁又不是呢? “萧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派我与文相一同监国,我等自当坚守朝堂。”苏煦利落的转身,面朝龙椅拱手道。 他一抬头,好像看到了泰安帝正坐在龙椅上,一时间竟慌了神。 “我大周开朝以来,便是文治天下,苏大人既为武相,还想坚守朝堂,本相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个坚守法?难不成要在这朝堂之上舞刀弄枪吗?我劝苏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 还是把这力气带进棺材吧。 萧灼是铁了心的要将苏煦送上前线,也是铁了心的要让苏煦死在前线,必要时候,萧灼会添上一把火,“苏大人既为我大周武相,切莫带头缩了脖子,上行下效,苏大人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萧大人说笑了,这话说的可不像是个文臣之言。”苏煦表面上好心提醒,实际上拐着弯的骂萧灼说话夹枪带棒的。 萧灼也明白苏煦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道:“苏大人刚才也说了,大周岌岌可危,朝廷无能用之将,苏大人既然贵为武相,自当身先士卒,这么想坚守在朝堂之上,莫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那不如褪去这身官服,去考个文状元。”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萧灼利用了现在的大环境,如今的大周朝中,人人自危,根本顾不上他和苏煦的争斗,没有了那帮趋炎附势之人的掣肘,萧灼的对手就只剩下苏煦一人。 只要弄死他,余生便可安稳。 “看来本相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喽!”将苏煦劈头盖脸的说一顿还不够,萧灼还得阴阳怪气的提醒。 他轻笑着,不经意间带着欣赏的鄙夷从眼尾延续到全身。 触及到萧灼的咄咄逼人的眸光,苏煦就像是被万蚁噬身,很是头疼,明知萧灼不留情面,可他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攥紧的拳头松开再攥紧,青筋像是汩汩欲出的喷泉,红的发紫的拳头快要挤出血来,“萧大人确实不太适合文相的位置,还是适合当阎王。” 萧灼:“……” 你才是阎王呢,你全家都是阎王,最好死在前线,让阎王爷收了你。 他们二人吵的不可开交,朝堂之上无一人能够劝阻,直到刘公公的到来,才将二人表面的火气都压了下去。 有些麻烦在朝堂上商议是得不出结果的,不如私下里解决。 退朝后,萧灼跟着苏煦来到乾元殿,还没等反应过来,苏煦就请旨亲自领兵前往生攸关。 “陛下,微臣身为武相,理当保家卫国,微臣愿前往生攸关,与南蜀一战。”苏煦跪在大殿上,像是在用身体的温度去感化乾元殿上的风霜雨雪,说的情真意切,“求陛下成全!” “准了。”泰安帝淡然批准,“爱卿能有此心,朕不易多加阻拦。” 听到苏煦请旨和泰安帝准了的时候,跪在一旁的萧灼愣了一下。 心想:这家伙是疯了吧? 难不成激将法对他有用? 既然他想去送死,那就让他去,最好死在异国他乡,也省的日后拌嘴斗气。 萧灼抿着嘴,嘴角微微裂开的弧度难以自控,在泰安帝面前,他也不能失态,只能尽量压住心底的兴奋,即便眼前已经浮现出大周胜利但主将战死的场面,万千士兵带回了一具棺材,一路北上,一路悲伤。 第3章 那场面,简直不可描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萧灼扬起的嘴角瞬时落下,像是下坠的流星,迅速的带起光环又消失不见,好像从未笑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而萧灼也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出神。 “萧爱卿,你去当苏爱卿的监军吧!”泰安帝垂目,憋笑道:“你们二人是朕的左膀右臂,所以……两位爱卿,同欲则欢!” 一听到最后四个字,萧灼回过神来,心神一震:啊?同欲??? 第2章 不是的,陛下一定不是那个意思,什么同欲,只要是和苏煦在一起,就注定不会欢愉的。 萧灼拧着眉,眼睫如扇般轻轻开合,似是在提醒自己有始有终,兜兜转转了许久又绕回来,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正是萧灼不愿意去做的圣旨。 既为圣旨,便容不得他抗旨不遵,即便有千万个不愿意,萧灼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 什么?让本相去当他的监军? 陛下,你没搞错吧? 越想就越觉得离谱,萧灼愣在原地,眼中也闪现过早就被排除在外的呆滞。 片刻后,恢复平静,那双动人的眸子扣着乐弦,与殿外的风声如出一辙。 心静下来,臆想渐渐消失,萧灼冷静的感受着凉风习习。 泰安帝为何会派自己当监军,和苏煦一同前往生攸关?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一介文臣,没人知道他会武功,也没人知道他通兵法,监军能监出个什么来? 莫不是苏煦有通敌叛国之嫌?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被萧灼驳回了,通敌是不可能的,但是未必不能伪造出通敌的证据来。 事情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萧灼碾着袖子冷静下来思考,目光停留在乾元殿中,这偌大的宫殿冷的出奇,萧灼能感受到其中的算计和阴谋。 越想越冷,透骨的凉意从背后贯穿进他的身体。 “陛下,若是我们二人都走了,”萧灼顿了一顿,道:“那朝堂怎么办?” 收回如鹰隼一般的目光,萧灼这才觉得回了点残温。 这空寂的乾元殿就如同雪间楼阁,萧灼只要稍不留神,就跌落簌簌大雪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这里,定不会有人救他。 “不错,有进步。”称病的泰安帝面色红润,说话也是掷地有声,完全不像是病重之态:“文相都肯说你们二人了?” 泰安帝指着萧灼和苏煦二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泰安帝的想法,萧灼还是了解的,手中握紧权力,才能坐稳帝位。 至于此行派他监军,萧灼心知肚明,其中的水估计不浅。 他知道陛下不放心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去,此行是为了让他们互相制衡,只是具体目的,还需要时间证明。 萧灼没有回话,轻咳了几声,视线往苏煦所在的方向偏移了半寸:突然提起要去前线,你这家伙是吃了什么耗子药啊? “陛下!”眼中的苏煦明光淡雅,温礼有度,这一声陛下喊的也是恰到其时,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被泰安帝驳了回去。 欲言又止的苏煦用余光瞥了一眼同样不理解的萧灼,虽然长得不错,可以说是冠绝京城,可惜病恹恹的,就像是个病秧子,看着就烦。 他就喜欢健壮之人,看见病秧子恨不得随手捏死,更无法忍受文相踩在武相头上。 做梦都想掐死旁边之人。 “好了,朕意已决,二位爱卿尽快启程吧!”泰安帝有意无意的催促二人,“务必拿下生攸关。” 萧灼和苏煦从来都没有回答的这么整齐:“是!” “陛下,微臣有话要单独说。”苏煦没有退下,继续笔直的跪在乾元殿上。 皇帝只好让萧灼先下去准备,也让刘公公回避,整个乾元殿就只剩下苏煦和泰安帝二人。 “爱卿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文相的面说,非要单独说与陛下?”泰安帝大抵猜到了一二,他不想苏煦说出来,故意说:“爱卿慎言。” “陛下,微臣自请前往生攸关,其实是有私心的。”苏煦慎重的说。 “朕知道,允了。”还以为苏煦要说关于萧灼监军的事情,结果并不是,若只是苏煦的私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泰安帝并不想寒了苏煦的心,就准了。 “谢陛下,微臣告退。” 他们走后,刘公公叹了一声道:“陛下,恕老奴直言,您这又是何苦呢?” 泰安帝颇为自嘲的语气:“镇远大将军对朕不忠,对大周不忠,但他一死,难免军心不稳,大周现在内忧外患,朕先前装病,是迫不得已,如今一切重回正轨,文相武相双双上了战场,大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朕若是再继续装下去,保不齐会出来第几个镇远大将军。” 大周内有忧,外有患,最不能倒下的就是泰安帝。 他要和文相武相联合起来,赢一场漂亮的仗。 一月后,落霞山 山间云雾窸窸窣窣,缭绕在落霞山周围,宛如仙境,站在山脚下,难以看清整座山的全貌,唯一能看清的是空中之鹤。 “这个时节的落霞山还真是名不虚传,那鹤真有气势。” 抵达落霞山后,萧灼听到了苏煦的第一声赞叹,就是夸这里的鹤有气势。 如蜻蜓点水般的目光扫过空中之鹤,萧灼负手而立于落霞山。 第4章 晴空徘鹤归,落霞烟云散。 落霞山上终年有鹤,鹤雅却壮,正是苏煦最喜欢的气势。 鹤长得漂亮而且忠心,萧灼也很喜欢,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苏煦这副样子,故意呛他。 “落霞孤云鹤扬去,昏日悬月燕归来。”萧灼负手而立,站在落霞山,与落霞的光辉交相辉映。 光辉阻挡不住萧灼的声音,反倒衬托的他如神明临世,站在落霞山上,好似明月星辰,这句话气的苏煦兴致全无,回了营帐。 眼见着苏煦回到营帐,萧灼心中暗爽,听着苏煦不吐不快:“冻死你算了。” 秋高寒凉,此时的落霞山上风起鹤飞,洒满了一地金黄,黄昏之后,便是凉夜。 披着大氅的萧灼也觉得有些寒凉,打了个喷嚏后,也回了营帐。 一阵秋风吹过,营帐中闪现了一人,萧灼并不惊讶,他知道是谁。 是萧赴。 萧赴身形魁梧,和萧灼长得一点也不像,既是萧灼的亲弟弟,也是大名鼎鼎的暗影煞副煞主铁拳萧赴。 在萧灼的印象里,这个弟弟吃了不少苦头才回到了他的身边。 当年父亲萧宴海战死,萧家满门随之而去,弟弟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服下巫云蛊的他孤苦无依的独活于世。 那段时间,萧灼万念俱灰。 多亏了先帝选贤举能,萧灼才能官拜文相,也能更好的复仇。 他恨透了杀了父亲的苏烈风,也就是苏煦的父亲。 只是苏烈风后来也死了,萧灼就把矛头对准了苏煦。 当时萧灼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只是一个神秘人救下了萧赴,暗中让他们兄弟团聚,这才搁置了复仇计划。 之后萧灼成立了暗影煞。 暗影煞各个凶神恶煞,以一敌百,暗影煞的副煞主萧赴更是厉害,民间有一句话叫做:铁拳无双银面鬼,暗影副主箭无虚。 讲的就是萧赴。 一手铁拳天下无双,箭术更是通神,从无虚发。 无论怎么看,萧赴都像是能一拳打死萧灼的人,只是此刻的萧赴正半跪着身,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少主。” 萧灼倒是略显松弛,脱下大氅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扶手上,头晕眼花的晃了晃神:“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办好了,只是……”萧赴低着头,不敢直视萧灼炽热的目光。 “只是什么?”萧灼微微蹙眉,萧赴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他心里想着看来这次不简单。 “只是……”萧赴还是想着如实相告,“敌军夜晚会来偷袭,少主要不要……” “你现在回去,让他们撤出来。”萧灼思考着,在萧赴即将出去的最后一刻叫住了他:“计划取消。” 萧赴并没有想问萧灼的打算,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个“是”,就火速离开了此地。 而后又折返回来,问道:“少主要不要提醒……?”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灼瞪了回去。 萧赴走后,萧灼坐立不安。 望着已经消失的萧赴,萧灼自言自语道:“你虽然该死,但是安排甚合我意,营帐隔的远,倒也方便办事。”就是不知道你想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心想,若是苏煦这么容易就死在这里,那就好了,可惜苏煦不会。 别人或许猜不透苏煦的想法,但萧灼足够了解他,有些心思也就不难猜。 为何他不直接去生攸关,而是选择易守难攻的落霞山,此处怕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另一端的营帐里,苏煦敲击着甲胄:“若是有厮杀,本相也不用管你的死活,也不用抽调兵力去保护你,爱死不死,死了更好。” 武将在外,就不必顾及官场的礼数,更何况,苏煦也不是讲理的人,萧灼亦不是。 秋夜凉风动,暗人自神伤。 萧灼凝着眉,心中万般抉择。 就这么到了晚夜。 营帐外刮起一阵狂风,与狂风一同席卷而来的,是久违的腥甜。 蜷缩在被子里静夜暮思,他的营帐还算太平,旁的营帐可就热闹起来了。 外面杀的再厉害,萧灼也不会去看一眼,只要没人来杀他就行。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萧灼忍过最难熬的一阵,走下床来慢慢悠悠的喝着茶,安心聆听外面的刀戟碰撞声,他只觉得格外悦耳。 帐外一直厮杀到天明,萧灼掀开帘子,只看到地下一堆尸体。 抬头一看,最先入目的竟然是满身是血的苏煦。 见到苏煦还活着,萧灼眸中尽是失望,在失望的底色中,竟不知不觉窥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 转眼间,与苏煦冷眼而对。 苏煦整理好衣冠,大步走了过来,“怎么?看文相这个神情,觉得本相没死惊讶了?” 第3章 风随甲胄走过尸山血海,来到一身清明的萧灼身边。 听到的回答是他的直言:“不是惊讶,是失望。” 苏煦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让文相见笑了,本相既然奉皇命来到这里,要的是凯旋,而不是光荣牺牲。”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苏煦没死,萧灼就是很想呛他,原先也不会如此,萧灼冷不丁的回了一句:“苏大人牺牲也未必光荣。” 看着苏煦还是那狡诈的笑容,萧灼很不爽,再加上苏煦突然伸出手示意自己进营帐,不要妨碍他们处理尸体。 第5章 “文相请。”滚。 萧灼白了他一眼,得出了个结论:毕恭毕敬假客气,礼尚往来真虚伪。 懒得和苏煦客套,萧灼就进了营帐,这里就像是避风港,什么都不用想,萧灼安心躺下睡了一觉,直到被苏煦叫醒,拔营赶往生攸关。 “生攸关是大周的边境要塞,是大周的最后一道铜墙铁壁,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各位,此行必须一鼓作气拿下生攸关!”苏煦壮志豪情的举起拳头。 底下的士兵也跟着他举起了武器,嘴里大喊着:“拿下生攸关!” 可抵达生攸关后,苏煦大失所望。 “空城计?”苏煦看着生攸关破败的景象,显然是有人烧杀抢掠过。 此时,心腹谢无极站出来理智分析道:“将军,驻守生攸关的兵力怕是不足敌军的七成。” “生攸关是边境要塞,易守难攻,怎么可能占领后又弃关而逃?”看着空荡荡的生攸关,苏煦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点也不知道,萧灼只知道一点。 本想率先夺下生攸关,让苏煦命丧此地,但没想到暗影煞来的时候,生攸关已经兵力不足了。 这么重要的一个军事要地,敌军为何放弃? 萧灼正思量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萧赴又来了,着急忙慌的禀报,“少主,落霞山。” “调虎离山?”萧灼还是不明白,敌军为何把近九成的兵力埋伏在落霞山,想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灼摇了摇头否定道:“也不是。” 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着想着,萧灼突然急火攻心,一阵钝痛袭来,顿觉头痛欲裂,他拉着萧赴的手,强撑着说:“再去。” “少主,你……”萧赴担忧的问,他心里清楚劝不住萧灼,就说了句,“保重!” “保重?”萧赴走后,萧灼静了下来,尽量不思考,平心静气的深呼吸,“真的时日无多了吗?” 即便时日无多,也不能坐以待毙,同样的,苏煦也是如此,定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生攸关缺的是守将之人,苏煦带来了他的谢无极,将他留下后,便带领大军前往落霞山。 “苏大人,本相是皇帝亲命的监军,但本相并不适合打仗,就先行一步了。”萧灼想先去打探一下,替大军开路。 这一举动在苏煦看来就是胆小怕死,想要临阵脱逃,虽然心里对文相所不耻,但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文相请。” 萧灼走后,苏煦破口大骂:“胆小鼠辈,想临阵脱逃,看本相回去不参你一本!” 苏煦是故意放萧灼走的,他的奏折都写好了。 萧灼也知道苏煦心中的算盘,他还要走,就是为了提前布局,只要苏煦把命留在此地,这奏折就没用了。 萧灼有暗影煞,苏煦也有红鸾阁,这两股势力相互较量,偶尔合作,纵横着大周的情报谍网。 这次攻下生攸关,就是暗影煞和红鸾阁的合作。 接头人是萧赴。 他是萧灼的亲弟弟,萧灼能第一时间知道敌军全在落霞山,全靠萧赴的功劳,而苏煦知晓消息,也是靠的萧赴,他一直和苏煦有联系。 敌军集结兵力在落霞山以逸待劳,萧灼带领暗影煞先行一步,布局之下,不止是敌军,还有苏煦。 烈火爆影,大战在即。 敌军直接偷袭苏煦,将大军围在落霞山盛名陂。 “盛名陂,今日就会变成落名陂。”敌军将领龚坊胸有成竹道。 就差提前开庆功宴了,南蜀的兵力是大周的三倍,而且占据地势优势,怎么看来苏煦必败。 龚坊早就打听好了,大周文相武相不合,他联系了暗影煞,只是萧赴并未答复。 但他始终相信暗影煞会出手。 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萧赴怕是不会按兵不动。 大周与南蜀交战,暗影煞确实静观其变。 南蜀和大周的兵力都消耗的很快,此时是杀了苏煦的最佳时机。 萧灼也想这么做,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少主,行动吗?”萧赴在一旁提醒萧灼,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但萧灼不这么认为,“南蜀的兵力是大周的三倍,就算消耗这么多,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恐怕还有后手。” “少主的意思是?”萧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萧灼若有所思道。 龚坊此人行兵冒进,即便有后手,他也不会等到最后才亮出来。 没过多久,南蜀的援兵就到了,龚坊全力出击,势必让苏煦埋骨于此。 “南蜀的将士听着,一举拿下大周,入主中原!”龚坊举拳道。 南蜀士气大振,没过多久,大周显露败相。 但龚坊还是小瞧了苏煦,他还未尽全力。 苏煦认为,南蜀和大周的交战不会在落霞山。 可南蜀步步紧逼,援军的将领可不会像龚坊那样冒进。 大周的援军迟迟未到,局势对苏煦很不利,他又何尝不清楚大周的援军不会到呢? 他们那个陛下,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和萧灼。 虽然不至于让他们死在这里,但必然不会让他们轻易赢了这场仗,皇帝给的兵力不足,为的就是消耗苏煦和萧灼背后的势力。 好一个一石二鸟。 打仗也是需要士气的,大周的兵将被打的节节败退,援军又不会到,苏煦也是左右为难。 第6章 “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还没到动用红鸾阁的时候,苏煦只能尽量带动大周士兵,亲自上场,排兵布阵抵挡南蜀的进攻。 可还是没能抵挡住。 “撤!”苏煦大喊道。 此次大战没有退路。 盛名陂下,大周军队溃不成军,盛名陂上,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暗影煞。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苏煦现在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萧赴是不想苏煦死的,但是如今萧灼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感觉事情的不简单,又不得不暗戳戳的提醒道:“少主,你还不下令,莫不是心软了吧?” 第4章 看到苏煦落败后,萧灼才想明白一切,“不对,去帮他。” 事到如今,萧灼能想明白南蜀要的是什么,也能想明白皇帝要的是什么,更能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这都说得通了。 “少主。这是何意?”从萧灼嘴里听出去帮他这三个字,萧赴是怎么也不敢轻易相信。 若不是不敢以下犯上,萧赴现在就想上去验证萧灼是否是某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人假扮的。 又或者,他是红鸾阁的人。 上有命,下必从,这是暗影煞的规矩,也是萧灼立下的规矩。 见到萧灼满面愁容的样子,萧赴也不好多问,只是去执行他的命令。 盛名陂上,萧灼望着下面的惨状,“苏煦,你可以死在落霞山,甚至是天涯海角,也可以随时暴毙,随时被杀,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你必须好好活下去,你不能死在南蜀手上,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有了暗影煞的加入,大周的败相很快就被逆转。 当晚,就击退了南蜀。 萧灼回到营帐中,萧赴又不知不觉的潜入进来。 “少主,你白日为何让兄弟们去帮他?”这不只是萧赴想问,而是整个暗影煞的弟兄们都想问,只是派了个代表来。 “武相是主帅,本相是监军,他若死了,本相也难逃罪责。”萧灼勾了勾手指,扶着下巴说。 “为何?”萧赴还是不明白,少主既然每日每夜的盼着苏煦死在外面,为何真到了战场上,他又不让苏煦死了? “你没觉得今日的交战有些儿戏吗?” 萧灼说出了隐藏在心中的疑问,战场之上,尸山血海,大周和南蜀的交战应该是在生攸关,而不应该是在落霞山。 南蜀集结全蜀的兵力攻下生攸关,却制造出一副弃关而逃的假象,把全部兵力集结在落霞山,是为了要苏煦的命不假。 可也是为了要本相的命。 萧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明白战场的惨烈,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这不是打仗,这是比武。 而且暗影煞一上场,南蜀就退了,这是什么意思,萧赴也是刚想明白。 “可是少主,为何苏煦死了,你也……”萧赴能明白今日战场上的猫腻,可他想不明白朝堂上的事情。 “陛下派本相来当监军,有两层含义,一是监督苏煦,二是保护苏煦,名为监督,实为保护,就是告诉本相,他若是死了,我也得陪葬。”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情,萧灼现在捋的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萧赴顿了顿,又问:“什么意思?” “……”懒得和萧赴解释更多,萧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日后你会懂的。” 萧赴也识相,没有继续烦扰萧灼,暗自退下了。 营帐里只剩下萧灼一人,如流水般的思绪不断的横飞着。 截止到目前为止,萧灼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为何一切进展的这么顺利? 他们顺利的抵达了落霞山,顺利的拿下生攸关,顺利的赢了南蜀。 回到利益的起点,谁才是此战最后的受益者,谁才是主谋。 此战,最后暴露的还是暗影煞。 话又说回来,若是苏煦死了,萧灼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可能的,大周文相武相相互制衡,一旦失了这份平衡,萧灼一家独大,只会功高震主,下场凄惨。 除非他反。 可他若是真有反心,泰安帝和南蜀都不会放过他,只靠暗影煞的力量,想要平安回到京城,也是难如登天。 “我们这个陛下,还真是好算计啊!”萧灼有些无奈的说,手中不知何时掏出来的帕子也贴在了嘴角上。 与此同时,苏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比萧灼多想了一层,他想到了顺利的关键就是泰安帝早就和南蜀串通好了。 想必泰安帝和南蜀皇帝达成共识,要保下苏煦的命,目的是为了试探萧灼。 想的差不多的二人几乎同时出了营帐,往中心走,对着漫天星辰,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 这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但过了今夜,它就只能埋在这里。 清晨的光刺破了明晓,那颗种子生生从内心剥离,掩埋在落霞山。 萧灼的目光炽烈,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灼热,像是要吞噬掉整个落霞山,乃至整个大周,甚至一统天下。 种子也是复杂的,不止有猜忌,还有七情六欲。 “报!南蜀精兵已临落霞山。” “什么?”萧灼和苏煦几乎同时收到消息,连震惊都如出一辙,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应该啊! 按理说,皇帝和南蜀各取所需,皇帝收回生攸关,并且摸清了暗影煞的底,南蜀撤掉暗影煞的暗卫,怎么看来,这场大战的目的都不在于苏煦和萧灼的命,而在于暗影煞。 第7章 如今暗影煞已暴露,为何南蜀的兵又至落霞山下,来的还是精兵。 难不成他们猜错了? “难不成南蜀突然反悔了?”得知南蜀兵临落霞山下,萧灼捂住心口,此起彼伏间,勾勒出最坏的猜想:南蜀临时反悔。 若南蜀想要萧灼和苏煦的命,那就不好办了。 “全力迎敌!”苏煦一声令下,大周的兵将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谁知龚坊没带精兵,独自一人上山了。 他将萧灼和苏煦凑在一起,并告知了泰安帝和南蜀皇帝的谋划。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那身独属于龚坊的潇洒,是历经朝堂而缺失的份量。 摸不着头脑的萧灼和苏煦二人徘徊在原地,历来不对付的二人在此刻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龚坊离开后,南蜀的精兵也都撤了回去。 苏煦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甲胄在风中如战鼓作响,他仰着头,瞬时而来的高昂士气被风吹的凌乱,落在落霞山种下的那颗种子里,也埋在心底。 萧灼对着苏煦尚未擦干净的甲胄,背后寒凉的血淋漓如刚洒出来的热血,沾着苏煦体内的余温,染在秋韵落叶中,染红了整片落霞山。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盯着甲胄又恍了神,渐渐的,看着苏煦的背影心中起了杀意。 他说过,苏煦可以死在落霞山,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现在是万事俱备,正是杀死苏煦的好时机,但他没有工具,武功也不能暴露。 刚想凑过去,苏煦就回过头来,赤裸裸的挑衅道:“怎么,文相想杀了本相?” 第5章 落霞凉秋,搅弄着滚烫的血泪,一片祥和的凝结在秋色烟波里,烟波浩渺的尽头,自有数不尽的杀意和痴痴难掩之梦。 “想,做梦都想。”萧灼视线上移,毫不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是还没等到动手,苏煦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潇洒的转身离开。 这一掌不算用力,但动用了内力。 他走后片刻,萧灼吐出一口鲜血,心口隐隐作痛,肩膀像是散架了一样,就连蝴蝶薄骨也如同错位,让无尽寒的秋风钻了空子。 拿出手帕抹净鲜血,擦拭干净以后,又用食指沾了点血,在手帕上写了一个“死”字。 随手一扔,手帕就被凉风袭去,消失在视线中,缓了过来的萧灼阴恻恻道:“苏煦,你等着,早晚死在我的手上。” 这句话,苏煦听到了,并且心中回应了一句:我等着。 落霞山晨光出了名的美,只是二人都无心欣赏。 此处的事情解决完了,接下来就是启程回京。 启程之前,萧灼又召来了萧赴,让他去给苏煦一个教训。 萧赴力主两边都不得罪,但是萧灼的吩咐,他又不敢不从,而且必须办的漂亮。 于是想了个损招——泻药。 正好萧赴能够接触到苏煦,就在交谈之际,给苏煦递了杯茶。 苏煦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他是信任萧赴的,别的不说,人品不错,足够忠诚。 虽然萧灼是他的亲哥哥,但是他也没有帮着萧灼害自己。 因为当年救下萧赴的那个神秘人,就是苏煦。 泻药的剂量萧赴掌握的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而且他在里面又加了一味药,就当排毒了。 这样,苏煦身体好,萧灼心情好,萧赴哪里都好。 万事大吉,启程回京。 又过了月余,抵达京城。 泰安帝亲迎,场面浩大,给足了苏煦和萧灼面子。 只是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白白跑了这么远,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得到的只有面子,也只能是面子。 萧灼和苏煦心如明镜,此战最小的损失就是暴露暗影煞,这也是萧灼让暗影煞去帮苏煦的原因。 欢迎仪式结束后,二人一同进宫面圣。 接下来要说的话放在明面上不合适,还是老样子,私下面圣,才能解决。 乾元殿 “微臣有罪,”萧灼扑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额头紧紧的贴在地板上,“请陛下治罪。” “爱卿可是平定南蜀的大功臣,”泰安帝装作不知情,“何罪之有?” “微臣结党营私,万死不辞。”萧灼惶恐的低着头,不敢直视泰安帝。 “结党营私?”泰安帝讥讽的说:“萧爱卿可真会开玩笑啊!” “陛下,微臣私下成立暗影煞,微臣罪该万死。”萧灼连磕了三个响头道。 “行了,朕知道了,功过相抵。”泰安帝也没打算治罪萧灼,此时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萧灼既然能交出暗影煞,而且没有杀掉苏煦,就证明他暂时没有反心,就算有也得压制。 此时,苏煦又往前跪了几步:“陛下,臣要弹劾文相。” 泰安帝:“……” 这可不是朕要治你于死地,这是武相要治你于死地啊! “苏爱卿要弹劾什么?”泰安帝挥了挥手,示意苏煦继续说下去。 苏煦义正言辞,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微臣要弹劾文相目无军纪,临阵脱逃。” “本相是监军,是督军,又不是军中人,不必守军纪,也不必听苏大人的命令。”萧灼抬眸反驳道。 “可萧大人身为监军,应和大军共进退,身为朝臣,应和大周共存亡,生攸关,落霞山都是大周的领土,也是陛下的领地,萧大人临阵脱逃,怎还好意思辩解?”苏煦越说越激动,势必要泰安帝定萧灼临阵脱逃的罪名。 第8章 余光扫过说的洋洋洒洒的苏煦,萧灼启禀道:“苏大人倒是与大军共进退,还不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苏煦:“你……” 这两位吵完,乾元殿才得以安静下来,泰安帝顺势而为,一是为了顺应苏煦的意思,二是为了敲打萧灼,“那朕就罚文相半年的俸禄,禁足三日,文相府上下人等不得外出,由禁军监管。” 苏煦得意:“陛下圣明。” 萧灼窃爽:“谢陛下不杀之恩。” 打发走二人后,泰安帝独坐在乾元殿里,对案皱眉。 心中生了嫌隙,难免郁结。 “朕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泰安帝坐在宝座之上,自省道:“自从朕知道暗影煞的存在后,就……” 就对萧灼起了杀心。 “陛下……圣明。” 泰安帝忽的抬头,龙袍上的龙眼也如他一样目视前方。 只是…… 人静默,龙也静默。 文相府 “还好大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然本相可就不是被罚俸和禁足这么简单了。”萧灼知晓了陛下的敲打之意,回到府上什么也没说。 秋风萧瑟,隔却山海。 与泰安帝隔空对望。 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都是会变的,猜忌,惧怕,压抑,甚至…… 萧灼回到府上,苏煦来到了禁卫营,“既然被禁足了,那就吃点苦头。” 禁军现在在苏煦的手里,既然陛下让禁军监管,那他必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吩咐好了围府的人选,苏煦就拉着当今禁军统领秦威来到了内营中,“叫几个兄弟,跟我走。” 秦威有些纳闷:“去哪?” “文相府。”苏煦警惕的看着四周,确保无人听到:“陛下派晋江监管文相府,那我便让他吐吐血。” “文相府那么大,就几个人够吗?”秦威还没明白苏煦的目的。 苏煦拍了拍秦威的肩膀说:“我叫你们不是为了围府,放心吧,围府我自有人选。” “那我们去干什么?”秦威追问道。 苏煦嘴角上扬,疯狂的热血洒入心口,“去揍人。” “揍谁?”秦威又问。 苏煦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一个病秧子。” “好,那我叫人。”秦威点了点头道。 “不是现在,”秦威刚想走,就被苏煦叫了回来,“是晚上。” “明白,我去准备夜行衣。”秦威拍了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秦威走后,苏煦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就准备了另一个计划。 萧灼是什么样的人,苏煦还是了解的,他不可能料不到自己晚上会动手,说不定文相府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去跳。 可那又如何,既然豁出去了,就不会在乎后果的严重。 而萧灼也没闲着,他一直都在准备晚上的迎敌。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深夜。 苏煦穿着夜行衣,拿着匕首翻墙进入文相府。 文相府很大,若不是来过多次,他也记不清路。 但是禁军可就没那么容易跟上了,以往都是苏煦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刺杀,头一次带了几个兄弟。 “本相知道是苏大人,”萧灼穿着单薄的衣衫,暗夜中,披头散发的笑着说:“我等你很久了。” 似是鬼魂附体,惊魂未定。 暗夜中看不清苏煦的脸,但能感受到他那份杀心:“苏大人的好兄弟们都被控制住了,看来今晚苏大人还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杀你,足够了。”苏煦掏出匕首,往萧灼的方向刺去。 萧灼以病秧子的方式闪躲着,东一躲,西一藏的,始终都没有出手。 渐渐的,他体力不支。 “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苏煦:“……” 可不是我杀的哈! 第6章 是巫云蛊发作了。 苏煦愣了一下,他看着萧灼躺在地上,那痛苦的表情戳中了苏煦的兴奋点,立即踩在萧灼的胸口:“早就听闻萧大人中了巫云蛊,那萧大人你即便今日死在这里,也算不得本相杀的。” 萧灼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死死握住苏煦的脚腕,划出一道血痕,将自己手指的血液与苏煦脚腕的血液相融:“苏大人难道不知道巫云蛊会传染吗?” “你……”苏煦气的踹了萧灼好几脚,不停的在萧灼胸口上蹂躏着:“找死!” “我今日若是死在这里,还有这么明显的外伤,想必苏大人也得给我陪葬吧?”萧灼说着说着,竟笑出了声:“哈哈哈……” 虽然有巫云蛊,但好歹死的是文相,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相,若是有明显的外伤,苏煦想必也逃不掉。 “萧灼,你这是威胁我?”苏煦蹲下来,掐着他的脖子:“我告诉你,杀了你,本相自有本事抽身。” “苏大人当然有本事抽身了,”萧灼奋力挣扎开苏煦的束缚,拼尽全身的力气起身,咬向苏煦的耳垂:“巫云蛊,同祸福,今日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过七日。” 苏煦吃痛,一把推开萧灼,看着自己脚腕上的伤,伤口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恶心,“萧灼,你这个疯子!” 盯着看了一会儿,苏煦突然抬起头来,慌张的神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全是狠厉与绝情:“不过不劳萧大人费心了,七日之内,本相定能解。” 第9章 “苏大人可否觉得胸口闷痛,有气无力呢?”萧灼笑着说。 他笑的近乎发狂。 与人同归于尽的丧心病狂。 “你对我做了什么?”苏煦捂着耳朵,他感觉全身发热,胸闷气短,不断的调整内息,也死死用目光擒住萧灼。 “哈哈哈……”看着苏煦紧张的样子,萧灼就觉得荒唐又好笑,刚才的笑声并未止住,现在笑意依旧,“这一口,不是巫云蛊,而是销魂散,哈哈哈……” “你竟然?”苏煦气不过,但并未继续骂下去,而是马上转身离开了文相府。 萧灼敢打赌苏煦一定不会在此久留,也正是因为服用了销魂散,萧灼的巫云蛊才发作的如此之快。 等苏煦撤出文相府之后,萧灼才堪堪起身,独自留在夜幕下。 “晾他也没有本事在文相府杀了我。”萧灼坐在凉亭中,欣赏着月光,嘴角含血道:“今晚也不算是惊心动魄,反而比我想象的要容易许多,一个销魂散能把他吓成这样,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月色中,美人垂首,凉亭下,枕月独惆怅。 萧灼就这么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才会寝室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销魂散不过是个噱头,但苏煦又不得不信,“疯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回去后,苏煦郁闷的发了很大的火,“竟然对我用销魂散?” 这下好了,本来想给萧灼惨痛的教训,到头来这那个疯子弄的血淋淋的,还被中下巫云蛊,也被下了销魂散,那些禁军也被逮了个正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武相府里的一切,苏煦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气鼓鼓的大喊:“萧灼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你就去死。”此仇报了,你也得死。 找了几个江湖郎中,也没瞧出什么端倪,苏煦只好将这事先放下,但销魂散是真的,明早之前,他是不能出府了。 同样的,萧灼也不能。 “少主,你怎么能用销魂散呢?”萧赴担忧道:“这样损不了敌人多少,您的身子可先吃不消啊!” “无妨,”萧灼安慰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控制住的。” “可这巫云蛊不能再耽搁了,若是……”萧赴不敢说下去,也不敢想下去,萧灼接话道:“否则,我就会没命,对吗?” “少主!”萧赴握着萧灼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哥哥,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希望你有事。” “会没事的。”萧灼柔弱的说,说完,接着轻咳了几声。 “哥哥,”萧赴就快哭出声来,萧灼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萧赴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不要死,好不好?” “好,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着的。”见萧赴如今的样子,萧灼也很是心疼,他说自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他又何尝不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呢? “哥哥,我还有一个问题,苏煦真的也中了巫云蛊吗?”萧赴试探的问道。 萧灼和苏煦打起来的时候,萧赴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他既紧张哥哥,又紧张恩人,满心想着若他们不是敌人该有多好,可惜他们之间的仇如同不可逾越的鸿沟,怎么也无法填补。 作为中间人,萧赴也很难办,他两不相欠,就只能袖手旁观,可这两个人都是斗起来不要命的主,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死掉,萧赴只能慢慢的试探:“还是说,哥哥只是吓吓他?” “巫云蛊可同生死,我既然想要他死我活,就断然不会给他下巫云蛊,自然是唬他的。”萧灼坏笑,一瞬间又像是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为何突然欢心起苏煦来?” “没有啊!”萧赴咽了口气,略显心虚的回复:“我只是关心哥哥体内的巫云蛊。” “巫云蛊。”萧灼语重心长的说,他仰头用双眼扒开黑暗中,找寻到了闪亮的星星,“当真无解吗?” “不会的,”萧赴连忙摇头:“一定可以解开的,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萧灼惋惜的看着萧赴:“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哥哥……”萧赴哽咽道:“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都会的。” 说着,萧赴就跪下来抱住了萧灼,萧灼将他扶起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抚了好一阵子,萧赴的心情才恢复平静。 “你先去忙吧!”萧灼不忍心萧赴在此,他怕自己会狠不下心来,“我不会有事的。” “谨遵少主吩咐。”萧赴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明明是一个人,明明面孔也没有变,可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做哥哥弟弟的时候,萧赴是一个模样,可萧赴做暗影煞副煞主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 把弟弟送走后,萧灼仔细的想了想,他现在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皇帝忌惮他,武相千方百计想弄死他,还有底下一堆想取而代之各个心怀鬼胎的大臣。 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文武百官他不想管,想管的只有一人。 是直接杀了苏煦一了百了呢,还是先让他身败名裂呢? 答案显然是后者。 “苏煦,你我的恩怨早晚有一天要了结,可我总得找个机会让你遗臭万年,受后世唾骂,我才能心安啊!”萧灼静静的凝望着,不知看向何方,眼中的未知与凶险正在激烈的交战,萧灼不得已闭上眼。 第10章 闭上眼后,心绪平稳了不少,这时萧灼又想,图个心安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心安理得的离开人世吗? 他笑着睁开眼,眸中无波,如一潭死水:“我已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这四个字,已经在萧灼的嘴里和心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说出来的时候,还少不了“悲”。 悲伤,悲痛,悲凉。 心底所有的“悲”都不是为自己而生的,只是为了填补难以割舍的空缺,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活力。 一阵矛盾过后,萧灼眼神中划过一丝狠厉,“本相做事,向来不计后果,苏煦,你是知道的,为了能让你身败名裂,本相可是在所不惜,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啊!” 第7章 “哈哈哈……” 萧灼的笑声伴随着风声略过,传递到癫狂如痴的院子里,拂过风情万种,醉梦笙歌。 可你知道吗? 哪怕是搭上我自己。 玉石俱焚也不过是最坏的结果,仅仅是同归于尽而已。 生不怕,死不忧,有一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有逃不开的宿命纠葛,有躲不掉的尔虞我诈,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灼依旧在屋外,接受着日光的洗礼,浴华而动,伺机反扑。 屋外日头很足,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衣袍,烙入血肉。 “我不过只是想晒个太阳而已,这样一点小小的愿望……”萧灼双手挡在眼前,“罢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便回了屋中。 透过窗子,还是能感受到烈焰一般的日光,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烈焰就化作冰霜,赠与他无微不至的折磨。 不甘如此,萧灼直视着日光,嘴角又溢出少许鲜血,似是回应火辣的光,此时此刻,萧灼不愿声张,他心中感慨万千,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如今主动权并不在自己的手上,倒不如一个“等”字。 被皇帝禁足,被武相迫害,他都没有感到走投无路,可这存在于体内多年的巫云蛊,近日竟越发的厉害,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想到这里,萧灼又突然兴奋起来:“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一朝文武相若是同归于尽,那……” 萧灼双手握拳,坐了下来,此时,椅子上承载着的不只是萧灼的身体,还有他无尽的思量。 但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压垮他。 一想到苏煦如今的狼狈模样,萧灼不由得笑出了声。 销魂散下销魂人,不抽离魂难抽身。 “看来有必要将销魂散改良一番了。”萧灼松开手走进密室里。 密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都是他这么多年来为了研究巫云蛊的解药而研制的。 巫云蛊的解药没研究出来,医术和毒术倒是精进了不少,还意外研制出销魂散这类东西。 销魂散在大周不是很常见,甚至几乎是无人知晓,但在西域却十分畅销,可以说是纨绔子弟的“升堂散”,能够直达天堂。 所以,销魂散在西域不叫销魂散,而叫升堂散。 只要中了销魂散的人,意识就会逐渐模糊,而且不分人畜。 只要身边有生灵,中了销魂散的人就会冲上去将其强行按压,接着…… 传到西域的销魂散并没有这么大的作用,只是让他们身心愉悦,但萧灼给苏煦下的销魂散不同,这是酷烈的版本。 为了试探苏煦的反应,萧灼故意说的是销魂散,没想到苏煦反应这么激烈。 想必…… “看来武相果真有死穴啊!”萧灼一边研制一边说:“想不到当朝武相,竟然和西域有所勾结。” 不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还是要多加试探。 中了销魂散的苏煦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明早之前,苏煦是不会出府的,这也就意味着萧灼还有一天的时间。 这一天,他都待在密室里。 晚上,才回到床榻上。 “不知武相现在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又或者……是畜生。” 最后三个字,萧灼是肯定的语气,他心里的苏煦的确是个畜生。 杀他全家,血海深仇。 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即便过去那么多年,那些场面依然历历在目,但今晚却是他睡的最舒心的一晚。 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睡过一觉了,不用防备任何人的睡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萧灼睡的很是舒服,但苏煦可就饱受折磨了。 销魂散一旦发作,浑身气血如同飞流的瀑布,怎么都抑制不住。 自从他中了销魂散以来,便遣散了所有的人,屋子里只有苏煦一人,他拿出匕首,一刀又一刀的往手臂上划,往大腿上扎。 不然很难控制住。 鲜血滴滴落下,顺着床榻流到地上,“怎么放血也不管用?” “萧灼,本相早晚弄死你!” 他一边放血,一边止血,可还是遏制不住那些欲望。 实在是受不了了。 苏煦破罐子破摔,手中狠狠的攥着匕首,踉踉跄跄的来到文相府。 他要保持清醒,并且认定了萧灼今晚一定会睡个安稳觉。 凭什么他就要被销魂散折磨,而萧灼却能睡个好觉? 不可能,他绝不同意。 来到萧灼的寝室里,见萧灼睡的舒心,还点了安眠香,苏煦一手将安眠香掀翻。 第11章 香落滚滚翻红尘,浪尽情缘梦幽魂。 手中的匕首也随着安眠香滑落在地,溅起层层鲜血。 萧灼被这一动静惊醒了。 睁眼一见到的是苏煦,萧灼立马警惕的穿上衣服,此时的苏煦可不是像往常一样只想置他于死地的苏煦,而是中了销魂散的苏煦。 还好,现在的苏煦还有一点点意识,但随着匕首滑落在地,苏煦脑海中仅存的那一点点意识也逐渐消失。 没僵持多久,苏煦的意识就完全丧失了,朝着萧灼猛扑过去。 第8章 见苏煦如猛虎般扑过来,萧灼立马起身闪向一旁。 一个利落的侧滚翻之后,拿出金针刺入苏煦的穴道。 苏煦这才晕了过去。 萧灼在一旁大喘气,拔出金针在烛火上烤了片刻才放入药箱。 瞥了一眼晕过去的苏煦,萧灼凑上前去探了探鼻息:“不会死了吧?” 狠狠的踹了苏煦一脚,萧灼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医者,对你也没有仁心,若是死了还好,可惜还活着。” 没想到随手一挥的金针既然能刺晕苏煦,他若不是中了销魂散,自己还没有把握刺中他。 不想让苏煦倒在自己的床上,萧灼背起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苏煦猛猛的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一路将他踢出门外。 “敢打扰本相睡觉,冻不死你!”萧灼白了他一眼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苏煦整个人还是懵的,感觉浑身酸痛,被冻了个半死。 若不是销魂散有凝血的功效,恐怕他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时,萧灼懒洋洋的走出来,披着大氅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煦,鄙夷的目光都能将他打入十八层炼狱,“醒了还不滚,是想等着本相十八抬大轿送你回去吗?” “萧灼,你个卑鄙小人,你对真相做了什么?”苏煦起身握紧双拳,顾不得一点疼痛,满心都是怒火,像是一条即将喷火的火龙。 “你问本相对你做了什么?”萧灼笑眯眯的看着他:“苏大人,你还真敢问,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对本相做了什么呢?” “我做了什么?”苏煦怀疑的看着他,本该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可苏煦并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样子,“本相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早就死了。” “可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反而是武相你……”萧灼摇了摇头道:“不太好。” 苏煦没搭理他,脑海中快速过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是来文相府解销魂散的,还记得是萧灼用金针将他打晕过去。 飞针熠辉,烛火微明,那金针就快而准的刺入自己的穴道。 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苏煦反应过来:“你会武功?” “不会。”萧灼轻松应答。 “飞针入穴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能做到的。”苏煦笃定的说,但他心里一直有个悬念,就像是昨晚握在萧灼手中的金针,不知道何时会插入自己的穴道。 萧灼随手比划了几下,“不知武相可否听说过悬丝诊脉?” 悬丝诊脉倒是听说过,可能是昨晚意识不清,光线太暗导致的没看清楚,萧灼怎么可能会武功? 若是萧灼会武功,何至于这么多年他就只会龟缩在文相府,从来都不会主动攻入武相府啊? “算了,懒得和你这等人计较。”苏煦转身想要离开,就被萧灼拦住了,“苏大人,本相倒是有个问题想问苏大人。” “本大人没空。”苏煦没好气的说。 “堂堂大周武相,竟然和西域有所勾结,还能瞒天过海,苏大人也不像是真没空啊!”萧灼直言道。 “放你娘的狗屁!”苏煦被萧灼的话气的转头破口大骂:“老子和西域有所勾结,你有什么证据?” “销魂散。” 三个字从萧灼嘴里蹦出来,如同炸裂的烟花,噼里啪啦的炸开苏煦的胸膛。 “萧大人,你给本相下销魂散,本相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是在这里提起来了。”苏煦指着萧灼的鼻子道。 “苏大人好大的火气,本相也没说什么,武相怎么像是被戳中命根子一样,在这狗急跳墙。”萧灼笑着说,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中,隐藏着无尽的算计和深谋远虑。 “到底是谁狗急跳墙?”苏煦算是看出来了,萧灼这是有意无意的试探自己的底线,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萧大人的巫云蛊发作的越来越厉害了吧,怕是没有几日光景了,与其把矛头对准本相,倒不如好生看看世间美好的风景,毕竟,也没几天了。” “巫云蛊同祸福,共生死,武相怕不是忘了,你与本相一样,也中了巫云蛊了吧?”萧灼红着眼试探道。 心口如沸水,洋洋洒洒似万蚁噬心,即便快要支撑不住,萧灼的背依旧挺得笔直,还没来得及梳的黑发如墨般散在肩背上,随风而飘,活像一颗在风中凌乱的倒立的毛笔。 “萧大人说的谎话可比你的命更长。”苏煦怒视着他,回怼道。 “真是失算,竟让苏大人猜到了。”萧灼梳理着头发,凌厉的眼神直盯着苏煦,故意失望的说。 “惺惺作态。” 说完,苏煦头也不回的出了文相府的大门。 三日禁足快要到了,得回武相府想想对策。 这三日,萧灼也没有闲着,不是在反击就是在反击的路上。 第12章 禁足已解,便是反扑。 恰逢皇帝召见,文武相双双来到乾元殿。 “北渊公主于三日后抵达,两位爱卿好生接待。”泰安帝命令道。 “是。” 三日后 文相和武相亲自接北渊公主入京,北渊公主戴着面纱,一路抵达北渊使馆。 “烦请公主殿下稍作休息,明日陛下会设宴款待。”苏煦行礼道。 北渊公主露笙看着苏煦,从马车上就一直盯着传闻中的武相,通过这一路的观察,露笙也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本公主不累,你先和本公主打上一架,若是你赢了,本公主便下嫁于你,若是你输了,便和本公主回北渊。” 苏煦:“???” “微臣不敢同公主殿下动手。”苏煦连忙拒绝道。 “你想绑着手打?”露笙疑惑的看着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本公主考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是,公主殿下,微臣……”苏煦小心翼翼的说:“微臣甘愿认输。” 露笙摘下面纱,欣喜之色写在了稚嫩的脸上,“那你是答应和本公主一起回北渊了?” 北渊女子敢爱敢恨,北渊的习俗便是心仪哪个男子,便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心上人。 当她摘下面纱的那一刻,便已经认定了苏煦。 苏煦不敢直言拒绝,只能无奈的回复:“公主殿下,微臣……” “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本公主倒是也可以留在大周。”露笙噘着嘴戳了戳手指,失落的说。 “公主殿下要留下?”苏煦惊讶的看着她。 “留下如何,回去又如何,本公主本来就是来和亲的,北渊是边陲小国,能做的只有依附大周。”露笙微笑着直言道,眸中含着饱经风霜,一路而来的大意凛然。 “那公主殿下为何要选微臣?”苏煦还是不解,大周多少好男儿,为何要选择素昧平生的本相? 露笙主动往前凑了凑,看清楚苏煦那张精妙绝伦的脸:“因为你长得好看,而且……本公主喜欢你。” 苏煦:“???” “公主殿下,可我们才见了一面啊?”苏煦略显呆滞的看着露笙,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 “像本公主这样的人,来到大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面定终身,若是选对了,可保一生无虞,若是选错了……”露笙眸色暗沉下来,顿了顿,道:“也罢,这是本公主仅剩的能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事情。” 萧灼在一旁煽风点火:“本相看苏大人去做北渊的赘婿甚好。” “可惜以容貌冠绝大周的文相却是个病秧子,就算是想要做赘婿,怕是也没得做吧?”苏煦呛道。 萧灼没有再说话,毕竟苏煦现在是北渊公主中意的人。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藏拙,苏煦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萧灼,他奋力咳了几声,袖中手帕染了血,身体装作摇摇欲倾的样子,说声病入膏肓也不为过。 “算了,日后再说吧!”露笙见状,也不在为难他们二人:“本公主累了,先去休息。” 安排好了北渊公主后,萧灼就和苏煦同时退下了。 回到文相府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接风宴。 而苏煦一点也没有闲着,他既不想入赘到北渊,也不想娶北渊公主,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牺牲”。 “你去散布消息,就说我痴迷文相,与萧灼春风化雨,柔情蜜意,甚至……甚至已经……随便怎么说,越离谱越好。”苏煦叫来秦威,小声吩咐道。 秦威:“……”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对了,一定要在消息传播最快速的地方,最好短时间内闹得人尽皆知。”苏煦咬着牙继续吩咐。 “大人的意思是……春花楼?”秦威试探性的问,下意识的后退一大步:“那大人可不要生气。” “快去办吧!”苏煦挥了挥手,秦威立即退下。 虽然不理解,但是看苏煦这般急于传遍全都城的样子,看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不然也不会想到该死的萧灼。 作为苏煦的心腹,秦威虽然有时候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但是足够衷心,办事效率也没让苏煦失望过,但第二天上午,来到春花楼的苏煦彻底惊了。 兵部尚书之子赵秋阁八卦道:“你们听说了吗?武相竟然……” 刑部尚书之子刘显激动的说:“这谁不知道啊!早就传遍了。” “真没想到武相竟然是那样的人。”赵秋阁颠覆认知的语气传到了二楼。 坐在二楼的苏煦:“???” 怎样的人啊? “萧大人好歹是当朝文相,怎么能被武相糟蹋成这个样子?”赵秋阁替萧灼感到不值。 “真是作孽啊!”刘显叹气道。 突然出来一个不起眼的书生打扮的人坐到二人面前:“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亲眼看到了,那场面啊,那叫一个惨烈!” “谁让你坐这里的,滚开!”赵秋阁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再说了,你亲眼看到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你亲眼看到?” “你的眼还在?以苏煦的作风,这件事要是让你看见了,怕是会挖了你的眼喂狗吧?”虽然和苏煦没打过多少交道,但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苏煦的行事作风,“我劝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 此时的苏煦还不知道秦威散播了什么,他也听的云里雾里的,躲在二楼观察着,听着那些人的污言秽语,越听越气愤:“我什么时候把他糟蹋了,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第13章 苏煦气愤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老子扒了他的皮!” 本想着只是单纯的听听,谁曾想他们越说越过分,竟然都扯出了红鸾阁。 这时,一向深入浅出的萧灼也出来探风头,好巧不巧,正正好好的出现在苏煦的身后。 第9章 “萧大人,你不是向来洁身自好嘛,怎么也来这风月之地?”苏煦略显心虚的回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此刻萧灼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能多加试探。 萧灼指着楼下的几人:“这些不学无术之人,可是苏大人安排的?” “不是。”苏煦斩钉截铁的说。 这些人的确不是他安排的,都怪秦威那个蠢货,苏煦只是让他造势,到时候只需顺水推舟,可没让他造谣啊! 现在也不好收场了。 虽然苏煦说的如此肯定,但萧灼依旧是不信,此时的苏煦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萧灼上下打量着苏煦,看见那双精于算计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无辜,萧灼嘴角一动,顺势道:“苏大人真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苏煦咬着牙,虽然这件事是无心插柳,但也和他扯不开关系,只是不想看见萧灼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苏煦掀开底牌,道:“你不要以为本相不知道你与北渊公主的交易。” 听到这句话,萧灼肉眼可见的诧异,北渊公主三日前就入了京,萧灼与北渊公主在红鸾阁交易。 红鸾阁如此隐秘,不问身份,不问目的,全都带着面具,苏煦怎么可能知道? 莫非…… 不可能的,一定是苏煦在骗人。 “苏大人知道什么?”萧灼双手扶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点着栏杆,引导性的说:“不妨与本相开诚布公。” “开诚布公?”苏煦握上萧灼停在栏杆上的手,顺滑的触感让苏煦心头一紧:“萧大人做得到吗?” 萧灼立马将手抽回去,背在身后道:“苏大人这是做什么?” “做戏。”苏煦撵着手指,轻轻回味着,片刻后也背过手去:“萧大人,真是可惜了。” “苏大人也有觉得可惜的事情?”萧灼意有所指道。 萧灼背后的手不得安分,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放开,不停地摩拳擦掌。 即便这样,他也面不改色,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尤其是对着苏煦,面无表情道:“是不能娶北渊公主的可惜吗?” “可惜……”苏煦伸出手来,玩笑似的看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差一点就能十指相扣了。” 萧灼:“……” 滚啊!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楼下那几人,事到如今,他们说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苏煦安全了,连带着萧灼也安全了。 三天前出了红鸾阁后,萧灼还想着北渊公主会不会后悔,得做两手准备,可现在看来,苏煦确实是棋高一着,这样他才会彻底的安全。 北渊公主既然是来和亲的,就只剩下泰安帝了。 此刻,萧灼思索着,名声,身份通通抛诸脑后。 “萧大人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苏煦打断了萧灼的思考问道。 萧灼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不得已的悲伤:“花魁甄雪。” “没想到啊,没想到,”苏煦看着正在翩翩起舞的花魁:“本相一直以为萧大人是个正人君子,真没想到萧大人竟也有见色起意的一天。” “苏大人想多了,”萧灼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泪:“甄雪已死。” “她竟不是甄雪,那为何会打着甄雪的招牌?”苏煦疑惑的问道。 萧灼快速下楼,与正在跳舞的甄雪对视。 瞬间,随着甄雪从天而降,天空飘起一阵白雪,洁白无瑕,贞烈如明玉。 “天女散花……不,散雪?”苏煦也跟着走下去。 天女散雪,散的不是雪,而是冤。 “这案子,本相接了。”萧灼自认身份,指尖落雪,无痕无迹的融化,像是祭奠,祭奠已死的甄雪。 她姓甄名雪,宛如真雪。 众人有的欢呼,有的惊诧,有的害怕,有的谄媚,萧灼无一理睬,在他的心里,仅剩一方净土。 “本相也受不得冤情未明,你们放心,本相一定找到凶手。”苏煦大声喊道。 他看向萧灼,不像是看对手,到像是在看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 直到现在,苏煦才明白萧灼来此的目的,看来一切都是巧合。 但这也太巧了。 很快,苏煦看向萧灼的眼神转变为质疑,怀疑。 萧灼也没有解释,只是任由苏煦看不透,猜不透自己。 静静的看着那惊鸿一舞,像极了与甄雪相见的那一刻,花容月下,雪落无痕,恰是离魂归。 甄雪已经不在了,好在这散雪舞有了传人。 只是这传人不怎么聪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甄雪申冤。 这个案子萧灼抢先接下,就是为了让苏煦滚远点,只是没想到苏煦还是凑了上来,如此情境下,身为文相也不好拒绝。 散雪舞毕,“甄雪”将萧灼和苏煦带到姐姐生前所在的屋子里。 “草民甄月,参见文相大人,武相大人。”甄月卸去易容,面皮抛在桌子上,跪下来道:“两位大人可要为民女的姐姐做主啊!” “你姐姐是怎么死的?”扶起跪在地上的甄月,苏煦率先开口问道。 第14章 “她是……是被烈火焚烧而死。”甄月怎么都站不稳,靠着苏煦的手臂才得以支撑,一边哭一边说。 “烈火焚烧?”苏煦打量着甄月,要从她身上看到她姐姐的影子。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怎么会被烈火焚烧而死? “是白磷。”萧灼攥紧拳头,额间不停的冒汗,好像正在经受烈火焚烧:“白磷自燃。” “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可能沾上白磷?”苏煦还是不理解。 不仅是他不理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理解,甚至当时亲眼见证的人都不理解。 当时甄雪正在跳舞,突然间,散下的雪成为熊熊烈焰,而甄雪也死在那场大火里。 “看来苏大人是真的不知情。”萧灼冷着脸道。 苏煦:“???” 原来萧大人这是在试探本相。 “萧大人说笑了,本相好歹也是一朝武相,怎么可能对一个弱女子动手?”眸色闪过温柔沉醉后的清醒,眼中尽是同情悲悯之意,这种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苏煦严肃道。 “令尊倒是会,可惜已经死了。”萧灼恶狠狠的看着苏煦,仿佛就要在这里报灭门之仇。 “你……”苏煦转过身去,识趣的走开了,“萧大人,本相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宴会马上开始了,文相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若是误了时辰,本相可是会落井下石的。” “多谢苏大人提醒,本相记得。”萧灼冷不丁的哼了一声,尽是嘲讽之态,清冷的风趣中参杂着真真假假,瞄着苏煦假笑道。 接着,萧灼和甄雪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去赴宴了。 泰安帝亲自接见北渊公主,坐于高台上,“多年未见,公主越发的落落大方了。” “陛下谬赞了。”露笙双袖交叉于面前,遮挡住害羞的笑意。 “素闻北渊女子终日带着面纱,只有遇到心上人才会以真面目示人,看来公主是找到了心上之人,不知是谁啊,说出来,朕给你做主。”泰安帝直入正题道。 他知道北渊公主是来和亲的。 “是……是个负心汉。”露笙垂下手来,生气的看着苏煦。 大早上武相苏煦爱慕文相萧灼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露笙作为北渊公主,手中也掌握着北渊在大周的谍报网,怎么可能不知道? “负心汉?”泰安帝疑问道。 露笙白了苏煦一眼:“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还请陛下替露笙做主。” 泰安帝明知故问:“不知公主心仪之人是谁?” “武相苏煦。”露笙遗憾道。 泰安帝试图替苏煦开解:“苏爱卿可不是负心之人,公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露笙委屈的看着泰安帝:“他竟然喜欢男人。” 泰安帝扬手指向苏煦所在的方向,严肃道:“苏爱卿,你解释一下。” 虽然泰安帝早就知道了苏煦传遍的消息,但此时宴会上,他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万事都让苏煦本人出面。 “回陛下,微臣爱慕萧大人。”苏煦真情流露道。 说完,还朝着萧灼眨了眨眼,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眉目传情。 在场的所有人:“???” 小道消息倒是听的不少,亲耳听到这话从堂堂武相嘴里说出来,还是震惊无比。 “萧爱卿,你呢?”泰安帝又问萧灼。 “回陛下,本相……本相愿意。”萧灼狠下心来,万般违心的说。 泰安帝:“……” 这两人在这搞什么? 都不愿意娶北渊公主,竟然为了逃避指婚,连自己的名声和脸都不要了? 北渊公主没来之前,两个人互不相让,斗得你死我活,一个北渊公主,就能让两人握手言和,甚至能干出这种事情,说出这种话来。 “两位爱卿可真是……”泰安帝阴着脸:“情真意切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此时,露笙站出来,识大体的说:“既然注定与两位无缘,本公主不强求便是。” “不愧是北渊公主啊!”泰安帝举起酒杯,豪气如云:“就冲公主这句话,朕干了这杯酒!” “陛下,请。”露笙做出请的手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露笙起身,走到萧灼和苏煦面前,将二人的手拉在了一起,小声道:“本公主可以放手,但是你们二人得牵手。” 萧灼,苏煦:“……” 公主殿下,你就起开吧! 微臣求你了。 北渊女子向来都是真性情,敢爱敢恨,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露笙能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将二人的手牵在一起,就证明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但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若是不撒出去的话,就不是露笙了。 露笙拉着萧灼和苏煦走到泰安帝面前:“陛下,既然二位大人如此相爱,不妨让他们证明一下,也让本公主死心,可好?” 第10章 这要怎么证明? 公主殿下,你可真会给本相出难题啊! 萧灼面露难色,不想看苏煦,也不想看众人,他尽量放空自己,思绪随着风飘散又收回,左思右想,苦思冥想。 刹那间,一个颇为冒险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绽放,如同昙花一现般一闪而过。 有了。 趁露笙不注意,萧灼“啪”一巴掌打了过去,结结实实的打在苏煦的脸上,打完还甩了甩手示意。 第15章 苏煦:“???” 不是,你脑子有病吧? 当着众人的面,苏煦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不好失态,更不能失了礼仪。 这毕竟是有关北渊公主的宴会,往小了说,是即将到来的家宴,往大了说,那就是两国邦交啊! 他是大周的武相,也代表着大周的颜面,自是不好爆粗口。 手指在脸上摩挲,纠结片刻后,“哐”的一脚踹了回去。 这一踹不要紧,正中萧灼下怀,只见萧灼柔弱的倒在地上,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苏煦脸色一变,连忙装模作态的上前搀扶。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精彩的表演,片刻后,现场一片嘈杂。 在人声鼎沸中,萧灼忽感不适,双目短暂失明,眼前一片乌黑,他意识到巫云蛊要发作了,顺势抱了上去,趁机咬了苏煦耳骨一口。 咬出了血。 随后,萧灼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干净嘴唇上正在缓缓溢出的紫黑色的血,又将沾了血的帕子塞到袖子里,指尖在唇瓣上轻轻一点道:“唇脂不错。” 苏煦捂着耳朵,笑意渗血:“本相就喜欢烈的。” 众人:“哇!!!” 缓了好大一会儿,泰安帝才开口问:“你们就是这么证明的?” “打是亲,骂是爱。”萧灼瞥了一眼苏煦说。 “实在不行用脚踹。”苏煦接话道。 泰安帝:“……” “罢了,两位爱卿快些入座。”泰安帝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好像再说你们两个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行不行? 好歹是大周的文相和武相,叫外人看了去,不得笑掉大牙? 萧灼和苏煦各自回到座位上。 盯着满桌的菜,萧灼有些烦闷,这里最是热闹,却让他感觉到孤寂,越是此种场合,萧灼就越觉得自己是独树一帜的。 刚才强行压住巫云蛊,现在又反复了,萧灼闭上眼,单手扶额,垂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心里道:“这次好像又厉害了许多。” 他借口离开了宴会,回到了文相府。 在萧灼离开后不久,苏煦也跟着离开了。 文相府内 萧灼挥手让萧赴出来,“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那日,兵部尚书之子出现在春花楼,还与甄雪姑娘闹得不愉快。”萧赴猛的扎到萧灼身前,声音却十分柔软,像是从黑暗中冲出来的恶魔,在触碰光明的瞬间得到净化。 “兵部尚书之子?”萧灼利落的转过身来,眸色如黑焰般直盯着兵部尚书府的方向,似是要将整个兵部尚书府焚烧殆尽,“找死。” “少主想怎么做?”萧赴也朝着兵部尚书府所在的方向挥动铁拳,摩拳擦掌道:“要不要属下替你杀了他?” 此刻,杀意四起,从四面八方涌入二人之间。 杀意宛如正在被千刀万剐的灯芯,燃烧着最后一丝沉稳,在其中徘徊不灭,引发心神动荡。 几声咳嗽打破了果断的杀伐,此刻的萧灼是心知肚明。 “不用。”萧灼是真的想直接抓住赵秋阁打一顿,或者杀了他解恨,但他内心还有一种声音,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不是因为不可做,而是一种劝诫,一种太过顺利的预警。 怕是有诈,或者是有人故意构陷也未可知,想到这里,萧灼冷漠的叹了口气,眸中冷如寒冰,看不出一点波澜,就像是冻住了一般,“若真的是他,自然要留着慢慢炮烙。” “若不是他呢?”萧赴好奇又问,疑问中还带着胆怯:“少主又待如何?” “若不是他,就换个人慢慢炮烙呗!”萧灼用余光一瞥:“怎么,你也觉得不是他?” “不清楚,但是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反倒是……”萧赴分析道。 “找机会我在去趟春花楼,你再去探。”萧灼拂了拂手笑道:“先退下吧!” “是。” 萧赴走后,萧灼轻咳几声,脱下大氅,站在寒风中。 不知不觉间,竟已入了冬。 萧灼体内的巫云蛊频繁发作,一个不留神,便倒在了地上。 再度睁眼时,床边守满了伺候的人。 萧灼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个额头上或多或少的都有汗,问道:“你们怎么了?” 众人退向一旁,跪在地上。 萧灼这才看清,屋子里的熏炉,火炉都燃的旺盛,而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手臂撑着床沿艰难起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屋子里就留下府医。 “现在很热吗?”萧灼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府医微微抬起头:“少主,不热。” “撒谎。”萧灼拆穿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直冒汗,怎么可能不热?” 这间屋子里,也只有我冷。 “老萧,你和我说实话,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问这个问题之前,萧灼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心里想着巫云蛊发作越来越厉害,怕是很难挺过这个冬天。 “少主若珍惜身体,谨遵医嘱的话,熬过这个冬天还是可以的。”府医顿了顿,严肃道:“可少主若是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继续为所欲为的话,难保这个冬天不会倒下。” “我知道了。”萧灼淡淡道。 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了。 第16章 亲耳听到府医这么说,萧灼竟然一身轻松。 “少主,听老夫一句劝吧,老爷将您交到我的手上,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儿子了,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会注意的。”萧灼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势必熬过这个冬日。” “那少主好生休息,老夫告退了。”说罢,府医便退下了。 萧灼木讷的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停留在窗子上。 他向往窗外,那里自由自在。 “这屋子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处安逸的囚笼,在这里面无人在意的死去,还不如在外面轰轰烈烈的死,反正都是死嘛!”萧灼走下床打开窗子,聆听着寒风的声音,感受着刺骨的寒意。 还未到真正的冬日,对于他来说,就已经寒不可耐了。 将手伸出窗外轻轻转动手腕,掌心便朝向天空,他抬高半寸,又翻过手来,试图用指尖抓住阳光。 阳光在白玉般的指尖缠绕,萧灼微微移动手指,透过的光线便俏皮的绕来绕去,像正在玩捉迷藏的孩子,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逗笑了正在观赏他们的父亲。 笑意蔓延在嘴角,萧灼浑身充满力气,如同回光返照一样,他没有穿上大氅,也没有走正门,直接越墙而出,来到春花楼。 他是来找甄月的。 要想见到甄月,除非甄月出来千挑万选,否则就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主动凑上去。 这对萧灼来说,可谓轻车熟路。 “呦,稀客啊!”甄月玩笑的看着萧灼,浑身都透着一股魅惑。 这些魅惑,萧灼全都视而不见,进来后迅速的关上门,直入正题道:“你姐姐出事那日,你可见过兵部尚书之子赵秋阁?” “赵秋阁?”一听到这个名字,甄月就觉得印象深刻,想到没想就脱口而出:“他不是日日都来吗?” 萧灼:“……” “听说那日他和甄雪姑娘起了冲突?”萧灼提醒道。 “冲突倒是没有,只是闹得有些不愉快。”甄月回忆道:“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免不了就要被富家公子,纨绔子弟调戏,我姐姐比较在意这一点,所以……” “那当天还有谁接触过你姐姐吗?”萧灼扶着下巴问道:“比如……不经常来的人。” “这个……”甄月仔细回想,眼前闪过一人到来的痕迹:“倒是真有一人。” 萧灼像是看到了真相:“谁?” “就是那日和大人您一同来的那个大人。”甄月伸出若削葱根般的纤纤手指,在萧灼心口点了几下。 “苏煦?”萧灼后退半步,垂下手来想:“难不成真的是他?” 可是那日我明明已经试探过了,应该不会是他的。 虽然苏煦这个人处处和自己作对,但是为人还算可以,他说不会欺负弱女子就定然不会。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短暂的自我劝说后,萧灼又问。 甄月摇摇头,这春花楼日日夜夜的接待数不清的客人,甄月也记不清了,再加上那天现场很混乱,她只顾得伤心了,没有多加留意。 此时,有人敲门。 “谁啊?” 甄月问,那人没有回复。 萧灼看向门外,看那人身形,有点像苏煦,他眼神示意甄月去开门。 门开后,苏煦就溜了进来。 开门的那一瞬间,萧灼就注意到了苏煦身后的“尾巴”,但他并没有明说。 反正是跟踪苏煦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苏煦是来提供消息或者是来调查真相的,谁知苏煦刚一进来就开始摔东西,还破口大骂道:“萧寻安,你个狗东西,竟然背着我来这里找女人!” 第11章 萧灼:“???” 这又是发什么疯啊? 虽然不知道苏煦目的何在,但萧灼绝不能容忍苏煦这么骂自己。 既然他要演戏,那就陪着他好好演完这场戏。 顺便过过嘴瘾。 “苏明筠,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骂我是狗东西,我看你是猪狗不如。”萧灼愤怒的盯着苏煦,眼中血丝如同红色丝带,漂泊在夜幕中。 这是他第一次叫苏煦的字,也是第一次听见苏煦喊他的字。 “萧寻安,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王八蛋,老子要弄死你!” 骂萧灼骂的上头了,苏煦火力全开,手中的瓷瓶也不往地上砸了,专门往萧灼身上砸。 “苏明筠,你在这里发什么疯?”萧灼也是真生气了,一边躲避,一边还击,“来啊,今天就看看谁先砸死谁。” 大战刚刚开始,北渊公主就进来了,“你们……” 一见到露笙进来,苏煦收敛了许多,反正目的也达到了,只是有些不甘心,瞥了一眼萧灼后,转头看向露笙,笑着问:“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公主若是不来,怎么会看到因本公主发生这一出好戏呢?”露笙也被逗笑了,道:“苏大人为了打消本公主的疑虑,可真是上心啊。” 苏煦:“……” 完了,白演了。 “苏大人,本公主不是跟踪你来的,是来找甄月姐姐的。”露笙坦然的走向甄月,眉目间尽是欣赏与心疼,她二话不说就抱了上去,眼角划过一滴久别重逢的泪,失而复得又周而复始。 第17章 在来大周的路上,露笙唯一的慰藉就是甄雪和甄月姐妹两个,可如今甄雪已经不在了,整个大周,就只剩下她们两个北渊人。 看着露笙和甄月的姐妹情深,苏煦这才放心。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萧灼知晓露笙和甄月是北渊人,但是没想过她们三个会认识。 露笙怎么说也是北渊公主,甄雪和甄月不过是两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无父无母,找不到自己的家,为何会与北渊公主有交集? “在姐姐没来大周之前。”抱过哭过之后,露笙起身挽着甄月的手臂,与甄月好像是亲姐妹似的。 看着露笙和甄月关系如此要好,萧灼就像是看到了甄雪,她们两姐妹以前也是这样形影不离的。 不想看着他们伤心,苏煦故作震惊的缓和气氛:“你是北渊人?” “是。”甄月点了点头道。 “萧大人,你知道吗?”苏煦走到萧灼的身边问。 萧灼侧身:“知道啊!” 苏煦指着天上:“那你姐姐……” “也是北渊人。”甄月回复道。 萧灼蹲下身来,随手捡起一件碎瓷片,朝着门口扔去:“有人。” “不要紧张。”苏煦也捡起碎瓷片握在手中,身子向萧灼倾斜,趴在他耳边说:“我知道有人。” 萧灼看着碎落一地的瓷片,好像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道:“苏大人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本大人之意,在你。”苏煦笑着说。 将手中碎瓷片染上自己的血,又反过碎瓷片拉住萧灼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沾满血的碎瓷片任由苏煦用掌心摩擦,萧灼越是挣扎,划破的口子就越大。 “疯子。”萧灼忍着疼痛,“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露笙和甄月就晕了过去。 苏煦见状,将萧灼压在地上,萧灼整个后背被碎瓷片扎的血肉淋漓,还要承受苏煦的重量。 不能喊疼,还得闭上眼假装晕倒。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是赵秋阁。 看清是赵秋阁后,苏煦迅速起身,手中攥着碎瓷片的一角,另一角落在赵秋阁的脖子上。 细白的脖颈被划过一条血痕,鲜血滴滴下流,流的不是赵秋阁的血,而是苏煦的血,还有萧灼的。 “说,为什么要杀了甄雪?”苏煦审问道。 “谁?武相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赵秋阁一脸懵的瞅着地上的残片,“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呢?” “别装傻。”在赵秋阁的脖颈间,苏煦摆弄着碎瓷片,“你若是再不说实话,信不信你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 赵秋阁:“???” 他丝毫都不敢动,心里默念着:这是武相,我可惹不起啊! 该怎么脱身呢? 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怎么就要变成一个傻子? 是不是那日得罪了武相? 深思熟虑了许久,赵秋阁快速的说:“武相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谁叫你这么做的?”苏煦收回手,将碎瓷片置于赵秋阁胸前,“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 此时,萧灼也装够了,起身盯着赵秋阁,等着他说出凶手。 “是秦威秦大人啊!”赵秋阁老实交代道。 苏煦:“???” 秦威?怎么可能? “你在胡说什么?”苏煦攥紧碎瓷片生气的质问道。 “大人冤枉啊,我真的没有胡说啊!”赵秋阁快要哭出声来。 见赵秋阁这般反应,除非是心智超群之人,能够临危不乱,传闻中兵部尚书之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也不像是城府极深之人。 要么,他撒谎了,一口咬定此事和秦威有关,接机攀咬苏煦,要么,他说的是真的,这件事的确和苏煦脱不了干系。 萧灼走到苏煦面前,抵在苏煦身前指着他鼻子问道:“苏明筠,你不是说不是你干的吗?” “我苏明筠对天发誓,此事不是我干的。”苏煦一只手抵在赵秋阁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对天起誓:“此生,我虽然杀人无数,但绝对没有杀害甄雪姑娘。” 见萧灼不肯相信,苏煦又补充道:“我苏明筠一言九鼎,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可能任由别人将杀人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那就是你撒谎了?”萧灼一改往日形象,从地上捡起半个瓷瓶,抵在赵秋阁的下巴上,“本相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得想清楚了,说出幕后真凶。”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若是不说,今日你定然找不出去这扇门。”萧灼抬手道。 “我没撒谎。”赵秋阁笃定的解释:“那日,是秦大人让我等散播武相大人和文相大人同床共枕的消息,他虽然没说是谁指使的,就只是让我照做,可我不傻,秦大人的上司不就是武相大人嘛。” “既然是武相大人的吩咐,在下必定万死不辞,虽然传遍的有点艳俗,但武相大人你也看到了,效果还是不错的嘛!”赵秋阁越说越激动:“我大周的文相和武相在一起了,这有助于大周的团结啊!” 苏煦,萧灼:“???” 你在说什么? “你说的是哪件事?”苏煦紧绷着弦,生怕赵秋阁说多了,导致他在萧灼的面前丢脸。 第18章 “就是武相大人为了逃婚而和文相大人春宵一刻的事啊!”赵秋阁抿着嘴:“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听到这句话,苏煦感觉有些尴尬,抵在赵秋阁脖子上的瓷片也有所放松,另一只手更是抓着衣摆揉搓着,“谁和你说这个了?” “那两位大人说的是什么?”见脖子上的利器远离一些,赵秋阁连忙偏头看了看苏煦,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萧灼。 他不知道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这二人目的何在,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自己差点小命不保,还是找个机会溜走为妙。 但在这两人面前,赵秋阁想要找机会溜走,简直难如登天。 溜走就不想了,先留下来八卦一下,既然他们说的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二人一起经历的呢? “甄雪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萧灼垂下手,手中的半个瓷瓶滑落在地,摔出清脆的声响,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好不容易查到怀疑的对象,本以为大仇即将得报,没想到竟然牛头不对马嘴,说的都不是一件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赵秋阁轻微的摇了摇头,以示自己的清白,“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烈火焚烧而死,我也想知道是谁啥的她,恨不得也像现在这样抵在凶手的脖子上。” “既然那日你在春花楼,可否看到可疑之人在此?”萧灼不抱任何希望的问。 “可疑之人?”赵秋阁想了一想,如实说:“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萧灼大声逼问道。 “不过我不敢说啊!”赵秋阁闭上眼,心如死灰的承认。 “快说。”萧灼发狠道:“本相是大周文武百官之首,有本相在,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是,”赵秋阁应声:“是……武相大人。” 苏煦:“……” 不是,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苏煦松开赵秋阁,指了指自己,“你可看好了,本相长得像可疑之人吗?” “不像。”赵秋阁摇了摇头:“但是那日您确实出现在春花楼啊!” “那日出现在春花楼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偏偏怀疑本相?”苏煦死死的盯着他:“是不是有人派你来构陷本相?” 说罢,苏煦瞅了一眼萧灼,若是有人恶意构陷,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萧灼。 萧灼二话不说,给了赵秋阁一个眼神警告。 “大人,您听我解释。”赵秋阁理顺思绪,有条不紊的说:“来到春花楼的大都是像我们这样不学无术之人,而我们这些人几乎日日都来,但是像武相大人您这般人物,身居高位且只喜好男色,怎么可能来春花楼呢?” “喜好男色?”苏煦越听越生气,“谁跟你说本相只喜好男色?” “秦大人啊,”赵秋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只是个传话的,你要怪就去怪始作俑者。 “再说了,那不是武相大人您亲口说的吗?”赵秋阁继续说:“您不仅喜好男色,还此生只钟情于文相大人一人,此生非他不娶……” 没等赵秋阁说完,就被苏煦敲晕了,“闭嘴!” 说的什么跟什么嘛! “苏大人,你打晕了他干什么?”萧灼看戏道。 “他信口胡诌,满嘴谎言,这样的人,就该拖出去重大几十大板。”苏煦指着已经晕倒在地的赵秋阁说道。 萧灼向前逼近苏煦,“可这些话,不是苏大人自己说的吗?” “本相可没说过这些,都是他们乱传的。”苏煦略显心虚的说:“本相御下不严,回去一定重重的惩罚他们,让他们涨涨记性,知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是嘛?”萧灼满脸写着“本相不信”四个大字,“苏大人可知道撒谎之人的下场是什么?” “本相又没有撒谎,何至于知道那些人的下场。”苏煦不屑的说。 萧灼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煦的眼睛道:“那些满嘴谎言的畜生啊,就应该被乱棍打死。” 尤其是像苏大人这样撒谎还不承认的畜生,更应该死无全尸。 苏煦:“……” 这天是快聊死了,要不咱换个话题? “萧大人先别管他了,不如想想幕后真凶是谁吧!”苏煦提醒道。 “本相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只是还需要引蛇出洞。”萧灼阴狠的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幕后凶手死在他面前,那是能杀死一群人的眼神,也是能揪出幕后黑手的眼睛。 “引蛇出洞?”苏煦看着地上躺着的赵秋阁,顺便踹了他一脚:“萧大人想怎么做?” “若想引蛇出洞,本相一个人做不到,还需要苏大人配合。”萧灼谦虚道。 苏煦笑着看向萧灼,笑意不明道:“好说好说,为了洗清本相自己的嫌疑,本相十分乐意配合萧大人。” 在调查甄雪之死这件事上,苏煦可以放下成见,与萧灼联手共同找出凶手。 萧灼指了指地上的赵秋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那么首先,烦请文相大人将他搬出去。” “你怎么不搬?”苏煦白了萧灼一眼,萧灼转过身去,背对着苏煦,恰好露出那血肉模糊的后背,“拜苏大人所赐,本相受伤了。” 看见萧灼那血流不止的后背,苏煦没再说什么,连拖带拽的将赵秋阁扔出这间屋子。 第19章 将赵秋阁扔出去后,苏煦又关上门回到原地,问道:“行了吧?” “还请苏大人再干一件事。”萧灼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露笙和甄月:“请将这两位姑娘放到床上。” 苏煦:“……” 这两位姑娘也是可怜,一个还处于丧姐之痛中,一个刚不远万里来到大周,苏煦看着她们两个,生出不忍之心,抱起她们轻轻放到床上。 “没了吧!”苏煦拍了拍手,全身上下一阵轻松。 “还有一个。”萧灼十分自然的张开手臂:“本相。” “你别太过分,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本来被萧灼使唤就不爽,苏煦看着他这副柔弱到不能自理的样子,满脸写满了嫌弃。 “苏大人可是说过要和本相共度一生呢!”萧灼故意说道:“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本相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苏煦大声道。 “既是为了躲避赐婚,那做戏就要做全套,且不说北渊公主还在这里,就连陛下那一关,苏大人恐怕也不好过吧?”萧灼分析道。 不得不承认,萧灼说的都是对的,字字句句都在理,可苏煦就是看他不顺眼。 在北渊公主未成亲之前,他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安全,若是萧灼在陛下面前乱说些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段时日,还是委曲求全些,等北渊公主成亲后,有的是机会与他秋后算账。 想明白了以后,苏煦笑着说:“来吧,本相背你回寝室。” 他话音刚落,萧灼就主动跳了上来。 苏煦就这么背着萧灼走回了文相府,全京城的人都看的真切。 将萧灼背回寝室,放到床上,苏煦不爽道:“现在可以了吧?” 萧灼堪堪坐稳,手依旧没有松开,勒着苏煦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苏大人,下元节戌时,本相在这间寝室等你。” 第12章 说罢,萧灼还特意拍了拍床。 苏煦:有病吧? 掰开萧灼的手,苏煦转过头来看着他,那目光灼热,烫伤了心扉,像是中了销魂散那般,不敢再看他。 萧灼却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甚至半起身,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停留在半空中,“苏大人要想知道真相的话,记得来呦!” 话音刚落,苏煦就跑没了影。 看着苏煦“嗖”的窜了出去,萧灼不经意的拨弄头发。 长发飘然,如神似仙。 这时,躲在暗处的萧赴走了出来:“果真如少主料想的那般,那个人已经露出马脚了。” 眼前之人突然变换,萧灼一时间神色凝结,“还想用赵秋阁这个蠢货来迷惑本相,他也太小看人了。” 说着说着,萧灼就笑了,笑的肆意,像是冬日的风,虽然都是风,但杀伤力却比春日要强盛许多。 “那少主打算如何做?”萧赴拍了拍他那威力无比的铁拳,跃跃欲试的问,好像下一刻就要抓捕嫌犯,一刻也不想闲着。 萧灼笑意更胜,嘴角弯出许久不见的弧度:“引蛇出洞。” “如何引蛇出洞?”萧赴想知道萧灼具体如何安排,其他的还好说,主要是人手如何安排。 收敛了些许笑意,萧灼清了清嗓子,道:“下元节动手。”我已经约好苏煦了。 “是。”萧赴也没多问,就退下了,他知道萧灼一定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既然没有亲口交代给他,那就说明会有其他人代为转达。 下元节酉时 萧灼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幕后黑手自投罗网。 苏煦也准备出发,到与萧灼约定好的寝室。 虽然一直不清楚萧灼约他在寝室的目的何在,但他还是没有多问,毕竟问了就会很尴尬。 戌时已到,寝室再逢。 寝室的门是开着的,苏煦连敲门的步骤都省了,直接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萧灼衣衫不整的侧卧在床上,苏煦背过身去:“萧寻安,你……穿好。” 萧灼会心一笑,起身走到苏煦面前,勾了勾手道:“苏大人还挺洁身自好的嘛!” 见萧灼的衣服穿好了,苏煦慢慢的抬眼,对上萧灼那双含情如水的眼眸,苏煦心神一颤:“萧大人说下元节动手,又约我到你的寝室来,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知萧大人想如何动手?” 萧灼闭上眼,想着幕后凶手已经落网了,他缓缓睁开眼,“嘘”了一声,道:“不知苏大人想如何动手?” “哪有这么多的部署,打就完了。”苏煦直言道。 说到这里,苏煦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萧灼把他约到这里来,也不说计划,而是用“美人计”迷惑他,这就说明萧灼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他。 但是现在,苏煦还没有拿定主意,想再套几句萧灼的话。 “苏大人真是性情中人。”萧灼轻笑,微微瞥向苏煦,眼球轻巧的转动着,灵动而又不失算计。 “萧寻安,你到底想如何?”苏煦像是上当受骗一般,像一只豺狼盯着眼前的大骗子萧灼,想要将他吃干抹净,不吐一块骨头。 “苏大人莫急。”萧灼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直在安抚苏煦,像安抚一只脾气暴躁的大型犬。 “不对,”苏煦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是个骗局,“你在拖延时间。” “看来苏大人还不算太笨。”萧灼卸下伪装,恢复往常看待苏煦的样子,恨不得吃人不吐骨头。 第20章 “你还是不相信我。”苏煦气愤的看着他,手指如剑一般指着萧灼说:“萧寻安啊萧寻安,真没想到你……” “苏大人早就该想到的,我是怎样的人,苏大人你还不清楚吗?”萧灼背着手,故作放浪的说。 尚未完全穿好的衣服滑到萧灼早就设定好的位置,逼得苏煦回过头去。 “萧寻安!”苏煦生气道。 “苏大人,好戏就要开场了。”萧灼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走到苏煦面前,直面着他,稳稳的戳着自己的心口,“苏大人不要生气,请吧!” 才不会惯着萧灼这臭毛病,苏煦拂袖扭头就走,萧灼倒成了跟在后面的那一个。 现在的主动权仿佛掌握在苏煦手里,萧灼还存有些许疑惑:“苏大人这是知道本相要去哪里?” “自然知道。”苏煦嘴角上扬,袖子随风飘荡,入夜润心声:“同朝为官这么些年,本相还是清楚萧大人的为人的。”三个字:不是人。 听到苏煦说的这番话,萧灼什么都没有说,一路安静的跟着苏煦找到暗影煞所在的位置。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萧赴。 那双铁拳正结结实实的打在看起来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人脸上。 见萧灼和苏煦来了,萧赴立刻停手退下道:“这小子嘴硬,什么也不肯招。” “让本相来吧!”苏煦抢先一步,胸有成竹的看着那人。 “那就麻烦苏大人了。”萧灼退后几步,看着苏煦的背影:“本相也正有此意。” 这等刑讯之事,不符合本相的形象,倒是和苏大人很吻合。 苏煦拿着萧赴递过来的鞭子,猛的抽了几下,抽的那人哼唧了几声,他却收起鞭子,一反常态的温柔蹲下来,像是在和那人说悄悄话:“说吧!” 要说悄悄话这还了得,萧灼立马凑了上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苏煦迅猛的起身,抽出藏好的鞭子用力一挥,嘴上还说着:“不招是吧?” 不方便暴露武功,萧灼就这么硬生生的挨了一鞭子。 “苏明筠,你干什么?”萧灼正要上前理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抽中胳膊。 那鞭子刻意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煦是故意的,萧灼也看的真切,只不过不能明说。 只见苏煦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瞪大无辜的眼睛问:“萧大人你怎么受伤了啊?” 说罢,他丢掉手中的鞭子,在脚底下踩了好几脚,之后抬眼关心的看着萧灼身上的伤:“这鞭子真不懂事,竟然误伤了萧大人,真是罪过。” 萧灼:“……” 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怎么,这鞭子不是握在你自己手里啊? 轻轻的一点胳膊上的伤口,萧灼侧脸道:“苏大人这么不长眼,还真的罪过。”其罪当诛。 “既然萧大人受伤了,那不妨回文相府好生休息,这审讯的事情,交给本相就可以了。”苏煦自然而然的接过审讯的活,他早就想把萧灼赶走了,只要把萧灼赶走了,他想怎么审讯就怎么审讯。 虽然内心已经不知道要掐死苏煦多少回了,但是萧灼表面上依旧十分淡定:“好啊,那本相就静候苏大人佳音了。” 话音刚落,萧灼就拉着萧赴往外走,一路走到文相府。 回到武相府后,萧赴挣脱开来,挥动铁拳道:“少主,你就任由他这么欺负你?” “那我能怎么办,直接上去抢人吗,还是直接和他打一架啊?”萧灼阴着脸,神色不明。 眸影在月光下闪动,好似环绕着亮而大的繁星,又如同珺璟晔日,环肆明辰。 只不过,那张阴沉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渐渐的隐退在黑夜中,与夜幕融为一体。 头一次见萧灼这样,萧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刚当上暗影煞煞主时的模样,阴绝狠辣,毫不留情。 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情字可言。 夜幕浮沉下,广袖衣裳如流仙,静静的站立在诡谲云涌中。 片刻后,一阵狠厉的剑风呼啸过整个文相府,如入无人之境。 狂风大作,如同霹雳雷霆。 站在一旁的萧赴惊呆了,萧灼原地不动,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剑风? 之前也不知道萧灼的剑术这么登峰造极啊! 恍然间,萧赴目光顿彻,他看到了一个单手拿着剑的少年,意气风发的在此耍剑,剑招之迅速凌厉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一阵风过后,萧赴回过神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已经倒下的人? “哥……哥,你怎么了?”萧赴大声呼喊着,喊来了府医。 迷迷糊糊的倒下去,萧灼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被府医支开了,府医看着刚刚醒来的萧灼,温声细语道:“少主,你醒了?” “我又……”萧灼捂着太阳穴,还是隐隐作痛,他睁开眼看着府医,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府医遗憾的叹了口气,跪下来道:“求求少主了,您不要再动用内力了。” “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萧灼起身扶起府医:“我答应过你,要熬过这个冬日,就一定说到做到,不会这么快倒下的。” “那您为何还擅自动用内力?”府医起身后坐在床边,疑惑不解的看向萧灼,像是看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怎么样也看不透他。 第21章 “这个……”萧灼也不想过多解释,就搪塞了过去。 “少主,你珍惜身体吧,我先下去了。”府医摇了摇头道。 府医下去之后,萧灼叫来了萧赴,“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啊?”萧赴不清楚萧灼的想法,也不知道萧灼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问三不知的看着萧灼。 萧灼悠悠的看着萧赴,语气不是责怪,而是问询:“我的好弟弟,你什么时候和苏煦有联系了?” 听到这句话,萧赴没有反应的跪了下来:“少主,我没有。” “原来我还纳闷,我的计划他苏明筠怎么可能知道,现在看来,我就是个笑话。”萧灼重重的锤在自己的心口,像是警告自己和萧赴,也表示自己的痛心。 “少主,我……”萧赴垂首,将头埋得很低:“没有。” “没有就好。”萧灼也没打算追究,有什么怨气昨晚也发泄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弟弟,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总不能杀了他吧? “少主!”萧赴连磕了几个响头,被萧灼扶起:“你先下去吧!” 将萧赴遣退后,萧灼独自躺在屋里,闭目养神。 在这期间,他回忆起满门被灭的时候,回忆起极尽孤独的时刻,心中的火苗不断的燃烧着,烧上了心头。 察觉到萧赴可能与苏煦有联系,萧灼不会怀疑自己的弟弟背叛了自己,而是想到当年救下萧赴的那个神秘人,“会是他吗?” 应当不会。 若当年救下萧赴的那个神秘人是苏煦,他不应该好好忏悔吗,为何还跑出来和自己作对,还在大周的朝堂上兴风作浪? “苏明筠,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一想起苏煦来,萧灼就火大,他握着拳,缓缓的打向天花板。 之后,就接着躺下了。 就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感到身边一阵火热,他猛的一睁眼,是手上拿着手炉的苏煦。 “你怎么来了?”萧灼坐起身来,死死的盯着苏煦:“谁让你进来的?” 苏煦没有生气,而是将手炉递给萧灼:“本相好心好意来看看萧大人呀!”顺便送个消息。 “滚。”萧灼中气十足的打翻手炉:“滚出去。” “手炉有什么错?”苏煦笑着指了指地上的手炉说:“不过……我把所有的证据都藏在这里面,就是你刚才打翻的这个。” 第13章 看着滚在地上的手炉,萧灼并没有感到惋惜,而是揪住苏煦的衣领:“苏大人可真会开玩笑。” “可是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玩。”苏煦掰开萧灼的手,用力的甩到一旁:“骗不到我们聪明绝顶的萧大人。” “苏大人这贫嘴的功夫,可比审讯的功夫强多了啊!”萧灼白了他一眼,满眼尽是不屑。 不屑与之为伍,也不屑与之交谈。 “萧大人不必激本相。”苏煦眸色暗淡,看破一切的挑明。 烈影下的眸光闪躲规避,不让任何人瞧出端倪,那双眼中没有情绪,只有过分的理智。 “苏大人既然来了,就不要多说废话。”萧灼没好气瞥向他,斜睨的眼角藏匿着不可明说之语,带着讽刺的基调,与浓密的扇婕共同演绎着淋漓的嫌弃和嗤之以鼻。 “好。”苏煦见状,不在装下去,而是变得十分爽快:“甄雪姑娘之死,是个意外。” 只是语出惊人。 “意外?”萧灼瞬时火冒三丈,眼底烧起一片燎原星火,酝酿出九转回肠:“呸!” “萧大人不要动气,先听我说。”苏煦沉下心来,尽力解释,想方设法的让萧灼相信,不让他继续查下去。 若是真的查下去,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甄雪姑娘是因白磷自燃而死,但白磷确实是她自己弄来的,没有假手于人,她是自杀。”苏煦沉着冷静的看着萧灼,推心置腹的请萧灼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活的好好的,为何要自杀?”萧灼怒气冲冲的看着苏煦,火气憋在心里撒不出去,加剧了巫云蛊的侵蚀,他现在头脑发热,虚汗频发,几乎快要晕厥。 之所以敢这么看着苏煦,是因为他笃定了苏煦在撒谎骗人。 “因为……名节。”苏煦无奈的垂下头,不敢直视萧灼的眼睛,怕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失望透顶。 不是对自己失望,而是对这个世道失望。 数年来,就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萧灼若是死了,苏煦也会不适应的,也会孤独的。 “那是谁毁了她的名节?”萧灼很难平复下来,任由巫云蛊侵蚀着他的心脉,怒火中烧:“老子要了他的命。” “是她自污名节。”苏煦惋惜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放空自己,让自己处于旁观者的角度,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最正确不过。 可惜他做不到,从那人嘴里听到幕后之人是谁的时候,就注定了做不到,既做不到独善其身,也做不到冲锋陷阵,终究是难以两全。 “你说什么?”萧灼不愿相信,但苏煦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幕后之人是谁,他心里也有个谱了,“你凭什么说她自污名节?”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苏煦强压着心中的忿忿不平,用理智的角度分析问题。 “这算哪门子事实?”萧灼握紧拳头,急火攻心道:“我看是苏大人你凭空捏造的吧!” 第22章 “萧大人,你冷静一些。”见萧灼有些失态,苏煦劝道:“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萧灼低下头,眼角不由然的划过一滴泪。 他不仅仅是失态,更是失控,泪水啪嗒啪嗒的砸在苏煦伸过去接住的手上,如同立誓穿过石头的水滴,不停的往下落。 “你到底审出了什么?”萧灼终止伤心,试图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请苏大人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也无可奉告。”苏煦压抑着奔涌的情绪,冷静的揽下全部责任。 “刘显不过是个替罪羊,是不是?”萧灼抬起头来正视着苏煦,眼里的泪花洇洇打转,怒气直冲天灵盖:“回答我!” “是。”苏煦摇了摇头,脸上写满无可奈何:“此事,到此为止吧!” “不可能。”萧灼怒气上头,巫云蛊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整个人就像被火烧过的云,顾不得半分君臣之仪:“好好的一个姑娘死在大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萧大人想如何?”苏煦趁机提醒道:“她是北渊人。” 对于萧灼来说,“北渊人”三个字不仅仅是提醒,还是一种权衡。 是忍气吞声还是一往无前的权衡,亦是生与死的权衡。 前方是万丈悬崖,上方是难以触及的天际,脚下是薄如蝉翼的冰,身后是紧盯着的豺狼虎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北渊人又如何?甄雪姑娘首先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完完整整的人。”萧灼已经做出了选择,纵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走完这条路,也好过苟且偷生的渡过仅剩的光景:“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算不得人吗?” 苏煦:“……” 我在这安慰你,你倒好,伤心也不忘骂我是吧? 看在你是真的很难过的份上,老子这次不与你计较。 “北渊与大周的关系,萧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苏煦知晓了萧灼的心思,还没有放弃劝解:“这其中的利弊,何必轮到本相与萧大人说?” “是啊,利弊……”萧灼冷静下来,一字一字的从他嘴里蹦出来:“都是利弊。” “萧大人自己考虑一下吧,本相先走了。”苏煦见差不多了,就离开了文相府,剩下的就交给萧灼吧! “既然想要北渊公主,就必须一命换一命。”苏煦走后,萧灼不自觉的笑了,那笑声如同天崩地裂,如雷贯耳,嗤笑着,大笑着,最后也哭也笑着说:“陛下啊,你真是高啊!” 你能视人命如草芥,又怎知红颜的薄命也是可贵的呢? 第二天,上朝 萧灼和苏煦默默的各守一方,全都不说话,其他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解决了,朝堂要事商议的差不多了,泰安帝见缝插针的提出来:“各位爱卿,朕要册封北渊公主为妃。” 泰安帝高坐在上,这句话响亮的贯穿整个大殿,丝毫没给大臣们喘息的机会。 “这是朕的家事,此事就这么定了。” 大殿上议声不断,刘公公见机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此话一出,倒是没几个人说话了。 泰安帝走后,其他大臣都陆续退朝了,只有萧灼和苏煦一动不动。 等其他大臣都走后,苏煦走到萧灼所在的地方,“萧大人,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若想找死,可别拉上本相。” “苏大人放心,就算是死,本相也一定拉上个垫背的。”萧灼毫不客气的说:“苏大人最好管好自个。” 看不得萧灼在这里纠结的样子,显得十分小家子气,还不如生生死死来的痛快,“萧寻安,你要是死就死的痛快点,别在这磨磨唧唧的,本相看了心烦。” 这一番话对于萧灼来说,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理智:“怎么,苏大人这是有了自剜双目的觉悟了吗?” 苏煦:“……”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和萧灼没什么可以聊的,苏煦只好回到武相府。 而萧灼来到乾元殿前,大喊道:“微臣求见陛下。” “陛下谁也不见,萧大人请回吧!”刘公公代为传达。 “陛下要是不见微臣,微臣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萧灼威胁道。 说罢,他就跪了下来。 一直跪倒深夜,也不见泰安帝通传,但奇怪的是,泰安帝竟然传来了苏煦。 苏煦到了以后,刘公公也扶萧灼起来,扶到泰安帝面前。 萧灼跪了下来:“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说。”泰安帝眼皮子都没有抬起来,依旧看着手里的奏折。 见泰安帝不愿意搭理自己,萧灼客套的话都省了,直接言明来意:“回陛下,微臣请陛下给甄雪姑娘一个说法,给北渊一个说法。” “甄雪……谁啊?”泰安帝装糊涂道:“她与朕有什么关系?” “陛下,一个姑娘家自污名节,含恨而终啊!”萧灼火力全开,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大胆!”泰安帝一挥手,将奏折重重的砸在萧灼的胸膛。 萧灼吃痛,依旧跪的笔直:“陛下,您是大周的陛下,君子一言九鼎,陛下,君无戏言啊!” “滚出去!”泰安帝狠狠的拍着桌子道。 感受到泰安帝的怒意,萧灼纹丝不动,他势必要在这里讨个说法。 第23章 “陛下!”萧灼喊道。 泰安帝被气炸了,“萧寻安,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当然敢,萧寻安不过是为了一名春花楼的女子而已。”萧灼气势不减:“自古文死谏,武死战,虽然苏大人无法死战,但本相势必死谏。” 跪在一旁的苏煦心里不爽道:“不是,你提我干什么?” 虽然心里不爽,但苏煦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心里很清楚,萧灼此次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泰安帝。 “你……”泰安帝一时接不上话来,他也没料到萧灼会做到如此地步,现在谁也不好收场,“萧灼,没想到啊,你还含沙射影起来了。” “萧灼愿死谏,求陛下成全。”萧灼态度明确,不死不休。 见到二人针锋相对,跪在一旁的苏煦开口了,“陛下,萧灼对陛下大不敬,陛下不可不罚。” “罚,自当要罚。”泰安帝顺着台阶走了下来,走到萧灼面前:“来人呢!” 殿外驻扎的禁军迅速走到大殿上,“在!” “萧灼顶撞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亲命禁军重打五十大板。”泰安帝气的说话哆嗦:“给朕打!” “是!” 禁军将萧灼按在长凳上,重重的打完五十大板。 萧灼奄奄一息的趴着,眼中尽是不服输的底气。 他宁愿受刑,也绝不能屈服。 行刑完毕,泰安帝走到苏煦面前,拍了拍苏煦的肩膀,指了指晕过去的萧灼:“替朕好好照顾他。” 苏煦:“???” 我吗? 泰安帝走到苏煦的身后,实在没忍住说:“苏明筠,你在这装什么傻,充什么楞啊,你难道不清楚朕打他,也是因为你吗?” 第14章 不是,陛下您打萧灼,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什么叫因为我啊? 看着苏煦一脸不解的样子,泰安帝意有所指:“切勿因私误国。” 何谓因私误国? 苏煦更不解:“???” 我和他之间,有私吗? “陛下,我和他之间……尚未……”苏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灼,随后慌乱的指着天花板,摇摇晃晃的不知所指,最后无处安放的手指默默的垂了下来,“陛下,切勿多想。” 没等苏煦说完,泰安帝耐不住性子道:“你们两个今日上朝一言不发,不是误国是什么?” 还敢说朕多想了,朕看你才多想了吧? 听到泰安帝的问题,苏煦才明白过来,此私非彼私啊,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替朕照顾好他。”泰安帝用余光瞥了一眼萧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再次拍了拍苏煦的肩膀嘱咐道。 说完,就让苏煦把萧灼带回文相府。 文相府内 还是那间熟悉的寝室里,萧灼一声不吭的趴在床上,苏煦从府医那里拿来上好的金疮药。 打开一整瓶金疮药拿在手里,就像是拿着一把利剑,能让萧灼痛不欲生的利剑,苏煦仔细端详着金疮药,又看向几乎遍体鳞伤的萧灼,命令道:“忍着。” “你滚!”萧灼捂着屁股试图起身,誓死不让苏煦看到。 看着惨不忍睹的血肉浸满里衣,苏煦忍不住掀开上衣,撕开萧灼的裤子。 血与肉杂糅在一起,见惯了被军棍打的士兵,苏煦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反正只有伤口和血肉,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被苏煦看到自己凄惨的模样,萧灼就像是受到了心灵的创伤,一直在挣扎着。 “你滚开,这里不需要你。”萧灼心头闷热,发不出去的火全都沉在心底,不断的挤压着,不停的翻滚着,差一点就会如同火山一样爆发,目光所及之处更是寸草不生。 “我偏不滚!”见萧灼反应激烈,苏煦采取强硬措施,将一整瓶金疮药都撒在萧灼伤口上,“萧大人还是乖乖趴好,免得扯到伤口,反正疼的是你自己。” 这一瓶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就如同往伤口上撒盐,萧灼痛的说不出话来,也不再有力气挣扎,他咬着牙忍受疼痛,心中恨意难消。 撒完金疮药后,苏煦就离开了文相府,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本相奉旨照顾你,可不是真心实意的,萧大人切莫误会。” 萧灼:“……” 滚啊,谁稀罕你在这里? 还是一个人比较安静,萧灼闭上眼睛趴在床上,什么都没想,好像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渐渐的,他睡着了。 梦中 萧灼提刀要砍苏煦,“苏明筠,你去死!” “好啊,今日就与你萧寻安决一死战,以免夜长梦多。”苏煦提着大刀迎战。 二人大战了几百回合,一直大战到萧灼没有了意识。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 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走到了阎王殿。 忽的被刺向一阵光明,萧灼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的是泰安帝。 萧灼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意识不清,嘴角抽动:“陛下,您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 真真切切的听到泰安帝温柔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萧灼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梦醒。 陛下亲自来看他了。 “你身子这么烫,苏明筠人呢?”泰安帝生气的看向四周,周围空无一人,转过头来装作生闷气的样子看向卧伤在床的萧灼:“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第24章 话音刚落,泰安帝又吩咐禁军:“把苏明筠给我带过来。” 不一会儿,苏煦就到了,手里还拿着刚熬好的药。 “大胆,朕让你好好照顾萧爱卿,你怎么……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泰安帝佯装要问罪的架势,端起皇帝的架子问道。 苏煦趁机跪了下来,手中的药举过胸口:“回陛下,微臣并没有擅离职守,而是去煎药了。” “朕给你三日的时间,萧爱卿若是不能活蹦乱跳的,朕拿你是问。”泰安帝下了最后的通牒。 朝堂不能没有文相,国事操劳的焦头烂额了,现在想起来文相的好,有些生气,多是些恨铁不成钢且没来由的气。 “是。”苏煦应答道。 “苏明筠,朕早就提醒过你,不可因私误国。”见苏煦如此反应,之前提醒的话怕不是没有想透彻,若不是装傻充愣就是真傻,泰安帝明说道:“你是不懂,还是装懂?” “陛下,微臣冤枉啊!”苏煦指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萧灼,无辜的看向泰安帝:“他都这样了,如何能私啊?” “废话!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泰安帝气的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指点点:“朕说的不可因私误国是指你不可滥用私刑,你竟然……” “你啊你啊!”泰安帝转过身去,后仰着身凑到苏煦耳朵旁:“这是朕最后一次警告你。” 苏煦背后一凉,佯装镇定且面无表情道:“陛下,请恕微臣愚钝。” “罢了,还是先替朕照顾好萧爱卿吧!”泰安帝边走边说。 “微臣遵旨。”苏煦心平气和的看着远去的泰安帝,像是一座隐藏在暗处的灯塔,随时随地会亮,就是不知道何时会亮,也不知道何时会现出原形。 泰安帝走后,苏煦慢条斯理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如青丝般的银灯鬼火,嶙嶙峋峋如骨瘦停柴,又收敛回发散的目光,转头看向正在呻吟的萧灼。 有了泰安帝的默许,萧灼行事就大胆起来,“我渴了,给我沏壶茶。” “你自己没手吗?”苏煦看着萧灼白皙狭长的手指,如通透的玉,不可沾染一丝微尘。 一时间,竟出了神。 被萧灼一句话喊回现实:“快去!” 想到泰安帝刚才说的话,苏煦走到桌子旁沏茶。 沏茶的声音如水滴沉沙,又冲进溪流,悦耳动听。 将沏好的茶递给萧灼,萧灼看了一眼道:“本相不想喝月洱。” “那你想喝什么?”苏煦“低声下气”的忍耐着问。 萧灼倒是毫不客气:“仰山清露。” “仰山清露?”苏煦发觉萧灼越来越难伺候,这是给他脸了,竟然要喝仰山清露? 且不说这仰山清露需要采集晨时露水,还需要清山雪莲,仰日冬雪,沏茶技术更是严苛。 堂堂武相,又不是茶师。 “爱喝不喝。” “苏大人这就不耐烦了?”萧灼反咬一口:“你别以为本相不知道是因你而伤。” “当时在乾元殿上,陛下虽然生气,可他了解我,知道我定然会这么做,至于武相,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深夜召见你?” “陛下说了四个字:因私误国。”苏煦不好意思说出口,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越是这样,萧灼就越是放肆:“苏大人滥用私刑,让本相替你挨打,是陛下要你照顾本相,本相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是想喝再寻常不过的仰山清露,武相这就不愿意了?” “愿意。” 苏煦被说的抬不起头来,他也意识到了陛下的用意。 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陛下打的是萧灼,警告的却是自己。 “本相不想欠萧大人人情,这次悉心照料,就当还了一半,以后若是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还请萧大人直言。”苏煦低着头,不愿意看萧灼,只好听着自己的心声。 心声无解,心意无解。 萧灼一听暗爽道:“会的。” 说罢,萧灼便睡下了。 翌日清晨 苏煦来到池塘边采集清晨露。 心鹜八方的苏煦第一次做如此细致入微之事。 看着青翠欲滴的晨露一滴又一滴的落在琉璃瓶中,苏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静,他盯着晨露下坠,感慨道:“也是好久没这么心静过了,这活看起来不错嘛!” 好像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漫无目的,不切实际的等待。 等待晨露落下,等待萧灼伤好,等待下一个你死我活。 采集完清晨露之后,苏煦又开始下一步行动:跑遍各大药店采买清山雪莲。 刚刚过了下元节,京城的清晨可以说是寒凉,苏煦穿着单薄的衣衫,等在药店门口。 从早晨跑到正午,跑遍了所有的药店,才买到了半株青山雪莲,还看起来蔫不拉几的,无奈之下,只好原路返回。 而这段时间里,萧灼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不能自己动手,但是派遣文相府的下人们去了趟琴房,顺便往最爱的那把琴上抹了点东西。 剩下的时间,他都趴在床上静等苏煦回来。 苏煦沏好茶后亲手递给萧灼,看着颜色与之前喝的仰山清露有细微差别,萧灼便知道这里面的清山雪莲数量不够。 一壶仰山清露需要整整一株清山雪莲沏泡,这样看来,满打满算也只有半株。 第25章 想来这里不是在清山上,而是在京城里,能弄到半株清山雪莲已经是大不容易了,萧灼也就没再计较。 仰山清露没有仰日冬雪,就连最重要的一味青山雪莲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泡出来的仰山清露自然也就差点味道,而且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接过苏煦递过来的茶,萧灼抿了一口,甘醇清冽,如冬日雪,雨日眠,风花雪月,各占一席。 盯着盏中茶,萧灼愣了好久,“也是许久未喝到仰山清露了。” “你不是说在寻常不过的吗?”苏煦后知后觉盯着他,是猎人看到受伤的猎物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寻长。 品尝着许久未尝过的仰山清露,虽然味道和之前喝过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能在京城喝到这种滋味的仰山清露,便已经胜过京城市面上的所有好茶了。 萧灼又淡淡的抿了口茶,随口说道:“对啊,只不过在清山上常见,在京城却是不常见。” “你……”苏煦被萧灼随口一言气的不轻,咕咚咕咚喝了一盏。 茶味不明,在他的口中百转千回,最后润如肺腑,清热解渴。 一大口喝完仰山清露也丝毫不突兀,大口品尝也有大口品尝的味道,清新淡雅又如同旭日东升,热火朝天又好似夕阳西下,苏煦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口中的仰山清露。 能在京城喝到如此好茶,也算是跑了好几个时辰的犒劳。 美味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召之即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恰逢此时又听见萧灼的一声:“谢了。” 此时的侠士变得柔软,将军变得温情,苏煦心中千千结化为源头活水,一切都有了新的头绪。 他自然也是欣喜的。 “萧大人还想要什么?”苏煦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正仰山清露都泡了,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想着一次性都满足萧灼的愿望:“你只有三日的时间,可要想好了。” 闻言,萧灼想都没想就直言道:“想与苏大人琴瑟和鸣。” 第15章 “啊?”那一刻,苏煦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的询问:“你说什么?” 要与我琴瑟和鸣,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若是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是做戏而已,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何必以假乱真呢? 还是说……这里有人监视? 看来文相府也安全嘛! 想到这里,苏煦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在监视这件事上,果然陛下是平等的对待他和萧灼的。 不对,偏题了。 等了片刻,萧灼没有答话,苏煦又道:“萧寻安,你不要乱想。” 他看着萧灼懒洋洋的趴在床上,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就十分欠揍。 若不是萧灼身上有伤,本相早就动手了。 可若不是他身上有伤,他也不会这么安静的任由自己在这里蹦跶,到那时候,怕是少不了阴阳合谋,自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苏煦越想越多,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萧灼已经抬起头来了,正在盯着他看,还没有开口说话。 见苏煦如此反应,萧灼也是啼笑皆非,突然嗤笑道:“我是想听苏大人弹琴!” 不过是说了四个字,苏大人就把持不住了吗? 按照苏煦的性子来看,不应该啊,还是按照计划进行比较稳妥,谁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啊? 苏煦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咬着后槽牙指着萧灼:“你……” 真是太过分了。 萧灼慵懒的动了动身子,极为不方便的侧过身来,如沐春风的笑着说:“音律有助于养伤。”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大人还是不要多想比较好,不然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好。”出于不太道德的礼貌,苏煦还之微笑,笑意之下,并未摘下的面具正在蠢蠢欲动。 懒得和萧灼执拗,你推我让的戏份见多了,今日看在萧灼身上有伤的份上,就让他一回,不就是弹琴嘛,难不倒本相。 苏煦咬牙切齿的看着萧灼,他越是这样,苏煦就越是不爽,可还是照做了,“来人,拿琴来。” 顺来了萧灼生平最爱的古琴,苏煦抚着琴身,惊叹道:“早就听闻萧大人爱琴,文相府内也是藏了数十把名琴,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虚。” 这把古琴质地细腻,琴弦柔顺,雕花精美,白梅似雪,低调而雅致,在这如松间玉石光泽般的琴身上雕刻着一副一见望忧的水墨画,宛如春水点墨,栩栩如生,看的苏煦挪不开眼,对此古琴也是爱不释手。 此琴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见到的,但只要是见到的人都如苏煦这般反应,萧灼也看习惯了,他换了姿势趴在床上:“拜苏大人所赐,关于本相的传闻,除了被你……之外,几乎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你手下当时是怎么想的,这等离谱的话也能编造出来,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他们的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萧灼说话夹枪带棒的,苏煦也没有反驳,此刻的苏煦眼睛里只有那把用金丝梧桐木制作而成的上好古琴——动川。 “动川”位于大周名琴榜第一位,也是萧灼此生最爱的古琴,没有之一。 现在也成了苏煦最爱的古琴,“一见动川,便再也没有古琴可入眼了,此话不假啊!” 第26章 苏煦轻轻拨弄琴弦,聆听泠泠而动的琴声,如同山涧溪水潺潺而流,又有能动辄山川的惊美和气势磅礴。 琴弦拨动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苏煦低头一闻,心中已然勾勒出名山大川,深深的陶醉其中。 闻罢,那股清香了然于胸,在他的脑海中绽开,如昙花一现惊艳万分,又如冬雪簌簌冻结于情,简单的拨弄几下之后,苏煦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开始演奏。 萧灼就趴在床上,敲着茶盏应声附和。 任由苏煦弹奏着将琴上早已布置好的幻神香散开,随着琴弦的拨动,幻神香也就越发强盛,弹到最后,苏煦都神情恍惚了。 他演奏的是《逍遥铃欢》,此曲讲述的是两个塞外“侠士”相遇相知相识的故事,一文一武,一个将军,一个军师,相辅相成,快哉快哉,可惜是敌对阵营,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高潮便是二人揭开身份伤疤由挚友转为敌对的过程,全程音符婉转动听,宛如天籁。 一曲奏罢,萧灼由衷的感慨道:“我以为苏大人只会舞刀弄枪,想不到苏大人竟然还会弹琴?” 虽然琴技一般,但是苏大人作为一个武将,也不能要求他太高。 苏煦收起古琴,神思难宁的看着萧灼:“好了,琴也弹了,萧大人可要快些好起来,免得辜负本相的一番好心。” “莫辞更坐弹一欢,清歌不落盏。”萧灼有感而发,一边鼓掌一边说:“听完苏大人演奏的这一曲《逍遥铃欢》,可真是飘然塞神仙啊!” 就是不知道苏大人登仙了没有?怎么还有意识,难不成幻神香下少了? 倒啊,快倒下! 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苏煦下一秒人仰马翻,表面上还得装出很享受的样子,主要是夸,还不能夸的十分刻意,又不能让苏煦起疑。 也许是听到萧灼的夸赞,苏煦又回光返照的站直了,出窍的灵魂返回肉身,微微一怔道:“想不到萧大人还会夸人。” 此时善意的愣住,后时苏煦的脸色就变了。 “这琴……”苏煦指着古琴,心口尖痛,如琴弦沥血,一丝接着一丝的在他的心头剐磨,漓下徜徉的心头血,“萧寻安!” 渐渐的,苏煦就晕了过去。 萧灼慢慢下床,叫来了心腹和府医,拍拍手道:“走,进宫。” 乾元殿内 “陛下。”萧灼忍着疼痛跪了下来,目标明确:“微臣前来请命。” “萧爱卿想说什么,你与朕心中都心知肚明,你放心,朕会给甄雪姑娘一个交代,给北渊一个交代。”泰安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说话不情不愿的。 他并没有看萧灼,从萧灼进来的那一刻,泰安帝就明白他的来意了,甚至从萧灼刚迈出文相府的那一刻,泰安帝就知道了。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台阶都摆在泰安帝的面前,毕竟甄雪是北渊人,他就算再糊涂,也得给北渊一个交代。 册封北渊公主为妃之日就要来了,他不想自己与露笙两个人之间有隔阂。 “多谢陛下。”萧灼知道泰安帝想怎么做,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做,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也只能节哀顺变,听到泰安帝说要给北渊一个交代,萧灼心弦微松,强忍着咽下不公的那口气,佯装欢呼道:“陛下圣明。” “圣明?”泰安帝眼皮抖动,又缓缓抬起,好像听到了萧灼咒骂的心声:“萧爱卿怕不是在心里骂了朕千百遍了吧?” 朕还不知道你? 假正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灼并没有答话,这话答也不对,不答也不对,说骂是大不敬,说不骂是欺君之罪,无奈之下,萧灼只能一边磕头一边直呼万岁。 礼多总是不错的,更何况萧灼现在身上还有伤,陛下就算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看在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的份上,也就不会再同自己计较。 见萧灼行礼也不太方便,泰安帝扬起手来道:“跪的也够久了,萧爱卿起来吧!” “陛下可是打算将刑部尚书之子刘显推出去?”萧灼起身后还不忘问,对这件事表示关心,也是对陛下尽忠,这是文相的本分,他就算是问的再多,泰安帝也不能怪罪,毕竟是分内之事。 “刑部近年来冤假错案频出,敲打敲打也是好的。”泰安帝敲打着身前的奏折淡淡的看着,就像是看到了冤假错案全部平反,百姓高兴的大喊他是明君的场面。 看着看着,心情竟然愉悦起来。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刘显?”萧灼试探道。 “斩首示众!”收敛起刚刚兴起的情绪,泰安帝面无表情的说:“朕派苏爱卿仔细调查过,刑部尚书之子在外草菅人命,京城之外的官员都惧怕他,最后都不了了之,他死有余辜。” “那刑部尚书呢?”萧灼期待的看着泰安帝,看着现在大周唯一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想知道他的想法,想知道他想如何处理这件事,于是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是抓还是放?是生还是死? “刑部尚书。”泰安帝冷漠的丢出一个“哼”字! 他没有明说,萧灼也不好多问,只是试探了几句就退下了。 伤还没好,家中还有苏煦在,算算时辰,他应该快醒了。 文相府内已经乱成一团,苏煦又摔又砸:“萧寻安呢?叫他给本相滚出来!” 第27章 “苏大人好大的火气啊!”萧灼被府医搀扶着,慢悠悠的走进来调侃道:“小心急火攻心。” “萧寻安,你个王八蛋!”苏煦一见到萧灼,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又给我下毒。” “这不是毒。”萧灼轻声道:“只是一种使人致幻的迷香而已,更何况以苏大人的功力,这点迷香,根本不值一提。” 表面“恭维”着苏煦,心里却在想怎么现在才醒,比我想象的还要慢,苏大人,你不太行啊! “萧寻安,你让本相给你弹琴,就是为了迷晕我独自面圣?”自醒来的那一刻,没有见到萧灼,苏煦便猜到了他的用意:“卑鄙无耻!” “苏大人尽管骂,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本相都洗耳恭听,且虚心接受。”萧灼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苏大人看到了什么?是美人环绕春宵一刻呢,还是战场之上生杀予夺?” 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不然怎么火气这么大呢? 抬眸与苏煦对视,看到了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都不是,自然是看到了你,还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虽然不知道幻境中的你为何有武功,还与我不相上下,但不得不说,幻境中的这一架,打的很是痛快,比以往数年来的尔虞我诈,精心算计都要痛快。 苏煦的那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这是千古以来武将的通病,满脑子痛痛快快的杀一架。 只可惜萧灼猜到了,苏煦偏不愿意直说,他清了清嗓子,冷不丁道:“幻境中,本相竟然和一条狗打了一架,真是难为情。” 第16章 “苏大人竟然有情?”萧灼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眼神轻飘飘的,如同正在出窍的鬼魂看着脚下虚无的影子,好像看到了第二个自己,片刻后,神魂一体,又成了“刻薄”的语调:“难不成本相猜错了,苏大人不喜欢人,而是钟情于一条狗?” “本相的确喜欢狗,但唯独不喜欢那条疯狗。”苏煦看向四周,看到了华色微明,感受到了日夜交错,忽的被人敲碎了心墙:“有的狗见到主人会摇尾乞怜,而那条疯狗竟然想谋杀他主人,萧大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哦?”萧灼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谋杀?” “本相现在就想把那条狗给剥皮抽筋,扔到京郊外的荒林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苏煦看着蒙在鼓里的萧灼发狠道。 “苏大人真是好暴力啊!”萧灼装出害怕的样子道。 “本相说狗,不知萧大人怕什么?”说也说够了,玩也玩够了,是时候挑逗一下萧灼了,“怕你就是本相口中的那条狗吗?” “自然不是。”萧灼丝滑一转身,绕到苏煦身后,又绕了回来,像是审视着一个玩物:“本相是怕苏大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萧寻安,你不要太得意忘形。”苏煦握紧拳头,身旁划过一缕不怀好意的风,他绷紧心弦,却换来萧灼一阵嘲讽的语气:“那就不牢苏大人费心了。”虽然苏大人没有心。 “告辞!” 憋了一肚子气,苏煦终于将那些难听的话指桑骂魁的说出口,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哼着小曲儿走出了文相府。 禁军都卫司 “给我打!”苏煦看着秦威,一副恨铁不成钢,想要让他涨涨教训的样子吩咐道。 秦威:“???” 我就这么挨打了? 大人,您怎么阴晴不定啊? 被打了二十军棍的秦威趴在凳子上奄奄一息道:“大人,您为何打我?” “本相和文相的故事,编的挺离谱啊!”苏煦阴阳怪气的说。 虽然很不想提及此事,但必须要给秦威一个惨痛的教训,不然后续还不知道能多“危言耸听”。 “大人,您打我是为了给文相报仇?”秦威小心翼翼的趴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内心却是很大胆,疑惑的盯着苏煦:“听闻他被陛下打了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是吧?”苏煦指着秦威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三十。” 秦威:“……” 大人,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大人,你不会和文相假戏真做了吧?”秦威瞪大了双眼:“您不能移情别恋啊!” “移情别恋?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苏煦越想越气,手指不停地指上指下,最后落到秦威身上:“挨打都堵不住你的嘴!” 秦威是个练家子,在禁军中一直“兢兢业业”的挑衅,挨打也是经常的事,不过是修养几天而已,更何况苏煦也没有吩咐他们真的下狠手,所以这五十大板对于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五十大板打完以后,秦威被晾在这里,苏煦一路策马狂奔回到了武相府。 “这个秦威真是……”苏煦心中骂了一路,回到府中坐下来还火气难消,“你看他办的这是什么事啊?” “阁主,您就别生气了。”府医走了进来:“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我没事,在他死之前,我肯定没事。”苏煦直言道。 府医坐了下来,一边在旁边安慰苏煦,什么不重要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一边给苏煦吃定心丸,“巫云蛊世间无解,阁主放心吧!”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你与萧道成是师兄弟吧?”苏煦镇定下来突然问道。 这一问,问的府医是猝不及防,不能表现出异样,苏煦这么聪明,切不可让他察觉,府医忍着这个名字带来的那一瞬间的冲击,淡淡的回复了一字:“是。” 第28章 听到萧道成的名字,府医一愣,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自从来到相府,所有人都叫他府医,想必萧道成也是如此。 “二十年前的神冢四杰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却是无人问津,还真是时不我待,岁月不饶人啊!”府医眼神中划过一丝悲凉,是被淘汰的悲,是无人记得的凉:“世人已经不记得神医萧道成了,也不记得我神术苏明烨了,还有我那两个师兄,也都隐姓埋名,消失的无影无踪,终究是今朝胜往昔啊!” 现在不想听府医的曾经与故事,他的心思全在萧灼身上,满心惦念着巫云蛊什么时候将萧灼送上西天。 苏煦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苏明烨刚想退出去,苏煦便睁眼问道:“巫云蛊真的无解吗?” “即便是我师父在世,怕是也难解。”苏明烨掂量着说。 “那就好。”苏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岿然不动的伫立在屋子里,却像是一阵狂风,呼啸到了千里之外。 巫云蛊无解,巫云蛊这个话题也是无解的,再讨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苏明烨开始说正事:“阁主,马上便是秋韵节了,不知红鸾阁该如何准备?” “今年有些不同。”苏煦细想一下,今年好像大为不同,花相似,人不同,“刚过了下元节,秋韵覆水,终是难收,倒不如曲水流觞,静置于万家灯火。” “明白。”跟着苏煦久了,苏明烨自然明白苏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曲水流觞,万家灯火都是一个意思,通俗一点来讲就是:自己乐自己的,他与那人做的事,不能让任何人打搅。 苏煦下意识的提了一嘴:“对了,帮我约个人。” “谁啊?”苏明烨明知故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若是不知道,红鸾阁四香堂的堂主也就不用当了。”看着苏明烨这副样子,苏煦严肃道。 “知道。”苏明烨不再开玩笑,“那我先退下了。” 秋韵节前一晚 文相府突然射来一支飞镖,飞镖上绑着一张字条:秋韵节夜,红鸾阁邀。 没有落款,没有提名。 看这只飞镖,应当是红鸾阁阁主的手笔。 “看来还是要见面了。”萧灼收起飞镖,烧掉字条,回到床边静坐,“这红鸾阁的阁主,不知是敌是友?” 罢了,不想了,明天就知道了。 入红鸾阁需要戴面具,不问身份不问来历,萧灼虽然进入过许多次红鸾阁,但并未见到红鸾阁的阁主,或者说见到了也没认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红鸾阁不入世,不出阁,都是外人拼了命的想要入阁,阁中人向来深入浅出,没人知道红鸾阁中有几人,只知有红鸾阁阁主,但对此人也是一无所知。 传闻中,红鸾阁的阁主神秘高深,极其善于易容,不仅容貌身形变幻莫测,声音也是多变。 此番是第一次与人想邀。 作为被邀请者,萧灼可谓是万众瞩目,因为红鸾阁已然散播消息,文相会在秋韵节当晚入阁。 秋韵节当晚,萧灼一路走到红鸾阁,戴上面具入了阁。 “你来了,上来吧!”红鸾阁阁主居高临下的望着萧灼,透过面具好像能看到萧灼能杀死一切的眼神:“红鸾阁早已清了场,阁中只剩下你我二人。” “阁主声势浩大的热切相邀,还将拜贴送至文相府,想必已经知道本相的身份了,那本相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主深夜找本相,不知所谓何事?”萧灼端着文相的架子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直到站到玉帘面前。 他现在与红鸾阁的阁主只隔了一道帘子,若是掀开,定能将红鸾阁阁主公之于众。 可是他没打算这么做。 红鸾阁阁主张开五指横在玉帘面前,“文相莫急。” 被这慢悠悠的语气气得不轻,以为叫自己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没想到是在这里拖延时间,“秋韵佳节,正是赏月的好时机,格外热闹非凡,阁内却是冷冷清清,阁主叫本相过来,却托着不言,是以为本相太闲了吗?” “文相不闲吗?”红鸾阁阁主问道,似是玩笑,也像是了解。 不过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像极了一个人——呛死人不偿命的苏煦。 萧灼有所怀疑,但并未打算当场拆穿,而是打算先观摩,“本相是文武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大周朝的文相,且不说各种家国大事需要处理,就算是六部的小事,也一刻都不得耽误。” “是我僭越了,请文相恕罪。”红鸾阁阁主戴着面具变了声音说话,萧灼听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态度,是喜是悲,是忧是患都不得而知。 而在严严实实的面具下,萧灼也无法看到红鸾阁阁主的表情,光凭声音也判断不出来,此人的容貌身形都是天衣无缝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似懂非懂,模糊得很,萧灼只想知道他约自己前来的目的:“僭越倒是不至于,没那么严重,烦请快说正事。” “我想与文相对弈一局。”红鸾阁阁主邀请道。 棋如人生,与陌生人对弈,对萧灼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萧灼并没有感到不妥,只是故意推辞道:“本相棋艺不精。” 他这一说话,红鸾阁阁主也没有反驳,真的像是个陌生人,只是掀开玉帘走到他的面前,围绕着萧灼转了两圈,直言道:“不信。” 第29章 萧灼:“……” 这个天……好像聊死了? “文相不妨就这么僵持着,不是说忙吗?不是有无数大事小事要处理吗?怎么现在倒是……”红鸾阁阁主点到为止,最终萧灼妥协道:“行吧,下一局也未尝不可。不过……本相有个不情之请。” “文相请讲。”红鸾阁阁主伸手示意萧灼讲下去。 萧灼上下打量着红鸾阁阁主,猜测他叫自己来下棋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醉翁之意根本不在于酒而是在于人,可在于的是何人? 这些都不得而知,目前只知道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地狱,粉身碎骨,越是这等境地,萧灼就越是气定神闲:“光下棋有什么意思,本相想要个彩头。” “什么彩头?”早就猜到萧灼不会乖乖任由自己摆布,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条件,红鸾阁阁主也没有很惊讶,打定了萧灼不可能赢的念头,答应萧灼的不情之请也无妨。 能讨个好彩头也算行善积德了,与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这都算不得退让。 “阁主知道本相的身份,本相却不知阁主是何人,这未免有些不公平吧?”萧灼闭上眼问。 他动了动面具,总觉得自己这副面具是透明的,对方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也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自己对对方却是一无所知,这属实太过悬殊。 红鸾阁阁主丝毫没有畏缩之意,迎难而上道:“文相若是赢了,我定然一字不落的告知一切。” 第17章 传言中红鸾阁阁主一诺千金,既然他都答应了,那萧灼也鼓掌道:“好!” 伴随着萧灼的话音落下,红鸾阁阁主一跃而起,拉下彩带,一个巨大的彩绣棋盘就出现在萧灼眼前:棋子为针,落子为线,绣出河山。 这是……旷古棋局? “玉绣局?”萧灼惊叹的目光停留在玉绣局上,刚才彩带落下的那一刻,就像是落下了令他心惊胆战的帷幕,“这可是旷古棋局,至今无人可破。” 阁主也太玩得起了吧?为了不暴露身份,竟然出了旷世棋局,自大周开国而来就有的玉绣局。 据说开国皇帝因堪破玉绣局的一角而得了天下建立大周朝,如今玉绣局现世,势必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红鸾阁阁主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盯着玉绣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玉绣局再度由红鸾阁现世,就证明红鸾阁阁主要么是世外高人,要么就是居心叵测的朝臣。 会是谁呢? “文相若是能协助我破此局,就算文相赢了,我立马摘下面具,卸掉易容,毫无保留的直面文相。”红鸾阁阁主毫不客气的说。 废话! “阁主可太看得起本相了。”萧灼苦笑着说:“且不说玉绣局至今无人可破,就算是当今世上,本相的棋艺也未必能够名列前茅。” “文相过谦了,在我看来,棋如人生,萧大人既然能做到大周的文相,那棋艺定然也是冠绝天下的。”红鸾阁阁主夸赞道。 只是萧灼并未听出夸赞之意,更像是讥讽。 萧灼:“……” 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棋艺不精。 而且,本相又不会刺绣,这棋怎么下嘛? 红鸾阁阁主穿针引线一气呵成,玉绣局上显现出一首诗:波光顷摇碎月朗,消点朱砂弄梅香。夏日秋高冬悄漾,凋零相逢新春忙。淅沥潇洒雷雨凉,惊悸花开动明沧。此生辗转眠舟桨,不过闲人散离殇。 “这便是……经久未见的流动山水图?”看着千变万化的流动山水图,萧灼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了,欣赏着惊叹不绝。 看着玉绣局上的那一首诗,萧灼不由得念出了声,试图从这首诗中找到破解之法,又或是找到生机一角,只可惜,这种机会寥寥无几。 面具下,红鸾阁阁主一脸看戏的模样,“文相有几成的把握破局?” “一成都没有。”萧灼摇了摇头,双手不断变换着,指尖勾勒出流动山水图的规律:“现在还是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下手。” “文相不妨试一试。”红鸾阁阁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叉着腰道:“大不了旷古棋局毁在文相手里。” 萧灼:“……” 那本相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即使有成为千古罪人的风险,萧灼还是想尽力一试。 印象中,流动山水图早就已经失传了,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红鸾阁中。 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红鸾阁阁主早就躲向一旁。 卸下易容的苏煦悠哉悠哉的逛着京城,享受着秋韵节的繁盛:“流动山水图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可同样,它也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本相就不奉陪了。”今晚,你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正在集思的萧灼凝视着流动山水图,水如秀,川似锦,从每个角度看上去,都是不同的存在。 一时间,萧灼竟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他以身入景,试图破阵,恍惚交错的寒风冲撞着在名山大川面前弱小的身躯,仿佛随便一刮风,萧灼就会被吹跑。 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针,一针又一针的刺入流动山水图。 每一个针脚都像一道穴位,令萧灼感到奇怪的是,为何刺入的针脚自己身上会感到疼痛,就好像金针刺穴那样。 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萧灼已经满身是血,只是他并没有意识。 第30章 满心都想着如何破解此局,竟然忽略了自己就是局中人。 不知何时被此局同化,也不知何时会终止此局,这些金针就是刺入他身上的利器,就是让他归西的明刀暗枪。 “这……怎么可能?”萧灼不死心的问自己。 他仰视着苍天,连红鸾阁天花板上也是这副流动山水图,萧灼顿时觉得心慌,好像掉入深渊里,无论怎么往上爬,都会滑落到底。 萧灼从怀中掏出忘忧明魄丹,这是进红鸾阁之前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他服下忘忧明魄丹,气血汹涌滚烫,一口淤血喷涌而出,萧灼这才恢复意识。 此时的他,已经遍体鳞伤,这些伤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扎的。 “流动山水图早就失传了,玉绣局也未必是真的,都是我太轻敌了。”萧灼走出红鸾阁放出信号,手底下的人一会儿就赶到了,他们将萧灼带回了文相府。 “少主,你服用了忘忧明魄丹?”萧道成担忧的看着近乎晕厥的萧灼,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烫到极点,此刻,作为神医的萧道成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你……” 萧灼点了点头,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感受着身体逐渐发僵,好像入了万尺冰窟,他不死心的靠着萧道成:“老萧,你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日?” 不敢靠近萧灼发烫又发凉的身体,萧道成跪下来,痛哭流涕的说:“忘忧明魄丹是大补之物,与少主体内的巫云蛊犯冲,恐怕……不足月余了。”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看着萧道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萧灼赶紧把他赶走:“行了。你先退下吧!”别在这跟哭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是。”萧道成退下后,萧赴“嗖”的一下子冲出来问:“少主,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不足月余了吗?”哥,你快告诉我都是假的,哪怕你的话真的是假的,只要你说的话,不论真真假假,我都相信。 “一个月还是能熬过去的。”他这一冲,都没给萧灼反应的时间,看着真挚关心自己的弟弟,萧灼不忍心说其他的,只是单纯的笑着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可……”知道萧灼不想在此时多提,萧赴欲言又止,他不想捅破与萧灼之间的那层薄如蝉翼般的窗户纸,只能独自忍了下来。 反应过来的萧灼想起来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的的目光瞬间亮堂起来,“别可是了,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萧赴点了点头,只要是萧灼吩咐的事情,萧赴都会尽力办好,不会让萧灼失望,因为忙这忙那忙的焦头烂额的,萧赴也只口不提,而是问萧灼的想法:“另外,藩王这几日便会入京了,少主作何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藩王来就招安。”萧灼眼神聚敛,眸光如炽,指尖如蝴蝶振翅,不停的随风飘动着:“实在不行就逼反呗!” 听到逼反两个字,萧赴没有接话,他心里很清楚,萧灼一定是时间不多了,才会兵行险招,好像并没有后顾之忧,既然哥哥不怕,弟弟自然也不怕。 “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萧灼遣走了萧赴,一个人在文相府内走动。 无比熟悉的文相府,很多年前就住进来的文相府,幕僚无数的文相府,到如今,只身一人赴死。 萧灼不停的走着,走了又停下来观望,观望文相府的一景一物,也观望文相府的未来。 不知自己死后,文相府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荒凉还是如旧? 这些都不得而知,可偏叫萧灼一个将死之人不得不想。 走走停停间,恍惚看到了一个人影。 手持利剑,意气风发,精忠报国,年少得志。 好像是他,又不是他。 “都已经快要入土的人了,怎么还会做这种梦?”萧灼自嘲道,看着不切实际的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发觉天色也不早了,就回到了屋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下雪了。 雪落在地,皑皑如簌,他起来时,已经开辟出一条道路。 每日都是一样的路,可能是刚下雪的缘故,今日的路格外干净。 走出文相府去上朝的路上,踩着洁白的雪,任由白雪沾湿靴子,白靴映上白雪,如同白日浮云。 静静地走在路上,也不跺脚将白雪踢散,而是任由靴子埋入白雪,他低头一看,天地落雪恰似他的入墓白棺,如玲珑剔透,如冰晶夺目,印上心棠。 只可惜,清明澄澈的心境被一人打乱了。 “下雪了。”苏煦走了过来,假模假样的扶着摇摇欲坠的萧灼:“萧大人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一步一步走来,脚下踩着的不像是皑皑白雪,倒像是森森白骨。 那是他爬到高位上踩着的尸骨,如今应该多加一个萧灼才算圆满。 “托苏大人的洪福,身体还算康健。”萧灼说完,就咳嗽了几声,苏煦装模作样的劝解:“萧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死在路上。 萧灼看向远处的雾霭,朦胧之境下最考验心性,忽然心生一计道:“本相突然来了兴致,想和苏大人一同赏雪,不知苏大人可否赏脸?” 第18章 不知道萧灼心里憋着什么坏,论起在雪天的损耗,萧灼怎么着也比正常人要快,出于这一点,苏煦爽快的答应道:“好啊,萧大人请。” 第31章 萧灼在前面走,苏煦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萧灼猛然回头,掷地有声的问:“藩王就要入京了,不知苏大人如何看?” “萧大人原来想问这些。”苏煦定在了原地,草率应答:“藩王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你说无关就无关啊? “苏大人莫不是以为轻飘飘的一句无关,就能与藩王撇清关系吧?”萧灼看着他,从雪中一边能看到一身洁白无暇的武相,另一边也能看到满身泥泞的武相。 泥泞掩霾,雪落无痕,他孤高而立,神清气爽,头上日月,脚下悬安,萧灼乍一看他,美貌与美景融合,简直完美。 就是脑子不好使。 “重要的又不是你我与藩王们的关系,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苏煦雪中挥袖,灵活变通道:“萧大人不会连这最简单的一点都不明白吧?” 层层叠叠的白雪压垮了清风,为了自由而化作寒风映衬落雪,清风不在,寒风砭骨,身上的大氅也无法温暖萧灼此刻的寒心,“本相自然明白。”这还用你提醒? “萧大人还有何事?”见萧灼状态不对,苏煦劝道:“没事的话还是回府吧!”千万别和本相在一起的时候死了,要不然说不清道不明的,本相也只能假装伤心欲绝了。 萧灼目视前方,双手缩在里面,走了几步后回眸一笑,丢下一句:“后会有期。” 这一笑,蕴含着清风明月的肆意,带着狂风的不羁,席卷浊世。 苏煦:“???” 他这人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冷不丁的丢给我一句后会有期,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路回了武相府,苏煦也没整明白萧灼的用意。 算准了苏煦会“郁闷”到武相府,萧灼倒是一脸惬意的走到了文相府,刚一到门口,就感到身体不适,还是萧道成把他扶回房间的。 将萧灼扶回房间以后,萧道成也没有直接退出去,而是留在房间里打探消息,“少主,听说藩王就要进京了。” “是啊!”萧灼定睛一望,远方好似传来战火连绵:“齐王,鲁王,青王,三藩王同时入京,不知这京城,又会是怎样的一场风雨?” “少主,我有一事要禀告少主。”萧道成跪了下来。 “是你师弟神巫谢远阖的事吧?”萧灼云淡风轻的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你们师兄弟好久没见了,我不会干涉的。” “是。”萧道成激动的点了点头:“多谢少主。” “君子入府,何乐不为?”萧灼忆起往昔,虽然并未亲眼见证,但那些都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谁也无法跨越。 在这条鸿沟里,无数英雄淹没其中,可也造就了新的英雄,但萧灼心里很清楚,这条世人不愿意走的路里,这道永远的石壁面前,最多的还是遗憾与惋惜。 “你们神冢四杰中,你神医萧道成与神术苏明烨分别入了相府,神巫谢远阖入了藩王府,至于神侠袁毅幕,名号如其人,总是无拘无束的,一生不入朝堂。四人中有三人入府,虽立场不同,但同门情谊尚在,本相还能让你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谢少主成全。”萧道成又叩谢道。 “行了,算算日子,青王离京城最近,大抵两三日就要到了,你也能见到你的二师弟了。”萧灼倒是比萧道成还激动,好像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故人重逢而欣喜。 “嗯!” 这三日,萧灼忙里忙外,直到三位藩王尽数入京,萧灼才有片刻闲暇,接下来就是接风宴会,还是得由萧灼忙活。 说是家宴,泰安帝并未出现,场里场外都有萧灼和苏煦置办。 “多年不见,寻安还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我见犹怜啊!”青王李钰覃手中折扇挥动,牵引着萧灼的心思。 他英姿勃发的站在萧灼面前,差点没认出来,好像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棵小树苗,如今竟然羽翼丰满,长成了让人羡慕的森林。 青王李钰覃伸着脖子要听萧灼夸奖,萧灼只是疏离的说:“多年不见,青王殿下还是如此。” “寻安,你憔悴了。”齐王李钰昶走了过来,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又被风抽了回去。 似乎已经过了可以随便触碰的年纪了,这次见面,好像更生疏了。 在萧灼的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和他一样病弱的世子爷,没想到如今只有自己还憔悴着,他却已经胜于常人了。 “齐王殿下倒是健壮了不少。”萧灼脸上挂着笑容,会心点头道:“真心为殿下高兴。” 听到此话,青王李钰覃直跺脚,忍不住过来吐槽:“怎么,本王来寻安就不真心高兴啊?怎么寻安一见到王兄就真心高兴了?是本王不配让寻安真心高兴吗?” 萧灼:“……” 你闭嘴我就高兴了。 “萧寻安,你变了。”鲁王李钰棠慢悠悠的溜达过来。 变了?什么地方变了? 没理解鲁王的意思,萧灼趁机问道:“鲁王殿下何出此言?” “脸色这么苍白,可是巫云蛊发作了?”鲁王李钰棠感受到萧灼的生机正在流失,那该死的巫云蛊竟然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不敢欺瞒殿下,寻安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萧灼笑着说。 他笑的勉强,笑的沉寂。 现场也是一阵沉默。 第32章 三位皇子的眼神中传达出细腻而又不易察觉的情绪,青王震惊,齐王惋惜,鲁王失落。 这些情绪于萧灼来说,都会是过眼云烟。 不过几年而已,萧灼竟然如此这般,连这个冬日都难以熬过。 想到这里,青王李钰覃一阵不爽,朝着一旁的苏煦撒气:“苏明筠,若不是因为你,寻安何至于此?” “青王,不要乱发脾气。”齐王李钰昶及时拉住了他,一个王爷若是和武相闹起来,这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虽然感到惋惜,但他如墨一般的眸子里更多的还是冷静。 “是啊,不要乱发脾气。”鲁王李钰棠摇了摇头,站出来和青王谈。 青王也没有继续发脾气,而是默默的盯着萧灼,盯了良久,静默无言。 “可否让我瞧瞧?”谢远阖特意上前来,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为萧灼探了探脉,发觉幕后有一高人正在为他调养,医术在自己之上,谢远阖心中有了人选,象征性的问了问萧灼:“萧大人可否认识我大师兄——神医萧道成?” “他现在就在文相府。”早就想安排他们师兄弟见面了,天各一方的结局配不上他们当年的兄弟情义,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重逢,也算是走之前的安慰。 “怪不得啊!”听到大师兄的消息,谢远阖心中说不出的喜悦:“怪不得您的脉象会是如此。” “我脉象怎么了?”萧灼摸了摸自己的脉,也没摸出什么不同来。 “大人的脉象虚弱中透着一股暗力,”谢远阖不确定的摸了好几遍,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摸到如此奇怪的脉象,静如山,动如川,二者彼此交叠,此起彼伏,谢远阖不确信道:“这是……向死而生?” “那就借你吉言喽!”萧灼咧开嘴角道,在无数祝福和怀念中,听到向死而生四个字,还真是别出心裁。 向死而生,他多么希望这是真的,谁又不想活着呢?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苏煦以外,都希望萧灼好好活着,或许,躲在暗处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虽不希望他生,更不希望他死,最好如傀儡般赖活于世。 躲在暗处的泰安帝一直没出现,默默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晚,青王就去了文相府。 “师兄!” “师弟!” 谢远阖与萧道成一见面就相拥在一起,多年不见,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而青王也和萧灼很多年没见了,自然也想说说话,无关身份地位,只是李钰覃和萧寻安。 “萧寻安,你还记得本王当年说过的话吗?”青王李钰覃手中的折扇停在空中,一身月影翩翩,像极了正在风中起舞的少年。 “什么话?”萧灼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他傲立在风中,无声的拒绝着。 手中的折扇一紧,牵动了两个人的思绪,青王李钰覃装作一脸轻松的问道:“本王说倘若有朝一日我卸去这一身枷锁归隐田园,你会与我一起吗?” 往昔种种犹在眼前,萧灼站在月下,月色披满身,卸下白日的枷锁与困笼:“那殿下是否记得,当日的萧灼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殿下野心犹在,做不到归隐田园。”青王小声说:“你的这句话,让本王记到现在。” 此时此刻,青王李钰覃甚至不敢直视萧灼那滚烫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此畏惧,身为一个皇子,竟然如此畏首畏尾? 还是萧灼太过于耀眼,只要萧灼站在前方,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阵失落过后,青王李钰覃只能抬头仰望明亮而不刺眼的月光,似是仰望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过往已放下,迟来仍忧心。 月色如墨,洒落肩头的最是难留,想当初的一切,都已经成了不值得提及的轻描淡写的一笔,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中了巫云蛊的萧寻安,是将死的萧寻安,是与他没有结果的萧寻安。 “故人重逢变,唯我心犹念。”看着散落的月华,美得心扉难定,青王早已明白,曾经的自己回不来了,现在的萧寻安也不是当时的萧寻安,他们都回不去了。 当初的种种只能埋藏在心底,可青王心中还留有最后一丝念想,不甘心的道:“可我想问的是最后一句话啊!萧寻安,你愿意吗?” “殿下,昔日如今日。”萧灼回答的干脆,拒绝的果断,彻底斩断了与青王之间的纠葛:“所以,萧寻安不愿。” 本以为青王会借月抒怀一番,谁承想他指着刚刚到来的苏煦问道:“可是因为他?” 第19章 萧灼:“……” 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来了?”萧灼一脸不情愿的问道,脸上写着“不欢迎”三个大字,恨不得说:“你来凑什么热闹?哪来的滚哪去!” “他们神冢四杰好不容易团聚其三,萧大人不带你的府医神医萧道成来我武相府,那本相只好带我的府医神术苏明烨来文相府喽!”苏煦张开双臂,理所当然的说,好像文相府就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完全和自己家一样。 虽然这么多年来确实如此,但此时的心照不宣还不能作为苏煦放肆的底气。 “那苏大人是来干什么的?”萧灼懒得听他说话,只想快些把他赶走,谁知竟然有人能厚脸皮到这个程度,只听苏煦混杂着月光说出最违心的话:“来和萧大人月下对酌。” 第33章 “没空。”萧灼对着月听着厚脸皮人说的话,冷漠又毫不留情的回绝,倒显得他有些不解风情。 谁有不了解谁呢? “苏明筠,你这个人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只是本王没想到,你竟然和我的萧寻安……” 说着说着,青王李钰覃都快哭出来了,一想到萧灼被苏煦玷污了,青王就想掐死苏煦。 萧灼,苏煦:“……” “殿下您听臣解释,事情不是殿下想的那个样子。”不想让任何人误会那件事,苏煦只得尽力解释。 “那是什么样子?”青王李钰覃手中的折扇“唰”一下子打开,“苏明筠,若想和萧灼月下对酌,就先问过本王手中的折扇!” “殿下!”虽然很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但对方毕竟是皇子,苏煦被迫躲躲闪闪:“臣不敢与殿下动手啊!” “要你打,你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青王李钰覃豪爽道:“今日没有王爷,也没有武相,你我只是民间的比武论剑,赢的人才能和寻安月下对酌!” 从青王殿下的眼神里,看到了久违的快活,既然青王都这么说了,苏煦也不好扫兴。 “好啊,来啊!”苏煦拔出剑来,提议道:“光论剑有什么意思,来人,上酒!” 萧灼:“……”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谁要和你们月下对酌啊? 还有就是这里是文相府,你一个武相倒是在这里呼风唤雨了,真拿自己当文相府的主人了? 谁都没给好脸色,萧灼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当晚,青王和苏煦打的难舍难分,一边打一边饮酒。 借着月,醉一回。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各自回府。 “少主,人都走了。”送走了苏明烨和谢远阖两位师弟,萧道成走过来问萧灼:“不知青王来此……” “他啊!”萧灼无厘头的“责怪”道:“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给陛下看的。我这文相府昨晚这么热闹,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只怕……” “昨晚我与二位师弟商议,将神冢秘药叹月鸩珀滴送给少主。”萧道成双手递上一个精致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九个小玉瓶,上面写着叹月鸩珀滴。 “叹月鸩珀滴?”萧灼瞳孔扩散,被这五个字吸引了,“这可是绝世秘药!” “这叹月鸩珀滴是我神冢不传秘药,我们师兄弟一人手上有三滴,世间一共十二滴,如今我等将九滴奉上,为少主续命。”萧道成双手捧着“珍宝”如数奉上:“请少主收下。” “如此珍贵之物,你们就这么给我一个将死之人,怕是会暴殄天物。”萧灼惋惜的看着叹月鸩珀滴,这九个小玉瓶就像是九条命,他是真想立刻喝下,但想了一想道:“还是算了。” “少主,您不要拒绝。”为了让萧灼接受此药,萧道成跪了下来:“我既为曾经的神冢四杰之首,断然不能砸了神医的名声。” “好吧,我若是在推辞,你就该磕头了。”接过叹月鸩珀滴,萧灼盯了许久才移开目光,思索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少主请讲。”萧道成笑着说。 “老萧,你真的姓萧吗?”萧灼思忱道:“听闻神冢之人一旦入世,便跟随主人一生,除跟随皇室以外,被赐名也随其姓,一世不改,万死不辞。但我更想知道你原来的名字,在我眼里,你们神冢四杰还一直犹如当年那般存在着,也像昔日的我一样。”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是伤怀,好像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所有的所有都回不去了。 “往事已过,流年不提,曾经的神冢四杰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我,只是萧道成,是萧家人。”萧道成起身作揖:“永远都是萧家人。” “既然你不想提,那我也会不强人所难。”萧灼双手托着萧道成的胳膊:“是,永远都是萧家人,是我萧灼的老师。” “承蒙少主抬爱,老朽愧不敢当。”萧道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为了不让萧灼瞧出来,只得俯首道。 “你无愧。”萧灼坚定的看着他,侃侃而谈:“您救我一世,无愧神医之名;辅我一生,无愧老师之责;念我一人,无愧萧家之祖。老师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说罢,萧灼跪在地上,正经的拜了三拜,行了拜师礼。 “少主请起。”萧道成上前扶起萧灼,眼中闪着泪花:“我愿意。” 晨光破晓间,府医成了老师,山海清明日,一生注定时。 此间师生情意重,不晓人间值千秋。 “少主,您手中的叹月鸩珀滴能够让人回光返照,达到全盛之期的境界,但一滴只可抵七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喝。”萧道成郑重的说道:“一旦喝下叹月鸩珀滴,过了期限,就会药石无医。” “知道了。”早就想过这药的副作用,与萧灼心中所想的大差不差:“老师先在府中歇着,我现在进宫。” “好。”即便做了萧灼的老师,萧道成还如之前的恭敬:“少主请。” 将叹月鸩珀滴放置好后,萧灼点了点头示意。 还没到乾元殿,萧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皇兄,我要寻安。” “陛下,萧大人是本相的人。” 巧的是,这句话刚好被等在殿外的萧灼听到。 谁是你的人?要不要脸啊? 萧灼很想上去反驳,可北渊公主还未册封,一切皆有变数,只好忍下这口气,走到殿上支支吾吾的说:“陛下,微臣……” 第34章 “行了,你们一个是朕的亲弟弟,一个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在大殿上争朕的爱卿,像什么样子?”泰安帝扶着额头训斥道。 “陛下,齐王殿下,鲁王殿下求见。”刘公公喊道。 泰安帝招了招手:“宣。” 看着泰安帝的脸色,刘公公一挥拂尘:“宣齐王,鲁王觐见。” “臣弟叩见皇兄。” “都起来吧!”泰安帝笑着说:“两位皇弟怎么一同来了?” “皇兄,臣弟想去云游寺祭奠母妃。”齐王和鲁王异口同声道。 齐王和鲁王是一母双生,皆是贵妃之子,当今陛下和青王则是皇后所生。 “准。”泰安帝没有阻拦,直接爽快答应。 “谢皇兄。”齐王叩首谢恩:“那臣弟就先退下了。” 鲁王也是同样的动作,“臣弟也告退。” 他们二人退下后,泰安帝眉目有所舒展,看着青王:“你呢?” “好久不见,臣弟对皇兄甚是想念。”青王发自真心的一言,抿嘴道:“臣弟不想走。” “不走就留下。”泰安帝宠溺的看着好久不见的亲弟弟:“听闻你精通卦术,不如给朕算上一卦,如何?” “好!”青王爽快答应道。 与泰安帝分离这么多年,抛开身份地位不谈,他们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而泰安帝也觉得这么多年没见了,也是该好好叙旧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于此同时,萧灼和苏煦一同退了出去。 退到殿外,萧灼与苏煦同行许久,确保此处安全,陛下不会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才开口:“苏大人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啊?”苏煦眼神闪躲,看着天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见萧灼,也不想听到他说的话。 看着苏煦这般反应,萧灼更想要一个说法:“苏明筠,你凭什么说本相是你的人?” “本相手中握着萧大人的二十一日,送了萧大人一个莫大的人情,萧大人难道不感恩戴德吗?”苏煦转移话题道。 “苏明筠,你巴不得本相尽快服下叹月鸩珀滴吧?”萧灼揭穿他的阴谋,将隐藏的黑暗中的心彻底抛露,让其见光死:“巴不得我只剩下二十一日吧?” “看来萧大人挺了解我。”苏煦笑着看着萧灼,这笑像是提前庆功,像是参加萧灼葬礼上的笑。 同时这一笑中,也掩埋着兴奋与珍惜,只是藏的太深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苏大人过奖了,是苏大人挺有自知之明。”萧灼阴阳怪气道。 虽然知道我要死了,但是你也别想好过,反正我就剩下几日光景,倒是不畏惧拉上个垫背的。 “本相就当是萧大人的夸赞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想和萧灼在路上浪费时间,苏煦凑到萧灼面前:“萧大人前几日约本相一同赏雪,不知本相可否有机会约萧大人一同前往云游寺呢?” 怕萧灼不答应,苏煦趴在他耳朵上说:“萧寻安,想看戏的话,最好跟上,否则,你就会错过一场终身后悔的好戏。” “跟着你作甚?”萧灼拂一拂衣袖,甩开苏煦:“本相没兴趣。” “是吗?”被衣袖带起来的风吹动的更加坚定,苏煦透露道:“倘若你就是这戏中人呢?” “你什么意思?”经过苏煦这么一说,若是再说没有兴趣,那就是故意诓骗苏煦,也故意欺骗自己的心,萧灼做不到,疑惑道:“什么叫我就是这戏中人?这场戏,和本相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意思。”苏煦挑衅的看着他,从那双带有侵略性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此话刚说完,苏煦往萧灼面前洒了一把如雪一般的东西,萧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倒了,昏昏沉沉下被苏煦一把抱起,耳边传来一阵欠兮兮的四个字:“由不得你。” 第20章 苏煦算准了时机,借着萧灼巫云蛊发作之时,将他抱到了云游寺。 等萧灼再度睁开眼时,四周都是石壁,青苔水浸,遍地残骸,他意识模糊,似幽幽离魂,萧灼浑身无力,扶着湿漉漉的石壁起身,一旁的苏煦一脸看戏似的盯着他,他拼尽全力走到苏煦面前:“苏明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嘘!”苏煦指了指上面,仿佛仰头低头间便能听到一个完整的故事:“先不要着急喊我,萧大人先听。” 瞥了一眼石壁之上的水滴,正巧落在他的眉眼间,顺着脸颊滑落,如同美人泪滴。 周遭石壁不停滴水,在泠泠的回声下,似空谷颂声。 萧灼掐了一下胳膊,尽量保持清醒,隐隐约约间,听到了齐王和鲁王的对话。 “我怎么能不伤心?”齐王李钰昶一次次用拳头砸墙,现在说什么都难消心头的恨意,“母妃死后,你我就如同这寺中的门槛,空有一层被尊敬的皮囊,实际上还不是任人践踏?” “那你为何不报仇?”齐王李钰昶一针见血,话语如同决堤,击溃鲁王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 “懦夫!”齐王李钰昶生气的说,懦夫二字,他不是吼鲁王,而是吼当时的自己,当时怎么不直接算账呢,非要拖拖拉拉到今日,“曾经的我和如今的你不愿意蹚浑水,不愿意讨个说法,不去找他算账,我自己算!” “哥!”鲁王李钰棠跪了下来,抱着哥哥的腿道:“我求你,不要!” 第35章 “那个位置距离你我只有一步之遥,你难道一点也不动心吗?”齐王李钰昶蹲了下来,看着一点决心都没有的弟弟,这样下去他会吃亏的,甚至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这个傻子更担心的是他,抱着他的腿哭喊着:“哥,你会没命的。” “我不在乎!”齐王李钰昶冷着脸道,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两位王爷说话几乎用吼的,地道里的萧灼听着也十分真切。 只是在某一刻他听到一句话后僵住了,身体变得不受控制。 “你看看萧寻安,他倒是卖命,可你看看他现在憔悴的样子,还不是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棺材?”齐王李钰昶话锋一转:“当年母妃之死与那位有关,萧宴海之死,难道就与那位无关吗?” 听到这句话,萧灼心神震动,如同枯冢外的钟声,生死一线。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的萧灼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但意识到上面可能听得见,萧灼还是很小声的说:“苏明筠,你回答我!” 当年到底还有多少隐情? “当年,诛杀萧宴海不是先帝下的令,先帝和先皇后当时已经不知所踪了。”苏煦叹了口气,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答案,这么多年来,不是他不想告诉萧灼,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将一切误会和盘托出,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像是与一位老朋友突然断了联系,连最后一丝纠葛都损耗殆尽。 在幽幽的山洞中,竟然多了不明所以的“畏惧”。 “那你的父亲呢?”萧灼近乎哽咽,有些事早已刻骨铭心,现在突然说是误会,那这么多年以为的真相算什么,萧灼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烈风呢?” “他也是听命行事。”苏煦摸了摸鼻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懂了,可又什么都不懂,有些事,直到现在才明白,又或者,现在还不明白,“萧寻安,你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难道连最基本的立场问题,都看不明白吗?” “你在挑拨离间。”萧灼还是不敢相信,以苏煦的为人和手段来看,他能让自己听到他想让自己听到的,他大可以串通齐王和鲁王演这么一出戏:“你想离间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好趁虚而入,将我取而代之。苏明筠,你好歹毒的心思,与你父亲一样歹毒。” 心中无数个声音回荡着,萧灼还没有被摧垮,内心的声音分崩离析:快来个人告诉本相,苏煦在挑拨离间,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苏煦:“……”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寻安,我知道你恨我,也恨我父亲,但我希望你仔细想想,我父亲当时已然收兵,若不是当时的太子下令,我父亲怎么敢擅自出兵?”苏煦斜睨着萧灼分析道。 有时候真想扒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问题,能困住萧灼这么多年。 是忠臣吗?是贤良吗? 都不是,萧灼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萧灼镇定下来,虚弱的要大口喘气才能支撑起沉重的身子,面色铁青:“你今日与我说这些,是想反吗?” 苏煦:“???” 这脑袋是怎么长得,想的怎么和正常人这么不一样? “萧寻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苏煦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地道。 萧灼在地道中站了许久,里面光线微弱,几乎没有日夜之分。 灭掉手中的火折子,心如滴蜡,心中之蜡已经燃烧殆尽,灰飞烟灭,泪却滴不尽。 无言独留在阴暗潮湿的石壁下,上面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他却什么外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像只离开水将死的鱼儿在地面上扑腾。 心如死灰的他跪了下来,跪天地,跪父母,也跪自己。 “萧寻安,你怎么快死了才知道?”萧灼扪心自问,自责之情已经将他逼到绝路,懊恼,生气,亦或是忏悔,已经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跪着,一直跟着他和苏煦的萧赴突然出现:“少主,北渊公主就要册封了,陛下叫您去准备。” “哈哈哈……”萧灼仰天长笑,面部狰狞:“好啊,甚好!” 这一笑,惊动了地面上的齐王和鲁王,两位王爷几乎一个表情:“???” 谁啊?笑的这么变态! 萧灼出来透了口气,见到齐王和鲁王行了礼,发疯似的调侃道:“两位殿下,要反就快些,不要让寻安等太久。” 一看泪眼婆娑的萧寻安,齐王李钰昶心中万般不忍:“寻安,你看起来好憔悴。” 还以为听错了,刚才的笑声怎么也不像是从这个面色惨白的人嘴里发出来的,可实际上就是。 鲁王李钰棠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忙着关心萧灼:“寻安,你变了好多。” “寻安告退。”萧灼双手扶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 离开云游寺后,甚至都没来得及查证苏煦所说的话,他就忙的上气不接下气,着手准备露笙的册封礼。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逮着个万年难遇的机会,他们几人约好在春花楼相见。 “萧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陛下,是陛下对不对?”露笙焦急的想要得到句准话。 萧灼木讷的点了点头:“是。” “是陛下害死了姐姐。”甄月哭丧着脸瘫坐在床边,如卧石枕云,身子又沉甸甸的,亦是轻飘飘的,她自己都感受不到,只有无尽的麻木与枯槁,她浑身不停的颤抖,是害怕,也是畏缩,嘴里囔囔自语道:“是陛下,是陛下啊!” 第36章 “我就知道是他,”露笙气愤又无力的咬着唇,咬出了心血:“我竟然还要嫁给他?” “不对,陛下要的是北渊公主,要想换来北渊公主,他就必须杀一个质子。”指尖在唇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心中恨意猛增:“也就是说,是我间接害死了姐姐。” “不是的。”甄月哭着摇头,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忘宽慰露笙:“不是的。” “甄雪姑娘不过是春花楼的姑娘,何时成了质子?”萧灼感到诧异,只是知晓甄雪是北渊人,他们的相遇与接触也是半个算计的偶然,后来成为了知音,萧灼自认为与甄雪还算相熟,质子一事倒是从未听甄雪提起过。 “锁四方之约。”露笙亮眸揽星邂月,坚定的凝视前方,眼中的泪如同血珠,一滴一滴的剜过心头血:“陛下要大周与北渊,南蜀,西域三方边境安康,就同他们定下了锁四方之约。锁四方之约只有王室知晓,我是北渊公主,所以我知道,而我也来了。” “陛下一开始就想要你?所以你为了不嫁给陛下,一上来就说喜欢苏明筠?”萧灼猛然想起刚一见到露笙是她说的话,那时候的北渊公主还是俏皮可爱的,如今双眼中竟然也多了一丝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沉:“你不是喜欢苏明筠吗?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让你嫁给苏明筠!” 正在门口偷听的苏煦:“……” 推门而入,苏煦恼道:“萧寻安,你脑子是不是腐朽透了,北渊公主嫁与陛下,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了,萧大人怎么这么糊涂?” “是啊,本公主嫁给陛下是注定的。”露笙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我都无力改变。” 听到露笙这语气,不祥的预感冲击着萧灼的脑海:“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露笙脸上泛着僵硬的笑,点了点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北渊百姓,我定然杀了他报仇,可我是北渊公主,既是受千万人尊称的公主殿下,身上肩系着北渊与大周的和平,我没有权利去死。” “那你……”萧灼不忍的看着她,那个初见面时娇俏的小公主,日后也要被锁在深宫之中了,“在深宫之中,多谨慎些。” “放心吧!”露笙哭的一抽一抽的,还奋力挤出笑容:“我是北渊公主,陛下若不想与北渊明面开战,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萧灼和苏煦同时抱拳,似是感激之情,也有庆幸之意。 往外一看,露笙眼含热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走后,甄月站起来,憋着的话也终于说了出来:“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北渊百姓,但我知道,我无力杀他,亦不能随姐姐而去,大周既与四方约定,若我自戕于此,必定还会有其他的姑娘同我这般生不如死,所以,为了她们,为了姐姐,为了公主殿下,我也要活下去。只是,从今以后,我要习武。” “习武不是为了杀人的。”不想让一个好姑娘带着仇恨度日,萧灼劝解道:“你是个好姑娘,不应此生只剩下仇恨。” “他是皇帝,我自知能力有限,只是……若有一日,需要我甄月赴汤蹈火,我定做扑火的飞蛾,助贵人一臂之力。”甄月看着萧灼和苏煦,看着自己认定的贵人。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给苏煦使了个眼色,萧灼就走了出来,苏煦紧跟其后。 “萧大人,我有一计。”离开春花楼后,苏煦抓住萧灼的后肩,凑过去说道:“今晚武相府等你。” 第21章 夜色逐渐暗淡,高高在上的月光在此刻坠落凡尘,为萧灼铺成一条条通往武相府之路。 “苏大人说吧!”天气寒凉,身着大氅的萧灼感受到的是冰冷刺骨,脸上的冷意如惊鸿,“说正事。” “请。”料到萧灼会来,苏煦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此时正在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仰山清露?”萧灼被仰山清露独特的茶香味道吸引,凑近了闻了闻:“这茶……” 见萧灼疑神疑鬼的,苏煦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毒。” 看着苏煦手中的茶盏,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萧灼脸色微变,旋即便恢复如冰霜,冻结了桌上的茶盏,分毫未动。 没想到萧灼竟是这反应,看到仰山清露不应该去品尝吗?怎么如此冷冰冰的,跟欠了几条命似的。 苏煦面色一怔,片刻后,释然的嘴角勾出温和而又不失风度的笑:“萧大人是要与我同饮一盏吗?” 萧灼白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戏谑道:“苏大人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用余光瞥了萧灼一眼,苏煦直言道:“藩王若是作乱,你我身为臣子,不可袖手旁观。” “苏大人说这话是来羞辱本相的吗?”萧灼生气的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费尽心力沏好的仰山清露就这么付之一炬,萧灼不心疼苏煦心疼。 “萧大人生气就生气,你就算是气死自己,本相也管不着。”苏煦似笑非笑道,就算是笑也是被萧灼气笑的:“但你何必与我这茶过不去?” “你……”萧灼转头就想走,被苏煦及时拦下:“萧大人留步。” “苏大人这是想来硬的,强行将本相留下吗?”萧灼眼眸一闪,露出利器般的锋利:“你可知私留文相是什么罪名?” “萧大人不要生气。”苏煦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苦口婆心的说:“萧大人若不想现在与陛下撕破脸,我劝你还是能忍则忍,能尽心尽力则尽心尽力。” 第37章 “苏明筠,你个卑鄙无耻下流之辈。”萧灼眉目肃然,口如刀锋:“你故意让我听到齐王殿下和鲁王殿下的谈话,又让我做杀了他们的那把刀,苏明筠,你这借刀杀人的主意,打的也太卑劣了吧?” “萧寻安,你不要激我。”苏煦神色从容的苦笑着:“你敢说那把椅子会在短短几天易主吗?” “你我都心知肚明,陛下是何等心计,他最会计算人心,善良也好,邪恶也罢,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苏煦又提醒道:“这些尔虞我诈的弯弯绕绕,萧大人还没看透吗?” 是啊,早就看透了。 可那又如何? 萧灼希望齐王和鲁王能反,他也好借机问一问陛下,父亲的死是不是和陛下有关系。 只是此刻,他太被动了,而且对于藩王造反的结局心如明镜。 “苏大人,你可知朝臣干涉藩王夺权是何罪名?”萧灼依旧不依不饶,决心似山河湖海,冲破所有的忘川彼岸。 “萧大人,你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罪名?”苏煦扯动嘴角:“如今的形势,你是看不到吗?” 他这话说的有道理,朝臣之间明争暗斗可以,但天下大乱不行。 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更何况以齐王的性子,他绝不会只针对陛下一人。 这个位置,目前来看,还是泰安帝坐比较正确,泰安帝是先帝钦定的皇帝,在其位,谋其政,开疆拓土,安定四邦,功绩远远大于过失,到目前为止,泰安帝并未对不起百姓,他对不起的只有自己的父亲。 “那苏大人有何见解?”萧灼镇定下来,想听听苏煦的意见。 “相隙于内,见缝如窟也。”苏煦眉头微皱,又缓缓舒展,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玩味:“本相是想借刀杀人,但萧大人不会是那把刀。” “好。”萧灼叹了口气道。 答应了苏煦后,萧灼反而送了一口气,他回到文相府第一个找的就是萧道成:“老师,您还没睡啊!” 一直等着萧灼回府的萧道成手中还拿着大氅,直到披到萧灼身上他才松手:“等你。” 披着一层又一层的外衣,萧灼像是被好几座大山压着,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老师,你实话告诉我,若是不服用叹月鸩珀滴,我还有几日?” “少主若是继续这般操劳忧虑下去,恐怕真的没有几日了。”萧道成带着遗憾的眼神触碰萧灼如水般的亮眸,眸光闪烁间,如繁星点月,带状星河。 静坐下来,萧灼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苏明筠此人虽然讨厌,但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说什么了?”萧道成问道。 “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萧灼淡笑着说。 “他什么态度?”萧道成笑的有些勉强。 “想把人碾成灰的态度。”萧灼瞬间换了一副态度,刹那间勃然变色。 萧道成:“……” 少主,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我看你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瞪了萧灼一眼,萧道成又想:算了,看来少主是不想同他讲,不想让他牵扯过多,可萧灼越是急于让他撇清,他就越担忧。 “我先睡了,少主也早些睡。”萧道成走之前提醒道:“明日还要册封北渊公主。” “知道了。” 翌日清晨,萧灼早早的就进了宫,册封仪式正式开始。 整整忙活了一天,册封仪式才结束,从今日起,北渊公主露笙就正式成为泰安帝的妃子。 封妃仪式结束后,齐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周全,青王竟然带人围了齐王府。 并未想过事情败露的如此之快,齐王拧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老四,你来干什么?” “王兄,我来请你参加文斗会。”青王笑嘻嘻的说。 齐王:“???” 文斗会? 那你带人围府干什么? “王兄不要误会,臣弟只是要个排面。”青王眯着眸子提醒道:“鲁王府也是一样的。” 齐王:“……” 看来这个文斗会是不得不参加了,真是造孽啊,本王都要造反了,还得去参加文人穷酸会! 文斗会场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雪,文斗会不欢而散。 齐王心中高呼:天助我也! 青王将他们几人叫去,意味深长的明说:“那日,我为皇兄卜了一卦,卦象显示皇兄阳气巨盛,是大周唯一的真命天子。” 阳气巨盛?这代表什么?萧灼在心中想。 文斗会不欢而散后,苏煦看着鹅毛般的大雪落下,天空无惊雷却震彻大地,也扶乱了他的心:“萧大人,你看原本艳阳高照会突然下大雪,这就说明了物极必反,若是人极了,会怎样?” “我当苏大人为何来找我,原来苏大人是拐着弯的夸赞自己呢!”萧灼会心一笑,是那种一想到一会儿要说什么就忍俊不禁。 “那萧大人为何不直面回答我的问题?”苏煦有些激动,心中千万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不断的告诫着他,听的心烦意乱,忽的生出大胆的邪念:“是不服,还是不愿?” “苏大人,本相心中有两种答案,”萧灼将心中冒出来的无数个念头一一否定,只挑出两种可以怼死苏煦的念头:“不知苏大人想听哪一种?” 第38章 “第三种。”苏煦拨开萧灼设下的陷阱和漫天云雾,毫不客气的说。 “第三种就是两种的结合。”萧灼继续笑道,此时已经有大笑的趋势,心中对苏煦的憎恨之火也消灭的零零星星,取而代之的便是对他的“说教”。 “萧大人为何如此高兴?”苏煦不解,原本纷乱的思绪此时像是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揪住,动弹不得:“难不成对本相心服口服?” “那倒不是。”萧灼止住笑容,脸上映上思虑之色,说话却十分轻快,像是大仇得报的那种快感:“这第一种啊,是萧大人急了,会跳墙;这第二种呢,是萧大人极了,会成公公。” 苏煦:“你……” 说罢,不想看苦瓜相的苏煦,萧灼大步扬起离开了文斗会场。 而苏煦则是留在文斗会场,任大雪瓢泼而落,撒在自己头上,肩上,大氅上,又将它们抖落,尽数踩在脚下,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回到了武相府。 回府后的苏煦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直接睡下了。 而正在文相府的萧灼却与他截然相反。 “阳气巨盛?”萧灼的思绪乱飞,如同隐藏在最寒冷的冰窟中,寻不到一点温暖:“这代表什么呢?” “苏明筠说的物极必反,又问我人极了会怎样,绝不仅仅是为了夸赞自己。”了解苏明筠的为人,所以萧灼每动一个心思都格外谨慎:“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见萧灼不睡觉而是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萧道成就敲门进来了。 “老师,你怎么来了?”因是有求于萧道成,再加上刚认了老师,该有的礼数和尊敬还是应当贯彻到底的,是以萧灼见状,赶紧起身让出椅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老师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赶紧休息,应当没有旁的什么事,不过老师来的正好,本相倒是有事要问老师。 坐了下来的萧道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又想,才用最直观的方式说话:“少主,注意身体,这个时辰您还不睡觉,身体会吃不消的!” “老师,您来的正好。”萧灼并没有直面附和萧道成说的话,而是将他当做灵感来源:“您是神医,可否知道“阳气巨盛”这四个字,应当如何解释?” 啊?阳气巨盛?萧道成惊讶的看着萧灼,少主这是要干什么? 第22章 从萧道成脸上看到许久不见的震惊,萧灼心想:这是什么反应?您可千万别误会。 “老师,您别这样看着我。”萧灼喉间颤抖着,认真对着萧道成解释道:“是青王殿下说陛下阳气巨盛,和我无关。” 接着听到萧道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阳气巨盛?”萧道成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萧灼,眸光敛散:“医书古经记载,阳气巨盛则为极,物极必反,人极两难。” 说着医书古经上的话,萧道成想着萧灼突然提到阳气巨盛是什么意思,少主这是要干什么大事? “两难?”这两个字似是一股无形的牢笼,将所有的答案都束缚的彻彻底底,萧灼却偏要打破牢笼,冲破重重阻碍,找到解决的办法:“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萧灼的目光如同一把万能的钥匙,能开启一起牢笼的铁锁。 两难?不存在的,本相定能找到办法,破解两难的局面。 “两难的意思应当是……”萧道成刹那间理智回笼,继续解释道:“补则亏,降则虚。” 前一刻尚在浮想联翩的萧灼立马收回令他心神不宁的思绪,激动的一拍手:“老师,我明白了。” 多谢! 补则亏,降则虚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两难,而是两种方法。 无论如何,都能达到萧灼想要的效果,既然结果是注定的,采取哪种方法都无所谓了。 萧道成怔在原地:“???” 你明白什么了,这么激动? 激动到咳嗽了好几声。 “少主,您……”萧道成起身去拍萧灼的背,从上到下捋顺:“不易大喜大悲。” 少主啊,您就让我省点心吧! 又咳嗽了几声后,萧灼抚摸着心口,与萧道成是一样的动作幅度,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直到自己不在咳嗽。 他“嗯”了一声,“老师,您先下去吧,我马上就睡。” “好。” 萧道成退下后,萧灼躺了下来,闭上眼感受着即将到来的乱数。 第二日一早,萧灼就买通了苏煦的人,让他在御膳房做了点手脚,天然无毒无公害,只是大补特补而已。 回到文相府后,萧灼就想着接下来应对的办法,此计虽然算不上借刀杀人,但足够让他们折腾一阵子了。 当日下午,就传来了陛下晕倒的消息,第一个得知此消息的人是青王李钰覃。 “那日我为皇兄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三月内,皇兄会有三劫,前两劫都能逢凶化吉,第三劫就要听天由命了,只是没想到这第一劫,这么快就要到来了,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啊!”得知此消息之后,青王迅速进宫侍疾:“皇兄!” “太医,皇兄怎样了?”青王跪在泰安帝床前,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一个个的跪的倒是标准,怎么不拿出看家的本事给皇兄治病呢,你们倒是快点让皇兄醒过来啊! “阳气巨盛,物极必反,人极两难。”太医将书中原话告诉了青王。 第39章 “阳气巨盛?”青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也想起了他那日说过的话:“看来是那日文斗会之过。”是本王的错。 话音刚落,青王就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心中默念道:“皇兄,你等着,臣弟一定给你个交代。” 他细想着那日文斗会的在场的人,能接触到泰安帝的,也就那么几个:齐王,鲁王毕竟是自己兄弟,应当不会置皇兄于死地,萧灼的为人本王最清楚不过,他对皇兄绝对是忠心耿耿,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肯定是苏煦。 得出结论后,青王就直奔武相府。 这时的苏煦正听说陛下晕倒的消息打算进宫,还没出门,就被青王拦了下来,手中的折扇指着苏煦,愤怒道:“苏明筠,是不是你干的?” “殿下,你说什么?”苏煦还以为不会这么快,但看青王热火朝天的架势,势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就差不多猜到萧灼已经动手了,而且成功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无辜的看着青王:“什么我干的,我干什么了?” 为何你会料定是我干的? “皇兄病倒,是不是你的手笔?”青王抓起苏煦的手腕质问道。 肯定是你,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 “殿下,您说话得将证据!”苏煦淡淡的看着青王,手腕轻轻一扭,就从青王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明明是萧寻安干的,王爷你来找我干什么,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怎么不去问你的萧寻安啊? “好,苏明筠你给我等着!”青王气极,指着苏煦的鼻子道:“本王一定让你露出狐狸尾巴。” 苏煦:“……” 又不是我干的。 “青王殿下可去过文相府?”苏煦一副挑拨离间的样子,看的青王更加反感:“苏明筠,你个混蛋,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要嫁祸给寻安?” 苏明筠,你别太过分! “殿下,我可没这么说。”苏煦双手摊开,耸了耸肩道。 什么嫁祸?我说的都是事实。 要与青王一同进宫自证清白,苏煦骑的马就在青王侧后方,路上被青王骂的狗血临头。 临下马的前一刻青王李钰覃还说了句:“苏明筠,你真令本王感到恶心!” 苏煦:“……” 此时,萧灼也刚好进宫,与二人碰上。 青王手中折扇缓缓打开,下马走到萧灼面前,手中的折扇似一只开屏的孔雀,遇见萧灼的那一刻,人也温柔了下来:“寻安也来了。” “殿下,陛下如何了?”萧灼眼眸中撇上急切:“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是阳气巨盛,物极必反,人极两难。”青王垂下头又猛的抬起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苏煦:“要是让本王知道是谁干的,本王定扒了他的皮!” “不过寻安,本王相信绝对不是你干的,你一直对皇兄忠心耿耿。” 视线逐渐收回来,戾气在空中猛烈的消散掉,褪去最决绝的色调,回到萧灼这里又只剩下本真。 他对萧灼说:“不像是某些人。” 某些人自然指的苏煦。 “谢殿下信任。”萧灼行礼:“王爷,我们还是快些去看陛下吧!” “好。”青王表面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春色,内心却是碧波荡漾,想仰天长啸:他刚刚说我们! 知道皇兄此次不会有事,青王也没有很担心。 他看着苏煦,感觉他就像是一颗埋在皇兄枕头底下的一把匕首,不知道何时就是刺皇兄一刀。 这样阴辣狠绝的人,就不应当留在身边。 “陛下!”萧灼和苏煦几乎同时喊出来,在场的还有齐王和鲁王。 泰安帝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太医也说没有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本王给你们三日的时间。”青王恳求道:“务必让皇兄醒过来。” “臣等遵命。” 说完,青王就出去了,不久后,拉来了一个御膳房的人。 “这就是作案之人。”青王指着那人道。 经过严刑拷打,那人承认了是苏煦的人。 这让青王更生气:“苏明筠,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人吧!” “殿下记性真好。”苏煦拱手道,转而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人:“青王殿下说你是我的人,你怎么解释?” “回……回大人的话,小人,小人……”话还没说完,他就咬中口中早就藏好的毒药自尽了。 “殿下,这可难办了,死无对证。”见那人死了,萧灼过来凑热闹。 “寻安,你觉得会是谁?”青王李钰覃握紧拳头,心中的怒火始终难平,恨不得灼烧苏煦满身,他瞥了一眼苏煦问道:“是不是苏明筠?” “那恐怕得问苏大人了。”萧灼侧身偏向苏煦,朝苏煦抛了一个旁人都不懂的“媚眼”,坏笑道:“本相不知,想必苏大人应当心知肚明。” 一听萧灼的话,苏煦快要气炸了,当然心知肚明了,心知肚明是你干的,一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明目张胆歪曲事实,除了你萧灼,恐怕世上无人能做到如此厚脸皮。 虽然很想骂萧灼,但是当着青王,齐王,鲁王这三位殿下的面,苏煦还是收敛着怒意,忍气吞声道:“不是本相干的。” “不是你是谁?”青王李钰覃指着服毒自尽的那人被拖下去的方向:“为什么本王问的时候他没有畏罪自杀,你一开口,他就服毒自尽了,现在都死无对证了,苏明筠,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第40章 “殿下不如问问萧大人。”苏煦将矛头对准萧灼,青王李钰覃有自己的节奏,丝毫不受苏煦的影响:“本王刚才就问了寻安,不是寻安,本王相信寻安。” 萧灼内心狂喜,苏煦内心骂天骂地骂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为他洗清罪名,所有人巴不得他赶紧承认。 但不是他干的,他绝不替人背锅,尤其是萧灼。 此时做什么都是错的,唯有尽快查明真相,苏煦拱手立下军令状:“殿下,三日内,我定然给殿下一个答复。” “你查?”青王怀疑的盯着苏煦,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心虚:“岂不是难以服众?” “那让寻安陪我。”苏煦略带撒娇的意味,这一刻,萧寻安就是他的保命符,只有和萧寻安在一起,那三个王爷才会消停些。 除了会吃点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是王爷,从小就娇纵惯了,骂自己几句就受着,打自己几下就挨着,反正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萧灼:“???” 怎么叫的这么……恶心? 不想理会苏煦,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萧灼的身上。 “本王相信寻安。”青王李钰覃斩钉截铁的看着萧灼,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煦:“寻安也是你能叫的?” 苏明筠,你最好给本王闭嘴,不然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那微臣该如何称呼呢?”朝青王回答完后,苏煦又朝萧灼抛了一个媚眼,故意恶心道:“安安~” 青王,萧灼:“……” 滚! “本王再问一遍,他是不是你的人?”不想看苏煦故意恶心人,青王李钰覃双手抚摸过心口,指尖缓缓划过胸口,又如锋利的刀剑般指向苏煦,态度强硬道:“苏明筠,你最好说实话。” “回殿下,”苏煦微微挑眉,放松的摊开双手,一本正经却又略显风骚道:“只有安安是我的人。” 第23章 说完这话, 差点把自己恶心到,苏煦还是忍住了,幸好得到的是一个铿锵有力的“滚”字,不然早晚吐在这间大殿里。 出来后, 春风得意, 神清气爽,可比憋在那间大殿中被所有人怀疑要好的多。 亲口许下的三日之期, 也该付诸行动了。 苏煦走后, 青王担心他还会耍什么花招,就派萧灼吩咐手下的人暗中尾随。 先盯他三日。 前两日什么都没干, 一直待在武相府内,转眼间就到了第三日。 没想到竟然能拖这么久,萧灼始终都派人盯着武相府, 自己待在文相府内等了苏煦三日。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干,索性就在亭子里感受风花雪月的温柔。 或许,日后就感受不到了。 每每想到这里,就会增添伤感,但萧灼很快就能从伤感中走出来,回到大周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位置。 “少主, 进屋吧!”萧道成为萧灼紧了紧外面的大氅:“外面寒凉,您一直待在外面, 身体会吃不消的。”求你了, 快回去吧! “无妨,”萧灼摇了摇头,像是在期待什么,又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就那样了, 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是强弩之末,还在乎这点风吗?” “唉!”看着萧灼这副模样,萧道成就很是心疼,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像挽救不了大厦之将倾,只能叹气。 知道此时萧灼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此时定然劝不动萧灼,萧道成就陪他等着,一起感受最后的光景。 这样静谧的时光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不是苏煦折腾,就是藩王折腾,想来想去,萧灼也是许久没有安稳度日了。 “老师,你说……他今日会来吗?”萧灼下意识的咬了下薄唇,感受着久经世事又经久不衰的温存,期待的意味很是明显。 “他会来的。”萧道成嘴角弯出早已设计好的弧度,早就知道萧灼会这么问,这个笑不知道练了多少遍了,肯定的说:“不是吗?” “是啊!”萧灼手指闲不下来,一会儿露在外面抚摸着大氅,一会儿缩回大氅内暗戳戳的蓄力,指尖不停的交叠着,最后索性背过手去,不在乱动。 眸色隐匿在黑暗中,坚定的目视前方:“他一定会来的。” 一定会的。 萧道成表情中带着难以理解的微妙:“少主心中既然早有答案,为何还在这里苦苦等候?” 他还是不理解萧灼的做法,既然心中笃定那人会来,何必在此受罪呢? “他一定会来是一回事,我赏景又是一回事,可没有在等他。”萧灼微微歪头,嘴硬道:“对了,他来的时候,你就大喊有刺客,引走他们,我要单独和他谈,切勿让任何人打搅。” “少主,这么多年了,您哪一次对他设防啊?”萧道成说出了这么多年的心声,将萧灼的那些心思全都说在明面上:“外人要想进我们文相府,哪还有命活着出去,也就是你心里那人,这么多年进进出出,几乎都是全身而退。” “有些人啊,斗得越久,就会越来越熟悉。”萧灼一副欣赏的口吻,同时卸下心防:“我不与他设防,他也不与我设防,我们都是一类人,都盼着对方死,但又不会真的让对方死在两府庭院里。” “好。”萧道成没什么好说的,他料定那人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知道少主一定留有对付那人的后手:“一切都听少主的安排,少主也要万分小心啊!” 第41章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或许是知道今晚会有一个结果,萧灼赏景的兴致已然全无,纠结着度过了约定的最后一天。 武相府 “今日便是阁主许下交代的最后一日,您为何丝毫都不着急啊?”苏明烨焦急的问,他在苏煦面前走来走去,很像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不着急,就会有人比我着急。”苏煦扬起手来,回味着欣赏动乱带来的快感:“让他们动去吧,动多了,就乱了。” “那明日您该如何交代啊?”苏明烨紧皱着眉,五官都快扭曲在一起了,他是真心替苏煦感到着急。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真要是无法洗脱冤屈,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煦没有回话。 他就站在房间里,站了整整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出门。 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 文相府 “有刺客!”见少主苦苦等候的苏煦来了,萧道成大喊道。 这一喊,将所有人都引了过去,真正的见面地,就为萧灼和苏煦二人腾了出来。 早就猜到了会是谁,萧灼并没有大惊失色,忍了自己三天,明日就是许下的最后一日,他也是时候该来了。 “来了?”萧灼看着他,眉眼带捎的淡淡的说。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蒙着面的苏煦揭开黑色面巾:“萧寻安,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是啊,一直在等你。”萧灼眼中尽是相邀之意,他大方承认道:“没想到苏大人会在今晚才过来,可是让本相等的好辛苦啊!” “萧大人什么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敢做不敢当?”事情本就很简单,如今让萧灼搞的这么复杂,今晚来文相府也是迫不得已的决定,苏煦“横冲直撞”道:“还让本相替你收拾这烂摊子,萧大人的脸皮可真是文相府还厚啊!” “那又如何?”萧灼一点也不在意,一副看戏的样子:“现在是苏大人要自证清白,又不是本相要自证清白,苏大人可不要本末倒置的好!” “萧大人,本相知道你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真相了。”苏煦张开双臂,感受夜间寒风的深入骨髓,也让自己清醒一些:“本相也不强求,只是想与萧大人把酒对酌,不知萧大人可否愿意?” “既然是苏大人想邀,本相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喽!”萧灼拿出事先备好的酒,好像从未与他痛快对饮,心中的执念作祟,也应了苏煦的心思:“苏大人,请吧!” “真是好酒!”苏煦抿了一小口,赞许道:“美酒配美人,今朝赴良宵。” “苏大人这是有什么心事吗?”萧灼看破了苏煦的来意,知道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只是苏煦想要喝酒,无论是想灌醉自己,还是真的想要一醉方休,在美酒面前,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本相的心事,萧大人还不了解吗?”苏煦指着萧灼,指尖颤动着:“萧大人也太会装糊涂了。” “苏大人玩笑了。”萧灼认真严肃道:“本相只管民生多艰,可不插手官官相护。” “哈哈哈……”苏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官官相护?” “本相这是戳中苏大人的痛处了?”萧灼眸中光影稀稀疏疏爆发出寒凉的气场,与这夜色倒是交相辉映,“苏大人可要见谅啊!” “萧大人说官官相护?”苏煦握紧酒杯,似要将它握碎:“萧寻安,本相告诉你,本相一步一个尸骨的爬到现在的位置,哪一步不是靠自己,何用得了官官相护?” “看来是本相误会苏大人了。”萧灼笑道,也端起酒杯,举在苏煦面前:“本相赔罪。” 萧灼刚喝完杯中的酒,苏煦手中的酒杯就被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下,如同山崩地裂,每一个碎片都迸发出惊涛骇浪。 “苏大人这是做什么?”萧灼并没有被这声音吓到,依旧是冷静的坐在亭子里:“可是本相那句话说错了,惹苏大人不高兴了?” “萧寻安,你哪句话说的对,哪句话能让本相高兴?”苏煦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知道本相为何这么讨厌你吗?” “为何?”萧灼装作不经意的问:“本相不知,还请苏大人明说。” “本相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道貌岸然之辈。”苏煦的拳头重重的砸向桌角,“会写几首诗,会做几篇文章就了不起了,我呸!” “哈哈哈……”听到苏煦口中的这个理由,萧灼仰天大笑:“那苏大人可知道本相为何这么讨厌你?” “因为我父亲杀你全家。”事到如今,竟然萧灼想把事情说明白,那苏煦也要和他理论理论:“可这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是你自己不信。” “错!”萧灼指着苏煦的鼻子:“你父亲杀了我全家,我会恨死你父亲,但我不会恨你,更不会拼命对付你。” “那是为何?”苏煦一脸不解:“萧大人为何这么讨厌本相?” “本相就讨厌像是苏大人这样眼高于顶的人。”萧灼学着苏煦刚才的语气:“我呸!” 发泄完以后,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竟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杀意中隐藏的柔和与珍视,打破了本应有的平衡。 不应该这样的。 “萧寻安,你恨我吗?”苏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恨。”萧灼平静的说:“只是单纯的厌恶。” 第42章 “萧寻安,你会恨我的。”苏煦笑道,捡起地上碎落的酒杯碎片握在手中,一滴一滴的血落在萧灼眼前:“苏大人这是做什么?” “恨我吧!”苏煦放开沾满鲜血的酒杯碎片,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没有了清脆的声响,只有沉重的丧钟。 说罢,苏煦掏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厉的捅向萧灼的心口,巨离心脏仅仅偏了半寸的位置,一刀见底。 “我这种人,世人眼中的疯子,不会有任何的牵挂,也不愿与你们这种人有任何的交集。”苏煦笑的苦闷:“恨我吧,萧寻安。” 第24章 没等听苏煦说完, 萧灼就捂着心口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一刀来的太迅速了,迅速到即便一直在暗处盯着一切的萧道成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萧灼本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发现萧灼中刀之后, 萧道成急忙赶过去, 萧灼已经失血过多了,而苏煦已经桃之夭夭。 即便知道凶手是谁, 也不能声张, 既然是少主自己的安排,那也就代表了他不愿意声张。 “叹月鸩珀滴。”萧灼强撑着说。 事到如今, 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叹月鸩珀滴谋生路,苏煦这次刺杀, 不过是希望自己服下叹月鸩珀滴,两个月后无力回天,苏煦的心思萧灼还是懂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这一刀刺的实在是猝不及防。 听到萧灼口齿不清的提醒,萧道成着急忙慌的拿来叹月鸩珀滴给萧灼服下, 这才渐渐的止住了血, 将他心口的刀拔出后,萧道成吩咐手下人将萧灼抬进屋子里。 除了萧赴和自己, 萧道成撵走了所有人。 看着萧灼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 萧赴眼中止不住的心疼,他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哥哥!” 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是死了, 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好弟弟,别哭。”萧赴醒了过来,睁开眼动了动身子,拍着萧赴的肩膀安慰道:“我还活着呢!”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的好弟弟,你还是先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文相府就得挂白呢。 “还活着,还活着……”萧赴哽咽道:“哥哥,祖父预言过,萧家最后一个人会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所以才给我取名为萧赴,为哥哥赴,为自己赴。 这个预言又被萧赴提起,萧灼心口就像是被火灼一样。 祖父预言从未出错过,他说萧家最后一个人会是自己,那就一定是自己,可如今的形势看来,萧灼越发害怕预言应验了。 若萧家最后一个人真的是我,若自己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那弟弟萧赴,老师萧道成岂不是很危险? “你先去休息吧!”萧灼瞅了一眼萧赴,关心的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萧赴:“那我先走了。” 他走后,萧灼还在想那句预言,他始终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会是萧家最后一人呢?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要保证弟弟和老师的安全。 萧赴和萧道成是萧灼目前最担心的两个人,他很担心萧赴去了哪里,这个弟弟应当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那些秘密他也不去追究,只想着萧赴安全就好。 从文相府出来以后,萧赴想到没想就来到了武相府。 早就料到萧赴会来,苏煦也在武相府等着他,语气犹如萧灼见到自己之后的波澜不惊:“你来了。” “我来了。”萧赴淡淡的看着低垂的夜幕:“来与恩公恩断义绝。” 说罢,萧赴就挥动起铁拳迎上前去,如疆场策马而来,扬起滚滚狂沙,朝苏煦袭去。 苏煦脚底一动,流云般的步伐如清雪扫眉,轻易躲了过去。 见状,萧赴大喝一声,一个飞燕踏步凌空而斩,势如破竹。 苏煦则是化被动为主动,借着萧赴的势爆发出惊人的功力,一掌将萧赴打退。 “就这点招数,还想与我一战?”苏煦收回手掌,轻松自然的垂了下去,侧身对着萧赴,气场散于十步开外,“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也让我看看暗影煞副煞主的实力。” 萧赴后退几步,吐了口血:“借箭一用。” 苏煦:“???” 你大晚上跑我这里来打架,还用我的弓箭,这是拿我武相府当演武场呢? 可谁叫萧赴是自己救下来的崽子呢,只能亲手甩给他弓箭。 “赐你一弓三箭,”苏煦背过身去扔出弓箭,视线微微下移,轻声道:“你最好能射中。” 接过弓箭的萧赴一个飞身上梁,立于苏煦上方:“第一箭,射……” 还没等萧赴说完,苏煦的第一箭就射了过来,萧赴连忙闪躲,差点没站稳。 “废话真多。”苏煦吐槽道。 若是战场上也像你这个样子,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赴不在说话,而是集中全身的精力蓄于一箭。 一箭破矢。 好小子,箭术可以。苏煦在心中赞叹道。 现在的主动权又回到萧赴手中,他手中还有两箭,苏煦手中仅剩一箭了。 虽然二人不是比试,但苏煦也只是想和他玩玩,想让他出出气,总归还是公平些为好。 “恩公,你手中仅剩一箭了,”萧赴好心提醒:“可要小心了。” 正在萧赴拉开弓想射第二箭之时,苏煦破釜沉舟的第三箭袭来,将萧赴手中的弓射穿。 第43章 “连弓都没了,拿什么射箭?”苏煦飞身上梁:“这若是战场……” “还没结束呢!”萧赴拿出是先藏好的箭头射向苏煦:“兵不厌诈。” 苏煦迅速一歪头,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萧赴接下来要和他说绝情的话,眼前这人此次前来杀不了他,也无心杀他。 “恩公,这是我最后一日这么喊你。”打完一架的萧赴也没有怒火中烧,而是很平静的同苏煦交谈:“今日还你恩情,从此两不相欠。” “恩情你已经还了,我救了你,也要了你哥的命,一命抵一命,我苏明筠不欠萧家。”苏煦将萧赴拽了下去,平稳的落在地面上,“而且,萧寻安现在还没死,你却活着。” 萧赴心乱如麻:“可你欠我哥。” “我与你哥是天生的冤家,既然注定路窄,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苏煦并未辩解,也不会做出任何的承诺,他想要的,不会因任何人而妥协,也不会因任何人而停止:“更何况,是你哥先设计的我。” “可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一提到哥哥,萧赴就觉得苏煦特别不理智,看上去他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怎么对哥哥就非要赶尽杀绝:“为何用最极端的方式?” “这个问题……无可奉告。”苏煦冷漠的说。 “好。”萧赴沉下脸来:“若是我哥死了,你也得陪葬。” “放心,你哥至少还剩两个月的时间。”苏煦不以为然:“此次刺杀,我就是为了让他用叹月鸩珀滴。两个月后,才是你哥的死期。” “两个月后,也是你的死期。”萧赴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本以为恩人反目成仇的戏码会上演的激烈,没想到会这么平淡,平淡到前方就是棺材,就只剩下一小片灵魂还在外面晃荡。 回到文相府的萧赴又来到了萧灼的面前,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萧灼像是猜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若他去找苏煦理论,不可能这么毫发无伤的走出武相府。 “不是让你休息去吗?”见萧赴又回到文相府,萧灼略带疑惑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只剩下两个月了吗?”萧赴不确定的问,他的头埋的很低,不敢直视萧灼,更不敢看到萧灼如今躺在床上的样子:“是吗?” 萧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摇了摇头,然后抱住了萧赴。 就像是他们重逢时那样。 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为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还能相逢是老天有眼,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要经历第二次。 关怀与真情在拥抱中流露,消弭了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 此刻,他们就只是普普通通兄弟二人,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也没有箭无虚发的名声。 过了许久,萧灼才开口:“好了,会有办法的。” 明知这是安慰,萧赴还是信了,“嗯,会活着的。” 会的,都会的。 这一夜,萧灼坐在床上一夜未眠,萧赴则是躲在暗处练了一夜的拳,而苏煦派人散布了一夜的消息。 旦日,青王李钰覃就赶来了文相府。 “听闻寻安受伤了,不知刺客抓到没有?”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灼,青王满眼都是心疼。 萧灼摇了摇头:“没抓到。” “没抓到也没关系,”听到萧灼说话,青王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有所松动:“只要寻安没事,本王就放心了。” “多谢殿下!”萧灼客气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先好好养伤,一切还有本王呢!”萧灼太客气了,有些话,不是青王想听的,但念在萧灼刚遇刺杀,他也不加追究,还是尽快找到凶手才能心安:“对了,寻安,你可看清那人的面貌?” “看清了。”萧灼钓着青王的胃口道:“都记在心里。” “长相如何?”对上萧灼似水般的眼眸,青王心里“咚”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着他的心:“可否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长得奇丑无比,不堪入目。”萧灼故意往恶心了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青王:“???” 满朝文武百官之中,有长得这么丑的人吗? “能否画出来?”青王试探道。 “应当……可以。”萧灼模模糊糊的回复道。 “好,本王立马遣人去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陷害皇兄和刺杀寻安之人找出来。”说到这里,青王又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寻安,你觉得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萧灼没说话,也没表态,此时无声就证明了青王的猜测,他问道:“不就是苏明筠吗?” 萧灼:“……” 可不是我说的哈! “寻安,你告诉本王,昨日行刺你的,是不是苏明筠?”一提到苏煦,青王就压不住的火:“本王要你说实话。” 第25章 萧灼没有答话, 任凭青王如何发问,萧灼都是闭口不谈。 可他越是闭口不谈,青王就越怀疑是苏煦干的,毕竟萧灼没有否认。 “这个苏明筠, 简直欺人太甚!”青王手中的折扇已经快要被捏碎, 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苏煦的脖颈间,忿忿不平道:“本王杀了他!” 此时, 有人来报:“殿下, 陛下醒了。” 皇兄醒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有些漏网之鱼终于能落网了, 皇兄那么圣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是苏明筠要陷害他? 第44章 “太好了。”青王一拍折扇,开开合合间, 眸光清敛:“本王这就进宫。” 这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看青王这般反应,算算时间,泰安帝也应该醒过来了。 “我与殿下一起。”萧灼站起身来,证明道:“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他尽量表现的很是着急,越是关心泰安帝,青王就越不容易起疑心, 而且会带他进宫。 看着萧灼能站起来, 他那份焦急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青王拗不过他, 只好答应让萧灼一起去:“那好吧!” 皇宫中 “皇兄, 你醒了。”青王坐在床边,看着刚睁开眼还有些懵的泰安帝,眉宇间憔悴了许多,像是大病一场:“你终于醒了。” 皇兄终于醒过来了, 青王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激动的打开扇子给泰安帝扇风。 泰安帝:“……” “朕醒了。” 泰安帝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青王,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瞥见正在扇风的折扇,眼神示意青王不要再扇了。 视线绕过青王,又看向一众臣子纷纷低头跪在地上,泰安帝扬起手道:“好了,众爱卿都下去吧!只有青王,文相,武相三个人留下陪陪朕就行了。” “是。” 等众人退下后,泰安帝看着三人,可谓各有千秋。 每个人心里想的那些事,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常年坐在帝位上的泰安帝也能读懂,即便猜到了是谁要害自己,依旧面不改色的故作关心道:“这几日,你们忙坏了吧!” 忙,可太忙了。 “皇兄,你不知道苏明筠多么可恶,他竟然刺杀寻安。”青王指着苏煦控诉道:“请皇兄替寻安做主。” 不管真相如何,上来先告状就对了,这是青王一贯的风格,反正身后有泰安帝这个亲哥哥撑腰,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反过来说,谁要是敢害他哥哥,定让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刚醒来的泰安帝不想管这些,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三人。 用补药致使他昏迷这件事,除了苏煦就是萧灼做的,作为皇帝是心知肚明,可又不能说出来。 “刺杀?”泰安帝看着面色红润的萧灼,心中沉思:这也不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啊? “陛下,微臣服用了叹月鸩珀滴。”萧灼实话实说,“声泪俱下”的打动着泰安帝:“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能陪伴陛下左右了。” “这……”泰安帝没有丝毫不舍,反而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揪着萧灼:“怪不得朕看萧爱卿面色红润了许多。” 叹月鸩珀滴不会有假,萧灼的话也做不得数,此时说这个,想必就是告诉朕纵横大周的文相不过还有两个月的活路,叫朕不要再追究这件事罢了。 先不管萧灼还有几天,泰安帝又看向苏煦:“苏爱卿为何刺杀萧爱卿?” “回陛下的话,萧大人就是陷陛下昏迷之人。”苏煦义正言辞道。 “不是的皇兄,不是的。”青王力保萧灼:“本王敢担保不是萧寻安。” 泰安帝看着面前的三人,各自心中的心思都不难猜,事到如今,他已经醒过来了,而且大周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他也不愿意去追究谁对谁错了。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吧!”泰安帝有气无力的说:“西域使臣马上就要来了,朕希望你们好好准备此事。” “是。” 青王留在殿内,萧灼和苏煦纷纷以袖掩面退了出来。 “萧寻安,你不会想在这里杀我吧?”苏煦轻蔑一笑,看了看泰安帝所在的方向,又将视线聚于萧灼身上,“萧大人不会这么大胆吧?” “不会。”萧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本相何须多此一举,引火烧身呢?” “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苏煦听的一脸懵:“萧大人还是把话说明白些好。” 你自己干的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杵在这里跟个没事人似的。 “苏大人最好不要带面具,”萧灼瞥了苏煦一眼道:“不然这面具轻而易举就能跃出京城。”苏大人的脸皮,倒是比城墙还厚。 “萧寻安!”听明白了萧灼想要表达的意思,苏煦恼羞成怒:“别以为本相听不出你的言外之意。” “听出来又怎样?”萧灼不屑一顾的说:“难不成苏大人有在此处杀了本相的胆子?” “像萧大人这样劳苦功高的人,最是应当死于非命。”苏煦说的很平淡,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般。 萧灼也没有被他唬住,“你我之间尚未盖棺定论,苏大人哪里来的自信?” “萧大人可不要忘记,你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苏煦得意的说,好像熬过了这两个月,他就能飞黄腾达,就能颐养天年。 “两个月,足够了。”萧灼笑着说,眸中无半点杂色。 够吗?远远不够吧? 差点被萧灼绕进去,再这么聊下去,正事都给忘了。 “如果本相没有记错的话,萧大人的父亲应该是常住西域的大周人吧?”苏煦话锋一转挑拨道。 他的这番话勾起了萧灼的回忆,没有进入大周朝堂以前,父亲是西域的大将军,临死前坚持让自己回大周,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苏大人为何对本相的父亲这么关心?”知道苏煦想说什么,萧灼并没有着了他的道,“莫不是太过亏心,怕夜半鬼敲门?” 第45章 苏煦:“……” “看来萧大人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苏煦装作无奈的样子,眼中尽是无辜。 看惯了这副嘴脸,无论是针锋相对,还是短暂安歇,萧灼都不会被迷惑,“苏大人是真菌子。” 还是有毒的那种。 “多谢萧大人夸奖。”苏煦转过身去,背对着萧灼:“那本相先回府了,萧大人好自为之。” 对着苏煦的背影,萧灼掏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三根银针,不遗余力的扎入苏煦的后背:“本相很好,苏大人还是担忧一下自己吧!” 银针入血肉,除却刺的那一下,竟然毫无痛觉? 这到底是什么针? 苏煦转身正欲挥起拳头,却发觉浑身无力,而刚刚狠刺他的萧灼顺势侧倒在地上。 双手按住太阳穴,仰视着拿自己没办法的苏煦,萧灼暗自窃喜。 “苏大人若是还在此地与本相纠缠不清,不如想想后背上的鸩凝针,耽不耽误的起?”料定苏煦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萧灼说的很是轻佻,挑眉做出“请”的手势:“苏大人,请便!” 苏煦:“……” 萧寻安,你给本相等着! 眼见苏煦火急火燎的离开此地,萧灼暗暗感慨:“看来还是惜命的人比较多。” 那也得有命可惜。 像我这样病入膏肓,只剩下两个月的人,这条烂命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罢了,想再多也是无用。 苏明筠虽然平时不做人,但大是大非上,他分析的很透彻。 有时候,身在局中看不清,终究是一叶障目。 日光如炼,铺满残阳。 在萧灼眼里,也没什么两样。 算算日子,西域使臣就要到了,回到文相府后,给萧赴发来信号,唤他前来:“锁四方之约查得如何?” 萧赴来到的时候,萧灼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黑子和白子之间杀意弥漫,似乎没给对方留任何退路。 他坐在萧灼对面,想接过白子来下,却发现这盘棋局就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墙,无论如何也插不上手,似是死局。 犹豫了半天,棋子在指尖反复磋磨,萧赴还是摇了摇头:“毫无进展。陛下将锁四方之约捂得密不透风,我等无从查起。” 抢过萧赴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这盘棋瞬间又活了过来。 “北渊质子甄雪为了自保甘愿委身于春花楼,最后还是落得凄惨下场。”萧灼点着从萧赴手上抢过来的白子:“陛下为了拉拢北渊,不惜做到这一步,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陛下的下一步棋,应当在西域。”萧赴明白了萧灼的意思,斩钉截铁道:“这么多白子都可以落于棋盘上,而少主偏偏选择我手上的这一颗,这就叫抢占先机,化被动为主动,这盘棋就能活过来。” 看着厮杀不断的棋盘,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盘棋,可以是死局,可也能在转瞬之间盘活。 手中棋子无数,目前有用的不过也就那一颗,萧灼欣慰一笑:“我的好弟弟,真是成长了许多。”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萧赴迅速起身掀翻棋盘,所有的棋子被抖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发出清脆又耸人的声响。 “不会下棋便不下,落不下子便毁了他,这样不就都下不成了?”萧赴得意的说,整日都规规矩矩的,第一次在哥哥面前掀翻棋盘,这种感觉很不错,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可他看见萧灼张开手掌,手中还藏着一颗棋子的时候,傻眼了。 这是当时从自己手里抢过的白子。 “掀翻棋盘那是莽夫,搅局也要留有后手的。”萧灼将白子放在桌上,这颗白子在桌子上比在棋盘上显眼多了。 当所有的棋子都洒落在地的时候,有一颗白子尚在桌上,那它就注定是独树一帜,孤注一掷的。 “哥,我想报仇。”萧赴跪了下来,望着桌子上的那颗白子道:“西域使臣是不是知道当年父亲之死的真相?” “好弟弟,你不要太着急,我们慢慢来。”萧灼又点了点那颗白子:“正好借此机会,翻一翻当年的旧账。” “嗯。”萧赴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萧灼胸有成竹的望着武相府所在的方向:“去武相府。” “武相府?”萧赴感到纳闷,明明上一秒还在说棋子,怎么这会儿又扯到了武相府? 这和苏煦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去武相府干什么? 看着萧赴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萧灼笑着说:“去会会那颗棋子。” 第26章 苏明筠, 当了这么多次你的棋子了,这次,该轮到你了吧? 武相府 “为什么还是没有感觉?” 身上的鸩凝针已经被苏明烨拔了出来,可苏煦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估计现在被别人砍一刀或者是抹了脖子, 都不会觉得疼。 “这鸩凝针到底是什么针?”苏明烨始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来, 就像这段记忆被什么狠心的人抹去一样。 “鸩凝针会麻痹五感, 尤其是痛觉。”萧灼慢悠悠的走进来,整个武相府都没有什么人拦着, 轻松的就和自己家一样:“萧大人,本相这里倒是有解药,不过……” 第46章 “不过什么?”苏煦也懒得和他废话, 虽然自己现在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谁知萧灼此次前来又有什么新的花招,“萧大人说条件吧!” “苏大人别急啊!”萧灼坐了下来,望着桌上的仰山清露问:“苏大人好雅致,只是不知道苏大人何时喜欢喝仰山清露了?” 萧灼的手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桌子,茶盏中的仰山清露微微晃动, 像是醉了一般。 此间清茶却醉人。 “萧大人难道没发现自从第一次为你冲泡了仰山清露之后, 我这武相府所有的茶都换成了仰山清露吗?”苏煦也坐了下来,就坐在萧灼旁边, 顺便吩咐苏明烨退下, 他要和萧灼畅谈一番。 “苏大人这是想与本相打感情牌?”不知道为何看着如今的苏煦会心里发痒,“本相可不吃这一套。” “安安~”苏煦撒娇似的语气,眼中充满了温情,惹人怜爱。 “乱叫什么?”萧灼激动的一拍桌子, “苏大人,请自重!” “罢了,不与萧大人开玩笑了。”苏煦直入正题:“说吧,萧大人究竟怎样才肯给本相解药。” “本相需要苏大人配合着演一出戏。” 端起桌子上的仰山清露抿了一小口,不得不说,苏煦泡茶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可这仰山清露的味道,却远不如第一次的惊艳。 和萧灼说了这么多话,苏煦也觉得有些口渴,就端起仰山清露一口干了,“好啊!” “还是苏大人爽快。”萧灼嘴角上扬,拂了拂衣袖道:“不过……这还不够。” 放下手中茶盏,苏煦做了“请”的手势示意萧灼:“萧大人,请说。需要本相配合演什么戏?” 萧灼一只手扯动着华贵的衣袖,另一只手一个不经意间将剩下的仰山清露全都撒在袖子上。 将洒满仰山清露的袖子举到苏煦面前,“苏大人,你说呢?” 懂得萧灼是什么意思,苏煦拿出袖中的匕首划过萧灼的衣袖,断袖撩落,飘飘动情。 眼见着断了的袖子落地,萧灼温柔的说道:“本相这袖子值百两黄金,苏大人可需要赔啊!” 赔?不是,萧寻安你没事吧? 不是萧大人你用拙劣的演技将袖子潵湿,又递到本相面前,暗示本相这么做吗? 茶是用的本相的,匕首也是用的本相的,还得让本相赔你百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呢? 苏煦越想越气,可又想到解药现在还在萧灼手上,什么气都憋了回去:“赔,只要是安安的东西,本相定然要赔的。” 萧灼:“???” 好恶心。 别和我用这语气说话。 “苏大人还是正常些比较好。”萧灼白了他一眼道。 “萧大人还有什么需求吗?”苏煦刚想将匕首归鞘,就被萧灼拦住了,萧灼握住苏煦的手,将匕首横在外面:“这还远远不够。” “萧大人又想作甚?”苏煦斜睨着萧灼,耐心快要被萧灼磨完了,再不给就上手去抢,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句:“萧大人究竟如何才能把解药给本相?” “苏大人这匕首挺好。”萧灼暗戳戳的试探道。 “既然萧大人喜欢,”抽出被萧灼握着的手和匕首,苏煦大方的递给萧灼:“那今日本相就送给萧大人。” 停在空中的手垂了下来,萧灼并没有接,而是任由那把匕首握在苏煦手里,停在自己面前。 他就看着那把匕首,似乎能通过匕首看出它主人的心思,苏煦心里想的什么,就像是写在了这把匕首上一样清澈透明。 心思不雅,所以不难猜。 “萧大人不用客气,”又将匕首往萧灼面前挪了挪,苏煦自嘲道:“百两黄金都送了,本相还会在乎这一把匕首吗?” 不过就是一把匕首而已,送给萧大人又何妨? 萧灼还是没有接下匕首,而是淡淡的启唇:“苏大人误会了,本相并不是要你手中的这把匕首。” 匕首确实是好匕首,但是握在苏大人的手里,并没有物尽其用。 “那萧大人你的目的何在?”没领会到萧灼的意思,苏煦转动手腕收起匕首:“不妨明说。” “苏大人前些日子捅了本相一刀,难不成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萧灼打量着被苏煦收起来的匕首,视线迁移着匕首再度出现。 “萧大人想要本相还你一刀?” 凝视着萧灼的心口,那晚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 罢了,看在解药还在你手上的份儿上,看在你不过只剩下两个月的份儿上,本相就还你一刀。 “好。”苏煦爽快的答应了。 还以为苏明筠下一句话会是呵斥,会是萧寻安,你别太过分之类的话,没想到苏煦这么快就答应了,萧灼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就这一不留神的功夫,苏煦的上衣都脱完了,寒冷的冬天即便是在室内,上身赤条条的裸露在外,还是很……好看的。 “苏大人好好说着话……脱什么衣服?”萧灼立马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苏煦。 硬朗的身材,优美的线条,还有那让人一见难忘的数不清的伤疤,萧灼都没来得及反应,白皙的前胸上又多了一道新的伤疤。 鲜血很快就溢了出来,苏煦手中的匕首滑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溅起无形的血花。 “萧大人可还满意?” 尚且没有痛觉的苏煦挺身站在萧灼面前,如同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他又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匕首递给萧灼:“要不要亲自动手?” 第47章 低眸接过匕首后,抬眸见苏煦就闭上了眼,本来没想要他的命,但匕首在自己手上,苏煦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人宰割,萧灼的心里起了一丝邪念。 很快,那邪念就逐渐退散了。 这里全是苏煦的暗桩,自己能从武相府大摇大摆的进来,说明苏煦一直在等着他,故意撤掉所有的暗卫,摆了出空城计等着他。 若是在武相府光明正大的捅死苏煦,这世间哪还有如叹月鸩珀滴这样神奇的东西? 世间总共十二滴叹月鸩珀滴,其中九滴都在自己腹中,剩下的三滴连带着主人一同消失不见,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估计苏煦也早就魂归西天了。 清楚的知晓不能这么做,萧灼将匕首收归鞘中,平静的开口说:“苏明筠,我不恨你了。” 苏煦不确信的睁开眼,眼中竟然还有一滴倔强的泪:“???” “其实你也知道,我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服下叹月鸩珀滴醒过来的那一刻,我恨死你了。”萧灼慢慢的坐下来,将匕首放在仰山清露旁: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尽是暗无天日的孤寂,身边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你是除了萧家人以外,第一个可以和我说话的人。你知道吗?那天,我是盼着你来的。” “明知结局会是这样,明知你是个怎样的人,苏明筠,可能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而你,也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这样真性情的人,应当会在此时落泪,萧灼顿了顿,继续说:“我常常在想,我为何处处针对你,可我不知道,反正绝不是仇恨那么简单,苏明筠,我不恨你。” “那你……”被萧灼说的感动,眼角的泪滴过伤口,融入血肉。 “今日之谈,你就当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者当我没说过,你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苏明筠。”萧灼:“等我死后,尽情的享受无边的孤寂,尽情的去实现你的野心,尽情的……” 没等萧灼说完,苏煦就打断道:“其实……我没想过要你死。” “就像你说的,我们两个都比彼此更了解彼此,你死了一了百了,”苏煦握紧拳头:“萧寻安,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受不了孤寂吗?” “对啊,差点忘记,你我骨子里,其实是一类人。”萧灼小声嘟囔着,目空一切,好像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苏煦也跟着坐了下来,陪他目空一切,明争暗斗了许久,从来都没有这一刻这么放松过。 又静坐了许久,算算时间应当差不多了,萧灼从怀中递给苏煦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给,解药。” 打开琉璃瓶,苏煦毫不怀疑的吞下其中的解药。 痛感猛然袭来,苏煦咬着牙,脸憋的通红:“这是什么?” “鸩凝针的解药。”萧灼笑着说:“放心吧,解药是真的。不过刚才聊了那么久,又加上苏大人的那滴泪,痛感会在伤口上蔓延,当然,也不会很疼,不过是犹如千万虫蚁噬咬而已,苏大人受过这么多伤,这点小伤对苏大人来说,也就是小巫见大巫罢。” 说完,萧灼就潇洒的转身离开,临走前,踩在房间门槛上,就好像踩在苏煦的身体上,回眸一笑道:“苏大人,别忘记答应本相的条件。” “萧寻安!”苏煦大喊道:“本相与你不共戴天!” 第27章 因为刚才情绪的起起伏伏, 刚回到文相府的萧灼就受到了反噬。 巫云蛊又发作了。 萧灼躺在床上,屋内的炉子点的旺盛,可他却觉得周围像是冰窟,所有的暖都在触及到他的那一刻变成了寒。 寒气逼的萧灼不停的颤抖着, 忍受不住的孤寂也从骨子里透出, 硬生生的将萧灼逼到被子里。 他缩在被子里,蒙着头, 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眼前是无止境的黑, 他想不出什么词形容此刻的境遇,只能想到一个字:黑。 是黑暗, 是光明的对立。 近些日子,由于叹月鸩珀滴的刺激,巫云蛊发作的越发频繁, 虽然两个月之内不会死,但保不齐会变的疯疯癫癫,亦或是痴痴傻傻。 萧灼料不准任何结局,只知道自己两个月以后会死。 躲在被子里,逃避着所有的光亮,曾经追逐过的, 也都被黑暗掩埋在此。 嘴唇不停的打颤, 双手连拿起笔墨纸砚的力气都没有,萧灼只能窝在被子里, 把自尊也埋入其中。 昔日的风云都成了云烟, 曾经的骄傲都化作淤泥,过往不再,萧灼也即将不在人世。 想到这里,萧灼哽咽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中巫云蛊的人是我, 为什么有的人庸庸碌碌却能苟活一辈子,为什么即将死的人是我? 不止一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萧灼给不出答案,也不愿意面对现实,他好想一直蒙在被子里,再也不出现,也不想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与世长辞。 苍天就是如此的不公,萧灼被压的快要喘不过气,蒙在被子里的他也即将窒息,迫不得已探出头来,不能在活够两个月之前把自己憋死,那就死的太冤枉了。 片刻后,萧灼面朝着门做了起来,身上披着带着他眼泪的被子,起来的那一瞬间,好像重生一次。 转瞬即逝的心脏停滞跳动,萧灼眼神涣散的坐在床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心底的那句“我不能死”格外清晰。 第48章 萧灼是不怕死的,只是有些事还没有完成,不想带着遗憾走,所以现在还不能死。 心如鼓点绵密跃动,萧灼褪去披着身上的被子,一步一步走出了门。 “少主,您怎么出来了?”萧道成紧张的拉着萧灼进屋披上大氅:“您这样可不行,会着凉的。” “无妨。”萧灼紧了紧大氅,直言道:“反正还有些时日可活。” “少主!”劝了无数遍的萧道成已经不想劝了,反正萧灼有自己的安排,但是看到萧灼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萧道成还是忍不住道:“您还有弟弟,还有老师,还有暗影煞啊!” 弟弟,老师,暗影煞。 每一个熟悉的字眼都如千斤重担一样压着萧灼,压的他佝偻着背,一个人独自远行。 目光所见,皆是斩不断的枷锁。 “我知道。”萧灼点了点头,推开门走向屋外,这世界与他没有任何阻隔,却犹如牢固的结界,怎么打都打不破。 “少主,此番前来是告诉您一件事,”萧道成凑上前去,趴在萧灼的耳边密谋道:“宫里出事了。” 不用猜就知道萧道成说的什么事,该有的默契还是一点也不少。 “看来今日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兄弟反目,抢夺帝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萧灼望着皇宫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他们的结局,”自入萧家以来,萧道成见惯了萧灼运筹帷幄的样子,还不习惯他说的尚未可知,“少主真的预料不到吗?” “能料到如何,料不到又如何?”萧灼摇了摇头道:“有些人还是太过于心急,终究成不了大事的。” “备马,”萧灼凝视前方,无坚不摧道:“进宫。” “早就准备好了。”萧道成牵过马来,缰绳放入萧灼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少主放心去吧!” 萧灼飞身上马,“走了!” 皇宫现在里里外外都是齐王的人,萧灼想进也进不去。 领军打仗用不到萧灼,但有一件事他却能帮上忙。 走到半路上,萧灼调转方向,直奔鲁王府。 兵力也都集中在皇宫外,原本被齐王保护的很好的鲁王府,如今兵力松懈,萧灼正好趁虚而入。 刚见到萧灼,鲁王李钰棠差点跪下来,要求道:“寻安,劫持我。” 萧灼:“???” 这么顺利的吗? “齐王不是殿下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吗?”怕鲁王有诈,萧灼故意试探道:“若他当了皇帝,殿下自然有享不尽的好处,您又为何要阻止呢?” “本王只想哥哥好好的,所有的哥哥都好好的。”鲁王无奈道:“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亲兄弟也不能常见面,就算分离两地,也总归有见面之时,首先,得活着啊!” 顾及到禁军可能撑不了多久,萧灼只身入局:“殿下,请吧!” “差点忘记和你说了,”鲁王回头道:“萧寻安,你变得彻底。” 萧灼:“???” 乾元殿 此时,已经经过一阵激烈的厮杀,鲜血洒满了乾元殿外,尸体四散,血肉横飞,而泰安帝始终没有出来。 苏煦带着禁卫军挡在前方,拼尽全力才冲到齐王面前,大声质问道:“齐王殿下,你们当真要反?” “本王早就受够了,这里里外外都是本王的人,苏明筠,你去死吧!”齐王李钰昶剑指苏煦道:“众将士听令,拿下苏明筠人头者拜相,拿下泰安帝人头者封侯,都听明白了吗?杀!” “杀!杀!杀!” 齐王一声喝,身后将士热血滂湃,嘴里喊打喊杀,冲锋陷阵,不留退路,逼得苏煦节节后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灼劫持着鲁王出场,一步一步的走向双方对峙中央。 “都停手!”萧灼喊道:“不然本相杀了他!” 萧灼一动匕首,将鲁王李钰棠白净的脖颈划过一道血印,试图逼齐王放下屠刀。 “萧寻安!”齐王回应道:“你放开他!” “萧寻安,你怎憔悴的这么可怖?”齐王一步一步的往中央走,“你竟敢威胁本王?” 看着哥哥一步一步的走过来,鲁王李钰棠心想时机成熟了,稍微一用力,血溅了满身,他捂住伤口倒在了萧灼的怀里。 齐王放下手中的长剑,不顾一切的冲到萧灼面前,抱过鲁王:“你怎么这么傻?” “哥,好好活着。”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是腾出一只手来贴在齐王的脸上。 齐王的脸上早就被溅满了血,被沾满鲜血的手贴在脸上,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没有说话,眼中含泪嘴里一直嘟囔着:“傻弟弟,你怎么这么傻。” “哥,答应我。”鲁王口中溢出了血,还是不忘提醒齐王:“求你了。” “你先答应我,先别睡,”齐王嘴唇不停的抖动,“先别睡,好吗?” 来不及了,沾满血的手还是滑落了,鲁王李钰棠最后一丝意识也在风中散尽,剩下的是齐王李钰昶滔天的呐喊与悔恨。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都没有出现,而我的弟弟就死在了外面? 为何我的弟弟这么傻,宁愿自杀也要保全我?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可我只想要一个真相,要一个关于母妃之死的真相! 现在泰安帝欠我李钰昶的,是两条人命,本王绝不能就此作罢,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9章 安置好鲁王之后,齐王破釜沉舟,一路冲杀进乾元殿,剑指当今天子。 “你不是想要一个真相吗?”泰安帝无视齐王手中的剑,依然泰然自若的高坐之上:“朕今日就告诉你真相。” “当年,是你母妃先陷害朕的母后,被朕的母后识破奸计自裁谢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泰安帝低垂着眼,俯视着浑身颤抖的齐王。 “那我弟弟呢?”齐王不死心的看着泰安帝:“我弟弟就死在乾元殿外,就在刚刚。” 说着,齐王眼中的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强忍着擦干眼泪,双眼通红的盯着泰安帝。 他怎么可能做到如此淡然? 虽然同父异母,但好歹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亲兄弟死在殿外,他都不出去看一眼,甚至还能这么“冠冕堂皇”。 “鲁王是死于你的野心,与朕无关。”泰安帝一语道破:“若不是你想造反,他何至于殿前自刎,还不是为了保你?” “是啊!”齐王垂下手中的剑:“他是为了保我。” “朕不是不顾及兄弟之情的人,李钰昶,朕不会杀了你。”泰安帝目光如焗:“你就在齐王府过一辈子吧!”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凭什么用施舍的语气对我说话?”齐王又抬起剑,指着高坐在上的泰安帝:“凭什么?” 泰安帝站起身,霎时间,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呼之即出,将齐王等人包围。 “暗影煞?”齐王顿时有所动摇,谁都知道暗影煞名声在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没想到竟然埋伏在这里。 见到暗影煞出来的那一刹那,萧灼和苏煦的表情都很微妙。 “眼光不错。”就在齐王动摇的时候,泰安帝飞身下来,利落的拔出挂着的帝王之剑,一剑划伤了齐王的双眼,“日后不需要了。” 此番一套动作如行云,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的武功看起来一点也不低,论起单打独斗,泰安帝可比齐王实力强多了。 曾经都是纵马高歌,快意恩仇的少年郎,一路顺风并肩前行,到最后,除了分道扬镳,就是生离死别,做皇帝也免不了生死,也免不了离心。 齐王被抬了出去,泰安帝目光低沉,扫过了所有在场的人:“朕累了,都退下吧!” 乾元殿外都是将士们的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萧灼面前陨落,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躺在殿外的这些尸体,知道他们姓与名的人很少很少,只一把剑,转眼就倒了下去。 他们都不惧死,自己又何必拘泥呢? 就连最怕疼最怕死的鲁王殿下,也能毫不犹豫的自刎,那我萧寻安又惧怕什么呢? 人生在世,总归要有价值,死得其所,就是幸事。 想过来的萧灼看着满地的尸体与鲜血堆积而成的乱葬岗上,还有一人正冠跪地,嘴里振振有词。 那人小兵的打扮,看起来像是禁军,脸上也全是血,若是躺在在死人堆里一点也不明显,可他笔直的跪在那里,就显得尤为鲜明。 朝着死人堆磕了三个响头,他才起身朝自己走来。 看清那人样貌,萧灼连忙上去迎:“青王殿下?” “皇兄把我关起来了,本王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禁军,跟着苏大人阻止这场叛乱的,可惜……”青王抬起头,看着天边烧红了的晚霞,好像是染上了这场厮杀的血,“可惜一事无成,什么都没阻止得了。寻安,你说本王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殿下,您别这么说。”不想继续盯着脚下的鲜血,萧灼也抬头看向晚霞。 霞光万顷,可没有一处能照进乾元殿,也没有一处能救济人世间。 “这便是皇兄的第二劫吧!”即便是有些失落和害怕,青王还是担忧泰安帝的境遇:“那日,本王为皇兄算了一卦,卦象显示皇兄三个月内会有三劫,前两劫都可以轻松躲过,最后一劫只能听天由命。可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为何就应了两劫,这样下去,怕是第三劫很快就要来临了……” 而这世间,又将是一场浩劫。 “陛下吉人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萧灼拍了拍青王的背,安慰道:“陛下是位明君,有些局面你我都左右不了,倒不如顺从陛下的心意。” 青王还是心有余悸:“话虽如此,可是……” “别可是了,殿下有这功夫,不如去陪着陛下,”苏煦突然冒出来说:“陛下现在正需要兄弟陪伴。” 一直等着有人说这句话的青王“嗯”了一声就回到了乾元殿内,他看见刚才生杀不眨眼的皇兄正在偷偷抹眼泪:“皇兄……” 还没等话说出口,泰安帝就抱住了他,泣不成声:“老四,你说……朕是不是很昏庸无能?” “皇兄是明君。”青王安慰道:“在我眼里,皇兄励精图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那为何一个两个的,都想陷害朕,都想推翻朕啊?”泰安帝哽咽道:“为什么?” “皇兄。”青王紧紧的抱住泰安帝,不想再撒开手:“哥哥。” 这一声哥哥,对于皇帝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好弟弟。”泰安帝拍着青王的背,就像是小时候哄青王睡觉一样:“好弟弟。” 一声最简单的哥哥,撕掉了乾元殿内外所有的伪装与欺骗,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是皇家最真实的情感。 第50章 身在皇家,也总有人不想要皇位,只想要哥哥,也有人努力打破身不由己。 乾元殿外 青王走后,萧灼觉得苏煦的反应有些奇怪:“苏大人为何支走青王殿下?” “因为本相需要萧大人陪啊!”苏煦一本正经的说。 寒风凌冽,夹杂着血腥味吹在脸上,烧起一阵火辣的酸楚。 这些士兵有的死在苏煦身前,有的死在苏煦身后,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朝一夕之间,因为上面的一句话或者一挥手就丢了性命。 他不能向青王那样“为所欲为”,不能跪在尸体面前叩首,只能默默的埋在心里独自承受。 知道那种身边人离自己而去是什么感受,萧灼提议道:“既然苏大人心情不佳,不如同我去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苏煦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与意外:“荣幸之至。” 第28章 春花楼 “兜兜转转了好几圈, 萧大人就是为了带本相来这春花楼?”苏煦侧着身,袖中匕首蠢蠢欲动,似乎正在等待着哪个不要命的前来:“萧大人可是为了甩开谁?” “眼线冗杂,很难分清, 苏大人多多担待才好。”扫过苏煦袖中的匕首, 就知道苏煦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萧灼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苏大人也不必如此紧张。” 斜睨了一眼春花楼的牌子, 萧灼视线逐渐下移, 向里面望去,那老鸨还是如以往般热情, 只是这生意大不如前,自从甄雪死后,春花楼来的客人也少了, 渐渐的,就有倾颓之势。 好在京城纨绔子弟居多,不怕事的也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暗探更多,来春花楼的不只是来看美人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打探消息的, 有人在背后作保, 春花楼就不会倒下。 “萧大人可是带本相来见人的?”西域使臣没几天就要来京城了,这个时候来春花楼, 想必就是引荐谁, 苏煦猜测道:“可是萧大人最近又认识了新人?” “老熟人。”萧灼白了苏煦一眼,一本正经的说:“本相可不是什么喜新厌旧之人。” 苏煦:“……” 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和本相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萧灼话音刚落,就走进了春花楼,与老鸨“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直接来到了二楼,敲了敲甄月的门。 甄月迅速的打开门拉萧灼和苏煦进入,像是早就商量好的。 等二人进来坐下后,甄月也没有寒暄,直接一语道破萧灼与苏煦二人的来意:“二位大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西域使臣的事情?” 坐下来喝了口早就准备好的茶,萧灼扫视着这间屋子,又望向门的方向,确认安全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西域质子现在何处?” “不知,但有一人必定知道。”甄月想了想,常来春花楼又是官家子弟,还与西域打过交道的,想必只有兵部尚书之子了。 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想,急于证实自己的想法,苏煦缓缓抬眸,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甄月的唇,紧接着问道:“谁?” “赵秋阁。”甄月毫不犹豫道。 被两个人同时盯着,心里有些发毛,甄月也不打算卖关子,不知道这两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只能听从他们的吩咐。 赵秋阁? 这倒也是个熟人,只是不知道这小子靠不靠谱。 “两位大人可是需要约他?”见萧灼和苏煦同时保持沉默,甄月又问道。 “约他?”萧灼微微挑眉,严肃的说:“西域与南蜀的战事吃紧,如今西域使臣觐见,想必就是为了请大周派兵支援。” 这一点,苏煦很认同萧灼,而且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大周不可能独善其身。 既是支援,就必须派兵遣将。 此刻的大周虽然说不上凋敝,但国库空虚,朝堂之上无可用之将,保不齐又得自己挂帅出征。 此时,苏煦神光一闪,他坏笑道:“兵部尚书最近太安逸了,正好借此机会去敲打敲打。” 夹在两位高官中间,甄月有些不自在:“可是需要帮忙?” “我与苏大人去就行了,”萧灼拍了拍胸脯道:“你是北渊人,还是不要搅和进西域和南蜀之局为好。” “明白。”甄月点了点头。 有些事,她不便掺和,也不便出面,也就只能打探消息,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这些食君之禄的高官。 高官远去,空寂余生。 “萧大人,你这是想拉上本相同你一起胡闹?”走出春花楼后,苏煦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拽着萧灼的袖子,强行将走在前方的萧灼拉了回来:“你可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萧灼转过身来,回眸一笑道:“怎么,苏大人这是不肯吗?” 从这笑容里,苏煦感受到了一肚子坏水。 也罢,国库空虚的问题早晚都要解决,将帅的责任也要扛在肩上,苏煦并没有拒绝萧灼的提议。 对上明媚的眼眸,苏煦差点神魂颠倒,早就知道萧灼这笑中含着刀枪剑戟,眼中含着万顷波涛,近距离的接触下,苏煦差点心动。 冬日的阳光洒在萧灼肩头,周围也溢出点点金光,停留在大氅上的风花雪月,这一刻,都映入苏煦的眼中。 有时候,萧灼锋芒太盛,让人移不开眼。 松开萧灼的衣袖,苏煦侧过头去,侧身对着萧灼:“本相奉陪到底。” 第51章 “好!”萧灼走到苏煦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大人够爽快!” “今日是本相心情不好,就陪萧大人大闹一场,”苏煦蹙眉提醒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放心吧,这次过后,针锋相对也好,穷凶极恶也罢,本相都接着。”萧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翻脸比翻书还快:“只是希望苏大人能有命接招。” “怎么着也比萧大人活得久。” 刚才是错觉,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萧灼又回来了,苏煦眨了眨眼,垂下头会心一笑。 像是触及到伤心之事,萧灼微微怔了片刻,又缓了缓心神,侃侃道:“那就送苏大人一句祝福。” 苏煦:“???” “萧大人可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以为萧灼会骂自己,却没想到竟是送祝福,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徘徊在苏煦的脑海,有着响彻云霄的威力,久久不退。 看苏煦这不值钱的样子,萧灼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能从萧大人嘴里听到一句祝福,还真是难如登天。”苏煦笑着说:“反正……都值了。” “那便预祝苏大人……”萧灼故意顿了顿,钓住苏煦的胃口。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苏煦扯了扯萧灼的衣袖,期待的看着他:“萧大人,快说啊。” “祝苏大人……”衣袖被扯的发出声响,萧灼将苏煦的手甩开,拉回自己的衣袖,背着手道:“老不死的。” 苏煦:“……”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兵部尚书府 苏煦守在外面,萧灼一个人敲门进入,坐下来喝了口茶,这味道比仰山清露难喝多了,喝了一口就吐在了地上。 “下官有罪,怠慢了萧大人。”赵眠见状,连忙拱手道:“萧大人,下官平日清贫惯了,在家只能喝陈茶,今日不知文相到来,还望萧大人见谅。” 赵眠的此番表现,明显就是料到了萧灼这几日会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任萧灼如何挑错,他都能从容应对。 兵家讲求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眠知晓萧灼的来意,这又是在赵眠的地盘上,导致萧灼只能处于被动,与赵眠讲些无关痛痒的官场客套话: “赵大人还真是……运筹帷幄,不愧是兵部尚书,说的本相有些汗颜,钦佩不已啊!” 萧灼打量着他,此人的衣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像是穿了好多年的,靴子也磨破了一小块洞,就连头上也没有赘余。 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最早的六部尚书如今就只剩下他没有被替换,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文相严重了,赵某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谈不上运筹帷幄,和文相更是云泥之别。”赵眠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谦虚道。 这完美无缺的话术,是不可能挑出毛病来的,萧灼只能从其他人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怎么不见赵公子?” “犬子愚昧无知,太过顽劣,这京城富贵迷人眼,赵某便让他回乡了。”赵眠拱手道。 早不回乡晚不回乡,偏偏这个时候回乡,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寒暄了几句,萧灼就告辞了。 出府后,萧灼郁闷不已,有用的话一句都没说,想问的问题一个也没问,这个赵眠实在不好纠缠。 出来也没看到苏煦,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事先商量好的计划也没能实施,反而是碰了一鼻子灰。 萧灼落寞的走在街上,看着车水马龙,看着繁荣昌盛,就是不知道这繁华的背后是怎样的可怕。 官宦子弟对普通人剥皮抽筋,草菅人命的事情屡见不鲜,这些对于家国大事来讲是小事,但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眼中繁荣的背后,往往是由血汗堆积而成的。 身为文相,有些事不得不管,可有些事也力不从心。 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街上,萧灼疲惫不堪,可也不想叫人来陪着,对于不到两个月时间的他来说,能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少之又少,他无比珍惜。 逆光中,萧灼听到一句舒心的话,就能感到世间的温暖,即便那人说的和自己无关,可萧灼依旧觉得心里热热的,像是泡在温泉里。 他一直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走到街道尽头,走到晚霞深处,走到月色深渊。 暮色渐沉,骤然而起的烟火将夜空点亮,造就绚烂多彩的人世间,造就披着七彩霞光的大周京城。 一路走来,听着小商小贩的吆喝声,看着小架小摊上精美的东西,不由得伸手去碰。 世间还有这么美的胭脂色,还有这么香的小笼包,还有…… 恍惚间,伸出的手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缰绳,萧灼回头一看,苏煦就站在自己身后。 转过身去,月光下的苏煦甚是可观,萧灼差点恍了神,没有看清缰绳下的东西,萧灼眯了眯眼道:“苏大人这是……” 将缰绳递到萧灼手中,苏煦笑的肆意不羁,前仰后合:“安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第29章 定睛一看, 才看清缰绳下绑着的面孔,萧灼瞪大双眼,顿挫出三个字:“赵秋阁?” 此时的赵秋阁根本不像个纨绔子弟,也不像是兵部尚书之子, 就像只狗一样, 朝着二人摇尾乞怜。 赵秋阁脖子上戴着的是链条,应当是苏煦给他戴上去的, 栓住他的缰绳想必是一路被苏煦攥在手里, 如今刚交到自己的手上。 第52章 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苏煦这个疯子, 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看着衣衫破碎的赵秋阁,萧灼一晃神,手中的缰绳险些坠落。 本以为松开缰绳会给赵秋阁自由, 却不料苏煦一个大手攥了过来,正巧把刚想松开的手攥的紧紧的,缰绳也紧紧的贴在掌心间,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这疯狂的家伙攥了许久都不放开,反而不停地摩挲着,试图将整个手背磨烂, 突然爆发出的这种感觉过于奇特, 萧灼吃痛道:“苏明筠,放开!” 这一声令下, 苏煦更加疯狂, 拉着萧灼的手就往前走,不管萧灼能不能跟上,也不管赵秋阁的死活。 手中攥着的缰绳随风撩落,而在缰绳之下的人差点淹没在风中。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直到拉到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苏煦才慢慢的放开手,隐隐看到萧灼手中的红痕,苏煦于心不忍,又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赵秋阁,憋在心中的气如火焰喷发,转眼间吞吐而出: “萧寻安,赵眠是怎样的人,本相再清楚不过,他既然让萧大人碰了一鼻子的灰,那本相就拖他儿子一路,让他的儿子也尝尝吃灰的滋味。” 说完这些,苏煦还觉得不过瘾,又将萧灼逼到墙角。 身子紧紧的贴在萧灼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萧灼试图推开他,可无奈苏煦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将他死死的钳住,萧灼扭着头,面部狰狞道:“苏明筠,你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即便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快吧? “萧寻安,我没醉!”苏煦摇了摇头,晃晃荡荡的远离萧灼,在保持一定的距离后,又拉着他的手举起缰绳:“我还能喝!” 萧灼:“……” 原来是喝醉了啊! 怎么醉了之后这么像个泼妇? “本相倒是有个问题要问苏大人。”从苏煦的大力握手下抽回险些被抓伤的手,又在苏煦面前晃了几个来回,确认苏煦是真的喝醉了,萧灼才开口问:“既然早就知道兵部尚书的为人,为何还要同本相一起去兵部尚书府?” “因为……本相想看萧大人出糗,哈哈哈……萧大人出糗的时候,”苏煦哈哈大笑,又瞬间严肃下来,看着萧灼明亮的眼眸,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很好看,比什么都好看!” 萧灼:“……” 我谢谢你夸我。 放开手中的缰绳,拉着苏煦走到街上,将钱袋递给摊主:“给我一大盆凉水。” 摊主:“???” 不理解,但照做。 接过满满的一大盆凉水,泼在苏煦脸上:“苏明筠,你现在清醒了吗?” 水墙“噗”的一声撞过来,苏煦洗了把脸,不忘用湿漉漉的袖子去擦脸上的水,越擦越湿。 扯过萧灼的袖子,撕下一大块敷在脸上:“舒服。” 瞥了一眼断袖的萧灼:“……” 看样子还没醒,苏明筠,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大骗子! 这样子也没办法继续审讯,再待下去,老脸都丢尽了,赶紧拉着苏煦回到小巷子里。 瞅着喝的烂醉如泥的苏煦和吓得魂不守舍的赵秋阁,萧灼无奈的摇了摇头,叫人将赵秋阁和苏煦带回武相府。 谁知苏煦非要抓着自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自己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怎么踹都踹不开。 此刻,萧灼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苏明筠!” 喝的不省人事的苏煦举起双手,以投降的姿势对着萧灼:“在这里!” 萧灼:“……” 没等萧灼反应过来,苏煦就绕到萧灼的身后跳了上去。 被迫背着苏煦的萧灼骂骂咧咧的找来了马车,和他一起坐到武相府。 到了武相府还不放手,死死的搂着萧灼的脖子,“不许走。” 萧灼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将苏煦这个狗皮膏药推开,送到了苏明烨的怀里:“他喝醉了。” 从苏明烨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诧:“醉了?” 萧灼点了点头:“你看他这个样子,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苏明烨也纳闷,究竟对方得多好的酒量,才能将阁主灌醉? 本来忙活了一天就很累,又将扑腾不断的苏煦送回武相府,萧灼快要散架了。 坐上马车,萧灼捶了捶肩,扭动快要断了的脖子,嘟囔道:“死酒鬼,怎么这么难缠?” 累死本相了。 回到文相府的萧灼什么话也没和萧道成说,累的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朝结束 “昨晚……苏大人真是好酒量啊!”走出大殿,萧灼主动凑到苏煦身前,阴阳怪气的说,“本相佩服!” 真是和市井上的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醉了之后的苏大人竟是这番样子,真是不可言说。 苏煦:“???” “本相昨晚滴酒未沾。”苏煦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灼,虽然昨晚发生了什么记不太清了,可明明记得自己是去追赵秋阁的,怎么可能会在路上喝酒,想到这里,苏煦诧异道:“萧大人何出此言?” 萧灼:“…………” 自己喝没喝心里没数吗? “苏大人真是……”萧灼被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真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骂他一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看纵横朝堂数余载的武相是怎样的一番货色:“有病!” 第53章 突然被骂了的苏煦也不惯着萧灼,心想道:你才有病呢,还是不治之症! “那也不及萧大人早已病入膏肓。”早晨起来很是头痛,下了朝还要被萧灼阴阳,苏煦觉得莫名其妙,回怼道:“萧大人是闲的没事干了吗?怎么成天围着本相转?” 什么叫围着你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当本相闲得慌啊? 该怎么让苏明筠心服口服呢? 想起昨晚还有赵秋阁在场,萧灼眼眸亮堂了许多,胸有成竹的问:“要不要本相给苏大人找个人证啊?” “人证?”苏煦依旧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萧灼,又不是犯人,何须人证,虽说兵不厌诈不假,但看萧灼成竹在胸的模样,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人证,还是弄清楚了再说也好,苏煦试图将计就计,冷静道:“谁啊?” “苏大人可否记得赵秋阁。”此处人多眼杂,小心隔墙有耳,更何况,赵眠还在此,萧灼只能贴在苏煦耳边道:“他就是人证。” 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乌龙,一早起来在武相府看到赵秋阁,苏煦上去就是一顿暴揍,将他打了个半死,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赵秋阁?” 听到这个名字,苏煦就将一切都捋顺了,怪不得赵秋阁会出现在武相府,原来是萧灼的手笔。 笃定是萧灼干的,苏煦没好气的说:“萧大人下次想监视本相,麻烦送个有用点的,别随便拿个废物就往武相府送,就那种货色,他就算承蒙萧大人的关照有命进去,也未必有命出。” 真是有理说不清,萧灼被气到无语,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他现在在哪?”懒得和苏煦掰扯这些没用的,还是先找到赵秋阁再说,萧灼瞥了一眼周围,小声道:“还在武相府吗?” “萧大人,你以为本相的府邸是任何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不明白萧灼为何会关心一个兵部尚书之子,苏煦生气道:“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也敢来监视本相?本相命人将他关进刑部大牢都是轻的。” 堂堂兵部尚书之子被你当狗一样拖来拖去的,现在又将人关进刑部大牢,苏明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次,萧灼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苏煦:“苏明筠,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刑部大牢。” “去干什么?”苏煦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想:萧寻安要去刑部大牢干什么? 去就去吧,还要本相和他一起?赵秋阁到底有多重要,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相这么重视?他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不过是仗着老爹在朝堂上还有几分威望,本身既无官职,也无才能,怎么就能入的了萧灼的法眼呢? 还没想明白萧灼的用意,就听到萧灼的声音:“查明真相。” “不去。”苏煦果断拒绝道。 要去你自己去! “你确定不去?”萧灼挑眉又问了一遍,像是给他下最后的通牒。 苏煦说的坚决:“不去!” 萧灼应声倒地,哭喊着大声说:“陛下啊……” 还没走远的文武百官纷纷回头,一脸看戏的彼此之间议论着二人。 “看来是文相受欺负了。” “真想不到纵横一世的文相,竟然输在武相手里?” “武相也太不会哄人了。” “小两口吵架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 “萧寻安,你做什么?”苏煦俯下身来拉萧灼,想让快快起来,自己丢不起这人,看着萧灼无辜的眸子,苏煦咬牙道:“你先起来。” 这四个字传到萧灼的耳朵里,顿时就变得不动听,像是命令的语气,萧灼很是不爽,破罐子破摔道: “本相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反正这脸也没什么用了,不知苏大人可否丢的起这人啊?” 说罢,萧灼噘着嘴闷着头,故意不理苏煦,让他不知所措。 遇见这么不要脸的,苏煦当真是不知所措,抬眸间带着杀意:“都散了。” 文武百官“嗖嗖的”离开此地,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见文武百官都走的差不多了,零星几个老人走不动也情有可原,苏煦眼中的杀意在空中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看向萧灼的复杂之意。 “萧寻安,你起来!”苏煦无奈的扶着额头苦笑,也不打算和他执拗下去,放下扶额的手拉住萧灼的袖子,眸中含流水情深款款:“我答应你,去还不成吗?” 这可是你说的。 对上苏煦这般深情之眸,萧灼竟怔住了,一瞬间,昙花一现,烟火升天。 “得嘞!”刻意的避开那般视线,萧灼立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苏大人,请吧。” 苏煦:“……” 萧大人还真会演啊! 第30章 刑部大牢 “大人, 萧大人。”赵秋阁跪在地上,不敢看苏煦,畏畏缩缩的爬到萧灼面前,抱着萧灼的大腿, 呼喊道:“求您救救我。” 刚抱上萧灼大腿的那一刻, 就被苏煦一脚踢翻。 萧灼满眼不解:“???” 他抱的是本相,苏大人怎么比本相还激动?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赵秋阁身上, 想要快些弄死他才好? 赵秋阁:“……” 真的好委屈啊, 谁懂? “先起来说话。”萧灼向前走了几步,扶起赵秋阁, 将他推到苏煦面前:“你可还记得昨晚的事情?” 第54章 只想让赵秋阁当个人证,没想到他害怕苏煦竟然已经怕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苏煦面前, 赵秋阁根本站不住,跟见了会吃人的魔鬼一样,双腿发软,又缩回萧灼身后:“记……记得。” 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啊! 萧灼转过身,尽量放低姿态,安抚赵秋阁的心情, 低头问道:“那你可还记得苏大人喝醉的情形?” “记……”瞅了一眼苏煦, 那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的眼神太可怕了,要是得罪这么个主儿, 说不定哪天就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赵秋阁将想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就算是记得,也不能当面说出来,若是当着苏煦和萧灼的面说出来, 恐怕自己下一刻就暴尸荒野。 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可能,赵秋阁眼神闪躲,颤颤巍巍道:“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是这话自己信吗? 软磨硬泡怕是征服不了赵秋阁,只要苏煦在场,他就不会说实话,必须想点其他的招数,既然苏煦能威胁他,那本相也可以。 “你最好说实话,本相还能保你一命。”见赵秋阁是真的害怕苏煦才不敢说真话,萧灼安慰中带着明显的威胁痕迹:“不然今日就算陛下来了,也救不了你。” 不知道怎么惹上两个一辈子都不能惹的人,赵秋阁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到处找出路。 可困住他的,又岂止是阴沟? 拖延时间也不行,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全招,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他心想: 萧灼是文相,苏煦是武相,大周如今重文轻武,文相的官职更高一些,既然萧灼说了能让自己保命,那不妨就信他这一回,若是赌错了,还能留个全尸,要是落在苏煦手里,说不定死无全尸。 “大人,我全招了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权衡之下,赵秋阁还是全招了,他万念俱灰的瘫坐在地上,冰冷的地牢好似他的埋骨之地,没想到花天酒地,纵横春花楼一世,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做好必死的准备后,此时再看苏煦,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他笑道:“其实……苏大人昨晚并没有喝醉,而是中了我改良过的升堂散。” “升堂散?”听到这三个字,萧灼应激反应:“你去过西域?”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势必和西域有瓜葛或者联系。 “早年间,家父曾在西域经商。”赵秋阁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套话还傻傻的作答。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赵秋阁一概不知,就知道萧灼现在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定不能又所隐瞒,萧灼问什么,他就乖乖回答什么,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对于经商的事情一无所知,要是萧灼再问下去,他就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与其这样,不如说点别的,想到这里,赵秋阁灵机一动,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升堂散是最近几年才有的。” “那你可知销魂散?”萧灼趁机试探道。 “知道啊!”说起这方面,赵秋阁的兴致立马提了起来:“这不就是大周的升堂散嘛,只不过市面上不多而已,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一点点。” “真不知道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人研制出来的这东西,竟然如此酷烈。”赵秋阁口水快要流下来,象征性的擦了擦嘴角,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宝贝的紧,不舍的拿出来用呢!” 萧灼:“……” “你为何要给本相下升堂散?”苏煦一听气坏了,这东西怎么阴魂不散的,在萧灼那里中招还不行,就连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都敢对着本相洒升堂散? “还不是您想抓我,我才迫不得已反抗的嘛!”赵秋阁噘着嘴:“我身上又没有利器,只有这一包升堂散,可是我费尽心力改良的,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包,还浪费了……” 说着说着,赵秋阁都快心疼的哭出声来,好不容易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升堂散,没在春花楼春宵一刻时用上,竟然洒到武相身上,这不妥妥的浪费吗? 苏煦也被气的没话说,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照昨日的情形来看,好像确实没有别的招数,苏煦大人有大量,一般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 “本相认为,你待在这刑部大牢里面,一定也不冤。” 赵秋阁:“……” 不要啊!不要这么对我! “萧大人,我全招了,你说过只要我说实话,就保我一命的。”赵秋阁又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大人,救我!” 在兵部尚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怎么着也得敲打敲打他,还有西域之事并未查清,将赵秋阁留在刑部大牢,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现在暂时还不能放你出去,等查明了真相……”萧灼拍了拍赵秋阁的肩膀,安慰道:“总之,这段日子先委屈你了。” 说完,萧灼就和苏煦一同出了刑部大牢。 “萧大人是否也觉得兵部尚书和西域有所勾结?”苏煦一针见血的点明了萧灼同意将赵秋阁留在刑部大牢的缘由,可谓对萧灼知之甚深。 实在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一切都太巧合了,早先怀疑苏煦与西域勾结,但现在看来,苏煦绝不是那种人,倒是这个兵部尚书,是个人物。 保不齐那次赵秋阁去春花楼偷听,就是他父亲安排的。 第55章 思索了一阵子,萧灼心平气和的告诫自己:“但愿是我想多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西域使臣应该已经到了。”不想在谈论与赵秋阁有关的事宜,还是见老朋友更重要,苏煦提议道:“萧大人,请吧!” “请!”萧灼做出请的手势,与苏煦并肩走了几步之后,又想起来一件事,快步走到苏煦面前拦下他,面对着苏煦抬手道:“故友相见,本相要先回府取个东西。” “巧了,本相也正有此意。”刚才出来的时候,苏煦就想说这句话了,只是没想到还是被萧灼抢先一步,他笑着感慨道:“看来知我者,莫过于萧寻安啊!” 萧灼:“……” 知你个大头鬼! 二人各自回府,又在西域使臣休憩所碰面。 如萧灼所料,西域的使臣是隆格多:一个瘸了腿的西域军师。 “动川?”隆格多一眼就认出了名动天下的名琴动川,还有大周冷兵器之首,“星阎?” “本相爱琴,所以这把动川,应当物尽其用,今日将它赠与隆大人,希望隆大人好生爱惜。”萧灼抱着动川,依旧爱不释手,摸了摸动川的琴弦,将它交给隆格多:“这是昔日答应的,本相未曾食言。” “多谢萧大人。”隆格多接过动川,视若珍宝。 见到萧灼的那一刻,隆格多好像充满了活力,好久没有人能让他这样激动了,是故人相逢,亦是挚友再见。 “本相喜战,星阎陪着本相许多年,今日将它赠与隆大人,希望……”说着,苏煦就将星阎递给他。 “多谢苏大人。”接过苏煦手中的星阎,隆格多抢先说道:“他会喜欢的。” “喜欢就好。”苏煦点了点头,目光未曾离开过星阎半寸。 说实话,还是不舍的。 星阎陪伴着苏煦征战沙场,对于他来说,星阎就是老朋友。 老朋友再见老朋友,终是应有所抉择,有所取舍。 “两位大人明察秋毫,想必隆对于格多来此的目的早就了然于心了。”隆格多拱手道:“你我都是老朋友了,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还请大周出兵止戈战乱。” 京城的腥风血雨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边塞,苏煦想出兵,只是不知道泰安帝意向如何? 如今西域使臣的到来,倒是给了苏煦一个契机,正好借隆格多来满足自己,苏煦上下打量着隆格多,虽然是故友,但是该利用还是得利用,他心一狠道:“隆大人可否见过陛下?” “并未。”隆格多摇了摇头道。 你们这个陛下心思多的很,怎么可能让我一个外臣轻而易举的见到? “同为臣子,想必隆大人也能感同身受,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萧灼装作无奈的样子说:“不如隆大人先……” “我等不起,西域与南蜀的百姓们更等不起。”隆格多眼眸雪亮,似草原上遨游上空的鹰,也如西沙中拯救万人的水,他攥着手中的动川与星阎,义正言辞道:“还望两位大人出面,救黎民于水火。” “那便烦请隆大人随本相面圣!”见隆格多有此心志,苏煦也就放心了,如今已然万事俱备,就只差泰安帝点头这一把东风了。 隆格多郑重行礼:“多谢苏大人成全。” 乾元殿 “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大周陛下,外臣是西域使臣。”看着高坐在上的泰安帝,初见天威,隆格多还是有些紧张的,可即便再紧张,他也没有肉眼可见的慌乱,而是镇定自若的思忱道:“此次不远万里前来,请大周陛下止戈战乱,救万民于水火。” 目光离开隆格多这个外臣,泰安帝看了一眼萧灼,又瞥了一眼苏煦,指引道:“朕知道使臣的来意,只是……谁去?” “微臣愿往。”苏煦利落的跪在地上,还像第一次出征那样为民请命。 “准了。” 泰安帝也正有此意,大周不是不愿意出兵,只是得有人愿意去,所以才让萧灼和苏煦去接待西域使臣,老朋友见面,想必定会礼尚往来,有些事,也就好说多了。 泰安帝顿了顿,道:“还是老样子,苏爱卿为兵马大元帅,萧爱卿为监军。” 萧灼,苏煦同时回答:“是。” 二十天后,抵达西域与南蜀的交界,也是如今的交战地:凤关。 凤关守将燕幽,是南蜀八将之首,也是龚坊的师兄。 双方商议于三日后,抵达落霞山谈判。 谈判前一天,萧灼等人就守在了落霞山。 落霞山一点也没变,只是不知道为何再临之时,心境已大变。 山上的鹤还是一如既往,与上次不同的,只有上山下山的人。 “想不到这落霞山,竟也变成了一座雪山。”萧灼披着大氅,眸火如焗,却含着冰冻三尺之寒,冷冰冰的感慨道。 “怎么可能是雪山?”苏煦望着四季如春的落霞山,虽说山上的叶子凋敝了些,但落霞山上并未有积雪,“萧大人莫不是看错了罢?” “非也非也。”即便在山上行动不便,隆格多还是让人将他推了出来,上前来凑热闹:“明筠,你会错意了,寻安说的并非是落霞山,而是他自己。” 这么简单的比喻,苏煦又何尝不懂呢,或许,是不想面对罢了。 此刻,更害怕的或许并不是萧灼,而是他的挚友,他的知己。 第56章 “别光说我们啊,你呢?”苏煦转移话题道:“燕幽明日可要来了,你想好如何面对了吗?” “想好了如何,没想好又如何?”隆格多积怨已久,盘桓在心中的怨气始终未曾真正的消散,而他也始终放不下那人。 如今西域与南蜀战事吃紧,就算再想也不能作数,都是空谈罢了,隆格多抿着嘴,看着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两条腿,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终究乱了心神。 “他是南蜀的将军,我是西域的军师,我们两个人,注定是一生殊途的。”他说完这句话,就回了营帐。 当天夜里。 萧灼的巫云蛊又发作了。 今时不同往日,边塞不必大周京城气候适宜,此次巫云蛊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散开,散在萧灼每一处经脉间,随着血液流入五脏六腑。 “这么难熬的日子,还剩一个月。”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不甘,萧灼闭上眼道:“可是连这么难熬的日子,也只剩下一个月了。” 忽的浑身发冷,精力也集中不起来,睁开眼抬头环视这营帐,如冰窟,冻结了所有的生念。 这里条件艰苦,没有暖炉,没有炭火,只剩下那点凉薄的人情。 想躺下来休息都很难做到,萧灼忽感口干舌燥,支撑着身子去倒茶,不料浑身无力,直接瘫在了地上,还没有握到杯盏的手也毫无征兆的坠落到腿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像个废物一样? 连喝口茶都…… 想到这里,萧灼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将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犹如一只混在狼群里的绵羊,周围的一切都是利刃,能将萧灼轻易宰割。 挣扎着起身,发现怎么也起不来,浑身没有力气,叹月鸩珀滴也好像失效了一般。 嘴唇止不住的抖动,萧灼不停的在心里呐喊:“阎王爷,还有一个月呢!”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萧灼快要被冻成一个雪人,虚汗化成的水滴凝结在扇睫上面,结成了一点又一点的小碎冰。 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喊人都变得格外艰难。 不能轻易的死去,也不能坐以待毙,萧灼伸出手来放在嘴边不断的哈气,又像是钻木取火那样搓搓手掌,虽然效用不大,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他一遍又一遍的摔倒,扶着东西也难以起身,怕自己失去知觉,萧灼狠狠的咬了手臂一口,咬出了血痕,藏在袖子里,谁也看不见。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从未觉得自己没用,但是此刻,萧灼是真的崩溃了,不是说叹月鸩珀滴能让人恢复到全盛时期吗,怎么现在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加重了病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隆格多的医术也不错,说不定能得到解答,但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气如山海吞日月的萧灼在此刻衍变成了身如浮萍无所依。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萧灼一边取暖,一边思考着,“总不能这样活过最后一个月。” 此时的十根手指如同插在手掌上的十颗钉子,戳在地上,空有宁折不弯的意志,却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他想燃一把火,哪怕葬身火海中,熊熊的烈火也会是一丝慰藉,而不是众人皆暖我独寒。 营帐中很安静,静到萧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声比他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都要响,扑通扑通的,像是滚烫的开水漾过喉咙。 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喑哑,嗓音如同闷在蒸笼中的气,散也散不出去,怎样都发不出声。 万籁俱寂,槁木死灰。 远方传来的火光也是就近的奢望,可惜,太远了。 若是此时有敌军进来,连最基本的呼救都做不到,说不定会被乱刀砍死。 “今晚……就要这样渡过了吗?”萧灼瘫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困住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而上了那把锁的人,还是他自己。 失望又绝望。 正在萧灼绝望透顶之际,忽然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萧大人。” “萧大人在吗?”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燃起了将死之人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第31章 萧灼想回答, 却又出不了声,任由那道声音一次次在耳畔响起,他也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而那道声音一直没有消散,只是变成了放肆的情调。 “萧大人~” “萧寻安~” “寻安~” “安安~” 喊了许多声也没有回应, 可不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 苏煦并没有放弃,掀开帘子, 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 看在蜷缩成一团的萧灼, 苏煦赶忙上前将萧灼抱到床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多谢苏大人。”萧灼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苏煦, 好像也没有那么厌恶他了,等来等去,没想到等来的是苏明筠, 说句冤家路窄都不过分。 让苏煦看到自己最虚弱的模样,萧灼不知道为何怼人的话会脱口而出:“苏大人这下可满意了?” 吃力不讨好的苏煦:“……” “萧大人,还剩一个月的感觉如何?”好心好意来帮你,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怼人,苏煦也没让着他:“是不是心如死灰?” 一见面就忍不住想要怼苏煦,苏煦不还嘴也就罢了, 一旦还嘴, 萧灼自然是当仁不让。 第57章 “在没拉着苏大人陪葬之前,本相永远不会心如死灰。”萧灼咬着牙, 尽量不让苏煦看出端倪:“战场上刀剑无眼, 还望苏大人小心。” 真是辛苦您了,都这样了还不忘关心本相的死活。 “多谢萧大人提醒,本相会小心的。”苏煦也咬着牙,没好气道:“只是不知道萧大人……” 只是没等说完, 萧灼就晕了过去。 不是,怎么又晕了? “萧寻安!”苏煦坐在床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 明日的谈判不能耽误,苏煦被迫在这里照顾了萧灼一夜。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直到萧灼醒过来,已经是谈判之日了。 “醒了?”苏煦拉着萧灼的被子,温柔关切道:“本相照顾了萧大人一夜,萧大人难道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一睁眼就看到苏煦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萧灼猛的坐起来,下意识的问:“苏大人想干什么?” “记人情啊!”没想到萧灼这么一惊一乍的,苏煦无奈的往后一仰,起身道:“日后,萧大人可是要还的。” “人情?”刚醒来的萧灼还不清醒,脑子一热就答应了,“那苏大人可要快些。” “放心吧,”苏煦转身离开,笑着回眸道:“萧大人死之前,这人情一定能还上。” 他笑的深沉,眼眸中全是算计,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等苏煦离开后,萧灼才收拾收拾下床,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晰,下床后,双腿浑然有力,像是被人案杌过似的,他踢了踢腿,活动活动筋骨,披好大氅走出营帐。 今日是谈判之日,距离开始谈判还有几个时辰,昨夜发生的一切还是惊魂未定,得给日后铺好道路,在这遥远的边塞,萧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隆格多了。 “隆大人可是紧张?”慢慢的走进隆格多的营帐,并未引起隆格多的察觉,萧灼拍了拍他的后背,“燕幽。” “燕幽”这两个字在隆格多心里就如同不可触及的神像,好像隔了千万级天梯,远到遥不可及。 可如今这个遥不可及的人,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隆格多心情很是复杂,昨晚一夜未眠,今日精神也不佳。 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也不想别人以此来打趣他,隆格多装作没听见,“萧大人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倒还真有一件事。”本来还想多听听隆格多与燕幽之间的故事,但隆格多不愿意提及,萧灼也不再多问,转而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不知隆大人是否知道叹月鸩珀滴?” “世间共十二滴,九滴在你体内,剩下的三滴不知所踪。”隆格多望着萧灼的身板,看样子也不像是服用过叹月鸩珀滴的人,“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隆大人可是要问服用叹月鸩珀滴会恢复到全盛时期,而本相如今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服用过叹月鸩珀滴?” 萧灼知道隆格多要问什么,他自己也纳闷,为何自己特殊至此,连叹月鸩珀滴也救不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心思被戳穿了,有些话也就好说多了,思及此,隆格多有一段记忆突然回廊:“双腿一开始断的时日,我拼了命的翻找各种医书,好像看到过有关叹月鸩珀滴的记载,应当是殷冢主的著作,里面隐隐约约提到了叹月鸩珀滴的药效发挥在于本心几个字。” “殷冢主?”萧灼像是看到了希望,“神冢的冢主?” “没错,神冢冢主殷逢玉消失后,神冢逐渐没落,神冢四杰也是天各一方。”隆格多的声音中充满了惋惜,“曾经的神冢四杰自此落幕,如今再也不见声名鹊起的医者。” 说完这句,苏煦就进来了,“两位大人在聊什么?” “聊昔日的神冢四杰与今夕声名鹊起的医者。”隆格多说。 他还沉浸在神冢四杰落幕的惋惜中,也算是转移了注意力。 “今夕有声名鹊起的医者吗?”苏煦不屑道。 虽然面上不屑,但还是想知道,也为自己铺后路。 “海外东莱,天外城各有一人,只是他们神秘莫测,也无人见过。”说起今夕声名鹊起的医者,倒真的想起来两个。 “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苏煦摇了摇头道:“有这功夫,两位大人还是想想谈判的事情吧!” “大周都出兵了,他还敢继续再战吗?”在燕幽和萧灼两个“大石头”面前,隆格多根本无心想谈判的事情,“是嫌命不够长吗?” 刚到营帐外的燕幽:“……” “谁敢说本将嫌命不够长啊?”燕幽刚想走进去,就被士兵拦在外面,原因是不让他佩剑。 “这把剑,本将从不离身。”燕幽眼中浮现杀意:“让开!” “让他进来!” 慢悠悠的走进营帐,剑穗上的铃铛随风飘荡,叮铃作响。 扫过萧灼和苏煦二人,目光定格在隆格多的背影上,戏谑的说:“原来是本将的小龙啊!” 听到小龙二字,隆格多猛的回头:“别叫我小龙!” “可你就是本将的小龙啊!”燕幽一步一步的走向隆格多,上前摁在座椅的扶手上,佩剑抵在隆格多的脖颈下,故意让他看到铃铛:“军师无所不知,与卧龙无异。” “逍遥铃……?”隆格多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碰,抚过清脆的铃铛,口中振振有词道:“不是丢了吗?” 第58章 “又找回来了,”燕幽不多做解释,直接抬起隆格多的下巴,摩挲在指尖:“而且,这么多年来寸步不离。”你看,你快看啊! “燕大人,自重。”隆格多拉着扶手往后退,扭过头去:“我一个残废瘸子,不牢燕大人费心。” “你已经费了我的心,还想逃吗?”燕幽握紧逍遥铃,穷追不舍道:“逃得掉吗?” 本将军就不信你能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那本将军追过去便是。 “燕大人!”隆格多一把推开燕幽,垂下头道:“请自重!” 自重?你让我自重? “我燕幽是南蜀的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就是不知道怎么自重,”燕幽解下剑穗,拿着逍遥铃上前:“不如小龙教教我。” 隆格多退无可退,抢过逍遥铃往外面扔。 逍遥铃动,思念难平。 燕幽挑剑出鞘,逍遥铃稳稳的落在握着的剑鞘上,而剑刃则是插在星阎旁,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星阎?” 这是大周冷兵器之首星阎? 还有…… 星阎一旁是动川,带兵打仗太久了,就没有看到过一件绝世好兵器和琴,燕幽的视线在星阎和动川之间徘徊,忍不住收起剑鞘上的逍遥铃,走上前去抚摸:“动川?” 萧灼,苏煦:“……”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拨弄了几下琴弦,燕幽突然回眸,眼中尽是一人,他反手拨弄动川,正对着心上人道:“小龙,还记得《逍遥铃欢》吗?” 怎么可能忘记?自然是记得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但即便是记得,隆格多也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回话。 “本相都记得,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见隆格多不说话,苏煦在一旁助攻道。 这《逍遥铃欢》,本相还在萧大人面前弹过,虽然那次出了很大的插曲,但好歹也算是回忆。 弹曲听曲之人回忆尚清,那作曲之人怎么可能忘的一干二净? 见苏煦出面了,萧灼也跟着附和:“对啊,普天之下能配得上动川的,也唯有此曲《逍遥铃欢》了。” 这趟,本相可是下了血本了,把动川都送给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话音刚落,燕幽就弹起了《逍遥铃欢》,音波浩渺,婉转动听。 曲中皆是意中人。 一曲弹罢,见意中人还是没给反应,燕幽一口气也没喘,一手握住星阎,一手推着隆格多就走出营帐外。 弹琴不行,还有武戟。 “你说过,最喜欢看我舞刀弄剑,而今动川配星阎,恰如你配我,刚刚好!”燕幽笑着说。 他手握星阎,昂首挺胸,屹立在落霞之上,远远望去,犹如山中高峰,始终不倒。 手中星阎动千山,情丝辗转温缠绵。 “谁要配你?” 看着星阎在燕幽手中丝滑的武动着,仿佛看到了昔日意气风发的他们,这一刻,好像回到了过去,想到过去种种,隆格多眼中有了情,抿嘴道:“别乱说。” “好!”苏煦在一旁热情捧场,一阵激烈的掌声过后,扭过头来小声对萧灼说:“为搏美人一笑,燕幽这个大将军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能在敌军阵营光明正大的武戟,真是令本相也佩服啊!” “佩服。”萧灼也是由衷的佩服燕幽的行为,一边鼓掌,一边发自内心的笑了。 “美人笑了。”苏煦大声说,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以为是隆格多笑了,燕幽停下手中的星阎,跑过来端详着美人: 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哪里笑了? 武的用力过猛,气喘吁吁的燕幽一脸幽怨的看着苏煦,不爽道:“苏大人可别谎报军情啊!” 好你个苏煦,说的美人明明就是萧寻安,你们两个说悄悄话不好吗,非得说这么大声,害得本将军误会,在意中人面前出丑。 “燕大人这表情,隆大人若是再不笑,”萧灼一脸看热闹的过来帮腔:“恐怕燕幽就要变成幽怨喽!” 此话一出,四人纷纷仰天大笑,笑声回响在落霞中,谁也没注意到远方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 第32章 异响被狂放所遮盖。 残阳下, 落霞山宛如仙境,云雾缭绕了整座山峰,天边烧起的云层破雾而出。 在云雾下,那群来自五湖四海身份不同的挚友迎着落霞, 武动星阎, 华响笙歌。 燕幽眉目含情,笑着说:“拿酒来!” 长戟飞挑, 酒落生花。 手握星阎, 含着醉卧疆场的潇洒,一戟之下, 如铁蹄云雨颠覆狂沙。 饮尽壶中酒,敌我塞罗刹。 此时,东风起刮, 远方战马嘶鸣声传来,落霞四人尚在大笑。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开心到忽略了敌军的阴谋诡计,忽略了这是在战场之上。 战鼓擂城下,四海无家。 “杀!” 一队又一队的奇兵冲进谈判之地,落霞山霎时间火光冲天。 所有人都懵了, “怎会如此?” 不是说好要和谈吗? 不是要止戈休战吗? 此次谈判并没有带很多士兵前来, 而且带来的士兵都在山下,估计现在也所剩无几。 敌军迅速的杀上来, 燕幽推着隆格多冲了出去, 将士兵们护在身后,看清是谁之后,燕幽松了口气,一副教训的口吻:“师弟, 你想干什么?” 第59章 “师兄,还没追到吗?”见燕幽这紧张的样子,龚坊笑着说。 燕幽:“……” 我看你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师兄,你这不行啊!”龚坊走过来,拍了拍燕幽的胸脯暗示道。 怎么还没追到喜欢的人? 被燕幽一脚踹到屁股上,龚坊灰溜溜的栽了个大跟头,脸上吃瓜的表情浮现的更加动人。 “龚大将军,你怎么老是整这一招?”萧灼跟了上来吐槽道。 上一次见面,就虚晃了一枪,这一次见面,又来这一招,难不成……龚大将军就只会这一招吗? 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被龚坊打破,苏煦没好气道:“你是不是闲的?” 本相看那一脚踹的委实轻了,应该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才解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上一次那惊险的场面,龚坊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忘记的倾向:“两位大人还好意思说?上次若不是本将军提醒你们,你们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萧灼,苏煦:“……” 见二人不搭理自己,龚坊又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承认道:“当然,我是肯定想不出来的,你们还得感谢师兄,若不是师兄的鼎力相助,你们估计没那么容易会大周京城。” “多谢!”萧灼和苏煦异口同声的对着燕幽道谢,没一人想要理会龚坊。 “无妨,”燕幽将星阎插进石头里,推着隆格多上前,朝龚坊伸出一只手:“还不快起来,你今晚是想睡在石头缝里吗?” 本来在南蜀就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还想让整个大周和西域都以这种方式知道你龚坊大将军吗? “师兄,先别急着踹我嘛,我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拉过师兄的手,龚坊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陛下同意了。” 燕幽鼓掌道:“好!” 顺势抱了上去,虽是同朝为将可燕幽自请守边关,算算时日,与龚坊也好久没见了。 “师兄啊!师弟真的好想你啊!”龚坊拍着燕幽的背,笑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完全没有大将军的架势,头贴在燕幽的肩上问:“师兄想不想我啊?” “呃……”燕幽推开正在煽情的龚坊,轻咳了几声,泼了一盆冷水道:“本将军的心已经被小龙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龚坊:“……” 师兄,你没有心! 不想和师兄这个满脑子都是隆格多的人说话,龚坊屁颠屁颠的走到苏煦和萧灼面前碍眼:“陛下说了,二位可以回去了。” 萧灼,苏煦:“……” 不是,他有病吧? 这还用他一个外臣提醒? “你们南蜀当真这么怕我大周吗?”萧灼白了他一眼,调侃道:“还没打,就要投降?” 本以为能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来到才知道,连打一架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那现在打吗?”龚坊看了眼浩浩汤汤的大军,眼中透着清澈的愚蠢,“本将军倒是不介意。” “哐”! 又被燕幽踹了一脚。 “师兄,你怎么老踹我?”龚坊捂着屁股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不消停,好不容易站住脚,一脸委屈的看着燕幽:“这毛病不好,得改!” “谁说这毛病不好了,这毛病可太好了。”萧灼在一旁煽风点火,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这不是毛病,”燕幽嘴角一咧,慢慢悠悠的摆着谱道:“这叫……情趣。” 情趣你个大将军啊! “什么情趣?”听到这两个字,隆格多有些别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可是不问心里又很憋屈,终于在一番思量下,鼓起勇气问道:“燕大将军可要说明白了。” 踹人也算是情趣吗? “与他能有什么情趣,自然是为了逗你的,既然小龙上钩了,那本将军可就不客气喽!”说罢,燕幽直接抱起隆格多,往西域与大周的营帐里走,走之前还不忘交代龚坊将他的长戟星阎和隆格多的座椅带上。 “得了,师兄,合着我就是个冤大头呗!”龚坊在后面磨磨唧唧的吐槽:“好久不见面,一见面就被你踹,还被你当成哄人的兵器,怎么,本将军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看着众人走到营帐里,四周都是西域和大周的营帐,南蜀的营帐都在后面,师兄能光明正大的走进隆格多的营帐,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外面。 吹着寒风,彻骨砭身。 当真是孤独啊! “进来!”萧灼见龚坊一个人在外面站着,就将他拉入自己的营帐里,偏偏苏煦这个厚脸皮也跟了进来。 “苏大人没有自己的营帐吗?”萧灼冷着脸,很明显的人赶人的意思:“为何非要到本相的营帐来?” “萧寻安,你有没有点良心啊?”苏煦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撅了噘嘴道:“昨晚本相可是刚救了萧大人的命,宽衣解……呃……不是,那个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萧大人一晚上,连个舒服觉也没睡,萧大人这就赶人了?” 萧寻安,你过分。 “没睡舒服就去睡啊!”安静的看完苏煦的表演,萧灼擦了擦眼睛,毫不关心道:“苏大人的营帐不是更舒服吗?” “那可说不准。”苏煦瞥了瞥四周的摆设,堂而皇之的坐在萧灼的床边,还不忘双手撑着拍了拍床:“萧大人的营帐里……暖和。” 第60章 萧灼:“……” 这人怎么好赖话不听呢! “苏大人到底想干什么?”最讨厌别人随便上他的床,萧灼忍无可忍,翻脸道:“滚开!” “萧寻安,你竟然叫本相滚?”苏煦眼尾一撩,眸色漾起层层涟漪,似在一池湖水中荡漾着,暖阳照射下来,裹挟着温情脉脉,瞟着萧灼:“我偏不!” 完了,遇上无赖了。 不想和苏煦再多说一句废话,萧灼将目光对准龚坊:“龚将军,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是,不打不相识。”龚坊惶恐不安的坐了下来,浑身不自在的说:“本将军很荣幸。” 与萧灼和苏煦打的交道太少了,还不算很相熟,在萧灼的营帐里,龚坊还是想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抽不开身也说不出来。 “龚将军不必拘谨。”苏煦的视线也游移着,不自觉的跟着萧灼将目光放在龚坊身上,仅仅几眼,就得出此人一定不简单的结论。 不能放任龚坊继续待在这间营帐里,必须得想个办法把他撵走,苏煦开玩笑道:“本相不踹人的。” 萧灼:“???” 你好意思说这话? “苏大人可真会开玩笑。”想起那天在北渊公主面前证明的场景,萧灼拂了拂衣袖,冷笑道:“这真是本相近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听萧大人这损人不利己的语气,本相这是踹过萧大人吗?”同样回忆着那一幕,苏煦会心一笑,媚眼如丝道:“哦,对了,本相记起来了,那日是踹过的。” “打是亲,骂是爱,实在不行用脚踹嘛!”苏煦又提高音调,故意扯着嗓子喊出来,补充道:“原来萧大人记得这么清楚呢!” 萧灼:“……” 没有理会苏煦一个人的发疯,萧灼又问龚坊:“大将军可知南蜀陛下现在是什么态度?” 啊?怎么又问本将军? 不造啊! “陛下整日唉声叹气的,问他怎么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每天莫名其妙的发愁……”龚坊一口气说了南蜀陛下的很多近况。 说了等于没说。 远在南蜀都城的南蜀陛下:我谢谢你哈!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朕的福气! 从龚坊说的这些话中,萧灼听出了此人的前途。 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说,看似不理解南蜀陛下,实际上在说南蜀陛下勤政爱民,整日为国事发愁。 苏煦和萧灼的理解差不多,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人一开口,便知晓他能爬到多高的位置。 可惜……龚坊并不像萧灼和苏煦想的那般,他是是真的纳闷和不理解。 为什么一国之君还要天天发愁?有敌人打回去不就完了吗? “龚将军,可知南蜀现在的处境?”说了好久,一句有用的话也问不出来,萧灼又存心试探道。 龚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知。” 算了,问不出来的,永远问不出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人。 “本相听闻隔壁营帐有很大的动静,是不是你师兄出什么事了?”见萧灼问不出什么来,苏煦也不想留他在此,生出了喧宾夺主的心思:“龚将军还是去看看吧!” 你最好识相点,赶快离开这间营帐,不然本相就要把你扔出去! “好。”正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两个人说话总觉得要格外的小心,这两个人似乎话里有话,而且苏煦不欢迎他在此,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外面晒晒太阳或者是月亮,龚坊瞄着苏煦,蹑手蹑脚道:“那本将军就先告辞了。” 终于将他送走了。 苏煦很自然的拍了拍萧灼的床,就像那晚一样,见萧灼表情严肃,又朝着萧灼勾了勾手,问道:“本相都在萧大人床上坐了这么久了,萧大人不上来吗?” 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苏大人不下去吗?”萧灼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床,眼神中带着凶恶之意,势必要将苏煦赶下去,“是苏大人自觉下去,还是要本相亲自动手?” “还是萧大人动手吧!”苏煦闭上眼,一脸无赖道:“萧大人,请!” 第33章 既然苏大人想躺, 那就在这里躺着吧,最好永远躺在这里! 萧灼没有动手,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即便苏煦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萧灼的动向, 也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 天空昏昏沉沉的,即将入睡的云飘荡在苍穹下, 荡满了离人的心弦。 “苏大人不是要睡本相的床吗?”萧灼无奈的回头看了眼苏煦, 见他还跟着自己,又“好言相劝”道:“本相都大发慈悲的让给苏大人了, 苏大人怎么还跟着本相?” 不跟着可不行,不能让萧大人单独出去,苏煦义正言辞的说:“陛下让你我二人同生共死, 萧大人若是有危险,那本相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萧灼:“……” 怎么有人这么不会说话呢? 说的话没一句爱听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萧灼朝后面甩了一下袖子,不在理会他,继续朝前走去,随口嘟囔一句:“哪里来的危险?” 说罢,萧灼朝着深山走去, 一路上, 苏煦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 有时候帮萧灼拨开枯枝, 有时候帮萧灼清理败叶。 还时不时的来捣乱。 “苏大人是闲的没事干吗?”萧灼回过头来, 瞥见苏煦面色严肃的打量着四周,顿感危机四伏,压低声音道:“还没跟够吗?” 第61章 “嘘!”苏煦双指叠起放在唇间,提醒道:“有人。” 萧灼疑惑的看着苏煦竖在薄唇中央的双指, 正常人不都是只竖一根食指嘛,他怎么连中指也竖了起来。 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苏煦身上,萧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别人。 枯木间,有几十个人影窜了出来,全都穿着一身黑衣,身形也都差不多,看样子应该是来杀人灭口的。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暗杀大周的文相和武相? 对方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要他们二人的命,一道道黑影像闪电一般朝萧灼袭来,被苏煦挡在前面。 “萧大人不会武功,可会利用地形优势?”苏煦摆出要打架的架势,将萧灼护在身后,侧身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若是不会,那萧大人这个监军,可就白当一场了。” “自然会。”萧灼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退无可退后,大声和苏煦说:“苏大人尽管动手,不必管本相。” 苏煦回眸看着萧灼,眸中千言万语,心意重重,好像在说:那可不行,萧大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第一个遭殃的人可是本相,萧大人放心,本相一定带萧大人杀出重围。 萧灼躲在后面看着,那些黑衣人好像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与苏煦相比自然好对付些,总是有意无意的绕过苏煦朝自己动手。 真是挑软柿子捏呢! 虽然萧灼并不怕这些黑衣人,不是真的没有武功,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萧灼只能采取“平和”的方式,尽力的躲避着那些黑衣人的穷追猛打。 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对于现在的萧灼来说,这颗大树就是救命稻草,这比任何地形都管用,能替他挡下不少黑衣人的攻击。 打不过跑还不行吗? 也不用跑很远,现在看来,离开苏煦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有跟着苏煦,才能保住性命。 虽然苏煦是不甘心的护着自己,可要是自己死在此地,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他。 武相最是不会做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行为,也就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停的绕着大树躲来躲去,萧灼体内的巫云蛊还偏偏在此刻作祟,体力也渐渐不支。 即便武功盖世,可也架不住敌众我寡,而且对方的武力好像也不在苏煦之下。 不能再这么躲下去,眼见着苏煦额头冒着汗,萧灼从地下捡了一根枯树枝,是生是死就在一瞬之间,拼死一博尚且能有一条活路。 还没做足准备绕开大树旁的黑衣人冲上去,苏煦的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眼睁睁的看着苏煦摔倒在地上,此刻已经命悬一线,萧灼还没能冲出去,只能绕着大树干着急。 巫云蛊越来越厉害了,眼前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雾,连手中的树枝也没拿稳掉落在地上。 他跟着苏煦一起倒了下去。 黑影一刀劈了过来,苏煦连忙抢过其中一人的刀快准狠的扔了过来,直插入那人的心脏。 鲜血在一刻喷涌而出,溅红了萧灼的衣角,也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又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当成拐杖强行撑着身子站起来,捂住太阳穴晃了晃头,上前与黑影纠缠。 “萧寻安,你来做什么?”苏煦见状,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萧灼推了回去:“找个地方自己躲好了,别在我面前碍眼。” 行,这可是你说的哈! 好心帮忙不领情,反而斥责自己,萧灼又回到了大树旁。 背靠着大树,悠哉悠哉的转起圈来,身旁的黑影被苏煦飞过来的刀一个又一个的插死,萧灼满心欢喜的掠过一个尸体,拔出插在他心口沾满鲜血的刀,跟着苏煦的动作学起来。 手起刀落,时不时砍死一个。 一直打到深夜,才将那些黑衣人尽数解决掉,在此期间,也没人来相救,怕是早就睡熟了。 杀光所有黑衣人后,苏煦靠着萧灼刚才倚着的那颗大树坐了下来。 从沾满血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撩开衣服才发觉刀上有毒。 伤口已经发黑了,周遭还冒着黑气,如同地狱里的阴煞,正在张牙舞爪的吸食着苏煦的鲜血。 “萧大人,”简单的清创伤口后包扎起来,苏煦伸出手递给萧灼:“扶本相起来。” “刀上有毒。”奋力拉起苏煦,看着黑夜中的人形轮廓,萧灼担忧道:“你这样处理伤口不行的。” 会发炎,会感染,搞不好会死人的。 “我现在这样子,回去是够呛了。”借助萧灼的搀扶,苏煦踉踉跄跄的倚在大树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往前走走看,说不定会有山洞。”萧灼歪过头看了看前方,又扭着脖子看向后方,左顾右盼道。 一只手扶着苏煦的胳膊,另一只手支撑在大树上,巫云蛊在晚间最容易发作,萧灼感觉晕乎乎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否则,可能会永远的埋骨于此。 “走!” 苏煦和萧灼互相搀扶着,一路向前走,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山洞。 走到里面,苏煦简单的铺了铺草席,又强撑着生了火才倒下。 他晕了过去。 “苏大人?苏大人。苏明筠!”摇摇欲坠的萧灼摇了摇苏煦的胳膊,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看苏煦额头间全是汗珠,萧灼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探:“怎么这么烫啊!” 第62章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这里是落霞山,山间有许多草药,天已经亮了,安顿好苏煦后,萧灼就出去找草药了。 直到正午时分,苏煦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眼前空无一人,苏煦还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萧大人,你可真狠心,真想把你的良心喂狼吃。也罢,看来要自生自灭了。” 话还没说完,萧灼就背着草席编织而成的筐子甩到苏煦身前: “本相千辛万苦去给苏大人找草药,苏大人竟然还说本相狠心,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见苏煦醒了过来,想必也靠自身的毅力挺过了艰难的一关,但辛辛苦苦采了一上午草药,回来还要被他说心狠,萧灼就忍不住回击。 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见萧灼回来了,还将草药带回来,苏煦内心抑制不住的欢喜,表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萧灼,甚至将骂人的话当成夸他的话。 单手撑起侧身对着萧灼和那筐草药,苏煦眼角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在狼群中,只要能生存下去,不管是白眼狼,还是黑眼狼,都是好狼。” “只有不主动害人的狼,才是好狼。”一边捣鼓草药,一边还要和苏煦说话,萧灼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是要在两边徘徊,也不忘含沙射影:“苏大人,不算。” “这世间讲求一个“王”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躺在草席上浑身无力,手肘难以支撑起身子,苏煦又换了种姿势,但并未换语气,眼梢的笑意更加明显:“狼不害狼,有狼害狼,人不害人,也有人害人,萧大人,不会不懂吧?” “什么狼害狼,人害人的,”将草药捣碎就已经废了萧灼很大的力气,不想再听苏煦讲些谁都知道的大道理,萧灼无奈的看着他:“苏大人都伤成这样了,还在这里讲绕口令呢!” 瞧不起谁呢? “伤成这样怎么了?”苏煦平躺了下来,虽然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但依旧在萧灼面前不服输道:“要是这时候还有刺客,本相照样能把他们全杀了。” “苏大人不妨照照镜子,还与本相讲狼与人的道理?”碾碎了一株草药,又换成另一株继续捣,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百遍,不经意的抬眼瞥见苏煦那张脸,忍不住调侃道:“苏大人都快成狼人了,还想着害人呢?” 苏煦:“……” 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与血迹,衣袖上本就带着血迹,虽说血迹几乎已经干透了,但还是有股难闻的血腥味,用这样的袖子来擦脸,不仅擦不干净还很恶心。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该如何擦干净呢? 对了,山洞里是什么都没有,可是这里还有萧灼啊! 余光扫过正在捣药的萧灼,一股“邪念”爆发在心头。 拼尽全力起身走到萧灼面前,蹲下身来望着低着头全神贯注注视着草药的萧灼:“本相想向萧大人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抬眸对上苏煦这双邪恶的眼眸,萧灼就知道不是好事,果断拒绝道:“没有,不借。” “萧大人肯定有的。”苏煦盘腿坐在地上,阴凉的山洞里湿气与凉气瞬间灌满全身,为了坐在萧灼旁边,苏煦强忍着道:“萧大人不问是什么东西,怎么知道自己没有?” “回去!”萧灼擦了擦手上的药汁,绿色的叶汁淌在白皙的手上,像是镶嵌了几块流动的碧玉,碧玉从纤纤玉指上流动到苏煦鼻梁前,横了一条沟壑:“别废话。” 被萧灼指着鼻梁呵斥的苏煦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往回缩着,然后又向一匹恶狼似的扑向毫无心理准备的萧灼,不死心道:“本相想要萧大人的衣服~” 第34章 还没等萧灼反应过来, 就被猛扑而来的苏煦吓了一跳:“……” 干什么!!! “滚开!”萧灼一把将苏煦推倒在地,手中药杵磨刀霍霍,想要一药杵将他脑袋敲开花,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棉花:“想死?” 山洞里又湿又潮, 被萧灼推倒在地的苏煦浑身沾满泥泞, 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怎么样,竟然一个鲤鱼打挺漂亮起身, 还将泥点甩到了萧灼抬起的脸上, 看着小花猫一样的萧灼,苏煦哭笑不得道:“自然是不想的。” 但是……天不遂人意, 泥不遂我愿,那本相就没办法喽! 被甩了一身的萧灼:“……” 死玩意儿,滚一边去! “苏大人若是有这力气, 不如帮忙弄药。”萧灼眼眉轻挑,尽显鄙夷之态:“省的闲着没事干,在这里帮倒忙还捣乱。” “寻安~”苏煦凑了过来,刚想给萧灼擦干脸上的泥点,就被沾满绿汁液的大手盖在了脸上。 脸绿了。 缓缓的收回手掌,一边转动手腕, 一边开始握拳, 远看如山黛青绿的拳头横在苏煦面前舞动着,萧灼没好气的警告道:“闭嘴!” 苏煦:“……” 没关系, 问题不大, 幸亏不是头上绿了,那可就解释不清喽! 随便抹了抹脸上黏腻不堪的汁液,苏煦不死心的凑上前去,一点教训也不涨, 还锲而不舍的靠近萧灼,浓眉一斜,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子就到了萧灼身边。 “安安~”苏煦双手撑地,眨巴着含情眼,星眸中自带着如川般的温润,如海般的辽阔,人畜无害的说:“你就让我用用你的衣服呗!” 安安,求你了~ 第63章 “干什么?”本来弄药就烦,身边还窜出来一个粘人精,萧灼扔掉手中的药杵,不耐烦道:“滚!” 药杵溅在清浅的水中,咕噜咕噜的滚到一旁。 眼看着药杵滚向一旁,萧灼心想:要是滚的人是苏大人,那就万事大吉了。 瞥了一眼药杵,心中怒火难平,萧灼站起身,大声呵斥道:“以前怎么从未发现,苏大人竟然烦人?”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着,拐了无数弯也没有消散,不只是萧灼本人,连声音山路都拐着十八弯的骂了苏煦千百遍。 “我只是想擦干净脸而已。”苏煦也跟着起身,委屈巴巴的追到药杵停住的地方,捡起来递给萧灼:“以前也从未发现萧大人如此凶!” 受不了苏煦在这里撒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小家子气,还带着一股娘胎里的味道? 接过苏煦手中的药杵,抬起手来想打他,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萧灼还是忍住了。 或许出了山洞就没有机会了,又或许还是如往常一样你死我活,但就苏煦先下的样子,与烧糊涂了没什么区别,说不准走出山洞就忘记这里的一切,与上次中了升堂散无异。 以为萧灼要打自己,苏煦连忙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往萧灼身上靠。 一抹微风拂过,吹醒了意识不清的苏煦,他睁开眼看向萧灼,他手中的药杵已经放下,袖子挡在自己面前。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苏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拿起萧灼的袖子就往自己脸上蹭。 故意蹭了许多下,才将脸上的绿汁,灰尘以及血迹擦净。 举的手臂有些酸痛,萧灼放下袖子,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清秀昳丽,似画中仙。 萧灼欲言又止,躲避似的偏过头去,视线落在垂下的药杵中。 拾起的药杵还得继续用,萧灼又全身心的投入到捣药中。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此时的苏煦已经昏昏欲睡,主动躺到了草席上,不过片刻,就昏睡了过去。 捣完手中的草药,清晨接来的露水倒入捡来的盛药残片中,露水滴答滴答的回荡在幽深的山洞里,如同萧灼回响着的心跳声。 心动如铃,悦耳动听。 来到苏煦面前,刚放下手中的药,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就像是突然停滞似的,倒在了草席旁边。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其他的人也都找了过来。 眯着眼聆听苏煦的声音,听到他小声说:“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又听到龚坊的一声:“快吗?” 晃了晃如同浆糊一样的头,萧灼双手撑着起身。 恰巧苏煦正回头。 与他对视间,似是看到了一片璀璨星海。 “你醒了。”快步走到萧灼面前,苏煦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不烫后,温声细语的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与苏煦的声音同时进入萧灼耳朵里的,还有洞中水滴声,洞口嘈杂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嗯。”萧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看着苏煦又关心的问道:“苏大人,你的药喝了吗?” 南蜀,西域,大周的将士都来了,萧灼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躺着,他伸出手让苏煦拉自己起来。 “喝了。”利落的拉起萧灼,苏煦点了点头,笑着说:“不喝怎么会好的这么快呢?” 费力站稳了脚,萧灼叉着腰,睫翼轻颤道:“本相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突然呼啸而过一阵狂风,苏煦用身体挡住萧灼,后背替萧灼遮风挡雨,广袖在风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如同狂笑的恶魔。 扬起手的那一刻,牵扯到的肩上的箭伤,苏煦强忍着闭上眼等风停。 风徐徐停后,苏煦才放下手,面部狰狞的转过身去背对着萧灼。 “苏大人,”见苏煦有些异样,萧灼连忙上前追问:“你是不是扯着伤口了?” “无妨。”感受到萧灼从身后走到自己身前,苏煦装作淡定的回复道:“先下山吧!” 落霞山下,分离之际。 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这么多士兵看着,几人没有过多了言语,只是淡淡的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各奔东西。 南蜀,西域,大周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要回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二十日的路程,萧灼的身子骨每况愈下,若等回到大周,恐怕叹月鸩珀滴也会被消耗的彻底。 到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此时,又收到了京城急报,生攸关守将暴毙,新的守将已经抵达,朝廷也派来了兵部尚书刘眠当领军人,让另有任务的萧灼和苏煦走令一条路。 “暴毙?”苏煦攥着军报,心中忿忿不平:“怎么可能暴毙?” 生攸关可是他亲自挑选的心腹,留下来驻守大周边关的好将士,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是谁干的,苏煦心知肚明。 “苏大人,”萧灼拍了拍苏煦的背,宽慰道:“节哀顺变。” “走!”苏煦没有失声痛哭,而是剑指前方,丝毫不惧道:“令我苏明筠最兴奋的,就是风霜刀剑。” 不是有任务吗?走啊! 谁怕谁啊! 即便苏煦不说,萧灼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是绝不能动摇军心,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第64章 离开大部队以后,二人来到了郾城。 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满了,唯一的一家,好巧不巧的只剩下一间房了,二人迫不得已挤到了一间房里。 不是冤家不聚头, 平生冤家住一间。 “苏大人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回到房间之后,站在苏煦的角度考虑了一下,萧灼闭上眼违心的说:“一个人憋在心里更难受。” “哭?”对于这个字,苏煦早就不屑一顾了,平生树敌太多,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而去,眼中有多少泪,就是告诉敌人自己多么软弱,这个词,与他而言,最是无用:“我苏明筠带着任务来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何要哭?眼泪多么没用,萧大人不知道吗?” 话虽如此,可苏煦还是强忍着伤心,心中憋了一口气,等着从哪个不长眼的人身上找回来,挫挫有些人的锐气。 现在令他想发泄的这个人不会是萧灼,只会是其他人。 紧握的拳头始终不曾松开,紧绷的弦也始终不曾断过,悲与喜,善与恶全在股掌之间,手中冒出的汗像是滴出的血泪,一遍遍的被手掌摩挲擦净,留下不为人知的痕迹。 见苏煦是这反应,萧灼也不在多劝,一个人默默的走向床边,坐在床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一片空白,上什么都没有,可萧灼却看到了权力,看到了欲望,看到了贪婪。 此刻,巫云蛊在脉络中疯撞,萧灼神思恍惚,不知如何是好,不想让苏煦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但就现在的形势来看,怕是很难隐瞒下去,他一直仰着头,高傲的像是只独立在顶峰的鹤。 双手撑着床板,硬到令人发指的床板没有任何温暖,像是坐在风雪天的冰面上,上面是一望无垠的天花板,下面是战战兢兢的薄冰。 仰着头脖子也跟着酸痛,体内的巫云蛊在血脉中横冲直撞,似是要冲破血脉□□的束缚,喷洒满屋凉血。 或许,这间客栈就是一座寒楼,又或者是一座枯冢,其中埋葬着每一个旅人的心事,淹没着每一个行人的戾气。 戾气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恶念,形成了贪婪,形成了欲望,这些所谓的贪婪与欲望就如同一座无底洞,楼中装不下,就贴在天花板上,蛊惑人心。 可惜,萧灼已经中了巫云蛊了,不会再被任何东西所蛊惑。 看着天花板,挨过了巫云蛊作祟,挨过了数个寒冬。 就在他刚想低头的那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苏煦就像一只兔子一样窜上了床,对他说:“睡了。” 萧灼:“???” 第35章 平躺在床上, 萧灼还是对着天花板,闭上眼安稳入眠。 梦中 彼岸花开一色,阎王娶亲。 血红的曼珠沙华织就成的绫罗绸缎,被鬼神强行披着身上。 整件华袍上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萧灼连连抗拒。 阎王爷缓步走了下来, 拉着萧灼的血丝织成的腰带,上面镶嵌着森森白骨雕刻成的碧玉, 腰间挂着水晶棺材似的垂丝玉佩, 一路拉着萧灼走向阴座。 萧灼被压在阴座之上,双手双脚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皓腕青筋透红痕,被勒的越发紧,血丝在眼前绵延不绝, 形成一个巨大的织网将他束缚其中。 抬眸一看,便对上了阎王爷的用血织成的流苏,在空荡荡的幽冥路上,在数千万阴鬼的哀嚎下,流苏如坠落的流星,“啪”的一声就碎落一地。 周遭也随之坠落成一片黑暗, 仅剩的一点回荡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既无玉碎,也无瓦全, 只有无尽的夜和数不尽的孤寂。 并未停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下, 萧灼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到一点微弱的光亮。 在黑暗中待久了,只要见到一抹微光, 就是最深刻的救赎。 满怀希望的跑到微光下,人影憧憧晃动在视线周围,萧灼定睛一看,竟是苏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萧灼迅速的睁开眼,看到苏煦正在歪着头看自己。 不是吧? 先是着急忙慌的起身,然后在在苏煦面前晃了晃手,萧灼紧了紧衣领,轻咳几声道:“苏大人这是在梦游吗?” 萧大人看本相像是在梦游吗? 苏煦眨巴双眼,眸中自有风波婉转,浩瀚星河,浮动的黑发散落在肩头,根根分明。 随手一撩袖口,在空中静默了几分,苏煦这才开口道:“本相醒了。” “醒了就好。”萧灼毫不犹豫的起身披上大氅,紧了紧系带道。 刚想打开窗子通通风,就被苏煦拉了回来,一个没站稳坐在了苏煦的大腿上。 “…………” 对上苏煦的眼眸,萧灼喉间滚了滚,如同嚼蜡。 二人对视间,空气都凝固在原地,风平浪静间自有惊涛骇浪,只是系于眼前,止于眼前,绝于眼前。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还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在民间的话本子里出现,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这么准。 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萧灼踩着大氅站了起来,脚趾抠地道:“本相……那个……” 差点“悲剧”重演。 幸好这次萧灼站稳了。 背对着苏煦轻咳了几声,就被一把大手从身后搂住。 第65章 这房间里没别人,只能是苏煦。 苏煦的头靠在萧灼肩上,萧灼瞳孔放大,在心中纠结了许久,做足心里准备后,微微侧身回眸:“苏大人这又是在做什么?” “演戏。”苏煦明目张胆的摩挲着萧灼的下颚,优美的线条在苏煦手中如同丝线那般把玩,萧灼好像看到了什么,就像是梦中那样。 想来梦中的场景不可能是真的,那样太不可思议了,但苏煦现在的反应也很可疑,不可能突然就开窍了,没有任何征兆就你侬我侬了。 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苏大人想演给谁看啊? “演戏?”敲了敲靠在肩上的头,收回停留在苏煦眼前的手,萧灼眸光如焰,似要灼烧所有的思绪,思索了片刻,没好气道:“苏大人这样倚着本相,莫不是在表演良禽择木而栖的戏码?” 苏煦:“……” 你们文人墨客就喜欢大清早拐着弯的骂人是吧? “有人监视。”不能说的太大声,苏煦贴在萧灼耳边,小声道:“萧大人最好配合些。” 余声带着些温烫,在萧灼的耳廓中流淌,似乍寒回暖。 细想一下,刚才自己想去开窗子,苏煦便竭尽全力阻拦,如今更是费尽心力就连演戏也这么逼真,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 还是双指立于唇间,明显的“嘘”的手势,看着苏煦将点未点的头和欲言又止的唇,萧灼就明白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下面传来官兵搜查,闲杂人等速速退避的命令。 官兵们拔了刀,亮晃晃的刀柄在灯光下闪烁着,百姓害怕纷纷退避,这刀似是下一刻就要吞血。 刀口对准的正是萧灼和苏煦所在的房间。 为首的官兵踹开了门。 “两位大人,请吧!” 刀疤脸尤为明显,惹得萧灼偏过头去,不与理会,只有苏煦学着萧灼的语气,“你请不动。” “小人自是请不动二位大人,不过……”刀疤脸将刀对准苏煦:“不知小人手上的刀,能不能请的动呢?” 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当着本相的面动刀? “啪”的一声,刀刃被苏煦徒手折断,插在白墙上,晃荡了几下。 刀疤脸噎住,什么话也不敢往下说:“……” 也没人告诉我他武功这么高啊? “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小的也只是奉命办事。”刀疤脸见状,鼓起勇气说清楚来意,不然怕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上面有人要请两位大人,小的只是来当个传话的,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见怪。” “奉命行事?”苏煦狐疑的盯着刀疤脸,盯得他背后发凉。 “奉谁的命?”又听苏煦更加逼仄的问,那眼神似乎要将他吞噬掉,武相身上自然带着一种不可描述的气场,压迫着他奉命前来的官兵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苏煦一口气将他们埋骨于此。 “奉……奉城主之命。”刀疤脸斜侧着拱手,以示对城主的尊敬,支支吾吾的说。 “一个小小的郾城城主,想请本相还有文相?”特意提及文相,萧灼依旧是侧身而对,没什么表示,见萧灼还是没什么反应,苏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挑唆:“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心里已经炸开了花,心想着萧灼怎么还不表态啊? 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萧灼才像个和事佬一样缓缓开口:“郾城城主还是要见的。” 苏煦:“……” 你怎么不早说? “那两位大人,请吧!”刀疤脸又道,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萧灼和苏煦没动,现场无一人敢动,又沉寂了一段时间,萧灼坐回床边,挑眉道:“叫他来见本相。” 虽然声音不算大,但文相的气势如山崩海啸,压的众人节节退避。 刀疤脸率先撤了出去,看样子是去请郾城的城主了。 清场后,苏煦忽觉一阵舒爽,慢步走到床边,直勾勾的盯着萧灼道:“萧大人好计谋啊!” “计谋?”萧灼拍了拍坚硬的床板,像是敲打不知死活的人,又见苏煦还在皱眉,萧灼底气十足的问:“何以见得?” “萧大人不走,”被萧灼摆了一道,苏煦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阴阳怪气的说:“是打算留这里过年吗?” “谁说本相要走了?”萧灼伸出手,在空中翻转手腕,翻过来,又覆过去,像是演示着即将而来的天翻地覆:“郾城城主既然想邀了,总会拿出诚意来的。” “可我们的任务并不在郾城啊!”本来只是在郾城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应该起来赶路,看萧灼的意思,应该临时改变主意不想走了,不知萧灼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苏煦拿出圣旨来压迫他:“萧大人难不成想抗旨不遵?” “苏大人,你可真狡猾。”萧灼手指着苏煦,在苏煦面前颠了一颠道。 听到抗旨不遵四个大字,萧灼嘴角上扬,已经许久没人对他说这种话了。 要是换作别人,萧灼定然会说本相就算是抗旨不遵又怎样,你能奈我何之类的话。 但在苏煦面前,萧灼还是有意无意的收敛着,省的他又明里暗里憋着什么坏,“本相并非是想抗旨不遵,此番前来郾城,也只是要问个明白。” “问什么?”怎么会有人来郾城问明白真相,还以为萧灼是在说玩笑话,苏煦也就没当真,继续陪他演下去:“萧大人还有哪里不明白,本相愿意效劳。” 第66章 “问命。”萧灼学着苏煦“嘘”的手势,又振臂一呼,双指朝天,指着万里无云的天道。 “啊?”这一套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算命的才会信的鬼话,不知萧灼什么时候改成信命了,苏煦愣在原地,许久不曾开口。 快速的冷静下来,苏煦假装正经的问:“问命?” 苏煦始终都不信命,他认为命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随着萧灼手指的方向,苏煦也看过天,什么都没有,视线回到萧灼身上,负手而立,侧颜如画,扇睫扑闪着,根根似天上之星,散发着无限的光芒。 星星只有在黑夜中才能看清,同样的,萧灼此时的美也只有在苏煦的眼中才能尽显,不像是染了红尘的世间凡人,倒像是从天而降不染凡尘的天上仙。 “命中有,则享之,命中无,则求之。”指着天的双指收回来,又立于唇间,渐渐的垂下来,化作请人离开的手势:“苏大人若是有要紧事,可以先行离开。” 离开?做梦吧!本相要和萧大人一同回京城,萧大人去哪里,本相自然也会去哪里,萧大人若是想甩开本相,本相劝你最好省省力气。 “那可不行。”抓住萧灼横在腰前的手,苏煦微微弯曲膝盖,和他处于同一高度,平视道:“本相若是走了,萧大人跑了怎么办?” 第36章 连忙抽回苏煦抓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 萧灼喉间温吞滚动着,一把将苏煦推开:“与其怕本相跑了,苏大人不如管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萧灼有些沾沾自喜, 于此同时, 耳边传来苏煦不疾不徐,低沉稳重的声音:“萧大人去哪里, 本相都奉陪到底。” 尤其是最后四个字, 咬着牙说出了战场上的气势。 “奉陪到底?”萧灼狐疑的看着四周,想到了千里之外。 “对啊, 那是陛下的圣旨。”苏煦勾了勾手,示意萧灼附耳过来:“免的以后萧大人参本相抗旨不遵。” 萧灼:“……” 苏大人还真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恐怕只有苏煦会闲着没事乱参人,苏煦执意走恶人的路, 让恶人无路可走,萧灼也很苦恼,趴在苏煦耳边大声喊道::“苏大人莫不是以为全天下之人都像苏大人这般阴险狡诈?” “全天下的人本相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差点被萧灼这么大声给喊聋了,苏煦弹了弹耳朵,原地转了一圈, 而后顿了顿, 道:“可本相了解萧大人啊!” 比萧大人本人更了解。 又凑到萧灼面前,故意蹲下身仰视着他, 对着那双自带温润的双眼, 苏煦眨巴着眼睛,略显心虚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苏大人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俯视着半蹲着的苏煦,萧灼眉眼中的温润都化为泡影, 眼睛眯成一条缝,无力的吐槽道:“怪不得本相会近墨者黑。” 苏煦:“……” 本相黑吗?不是……本相是墨吗?也不是,本相……算了。 萧灼是怼天怼地,并且言语间还有轻蔑之意,苏煦不与文臣一般计较,他站直了身子,轻咳了几声,就走到了门前。 时间掐的倒是很准,苏煦刚到门前,郾城城主齐鸿魄就到了。 门外声音洪亮,似是故意抬高的声调,“两位大人,郾城城主齐鸿魄求见。” “进~来~吧!”萧灼一边往门前挪动,一边轻声说。 这三个字说了足足好几步的距离,声音也拖得很长,直到与苏煦并肩而立,站在门前的时候,最后一个字才脱口而出。 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推门之人又畏畏缩缩的站到了齐鸿魄的身后,单就面相上来看,还算说得过去,就是这副性子,看起来就不着调,也不讨喜。 不知道齐鸿魄为何带他来,看穿着打扮也不可能是小厮或者仆从之类的,难不成……他是齐鸿魄的私生子?苏煦在心里说。 “这位是……?”看着那人吊儿郎当的,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萧灼瞥了他一眼道。 “犬子,齐溯。”将齐溯推到萧灼和苏煦面前,用意很明显,齐鸿魄板正的笑道:“字敬洄。” “敬洄……”苏煦扶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掂量道:“请回吧!” 齐溯:“……” “让你下去就快下去。”见萧灼和苏煦微妙的表情,齐鸿魄就知道他们不太乐意自己这样做,又不拖泥带水的将齐溯拉到身后,往外推攘:“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等等。”萧灼注意到齐溯袖中的异样,朝他招了招手,闷声道:“回来。” 突然被萧灼叫住,齐溯心中猛的一震,还以为摊上什么事了,吓得他连忙转过身来,低着头走到萧灼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又跪下来磕了个响头道:“大人请吩咐。” 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本相又不会吃人。 “留下你袖中的匕首。”萧灼将齐溯扶了起来,一只手抓着齐溯的袖子,令一只手背在身后,庄严的站在齐溯面前,吩咐道。 “是。”齐溯手忙脚乱的抽出袖子中的匕首,哆哆嗦嗦的双手呈给萧灼。 上交匕首后,齐溯就告退。 匕首在萧灼手上把玩了几个回合,顺势一扔,像一个螺旋镖一样,扔到了苏煦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回旋,萧灼也趁机回归正题:“本相此番特意绕道郾城,是来找齐城主求一个东西。” 第67章 站在一旁的苏煦拿着匕首把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特意绕道?萧大人可会信口胡诌啊! “不知萧大人想要什么东西?”齐鸿魄眼中尽是惬意,丝毫没有意识到萧灼正在很认真严肃的说这件事,抚弄了把少有的胡须,齐鸿魄规规矩矩道:“萧大人想要什么东西,一封书信就好,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当年之事,齐城主还记得多少?”萧灼嘴角咧动,微微垂首,斜侧着身对着齐鸿魄试探道。 当年之事,不提也罢,萧灼现在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就不是简简单单的问个真相那么容易,其中的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清楚了萧灼的目的,齐鸿魄掌心冒汗,他昧着萧灼搓了搓手指提示道:“您想要的东西不在大周,而在西域。” “西域?”萧灼早有猜测,如今齐鸿魄替他证实了此番猜测,但西域浩壮山河何其之大,若想找到真相,恐怕其中的难度并不亚于大海捞针,想到这里,萧灼打算一次性问个明白,于是朝齐鸿魄行了一个晚辈礼,“齐城主可能为晚辈指点迷津?” 眸子里闪烁着光华,光华流转间,泼上了一层狡诈的威胁,好像在告诉齐鸿魄:还望前辈能如实告知,晚辈定会感激不尽,若是齐城主执意隐瞒,那本相也不是好惹的。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说出来,势必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上有郾城百姓,下有妻子儿女,绝不能成为那些人的靶子,更不能敷衍萧灼。 在如此两难的境遇下,齐鸿魄还是告诉了萧灼,但他没有明说,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西域皇室。”这是齐鸿魄多年以来的一个心结,听着萧灼的问题,他僵在原地,直言道:“只能说这么多,还请萧大人见谅。” “本相明白。”萧灼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尸山血海,而从血堆里爬出来的那个少年,来日也要入黄土。 若是在死之前没能查清当年的真相,昔日的那个少年死也不会瞑目,当下的萧灼亦是如此。 噩梦会有惊醒的时候,而死亡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来想去,萧灼将主要怀疑之人也都罗列在心中,轻抬眼皮,扇睫上下翻动,睥睨一切道:“下去吧!” 等现场的人都退的差不多了,萧灼关上门,倚在门上。 此刻,已然两腿发软。 刚才就是强撑着,巫云蛊如同炸药一般喷泻而出,在纵横交错的脉络中疯狂游走,刹那间,如同蛛网一般密集的窜遍全身。 周身像是进入了雪山,带着狂肆风雪,将萧灼的退路封死。 虽然身在客栈里,却如同穿梭在漫山遍野之中,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散落在料峭寒冬的各个角落,整个身体沉甸甸又轻乎乎的,飘洒在无垠无际的雪渊里,没有亲朋好友,只剩一个孤独的行人。 走在如绵云一般的雪面上,走啊走,走到天昏地暗,走到地老天荒,走着走着,突然间脚底出溜打滑,整个人顺着门框滑落在地,如同泼出去的水,快速的坠地。 这样的重摔,将萧灼的思绪拉回现实,拉回冰凉的地板上。 体内血流的速度加快,巫云蛊迅速的集结起来,蜂拥而至心脉之间,“噗”的一声,溅出一地血花。 鲜血从口中喷出,还没来得及掏出袖中的帕子,就被苏煦用衣袖捂住了嘴。 抬眸看了一眼苏煦,他眉头微皱,如春水般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带着不解,甚至带着消失良久的怯懦。 不知是何种缘由,萧灼又低下头,控制不住的嘴角不停的抽动着,像是冻的打哆嗦,此时的他无法开口,任由鲜血溢流而出,浸满了苏煦的衣袖,似照耀在红霞下温泉,流出来还是温热的。 “萧寻安!”苏煦着急的大喊,伸出去的手臂也止不住的颤抖着,而他只能任凭鲜血淌湿衣袖,什么都做不了。 “苏大人,本相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在苏煦的搀扶下,萧灼坐起身来,口中鲜血被他强行咽下,似倚非倚在苏煦怀里,萧灼笑了,“报应啊……” 这世道,报应不爽啊! 看着萧灼如今虚弱的样子,苏煦瞅了一眼沾满血的袖子,恍恍惚惚,怅然若失。 怀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做梦都想亲手杀死的人,苏煦心神南宁,现在萧灼就躺在自己怀里,一刀就能杀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为何自己没有强烈的意识去动手? 为何会于心不忍? 甚至,不愿意动手。 所有的明争暗斗都隐藏在幽深的眸子里,眼前多了一层看不清的迷雾,那团迷雾越发浓郁,将苏煦逼得浑身一紧。 深眸一闭一睁,就牵扯出数不清的纠葛,突然意识到萧灼刚才说过的话,苏煦叹了口气,淡然的蹦出一个字:“问。” 比起萧灼,苏煦现在更不想多说无用的话。 还没有返回京城,萧灼还不能有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目前可不是同生共死的好时机,还有任务没有完成,还有春天没有迎来,还有往后余生。 “问”这一个字像是拨弄琴弦的手指,轻轻的一勾,就将萧灼的心弦勾的来回弹跳,勾出了疏影。 “苏大人,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啊?”直视着苏煦那张脸,萧灼深吸一口气,又将所有的心思压在心底,问也问的很小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微小的声音,凝视着想了片刻,不假思索的肯定道:“本相就快要死了,想来苏大人也是高兴的。” 第68章 可能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才不是呢,萧寻安,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还有没有点良心? “萧大人若是死了,本相……”苏煦低下头,当前最害怕的就是直面这个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若是萧灼死了,自己会怎么样呢?想不出来,但不想让他死。 虽然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苏煦的心里也乱成一遭,但他却伪装的极好,骗过了萧灼,也骗过了自己。 紧紧的盯着苏煦的表情,还是那么冷若冰霜,口中的鲜血滚的燥热,萧灼不死心的闭上嘴,期待的看着苏煦的眼眸,眸中有风月,有烟云,就是没有情。 “苏大人怎么不说了?”了解苏煦本就是性情中人,现在却在这里嘴硬起来,萧灼咽下口中鲜血,起了逗苏煦的兴致:“会怎样?” 第37章 门被弄的咯吱咯吱作响, 在烟卷残云下,是两个人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边。 “会……”苏煦死死的抿着唇,拳头紧握着, 整个人紧绷在一起, 腰封快要被撑破,衣衫也快被撑破, 而他的薄唇却始终一动不动。 这样也好, 总不会共情。 没等苏煦说完,客栈中就冲出来很多便衣杀手, 直奔他们而来。 “不好!”耳朵随着头皮一动,苏煦迅速的反应过来,干净利落的站起身来, 拉住萧灼的手,奋力一拽:“有人来了。” “正好。”萧灼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纹丝不动,任由苏煦怎么拉扯,萧灼还是不动,甚至用力一拉,差点将苏煦拉到脸前:“与苏大人死在一处, 值了。” 只听说过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的,还没感受过人之将死, 其力也大的, 苏煦被拉的重心不稳,差点倒在萧灼怀里。 “萧大人舍生忘死,本相可不奉陪。”单手撑着门框,苏煦向后仰起身, 挺直后甩了甩手道:“萧大人还是顾好自己,真打起来,本相没工夫管你。” “苏大人尽力而为就好,不用管本相。”萧灼会心一笑,眼角也带着笑意,像是点上朱砂那样红,他伸出手去触碰苏煦的影子:“苏大人,请。” 便衣杀手来的太突然,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苏煦先将萧灼抱到床上,就上前与那些人厮杀。 “尔等胆敢来刺杀朝廷命官,本相要了尔等的狗命!”匕首在手中转了一整圈,苏煦眸光如猎鹰,直勾勾的盯着前来送死的猎物:“受死吧!” 这次的目标并没有对准萧灼,而是和苏煦缠斗在一起,正好给了萧灼喘息的机会,看着他们与苏煦斗了十几回合后,萧灼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人不仅是杀手,看他们的身手,应当是死士。 死士各个身手了得,又来了这么多人,苏煦一个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看着苏煦以一敌多颇显吃力,萧灼暗自道:“这下麻烦大了。” 原本还能看戏的,但若是苏煦现在死了,死士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他,想到这里,萧灼开始打坐,尝试运功调息。 气聚丹田,经脉逆转,巫云蛊随着丹田沉聚而下,暂时被压制住了,所有的内力也都被封锁在经脉中,没有了内力,就只剩下空架子招式了。 趁苏煦还有力气抵抗着,趁现在还打不过来,萧灼继续打坐。 刚一闭眼,就被一刀架在脖子上,萧灼缓缓睁开眼,视死如归道:“想杀本相?”你还不够格。 死士可没有这么多的废话,手起刀落间,萧灼的脖子就被划破。 若不是反应迅速,这一刀可就不只是浅浅的伤口那么简单了,而是足够要了他的命。 掏出袖中的帕子撕成长条绑在脖子上,双指如剑般点到死士的手腕上,抢过那人手中的刀。 一刀制敌。 踩着死士的尸骨,萧灼一刀劈下,落到苏煦身旁。 “萧大人……”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苏煦木讷的盯着萧灼,瞳孔迅速扩大:“你会武功?” “不会。”萧灼斜睨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两个字。 这叫不会?事到如今,亲眼见识过萧灼的实力,苏煦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 果然萧大人还是擅长睁着眼说瞎话。 “不会你拿着刀做什么?”苏煦一把夺过萧灼手中的刀,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塞给他:“拿着匕首躲到一旁保命去。” 萧灼:“???” 苏大人怎么还安排上了。 匕首可比刀轻多了,萧灼转动手腕,如飞影般扑向死士,在苏煦的眼中划出了残影,其速度之快,令苏煦也望尘莫及,差点忘记手中还握着刀。 “苏大人刚才还横刀夺爱呢,怎么这会儿又想坐山观虎斗了?”生杀之余,萧灼还有心思同愣在原地的苏煦讲话:“杀啊!” 被这两个字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怨气和不满,苏煦手中的刀也飞快的冲了出去,刀刀致命。 等等……苏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回想起萧灼刚才说的话:“萧大人刚才说的,横刀夺爱……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苏煦差点走神,还是萧灼将手中的匕首像扇子一样丢了出去,在空中螺旋了几个来回才回到萧灼手中。 鲜血沾满了匕首,有死士的,还有自己的。 口吐而出的鲜血并没有让萧灼停下战意,反而更加“凶神恶煞”的盯着所有死士,绝不放过一个。 片刻间,刀光血影重重叠叠,如同远处山峦上开满的红枫。 第69章 如人饮血,寒暖自洽。 匕首与刀的碰撞间,爆发出冲天的气势,这些死士一旦接触到萧灼,就会被弹到几步开外。 手中的匕首游刃有余,如同一条灵蛇般游走在死士中间,像是停留在独木桥上的千军万马,每一招,每一式都不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薄唇被染的腥红,可萧灼还是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匕首似烟火般划破血肉,虽然可观,却令人胆寒。 死士们纷纷后退,握紧手中的刀抵在关死的门上。 苏煦站在对立面,握在手中的刀稳如泰山,横在死士面前。 萧灼的手收回颈侧,白皙的玉指上沾满了腥红,他嘴角上扬,像是刚从地狱中厮杀而出的鬼王,霎时间能让所有人鬼全都俯首称臣。 即便身体快要撑不住,即便口中鲜血淋漓,他依旧笔直的挺立在房间里,如同立在顶峰的仙鹤。 眼中的杀意寥寥,却能逼退一众死士,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在此将手中的匕首抛出。 手中像是有无数根丝线一般操控着匕首,匕首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在与众多把刀碰撞后威力依旧不减,转会萧灼手中。 “还打不打?”萧灼杀红了眼,眼中流出黏连的血泪,鼻中,耳中都流出湿漉漉的红。 站在对面的死士们看着七窍流血的萧灼,手中的刀一紧,前赴后继的杀了上来。 被苏煦挡在前面。 一刀接一刀的砍过来,光是看就觉得眼花缭乱了,别说去接了,苏煦手中的刀被砍的晃荡,震出如在山谷中的回响。 刀柄弯折,刀刃被砍了数不清的缺口,苏煦扔下手中的刀,用拳头迎面打向死士。 拳拳见肉,可刀刀见血。 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苏煦强忍着疼痛站在原地,一拳又一拳的对抗着死士手中的刀。 拳头如鼓点般砸向死士,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十余处,一个人对多个人实在是没有胜算,更何况还是懂得战术的死士。 双拳无力的垂下,一阵喘息过后,苏煦强行用内力逼退死士数步,转过头来看向萧灼:“你……” “哈哈哈……” 萧灼仰天大笑,掏出一瓶药喝了下去,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划过手腕,沾满了带有巫云蛊与牵机渊的血,殷红的血碰上匕首变得又紫又黑,映入萧灼那双邪魅的眸子里,荡下风霜刀剑。 亲眼看着萧灼喝下去一瓶毒药,苏煦像是猜到了什么:“萧寻安,你疯了?” “我没疯。”萧灼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超过了原有的疯狂,满目疮痍在此刻融入血肉,像是被炮烙在铁柱之上,“我萧寻安洋洋洒洒活了这么多年,自中了巫云蛊之日起,哪一日不是先为自己殉葬,再抬头迎接黎明。”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手腕上的血洇入袖中,此刻的萧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牵机渊毒发很快,虽然有叹月鸩珀滴这种保命符,但那非人的煎熬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够挣脱的,萧灼露出手腕,在苏煦和死士们面前逐滴的欣赏着汇聚而出的血液。 匕首放在皓腕上翻转摩挲,浸满了剧毒的匕首变得更加锋利,淬向众死士。 抵过他们手中的刀,血溅在他们的面部,见血封喉。 所有死士相继倒地,口中吐出白沫与紫黑色的混杂物。 扔掉手中的匕首,萧灼也随之倒地,淡淡道:“结束了。” 见萧灼向后仰去,苏煦连忙搂住他,但还是扑了个空,地板冰凉透骨,苏煦心如死灰。 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苏煦将萧灼搂到怀中,“萧寻安,还没结束呢!你为何……要救我?” “我救你是因为……你不能死,”躺在苏煦的怀里,萧灼咳出一口黑乎乎的血,冷静的分析道:“你若死了,我也难逃干系。” 殷红的双眼半开半合,觉得睁眼都费力的他慢慢的闭上了眼,“反正也快死了,救就救吧!” 他倒是说得轻松,殊不知此话如同刚打出的铁花,噼里啪啦的砸到苏煦心中。 “但你还是救了我,是你萧灼不论生死的救了我,是你萧寻安拿命助了我。”苏煦嚎啕大哭起来,嚎了一阵子,压着难过与悲痛哭的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道:“你的人情,我苏明筠得还,所以……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萧寻安,你听到了吗?” 萧寻安,你可以死在我手里,但你不能因为救我而死。 此刻,刚进入客栈时说过的话抛之脑后,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可苏煦现在也只剩下眼泪了,着急,无助,悲伤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滴在温热的怀中,滴在意识不清的萧灼身上。 萧灼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看着如同隔着屏风的人影,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却如流星一般坠落。 手背与手指重重打在冰凉的地板上,萧灼却浑然不觉。 苏煦晃了晃怀中的萧灼,大声喊道:“萧寻安!” 不是有叹月鸩珀滴吗?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为何会如此? 见萧灼没有反应,苏煦像是有口不能言的哑巴,死死的抿着唇,说不出来一句话。 不是想让他死吗?可他真的死在面前的时候,为何会这么难受? 为何会这么无力? 探了探萧灼的鼻息,尚且能察觉到微弱的气,还好,还没死透。 第70章 苏煦蹲坐在地,用力的摇晃着仅存一口气的萧灼。 晃的力气过大,萧灼都被晃醒了,他抬起手扯动苏煦的袖子,“苏大人,若是现在想杀了本相,直接动手就行,大可不必如此折磨。” 苏煦:“……” “萧大人还有力气说话,还没死透呢?”萧灼一睁眼就说他不爱听的话,苏煦自然也不会让着他。 只要没死,就还能怼。 “承蒙苏大人的“悉心照料”,硬生生把本相从鬼门关晃回来了。”萧灼重咳了几声,像是看阎王爷一样看着苏煦。 被盯得有些发毛,苏煦当机立断道:“本相善心大发,就陪萧大人去闯一趟鬼门关,如何?” 第38章 屋内血腥味越发恶心, 苏煦边想边留意周围的杀气。 郾城太危险了,死士无数,有第一波就会有第二波,若是再不走, 恐怕真的来不及。 这里不能待下去, 但京城又太远了,苏煦抱起重伤的萧灼, 扯下一片袖子给他盖上, 被鲜血染红的断袖如同成婚时的红盖头。 整张脸被盖住,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萧灼差点吐了出来:“苏明筠,你公报私仇是不是?” 谈不上公报私仇,苏煦压住想趁机掀起“红盖头”的手:“萧寻安, 你盖好了。” 一只手压住萧灼蠢蠢欲动的手,另一只手将他抱到客栈外面,纵马往南蜀的方向奔。 策马奔腾在郾城的街道上,忽然被一人齐鸿魄拦了下来,身后的兵将将两人一马围得水泄不通。 “你想干什么?”苏煦紧紧的搂住萧灼,眼中杀意瞬间蔓延开来:“让开!” “苏大人, 我不是来拦住你们的, 只是有一故友提醒我,若是萧大人支撑不住, 束手无策之时, 可前往海外东莱。”说罢,齐鸿魄扔出来一张地图:“这是前往海外东莱的路线图,苏大人只管沿着此路线走,沿途我以打点好, 苏大人,请吧!” “多谢!”事态紧急,来不及多说,接过齐鸿魄扔过来的地图,苏煦大致的扫了几眼,就将此图的全貌熟记于心,将地图藏于怀中,拱手道:“告辞!” 兵将纷纷让路,为苏煦撑开了一条通往海外东莱的路。 策马中听到了齐鸿魄的声音,苏煦忙中带乱的回头,凌乱的黑发打在脸上,在白皙的脸上砭上丝丝缕缕的墨线。 “苏大人,要想抵达海外东莱,光走陆路太慢了,走水路快。”齐鸿魄着急忙慌的朝着远去的苏煦招手,快步跑过去。 苏煦斜睨着齐鸿魄,生气的瞪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距离苏煦的马还有一段距离,齐鸿魄气喘吁吁的喊着,“距离郾城最近的港口是问天港,而且要去海外东莱,并非所有的船都能抵达海外东莱,只有官船和我齐家的问天号可以。” 狂风打磨着苏煦的耐心,一点又一点的磨着他的棱角,苏煦耐着性子看着齐鸿魄,眸间发散出清冷疏离之感:“问天港怎么走?” “这个时候海面都结冰了,水路不通。”齐鸿魄边走边说。 苏煦:“……” 一只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捂住萧灼的耳朵,立在寒风中挑着眉,阴冷的目光震慑全场:“齐城主是想挑战本相的底线吗?” 水路不通你在这耽误什么时间,是在炫耀你齐家的问天号可以与官家的船并肩吗? “不是,苏大人误会了。”齐鸿魄连忙摇头,尽力解释道:“我是想说你们二人回来之时,可以走水路,这样快一些。”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煦明显的不耐烦,仿佛下一刻就会拉着缰绳冲出去。 “苏大人稍等。”齐鸿魄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捋着不整洁的胡须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活像个雕像,苏煦有些好奇他为何不动弹了,顺着齐鸿魄的目光,苏煦回头看,一辆金红色的马车缓缓驶来。 如此奢华的马车,在皇宫中都很难见到,苏煦的眼球被吸引过去,一时间忘记了要说什么:“这是?” “我齐家的玄金马车,千金难求。”齐鸿魄大声喊道,好像他喊的很大声,其他人就买得起似的,喊完一句接着喊:“齐幽,帮我照顾好两位大人。” 不想像齐鸿魄那样大声喊,苏煦低声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和萧灼才能听到,“齐幽是谁?” 马车行驶到苏煦面前,纤细的指尖微微掀动玉帘,露出一张平庸无奇的脸:“我。”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齐幽这张脸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本事的人,苏煦摆了摆手道:“用不着。” “在下是医师。”别人可能用不着,但医师总得用,齐幽开口介绍道。 “好。”苏煦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齐鸿魄这么安排的,那就证明有一定的道理。 抱着萧灼下马上车,帘子落下的那一刻,苏煦的心咯噔了一下。 上了马车,就意味着无尽漫长的等待,是跨越风卷残云,抵御惊涛骇浪的未知前路,也是数不清日夜的照顾。 不得不说,齐鸿魄准备的很充足,马车上不仅能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上面还有许多的名贵药材,以及齐幽手边齐全的药箱。 粗略扫视的功夫,萧灼就吐了口血,浇湿了刚染上鲜血的白袍子,红白中参杂着显眼的黑。 头一次见这样还能撑得住的病人,齐幽也是纳闷,想了想,还是指着萧灼直说了,“他快不行了。” 第71章 “有救吗?”苏煦抬眸看着齐幽,眼中带着与气质不符的哀求,泪花在眼眶打转,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得干脆。 回过头去擦干眼泪,急切的目光灼着束手无策的齐幽。 “他这是中了牵机渊啊,体内还有另一种蛊毒,只是这蛊毒……”齐幽替萧灼把脉,指尖在星河皓腕间游动着,探的萧灼手腕一抖,齐幽这才松开手指,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探不出来。” “是巫云蛊。”苏煦把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萧灼如今的情况,害怕看到的全是血。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血。 “巫云蛊?”齐幽肉眼可见的慌乱,世上无一人能解的了的巫云蛊,他不可能解的了,“这……” 牵机渊尚且还有解药,这巫云蛊可是无解的。 “巫云蛊,当真无解吗?”苏煦的心跳漏了几拍,片刻后,又狂跳不止,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他抓住齐幽的手臂:“烦请告知实话。” “若是神冢冢主尚在人世,可能还有希望,可殷冢主都已经失踪这么多年了……”齐幽整理好药箱,有气无力的说:“怕是……无力回天。” “不可能的。”苏煦想伸手去触摸萧灼,刚伸出去的手就抽了回来,在背后掐出几条红痕,一阵挣扎过后,纠结着替萧灼往上扥了扥被子:“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萧寻安,你是为了救我才喝下的牵机渊,这才导致巫云蛊的提前发作,幸亏有叹月鸩珀滴吊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死的。 与你斗了这么多年,我很希望你能死在我的手里,但……不是现在。 “对了,他体内还有叹月鸩珀滴。”苏煦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就意味着一个月之内不会死是不是?” “叹月鸩珀滴?”齐幽慌的一惊惊道,视线定格在萧灼身上,似是要将他看穿,看看这传闻中的叹月鸩珀滴长什么样子,又是如何吊住人命的,“那可是神冢不传的秘药。”又怎会在萧灼体内?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吗? 得知萧灼体内有叹月鸩珀滴之后,齐幽就大手大脚的忙活起来,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咽了下去。 不知道萧灼若是死在车里,估计苏煦能折磨自己到地老天荒。 顾不得想这么多了,齐幽拍了拍药箱又道:“我定不遗余力吊住他的命,确保他能撑到海外东莱。” “大恩不言谢!”苏煦拱手道。 侧身对着齐幽,苏煦的目光却落在萧灼身上,眼前的将死之人,就是他无时无刻想要杀死之人。 终究是造化弄人,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萧灼用最后的性命救了苏煦,而苏煦也正在奋力救萧灼。 此刻,萧灼又吐了一口鲜血。 齐幽见状,打开了陪伴多年的药箱,伸到底部拿出尘封已久的一个小木盒,虽然好久不用了,但小木盒还是崭新如初。 小木盒中放的是九枚小金针,打开木盒的那一瞬间,金针耀眼的光芒折射出来,像是久埋于黑暗中的光明种子,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突然长出来的新芽。 有了叹月鸩珀滴托底,齐幽顿时信心满满,看着小木盒中的金针,又看了一眼正在昏迷的萧灼,齐幽把握十足的说:“老朋友,你又要重现于世了。” “你要干什么?”明晃晃的九枚金针现于眼前,苏煦担忧的看向齐幽,余光里带着威胁之意。 威胁在苏煦眼球中滚动,由内眦滚向眼尾,最后化作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冲出马车外。 紧接着,齐幽拿出一枚金针立于眼前,“金针游丝,封穴闭脉。” 察觉到齐幽话中有话,苏煦不耐烦的抢过金针,恫吓道:“说人话。” 双手毕恭毕敬的捧上去,敬小慎微道:“假死。” 苏煦:“???” “太冒险了。”将那枚金针捏在手中,金针透过掌心,穿过指尖,流下滴滴鲜血:“他若是真死了怎么办?” 看着苏煦这样的动作,齐幽目光呆滞,连话都说不利索,“他要是真死了,不劳您动手,我定和他就同归于尽……呃,不是,我定自戕谢罪。” “你以死谢罪有什么用?”利落的拔出金针,拉过齐幽的手,将金针放在齐幽的手中,强势逼他攥紧拳头,又用自己的大拳包着齐幽的小拳,还能感受到骨头清脆“咔咔”的声响,“再说了,他的命可比你值钱多了。” 齐幽:“……” 我都保证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保证,在抵达海外东莱之前,他不会死。”齐幽冷汗涔涔,哆哆嗦嗦的抽回手,战战兢兢道:“我保证。” “这可是你说的,他若是死了,本相杀光你齐氏全族。”任由血滴在身上,苏煦只是静静的看着,也不用任何东西包扎。 齐幽如临深渊,不在言语,心里骂了他十八辈祖宗。 平衡好脆弱的心灵,齐幽又偷偷的瞄了一眼苏煦:“若想成功施展假死之术,还需要您祝我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苏煦用沾了血的手摸了摸手臂,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也罢,本相今日就舍命陪君子,陪萧大人渡过此次难关。 想到这里,苏煦二话不说的卷起袖子,露出洁白干净的手臂:“取吧!” “取什么?”齐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想他又要干什么? 第72章 往前递了递手臂,苏煦直言不讳:“取血啊!” 齐幽:“……” 怎么满脑子都是血? 这是从哪里看来的偏方? 苏煦的手臂停留在空中,萧灼刚好睁开眼,连吐了好几次的血,早已两腹空空。 在两眼发黑,意识不清的状态下,看到如此洁白无瑕的手臂,还以为是白菘,就一口啃了上去。 第39章 一口啃出来个大牙印。 啃了几口之后, 萧灼还纳闷,喃喃道:“怎么白菘都咬不动了?” 怎么这么差劲,快死了也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 越想就越觉得委屈,萧灼竟然哭出声来, 嘴里漾着血, 眼角留着泪,还不忘多啃几口。 为什么嘴里还没什么东西, 为什么干涩的嘴唇快要裂开? 为什么白菘自己会跑? 委屈巴巴的盯着跑远的“白菘”看, 脖子越发的往前伸,瞪大了眼睛揪住“白菘”, 却发现“白菘”越跑越远,萧灼气的大哭:“呜呜呜……” “萧寻安!你混蛋!”苏煦废了好大劲往回抽手臂,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啊……” 不是吧? 金针穿掌都没有这么疼,萧寻安,你个大混蛋! 气的苏煦指着萧灼的鼻子破口大骂,要是放在以前,势必要戳断萧灼的鼻梁,现在只能“张牙舞爪”的掰开萧灼的饿嘴, 连忙将手臂伸到齐幽面前, 一脸幽怨的说:“手臂已经被萧寻安这个死东西已经咬破了,省的用刀割了。” “谁要你的血?”齐幽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又唉声叹气的说:“你的血有什么用?” “那你要什么?”苏煦被问的不明所以,收回手臂背在身后:“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又瞥了一眼萧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眸中风雨不动, 想要将萧灼吃干抹净的心思由心底而生,逐渐生根发芽,绽放在爱与恨之间,随后,亲眼看着让他喟叹不已的萧灼没有半点意识的昏迷了过去。 苏煦:“……” “需要您的内力。”看着这两个人,齐幽顿时觉得没有一个正常的,一个已经一只脚迈进棺材快要死了,另一个还要割血放血,简直就是个疯子,即便心中有怨气,可还得费尽心力和眼前的疯子解释:“假死之术只有强大的内力才能施展。” “原来如此。”苏煦苦笑道,背后的手臂暗戳戳的紧了紧,青筋在用力之时暴起,融合在渗出的鲜血之中,再放松下来之时,已经覆盖了一抹难以割舍的血色。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齐幽直视着苏煦,脸上的所有表情都隐匿在五官之中,认真严肃协调道:“可能需要你一半以上的内力,你愿意吗?” 没等苏煦回答,萧灼就醒了过来,刚醒过来的萧灼依旧意识不清,捂着胸口坐起来,眼前浮现出一层血雾。 由于巫云蛊和牵机渊的发作,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眨巴了几下还是看不清,双手拼命的揉搓双眼,如扇一般的眼睫下,是腥红充血的双眼。 怎么是周围都是红色的,我不会瞎了吧?萧灼心里想着。 茫然间,听到一声呵斥。 “萧寻安,你不要揉它。”苏煦手臂上的袖子都没来得及落下,就挡在萧灼面前,又被萧灼啃了一口。 苏煦差点就被气疯:“……” 萧大人,你是真饿了啊! 从齐幽药箱旁边的饭盒中拿了些糕点出来,将精致的糕点递给萧灼,被他狼吞虎咽了几口,嘴里又溢出了血。 血连带着糕点一同吐了出来,马车内外尽是萧灼咳嗽的声音,甚至掩盖过了车轮碾路的声音。 “萧寻安!”苏煦一把抱过萧灼,将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会弄成这样? 惨兮兮的,惹人垂怜。 见萧灼凄惨的样子,连饭都吃不下去,甚至还得带着血吐出来,齐幽担忧的看着压在苏煦怀里的萧灼,“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现在用我手中的九枚金针,让他假死。” “好。”苏煦摸了摸萧灼的头,随即双手握住萧灼的肩膀,将他推了起来,“现在开始吧,再拖下去,你会没命的。” 九枚金针依次打入萧灼周身的大穴,苏煦标准的打坐姿势,双手紧紧的贴着萧灼的背部,正巧贴在蝴蝶骨的位置上。 可惜这蝶骨美人已病入膏肓。 将全身的内力聚于掌心,掌心逐渐温热起来,温热的内力通过蝴蝶骨输送至萧灼全身的经络,在配上九枚金针舒筋活血。 萧灼背对着静坐在苏煦面前,发间蓬乱,衣衫不整,浑身是血。 每一道金针刺入大穴,萧灼的嘴角就会溢出鲜血,紫黑色与殷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之物。 这样坚持了大约半个时辰,苏煦的额头就出现了虚汗,齐幽亦是如此。 假死之术不可以停止,一旦停止,便会遭到反噬,就算再不济,也得硬着头皮完成。 萧灼又吐了一口血,血腥味充斥在整个马车中,挥之不去。 齐幽腾出一只手掀开帘子,迎来了一阵肆虐的风,吹了个满怀。 那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萧灼吹的稀散,完全麻木的身子像是要随风而去,在万里层云中坠落下凡。 轻轻晃了晃头,抖落萧瑟的风,自从扎了九枚金针和流通了些苏煦输送进来的内力之后,萧灼就感觉不那么冷了,麻木的身子也恢复了部分知觉。 第73章 他睁开眼,看着帘子落了下来,又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自己坠落的画面。 眼前是无尽的深渊,身后是万丈悬崖,他只身一人站在悬崖峭壁上,没有人来救他,反而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他一把。 恍惚中,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再然后,他就昏睡了过去。 假死之术很成功,直到抵达海外东莱,萧灼都没有再醒过来。 此时,萧灼还有不到七日的寿命。 等萧灼再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传闻中的海外神医。 萧灼缓缓的睁开眼,血雾逐渐退散,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中还有个人影。 “你醒了。”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一位穿白色素袍的人说:“我治病救人不喜欢别人在一旁看着,所以,我让他们都出去了。” “你是……”萧灼撑开眼皮,看清楚那人的样貌。 只看样貌看不出来什么,看着那人的年纪倒是和老师差不多。 “我是袁毅幕。”那人介绍道。 怪不得呢! “神侠袁毅幕?”萧灼一下子来了精神,差点自己坐起来。 “你先躺下,别激动。”袁毅幕安抚萧灼的情绪,中了巫云蛊还这么大喜大悲,这样能好才怪呢! “你也是神冢四杰之一?”很快的,萧灼清楚眼前之人无法救他,刚燃起的兴致又灭了下去,就像一只被浇灭的蜡烛,“那……” 知道萧灼是怎样想的,袁毅幕交代道:“没错,我能解的了牵机渊,却解不了你的巫云蛊,但经过我这么多年的研究,我发现了一个抑制你体内巫云蛊发作的方法。” “可我服用了叹月鸩珀滴,恐怕……”原本平躺着的萧灼侧过身直视着袁毅幕,“没有几天了。” “我的这个方法只能一试,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我将剩下的三枚叹月鸩珀滴悉数奉上,到时候再给你指条明路。”袁毅幕走了过来,坐在萧灼床边道:“放心,我与那些师兄师弟们不同,我这一生只爱自由与挑战,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那就多谢了。”说罢,萧灼就平躺下来,闭上了双眼,将自己完全交给袁毅幕。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成了,就是锦上添花,败了,也不过是雪中送炭,总归也不会吃亏。 “进来吧!”袁毅幕起身招了招手,示意让事先安排好的人进来。 听到急切的脚步声,萧灼再次睁开眼,正好看到苏煦出现在眼前。 撞上萧灼深邃如渊的眼眸,苏煦眼底微沉闪避过去,又悄摸摸的连着扫了好几眼正躺在床上的萧灼,似乎要将他看透。 同样也被萧灼盯着,苏煦的余光就能瞥见,一阵打量过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袁毅幕身上,“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需要你的一半内力,你可愿意?”袁毅幕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而且……很危险。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煦就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 “这么痛快?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遭到反噬,我可救不了你。”袁毅幕有些吃惊的看着苏煦,又瞥了一眼萧灼,心想: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用自己的命救了我的命,而我不允许他死。”苏煦盯着躺在床上的萧灼,眼角划过一滴五味杂陈的泪。 “你……”萧灼眸光晶亮,如天真烂漫的孩童瞅着无忧无虑的玩伴,“别犯傻。” “萧大人都用命救本相了,要傻也傻不过萧大人。”现在不想和萧灼说话,只要萧灼清醒着开口,肯定就是他不爱听的话,看在萧灼快死了的份儿上,也不想呛他,但实在是太过分,苏煦又不得不回怼:“不过是一半内力而已,本相承受得起。” “我的意思是……”萧灼还没有下定决心,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都没憋出来一句想说的话。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过,以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萧灼也感到高兴,他不希望别人把他看做作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想像正常人那样互怼。 被苏煦呛了以后,萧灼笑了,面带笑意的直视着苏煦,说了声:“多谢。” 被萧灼这么一瞅,苏煦莫名的心慌,心跳的很慢,快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跳不跳。 捂住心口转过身去,尽量将情绪放平缓,不去看萧灼,不与他对视,背对着萧灼缓了很久,漏掉的心跳才追了回来。 扑通扑通,如同战鼓。 尽力的克制自己,想象着什么也没有发生,抬眼看向袁毅幕道:“快开始吧!” “好,痛快,我就喜欢这么痛快的人。”袁毅幕专注的准备了许久,到现在为止,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恰好听到苏煦让他快开始,就回眸道:“将他扶起来。” “哦!”苏煦鼓足了勇气回过头去,按照袁毅幕的吩咐乖乖照做。 先是拉开萧灼的被子,又帮他整理了碎发,碎发撩动间,对上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心声如绵密的细雨,蒙蒙如画。 眸间自有盈盈秋水,浇灌着二人之间的一方天地,在彼此的呼吸间,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双手伸入背部与床之间的空隙,将萧灼扶了起来,此时,又听见袁毅幕说:“将他衣服脱下来。” 第74章 苏煦怔住:“???” 脱衣服? 第40章 犹豫的功夫, 袁毅幕又催促道:“快点!” “知道了。”收起如欣赏朝露般的眼神,苏煦扭头回应道。 他已经手忙脚乱了,局促的脱下萧灼的衣服,外袍, 长衫, 里衣…… 一件件的衣裳从萧灼身上褪下,被苏煦搂在怀里, 发红的脸蹭了几下, 衣裳是暖和的,上面还有萧灼的体温。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苏煦又将温红的脸埋进衣裳里,疯狂的吮吸着萧灼独树一帜的味道,那种香味是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是萧灼自带的体香。 “你干什么呢?”见苏煦近乎变态的行为,袁毅幕抢过苏煦手中的衣裳,眼神凝起一阵不屑,瞪着他道:“你是不是也有病,需要我医治?” “你敢这么跟本相说话?”被袁毅幕这么一瞪,苏煦眼中闪过暴躁之气, 发火道:“连你师兄师弟见了本相都得恭恭敬敬的,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相这么说话?” “我眼里只有病人,不是身体有病的, 就是像你这样脑子有病的。”袁毅幕微微侧头, 瞟过苏煦一眼,没给他好脸色:“还有,我告诉你,我与那些师兄弟们不同, 我向来厌恶规矩,所有病人一律平等,任何尊卑在我眼里都是放屁。” 苏煦:“……” 没等苏煦开口,萧灼就拉着苏煦的袖口,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是在劝架。 罢了,萧灼的命最重要,懒得和袁毅幕计较,但心里还是有一口气出不去,他小声道:“我没病。” “你也上床。”袁毅幕指着苏煦没耐心的说。 在袁毅幕的指引下,苏煦脱下靴子上了床,还是同马车里一样,他坐在萧灼后面打坐,双手紧贴在萧灼的蝴蝶骨上。 与在马车里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隔着衣物,这双手就稳稳的贴合在突出的蝴蝶骨上。 与白皙又顺滑的脊背接触着,掌心也弥漫上了萧灼的体香,慢慢的通过七窍进入心肺,刻在脑海中。 彻底的沉浸在香味之中,苏煦漫不经心道:“为何原先从未闻到过这香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体香是与生俱来的,不过被巫云蛊封印住了,”袁毅幕眼中的平静被惊愕所取代,片刻后又恢复正常,他想明白了是为什么,“路上你们用了金针之术致使他假死,他体内有了你的内力,又经过这番刺激,和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所以才让他的体香得以恢复。” “原来如此。”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苏煦的眼中也多了些惊诧,突然想到了绸缪了很久没有说出口的问题,毅然决然开口道:“那这是不是说明,他有救了?” “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袁毅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朴实的看着苏煦道:“你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内力提不上来了?” “没有的事,我很好。”原本在心底憋的一口气,在此刻疏通出来,苏煦面色变了变,沉静道:“继续吧!” “你能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的眼睛。”袁毅幕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煦,雪亮的眼睛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明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假死之术就是用了你的一半内力,如今又要用掉你一半内力,恐怕下了这床,你这么多年的内功就白练了。” “什么?”听到这句话,萧灼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喜,乐,哀,忧:“内功……” “无妨,”苏煦笑了笑,默默的垂下头,掌心握着蝴蝶骨的余温,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酸楚,他缓缓抬起头,视线停留在萧灼的蝴蝶骨上,看着掌心的汗沿着不规则的纹路渗了出来,如同看到萧灼嘴角溢出的血,他抿了抿嘴,假装不在意的说:“内力没了还能再练,没有内功还有招式,但是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不需要。”萧灼眸中清切,面无表情的冷冷道:“用不到苏大人在这里假慈悲。” “萧大人还真是会倒打一耙。”苏煦“切”了一声,又霸气侧漏:“你不需要是你的事,但是我愿意给。” “砰”的一声,萧灼就被袁毅幕敲晕了,“你们俩在这儿吵的我头疼,这样就方便多了。” 萧灼,苏煦:“……” 不停的给萧灼输送内力,苏煦也有些吃不消,他额间碎发被流下的汗打湿,沾在脸颊两侧,汗水顺着碎发滴滴下落,落到光滑的脖颈间,又顺着脖颈流到前胸后背。 他的手不能离开萧灼的背,掌心在与蝴蝶骨相交处,诞下温烫的欲念。 欲念在脉络中疯长,片刻间,就溢满了全身,如同踩在岩浆之上的燥热难耐。 “见色起意的家伙,你最好收敛点。”看着苏煦这一副赔钱的样子,袁毅幕提醒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苏煦:“……” 谁见色起意?你不要乱说。 还没开口,忽然有一口气提不上来,苏煦闷哼了一声。 浑身经脉错乱的在苏煦体内相互撞击,双手被迫从萧灼的蝴蝶骨上撤了下来,撑着床吐出了血。 “你怎么了?”袁毅幕担忧的看着他。 苏煦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此刻的他像是石化了一般,浑身没有力气,整个身子麻木的僵在床上。 萧灼回过头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微微抬眸对上萧灼那凌乱的眼神,苏煦心跳漏了几拍。 第75章 “我好像……”苏煦手臂抽搐了几下,咽声道:“听不到心跳了。” “想听心跳还不简单吗?教你一个方法,”袁毅幕在一旁拆台:“捏鼻鼓气,想听多少下就听多少下。” 苏煦:“……” 哪都有你是吧?显着你了。 紧接着,反噬如同山崩地裂的从掌心散向全身,血腥味在齿腔中四处乱窜,苏煦差点晕过去。 “现在知道反噬的厉害了吧?”袁毅幕在一旁冷嘲热讽:“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听话又顶嘴的病人。” “你……”苏煦攥紧拳头,将全身的力气都聚于拳间,试图以拳气伤人:“找死!” 内力全都在萧灼体内,苏煦无法远距离的打中袁毅幕。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袁毅幕双手摊开,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道:“搞不好会变成个废物。” 不在和袁毅幕互呛,萧灼恢复打坐的姿势,闭上眼之前看了一眼萧灼:“萧寻安,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以来,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感觉?”萧灼扭过头来背对着苏煦,“连我自己都忘了。” “你不能忘。”袁毅幕回过头来,怀揣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走到萧灼面前,递给他剩下的三滴叹月鸩珀滴,垂下头道:“是我无能,又失败了,你赶快服下剩下的三滴叹月鸩珀滴,去天外城。” “天外城?”苏煦睁开了眼:“传闻中的天外城?”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启程。”亲眼监督着萧灼喝完那三滴叹月鸩珀滴,袁毅幕又道:“三滴叹月鸩珀滴只有二十一日,我劝你们加紧赶路,现在就走。” 喝完剩下的三滴叹月鸩珀滴,在加上苏煦全身的内力,萧灼恢复的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能独立下床行走了。 “好。”萧灼下床后拱手道:“后会有期。” “但愿你还有后……不是,我的意思是,但愿你还有往后余生。”袁毅幕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捂着嘴道:“当然了,见到我未必是什么好事情,还是愿我们今生不复相见吧!” 听到这些话,萧灼只是淡淡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了,“告辞!” 紧接着,萧灼握紧拳头,将全身的内力聚于拳头上,一拳打出去,打在袁毅幕的周围。 一拳打过来,袁毅幕觉得身上麻麻的,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保重!”萧灼朝着袁毅幕招了招手,袁毅幕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们,“快走吧!” 二十日后,天外城 来到传闻中的天外城,头顶上的霞光粼粼闪闪,似是裁断了仙凡两界的锦罗绸缎,而这天外城最出名的便是“仙”字。 整座城云雾缭绕,街边绿树红果,香气四溢。 天外城的中心是城主府,也是他们现在的所在地。 红墙黛瓦,堪比皇宫。 城主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百禁卫军,龙袍锦带,好不威风。 近身处只有一人跟着,此人满头白发,甚是羸弱。 看清楚城主样貌的萧灼和苏煦立马跪了下来,叩首道:“微臣拜见太上皇。” “平身吧!”太上皇招了招手:“这天外城很是清净,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爱卿们了。” 见到太上皇的心情过于激动,萧灼心里咯噔一下:“太上皇,微臣……” “逢玉,快!” 模糊中,萧灼听到了一个名字,大抵是他猜想的那个逢玉——昔日的神冢冢主殷逢玉。 一直以为神冢冢主已经撒手人寰了,没想到和太上皇待在这天外城中。 听到太上皇的吩咐,苏煦毫不犹豫的就抱起了萧灼,往内室走。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太上皇站在内室外,眼中写满了不属于帝王的沧桑和无奈,“去吧!” 殷逢玉艰难的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微臣自出神冢以来,微臣一路辅佐陛下,大周,西域,南蜀,北渊都去过,见过边疆战乱,见过民不聊生,微臣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天下太平。” “朕知道。”太上皇蹲下身来,亲自将殷逢玉扶了起来:“爱卿有治世之能,有乱世之骁,本应大展抱负,终究是朕将你困在这天外城中。” “陛下,你错了。”殷逢玉起身,直视着太上皇那双威严中带着不可多得的和蔼的眼睛,慷慨激昂道:“神冢之人,只忠一君。君在哪里,臣就在哪里。” “朕……错了。”太上皇仓惶流出的眼泪,“朕悔。” “微臣不悔,不怨,唯有三憾。”殷逢玉哽咽道:“一憾天下不能太平,二憾再不能陪伴陛下,三憾不能见犬子最后一面。” “朕……”太上皇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是不忍离别。 “陛下,微臣告退。愿陛下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说罢,殷逢玉就跟随着苏煦和萧灼进了内室,内室的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世俗烦扰。 咧咧寒风刮透了破旧的龙袍,太上皇不顾身份的坐在台阶上,望向大周所在的方向,虔诚的礼着手上的佛珠,佛珠滚动,似是许愿:愿你得偿所愿,也愿得偿你所愿。 良辰逢玉,不负君心。 北风卷地,残魂归乡。 …… 殷逢玉没有直接进入内室,而是站在门口望着太上皇。 还是只身赴西域,单骑过落霞的太上皇,从未改变过的太上皇,是即便身在天外城,也是心系天下百姓,同他一样渴望天下太平的太上皇。 第76章 盯了一时半刻后,转身大步迈向内室。 内室中,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殷逢玉早就料到了萧灼会来。 研制了半生的解药,终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研制出了解开巫云蛊的办法。 “接下来,按我说的来。”殷逢玉凑过去说。 “好。”苏煦点头道。 “先把他衣服脱光。”殷逢玉上下打量着萧灼,又将视线移动到苏煦身上,毫不避讳的说。 “啊?”苏煦怔了半晌,喉间如同塞了一块棉花,支支吾吾的问:“又脱光?” “这是救命需要,”看着苏煦这磨磨唧唧的样子,殷逢玉就给了他当头一棒:“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苏煦:“没问题。” 即便心中一万个心甘情愿,苏煦还是装出一副很难做到的表情。 见苏煦一直不动,殷逢玉又提醒道:“叹月鸩珀滴快要失效了,你若是再犹豫下去,他可能死在这里。” 那不行,不能让萧灼死在这里,苏煦本着这个缘由哄骗自己,再说了,又不是没脱过,干嘛这么见外啊! 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过后,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的脱光了萧灼的衣服。 嫩白又不失健硕的上身展现在苏煦面前,还是忍不住的咽口水。 一直都以为萧灼是个快死的病秧子,没想到病秧子的身材也这么完美,简直是无可挑剔。 还有那阵沁人心脾的体香,说不出具体的味道,可就是好闻,闻之如痴如醉。 盯着完美的身材看了许久,苏煦还是没有看够,耳边就传来了殷逢玉的命令:“裤子也脱了。” 苏煦:“???” 脱裤子? 这……不太好吧? “你行不行?”殷逢玉面无表情的盯着苏煦:“你若是不想给他脱,换老夫来,老夫可不会像你这么害羞。” “不用你。”苏煦抿着嘴道:“我想……” 他眉头紧锁着,如雄鹰般的眼眸狡黠的猎着正在昏迷的萧灼。 自上而下,由外向内。 迷离的眼神如冰焰,降下雷霆万钧之势,在肌肤所及之处,触摸到不醒的灵魂。 “萧寻安。”苏煦羽睫眨动,语气十分坚定,但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落叶,飘忽不定在茫茫无际中,“寻安。” 安。 颤颤巍巍的接触到萧灼的肌肤,触摸着起伏跌宕的肌肉,苏煦心跳加重加快,如同站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随着惊雷响彻九霄。 指腹在上半身游走,一点一点的吸收着残存的温度,直到滑到腰间,细腰下的口口凸起。 恍惚中,苏煦的思绪翩飞,邪念纷至沓来。 指尖触碰到系带,苏煦缓缓吞咽,如丛林中的小鹿乱撞,所有的理智都被打乱了。 突然间,一双手抓住了他。 第41章 斜阳透过内室的窗户洒在萧灼光滑的肌肤间, 粉红的花瓣飘到窗外,贴在禁闭的窗户上。 明橙色夕阳打上了一层粉红,透过窗子,映着满脸通红的苏煦。 “你……”苏煦表面上佯装的云淡风轻, 内心已经虚浮不定, 如蚍蜉游海,冲破了与大海的阻隔, 目光游离在内室, 略显心虚道:“醒了?” “苏大人想做什么?”萧灼紧紧的攥着苏煦的手腕,“啊?” “我……”手腕被萧灼抓的太紧, 已经勒出了青迹红痕,苏煦吃痛,转动手腕从萧灼手中挣脱出来。 萧灼撒开手, 嘴角带着戏谑的意味:“苏大人可是害羞了?” “哪有萧大人那样恬不知耻啊?”苏煦眸中零星光点闪烁着,“萧大人,你说是吗?” “是吗?”萧灼垂目一瞄,似是而非的说:“我看苏大人才是寡廉鲜耻。” 这可是你说的。 苏煦一个“不小心”,扥开系带,撕开裤子的一角。 半遮半掩下, 温热的小东西如同攻城的炮身,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轰”然立了起来。 萧灼脸色涨红:“……” 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盖在上面,偏偏扯过来的是一件薄纱, 依旧是看的真切。 苏煦瞪大眼睛, 抿了抿嘴,没说出话来,连忙背过身去,不是不想看萧灼的, 而是不想让萧灼看到他的。 “你们两个,准备好了没有?”殷逢玉晃荡过来,眸光在两人中间打量了许久,指着苏煦道:“你,出去!” “不。”苏煦搓了搓紧张的大手,故作镇定道:“我在里面还能帮上忙。” 身为曾经的神冢冢主,殷逢玉最讨厌有人拒绝他的要求,特别是治病救人的时候。 轻轻一挥手,窗子就齐刷刷的开了,掌气打向苏煦,将他从窗户上“扔”了出去,扔到了太上皇的身边。 没有一丝内力的苏煦还想与近百年内功的殷逢玉斗,摩拳擦掌的就想硬闯,被太上皇拦住了。 “你,躺好了。”殷逢玉又指着萧灼,仿佛在说: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看了看窗外,又看向萧灼:“准备好了,马上施针了。” “哦!” 此时,窗外下起了密密的细雨,如同无数细银针落地,殷逢玉打开窗户,借用雨水的力量,引气入体。 将毕生的功力聚于掌心,一掌定生死,殷逢玉一边给萧灼输送功力,一边说:“这么多年,我潜心钻研阴阳双生的内功,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77章 “可这终究是以命换命的法子。”萧灼不愿意如此,眼前之人已经满头白发,既然决定赴死,便早就想好了,任谁劝都没有用,可萧灼能看到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那是不可磨灭的情,“按照辈分,晚辈应该叫您一声师祖,断然不能……” 不是萧灼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是发觉自己说出不话来了。 喉间像是塞着一颗糖,虽然很甜,却是阻碍。 随后,殷逢玉大手一挥,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聒噪。” 萧灼:“……” 可是知道袁毅幕那性格是随了谁了,原来是徒随师父。 “你这性子,倒是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点像,都太过执拗。”萧灼不说话了,内室中又回归安静,殷逢玉还有些不适应,就看向窗外,指着淋在窗外的苏煦:“可惜,我那儿子没跟着你,反倒跟了那小子。” 萧灼:“……” 能不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罢了,活到我这个岁数,便知道世间的影影绰绰与藕断丝连,不过是一些人的作茧自缚与痴心一梦,终会是悲哀的妄想。”殷逢玉一股脑的将全身的阴阳内功化去萧灼体内的巫云蛊:“年轻人,希望你比我幸运些,比我格局远大些。” 萧灼:“……” 师祖,您也挺聒噪的。 “师祖,便是痴心妄想又如何?关键在于想或不想。”萧灼终于能说话了,指尖点着喉间,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眼光不算长远,可也能看到天下大势趋于一合。” “天下大势,不过分合两种结局,就如同天上的月亮,不过圆缺两种,可你记住,月也是有阴晴的。”虽然殷逢玉看起来很是镇定,可实际上他内心是慷慨激昂,一激动不小心咳出了血:“风声乱撼,人常有憾。戏雨萧萧,人盼明宵。风雨如晦,归去不悔。”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如同窗外的雨,终究是覆水难收。 “人不悔,心亦不悔。不悔……”殷逢玉也在自己一声声不悔中,阖上了眼。 留不住的人怎么也留不住,这种无力萧灼早就体会的十分透彻,他哽咽道:“师祖!!!” 眸中闪烁的泪花芬然落下,白中透红的脸颊铺上一层银晶,如同破碎的琉璃,折射出悲情的色差。 “先别哭,还没死呢。”殷逢玉猛的睁开眼,瞥向窗外淋着雨的太上皇,“还给他留着位置呢。” 从内室向外看去,太上皇坐在台阶上,任凭雨打风吹,也始终不进入内室。 就像记忆深处的那一晚。 太上皇身为皇帝,却十分拘束,无论是对发妻,还是对妃子,都是一样的拘束。 一生一后一妃一挚友,抛开叱咤风云的时刻,就是如此简单的一生,他也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人,简单的都不像是一个皇帝。 “扶我出去。”殷逢玉伸出手搭上萧灼的胳膊,喃喃自语道:“即便知道他心里明白,但有些话,我还想亲口告诉他。” 这份恩情不该埋没在此,也不该随着一人的身死而勾销。 “师祖,晚辈还有一个问题。”萧灼松了口气,随后定神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才不会有遗憾。 “你问吧!”殷逢玉将手放了下来,静心聆听外面的风雨变幻,“只要我知道,都告诉你。” “晚辈想问,晚辈的老师……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萧灼跪下来磕了个响头:“还望师祖告知。” “成道骁,平城人。”谈及弟子,殷逢玉向来骄傲,只是这次,他语气平淡,甚至有些漠然:“他是我第一个弟子,世人称之为神医,他的医术并不在我之下,你既拜他为师,想必医术也不会太差。” 成道骁,萧道成,原来从未改变过什么,变得只是不等人的岁月与时间。 “师祖谬赞,”萧灼像是受到高僧的点化一般恍然大悟,随即谦虚道:“晚辈的医术,实在是不堪入目。” “你就别谦虚了。”殷逢玉拍了拍萧灼的肩膀,仿佛看到了一个毛头小子逐渐成长成能撑起一府,一家,一国的变化:“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萧灼点了点头,示意道:“师祖请说。” “你可记得当年的一门三派?”殷逢玉回忆道,说到最后一派的时候又指了指窗外的苏煦:“神冢毁在我的手上,你师父隐居清山,平雁派阴差阳错落入那小子之手。” “师祖,神冢还在,神冢四杰也还在,他们还是不减当年,您也是如此。”瞥了一眼窗外,目光又收了回来:“还是神冢冢主。” 看着萧灼这副模样,又让殷逢玉想起了当时的神冢四杰,也如他一般大,嘴里也有豪言壮语,那时候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慢慢的走到柜子旁,打开锁后掏出一个盒子,将盒子递给萧灼:“打开看看。” 双手接过殷逢玉递出来的盒子,将上面的锁取下来后打开,里面是一枚金色令牌。 “这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眼,萧灼还不太敢确定,余光折出殷逢玉眼中的光,萧灼这才确信的问道:“神冢冢主之令?” “是啊,神冢冢主之令。”看着盒子中的令牌,许多画面浮现在殷逢玉的眼前,有同门情谊,有少年意气,也有生离死别:“曾经无比风光的东西,如今竟也落了灰。” “有些东西,就算上面积满了灰,也难以掩盖它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盯着盒子中的金色令牌,上面的纹路依然清晰可见,没有半点被灰尘所影响,“就像这令牌,它本身就是金色的,是任何东西也掩盖不了的。” 第78章 “看来你与这块令牌有缘。”殷逢玉拿出令牌,交到萧灼手中:“萧灼听令,神冢列祖列宗在上,神冢第三代冢主殷逢玉命萧灼为第四代神冢冢主,接神冢之令。” “这不妥吧!”虽然很想拒绝,但令牌被硬塞进手中,萧灼就是想拒绝也无法开口。 根本没给萧灼开口拒绝的机会,殷逢玉就已经卸任了神冢冢主的身份,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对萧灼说:“接了神冢之令,你便是第四任神冢冢主了。”这也就意味着上一任神冢冢主,我殷逢玉向天下宣告死亡。 “师祖。萧灼接令。”萧灼正式道。 “好了,扶我出去罢。”了解了一桩心事,殷逢玉松了口气,现在就只剩下窗外之人,“那人,始终都放不下。” 顺着殷逢玉的目光,萧灼也看向窗外,不过他眼里不全是太上皇,还有一旁的苏煦。 那人,始终放不下。 在萧灼的搀扶下,殷逢玉“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走到太上皇身边。 “你不是告退了吗?”看着殷逢玉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太上皇打心底里高兴,刚想去抱住他,又被皇帝这个身份所束缚,秉持着对挚友知己的尊重,太上皇还是坐在了原地,连起身都不曾,他就如同雨中山峰,等待甘霖降到身边,“朕还以为,你真的告退了。” “陛下,想必您心里也清楚,微臣是退不干净的。”殷逢玉执意跪了下来,与太上皇保持一样的高度,“微臣弥留之际,想请陛下归乡。” 老臣都跪了下来,萧灼和苏煦自然也不能站着,也几乎同时跪在地上,“请陛下归乡。” “是啊,退不干净。”太上皇双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虑或者是抉择,他眼神放空,看着大周京城的方向,“朕不是不想回去,当初给太子铺好的路,他脚踏实地的走了下去,朕若是一回去,势必又是一场新的争端。” “可陛下您若是不回去,也未必不会有争端。”殷逢玉直视着太上皇,眼中装着许多人,上至太上皇,下至普通百姓,唯独少了他自己。 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除非有镜子,这雨就是殷逢玉的镜子,透过雨,能感受到淋漓尽致的情与义。 抬起头看着茫茫的天,张开大口迎接雨露承恩,雨惠泽大地,就如同太上皇对他的知遇之恩,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循序渐进的。 细雨进了殷逢玉的齿腔,在热血澎湃与温情脉脉中搅弄着,倾诉着。 淅淅沥沥的雨水是温润的,是无声的,可对于殷逢玉来说,却是声嘶力竭的一个契机,亦是少年不在的急转直下。 他眼中装了太多人,眼眶快要撑破,但在最温润的眼底,是独留给太上皇的春秋一角。 最后一眼也是独属于太上皇的,也是只有太上皇一个人能读懂的含义:“臣退不干净,但能走的轻松,哈哈哈……” 他们相逢于雨天,别离也在雨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一生,相逢即别离,无忧换退避。 太上皇伸手去碰殷逢玉,一触碰到他的肩头,殷逢玉就仰了过去。 手指的方向正是大周京城的方向。 “逢玉……”太上皇大喊道。 这一生,他都都没有哭过,这次,泪水混着雨水,也看不出来。 雨势逐渐变大,只是一时间,分不清是天上的雨,还是心里的雨。 天外城的梨花开的正盛,经过雨水的拍打,远远望去,像是梨花落雪,亦是梨花带雨。 “逢玉,跟朕回家。”将殷逢玉抱在怀里,太上皇也仰头看天,看他走之前所看的天,究竟有何不同。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太上皇能看出来,这天,是英雄归乡,是天下一统。 天下众生皆在同一片天空下,为何就不能和平相处? “昔日,你带朕来到天外城。”太上皇抱着殷逢玉起身,一步一步走上湿漉漉的台阶,“今日,朕带你回家。” 斜雨打石阶,撩下动人的情义。 蒙蒙的云雾中,萧灼和苏煦跪在地上目送太上皇与殷逢玉。 太上皇与殷逢玉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而萧灼与苏煦二人也从雨中起身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中,邂逅了此前未显的珍视。 苏煦突然在雨中开口,带着调戏的尾音:“寻安,好久不见~” 第42章 怎么是好久不见, 不是一直都见着吗? “苏大人此言何意?”萧灼立于雨中,如同一道屏风,稍微一推便倒了,“什么叫好久不见?” “本相就知道萧大人只关心后面半句, ”将萧灼抱起来, 走上台阶,苏煦得意的笑道:“那就是不否认我叫你寻安了。” 萧灼:“……” 突然被一把抱起, 萧灼的心“咯噔”了一下, 在雨中涤荡起来,随后又趋于平静, “苏大人真是狡诈。” “这叫兵不厌诈,哈哈哈……”苏煦前一刻还在哈哈大笑,后一刻便恍然不知所措, 怔楞片刻:“寻安,你还是……” 内室中不知何时点燃了烛火,映在萧灼的脸庞上,靓丽似霞,迷倒了眼前之人。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为何以前没有发现? 见苏煦说着说着突然不说话了, 萧灼挪动身子, 眸光在烛火下闪耀着,若即若离的问道:“还是如何?” 烛光暖暖, 悦人心弦。 第79章 “好看。”苏煦呆滞在原地, 神魂出窍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咽了口气,目光缠绕在萧灼身上,似是要把他彻底看透, “貌若天仙。” 内室烛火蹁跹,照在萧灼疑惑的脸庞上,醉人又醉己。 苏大人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苏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被苏煦的夸赞整得有些不明所以,萧灼没好气道:“笑里藏刀,还是口蜜腹剑?”亦或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真心实意。”苏煦趁机牵上萧灼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你听,只要它还跳,就证明是真的。” “它若是不跳了,不论真假,你我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萧灼迅速的抽回手,转了转生涩的手腕,冷冷道:“苏大人还是先确保它还能继续跳下去吧!” “寻安,你关心我。”苏煦激动的看着烛光下的美人,激动道。 摩挲着刚碰过萧灼手的手指,指尖还停留着萧灼的温度,放在鼻前一嗅,香气扑鼻,灌入心肺,好生舒爽。 觉得不过瘾,又凑到萧灼面前,仔细的嗅着,似是想要把这香气刻进脑海里。 隔着衣物闻还是不过瘾,苏煦又将主意打到萧灼的衣裳上,开始鬼鬼祟祟的扯动萧灼的衣裳,先是衣角,再是袖口,整条广袖,再到连接处的系带。 萧灼:“???” “你干什么?”萧灼用力弹开苏煦的手,严声呵斥道:“放开!” “萧大人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吗?”苏煦目光澄澈清明,和光同尘,黑眸中亦杂糅了许多不可言喻的私心,压着心火盛放,故作随意道:“你不知道自己这般勾引人吗?” “滚!”萧灼背过身去,不再看苏煦变态又疯狂的眼神,嫌弃的说了句:“恶心。” “恶心吗?我倒觉得还是分外不足。”苏煦从背后抱住了萧灼,紧紧的贴在萧灼后背那对蝴蝶骨上,“要想让我放开,除非你独属于我。” “苏明筠!”你个疯子! 萧灼肩轴用力一顶,将苏煦顶了出去,“滚开!” 被迫后退了几步,苏煦又凑上前来,百无聊赖的盯着萧灼:“我想吻你。” 萧灼:“…………” “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扇在苏煦的脸上,内室的烛火忽明忽灭,像是被回声所影响,门也吱嘎作响,一巴掌过后,周围安静的出奇,整个内室却似乎都在动荡。 环顾了四周,卸去心中防备,苏煦捂着脸,面带笑意的说:“我还是想吻你。” 被苏煦这句话气的头脑发昏,萧灼冷着脸道:“我想你……滚!” 死变态,滚远点。 眼前之人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说那时,那时快,苏煦一手将萧灼发冠上的银簪抽了出来。 发冠也随之落下,被萧灼及时用手接住,本想挽起发,簪子却到了苏煦手上。 如墨一般的长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抖至腰间,细腰葳蕤在烛火下,如同绝世歌姬跳的惊鸿一舞。 发冠被萧灼握在手里,他盯着苏煦手中的银簪,伸手道:“拿来。” 见过墨发散落的那一瞬间,苏煦眼前突然明亮了许多,觉得一切都值了,递过手中的银簪,心满意足道:“给。” 接过苏煦手里的银簪,萧灼迅猛的插入苏煦的心口,不费吹灰之力。 虽说刻意避开了要害,但萧灼的手还在抖着,苏煦向后一退,连人带簪都退了回去,踉踉跄跄的挣扎了好一阵子才站稳。 “苏明筠,那晚,你砍我一刀,如今,我还你一簪,从此,我们两清。”萧灼垂下手来,沾着苏煦鲜血的手还滴着他的血,似是刻上去洗不掉的印记,在他的心头缭绕不止,萧灼一狠心,闭上眼道:“若日后再相见,还是形同陌路。” 周围很静,在苏煦的耳朵里,却有千万种杂声,乱到根本听不清萧灼说的话。 苏煦服下一颗凝血丸,继而快准狠的拔出簪子,银簪上沾着他的心头血,如血玉碎的那一瞬间,溅在刀刃上的血的杂质。 赤红的眼角如同刚噬的血,随着不由自主的泪而流动,黑眸中压着的近乎癫狂的阴暗,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用唇瓣抹过银簪上的血,从簪头到簪尾一气呵成,薄唇染上殷红的唇脂,瞅准时机冲上前去,一把搂住萧灼的腰,刚烈的吻了上去。 萧灼挣扎着,唇瓣被吻的模糊,齿腔被完全撬开,舌尖如同灼烧的烙铁,被一个疯子不停的攻击。 似是万箭穿舌的激烈,在明晃晃的烛火下,绽开血肉交叠的胆战心惊。 丝毫没有还嘴的余地。 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种激战才才慢下来,苏煦缓缓开口:“寻安,你想与我形同陌路,我便以心头血吻你明志,我对你,势在必得。” 萧灼自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态度,可这锐利的吻中,却让他尝到了一丝腥甜,“滚。” “寻安,你我同朝为官,你逃不掉。”苏煦眉角一撩,抵过万语千言。 “苏明筠,你是要毁了我的劫后余生吗?”萧灼捂着嘴,眼中泪光闪烁,近乎失声。 定睛一看,美眸之上泪花翻滚,凌冽了苏煦热戾的心,小心翼翼的替萧灼擦干眼角的泪,苏煦心软道:“对不起。” “我不逼你。”苏煦强行恢复冷静,沉寂过一阵惊涛骇浪的惶恐,柔声乞求道:“但你不要和我划清界限,好不好?” 第80章 求你了,便是千错万错,也都是我苏煦的错,即便没有来日,也要顾好当下,也要有期待。 “好。”同朝为官,相当于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何躲也躲不掉,倒不如像以前一样,斗的彻彻底底才好,“也该回去了。” 一声“好”,苏煦心花怒放了半晌,心里也乐开了花:寻安没有不理我,太好了。 没有不理我,就是有希望,只要我在加把劲,一定可以追到手。 “愿与寻安同乘。”苏煦眉眼轻颤,眼前一亮,不死心道:“走吧,你我注定一路同行,即便殊途,也会同归。” 萧灼:“……” 求问,该如何摆脱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太上皇带着殷逢玉的棺椁率先归去,齐幽不与他们同路,说是先回郾城在与他们汇合,玄金马车上除了车夫,就只剩下萧灼和苏煦二人了。 来的时候还好,萧灼几乎是昏迷状态,还有齐幽在马车里,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刚吻了萧灼,再与萧灼同乘一辆马车,苏煦突然觉得控制不住的燥热,撩开袖子搭在腿上。 看着几道熟悉的齿痕,萧灼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但萧灼心想总不能一路不说话吧,这多尴尬,于是主动开口问道:“苏大人的手臂被谁咬了?” 这个……萧大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不问不要紧,一问苏煦可就来劲了,“狗咬的。” “没想到苏大人竟混到如此地步。”萧灼内心狂喜,表面并未有情绪波动,装模作样的感慨道:“不是本相说啊,苏大人真是不行,连狗都嫌弃,哈哈哈……” 苏煦:“……” 要不萧大人自省一下?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萧灼往往第一个怀疑的都是苏煦,手臂上的伤说不定是苏煦自己咬的,在这特意上演苦肉计呢! 不能对他有一丝丝的同情,有些人总会蹬鼻子上脸。 不过……这牙印怎么如此熟悉? 轻微晃了晃头后,萧灼立刻转移视线,目光在玄金马车内不停地摇晃着,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食盒,萧灼缓缓打开,闻着扑鼻的香气,感觉神清气爽的。 将食盒递到苏煦面前,眼神一凝,玩味道:“苏大人不妨闻闻这个,心情会舒畅许多。” 对上萧灼错综复杂的明眸,苏煦心中的悸动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的燃烧起来,慌乱的错开眼,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不加粉饰的浓烈情愫。 可之前都没有仔细看,殊不知食盒中还藏着一层,苏煦近距离接触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萧灼正欲用手去拆,就被苏煦拦了下来。 指尖绕过萧灼的手腕,大拇指轻轻一点,如同跳动的脉搏,食指套住皓腕背部,两指将萧灼的纤细的手腕夹在中间,卸下所有的力气,主动凑近萧灼道:“先别打开,小心有毒。” 被萧灼身上的香气所折服,如同浮动的云那般轻盈,又如同山涧的清泉那般律动,俯首一嗅间,香气溢满眼波,抬上眉头,又坠心头,彻底为之动容。 “不是吃过了吗?”对苏煦的过分小心谨慎感到难以明说,萧灼目光中充斥着无尽的探究:“再说了,这可是齐城主准备的,哪里来的毒?” 论起毒来,恐怕放眼整个天下,本相也鲜有敌手。 余光猎及周遭,察觉到一道带着担忧的幽深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耳边又传来一阵提醒的声音:“还是小心点好。” 没有理会苏煦的话,萧灼一边打开盒子,一边继续说道:“齐城主还真是准备的齐全,连白菘都准备了。” 苏煦:“……” 提起这个,苏煦恨不得数落萧灼一天一夜,见他一副认真研究盒子的样子,苏煦神情略有缓和之意,随后赧然一笑道:“什么?白菘?” 记起未化解巫云蛊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萧灼眼底又浮上了一层迷雾,眼角还带着心悸的光华。 仔细想了想,又记起来一路上苏煦对自己的不离不弃,眼中迷雾渐渐褪去,记忆也回到白菘身上,萧灼扯动嘴角说:“对啊,我记得我咬了一颗白菘啊!” 苏煦掐着自己的手臂:“……” 第43章 任萧灼如何胡诌乱扯, 苏煦都不辩解一句,隐忍着便没了脾气,直到看到萧灼手上的那封信,苏煦双目成刀, 攥紧拳头道:“他凭什么?” 撇见萧灼手中那封信的内容, 苏煦眼神闪过一荡迷蒙,悄悄的对着那封信喷了口唾沫, 苏煦义愤填膺道: “齐家不过是商贾之家, 郾城的小门小户而已,齐鸿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郾城城主, 凭什么他的儿子有资格任你做师父?” 看样子,好像萧灼收齐溯做徒弟,苏煦会受天大的委屈。 那封信在手上拿的好好的, 被苏煦没来由的喷的彻底,萧灼瞪了他一眼,不解道:“苏明筠,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我……”苏煦挪到萧灼旁边,双指点着萧灼的太阳穴,戳了一下, 就被打了回去, 委屈的说:“我这不是替安安感到不值吗?” 一只手撑着帘子,向马车外瞄了几眼, 路过的迢野秀水都是证词, 见证了他们的一言一行,行过的万里疆土都是画笔,描绘出他们的一朝一夕。 欣赏完马车外的波澜壮阔,又将视线收回来, 看向马车内的清秀迤逦,被萧灼弹回来后,苏煦的另一只手就伸在萧灼面前不远处,既不逾矩,又不甘心。 第81章 暗戳戳的接近萧灼,又被弹了回来,“正经点。” 眼前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吻过自己开始就是这般没个正型,萧灼向一旁挪动身子,铁了心的要远离苏煦,虽然是同乘一辆马车,但绝对不惯着他。 玄金马车在路上“颠簸”,车辙犹如踏雪而行,软绵绵的声音压进萧灼耳朵里,十分惬意舒适,就在此时,脑海里又扒出了苏煦刚才说的话,疑问道:“苏大人替本相感到不值?” 眸中带着昔日的威胁死死的盯着苏煦,就好像回到了之前整日打打杀杀,明争暗斗的时候。 风过帘稍,吹了进来,额前丝丝墨发拼凑出东风,带着荡漾的怒波乱了心神。 与萧灼四目相对,从他眼中看到了挑衅之意,好像在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 “反正就是不值。”苏煦小声说,随后噘着嘴回向一边,不在理会萧灼。 闪避了许久,苏煦才哄好自己去看萧灼手中的那封信。 不看不影响,一看就难受。 萧灼也同样盯着手中的那封信,揉了揉眼道:“齐溯,齐敬洄。” 看到这几个大字,萧灼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相见的情景,勾唇道:“有意思。” 苏煦:“……” 这封信为何不能在风中消失? 哪里有意思了? 闲眼一看,侧耳一听,苏煦就不乐意了,心中问过无数遍为什么,醋意满满道:“你了解人家吗,就觉得有意思!” 嘴快撅出了二里地。 萧灼冁然一笑:“苏大人,差不多行了。”递上一块形似梨花的糕点,温声道:“给你。” 从萧灼手中拿过来,苏煦端详着手里的梨花糕,与来时的不同,想来也不是齐鸿魄准备的。 而是,萧灼准备的。 “哪里来的?”苏煦瞬时思绪纷繁,脑补了几十出话本子里的大戏:“安安~你专门带给我的吗?” 咦,这表情真…… 突然想打掉苏煦手中的梨花糕,免的浪费。 “苏大人若是不想吃,大可以丢出去喂狗。”萧灼没有解释哪里来的,话音未落,他就想去抢刚递到苏煦手中的梨花糕。 被苏煦灵活躲过。 自始至终,苏煦的眼就没离开过这块梨花糕。 送都送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咬了一小口,瞄了一眼萧灼的薄唇,手中的梨花糕怼了上去:“喂狗多可惜啊,还是喂安安比较合适。” 萧灼:“……” 好像被骂了,但…… 从苏煦手中抢过糕点扔了出去:“看来苏大人还是不饿。” 可怜的梨花糕跌到尘土中,混着花草的香气飘散在空中,也不知道路过的野狗会不会吃掉。 反正苏煦吃不到了。 眼巴巴的瞅着梨花糕掉进尘埃里,苏煦百感交集,突然开始耍起了无赖:“怎么不饿?”他道:“我饿了,很饿很饿。” 那你刚才为何不吃? 萧灼叉着腰,藏好剩下的梨花糕,袖中梨花清香之气翻腾出来,自己也饿了,依旧嘴硬道:“你现在就算饿死,本相也没有了。” 半信半疑的盯着萧灼的袖子,苏煦自然是不相信没有的,“有你就行。”苏煦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看美人饱得快。” 眸中烟波流转,眼白更甚:“我看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也不知道苏煦怎么胡诌出来的这些话,气的萧灼烟眉如剑,锋利的对准苏煦:“饿死算了。” 最好饿死在半路上。 那可不行,不能算了。 听到萧灼这般“绝情”的话,苏煦的头靠了上来,倚在萧灼肩上,整个人贴在萧灼身上:“我与安安生生世世都要注定纠缠在一起,永远无法算了。” 萧灼一把推开苏煦,无赖的样子让人发溃,“苏大人的嘴若是再贫,本相保证下次扔出去的可不是梨花糕了。” 一个眼神警告,苏煦下意识的舔了舔唇,乖乖闭上了嘴。 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四周就会静的出奇,寥寥群山与隐隐清川中,也只有聆听风声聊以自醒。 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萧灼心底樊星无数,孕育在群山大川中,随着风声消散在其间,又聚齐在五湖四海,传递着忧思与念想。 静下来的萧灼也很吸引人,闭上眼睛,托着下巴,静似处子那般持重,却比倾国倾城的花魁更胜一筹。 这么大一个美人在眼前,苏煦心跳加速,如在溪边玩耍的孩童撩着溪水泼向他人。 刚安静了一会儿,苏煦又忍不住了,“安安,我们来打赌如何?” “赌什么?”萧灼睁开眼道。 “赌真心。”苏煦载欢载笑道,享受真心背后的愉悦与欢喜。 笑的这么欢乐,一定有诈。 “没有。”萧灼谨慎的看着他,果断拒绝:“与苏大人谈什么真心?” 苏煦:“……” 我太难了。 “安安,我们各退一步。”瞻顾着萧灼面色的变化,苏煦小声提议道:“不谈真心,谈真话如何?” 这你总能答应吧。 “苏大人口中有什么真话?”萧灼扭过头去:“不谈。”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煦见状,直接用手拖住萧灼的后颈,氤氲着温柔的目光,洒向二人之间。 “难道萧大人不想知道你父亲之死的真相吗?”苏煦的头顶在萧灼额前,眼神碰撞出热情的火花,沉浸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只要萧大人赢了本相,本相定当悉数告知。” 第82章 还是老套路了,不过那日想的是尽早抽身,今时想的却是以身入局。 二人目光交叠间,似是照进来了窸窣的光影,斑驳徘徊,许久不褪,灯花蝶影,浸入神思。 “好,谈。”萧灼眼神一晃,答应道,且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说好了,只谈事实。” 要是想谈别的,别怪本相把你从这辆马车中扔出去! “那就只谈事实,”苏煦指尖点着唇瓣,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只要是安安开口,我必履诺。” 萧灼:又来! “那便请苏大人履行第一诺,”萧灼恨不得掩起面来,不看眼前这个无赖:“日后请苏大人称本相为萧大人。” 抬起手来,将大氅撑着眼前,可以遮挡住部分视线,但怎么也架不住苏煦的死缠烂打。 “安安~”苏煦舒展的眉头旋即微蹙开来:“你好狠的心啊!” 说完这句话,苏煦便开始走顾右盼,时不时的用余光扫着萧灼,颇有窥视之嫌。 不敢上前,但又忍不住。 “苏大人,请自重。”萧灼伸颈运动一番,目若悬珠道:“一诺千金。” “千金而已,本相还是赔的起的。”脑海中闪过如电般的思绪,苏煦灵机一动道:“为美人一掷千金,根本算不得什么,你说是吧?安安~” 萧灼:“……” 收起你恶心的叫法。 舌尖顶了一下如樱般薄嫩的唇瓣,萧灼咽声道:“苏大人若是不答应,那这个赌……”迟疑了片刻,萧灼决绝的看着苏煦:“不妨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那可不行,本相还等着问萧大人真心呢! “答应,本相答应还不成吗?”为了能让这个赌继续下去,苏煦只好退了一步,硬着头皮答应道:“安……萧大人,请吧!” “此赌既是苏大人提的,那便由苏大人开始吧!”广袖在玄金马车中辗转几侧,带起一阵风云,随即,萧灼微微躬身,做出“请”的手势:“苏大人,请。” 此音温润,在萧灼喉间滚下繁杂的琐碎,说出来便云淡风轻,谈笑风生中带着不苟言笑的正经,也带着苏煦正经起来,不再同他玩笑。 “萧大人,我有三赌。”苏煦伸出一只手,中间三指并立在面前,似是在发誓:“第一赌:诚。” 注意到苏煦的手势,萧灼眉尾稍顿,抬眸间,一世独立中蕴含着形影相吊的孤感。 孤注难赏,兀自成殇。 “想问什么便问,”萧灼侧眸一遏:“何必拐弯抹角的。” 从侧面看来,萧灼眉眼如弯月,不仅可以孤芳自赏,还能让苏煦品味出其中夹杂着的痛楚与期望,鸦睫轻颤着,纵横捭阖。 “萧大人心中除了本相以外,”苏煦闭上眼,完全放空自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还有其他人?” 萧灼未言。 转眼的沉默烟消云散,苏煦喁喁低语:“萧大人只管回复是或者不是,其他的不用多言。” 萧灼:“???” 苏大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本相心中也没有苏大人啊! “是,并无其他人。”萧灼直视着苏煦,眼中无关风月,无关生死,空茫中诞下一层血丝,憋在与唇一处的地方,直言道:“但……” 听到“并无其他人”几个大字,苏煦展颜一笑,双手把玩着衣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没有其他人,本相就放心了,来日方长,往后余生,我们慢慢来。 “好了,该萧大人问本相了,”故意不等萧灼说出伤人的话,苏煦轻咳几声,抢着说:“此赌机不可失,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眼下还真有一事需要他解惑,萧灼目光如炬:“苏大人是如何当上平雁派掌门的?” “萧大人这是……关心我?”苏煦没个眼力见,非要往萧灼刀口上撞,被萧灼拎着耳朵好好教训了一顿:“苏大人若是再不好好说话,等回到京城,不妨也把那五十大板还回来。” “也不是不行。”耳朵被拽的生疼,苏煦忍住没有哀嚎,通红的耳根子也涨不了教训,反而变本加厉的往上凑:“如果本相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萧大人被陛下打了五十大板,可是本相日夜兼程的细心照顾,若是本相心甘情愿挨了这五十大板,那就辛苦萧大人宽衣解带……呃不……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喽!” 萧灼:“……” 听这语气,还挺骄傲。 松开苏煦的耳朵,萧灼瞪着他问道:“你说不说?” “说。”苏煦搓了搓耳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长话短说便是。”看着苏煦被揪红了的耳朵,萧灼耳根子也软了下来,利落的说:“本相没心思打探苏大人的隐私。” 双手捂住耳朵,苏煦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对上萧灼若深水的星眸,立刻恢复了先前的锐利。 “当年在西域与南蜀的交界地,平雁派突然遭到截杀,本相恰巧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还是去晚了,而且寡不敌众,平雁派全派覆灭,先掌门将掌门令交到本相的手中,本相也是临危受命。”苏煦清了清嗓子,怀念道:“也是那时候认识的隆格多与燕幽。” 那时候,真好啊! 肆意笑纳,挚友相伴。 此后,便是天各一方。 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在朝堂上又不得自由,许多的身不由己缠在庙宇间,就成了阴险狡诈。 第83章 这些,萧灼也深有感悟。 听故事差点入迷,萧灼喉间沉了一沉,点头道:“本相问完了,第一赌,成。” 诚之后为信,诚信是也。 “第二赌:信。”过去的期望与如今的现实存在强烈的反差,苏煦也失去了打赌的兴致,“这第二赌,还是萧大人先请。” 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苏煦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便谈谈昔日的针锋。 “苏大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恻隐之心?”忆起往昔,有得有失,萧灼脸色变了变:“如果本相没有记错的话,苏大人之前与现在对本相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 见萧灼是问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苏煦又提起兴致:“萧大人冰雪聪明,不妨猜一下?” “不知。”萧灼冷冷道,从他的面色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所有的心思都收在眼底那难以察觉到的地方。 “说实话,本相也不知。”苏煦太过了解萧灼,他越是想极力隐藏什么,就越容易暴露,“有时候,人很难控制自己的心,在日积月累之下,于某一个节点爆发,可能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拔。这些,萧大人应该有感触,不是吗?” “的确如此。”萧灼喉间滚动:“接下来,到苏大人问了。” “萧大人,可曾真正相信过本相?”苏煦满怀期待的看着萧灼:“哪怕是一瞬间。”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苏煦心里乐开了花,烟火绚烂亦是不及。 第二赌,成。 “第三赌,情。”苏煦明眸勾着萧灼,眸中日月星河不及眼前人,“萧大人可曾对本相动过心?” 第44章 帘外寒风呼啸, 动辄了万里层云,压过千山过境,催扯着二人紧绷在一起的心弦。 “动过。”萧灼凝思几瞬,嘴唇微动:“时时刻刻都在动心。” “萧大人说的可是真的?”苏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心跳的极快, 快要跳到锁骨处,咽了几口气后, 苏煦故作镇定的说:“萧大人可不要为了哄骗本相说些虚情假意的话, 那样也太看不起本相的胸怀了。” “真的。”萧灼半低下头,敛起的眸光如火焰冲天, 眼神如刀:“动的杀心。” 苏煦:“……” 岂止是杀心,简直是杀人诛心! “那本相倒是想问苏大人,你对本相动的是什么情?”萧灼抬起头, 尽量平视着苏煦,不给他任何闪躲和含糊其辞的机会:“本相不想再藏着掖着,自欺欺人了,苏大人既吻了本相,还望告知为何这么做。” 事实证明,萧灼想多了, 苏煦不要脸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不知道为何, 见你便情难自已,”即便不知道当时为何那么做, 可就是那么做了, 若是重来一次,苏煦还是会那样做,至今也是毫不掩饰道:“我就是想吻你。” 现在亦是。 萧灼:“…………” 抬眼见冠上银簪风华,眼角的剑意更是凛然, 逼的苏煦退了回去。 抬指捏了捏眉心,故意将指尖停留在眉心处,掩面与苏煦对视。 时光在对视中长流,不知不觉日暮交替了三十余日。 大周京城 太上皇归来,满朝欢庆。 在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欢乐中,吞葬了一人的悲喜交集。 “你看过天外城的梨先雪,梅争艳,可是这个季节,本不应该有梨花的。”太上皇抱着殷逢玉整日枕在头下的的枕头,守在刚立的墓碑前:“朕知你喜欢,便种满了整个天外城。” 雪清落溶,化于掌心。 京城迎来了为数不多的一次大雪,天地浑然一色,掩盖了明争暗斗的肮脏。 “身为帝王,朕不曾有一刻松懈过,可朕的心非铁石,也曾柔软过,也曾心动过。”太上皇目光呆怯,眉头紧皱,双眼一遍又一遍的扒看墓碑上面的字,任凭悲风冲入怀中,心底的泪辗转成哽咽:“但此刻,朕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尸体,和盼君安息的日夜所念。” 逢玉安息,盛世安宁。 太上皇的身后,还有萧灼和苏煦以及神冢四杰等人。 殷逢玉的墓在京郊,也是太上皇特意选的位置,这里梨树繁多,是曾经他们亲手种下的。 身后站着的人都泣不成声,太上皇慢慢起身,略带哭腔道:“你说过,你要葬在梨树下,春埋夏土,秋去东来,可以四季赏雪,可以回忆春秋。” 朕将你葬在梨园下,待你春色满园,待朕绝境破雪,开盛世太平。 那时候,便是重逢。 “好了,和你说的够多了,你倒是休息好了,可朕累了,也回去休息了。”太上皇紧紧抱着殷逢玉生前的枕头不放,又将它带回了寝宫。 梨花带雪,飘然落下,似清溶的烟霞,落在冰冷的墓碑上,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生。 “师父,老大来看你了。”太上皇走后,萧道成挪到墓碑前跪了下来,“带了你最爱的梨花酿。” 打开梨花酿,一点一点的倒在墓碑前,淋湿了斑驳的雪影,带去了怀念的记忆。 “师父,你以前总在我耳边念叨,明明你最聒噪,还非得不让我们说话,嫌我们年轻人聒噪,其实我这人不爱说话,”萧道成一口干了剩下的梨花酿,磕了三个响头:“即便此情此景,我也只能说出来一句:一路走好。” “师父,一路走好!”神冢四杰齐声道。 第84章 “父亲,这个无比熟悉又模糊的字眼,明烨已经许久没喊过了,明烨不孝,改成苏姓,负了殷氏的列祖列宗。”苏明烨猛磕几个响头,眼角的泪滑落在雪中,随之被覆盖淹没,他眼中的泪却流不完,打湿了整片落雪,“师父,父亲,明烨知道你理解明烨,所以,明烨想告诉你,明烨同你一般,不悔。” 父亲,明烨永远是您的儿子,这辈子投了个好胎,若是有下辈子,明烨还要做您的儿子,愿父子之情永续,永生永世。 “老头儿,老三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老三只想当面对你说,对着这冰冷刺骨的墓碑,老三有口难言。”袁毅幕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在殷逢玉的墓碑前,一边磕头一边说: “老头儿,你说过,我是最像你的,以前我还不相信,但现在看来,这话一点没错。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本是肆意潇洒的江湖神侠,却被困海外东莱,你应该替我感到很失望吧,我也很失望,所以,我现在想开了,不会困守一方天地,替你我活出精彩。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说多了,说多了你还嫌烦,不说你又嫌孤独,真难伺候!以后,就让你送我的酒葫芦陪着你吧!” 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果然和老头儿一样,特别能说,想停都停不下来。 “师父,老二想说的话,师兄师弟们都替我说完了,老二只想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谢远阖跪着挪动到墓碑前,伸手擦干净墓碑上落下的雪,露出醒目的那几个大字,他不忍心去看,只能将头埋得很低,一磕不起: “师父,老二很想您,这么多年一直很想您,真的很想您,来不及见您最后一面,是我一生之憾,虽然知道您不想我这样,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敬您,爱您,想您,念您。” 他说完,强忍着的所有人都哭的稀里哗啦,如谢远阖一样,跪在墓碑前长跪不起。 直到太阳落山,直到星幕垂下。 夜深人静之时,闭口不言的苏煦此时开口:“师祖,平雁掌门苏明筠拜别师祖。” 天边划过一抹流星,迅速的坠落在无尽的夜幕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清风大弟子,神冢大弟子萧道成门下之徒,神冢新任冢主萧寻安拜别师祖。”调整好心绪,萧灼也开口道。 “神冢弟子拜别师父。”父亲…… 一声声师父和师祖中,淡然的抹过一声父亲,细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下,却在如山的父爱中掀起九曲百转的滔天浪沙。 礼成,遂止,拜别,守孝。 可孝期尚未满,就传来泰安帝病重的消息。 “陛下,怎会突然如此?”萧灼和苏煦火急火燎的进宫,碰上同时进宫的青王问道。 “皇兄……”青王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难过的摇了摇头。 这消息传的如此之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苏煦怀疑道:“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毫无征兆的就会如此严重啊?” “苏明筠,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上次给皇兄大补特补,皇兄会落下病根吗?”青王指着苏煦的鼻子,毫不留情道:“也就是皇兄大度,不想与你计较,但是本王告诉你,本王记你一辈子。” 苏煦:“……” 怎么办,本相也很想解释啊,可是本相不能说啊,一方面,那件事情是安安干的,若是放在以前,本相肯定毫不犹豫的就会说出来,可是现在…… 另一方面,就算本相现在说了,除了安安,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青王殿下,还是先进去看看比陛下吧!”萧灼在中间调解道。 那件事明显是他对不起苏明筠,如今当这个和事佬,也是有必要的。 “寻安,本王很担心皇兄的状况。”青王凑到萧灼耳后,提心吊胆小声与他讲:“实不相瞒,本王与皇兄算过,三月内会有三劫,前两劫可安然度过,这第三劫,怕是……” “不会的,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陛下可是真龙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萧灼侧眸而对,眼中没有一丝悲色,只有期冀与感怀:“一定不会有事的,殿下不要自己吓自己。” “嗯。”青王点了点头,又瞪了苏煦一眼,搂着萧灼道:“寻安快与本王进去吧,省的被有心之人捷足先登。” 苏煦:“……” 本相怎么就成了有心之人了? 就算是有心之人,心也全给安安了,哪有泰安帝什么事? 不行,不能让青王搂着本相的寻安。 苏煦快先一步,走到青王面前,伸出手臂拦道:“陛下只想见青王殿下一人,我与安安还是在外侯着,等候陛下传召。” 事态紧急加上青王很是担忧泰安帝,就没与苏煦计较,率先走了进去,萧灼和苏煦还有一众文武百官皆在外面侯着。 回眸一望,还是同上一次一样,没有一个能顶事的,都是些懦弱胆小之辈。 泰安帝一传出病重的消息,尔等就只能在外面侯着,既帮不上什么忙,还看着心堵。 出征不行,治病也不行,真不知道养这么多官能干什么。 索性彻底转过身去,向下俯视着文武百官,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更乱了,偏偏身旁又添了一位。 萧灼只好被迫又转回身来。 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纷纷,苏煦凑到萧灼身旁也没有显得很突兀,“萧大人,不知方才青王殿下同你讲了什么秘密?” 第85章 “既是秘密,苏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萧灼往旁边移了半步,提醒道:“别怪本相没有提醒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谁知苏煦这么没脸没皮,能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做出此番出格的举动。 搂上萧灼的腰,苏煦唇角得意的翘起:“萧大人这是担心本相的安危?” 不敢想象后面的文武百官会议论成什么样子,萧灼想都没想就立刻挣扎着推开了苏煦的手臂。 软腰触碰到苏煦的指尖,酥酥麻麻的,如街上叫卖的酥油饼那般干脆酥甜。 还没回味过来,就被叫了进去,进入泰安帝的寝宫,隔着一层屏风,听到里面虚弱的喘息声。 他们在屏风外侯着。 屏风里交谈的正激烈。 看着泰安帝苍白的面色,青王顿时浑身无力道:“皇兄。” 想当年,皇兄金戈铁马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卧在病榻上,连气都喘不匀。 青王越想越不敢深想。 “皇兄没事。”泰安帝面色如漂白的宣纸,依旧撑着笑脸:“皇兄还能护住你。”你还是皇兄的好弟弟。 “皇兄,臣弟已经长大了。”青王一点一点的滑跪下去,下半身完全摊在地上,眼含热泪道:“臣弟想守护皇兄,一辈子。” “傻弟弟,人与人之间,哪有对等的一辈子啊?”泰安帝起身摸了摸青王的头,又重重的栽倒在床上,咳嗽了几声,锦黄帕子染上红色,如皇宫外的红墙那般,泰安帝用锦黄帕子的边角擦干嘴角的血,深情的看着青王:“朕也不过凡人,虽生在无情帝王家,但朕也有情。” 锦黄帕子滑落在地,落到了青王的衣袍旁,那殷红的鲜血刺向他的双眼,在他的心中滴了出来。 “皇兄……”青王连忙起身去扶,没想到竟被泰安帝牵起了手。 大手握着稍小一些的手放在床边,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紧紧的握住泰安帝的大手,青王热泪盈眶道:“臣弟只想守护皇兄。”只想守护哥哥。 泰安帝的目光透过屏风望向殿外,看到了大周的内忧外患和风雨飘摇,“朕是皇帝,守护的是大周江山,”收回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泰安帝看向青王:“刚才父皇来过了,朕也问过父皇的意见,父皇允了。” 太上皇最近心情低迷,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泰安帝就让他回去歇息,有些事,应当他们小辈自己做,有些决定和担子,也应当小辈们自己抗着。 “父皇老了,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当年,他替朕铺好了路,如今,朕也替你铺好了路。”泰安帝艰难的拍了拍青王的手:“你既想守护朕,那便等朕走后,替朕守护好大周的江山吧!” “皇兄,不会的。”青王拼命的摇头,泪眼婆娑:“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世间,哪有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能活到百岁已经是寥寥无几了,身为帝王,不该自欺欺人,也不该沉醉在一声声谗言之中。 “朕的身子,朕自己最清楚。”泰安帝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帝王的沧桑,又在亲弟弟身上看到了希望:“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周的命运,但朕把大周交在你的手上,朕放心。” “皇兄……”青王眸中的泪如垂露般滴滴落下,落在与泰安帝的手背上,也落在皇兄的心里:“不要。” “怎么能不要呢?”泰安帝对弟弟从未有此刻这般郑重:“朕一生无子嗣,你可是朕的亲弟弟啊!” “不是每一个王爷都想做皇帝的,”青王眼中泪珠滚烫,片刻间潸然泪下:“皇兄是个好帝王,可臣弟不行。” “有的人,从小就被当做帝王培养,一路顺风顺水坐上这至高之位,有的人经历了半生风雨,才成为九五之尊,他们,都是帝王。”泰安帝大喘一口气道:“无论是“黄袍加身”,还是白手起家,帝王之位,向来没有想不想做。” “可是……”青王还是心神不宁。 “别可是了,朕信你。”泰安帝朝着青王点了点头,信任道:“信你能成为一代明君。” “可……” 见青王这般推辞,泰安帝转移话题,“行了,将萧灼和苏煦叫进来吧!” “是。”青王点了点头起身道。 萧灼和苏煦进来后,泰安帝屏退了所有的人,包括青王。 “萧爱卿,朕曾经做过一件错事,你父亲之死,朕有责任。”泰安帝握在床榻上,眸中风云变幻,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磨灭的泪痕,承认道:“朕后半生都在忏悔,可能是老天有眼,让朕有机会赎罪。” “你给朕下补药,朕并未怪罪你。”事到如今,泰安帝什么都看淡了,索性直接把话说开,免的将误会带进皇陵,“朕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件事,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自得知那件事后,萧灼无时无刻不想泰安帝亲口承认,可现在这种情形下,泰安帝真的承认了,萧灼倒不想那么坦诚了,“陛下,微臣……” “你先别说话,趁着朕还有口气,让朕说完了。”泰安帝一边咳血一边说,“当年,朕虽下了令,但你父亲,并不是死于朕之手,他功高震主,是死于西域皇室之手。” “朕知道,朕大错特错,但有些锅,朕不会背,这么多年以来,朕从未停止过调查,可实在是力不从心,朕查到的所有的真相,皆在锁四方之约中,但剩下的真相,还需你自己去探查。” 第86章 “朕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朕之所以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帮你,还有自己的私心,”泰安帝望着殿外的虚影:“朕会传位于青王,他与你向来交好,你要费心费力的辅佐他,天下一统就靠你们了。” 说罢,泰安帝将苏煦和萧灼的手牵在一起。 甚合苏煦之意。 微微蹭动萧灼的手,苏煦乐在其中,差点忽略掉泰安帝同他说的话。 “还有苏爱卿,青王向来对你有气,但他只是孩子脾气,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泰安帝拍了拍苏煦的手:“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你也不会同他计较。” “自是不会。”苏煦食指蹭了蹭萧灼的食指,承诺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同萧大人一样,尽心尽力辅佐青王。” “大周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看到了,北有北渊蓄势待发,南有南蜀四处征战,西有西域虎视眈眈,大周虽强盛,可有时候,难免双拳难敌四手。”泰安帝忧心忡忡道:“你们两个,是世人称赞的文武双相,应当携手一心,共铸万世太平。” “是。”松开萧灼的手,苏煦退后几步,叩首道:“陛下,苏明筠并未求过你什么,今日想求一道圣旨,求陛下成全。” “什么圣旨?”泰安帝看了看萧灼,又看向苏煦,威严道:“苏爱卿有什么所求?” “微臣恳请陛下赐婚。”苏煦头也没抬,心如鼙鼓:“微臣想求娶文相,当然,嫁给文相也可以。” 丝毫不敢抬眸看萧灼。 此刻的萧灼,杀心更重。 泰安帝:“咳咳咳……” 也不必这么为国献身吧? “苏爱卿何出此言?”泰安帝视线停留在二人中间:“为何突然与萧爱卿……” “陛下怕是误会了。”苏煦抬眸仰视着正在床榻上的泰安帝,一本正经道:“微臣求的不是当下,而是来日。” 余光不离萧灼,苏煦又道: “若有朝一日,文相征战天下,微臣便跨越天涯,同他一道扬鞭策马瓦葬天下,文相若隐居卸甲,微臣便四季折花,同他一起煮酒论茶平生笑纳,总之,定不会放手作罢。” 萧灼:“……” 武相这是回来的时候,喝了一路西北风吗? “倒是难得听苏爱卿说这些话,”听到苏煦这番誓言,泰安帝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朕准了。” “陛下,微臣不愿。”萧灼也叩首道:“微臣不嫁。” “那便是想娶本相。”苏煦突然来劲了,满眼欣喜的看着萧灼:“文相不要着急,本相来日定嫁你。” 萧灼:“…………” 这人怎么好赖话不听呢? “行了,”泰安帝也不想看着他们两个在这里吵来吵去,从同朝为官开始,从太上皇在位之时就吵个不停,有时吵的不可开交,想想的觉得头疼,泰安帝伸出手捂住太阳穴,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让青王陪朕最后一刻。” “是。” 刚走出泰安帝寝宫,苏煦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 一把将苏煦推到墙角,萧灼在大庭广众之下掐着苏煦的脖子:“麻烦苏大人离本相远一些。” “寻安~”苏煦的腿弯曲着,后腰紧紧的贴在墙上,心甘情愿的被怼到墙角,“你知道的,你心里清楚的,我做不到。” “苏大人一诺千金,想必也没有忘记路上的话,”萧灼冷着脸,逼仄道:“记得送到文相府。” “安安,我有钱。”苏煦嘚瑟的小表情在墙角展现的淋漓尽致,得意感映上心堂:“今晚十万金奉上,就当嫁妆了。” “今晚,本相去找安安。”苏煦抻了抻脖子,抻到萧灼脸前,贴上萧灼冻得发红的脸,带给他几分热温:“记得文相府等我~” “苏大人,你的目的何在?”萧灼依旧不相信苏煦是真心实意的,他太了解苏煦了,也太了解人心,有些真情,是可以演出来的。 “在你啊!”苏煦脸颊染上一抹红,不自觉的笑道。 萧灼勒令道:“说实话。” “安安,我不想骗你。”被萧灼看穿的彻底,苏煦低下头道:“这样吧,你问我答,我定不欺骗。”若是你不问,我可不说。 “苏大人既然如此开门见山,那本相也就直言了,”萧灼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抬起苏煦的下巴,直视着他:“苏大人为何要向陛下要那道圣旨,为何说要嫁给本相?” 石阶下跪着满朝文武,嘈杂声渐渐盖过了萧灼的问题。 苏煦不言。 “如果本相没有猜错的话,苏大人并不是为了本相吧?”萧灼将话都说在了明面上,苏煦也不好继续遮遮掩掩,但是为了萧灼的安全,苏煦还是没有完全告知:“有些话,不是本相不想告诉萧大人,本相只能说,这道圣旨,对萧大人百利而无一害。” “苏大人,你确定?”萧灼松开抵着苏煦的手,转身指向石阶下的大臣们,“苏大人不妨看看,你口中的百利而无一害是怎样淹在一口口的金津玉液之中的?” 苏煦依旧不言。 “苏大人不说,”萧灼大步向前走去,离开前留下一句让苏煦百愁莫展的话:“本相自己查。” 萧寻安,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这条路太难走了,搭上我就够了,我不想也搭上你。 望着萧灼渐行渐远的背影,应泰安帝的旨意,石阶下的文武百官也都被萧灼遣散,偌大的寝宫外,只有苏煦还在徘徊。 第87章 日暮西山,星夜轮转。 萧灼和苏煦走后,泰安帝又拉着青王说了很多话,最终在痛哭流涕中敲响了丧钟。 泰安帝崩,青王继位,称英洪帝。 定都京城,改年号熹平,史称熹平元年。 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英洪帝才明白当初的那一卦。 坐在先帝最喜欢待的乾元殿中,空荡荡乾元殿里,没有一丝一毫泰安帝的气息,他道:“原来皇兄的第三劫,在我啊!” 以前都没发现,这乾元殿,原来这么冷,冷到彻骨,冷到心痛。 还以为是冬天惹的祸,没想到忙着忙着就到了三月。 春意罕至,人烟稀少。 京城的郊外梨花初开,如殉葬的雪动了满山,墓冢回魂之处,是愧对的斯人。 已逝的斯人惊魂未定,墓碑上扔回旋着那句“朕又带了你最爱的梨花糕”。 * “先帝已故,大周又是在此情形下,陛下切不可伤心过度,误了国事。”萧灼眸光深邃,仿佛能洞穿英洪帝的心思:“春闱就要开始了。” “那便由萧爱卿负责,苏爱卿及礼部人员从旁协助。”英洪帝精神萎靡,有气无力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刘公公尖锐的嗓音盖满了大殿。 无人启奏,便退朝了。 “萧大人今日可有空?”苏煦耷拉着脑袋,像只小狗一样倚在萧灼的肩上:“本相近日心情欠佳……” 被萧灼一把推开。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没空,”萧灼懒得搭理他,眉宇轻蹙,拂着官袍,拂去一缕忧愁,眉间的沉思消融于天地风雪间,在与苏煦对视的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苏大人心情不好找本相作甚?” 从那双银河斗转的眼眸里,苏煦看到了皎皎明月般的高洁,放不下的文人风骨终究束缚着萧灼,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苏煦见状,嘴唇微勾,暗暗的微笑着,浅笑中藏匿着戏谑:“安安可是本相的悲中极乐!” “无聊。”吐槽完后,萧灼就回了文相府,当然,也被苏煦跟了一路,怎么甩都甩不掉。 风萧萧簇起,卷起文相府上空的残云。 齐溯与齐幽站在文相府门前,待萧灼归来。 见到萧灼的那一刻,齐溯使出浑身解数跑了过去,跪下来道:“郾城齐家齐溯,特此前来拜文相为师。” “你先起来,”萧灼双手握着齐溯的臂膀,将他扶了起来,一边使眼色,一边道:“先进去再说。” 进了文相府的大门,就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萧家。 齐溯是齐鸿魄之子,从小养尊处优的,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 但萧家,可不是谁人都养的。 “你要拜我为师?”萧灼上下打量着齐溯,充满疑惑的问道:“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齐溯点了点头道。 “好。”萧灼拍了拍齐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果本相想的没错,齐城主应当想让你参加本次的春闱吧?” “是。”齐溯弯腰拱手道。 “那便从今日起,你就待在我的书房里读书,非必要不得外出。”萧灼化身说一不二的严师,谁也不可忤逆,严声道:“现在就去。” “安安,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严师呢?”苏煦跟在萧灼身后,深色缓和道:“你也坚信严师出高徒吗?” “苏大人是无事可做了吗?”萧灼转过身去,直勾勾的盯着苏煦,盯得苏煦心里发慌,弱弱的回了一句:“有事啊。” “出去。”萧灼指着门外,怒斥道:“苏大人当本相这文相府是什么地方?” “好好好,我走。”苏煦双手合十放于胸前,一副乞求的样子:“安安,你别生气。” 萧灼:“……” 把苏煦赶走后,齐幽也识趣的走出文相府,萧灼才坐了下来,扶额道:“老师,坐。” “少主是为什么事犯愁?”萧道成坐了下来,将桌上的茶递到萧灼面前,“不知我可帮得上忙?” 接过萧道成递上来的茶,萧灼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又将茶放在桌子上。 静置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茶还是热腾腾的,氤氲的清泉之气飘逸在上方。 “老师,你看。”萧灼指着茶盏上方那股热气:“有些事,就如同这热茶,是忘不掉的。” 伸出手掌,萧道成五指并拢,在茶盏上方一拂,热气就改变了原本的方向,过后又会恢复,继续向上冒。 凝视了热茶许久,慢慢的热气就淡了,最后散的彻底。 这时,萧道成才开口:“有些事,本质上就是茶,无论是热茶还是凉茶,都是茶。” 盯着热茶变凉,盯到热气消散,萧灼好像明白了什么,大悟道:“也就是说,不用管表面的现象,而是要揭示内在的目的。” 可苏大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武相不顾一切在先帝面前求得一道赐婚圣旨? 等等,圣旨! 萧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眨动的眼睫轻垂下来,深思熟虑道:“不管是赐婚,还是下嫁,这都是圣旨,是先帝亲赐的圣旨。” “什么圣旨?”本来看的很清楚的萧道成被萧灼的这两句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也不敢大声问萧灼,更没有理由质问他,微微张开口,声音淡进茶盏中:“什么赐婚?” 第88章 “没什么。”看破一切的萧灼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在作茧自缚,大彻大悟的拱手道:“多谢老师解惑。” 萧道成:“???” 解什么惑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老师,我想和你说一句话。”萧灼低眸,视线停留在萧道成的腰间。 腰间常年挂着一个香囊,香囊上正面绣着“萧”字,反面绣着“成”字。 见萧灼目光在香囊周围徘徊,萧道成也就明白了萧灼想说什么,问道:“少主知道了?” “知道了。”萧灼抬眸,对上萧道成的双眸,眸中含着感动的眼泪:“我想说,老萧,你永远都是萧家人。” 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姓名可以磨灭的,即便日后改名换姓,他还是他。 “永远都是。”萧道成点着头,像是被刺激了似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擦干不争气的眼泪,萧道成抱住萧灼:“年纪大了,容易被风沙迷了眼,还望少主多多担待。” 风沙迷眼,无关年纪,萧灼又何尝不是呢? 拍了拍萧道成的后背,萧灼也擦拭着眼中的泪花:“老萧……” 哭了好大一阵,萧灼才整理好心绪。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逝去的人与留下的遗憾太多,萧灼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还得为来日做好防备。 现在苏煦是敌是友尚未确定,他对自己越是纠缠,就越是反常,也就证明暗地里越是有鬼。 抛开圣旨之事不谈,就苏煦天天上赶着紧贴的样子,萧灼就心生拒意。 某一瞬间,萧灼近乎崩溃,所有的情绪接着老师宣泄出来,也就好受许多。 “老师,我先去忙了。”擦干眼泪后,萧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文相的架子也端了上来,挺立在原地,开口说:“春闱诸多事宜,还得去礼部一趟。” “去吧!”萧道成抿了抿嘴,轻笑道:“注意身体。”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就离开了文相府,第一个目的地就是礼部尚书府。 礼部尚书是新上任没多久的新尚书,继承的也是前任礼部尚书的府邸。 萧灼前脚刚到礼部尚书府门口,还没等下了轿子,就有人前来开门,就像是早就料准了一样。 还以为信任的礼部尚书是何等神人,竟然能够未卜先知,进了礼部尚书府才知道,原来是苏煦也在。 “下官齐渊拜见文相。”礼部尚书凑上前来齐渊拱手道。 在苏煦看来,同腰杆挺的笔直的萧灼相比,齐渊就是个谄媚的跳梁小丑。 他的腰并未弯的很低,头却低的很,被萧灼扶起来后,头已经半低着,不会直视萧灼与苏煦二人。 “齐大人可是郾城齐家人?”萧灼也不惯着他,直接蹲下身来,抬头看着齐渊。 被萧灼突然的下蹲吓得不轻,齐渊连忙跪下来,魂不守舍道:“是,下官……是……出身郾城齐家。” “你紧张什么?”萧灼拿出袖中的匕首,用匕首的鞘抵着齐渊的脖子。 一点一点的将他抬起来,抬到能与萧灼平视的程度。 齐渊长得比萧灼稍逊一筹,但也可以在近距离平视萧灼。 按理来说,郾城齐家出来的人各个都趾高气扬的,他一个礼部尚书,当了这么大的官,为何竟一直低着头? 刚刚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就接连被武相和文相拜访。 现在两个人还都在齐渊的府邸。 怎么可能不害怕? “下官……不紧张。”齐渊额头冒汗,豆大点的汗珠频频落下,他也不敢用袖子去擦。 还是苏煦上来予给他一块手帕,“不紧张哪里来的那么多汗?” 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苏煦递过来的手帕,齐渊一边擦汗一边说:“不知两位大人前来有何事?” “不过是有关春闱的一些琐事罢了,”萧灼一本正经的玩笑道:“本相不过是来取取经,齐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搞得好像本相会吃人似的?” 说这话是为了安抚齐渊,没想到苏煦偏过来插一嘴:“安安,你不会吗?” “不知苏大人前来是为了什么?”瞥了一眼言行无状的苏煦,萧灼呛道:“难不成是因为太过闲散,需要向礼部尚书学习礼仪?” “非也非也,”在萧灼眼前摇晃食指,苏煦笑道:“本相在等萧大人。” 在礼部尚书府等本相,苏大人你可真说得出口。 见苏煦还是那般模样,萧灼也不在理会他,转头将目光投向齐渊,带着不容轻视的威严道:“齐大人,是想让本相一直站在这里吗?” “下官罪过。”齐渊连忙做出请的手势,又不敢只请萧灼一人,连带着苏煦一同请了过去,“两位大人,请。” 扫视着整个礼部尚书府,上一任礼部尚书留下的痕迹还在,看样子,齐渊并未打理过此府邸。 郾城齐家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在乎一座小小的礼部尚书府,想必齐渊之前也没有住在这里,这里简直一点最近的生活痕迹都没有。 “齐大人府邸挺多啊!”环视结束后,萧灼规整衣冠,昂首挺胸的含沙射影道:“郾城齐家果然财大气粗。” “不敢不敢。”齐渊立马摆手否认,随即双手交叠于胸前,谦逊的说:“与两位大人比起来,那可真是捉襟见肘了。” “齐大人还真是谦虚。”苏煦神态豁达,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来,饶有兴致的拍着扶手道:“看来传闻不虚。” 第89章 双手撑在扶手上,扶手上甚至出现了疑似裂痕,苏煦现在一点内功也没有,如何能握烂一把椅子? 朝萧灼使了使眼色,让他也注意到椅子扶手上的裂痕。 “齐大人,接文相令,春闱之事,就全权交给齐大人了。”看到裂痕之后,萧灼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转眼间随风消散,命令道:“既然苏大人也在,不妨同本相做个见证。” “愿意效劳。”苏煦答应的很是爽快,他就是为这一幕而来的,眼中的冰霜彻底褪去,“时候差不多了,萧大人,我们回去罢。” “苏大人,请!”萧灼前脚离开,苏煦后脚紧跟出去,声音轻柔道:“这个齐渊,能做到礼部尚书,还真是有点“本事”。” “只要有所图,早晚都会暴露。”回眸看着礼部尚书府门匾上的几个大字,萧灼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眉宇间尽显成竹之势,语气却十分平淡:“暂且按兵不动,切看着他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好。”趁萧灼感慨的时机,苏煦直接搂了上去:“都听安安的。” 被萧灼一个反手锁肩,一脚踹了出去。 斯哈斯哈…… “安安,你怎么和燕幽学坏了?”苏煦捂着屁股撒娇道。 双手一边揉搓屁股,一边试图去摸萧灼。 然而,天不遂苏煦愿。 “苏大人,你若再随意上手,本相定不会轻饶。”萧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背过手去,呵斥道:“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苏煦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不死心的看着萧灼:“我都说了,都听安安的。” 萧灼:“……” 好瘆得慌啊! “日后,安安也不能叫。”看着苏煦这不着调的样子,萧灼眸中滚着烟火,火急火燎的咧出一句:“苏大人最好还是称本相为萧大人。” “这个……”苏煦没有答应,而是拉着萧灼坐了下来,引导道:“说实话,有些想远方的挚友了。” 先换个话题再说,可说什么不好,非得说他们,说着说着,即便心中不念着不想着,说的也甚是想念了。 “苏大人接下来可是有什么打算?”萧灼安静下来,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聆听着风动,呼吸着新鲜空气,“不妨说与本相听。” 微风拂面,如银波粼粼,漾入全身上下。 “等春闱结束,”苏煦撩动衣袍,抖掉粘在上面的尘土,认真道:“我想去西域。” “西域?”萧灼歪了一下头,不解的看着苏煦:“苏大人,大周政局不稳,你身为武相,是大周的顶梁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提及西域这两个字,萧灼的心口像是涂抹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会身不由己的浮想联翩。 “为了能查清你父亲之死的真相。”苏煦咽了口气,穿透了萧灼心口的那层水雾,严肃道:“萧大人为国为民,总是将国事考虑在前,可我苏煦不是,我很自私,我心里装不下任何国事,我也不想……不想你心底一直带着遗憾。”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诱惑力太大了,让人无法拒绝,听的萧灼都快相信了。 “苏大人编的这个理由,可真令本相感动啊!”萧灼眉目搅动,平添上浅浅的自许与孤高,若即若离道:“只是不知道自欺欺人是什么感觉,苏大人可否描述一下?” 自欺欺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永远无法浪子回头了罢。 紧握着拳头,苏煦藏在心底的无限心事似被萧灼看穿,他理好思绪,无畏道:“打我出生起,就注定了一条路走到黑。” 谁不是呢? 过人的谋略并不一定适用于自己的人生,茕茕孑立之人注定一条路走到黑,孤身立于此,既无后路,又无退路,始终不过孑然一身。 心中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与结局,萧灼又问:“苏大人将朝堂尽数交于本相,就不怕本相架空苏大人在朝堂上的势力吗?” “怕。”苏煦摸了摸鼻尖,高挺的鼻梁如锋利的宝剑,带着孤傲的志向飞向遥远的碧海蓝天,回旋盘桓过后,又回到身边,留在亲近之人身旁:“可我更怕萧大人出事。” 萧灼:“……” “苏大人可否与本相交个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话一出,山河具寂,万籁无声,只剩下二人流动的视线。 与萧灼目光交汇间,苏煦破天荒的大喊一声:“想要堂堂正正的嫁给你。” 萧灼:“…………” 有些人,是故意将天聊死,萧灼也接不上话,只能在心里咒骂数十遍。 “走了。” 说罢,萧灼轻蔑一笑,头也不回的就消失在苏煦的视线里。 他并没有回到文相府,而是去了红鸾阁,因为红鸾阁里能交易到任何消息。 可萧灼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依旧疑点重重,对于红鸾阁阁主的身份也保持怀疑的态度。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虽然将春闱之权放了出去,也不能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 . 权力能放出去,也能收回来。 回到文相府,萧灼多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眼见着春闱之日将近,他也无暇分心。 春闱当日一早,文相府内 “好好考,别紧张。”萧灼抚慰着齐溯紧张的心情,摸着他的头说。 “师父,我一定拿个状元回来。”虽然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多少还是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区区一个春闱而已,比起紧张,更多的还是自信与自负,“等我好消息。” 第90章 说完,齐溯就奔赴考场了。 齐溯刚走,苏煦就到了。 刚送走了一个毛头小子,又来了一尊大佛,萧灼看着就头疼。 今日好歹是春闱的日子,即便心不甘情不愿,萧灼也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苏大人怎么又来我文相府?” 眼前之人二话不说,牵起萧灼的手就来到了他的寝室,“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这两个字对于萧灼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许久没有人同他这样说过了。 想想自出兵南蜀开始,每一次都在告别,与挚友告别,与恩师告别,与前辈告别,与陛下告别,这次,连斗了许多年的苏煦也要告别。 想到这里,萧灼有些落寞,他坐了下来,抬眸道:“苏大人这么快就要走吗?” 见萧灼放松的坐了下来,苏煦半蹲下身子,仰视道:“怎么?萧大人不想本相走?” “想,做梦都想。”萧灼抢先道。 随后,萧灼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什么也不听,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也骗过苏煦。 这话有些熟悉,好像回到了在落霞山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解开误会,那时候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但这话总是没错的,那时候想杀他也是真的,这时候想让他走也是真的。 想来也觉得可笑,怎么离开萧灼就不安心了呢? 外面的形势风云莫测,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苏煦并不想拉上萧灼下水,可他也不想离开萧灼。 趁着萧灼闭着眼,苏煦来到了他的床塌上,褪去外衣,如纱般的里衣如同若隐若现的屏风,裤腰间的系带似松似紧,无论隔着多远都能看清近乎完美的线条。 半倚半卧着,薄透似纱的里衣随风飘动,漆黑如墨的发丝一部分附在胸前,另一部分慵懒的垂落下来,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恰好点缀到苏煦身上,带着斑驳陆离的光影,撞入萧灼刚刚抬起的眼皮上。 扇睫如蝶翅般扇动着,萧灼刚一睁眼,就看见卧在床塌上的苏煦,轮廓分明的结实肌肉,界限清晰的柔美线条,还有金色光辉下整体的妖冶,令人难以移开双眼。 上一刻还能静坐如松,下一刻就直接上手去捶苏煦:“苏大人若是想争花魁,大可去春花楼一试,何必在本相这文相府搔首弄姿?” 苏煦从床头被打到床尾,灰溜溜的穿上衣服半蹲在椅子旁。 萧灼又坐到了椅子上,眼神警告着苏煦不许坐下,否则滚出文相府之类的话。 苏煦畏畏缩缩的半蹲在萧灼腿下,不知不觉间,弯曲的腰身略感麻木,苏煦直接单膝跪地,眉宇停留在萧灼的下颚处:“等我回来。” “好,本相等着苏大人回来。”萧灼点了点头,被苏煦的前额碰上鼻尖。 他猛然后仰,又被苏煦搂住脖颈。 苍白细腻的脖颈被苏煦在手里摩挲着,萧灼喉间似是灌了水银般难以下咽。 惊慌失措间,发出了呵斥的声音:“苏明筠,你想干什么?” 双手紧紧搂着萧灼的脖颈,苏煦慢慢凑了上去:“想吻你。” 温润的声音如刚出炉的糕点,带着炊烟的魅惑,蛊动着萧灼的心思,一上一下,落在其中。 停留在还差一拳距离处,苏煦盯着萧灼,媚亮的眼神如刚升起的太阳,闪耀着萧灼的双眸,星河璀璨,耀眼夺目。 星星原本安静的挂在夜幕中,静悄悄的伴着月亮,可被破空而出的太阳吸引了光芒,竟不自觉的跟着他去,出现在白日里。 重要的是,星星还带着催人心弦的香,那股香很难描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淡淡的,恰到好处的勾引着苏煦。 越来越接近萧灼的薄唇,苏煦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快要跳出来。 近到只剩双指的距离之时,萧灼摇了摇头,就将苏煦推了出去。 奋力一推,直接接苏煦关到门外,“走!” 关上了这扇门,就是隔断了与苏煦的最后一面,萧灼几乎毫不犹豫,时间也不允许他犹豫分毫。 门外金色日光倾泻而下,覆在苏煦的身上,日轮盛辉之下,也遮掩了萧灼的满目光辉。 点点金光落在萧灼细密的睫毛上,像是洒上了金色的烟雪,朦胧又不失明艳。 光能透过门窗射进寝室内,人却似隔了万水千山,遥不可及。 紧紧的捂住胸膛,苏煦又瞥了一眼,像是看到了刚才“袒胸露乳”的自己,害羞道:“萧大人,你好狠的心。” 伸出手去触及寝室内的那抹微光,指尖揉在萧灼的发丝之间,绕到脸颊之上,又悄然滑至耳垂。 这样也好,距离产生美。 偌大的手掌贴在门缝间,只要稍一用力就进去了,可苏煦还是退在门外,他想进去,可他知道萧灼不让他进去,只能一个人在屋外委曲求全。 指尖突然变得冰凉,苏煦的关节“喀叱”一响,他伸直了手掌,隔空覆盖住苏煦的脸庞,穿梭在上身与下身之间,逐步滑到门底。 里面的人依旧面如冰霜,一动不动。 知道苏煦虽然被推出去了,但是他还没走,萧灼撑着面不改色,可也不想就这么让苏煦走了,萧灼用力揉捏着掌心,装作不经意的用余光扫了一眼门缝,小声道:“那是以前。” 以前的种种,早就一笔勾销。 “什么?”苏煦站在门外,后背倚着门框,右耳紧紧贴着门缝,想更清晰的听到萧灼说话的声音。 第91章 听是听清了,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苏煦换了只耳朵贴着门缝,大喊道:“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相的意思是,”萧灼声音越发低沉,却带着张扬的意味,传到苏煦和自己耳中,“做梦都想是以前。” 做梦都想杀死苏大人是以前,做梦都想苏大人走是刚才。 好像猜到了苏煦接下来要问什么,萧灼郁郁不乐的神色如花瓣簌簌落下,眼角添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热烈。 隔着一道门,苏煦都用喊的,“萧大人,那现在呢?” 第45章 现在?萧灼也在想这个问题。 寝室内静的孤寂, 萧灼坐在椅子上,双手勾着扶手,苏煦又轻轻推开了一丝门缝,门并未上锁, 他却始终不曾进来, 萧灼便知道,这是真的要告别了。 向来不喜离别的萧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是觉得自己同苏煦的关系, 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于是就说了句:“无可奉告”。 寝室外的风吹的舒爽, 发出“嘘嘘”的声音,苏煦扒着门,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最后只等来凉如冬川“无可奉告”这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扰乱了苏煦的心思,心外水木明瑟,心中郁郁寡欢,激起一阵难以平复的涟漪,片刻后,眼角带过一滴泪, 温红的脸颊在金光下似醉玉颓山。 他退后半步, 弯腰作揖道:“经此一别,望萧大人顾好朝堂, 等本相凯旋。” 说完, 苏煦头也不回的就出了文相府,赶赴千里外的“战场”。 苏煦走后,萧灼坐了良久,没什么反应, 也并无异常,只是安静的在寝室里坐着,乜乜些些的坐着,坐了好久好久。 星奔川骛,兰因絮果。 起身后,环视四周,好像每一处都有苏煦的影子,都有关于他的回忆。 春闱如此重大,萧灼竟也没了兴致,全权交给礼部尚书齐渊,他在文相府中待了一整天,直到齐溯回来,萧灼还没有回过神来。 简单的安顿好齐溯,萧灼又回了寝室。 “他要我等他凯旋,想来此去必九死一生。”萧灼平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和千里之外的星空,喃喃自语道:“若是让他去,便能顺水推舟查出圣旨的用途,但苏明筠可能永远都回不来,若是不让他去,放眼整个大周,也没人敢在明面上杀害堂堂武相,苏明筠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没那么容易死,说不定会遗臭万年。” 罢了,去都去了,就算今日拦着他,他也未必会听,表面上一口一个安安的,实际上有什么事情都瞒着自己。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若真的不值得,萧灼就不会一夜未眠了,以至于第二日精神不振的去上朝。 武相还在的时候,大周的文武双相就是顶梁柱,就是大周的脊梁。 可现在,武相远赴西域,大周人才凋敝,春闱刚刚结束,放榜还得月余。 各部尚书也都是些新上任的,唯一六部元老兵部尚书赵眠还是个没毛的老狐狸。 大周上下还是一团乱麻,整个朝堂四分五裂,文臣武将都无用武之地,再加上英洪帝刚刚继位,有些决策还难以决断。 这偌大的朝堂上,也只有萧灼一人在苦苦的支撑着。 与苏煦斗了许多年,竟不知早已习惯,并且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自己,他这一走,留下的烂摊子还得萧灼帮忙收拾。 这些日子,萧灼为国事操劳着,憔悴了许多,连英洪帝都劝萧灼不要如此操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萧灼不是不懂,只是事必躬亲,若不亲力亲为,萧灼总觉得对不起英洪帝和武相的托付。 朝堂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之前只是他与苏煦的“派系之争”,可苏煦走后,朝堂上连派系都算不上,看似团结一心,实则一滩烂泥。 乾元殿 “寻安,你是不是担心苏明筠?”英洪帝还是老样子,有些话,当了皇帝之后就不方便说了,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看着萧灼日渐消瘦,已经能想象到他茶饭不思的样子了,一切都是拜苏煦所赐,苏煦若是不走,萧灼也不会如此状态。 “陛下,微臣并不是担心苏大人,而是担忧大周的未来。”萧灼跪下身来,眸中寒色皎皎,直逼英洪帝,若有若无的笑意染到官袍上,叩首道:“我大周泱泱大国,为何攻打南蜀之时,朝堂上无一可用之将,为何宁可定下锁四方之约,为难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为何在京城之外流民四起,纷纷涌入大周国都?” 这简简单单的几问,问的英洪帝无地自容,也不知道当说什么,身为帝王,被一个大臣逼到如此境地,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能看出英洪帝听的很认真,萧灼整理好衣冠,继续说:“陛下,您想过没有,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国库只会更空虚,只会彻底的拖垮大周。” “那寻安有什么建议吗?”英洪帝自继位起,就看到了这些问题,只是苦于帝位不稳,无法上行下效。 困扰了许久的问题,或许能在萧灼身上找到答案,思及此,英洪帝逐步走下宝座,扶起萧灼:“萧爱卿,请讲。” 撑着英洪帝的双臂起身,萧灼平视着他,正义凛然道:“微臣有九请。” 始终没有放开萧灼,依旧将双臂借给萧灼支撑,英洪帝笑道:“但说无妨。” 别说是九请了,便是九十请也无妨,只要能有利于大周,有利于江山社稷,有利于黎民百姓的请求,英洪帝都会考虑。 第92章 萧灼撑开英洪帝的胳膊,缓缓跪了下来,这一跪,跪下的不是英洪帝,也不是大周,而是历史的洪流。 “微臣一请陛下选贤与能,兴国大利。二请陛下开设武试,选拔良将。三请陛下广开言路,赏罚分明,促使朝臣勠力同心。四请陛下准许远贸,拓宽海上商路。五请陛下严惩贪官污吏,以充国库。六请陛下设立收容所,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使百姓归心。七请陛下强兵练武,以强大周军队。八请陛下轻徭薄赋,还富于民。九请陛下守卫京城,准许吾等征战四方!” 一口气说完后,萧灼松了口气,也看到了希望。 “萧寻安,朕知道你是为了大周,前八请朕都能准奏,唯有第九请,朕不许。”了解了萧灼的用意后,英洪帝摇了摇头道。 “不知陛下为何不准?”萧灼一撩衣袍,长跪不起,眼底的炙热与澎湃依旧不减,嘴角也噙着笑意:“陛下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是大周的帝王,我等朝臣,大周若有难,文臣也可戍守边疆,武将也可口诛笔伐,这第九请,乃微臣毕生所愿,”他郑重的磕头道:“求陛下成全。” “萧寻安,战场不必朝堂,刀枪无眼,你刚恢复没多久,你这是去送死。”英洪帝被气的指着萧灼的鼻子喊。 听到萧灼要自请上战场,他急得直跺脚,可他心里又知道,萧灼很是执拗,一旦萧灼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住。 英洪帝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帝王的威严,他看着萧灼,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兄长:“寻安,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哥哥,你还要朕再失去你吗?” “陛下错了,”萧灼跪的笔直,分毫没有受到英洪帝的干扰:“微臣忠于陛下,忠于大周,可微臣并不属于陛下。” “萧寻安,事到如今,你还故意说些让朕伤心的话,你真是……”英洪帝扶额道:“朕真的拿你没办法,可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覃儿,让他去吧!”太上皇走到乾元殿外,有气无力的说道:“不仅如此,你的父皇,也要御驾亲征。” “父皇!”英洪帝注意道。 英洪帝快步走到太上皇面前,将他扶进乾元殿,同时遣散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整个乾元殿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此刻,乾元殿冷的彻底,如同新丧。 英洪帝也跪了下来,跪到萧灼身旁,大声道:“恳请父皇三思。” “三思?都九思了,已经决定了。”太上皇倔强的像个孩子,谁的苦口婆心也不听,就执意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谁也别劝。” “微臣九请,太上皇九思,还望陛下成全。”见太上皇来了,救星也就来了,萧灼趁热打铁道。 “行了,朕知道劝不住你们。”面对一个执拗的长辈,一个执拗的兄长,英洪帝也无可奈何,只能勉为其难说:“朕准了。” 身为帝王,应当不怒而威,可此刻英洪帝为难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像是被绑架了似的,左右晃了晃头,一边是“老顽童”父亲,一边是“胡闹”的爱卿,英洪帝又拗不过他们,只得被迫点头。 “朕准了”这三个字就是圣旨,只要英洪帝答应,萧灼就有把握力挽狂澜。 文臣如何,武将如何?自古多少英雄文武双全,萧灼亦是如此。 能看到疆场惨烈,能品到诗词香茗,无论是曲水流觞亦或是戎马刀戈,皆不在话下。 萧灼叩首:“谢陛下。” 太上皇站在中间拉起二人:“谢儿子。” “临走前,带你们去个地方。”太上皇拉住英洪帝和萧灼的手往外面走,不远处的禁军接着跟上,坐上乘龙辇,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来到了京郊外。 梨花开的正好,落在墓碑旁的梨花糕上,点映着梨花的形象。 墓碑被擦的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常来,上面落着的梨花倒是与墓碑相得益彰。 周遭覆盖着梨花的香气,连泥土发散着梨花的芬芳。 “逢玉,朕又来看你了。”太上皇拿了一块梨花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掰了一半放在嘴里,“还记得你我以前,约定好了一起做梨花糕,结果你做的好吃,朕却做的特别难吃,你就是掰了一半递给朕,每一块都是如此,那一天,朕真的很开心。” 太上皇全身心的投入在和殷逢玉的对话中,没看到萧灼和英洪帝以及众侍卫的表情。 英洪帝疑惑的看着太上皇手中的梨花糕:这还能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萧灼弹了弹双耳:这是我能听的? 禁军故作镇定:这算不算皇室秘闻啊,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不行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不是我故意听的,可不能被杀头啊! “你走后,朕身边最后的长辈也走了,你我虽为忘年之交,这本是注定的结局,可有时候……逢玉,朕放不下。”太上皇自顾自的咀嚼着梨花糕,根本不理会其他在场的人。 梨花抖落太上皇满身,似是代殷逢玉作答。 “忘年之殁,逢日独归,漫夜长如岁,只剩残心憔悴。”太上皇望着剩下的梨花糕,“暗自剔灯燃尽,还匿幽魂泣鬼,谁与朕悲?” 风起一阵,满园梨香。 听完太上皇的吟诵,萧灼飘荡在千里之外的思绪瞬间回过神来,游丝如电,荡漾其间:“???” 独归?大抵会如此吧! 第93章 旁人再多,也是万般孤寂。 只是没想到殷逢玉死后,纵横一世的太上皇竟会想着和鬼为伴,渡过慢慢长夜。 吃尽手中的那块梨花糕,太上皇眼神如鹰:“逢玉啊,你等着朕御驾亲征,等着看天下一统!” 说罢,太上皇掰开盘子里所有的梨花糕,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吞咽殆尽后潇洒的转过身来,威武霸气道:“整顿出征!” 随即,就同萧灼一起去了军营。 喊话的时候,有太上皇和英洪帝在场,自然用不到萧灼,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明筠,你等我,我来找你了。 出征后,萧灼和太上皇兵分两路,太上皇带领精锐去往北渊的方向,萧灼则带领剩下的兵将去往西域的方向。 此行只是试探,先礼后兵。 苏煦比萧灼先行一步,没有大军的掣肘,速度也比萧灼快许多。 害怕苏煦一个人动手,萧灼连忙去信,告诉他大军随后就到。 苏煦收到信后,回了个多谢。 路途辗转到了四月。 二人在落霞山碰面,此时的苏煦已经叫来了隆格多。 听到苏煦的计划,隆格多差点奇迹般的站起来:“苏明筠,你疯了?” 丝丝缕缕的风吹打着苏煦与隆格多所在的营帐,似是在宣告着什么。 “我没疯,我清醒着呢!”苏煦低着头,压低声音道:“这事不能让萧寻安知道,他会……” 好巧不巧,萧灼刚好无声进帐,此时的无声,比战场上号角声还要响亮和惨烈,仿佛下一刻就能听到嚎叫声。 “我会怎么样啊?”萧灼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煦身后,吓了苏煦一大跳。 清冽温润的声音顿时变得毛骨悚然,令苏煦心惊肉跳。 “不是还有几日才能到吗?”苏煦回过头去,笑呵呵的说:“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并未理会苏煦心虚的样子,萧灼目光直逼苏煦,绕到苏煦身后“压迫”道:“苏大人是想一个人动手吗?” 没等苏煦回答,萧灼上去就是一脚,本想开口的苏煦又沉默了。 沉寂了一段时间,还是隆格多出言相劝:“我们还是先商议如何部署行动,你们说呢?” “商议可以,单独行动不行。”萧灼气场压倒,又回到苏煦身前,目光逼着苏煦步步后退:“苏明筠,你说呢?” “安安说的对,”苏煦硬着头皮迎上来,委屈的不敢抬眼直视萧灼,“负荆请罪”道:“我都听安安的。” 不说这个称呼还好,一说这个称呼也彻底激怒了萧灼,他严辞命令道:“转过去。” 抬眸一对,望见萧灼的眸中敷入不属于此刻的冰霜,眼巴巴的盯了许久都不曾挪动。 倒也不是不听萧灼的,纯纯就是就是见色忘了动,只因萧灼眸中的冰霜也荡开了春水,凝入苏煦的眼眸,转眼间,已将千里春色尽收眼底。 “苏大人刚才不是还说本相说的对,都听本相的吗?”萧灼眨动眼睫,向苏煦侧面走去:“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了?还是说苏大人来到落霞山,翅膀变硬了,现在连本相的话也不听了?” 接踵而至的三个问题问的苏煦两腿发软,立刻俯下腰身道:“听,而且……言听计从。” 萧灼在旁边转悠着,似踹非踹的比量了几下,苏煦抓着膝盖的双手一紧,似要扣入髌骨。 屁股又挨了一脚,苏煦才堪堪起身,委屈巴巴的看着萧灼:“都听你的了,你还想怎样?” “苏大人,本相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萧灼扬起手掌,巴掌似是要落在苏煦脸上:“不许叫我安安,怎么,苏大人是把本相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我错了。” 道完歉后,苏煦一只手捂着屁股喊疼,另一只手握住萧灼扬起的手腕,仰着脖子亲了上去。 温唇落在发凉的掌心上面,激开层层热汗,一瞬间,萧灼的手掌变得温热。 愣了一阵后,萧灼想抽回手来,可苏煦用的力气太大,导致萧灼没办法“全手而退”,迫不得已扭着手腕自伤道:“松开。” 在萧灼全力扭动手腕的那一刹那,苏煦主动松开了,退后半步拱手道:“萧大人。” 突如其来的礼数浇灭萧灼心中的怒火,暗暗道:“这还差不多。” 此时此刻,隆格多已经忍无可忍,发泄道:“你们两个,够了。” 让你们两个来是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的,不是看你们两个“打情骂俏”的,看上去比燕幽还肉麻。 为了离苏煦远一些,避免他又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萧灼特意往旁边走了几步,走到隆格多身边,胸有成竹道:“关于下一步行动,本相在路上都计划好了。” 见萧灼总到了隆格多身边,苏煦也凑了过去,两个人一左一右伫立在隆格多的座椅旁,活像两个左右护法。 只是苦了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隆格多,坐着也要承受苏煦刀人的眼神,做不到眼不见心不烦,只能任由他们两个如此发展下去。 眼神如电,闪光如星。 三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零零散散的眼神交流,就逼得彼此头皮发麻。 行动不便的隆格多先行后退,从两大山峰之间出来。 没等隆格多完全退出来,苏煦便发话了,“那便全权听萧大人的。”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94章 心中暗自蛐蛐了苏煦半天,而后对着萧灼说:“我没意见。”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仰头看向营帐上空,萧灼眼光如明镜,能透过营帐看向外面的天,湛蓝的天空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依稀记得在营帐里端不起茶水,浑身如入冰窟的日子,那时候一点温暖也没有,现在身边好像有了很多人。 明知要做的事很危险,挚友也可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可为他只身赴死,曾经恨过自己一无所有,在忘穿茫茫之空的那一刻,往前种种皆已释怀。 “既然都没有意见,”萧灼低下头,点了点头道:“那便启程吧!” 隆格多:“???” 看了眼苏煦,又看向萧灼,你倒是说计划啊! “我虽然没意见,但不代表我能接受被蒙在鼓里。”隆格多双手死扣着座椅的扶手,严肃道:“萧寻安,你同我交个底,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萧灼开口,苏煦眼神灵动,抢先说道:“隆大人,你不知道吗?”见隆格多没有答话,苏煦又欠兮兮的说:“看来普天之下,只有本相能与萧大人心有灵犀。” 隆格多,萧灼:“……” “好。”苏煦自顾自的说来说去:“那便预祝我们此行风雨无阻,共成大业。” 共成你大爷! 西域皇宫 周围的西域士兵将萧灼和苏煦等人围的水泄不通,西域的帝王燕南休高坐在上,俯视着远道而来的“故友”。 他满满的走了下来,挥了挥手,西域士兵纷纷退却。 整间大殿烛火芬燃,映的燕南休的眼眸格外清亮。 这也是他骨子里唯一一点清亮,都给了萧灼和苏煦二人。 “这里的烛火不正常。”萧灼用余光扫着烛火,小声提醒道:“小心。” “你我早已服下解药,现在已是百毒不侵,他又能如何?”苏煦得意道,他与萧灼早就料到了会有此刻,所以率先服下了解药。 看着燕南休一步一步走下来,萧灼眸色微变,透着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燕南休,好久不见。” 故人重逢,物是人非。 燕南休摘下帝王之冕,将它随手扔向一旁,落地的声音如同玉碎,翻涌在燕南休的喉间。 手中珠串不停地摆弄着,满串香珠在燕南休的手上滚滚而动,他看向萧灼:“寻安何时变得这么疏远,连声三哥也不愿意叫。” 三哥这两个字,对于萧灼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至死方休。 燕南休是西域先帝第三子,熟悉的人都戏称他“燕三儿”。 所有人都以为他脾气很好,别人无论怎么对他,他都以微笑置之,燕南休年长萧灼半岁,而且是西域战神萧宴海的徒弟,所以萧灼一直亲切的喊他“三哥。” 谁承想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最后逼兄,杀师,弑父,一夜怒斩七百官,坐稳西域帝王之位。 在这五帝并存的时代,燕南休带领西域盘踞一方,逐步强大到能与大周抗衡的地步,可以说是天生的辟疆帝王。 西域先帝共有三子,嫡长子战死,二子燕幽远赴南蜀,成为南蜀八将之一,谁也没想到,最终竟是最小的儿子继承大统。 萧灼的目光死死的噙住燕南休,似是要将他吞噬:“我与你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没有叙旧的必要。我萧家满门的仇,今日与你一并清算。” “你还是知道了。” 燕南休嘴角一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灼:“可惜,太晚了。” “与我而言,不晚。”萧灼身上没有武器,可他的武功招式还在,即便用拳头,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既不是君子,也不做小人,我只是萧寻安。若是我认定的血仇,便是隔了四海,我也要诛之,萧寻安一言九鼎,向来不讲求以德报怨,只讲求除之而后快。” 听了萧灼一席话,燕南休又随手扔掉手上的珠串,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瞪大双眼道:“寻安,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 珠串滚滚,落地生恨。 这块帕子是萧灼随手送出去的,没想到被燕南休藏至今天,既然拿出来了,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萧灼一把夺过燕南休手里的帕子,递到苏煦手中。 没明白什么意思的苏煦拿着帕子不知所措,没等萧灼开口,苏煦就将手帕随手扔在了地上。 回头看到的萧灼:“……” “本相让你撕了它。”萧灼眼神蓦地一凛,又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帕,再次递到苏煦手上。 苏煦闻了闻,还是随手一扔,随即指着燕南休说道:“撕了它做什么,这可是安安的心意,应当撕了他!” 别叫我安安! 虽然苏煦趁机乱喊,但这话总归是没错的,既然少年相识抵不过一句功高震主,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想撕了朕?”燕南休慵懒的招了招手,喊了声:“带上来。” 一群士兵将隆格多拖上了大殿,那双血腿弯曲半跪着,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被两个威武高大的士兵架着,毫无招架之力。 “当年,隆爱卿能留下一条命,全靠我那二哥自觉,但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燕南休直接坐到了地上,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大声道:“不知今日,能留下什么?” “你还是那么卑鄙。”萧灼握紧拳头,愤怒的看着燕南休:“只怪我当时看错了你。” 第95章 “寻安,看来你眼神不太好使。”燕南休指着隆格多,笑的癫狂:“哈哈哈……那便挖了隆爱卿的双眼吧!” 不要!萧灼想去阻止,却不料这浑身发软,根本就没有力气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隆格多被挖了双眼。 动手的那一刻几乎无声无息,士兵手起刀落,隆格多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士兵堵住了口。 萧灼和苏煦也跪了下来,双腿软的没有力气支撑整个身子,渐渐的俯下身来,双臂也没有力气,直接趴倒在地…… 尝试着匍匐到隆格多所在的地方,燕南休一声令下,让士兵扔开隆格多。 隆格多本就行动不便,又瞎了双眼,只能靠着暂未被破坏的耳朵听到苏煦和萧灼的声音。 他没有惨叫,周围也是寂静的,只像是在漆黑的夜里下了一场无声的血雨。 “不要……”萧灼泣不成声。 “朕在这间大殿的玉柱里,都埋了寻安研制而成的升堂香,不需要点燃,只需要烛火照亮,便能发挥出效用,朕知道你们不会傻到身上藏兵器,也知道你们来的路上必定服了解药,寻安,朕太了解你了。”燕南休毫不费力的说:“所以,你输定了。” 服下的解药能使人百毒不侵,可萧灼忽略了升堂散本身就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完了,这下完了。 第46章 还没等萧灼想好下一步的行动, 星阎就似长缨一般从殿外划过,穿透整间大殿,带着主子的傲气插在离燕南休不足一尺的距离上,戟气逼的燕南休不顾形象的畏畏缩缩的后退。 殿外也传来足以横扫千军的声音:“是吗?” “你怎么来了?”燕南休立马跳了起来, 懦懦的往后退, 一边后退一边拾起帝王之冕又戴上,“你不是应该在南蜀吗?” 燕幽没有理会燕南休, 心疼的抱起隆格多, 径直走到宝座前:“让位!” “乱臣贼子,当诛!”燕南休不依不饶的喊着, 身子倒是实诚。 燕南休让位后,燕幽让隆格多坐在西域帝王的宝座上,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 倒出两颗药给隆格多服下,顺手将瓷瓶丢给萧灼。 萧灼趴在地上,全身都在使力,可就是起不来。 嘴里喘着细密到近乎可以忽略的气,一点一点的爬向最后的尊严。 额间的汗浸湿了碎发,顺着眼角流下来, 似是珍珠般的泪线, 泪线砸到地上,砸出了内心的声响。 救命, 谁能救救我? 这种声音在萧灼心里响了好久, 最后随着坚强消散的一点不剩。 已经没有力气接下瓷瓶了,萧灼只能任由瓷瓶滚到脚踝边,伸出手去够瓷瓶,却也困难, 眼前竟然让他想起来中了巫云蛊的时候。 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转头一看,苏煦已经睡过去了,萧灼咽了口气,调转身子往脚踝所在的方向移动。 还差一寸,却隔天堑。 汗与泪止不住的下流,滴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清晰可闻。 他一次次的尝试,腰间就像是被无形锋利的刀悬在周围,只要稍微一动,就如刀割。 刀割在寸白的肌肤上,眼中的泪如破碎的白色水晶,砸在地板上溅起疼痛的碎片。 那种无助,萧灼受了近十年。 不只是腰身,骨缝中也像是有无数刀子搅动着,只要稍微一动,就是碎骨焚身之感。 疼对萧灼来说不算什么,萧灼害怕的是自己无用,害怕自顾不暇,就像刚才救不了隆格多一样,只能看着血泪横流,却做不了任何改变。 浑身麻木到毫无知觉,萧灼又将手指放于唇边,狠狠的咬开一个口子,眼中的泪与指尖的血滴同时落下,像是盛开的双生并蒂莲那般妖冶。 指尖的血并没有直接落到地板上,而是顺着手指弯曲的弧度流的到处都是,不过好在恢复了些知觉。 紧接着,奋力一展臂,捡起冷冰冰的小瓷瓶服下一颗,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手中死攥的瓷瓶已然发烫,血脉中似是被滚烫的岩浆撺掇着,他强忍着起身,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来到苏煦身边。 扶起昏迷的苏煦,给他服用了两颗药,先前的内力随着巫云蛊一并化去,如今只剩下残存无几的新练内力,也不顶用。 就只能等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见苏煦还没有醒过来,他手掌的血丝疯长,萧灼心想大事不妙,朝着燕南休扯着嗓子喊道:“解药呢?” 得到的回复就是几声嘲讽的笑。 这时,躺在萧灼怀里的苏煦咳嗽几声,将药咳嗽了出来,萧灼这才知道,苏煦根本咽不下去,升堂香已经封住了他的五感六识,他现在就是处于假死状态。 事态紧急,萧灼只好含住两颗药唇对唇的辅佐苏煦咽下去。 接触到萧灼温唇的那一瞬间,苏煦好像有了知觉,浑身放松下来,萧灼用舌间顶开他的牙齿,顺着鲜液送下去。 不得不说,此法果真奏效。 苏煦成功将解药咽了下去,手中的血丝消褪些许,但他还是昏迷不醒,牙齿在唇腔中鼓动着,轻轻打磨着萧灼的舌尖,酥痒又麻痛的感觉袭到心尖,萧灼迅速的撤了回来。 就在撤出的那一刻,苏煦的牙齿狠狠的咬向萧灼的唇。 唇间带血,腥甜繁麻。 血液混着齿液融入苏煦的口中,也一同咽了下去。 第96章 因为是萧灼从唇中搅碎了给苏煦喂下去,所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煦便恢复了五感六识。 他缓缓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萧灼没事,还躺在萧灼怀里,苏煦又赶忙闭上眼,多躺会儿。 似是察觉到苏煦已醒,萧灼推攘着让他起来,谁知萧灼越推,苏煦越是无赖。 萧灼:“……” 现在比刚才还无助。 “起来!”萧灼拍了拍苏煦的额头,咬着牙道:“你起不起来?” “安安,你都吻我了,我们还分彼此吗?”苏煦仰着头,温柔的看向萧灼,眸中春水隐隐欲出:“你让我躺躺怎么了?” “吻?”萧灼对此疑问很大,刚才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并不承认那是吻:“我那是喂药,权宜之计。” “可这也是你主动吻我啊!”苏煦眨巴双眼,得理不饶人:“我昏迷之中,可没有强迫。” 萧灼:“……” 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想让苏煦误会,更不想让苏煦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乱嚼舌根子,萧灼只好一字一字的从嘴里蹦出来:“你我刚才,是歃血为盟。” 歃血为盟? 萧寻安!你要气死我! 听到歃血为盟四个字,气的苏煦忘记辩驳,躺在萧灼怀里装听不见了。 这边萧灼和苏煦都已经恢复正常行动,那边燕幽和隆格多的局势也基本稳定下来。 给隆格多包扎完后,燕幽下来拿起星阎,面朝殿门而立。 殿外的士兵都被燕幽控制住,殿内的士兵见状,也纷纷放下武器仓惶出逃,燕南休就成了傀儡皇帝,可谓兵败如山倒。 清理完外面的那些杂碎之后,燕幽手握星阎一步一步朝着燕南休走去,一戟砍断帝王之冕,流珠落地,帝王不在,只剩下燕南休披头散发的蜷缩在一角。 “陛下,我无意皇位的,可是你步步紧逼。”燕幽也同样步步紧逼,将燕南休逼得退无可退:“是你逼我与你对立,我本以为只要我出了西域的疆土,哪怕去南蜀做个质子,你就会放过我,陛下,你用事实证明你的无情,用鲜血证明还是我太天真了。” “不是的,你我是兄弟,有手足之情,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燕南休全身缩成一团,封在玉柱下,嘴角都在颤抖,哽咽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说反了。”燕幽毫不犹豫的说,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燕幽是铁了心的听不进燕南休的辩解,可他依旧还是顾念那早就被别离岁月磨的只剩一点点的兄弟情意:“是我没想过要杀你。” 这句话,燕幽没说谎,他从未想过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可他又瞥了一眼坐在宝座之上的隆格多,眼中顿时杀意四起:“不过……现在想了。” 他手中握着星阎,快速的挑断了燕南休的手筋脚筋,就像西域士兵划瞎隆格多双眼那样快。 快到燕南休都忘记喊叫。 心底的畏惧像魔鬼一样疯窜,转眼间,已浑身是血。 鲜血沾在龙袍上,染成了赤黄,如同喷洒出来的岩浆。 “你……不能杀朕,朕……”燕南休轻微的摇了摇头,眼中竟然生出隐匿已久的情意。 没等燕幽动手,萧灼就冲上来抢过星阎了结了他。 燕幽:“???” 想过让燕南休退位,也想过将他囚禁一生,可就是没想过杀了他,即便他这么对隆格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杀意也在转眼间就消散了,燕南休能狠下心来,可不代表燕幽能狠下心来。 令燕幽更没想到的是,萧寻安竟然如此果决,了断燕南休的竟然不是苏煦,而是萧灼? 话又说回来,苏煦与燕南休也没什么血海深仇,只是苏烈风的死间接的与燕南休有关,这点,苏煦早已猜到,按照苏煦的性子,他应该抢在萧灼前面动手才是,为何如今他却站在后面坐山观虎斗? 此处也不是探讨这些的地方,趁着萧灼松懈一口气的时机,燕幽又将星阎从萧灼手中抢了回来,朝着萧灼刺来:“萧寻安,看星阎!” 萧灼杀人苏煦可以站在后面不管,可若是萧灼被人欺负了,苏煦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燕幽,你做什么?”苏煦快步上前,挡在萧灼身前,以身迎上星阎。 燕幽挥动星阎向上一挑,戟气从四面八方向苏煦奔涌而去,本就不多的内力瞬间被冰冻封存。 正当萧灼想要出手的时候,燕幽将星阎插向一旁,封住自身内力,拳头如雨点般向苏煦砸去。 也将萧灼牵扯其中,不过很快,燕幽就将萧灼逼了出去。 “苏明筠,接招!”燕幽大喊道:“第一拳,打你未能护好我家龙龙,第二拳,打你未能护好自己,第三拳,打你纵容萧寻安杀害我亲弟弟!” 苏煦:“???”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纵容他了? 三拳下去,燕幽的气也差不多消了,苏煦也吐出了淤血。 累的燕幽瘫坐在地板上,也是不顾及自身的形象,这点看来,他们兄弟两个倒是像得很。 歇了小半晌,燕幽托着累垮的身子走向坐在宝座之上的隆格多,放慢语速问道:“龙龙,你想做皇帝吗?” “不想。”隆格多忍着疼痛摇了摇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让燕幽看到他不想做皇帝的本心。 凝视了宝座良久,燕幽顿了顿,又问:“那你想让我做皇帝吗?” 第97章 “你自己决定。”隆格多无所谓的说:“我既已选择跟了你,便不会束缚你,无论你想做皇帝,还是将军,我都力挺你。” 燕幽不再说话。 一旁的苏煦从萧灼身后已经搂上了他,明明无赖到不想撒手,可偏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我好累,让我靠一会儿吧,反正我在你身后,你也看不见我,萧寻安,求你了,我认真的。” 既然苏煦都这么说了,萧灼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好歹也是替自己挨了一顿揍,萧灼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过意不去,他想要靠着就靠着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萧灼是这样想的,可苏煦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想要的无限多,是目前的萧灼给不了的。 不会少块肉,但是会蹭着肉。 双手搂着萧灼的腰身,苏煦紧贴在萧灼的蝴蝶骨上,双腿微微弯曲,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人可控的地方很多,可有时候有些地方控制不住。 慢慢的,萧灼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转过身来警告苏煦不许再胡闹了。 忽的,苏煦跪倒在地,疼的浑身痉挛,淤血吐出来以后,积压着的的药效发挥的彻底,疼的差点再次晕厥。 看样子不像是演的,萧灼又将苏煦抱在怀里,眼角滚过一滴泪:“苏明筠,你怎么了?” “啊……” 苏煦整个人如同裂帛,快要被撕裂开来,疼痛如同一层又一层的巨浪,一叠又一叠的山峰,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心跳似乎都是绝唱,以弦外之音挤压着全身骨骼经络,就像是被琴弦猛抽,弦丝被钉入血肉。 看的萧灼也跟着疼。 “解药不管用吗?”萧灼看向燕幽,哀求的眼神分外明显:“怎么回事?” 别说是萧灼了,燕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隆格多冷静应对:“大概是他体质特殊,所有的毒药都会变成春……药,那股火燃烧着他的肌肤,他才会如此痛苦,而且时间久了,他会失去意识。” “啊???”听到这种解释,燕幽不解的看着隆格多:“春……药这么痛苦吗?” 隆格多:“……” “此春药非彼春药。”若是双眼尚在,隆格多都想翻白眼了,可惜双眼已经不在了,只能无奈的说一句:“这只是一种比方而已。”你懂不懂? “那该怎么办?”萧灼看着唯一能知道办法的隆格多,隆格多悠悠的说:“吻他。”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非得吻吗? “怎么又是我?”萧灼指着自己,一脸委屈道。 若是放在以前,早就让他自生自灭了,可是现在情况大为不同了,而且身在外邦。 燕幽的目光停留在他与隆格多之间,摆了摆手道:“不是你还是我们两个?” “那还是算了,就不棒打鸳鸯了。”萧灼一听,内心慌乱的震荡着,想想还是算了。 “你还是做鸳鸯吧!”隆格多在一旁玩笑道:“能与他双宿双飞也好。” 萧灼:“……” 谁要与他双宿双飞? 能开玩笑,就说明已经放下芥蒂,隆格多也并未怪过萧灼,那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无论什么结果,都得亲身承受,怨不得旁人。 事态紧急,也容不得萧灼多想,薄唇刚被苏煦咬了一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必须想个别的法子。 看着苏煦浑身都在颤抖,萧灼心扑通扑通的跳,正好报“一口之仇”。 想到这里,萧灼没来由的咬了上去,干裂的嘴唇瞬间破裂,带着鲜血混入齿腔,萧灼叼着苏煦的嘴唇,往侧面一扥,痛的苏煦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竖起浑身寒毛。 见苏煦有了反应,萧灼继续用力,促狭的眸光像是刻意闪避着什么,双眼已经染上血的腥红,潋滟着有关于苏煦的一切,脑海里的苏煦挥之不去。 眼中破碎的红掩盖在黑睫下,萧灼咬的越发生狠,就像是见到了猎物那般疯狂。 指尖扣在掌心间,渗人的血在指尖晃动,伴随着掌心的汗频频流动。 忽的,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牵上苏煦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指腹联动指尖发力,死死的掐在苏煦的手背上,纤白的手背咣出一抹红。 二人的鲜血在萧灼的指缝中交融,逐渐洇湿了袖口,这才唤醒了苏煦的意识。 滚烫而又急促的呼吸似是溅出的烛火,奔窜在萧灼和苏煦的心口。 二人相视一对,千言万语在眼中荡开,喉间却如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对视了一盏茶的功夫,萧灼才开口:“苏大人应该没事了吧?” 没有理会萧灼的问题,苏煦眸中划过一丝艳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萧大人,这总不是歃血为盟了吧?” “不是。” 听到萧灼否认歃血为盟,苏煦异常高兴,嘴角露出了一个烂漫的笑。 片刻后,笑容平白消失。 只因萧灼的一句:“这是咬牙切齿。” 苏煦:“……” 有些人,就是嘴硬,可最是心软。 萧灼起身,看向摇摆不定的燕幽:“燕家老二,你可是要当皇帝?” “我都听龙龙的。”燕幽看着隆格多,眼中掀开一阵薄雾。 再也看不到隆格多的双眼,那层白布之下,也有人不见天明。 隆格多摸了摸系在头上的白布,“珍惜当下。” 第98章 “别闹,”燕幽突然笑了,“你还有伤呢!” 隆格多:“……” 我说的珍惜当下是让你自己决定,不要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而你呢,想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说真的,西域如今政局不稳,而我身为军师,身为臣子,有必要保全这个帝位,不让它落入奸佞小人手中。”隆格多突然严肃道:“如今西域只有两条路,要么起兵,要么称臣。” “看来这个位置,注定得我做了。”仔细思量一番,燕幽也拿出帝王的气势:“从此刻起,朕就是西域的帝王。” “你们西域的家务事我管不着,我身为大周的文相,也算是此次的使臣。”萧灼走上前来:“是战是和,你自己决定。” “西域愿向大周俯首称臣。”燕幽走下宝座,拍了拍萧灼的肩膀,正义凛然道:“果然,天生就不是做皇帝的料,还没等着昭告天下呢,就被降为王爷了。” “可你是天选的大将军。”萧灼也拍了拍燕幽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说真的,你要是想做皇帝,我也绝不阻拦。” “为何?”燕幽有些不解。 “因为你我是挚友。”萧灼眸中含情,“挚友不只有高山流水的成就佳话,若是心向一处,那便福难同当,若是各为其主,那便四海相逢。” “这样吧,我们西域可以甘愿俯首称臣,但为了表示你们大周的诚意,萧寻安,你称我一句陛下如何?”燕幽随口一说,也没有当真让萧灼这么称呼,可没想到萧灼竟然行了大周全礼,三拜九叩道:“陛下。” “萧爱卿,起身。”燕幽过了过嘴瘾道。 “挚友,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哪怕萍水相逢,也能不问归期。”苏煦也随着萧灼行了大周全礼,这礼,不是给异国陛下而行的,而是给挚友所行,苏煦没有喊陛下,而是说了这样一席话:“性命托与君,天涯共追寻。” “好一个性命托与君,天涯共追寻啊!”燕幽激动的鼓掌道:“苏爱卿,当赏。” 很快,大殿中就传来了一阵笑声,四人在西域相逢,笑声随风飘到了异国他乡,脸上洋溢起雨后初霁的光芒。 殿外风声萧萧,殿内朗朗大笑。 湮没了数不清的血流涛涛。 相逢总有别离日,四海之内心皆赤。 “你们可是要走了?”燕幽与隆格多相送,“天下聚散无常,愿来日再相逢。” “走了。”萧灼上马挥了挥手:“再会。” 苏煦头也不回,却在眼角淌过一滴泪。 许是西域风沙迷眼,竟让堂堂武相差点哭出声来。 谁都知道,此一别,或是永远。 西域既然向大周俯首称臣,燕幽也成了西域王,而萧灼与苏煦是大周的文相和武相,朝廷官员不得私交甚深,更不能与外邦王爷有密切往来。 这一回,便是一生。 “等等。”燕幽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拦下了萧灼和苏煦等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接下来应该去往南蜀。” 西域已经选择称臣,太上皇去了北渊,那便只剩下南蜀了。 南蜀有能战八将,而今燕幽成了西域王,龚坊又是燕幽的师弟,八将只剩六将,南蜀也在边陲,想必此行不会太难。 “是。”萧灼回复道。 “南蜀我熟,我陪你们去跑一趟。”不想让苏煦和萧灼与南蜀之间发生冲突,燕幽主动提议道:“不过以目前西域的情形,怕是需要你们再多等几日。” “好,那便多等几日。”早就料到了燕幽会这么说,萧灼应了下来,“正好回师门看看。” 苏煦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你要回清山?” “是啊!”萧灼点了点头道。 “我也要同你一起回师门,”苏煦不要脸的说:“寻安,带上我,好不好?” 第47章 带上你?你去干什么? 为了避免下一步计划泄露, 萧灼和苏煦同时下了马,走向一旁。 清山是萧灼的师门,当年一门三派分开后,萧灼的师父便带领弟子隐居清山, 而清山就在西域境内。 身为大周的臣子, 能来西域已是万般不易,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 萧灼回师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即便上面问起来,萧灼也可以向英洪帝交代。 只是苏煦为何要跟着去, 英洪帝本就看苏煦不顺眼,若是再让英洪帝抓到什么把柄,势必借机惩治苏煦。 不行, 不能让苏煦冒这个险。 将来日看透了以后,萧灼严词拒绝了苏煦,冰冷傲拒道:“论起朝堂,苏大人是武相,是天下武将之首,要必要为天下武将打个头, 切不可被人揪住错处, 论起江湖,苏大人是平雁派掌门, 一门三派已然分开, 苏大人不是我清山的人,也没必要同我一起回清山。” “可我是你的人啊!”苏煦死皮赖脸的缠着萧灼,一边慌着萧灼的胳膊一边说,带着久别的慵懒, 苏煦紧盯着萧灼,死活不松口:“本相既想嫁与萧大人,就得随萧大人回清山,从此,萧大人的师父,便是我苏明筠的师父,萧大人的师娘,也是我苏明筠的师娘。” 萧灼:“……” “我师父脾气古怪。”萧灼别开苏煦缠绕在自己袖间的双手,想借机劝退苏煦,让他知难而退:“苏大人怕是承受不住。” “除了失去你,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我苏明筠承受不住的事情。”苏煦一瞬不瞬的盯着萧灼,毫不遮掩的欣赏着,又将双手放在嘴上,张开大口大声喊道。 第99章 双手就像喇叭花一样,绝殊离俗。 他这一喊,清山上的人都快听到了。 “闭嘴!”瞥见斜后方有一块石头,眸中忽而闪过一道幽光,萧灼退后几步,捡起石头来砸向苏煦,愤怒道:“苏大人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喊什么喊,就你是个大嗓门啊? “萧大人这算是谋杀亲夫吗?”苏煦躲过萧灼投过来的石头,又瞅着脚底下的石头,躲向一旁:“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这么丢人,怎么可能到处乱说?” 苏明筠,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谋杀亲夫?”苏煦此话一出,气的萧灼恨不得拔刀相向,身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恶言相向:“杀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我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夫了。”苏煦眨巴着眼,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萧寻安,你总不能现在还想杀我吧?” “想,做梦都想。”萧灼口是心非道。 说实话,萧灼现在是不想杀他的,自从以命救下苏煦的那一刻,萧灼就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只是如今苏煦的一言一行,实在是有伤风雅,气的萧灼牙痒痒,恨不得一刀捅穿苏煦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三遍了。”苏煦往前贴了上去,差点就搂住萧灼的腰身,他也没有真的搂上去,而是象征性的退后半步,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道:“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是吗?”萧灼火速上前,一把用力揪住苏煦的耳朵,将它提起来,颇有拔苗助长的气势:“那不妨揪下来,省的起茧子。” “疼疼疼……”苏煦想伸手去捂耳朵,可萧灼的手拦在那里,苏煦一动也不敢动,毕竟一动疼的可是自己。 打着遇事先道歉的态度,苏煦态度诚恳道:“我错了。” “错哪里了?还请苏大人仔细说与本相听。”萧灼端起架子,手依旧没有放开苏煦的耳朵,赏罚分明道:“若是苏大人说的好,本相就不继续追究,若是苏大人说的不好,本相不介意将那五十大板也加上。” 耳朵被揪的通红,苏煦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按照萧灼的思路说下去,“错在没有尽数听萧大人的话,没有以萧大人马首是瞻,没有顾及萧大人的情面。” “还有呢?”揪住苏煦耳朵的手松了松,但还没有完全放开,都在这个关口上了,苏煦还在这里打马虎眼,试图用简单的“情”蒙骗过关。 想从苏煦口中炸出些有用的信息,萧灼继续试探:“苏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虽然在本相之下,可你不需要为本相马首是瞻,既有自己的打算,那不妨说说看。” “说也是可以的,能不能麻烦萧大人先松开?”苏煦咬着牙委屈道:“我疼。” “好。”萧灼松开手,双手背到身后,又觉得似是少了点什么,就抽出手指指着苏煦道:“不过本相警告你,若是再偷奸耍滑,本相定拿马鞭抽你。”就像那日你“误伤”本相一样。 “没想到萧大人竟然这么记仇。”那时候只顾得针尖对麦芒,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交过心,想来也是那时候的憾事,面对萧灼的咄咄逼人,苏煦只想一笑置之:“记仇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不是件光彩的性子,但放在萧大人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本相现在不想听任何恭维的话,”萧灼耐着性子做最后的提醒:“苏大人,本相只想听实话,你说还是不说?” “说。”苏煦双手交叉于胸前,若有所思却又坚定不移道:“萧大人若想撬开本相的口,只能用吻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啪”一巴掌,打在苏煦被咬破的唇上,又裂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血。 打的苏煦嘴角上扬。 “看来萧大人还是收了力。” 苏煦眸中带着冷静的疯狂,伸出舌头舔干净嘴唇上的的血,从头到尾,就像那日舔银簪上的血一样,只不过,薄唇上的血舔不干净,艳红层出不穷,逼得萧灼拂袖而去。 从后面抱住萧灼,苏煦尽量压低声音,就好像不愿意打扰萧灼,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多谢!” 萧灼:“???” 现在打你也要道谢? “苏大人要谢本相什么?”萧灼回过身去,平淡的推开苏煦,明知故问道:“不妨细言。” “谢萧大人生的如此风雅脱俗,春光无限。”苏煦弓着腰,指腹轻贴在上,描摹着萧灼的眉,整个人趴在萧灼耳边细说:“萧大人如此浓艳昳丽,恰入本相心尖。” “苏明筠!”你胡言乱语什么? 萧灼一听,瞪大了双眼,以前怎么不知苏煦是这般人,只知道他至情至性,没想到是风流成性。 就是不知道是否对所有人这样? 萧灼想试试,就拉着苏煦的袖口,走到燕幽和隆格多面前,“以前是本相不知,苏大人竟这么会夸奖人。” “那你夸奖夸奖我呗?”燕幽主动凑了上来,满怀期待的说:“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苏煦瞄了燕幽几眼,匆匆说道:“五大三粗的,就是一俗人,有什么好夸奖的?” 燕幽:“……” “那他呢?”萧灼又指着隆格多问。 “他……我得想想。”苏煦想了半天,只总结出两个词:“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别人能想三步,隆格多能想十步,无愧于西域军师之名。 第100章 先主难佐,易主而侍,不失良机。 有燕幽的信任,隆格多的才能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此话,倒是不错。”萧灼点头道。 萧灼也认同苏煦说的这八个字,与隆格多比起谋略,萧灼自愧不如,隆格多能在燕南休的手底下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燕幽,而是他自己有用,能让燕南休觉得他有用。 “不过……本相想听的不是这个。”萧灼拍了拍隆格多的肩膀,转身看向苏煦,话锋一转道:“本相想听什么,想必苏大人心知肚明。” 这句话说的燕幽和隆格多是一头雾水,即便能算尽天下之事,隆格多也承认算不尽萧灼和苏煦两个人的心思。 此番交谈,听的隆格多不禁感慨: 不是,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简单的道理,萧大人也不懂吗?”苏煦又凑到萧灼的耳边,小声反问道:“萧大人可要我当着外人的面,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不必了,萧灼给了苏煦一个眼神,苏煦就抿唇,转移话题道:“萧大人不是要上清山吗,算算时辰,也该启程了吧?” 差点被苏煦的无理取闹冲昏了头脑,萧灼这才意识到该动身了,又不想连累苏煦受到师父责骂,萧灼劝解道:“苏大人当真要跟着去?” 苏煦是铁了心的要跟着去,萧灼再怎么好言相劝,他都视若无睹,反而变本加厉的向萧灼表明真心。 三指并立在前,苏煦做出发誓的手势,斩钉截铁道:“我心至诚。” “好,那便启程。” 萧灼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晦暗难明,既然苏煦想自讨苦吃,萧灼也不再劝说,就任由他跟着去,余光瞥了一眼,率先向前走去,苏煦紧跟其后,一路抵达清山脚下。 来到清山脚下,萧灼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转身而去。 “不上山吗?”看着萧灼望而却步的样子,苏煦狐疑的问道。 “苏大人是腿脚痒痒了是吗?”对着清山虔诚三叩首,萧灼起身转过头来看着苏煦:“这是前山,我师门在后山。” 苏煦轻轻“哦”了一声,没再为自己辩解,接着随着萧灼来到了后山。 看着一片荒芜的“山”,苏煦不禁疑问道:“这就是萧大人说的后山?” 这哪是后山啊,说是菜园地都不为过。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自给自足,要养活偌大的师门不容易啊!”萧灼有感而发,觉得师父十分不容易,心却向往这样的田园生活:“虽然不容易,可这样的生活总比表面繁华实际一滩烂泥的官场强多了。” “蔑视官场还做文相,萧师兄可真是另类。”出来的人一身的泥,浑身散发着恶臭味,脸上的灰沉沉的,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亮的出奇。 在他身后又走出一人,白发苍苍,手上还拿着鞭子,眉头紧锁道:“另类,你还知道回来!” “师……师父。” 没给萧灼继续说话的机会,师父常清拿着鞭子就往萧灼身上抽,苏煦临时起意替萧灼挡了一下。 那游龙一般的鞭子狠狠的抽在苏煦的胳膊上,疯狂的撕裂衣袖,抽入血肉,鲜红的血液凝聚在一起,顿时膨胀起来,胀的苏煦双脸通红。 不敢想象若是萧灼挨了这一下会有多疼。 “你没事吧?”萧灼刚想关心苏煦,就被他猝不及防的跌入怀中。 萧灼僵了一瞬:“……” 常清捋了捋胡须,上下飘视着苏煦,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到萧灼的眸间,散出威严的寒光:“看来传言非虚。” “不是的,师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萧灼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师父,你听我解释。” 视线定格在常清身上,余光却时不时的瞥向苏煦,他还是担心苏煦的伤口。 根据多年挨打经验来看,师父的鞭子力道掌控的很好,不会伤及筋骨,却能最大限度的伤害皮肉,一鞭下去就能皮开肉绽。 “想看就看清楚些。”常清又挥了一鞭子,本意是让萧灼看的更清楚些,又被苏煦接下。 攥着手中的鞭子,鲜血染红了鞭子上的条纹,条纹渗入掌心,与掌心间的血交融摩擦着。 常清轻轻扯动鞭子,想让苏煦放手,可没想到苏煦死活不放,任由鞭子扯动手掌的伤口,他咬着牙就是不放。 不仅不放手,还一步步的走向常清。 萧灼上前拦着,双手握在苏煦握着鞭子的那只手上,手心与手背交叠在一起,宛如海誓山盟。 半握着拳的手触碰到苏煦温热的手背,也因此沾上了苏煦掌心的鲜血。 苏煦一步步的向前走,萧灼也在侧面跟着他走,师父常清站在对面一动不动。 迈着大步的苏煦紧攥着拳头,星眸中的灿灿华光一点点的褪去,犹如璀璨星辰飘然坠地,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生杀就在一念间。 眼见着苏煦走到了师父面前,也甩开了自己的手,萧灼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狠心拽动苏煦的手腕,带着禁锢的语调:“苏明筠,你想干什么?” 苏煦没有答话,也没有理会萧灼的阻拦,再一次甩开萧灼的手,也松开了带着血的鞭子。 沉静的风扑面而来,抬眼望向空中飘动的云,又猛的低下头俯下身跪了下来。 萧灼:“???” 第101章 怎么突然跪了下来? 常清微微低头,看着苏煦缓缓抬起的眼眸,从中看出了野心与疯狂。 对视转眼间,苏煦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沉稳的扑在地上,随后磕了个头。 这一磕,引来了清山上下所有人。 “这一顿鞭子我甘愿承受,您要抽我几鞭子都行,还请您放过我的寻安。”苏煦垂首,带着恳求的柔和语气同常清商量:“他会疼。我不想让让他疼。” 常清俯视着他,名动天下的大周武相就这么跪在自己身前,常清神色为之动容,依旧不饶人道:“你的寻安?” “嗯。我的~”苏煦坚定的盯着萧灼,没等说完,手臂又挨了一鞭,导致苏煦尾音微微发颤,咬着牙没喊出来,“无论再受多少鞭,他都是我的,生死不论!” 好一个生死不论! 常清被这一句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手中的鞭子有所松动,差点掉在地上,还是苏煦替他接住,又塞回常清手里。 萧灼在一旁既感动又愤恨,师父在替他出气,他也不想言语,但还是头一次见苏煦这样作为,快掉到地上的鞭子还能塞回去,这是为了演苦肉计什么都不顾了啊! “今日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认他是我的。”苏煦顿了顿,又道:“即便没有活路,他萧寻安也是我苏明筠的死理,至死不渝。” 常清:“…………” 手中的鞭子瑟瑟发抖着,常清被气得站都站不稳,苏煦却跪的笔直,如同远方俯在半山腰上的长松。 “望您成全。”苏煦三叩首,行了拜师之礼,“求您赐鞭。” 望成全还能理解,为何还要求赐鞭? 萧灼侧目而视,也随着苏煦一同跪了下来,行了拜师礼。 两人交叉而对,就像两把悬空的利剑,斜插在常清的心口。 “你们两个是在这拜天地,还是拜高堂啊?”常清扔掉手中的鞭子,气愤道:“是不是下一步就入洞房了?” “不是。”萧灼神色紧张,支支吾吾的说:“我们两个,不是师父想象的那样。” “萧寻安,你是榆木疙瘩吗?”常清拂了拂衣袖,板着脸道:“他都至死不渝了,你还在这称兄道弟呢?” “师父,我们的确歃血为盟了。”萧灼力图将常清的思路拉回来,不让师父被苏煦牵着鼻子走,师父久居深山,不能让他被苏煦随便说的两句好话蒙骗住。 自己徒弟的为人,常清这个做师父的还是了解的,被萧灼这么一说,常清也有些动摇,然后被苏煦一句话万箭穿心: “对,他吻我了。”苏煦的目光隐隐的冻结上旖旎秀美的风光,还有萧灼的薄唇,想到如何证明,苏煦又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唇,竭力证明道:“还咬了我的唇,您看,现在还没好利索。” 常清,萧灼:“……” 常清向来对徒弟的照顾是细致入微的,他不仅能注意到苏煦嘴上的伤,也早就注意到萧灼嘴上的伤,这才不禁怀疑起来。 “萧寻安,你就找了这么个混小子?”常清指着苏煦,十分不满道。 倒也不是非得让萧灼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苏煦长得也不错,甚至能到冠绝的地步,可从苏煦的形式作风和以往他与萧灼的紧张关系的传言来看,常清得出的结论是:这混蛋配不上萧灼。 一个不遗余力的想弄死萧灼的疯子,有什么资格拐走他? 常清不答应,清山满门也不答应。 “众弟子听令!” 常清一声怒吼,清山上下疾驰而出,将苏煦与萧灼二人包围起来,那如虹的气势差点让清山为之抖上三抖,“列阵!” 捡起地上的鞭子,一边挥舞,一边指挥众弟子排列阵法。 霎时间,清山帘雨绵绵,刚列好的阵法被老天冲散。 “天意使然,天意使然啊!”常清仰头一看老天,脸上被泼了一袭雨。 雨势倾盆,远看如飞瀑,近看如针啸,冲刷着浓情蜜意与气定神闲。 阵撤,人危,旧跪。 “雨落飞蝶轻似梦,愁绪化形重悲心。”常清捂住心口,转身回了屋中:“萧寻安,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师父回屋以后,其他的弟子也都回了自己的寝室,隔着门窗,还能看到萧灼和苏煦跪在泥水中。 泥水打湿了萧灼的衣袍,俊脸被哗哗的雨水冲淡,扇睫被大雨打弯,眼睛想睁都睁不开。 就这么陪着苏煦跪在师父的门前,看着窗边的那把油纸伞上忽明忽暗的的“滚”字,萧灼嘴角勾咧出一角花瓣,随着倾颓而泻的大雨湮散。 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是灰茫茫的,就像挡上了一层阴霾,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应当想什么。 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就渐渐的停了,萧灼这才睁开眼。 一抬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师父又出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萧灼一把匕首。 双手捧着师父递上的匕首,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像一颗不可控制的种子在心口逐渐生根发芽。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苏煦,衣袍已然湿透,他却两袖清风,好似浑然不觉,乐在其中,像是苦肉计上演成功,又像是猜到了常清的心思。 双手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萧灼的身子俯的很低,快要卑微到泥土里。 第102章 此刻,没有了大雨的掩盖,萧灼的心都在提醒着他,警示着他,甚至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萧灼本身还不知所措,宛如身心分离。 心与人,都险些失控。 这便是连算无遗策的萧灼也无法避免的当局者迷,在看透世事的师父眼中,算作还未长大。 就是因为没有长大,才被苏煦蒙骗,才没有早些杀死苏煦。 身心做了很久的斗争之后,萧灼双手呈上前,挺直身子,毅然决然的看着常清:“师父要弟子做什么?” 盯着苏煦手中的匕首,匕首未出鞘,却快要被抖出鞘了,常清指着苏煦,默然一笑道:“为师要你杀了他。” 第48章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心里不止一次两次冒出过这个声音, 可那是以前,自从天外城回来以后,萧灼便再也没想过要杀了苏煦。 “师父。”将匕首塞回师父手里,萧灼叩首道:“我做不到。” 常清:“???” 怎么都喜欢塞回我手里? 此时, 苏煦开口, 彻底搅浑了这摊水,“您要杀要剐, 我悉听尊便, 但求您放过我家安安。” “你家安安?”常清气的将匕首扔在苏煦脸上,戳着他的鼻梁骨, 愤然一怒道:“安安也是你这混蛋能叫的?” “您隐居清山,是世外高人,怎么还骂人啊?”苏煦将滚落在地的匕首捡起来捧到常清面前, 委屈的小声说:“身份不符。” “萧寻安,这把匕首是你师娘的嫁妆,今日,为师将匕首赠与你,”常清伸出手,接过苏煦手中的匕首又递给萧灼, “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的话, 就好自为之。” 郑重接过匕首的萧灼瞬间喜极而泣,眼泪如天上降下的甘霖, 止不住的下流。 为了不让萧灼哭的这么伤心, 也转移他的注意力,苏煦趁乱插嘴道:“您这是要与我家安安断绝师徒关系吗?” 常清:“…………” 气的常清不顾形象的指着苏煦的鼻子骂:“臭小子,你个混球,老夫抽死你!” “您先安慰好我家安安再抽死我, 我便受着。”瞥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萧灼,苏煦一万个于心不忍,向常清提出要求道。 “行了。”苏煦这个要求委实不合理,萧灼之所以哭的这么伤心,纯属是入戏太深了,无法抽离感情,又不是常清这个做师父的做的太过分,事到如今,常清不得不拆穿他们:“你们当着我的面演了一出苦肉计,当真以为我心里不清楚?” “您英明。”苏煦朝常清竖起大拇指,而后恭恭敬敬的拱着手,“圣明。” “你就是哭的再怎么真切,也改变不了弄虚作假的事实。”常清俯下身来对着萧灼,怎料萧灼上来就搂上常清的腰身:“师父,许久未见,徒儿想您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感动了,常清静立于此,被一句话缠绕了心肺。 收起刁难苏煦的心思,常清利落的扶起萧灼:“好了,乖徒弟,快起来吧。” 萧灼起身后的第一眼是看向苏煦的,也逼得常清不得不下令:“还有你小子,也别跪着了,老夫怕折寿。” “多谢。”苏煦站起来拱手道。 随后,三人一同进了里屋。 苏煦在后面关上门,刚一进屋就又跪了下来,看的常清和萧灼也很纳闷。 “苏明筠,你想干什么?”萧灼没想到他是来真的,更没想到他会从袖中掏出圣旨,“圣旨为证,本相要嫁给萧寻安,请您成全!” 圣旨?他竟然随身携带着,而且一路都没有暴露,这是如何做到的?萧灼心想道。 “你说……什么?”常清直接坐了下来,苏煦便跪到常清面前,“本相说,西域已经归顺,清山隶属西域,便是隶属大周,本相身为武相,带着圣旨前来,要求娶清山大弟子萧寻安。” “你再说一遍!”常清捂住胸口,不想同苏煦一般计较。 “微臣以晚辈之礼,特来清山求娶师兄萧寻安。”苏煦双手举起圣旨,推到常清面前。 当初选择在清山隐居,便是要退出江湖之争,更没想过要卷入庙堂之中,苏煦突然掏出一道圣旨,常清也不想承认。 西域已经归顺大周,清山也不是不认大周,什么政权更迭,对于常清来说,不过是粗茶淡饭,他不认的,是苏煦。 “老夫已经失聪,晚辈请回。”耳中传来一阵抗议的声音,常清捂住耳朵,无赖道。 “先帝亲赐圣旨,你敢不接?”苏煦站起身来端着圣旨,捧到常清的眼前,“就不怕本相灭了清山满门吗?” “你威胁老夫?”常清哈哈一笑,闭上眼道:“老夫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没等苏煦开口,常清送给萧灼的那把匕首就已经出鞘,架在苏煦的脖子上了,“苏明筠,你敢?” “萧寻安,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苏煦收起圣旨,握住萧灼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砍:“萧寻安,你清醒一下吧!” “你什么意思?”萧灼瞪大双眼问。 握着匕首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差点划伤苏煦的白颈。 “不知您可知道锁四方之约?”苏煦此言一针见血,狠狠的扎入常清的心中。 “知晓。”常清睁开眼,点了点头承认道。 锁四方之约只有皇室才知道,自己还是听北渊公主说的,师父怎么会知道? 第103章 暂时不想怀疑自己的师父,萧灼转头又问苏煦:“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这得感谢那道鞭子。”苏煦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若不是认出了这道鞭子,萧寻安,你觉得我犯得着演苦肉计吗?” “你骗人。”萧灼声音微颤,耳尖发红,回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常清:“师父……” “徒儿,既然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为师便告诉你。”常清深吸一口气,幽幽道:“当年,为师的确被人利用做了杀手,不过……为师没有想过杀了你父亲,本想将你弟弟偷偷带出来,带回清山,为师就想着总有一日你会回来的,会与弟弟相逢的,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半大少年,愣是不相信我会救你弟弟,非要与我决一死战。” 随后,常清又指向苏煦:“当年的那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半大少年,大抵就是他吧!” 萧灼震惊:“???” 架在苏煦脖子上的匕首也垂落下来。 “还有你,自作聪明。”常清瞥了苏煦一眼,依旧不满道:“你不是因为这道鞭子认出来的吧?” “自然不是。”苏煦摇了摇头,抿着嘴不好意思发说:“从一开始便怀疑了,所以策划了这手苦肉计。” 停思了一阵,苏煦又补充道:“但我对安安是认真的。” 常清,萧灼:“……” 管你认不认真,就是不行,就是不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原来那个神秘人……是你。”得知调查了这么多年的神秘人就在身边的时候,萧灼突然觉得自己好蠢,怎么就没想到呢? 为何以前针对的偏偏是他? 为何偏偏是他啊? 这么多年,好像一个笑话,大仇未报,还浪费了大好年华去针对萧家的恩人。 近十年的蹉跎,也不抵现在的悔恨。 “你弟弟……已经同我恩断义绝了。”苏煦趁机告状道:“那晚,我捅了你心口一刀,他就来找过我了,同我比试一场,然后恩断义绝,他说,我不欠萧家人,但是欠你萧寻安。” 萧赴口中“你欠我哥”这四个大字又飘荡在苏煦的耳边,飘久了,他自己也信了,也认了,甚至怎么弥补都想好了。 “什么?你捅了我徒儿一刀?”常清彻底被激怒了,先前无论苏煦怎么胡闹,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苏煦这个混蛋竟然捅过萧灼一刀,还是在心口。 想着萧灼中了巫云蛊的状态,走两步就得喘三步,他是怎么挨过那一刀的,常清越想越自责,若是将他留在清山,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师父,都过去了,那晚既有世间九枚叹月鸩珀滴保命,又有神医萧道成的救治,我也缓了过来,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师父面前吗?”萧灼坦然一笑置之,记了这么多年的仇,这一刻,他不想再同苏煦翻旧账。 “叹月鸩珀滴是保命的良药,可也是最后一手,若不是人之将死,是万万不能用的。”常清越说越生气,想想他们当晚的场面就毛骨悚然。 若是没有叹月鸩珀滴呢,若是过了期限还没有办法呢,萧灼就死了。 常清想都不敢想,他揪起苏煦的衣领,满身戾气,怒吼道:“所以,他差点死在你手中!” 没想到常清会反应这么大,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师父竟然差点失控,没想到已经年过半百的师父竟然会这么“为难”小辈。 大抵是自己说的那些话,不仅没有给苏煦开脱,还起到了反作用,让师父想到了另一种结局。 越想到这里,萧灼越不敢多言,怕师父继续误会。 “萧寻安,还回来!”常清揪住一只手苏煦的领子,另一只手指着萧灼手上的匕首:“为师让你还回来,为师在此,清山众弟子在此,你还怕了他不成?” 见萧灼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动手,抓住苏煦的那只手一甩,将苏煦甩退了几步,顺势抢过萧灼手中的匕首,横在苏煦面前。 “你若狠不下心来,为师替你杀了他。”常清紧紧的握着匕首指着苏煦道。 “前辈,您听我解释。”苏煦拱手道。 常清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清什么解释,还是萧灼跪下来拉着常清的衣角,求着他说:“师父……” 自己的徒弟自己还是了解的,常清也不愿意冤枉苏煦,垂下匕首盯着苏煦,命令道:“那便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前辈,后来有一日,萧寻安还回来了。”苏煦趁机解释道:“他用冠上银簪捅穿了我的心口。” “苏明筠,你别说了。”萧灼发狠道。 “乖徒弟,让他说,为师替你做主。”常清丝毫没注意到满脸发红的萧灼,“我倒要听听乖徒弟是怎么报仇的。” 萧灼:“………………” 有时候,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找不到机会描述那日的状况,正巧常清坚持让苏煦说,苏煦就“恬不知耻”的说了,“那日之殿,银簪闪闪,烛火明燃,窥见殿中美人颜,心生艳羡,瞧见美人冠上银簪,遂觉甚是好看。” “别说了!”萧灼无力的喊道。 “让他说。”常清只是觉得苏煦废话太多,听到这里还没讲到重点,或是久居清山的寡淡,让但没往那一层上想,“我倒要好好听听。” “拔簪后得见美人秀发落肩,惊为天仙,我心至诚至虔,只明美人柔腰似鞭,不晓美人心如此簪,竟被插入心尖?幸有凝血丸,免于地狱阎。” 第104章 “美人踟蹰不前,我自吻入齿间。” “以心头血之吻,扣情丝之痕。” “以此吻明志,宣必得之势。” “住口!”萧灼无力的抓着衣袖,死死的钳住泛红的指尖,“苏明筠,你住口!” 迫不得已听苏煦说这些,那日的场景又现于萧灼眼前,还有那句“我以心头血吻你明志,我对你,势在必得。”也是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忘。 “我说完了。”苏煦摆了摆手,面不改色的看着萧灼泛红的脸,心中的邪念又涌了上来。 慢慢靠近跪在地上,万般愁容“腼腆”的萧灼,蓦地扣住萧灼的后颈,将他的头提起来。 当着常清的面,又吻了上去。 常清瞪大双眼,吓得匕首都掉在地上。 “混蛋!”常清现在才明白苏煦说的什么意思,连忙拉开苏煦,可力气总没有苏煦的大,怎么也拉不开。 情急之下,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插到苏煦的背后,苏煦抽出一只手来将常清推向一边,常清瘫倒在地,那把匕首也随之拔了出来,鲜血溅到常清的袍子上。 鲜血汩汩流出,苏煦不以为意,继续吻萧灼,不仅要将萧灼的齿腔撬开,还要将他吃干抹净。 快要碎掉的唇瓣被苏煦猛烈的侵蚀着,萧灼反抗到失声,眼前的疯子就像势必与他一体,狂妄的吮吸着他散发的味道,如刀割般吻着他的薄唇。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死。 后背的血越流越多,流到萧灼有所察觉,流到苏煦无力继续下去。 他晕了过去,还是刚才的拥抱姿势,晕倒在萧灼怀里。 “苏明筠。”萧灼赶忙从衣袍上扯下布条,双手捂在萧灼的背部,就好像把他抱在了怀里。 一旁的常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如同落在地上的匕首,失去了应有的动力和价值。 人命关天,做师父的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常清冷着脸道:“将他扶到我床上。” 听从常清的吩咐,萧灼站起来后背起苏煦,将他放到常清的床边。 身后有伤,也不能躺着,只能让苏煦趴在床上,就像那日萧灼被打了五十大板后,苏煦照顾他那样。 小声喊了几声苏明筠,隐约听到苏煦在昏迷中“嗯”了一声,萧灼这才放心。 松了一口气后,又看到拂着胸口的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为师没事。”常清勉强道。 现在这种情况下,常清就算有事,也只能说没事,这样才能让萧灼安心。 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在清山自己研制的清山止血散,清山止痛丹等等良药,尽数递给萧灼,“给他用上,明日就能好。” “多谢师父。”萧灼接过常清手中的良药,眉眼间充满感激之意。 看着萧灼的反应,常清好像明白了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就推门出去了。 只留下萧灼一人照顾苏煦。 将这些良药喂下去,苏煦的意识慢慢恢复,当晚,就可以下床了,可他并不想下床,只得继续装下去,最起码得装到明天清晨。 一只大手突然半搂住萧灼的纤细的腰身:“多谢安安不离不弃。” 感受到苏煦一睁眼就不干好事,萧灼也很是头疼,大声喊道:“苏明筠!” “在呢!”苏煦往前挪了挪,身子更靠近床边,也更靠近苏煦,撇嘴道:“从未离开。” “苏大人,本相又不瞎,看得见你。”萧灼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没想到没逼退苏煦,反而差点被他感化:“安安,我离不开你了。” 苏煦一直要强,二十三年来,都没有离不开谁,可他现在心里很明了,已经离不开萧灼了。 萧灼一时语塞:“叫我萧大人。” “那我再郑重的说一遍。”苏煦单臂侧着支撑身子,臂下的手握住萧灼的袖口,眼含泪光道:“萧大人,我离不开你了。” “闭嘴。”萧灼利落的回身,在地上转了半圈,背对着苏煦不再说话。 “萧寻安,我离不开你了。”见萧灼不说话,苏煦又大喊道。 萧灼猛然回头,目光如鹰般盯着苏煦,眸中有着不可多得的疏离之感,“苏明筠,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你。”对上萧灼清冷的眼眸,苏煦以炽热的目光迎了上去:“我什么都能不要,我只要你。” “滚。”萧灼又回过头去仰望天空,不再理会苏煦这个无赖。 或许夜幕下的星星知道他心中的答案,又或许明月能替他回答苏煦的话。 所有的心绪都寄托在星垂平野下,月涌江流中,随着无边无际的风和席卷残云的浪散向遥远的天边。 此时的萧灼,就像个天真又不谙世事的孩子,又如同看破世道沧桑的老者,亦或是因世人皆醉而他独醒的缘由隐居山林的能人异士,可就是不像大周朝的文相。 文人风骨他没有,武将热血他也没有,他只有赤条条的孑然,独立的立于清山之上,用最明亮的眼眸俯瞰天下。 世间迷雾重重,他看不透。 以前觉得自己是大周朝的文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相,是能呼风唤雨的文相,可现在的萧灼,什么都不是,只是他自己,只是一个被问题烦恼困惑住的自己。 他在思索,逼着自己思索,逼着自己看透人心,逼着自己溶于世间。 “或许我,根本就不重要,在这无止境的泱泱洪流中,我只是渺小片叶,在这无休止的亢亢争斗中,我只是卑微明尘。”萧灼直面着落下的夜空,振振有词道:“又或许,连我也不知道容身之所在哪里,苏明筠,你说你想要我,可你仔细想过没有,你是想要我,还是另一个你?” 第105章 “我同你是一种人,都是自以为是的棋手。”萧灼回过身去,面对着苏煦,直言道:“也都是锋芒毕露的棋子。” “遇到一盘好局,互为棋手未尝不可,遇到一个好的棋手,互为棋子也无可厚非。”苏煦仰头看着苏煦,宛如看着心中的天仙,得意的笑道:“我不在乎。” “因为你是无赖,所以你不在乎。”萧灼摇了摇头,冷嗤道。 “我只在乎你。”苏煦脸上的笑容不仅不减,反而更加灿烂,燃烧了萧灼的心火。 “你这不是在乎我,你这是要改变我。”萧灼心火燃烧着,烧的越发旺盛,直到蜡烛燃尽,挑灯回味才发觉:“可我是萧寻安,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萧寻安,不是你苏明筠的附庸。” “萧寻安,你有没有良心,我也不是喜好男色之人,你用得着这么贬低我吗?”苏煦滚下床来,伤口被牵动,疼的他叫喊一声,又将心中的那口气咽了下去。 萧灼见状,上去搀扶,将苏煦扶上床去,气喘吁吁道:“苏明筠,我没有贬低你,是你自己一直在贬低你自己。” “好,好的很!”苏煦安静的趴在床上,没有了刚才的激动,眸中再无半点波澜:“萧寻安,你很好!” “那便不用苏大人提醒了。”萧灼面无表情,宛如换了一副面孔,陌生到连自认为了解萧灼的苏煦都认不出来。 “本相原本以为,萧大人费尽心力对付本相是因为怀恨在心,可萧大人同本相说过,是因为本相的眼高于顶,所以才……”苏煦本以为只要自己平静下来,萧灼就会慢慢接受,可没想到萧灼才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他带着伤忍着痛激动到几乎晕厥:“现在看来,也不是本相眼高于顶,而是本相根本就是个瞎子,才会看上你。” 喊完这些,苏煦也就没了力气,像只绵羊似的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半开半合的双眼透着垂危之态。 “苏大人明白就好。”萧灼眼底血色徒增,语气却是难以想象的平淡:“那本相便不叨扰苏大人了。” 说完,萧灼就朝外走去。 苏煦一听,冷眸一沉,深邃的眼底韵着刀锋般的寒光,以携霜裹雪之势大喊道:“萧寻安,你给我回来!” 慌忙中,苏煦抓住了萧灼的衣袖,浑身抽搐着,似是在忏悔刚才说的话。 紧紧攥着萧灼的衣袖不放手,任由萧灼如何扯动,苏煦就是不松手,“寻安,别走,好不好?” 我求你了,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渡过漫漫黑夜,不想一个人挨到天明。 同苏煦拉扯着衣袖,萧灼眸色渐深,印上心事:“放手!” 第49章 听到“放手”两个字, 苏煦心中浮上了一层血雾,闷的他喘不过气来,手也抓的更紧:“不放!” 萧灼眼底掠过一抹厌恶之色,想到没想就利落的扯断袖子, 大步向门外走去。 望着萧灼转身离去决绝的背影, 望着他留下来的一截断袖,苏煦心中五味杂陈, 苦不堪言。 “你出来干什么?”刚一出门, 就看到常清堵在门口,同他冷静的分析道:“他万一死在清山上, 怎么办?” “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死在清山上?”萧灼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一阵迟疑过后,又抬头看着常清, 不知道师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师父是否话里有话。 “萧寻安,为师问你。”常清直视着萧灼的眼眸,“你厌恶他吗?” 萧灼摇了摇头,显然是谈不上厌恶二字。 “那便回去。”常清挑眉道:“说到底,他也是清山的客人, 你不去照顾他, 为师还得令派人去照顾他。” 萧灼:“……” 那还不是因为师父您那一刀,不然需要照顾他吗? 萧灼前脚刚出门, 后脚又被师父推了回去。 “安安, 你回来了。”看到萧灼进门的那一刻,苏煦眸中漾出春光,“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萧灼心想莫不是他与师父的对话被他听到了,还是早就算到自己一定会回来? “因为我知道……”苏煦朝他抛了个媚眼, 温柔道:“我家安安舍不得我。” 听到这恶心的话,萧灼立马转身,却被常清关上了门。 萧灼:“……” 这师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父? 被锁在门内的萧灼无奈的转向苏煦,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破罐子破摔道:“本相今晚睡这,苏大人若是想轻举妄动,小心葬身清山。” “我都听安安的。”苏煦配合的点了点头,身子往墙边挪动着,特意给萧灼腾地方,他拍了拍床边,嘴角勾起难以掩盖的笑道:“安安睡这里。” “叫我萧大人。”萧灼迅速的上床,给了苏煦一拳:“苏大人,切记。” 苏煦“哦”了一声,就睡下了。 当然,他是装睡。 可萧灼累了一天,身累心更累的很快就睡着了,苏煦慢慢的睁开眼,不打扰萧灼睡梦,只是静静的看到天亮。 晨光熹微,天接连色。 默默的看到正午。 日光盛情,云烟碧升。 在萧灼睁开眼的那一霎那,苏煦闭上了睁了一夜的眼。 萧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看向还在睡梦中的苏煦,一边张开双臂扭腰,一边吐槽道:“这么能睡,猪吗?” 第106章 想起苏煦身上还有伤,就没有将他踹起来,而是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 一开门就看到了常清站在门口,萧灼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小声道:“师父,您在这里守了一夜?” “那倒没有。”常清打了个哈欠,也同萧灼一样伸了伸懒腰,又扭了扭腰,这一套动作下来,与萧灼如出一辙:“老了,熬不住的,但是你们为什么这么能睡?是不是昨晚……” 唯一不同的是常清一直背着手,就像是背后藏着什么东西,萧灼也没问。 “没有。”萧灼严辞否决道:“没有的事,师父千万不要多想。” 常清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尾音拖了很长,拖到屋中苏煦的耳朵里。 苏煦睁开眼,穿好衣服走到门口,看着门外人影斑驳,看着衣袖的影子如竹林般陆离,随即打开门,与光影撞了满怀。 清山上正午的日光又烈又足,苏煦不得已将双手挡在眼前。 纤细白玉般的双手在日光的浸泡下显得更加成熟,渐渐的,与光融为一体。 这双手挡住了日光,可同样也挡住了视线,还差点错过常清带来的好东西。 “这是……清山晨露?”萧灼眸中瞬间多了亮色,激动的看着常清从背后拿出来的琉璃瓶,里面的晨露晃荡着,如同他激动到摇摆不定的心神。 “不止如此。”看着萧灼见到琉璃瓶还是这么激动,常清笑了,宠溺道:“还有清山雪莲,仰日冬雪也准备好了。” “为师这就给你沏茶去。”常清还是像以前那样,万事都想着萧灼,知道萧灼最喜欢喝仰山清露,每次他来都用心沏好。 “怎么能麻烦师父呢!”萧灼瞥了一眼苏煦,意会道。 “我会沏,我去吧!”读懂了萧灼的眼神,苏煦好似被言传身教了一番,收起了狼爪子,露出最平凡的一面,“不麻烦师父了。” 说完,苏煦就顺手拿走常清手中的琉璃瓶,向前面走去。 “他刚刚叫我什么?”常清怀疑的看着苏煦的背影,又将目光投在萧灼脸上,疑问道:“我听没听错?” 萧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没走多久,苏煦又回来了,问道:“师父,清山雪莲和仰日冬雪在哪里,还有……在哪里沏啊?” “你叫我什么?”常清指了指自己,又指着苏煦问道。 “师父啊!”苏煦自然的回答,当着萧灼的面,一点也不怯场:“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苏明筠只好嫁天仙随天仙喽!” 萧灼:“……” “苏大人是恶犬吗?”虽然苏煦是夸自己,但是萧灼的重点放在他口中的“嫁”字上,还没有答应娶他,怎么就嫁天仙随天仙了,看到苏煦那张杀人不偿命的嘴,萧灼就忍不住骂道:“总是到处乱吠。” 而常清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白捡了这么一个便宜徒弟,幸甚至哉。 通过短暂的接触,别的尚且看不出来,但总能看出苏煦这个人心态远超常人,只要是他认准的人或事,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与其纠结下去,倒不如认了这个徒弟,说不准会是个救星。 倘若来日清山遭难,只有萧灼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多一个弟子,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清山可以做萧灼的靠山,但不能做萧灼的累赘,常清打量着苏煦,也算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于是鼓掌道:“好。” 萧灼:“???” 不是,这就认了? 昨天您还捅了人家一刀,今天就认他做徒弟了,师父,您也太善变了吧? “老夫今日就收下你这个徒弟。”常清欣慰的看着苏煦,点了点头道:“也算对得起平雁派掌门的临终托付。” 苏煦见状,连忙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行完拜师礼:“拜师礼昨日我已经行过了,今日再行一遍,算是正式拜师了。” “苏大人昨天就有这个打算?”萧灼站在一旁,后知后觉道:“是吗?” 苏煦“嗯”了一声后起身,一只手端着琉璃瓶,另一只手挎着常清的胳膊:“师父,快告诉徒儿清山雪莲和仰日冬雪在哪里。” “好好好。”昨日怎么看这小子都像混蛋,今日怎么看这小子都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越看越喜欢,常清笑道:“走,为师带你去。” 萧灼:“???” 看来徒儿对您的了解还是少啊,只知道您脾气古怪,但没想到这么“喜怒无常”啊! 苏煦挎着常清在前面走,萧灼在后面跟着,冥冥之中察觉到了萧灼有些失落,就将琉璃瓶递给常清,空出来的这只手去挽萧灼的胳膊,不给萧灼开口的机会,苏煦就笑道:“萧大人,同门之谊,你总不能不顾吧?” 师父在一旁看着,清山上的师弟师妹们也在跃跃欲试,苏煦也伸着手臂等着,眸中自有风月,萧灼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就抿了抿嘴将手伸了进去。 三个人并肩前行,穿过烈日风云,穿过人声鼎沸,到达一片竹林间。 光洒在绿竹上,铺上了一层橙黄色的雾,抵过斑斓的五光十色。 此处人烟罕至,也无生禽,十分安逸寂静,常清每次都在这里闭目养神,过着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一门三派分开前,常清便是公认的下一任逍遥门的掌门,可惜世事无常,现在只能隐居清山,不过也算是另一种逍遥。 第107章 “清山雪莲和仰日冬雪都在这里,也是在这里沏茶。”常清说完,就躺在了卧椅上,闭目养神道:“快些开始吧。” 今日总算见识到清山雪莲和仰日冬雪了,昔日那些步骤都在苏煦脑海中推翻,眼前浮现出全新的仰山清露。 在大周京城的时候,苏煦就已经练过无数遍,如今可谓轻车熟路,不然萧灼好不容易回来清山一趟,也不会将此重任交到苏煦的手上。 望着清雅卓绝的清山雪莲和馁白蕊透的仰日冬雪,苏煦回复道:“遵命。” 望着苏煦熟悉的动作和身影,萧灼不由得鼻尖一酸,要想沏好仰山清露,每一小步都容不得马虎,步骤繁杂不说,就是在“闹市”中想静下心来都难。 苏煦不仅能做到,还能如此熟练的做好,这背后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 从未听说过苏煦爱喝什么茶,甚至他都不爱品茶,即便是第一次品尝到仰山清露的清甜时,震惊之余也是一口饮尽,从不会细致的慢慢品茶。 试问一个不爱品茶的人,如何沏好茶? 可苏煦就能做到,甚至比萧灼做的都好,萧灼也想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看着苏煦沏茶,萧灼难免不会多想,这时候,常清将他拉到另一张卧椅上,轻轻的对他说:“放松。” 从朝堂到林间院,萧灼一时无法适应,忙碌操心了太久,竟不知放松是何种滋味,说来也是好笑。 师父相邀,萧灼不会拒绝,也就随着常清躺了下来,闭上眼不再理会世事。 没过多久,萧灼竟然睡着了。 等他再度睁眼时,就是仰山清露好了的时候,苏煦原本不想喊他,但是品仰山清露也是需要时机的,刚沏出来的那一刻最好喝,本着让萧灼品到最好喝的仰山清露的想法,苏煦轻柔的附在萧灼耳边唤醒了他。 “好了?” 萧灼睁开眼看到蓝天白云,心情顿时舒畅许多,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茶香竹香萦绕心头,呼之欲出。 见萧灼醒了,苏煦都没有拿盏托,毫不犹豫的替萧灼端起滚烫的茶盏,递到他面前,“细品。” 接过苏煦手中的茶盏,苏煦又立马递上盏托,细微的嘱咐道:“别烫着。” 仰山清露与别的茶不同,即便滚烫入喉,也能品出风雪的凉意。 微微抿了一小口,萧灼点头肯定道:“看来苏大人沏茶的技术,又上升了不少。” 听到萧灼夸赞自己的沏茶技术,苏煦眼角勾勒出无限的笑意,还故作矜持的谦虚道:“都是拜萧大人喜欢所赐。” “好徒弟,萧寻安不仅喜欢仰山清露,他还喜欢……” “师父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嘛!”为了堵上常清的嘴,萧灼连忙将另外一盏茶递上去:“师父,请喝茶。” “都是为师的爱徒,怎么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呢?”常清对于刚收的徒弟非常满意,笑着说:“你说是吧?” “那当然了。”对常清这个师父也很满意,苏煦骄傲的说:“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这话,寻安也说过。” 常清抿了口茶,点头道:“爱徒,你这可比为师……好喝!” 虽然表面上没有说的那么夸张,但心中已经给苏煦竖起了大拇指。 在清山待了这么多年,不止武功在遗忘,昔日的文采也都褪去,如今只能想到老少皆宜的“太好喝了”这几个字。 萧灼:这么快就爱徒了? 师父,您这变得可真快啊! 不论如何,在这一刻总是快乐的,三人一边品茶,一边说笑,带给竹林院许多欢快的今夕,来日也会是美好的回忆。 日光在仰山清露的比拟下渐渐淡了下去,不知何时铸起了霞光。 夕阳西下,天涯路远,离人别泪。 “知道你们要走了,为师老了,最不喜欢离别,今朝以茶代酒,想说的都在仰山清露之中了。”常清没有多说,手中的茶盏尚有余温,眼前的人却要走了,离别之时,常清欲言又止,举盏道:“敬活着,敬逍遥。” “敬活着,敬逍遥!”萧灼和苏煦异口同声道。 三杯两盏一孤影,清山仰望,来日方长。 清山脚下,夜幕离合。 萧灼回望清山,什么都看不清,可他却能看到清山上长松跪立,挺拔冲天。 亦能看到师父和师兄师妹们。 “别离终短暂,总有相逢时。”苏煦拍了拍萧灼的后背,宽慰道:“总会和师父再见的,下次,我还陪你来,光明正大的陪你。” “师父?”燕幽和隆格多同时问。 “对啊,安安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苏煦得意的看着燕幽和隆格多二人,像是在宣告什么,嘚瑟道:“也是我苏明筠行了拜师礼,正儿八经拜的师父。” “强制拜师?”燕幽指着苏煦看向萧灼:“你师父他老人家没被气疯吧?” “你怎么说话呢呢!”早就料到了燕幽和和隆格多不会相信,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扯到师父,苏煦不乐意道:“师父正值壮年,好好的呢!” 燕幽,隆格多:“……” 你看我们信吗? “他确实拜师了。”萧灼站出来解释道:“我师父也认了他做徒弟。” “啊???” 这是真的吗? “你小子怎么做到的啊?”燕幽紧握星阎,伫立在清山脚下,像是清山的守护神,此刻,守护神有些酸涩,又有些羡慕的问:“运气这么好?” 第108章 “我这靠的可不是运气。”苏煦双手叉着腰,眼底凝着别具一格的潇洒,摆谱道:“本相靠的可是实打实的实力。” “呦呦呦,还装上了。”燕幽拍了拍苏煦的胸脯,装作不屑的样子道:“我还不了解你?” 说起了解自己,那肯定是萧灼更了解自己,苏煦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萧灼身上引,试探道:“燕幽,你很了解我吗?” “不如萧寻安了解。”燕幽转动手腕,星阎也跟着转动,摩擦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掩盖住燕幽不自信的嗓音。 隆格多看不下去了,直接将问题丢给萧灼,从中调解道:“萧寻安,你说他靠的是什么?” “大抵是……不要脸。”萧灼怔了怔,随后空洞的望着苏煦,恬言道。 有些话,萧灼都不想说,可是有些人心里总是没数。 苏煦:“……” 对上萧灼空洞的眼神,苏煦还以为萧灼困了,即便自己还未尽兴,也提前散场,他打了个哈欠道:“困了。” “走吧,回营帐。”燕幽推着隆格多先行一步,若不是在这里等他们,才不会等到现在呢,走在回营帐的路上,燕幽突然想起来,拍掌道:“本王遂了你们的愿,今晚,你们就睡在一间营帐中。” 萧灼:“…………” 我谢谢你哈! “好啊,”昨晚也没有睡,说完困了之后,苏煦也确实困了,听到能和萧灼睡在一间营帐中,又立马来了兴致:“一间好。” “苏大人这是不困了?”萧灼白了苏煦一眼,憋坏道:“既然苏大人不困,那便在外面守夜吧。” “别了吧!”苏煦又打了个哈欠,苦着脸乞求道:“我困了,不想守夜。” “苏大人在本相面前还演什么?”萧灼敏锐的回想起昨晚与今日正午的点点滴滴:“昨晚苏大人与本相睡在一个房间,今日一觉睡到正午十分,下午还闭目养神了许久,不知苏大人哪里来的困意?” 此刻,苏煦有苦难言。 怎么就没有困意,萧寻安,你以为本相昨晚真的睡着了吗? 你知不知道本相为了看你,一夜都没合眼,你倒好,直接睡到正午,本相盯你盯到正午,你睁眼前,本相刚闭上眼睛,就被你吵起来了。 还有下午,你倒是在卧椅上闭目养神了,本相在为你沏仰山清露,晚上没睡觉,白日还不能休息,你说本相怎么会没有困意? “安安,我真的好困了,守不了夜。”苏煦闭上眼,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被萧灼一巴掌拍清醒了,“这招对本相来说没用,只会适得其反。” “苏大人的意思是不愿意守夜?”见苏煦没有反应,萧灼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便是让本相守夜的意思喽?” 就是再困,也不能让萧灼守夜,苏煦咬着牙答应下来:“安安,你好生休息。” 星星垂眼,深夜凝波。 瑟瑟的风吹的苏煦困意全无,营帐外是浑然天地,营帐内是不可忤逆之人。 昨晚没合眼,今夜也注定是不眠之夜。 幸好燕幽懂事,后半夜的时候来替了苏煦半宿,才让他得以去萧灼营帐内歇息。 累到如此地步,苏煦也没心思折腾了,倒头就睡了。 朝霞万倾,照亮了韬光养晦的清山脚下,也照亮了安顿在此的营帐。 这次,苏煦没有醒过来,他是真的睡着了,先睁眼的还是萧灼。 侧身一看,苏煦正缩在自己身边,萧灼伸出脚想去踹他,可头一次见他缩成一团,就像是巫云蛊发作之时的样子,天寒地冻,无人共情。 想到这里,萧灼又动了恻隐之心,拿过被子来给他盖好:“看来是真累了。” 连萧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慢慢的上扬着,也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苏煦的处境也能牵动他的心情,他竟然会关心苏煦? 还是差不多到正午,苏煦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是萧灼近距离的贴在自己耳边问:“苏大人怎么睡这么久?” 苏煦差点又以为是做梦而昏过去,嘴里却无意识的回答着:“昨晚一夜未眠。” 萧灼:“???” 为何,昨晚……不是睡的挺香吗,也是睡到正午啊,怎么会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萧灼愈发凑近了些,低沉的嗓音发紧:“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是烦心事。”苏煦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梦,这就是现实,眼前之人就是如假包换的萧灼,而且现在萧灼正在问他,既然是萧灼开口问的,他就不能不回答,不仅要回答,还要好好回答:“而是揪心人。” 看着苏煦这副表情,不用苏煦多说,萧灼就什么都明白了。 眸中折射出光的倒影,也折射出苏煦俊秀的面庞,萧灼扇睫轻眨,对苏煦也对自己说:“既然揪心,那便忘了吧!” 说出这话,萧灼的心也咯噔了一下,快要跳到喉间。 捕捉道萧灼飘忽不定的眼眸,苏煦直接搂了上去,单手扣住萧灼的后颈,鼻尖贴上萧灼的鼻尖,喘息声透过萧灼的鼻尖传递到耳中,“萧大人觉得本相能忘得掉吗,又或者换个问法,萧大人觉得本相想忘吗?” 第50章 本相怎知你想不想忘, 忘不忘得掉啊? 算算时辰也不早了,萧灼挣扎开苏煦的束缚,眼神闪躲道:“准备启程。” 苏煦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颇有言听计从, 百依百顺的意思。 第109章 七日后,南蜀皇宫 “陛下, 燕幽将军回来了。” 燕幽手握星阎, 推着隆格多,带着萧灼和苏煦前来拜见南蜀女帝齐凌。 齐凌算准了他们今日到来, 早就遣散所有臣子。 暗中留下南蜀八将,让她们躲在暗处,现在只剩下六将了, 燕幽成了西域的皇帝,虽说臣服了大周,可还是西域王。 而龚坊是燕幽的师弟,虽说经常挨踹,可也是难得的忠将,誓死追随燕幽。 剩下的南蜀六将都是女子, 被齐凌封为南蜀六巾帼。 她们都是齐凌还未继位之时, 跟着她在军营中认的无父无母的姐妹,齐凌又没有亲姐妹, 所以她们比亲姐妹还亲。 本来南蜀八将都是女子, 可其中两名因锁四方之约甘愿奔赴大周,如今就只剩下六巾帼,还好加上了燕幽和龚坊,这才凑齐了昔日的南蜀威风八将。 只是现在, 燕幽和龚坊也要离开了。 “西域王携王后拜见南蜀陛下。”燕幽将星阎扔给前来迎接的龚坊,自己双手推着隆格多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央,走到齐凌面前。 “行了,别贫了。”燕幽能回来,齐凌很是高兴,还与隆格多在西域团聚,成为西域的帝王,齐凌打心底里为他自豪。 盯着隆格多看了许久,想必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齐凌不想提及他们的伤心事,就将目光投向萧灼和苏煦二人:“想必这两位就是大周的文武双相了吧?” “大周文相萧灼。”萧灼拱手道,顺便也将苏煦一同介绍了,他指了指苏煦道:“这位是大周武相苏煦。” 齐凌清明的眸子从上而下的扫视着二人,风骨,气质都是绝佳,挑不出半点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视有些奇怪,像是参杂着某些复杂的感情。 文相倒是还算正常,可这武相的眼神,怎么色眯眯的? 他是只对一人色眯眯的,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经过短暂的观察,没发现武相对其他人这样,他的双眼就像是长在文相身上一样,像斩不断的丝线,丝毫挪不开半寸,眸光中又存在藕断丝连的韵味,莫不是感情受到了什么挫折?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后,齐凌的视线才从窥探二人的关系中抽离出来,至此,齐凌能看出来萧灼是天生的使臣,但没想到使臣这么快就发话。 “本相来只有一个目的,”没给齐凌喘息的机会,也没给南蜀留下退路,萧灼直接问道:“想问南蜀是战还是和。若是战,武相为帅,出兵讨伐南蜀,若是和,本相为使臣,那便请诤臣上朝,本相与他当堂对薄。” 他站在南蜀的大殿上,却没有半分怯懦,反倒气势凌人。 “萧相还真是快人快语。”齐凌招了招手,莞尔一笑道:“南蜀立国百余年,向来广开言路,朕……” “陛下,宫书大人求见。” 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大周的文相,西域王皆在场,齐凌挺直身子,威严道:“请诤臣宫书憾上朝。” 宫书憾已经年过古稀,是南蜀三朝元老,每次上朝都是齐凌亲迎,这次也不例外。 齐凌缓缓的走下帝王宝座,坚定的迎向宫书憾,“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亲眼看着宫书憾坐稳后,齐凌指着萧灼和苏煦道:“给天老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大周的文相和武相。” 慵懒的抬起眼皮瞟了几眼,沉重的眼皮又耷拉下去,宫书憾一语道破:“想必两位不远万里来到南蜀,是为了先礼后兵吧?” “没错。”萧灼也毫不掩饰自己来此的目的,端详着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宫书憾,萧灼屈起手指,沉稳道:“宫书大人说的没错,先礼后兵也是我大周的诚意。” “天老作何看法?”齐凌凝思几瞬,直身站在宫书憾面前问。 “回陛下,老臣……”宫书憾刚想开口,殿外又传来一阵声音,“陛下,宫书大人求见。” 齐凌微微一笑,颇显无奈之意,这两位南蜀元老,总是有事没事凑一起,这下,可不太平喽! “老臣宫书端拜见陛下。” 宫书端是宫书憾的亲弟弟,只比宫书憾小一岁,是南蜀少有活到现在的武将,与宫书憾并称南蜀天地双老。 “既然两位元老都在,那朕就听听你们的意见。”也是同样的礼数迎接宫书端,安顿好后,齐凌拂袖坐回了帝王的宝座之上。 “陛下,老臣主战。”宫书憾上来就直入主题,一句废话也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天老这是受地老熏陶了吗?”齐凌不明所以的看着宫书端,又看向宫书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看谁,目光左右偏移了一阵子,发出疑问道:“怎么也主战了?” “回陛下,老臣不止主战,还要亲自挂帅,领兵出征。”宫书憾冷眸睥睨着高坐在上的女帝,要求越来越“过分”,说的也是慷慨激昂。 齐凌:“……” 七十多岁的诤臣想要挂帅出征?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天老,您想挂帅出征?”齐凌无奈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老顽童,眸心微颤,试图用最基本的理由劝退宫书憾:“您提的动刀枪剑戟吗?” “提不动。”宫书憾艰难的摇了摇头,眸中倒是越发坚定,当仁不让的嘴硬道:“但是能战。” 齐凌:“……” 你可得了吧!给你能的。 第110章 “陛下,老臣不同意天老的看法。”宫书端也出来横插一嘴,唯恐天下不乱,尾音下沉道:“老臣主和。” 武将主和??? “地老有什么独特见解?”对于天地二老如今的看法,齐凌可谓是“服服帖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还请详细说来。” “战争血骨,南蜀不能再死人了。”宫书端正襟危坐,铿锵有力的说:“若是和,可以派一人和亲。” “和亲?”齐凌一听,暗自剜了宫书端一眼,生气道:“锁四方之约已经让我们姐妹不能相见,地老,你还敢提和亲?” “陛下,牺牲一人,可保南蜀上下。”宫书端双手压着椅子,没等站直身子,就跪了下来,“卑躬屈膝”道:“求陛下派人和亲。” “谁去和亲?”齐凌连忙上前扶起宫书端,将他扶到椅子上,想都没想道:“地老您去吗?” 宫书端:“……” 我去,不合适吧? “老臣不去。”宫书端开玩笑的说,想了一想,又开始劝说:“陛下可封一名公主前去和亲。” 地老,没完了是吧? “公主?”齐凌被气坏了,不能与他发脾气,也不能破口大骂,最大限度也就只能做到指着宫书端的鼻子:“朕看你孙女最合适。” “陛下,万万不可啊!”宫书端一听,双手一紧,吓得立马跪了下来:“老臣的儿子儿媳先后战死沙场,只留下一对孙子孙女,陛下要派老臣的孙女前去和亲,这是要了老臣的命啊!” 又跪,这么喜欢跪? 齐凌没再退让,反而随手一指,冷笑道:“那便让你孙子去。” 宫书端:“……” 陛下,整个南蜀就老臣一个人家里有孩子吗? “老臣孙子是男子,”宫书端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嗓音沙哑,几乎被淹没在喉间,“不能和亲。” “谁说男子不能和亲?”齐凌一拂衣袖,眼光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字正腔圆道:“西域王和西域使臣,还有大周的文武双相不都是吗?” 燕幽,隆格多:“……” 萧灼,苏煦:“…………” 有时候,真的不想听人口出狂言。 “本相不是。”萧灼被说的一刹那恍惚,摇了摇头撇嘴小声说:“南蜀陛下可不能乱说。” 啊?不是吗?齐凌心想,就武相看文相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清白白,也不会是朕误会了啊! “不重要。”齐凌摆了摆手,话锋一转,潇洒的问出一个有关南蜀生死存亡的问题:“重要的是南蜀到底是战还是和?” 不问不要紧,一问就乱。 宫书憾坚持己见,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也要攒着所有的力气喊出来一个字:“战!” 宫书端也是如此:“和!” 然后……朝堂上爆发了一阵喑哑的吵架声。 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吵了一阵子之后,沉寂了一会儿,宫书端又开口:“要打你去打。” “我打就我打!”宫书憾也毫不示弱,哑着声喊道:“要和你去和。” 宫书端跺了跺脚:“我就站在这和。” 齐凌:“……” 头疼! 听到他们两个不顾形象的吵架,萧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不易察觉的笑,恰巧被苏煦捕捉到。 苏煦也跟着笑了,宫书憾和宫书端两个人吵的架,未必不会是几十年后他与萧灼在朝堂上吵的架。 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与萧灼在朝堂上喋喋不休的样子。 不同的是,南蜀的大殿有点小,而且宫书憾和宫书端是亲兄弟,不会动手,他们二人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年过古稀还会因为一个微小的争执而大打出手。 慢慢的,萧灼闭上了眼: 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与苏煦都活到古稀之年,在朝堂上,二人因意见不和而大吵一架。 想来想去,与目前看到的不同,萧灼闭上眼之后看到了血迹,看到了最后问题是用武力解决的。 与南蜀的天地二老不同。 可这天下,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关系。 “先别吵了。”没在位之时,就听他两天天吵,在位后更是吵到没边,齐凌听的很是头疼,管也管不住,气的齐凌直接命令道:“都给朕住嘴。” 这下安静了许多。 “北渊,西域都已臣服,我南蜀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以一敌三。”齐凌冷静的分析出来。 天下的局势,她看得清。 身为五帝之一,五帝中唯一的女帝,天下唯一的女帝,她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地步,自然什么都能看清。 “陛下英明。”宫书端谢恩道。 一听齐凌主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穷兵黩武,终于不用再血染沙场了,想起战死的儿子儿媳,宫书端的就难以安宁,如今国策敲定,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忠臣不事二主!”宫书憾紧紧的握住椅子的扶手,似要将上面的扶手扣下来,掌心间,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他压着扶手站了起来,铮铮铁骨站于庙堂之上,大喊道:“诤臣不谏二王!” “那宫书大人不妨告老还乡。”萧灼抄起袖子,也如宫书憾一般立于朝堂上。 虽着便衣,可依稀能看到那身绯红官袍,在烈烈旗风中飘扬着,他站在异国他乡,宛如一面旗帜,“宫书大人,难道想看到南蜀国破家亡吗?” 第111章 宫书憾没有回答萧灼的问题,而是继续表明态度:“身为南蜀臣子,又怎可奉他国之旨?” 在萧灼的眼里,宫书憾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战场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握不起刀剑,只能去送死。 想到这是在南蜀的朝堂上,萧灼一个外臣也不能如此放肆,毕竟现在南蜀虽然骑虎难下,可真要是打起来,也未必不会掀起一阵狂澜。 更可笑的是,南蜀的武将都主和了,宫书憾一个古稀之年的文臣竟然主战? 身为文臣,萧灼自然知道如何拿捏文臣,他挺直腰板,走到宫书憾面前,端然道:“既然宫书大人这么坚持,那不妨听听本相之言,如何?” “好啊!”这一次,宫书憾没有拒绝萧灼,而是想听听他的见解:“那便听萧大人之言。”看你能如何说出翻天之意! 宫书憾与萧灼对立着,无声中掀起一阵狂风暴雨的交谈。 大殿的门是关着的,萧灼只觉得闭塞,就前去打开了殿门。 对着殿门的方向而立,萧灼看向远方,“宫书大人不妨回头,看看前方有什么?” 听从萧灼的建议,宫书憾回过头来,不仅回了头,还走到萧灼斜后方。 “前方是南蜀的秀丽河山,是南蜀的锦绣风云,也是南蜀的江山社稷。”宫书憾扬起手,指着远方的烟云。 烟云滚滚,如同逝去的阴影,能一时遮挡住光,却始终挡不住晴日光芒。 “宫书大人,在本相看来,前方是天下一统。”萧灼负手而立,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任凭光洒在身上,也任凭影盖在身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透彻。 “天下一统?萧大人口口声声都是天下一统,难不成四方臣服于大周,便是萧大人认为的天下统一了?”宫书憾望着殿外白茫茫的一片,揭开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谜底:“萧大人,臣服不是统一,而是另一种分裂。” “萧大人只能看到近百年的光景,可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又如何?”宫书憾笑了,笑的肆意,似是找回了年轻之时的光阴与态度:“萧大人,臣服也好,征服也罢,不过是上位者的借口而已,落后注定会被瓜分,弱小注定会被侵略,到最后,只会是新的一场四分五裂,甚至比如今还要残忍,这些,萧大人想过没有?” “百年之后,你我皆埋骨,而新人不绝,天下群雄接踵而至,便是逐鹿,那又如何?”萧灼指着远方,目光所至之处,不是疆场的惨烈,不是地域的统一,而是真正的天下一统,民心所向:“天底下不止能有一个九五之尊,朝代更迭,帝王又何尝不是?可现在,最终只能有一个人坐在至高的宝座上。” “所以,是英洪帝吗?”宫书憾失去了与萧灼争执的气势,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他会是一代明君吗?” “若是明君,可辅佐。”争执不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此刻萧灼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如同异国的风,淡淡道:“若是昏君,可推翻。” “老夫还以为萧大人会说英洪帝必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呢。”萧灼说的后半句,是宫书憾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还以为萧大人会代替英洪帝给老夫一个承诺,会给南蜀一个承诺呢!” “君为臣主,臣为君诺,宫书大人可不要混淆视听才好。”萧灼最后一眼瞥见远方山川,目光开拓了半寸,“本相代替不了陛下,更不想代替陛下。” 萧灼关上殿门,如同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在殿内之人,要么好生和谈,要么就是血溅当场。 见萧灼如此坚决,宫书憾又怎么没有料到这一层,萧灼能轻易打开殿门,也能轻易关上殿门,这不知是警告,还是南蜀陛下给他的默许。 “君为臣主,臣为君诺”这八个字,也不只是说的萧灼自己,也在提醒宫书憾,或许回头看看陛下,便不会如此一意孤行。 想到这里,宫书憾也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高坐在上的陛下,跪了下来,“但凭陛下决断。” 齐凌一个眼神,宫书憾就站起身,继续回到椅子上坐着,之后便一言不发。 “朕决定了,只要能保全我南蜀子民,便是臣服也无可厚非。”臣服可以,但是齐凌心中还住着两个人,她们现在在大周的土地上,每每想到这里,齐凌就近乎哽咽:“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萧灼走上前去:“请说。” “解除锁四方之约,放朕的姐妹回家。”齐凌只有这一个要求,既然南蜀臣服于大周,也就不需要棋子掣肘,更何况,她们是齐凌最亲的姐妹,“让朕与他们团聚。” “好。”萧灼答应道。 “那便拟定……”齐凌的话还没说完,宫书端又插了一嘴:“慢着,微臣还有一言。” “地老请说。”齐凌象征性的说。 “请陛下派人和亲。”宫书端依旧是先前的观点,请齐凌派人和亲,为了巩固两邦安定,宫书端提议:“和亲是两邦关系的纽带,只有和亲,才能保我南蜀。” 也不知道他对和亲之事为什么这么执着,怎么就偏偏要人去和亲呢? “我南蜀虽然不是世间最强盛之国,但南蜀的国运,也没必要靠一个人去吊着吧?”一提起和亲来就生气,齐凌直接怼了回去:“地老,您说呢?” “天下关系,唯血缘不破。”宫书端坚持己见,非要在这间大殿上辩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和亲,我南蜀来日才有活路。” 第112章 “宫书大人!”齐凌不想与他辩驳,心里骂了他无数遍老顽固,老迂腐之类的话,可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是三朝元老,又对南蜀功不可没,齐凌就是再不快,也不会表现出来,“忍气吞声”道:“朕还是南蜀的帝王,所有事宜皆得由朕做主,宫书大人请回。” 宫书端和宫书憾都退下了以后,这间大殿才安静下来,可有点太安静了,安静到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燕幽出来缓解这份尴尬:“行了,你这好歹还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朕才憋屈呢,还没坐上去就被降成了西域王。” “你没坐上去感受一下?”虽说知道燕幽的性子,若是想做皇帝,他早就做了,但是燕幽没坐上去感受一下,齐凌还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没坐,但是我家龙龙坐了。”提到隆格多,燕幽开始胡诌道:“我西域与其他地方风俗不同,帝王的宝座都是帝后坐的。” 隆格多:“……” 在场所有人:“……” 听你胡扯。 “行了,既然事情都敲定了,那我们也不便多留在此了。”苏煦站出来道:“是时候该启程了。” “恕不远送。”齐凌也站起来说。 南蜀的大殿上聚齐了大周,西域,南蜀的帝王与臣子,在明暗的碰撞下,唱完了这出统一的大戏。 经此一别,或是余生不见。 启程之路漫漫,萧灼接到了飞鹰穿书,信中说让他与苏煦先行回京城,萧灼也回了一封信,告知英洪帝西域和南蜀的近况,说一个月之后大抵能回到大周京城。 可在这期间,却出了点小意外。 为了快马回京,萧灼与苏煦与大军分开走,在途径落霞山之时,遇到滚滚而下的落石,虽然并未造成二人伤亡,但路还是被挡住了,现在是进退两难。 “怎么又是在落霞山?” 萧灼也感到疑惑,这落霞山是有什么邪门之处吗,每次都会出点状况。 “不如就在此处安营扎寨。”苏煦倒是不担心那些落石,反正现在也被困住了,走也走不出去,退的话可能还得绕路,一个月之内可能赶不回去,“现在给他们传信,我们被困在交界处,不如让南蜀与西域的人来出出力,我们也好尽快赶回去。” “在这?”萧灼就当笑话听了几句,没想到苏煦竟然有如此荒谬的想法,萧灼第一个不同意:“苏明筠,你疯了吗?这里刚滚下来那么多能砸死人的石头,你还想在此处安营扎寨,这是置你我的性命于不顾!” “我可并未说在山下安营扎寨啊!”苏煦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只待萧灼上钩:“走,我们去山上。” “去山上?”萧灼还是不相信苏煦的话,可看他这反应,这落石怕不是自然落下来的,估计八成与他有关:“不妥吧?” “走吧,信我。”苏煦成竹在胸,挑眉道:“好不好?” 萧灼看了看前方,前路都被落下来的石头挡住了,他又望了望山上,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先行下马转身一瞥,后路也被石头挡的死死的,如何能上山? 正当萧灼一筹莫展之际,苏煦拿出了鹰爪钩,一边下马一边抛给萧灼:“接着!” 张开手臂单手接过隔空抛过来的鹰爪钩,萧灼若有所思道:“苏大人,这落石……” “落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之间的情意。” “你我之间,能有什么情意?” “患难与共,生死之交,随便萧大人如何理解。”苏煦斜着抛上鹰爪钩,抛到了安全地带,鹰爪钩像活鹰的利爪钩着山上的岩石,让萧灼想起了“青面獠牙”四个大字,形容苏煦最为合适,“生死之交?刚才落石差点砸死本相,这便是苏大人口中的生死之交?”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苏煦像只猴一样挂在玄丝绳上,无赖道:“快上来吧!” 萧灼:“……” 木已成舟,便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此刻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苏煦这么有把握,不妨跟着他去查看一番,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上来之后,是个熟悉的山洞,萧灼心想大抵山洞都长得差不多,上次也是与苏煦被困在山洞里,所以才会觉得熟悉吧。 见萧灼站在原地不动弹,苏煦收起手中的鹰爪钩,又抢过萧灼手中的鹰爪钩,引导性的问道:“此情此景,萧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苏大人什么时候安排的?”萧灼没有答话,直接绕到苏煦身后,右腿膝盖抵住他的后腰:“如果本相没记错的话,苏大人这等厚脸皮并未离开过本相的视线。” 向前挪动了几步,回过身来举起双手,呈现投降的姿势:“是本相拜托龚坊布置的。” 这么想来,确实没有见到龚坊,起先萧灼还纳闷,原来龚坊竟然被苏煦支走了,可他什么时候见的龚坊? “什么时候安排的?”萧灼扬起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上去,警示道:“苏大人最好从实招来。” “是那夜你我共处一间营帐之前。”被萧灼简单“审讯”,苏煦就全招了,“后半夜,燕幽来替我的时候,那时候见的龚坊,安排好了才进的营帐。” 原来是这样,那晚直接睡着了,确实没有察觉,眼见苏煦一点点的放下双手,萧灼又一个眼神警告:“今晚,举着。” “别啊!”苏煦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委屈巴巴的盯着萧灼如星河般的明眸:“安安~我错了,你看这落霞山上天寒地冻的……要不这样,你让我进去,进去之后……” 第113章 “那就进去举着。”萧灼丝毫不退,态度坚决道:“做错了事,就得受罚,这是我萧寻安的规矩。苏大人,你是明知故犯,也是数罪并罚,可有不服?” “我服,但话又说回来,本相凭什么遵循你的规矩?”苏煦抓到萧灼此话的“言外之意”,故意贴到萧灼耳边,试探道:“在你心里,我是你什么人?” 第51章 洞外杂音阵阵, 靠近的洞中幽幽,似是回声,苏煦温润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入萧灼的耳中,贴着耳垂向上灌向深处, “砰”的一声, 分不清是心跳还是杂音,萧灼喉间滚烫, 咽声润了润喉。 瞥了一眼苏煦, 他贴的太近了,以至于看不清他的全貌, 但仅凭对苏煦的了解,也能猜测出他此刻的表情,萧灼退后半步, 推开苏煦,反被他搂入怀中。 整个人被苏煦钳在怀中,萧灼感觉四周如密不透风的墙,憋的他透不过气来,被缚着的感觉很不好,就像被蚕丝裹起来的蝶, 只能无力的振翅, 不能逃脱。 深吸几口气后,萧灼用臂肘猛猛地撞击着苏煦的胸膛, 将他撞了出去。 踉跄了几步, 苏煦定在原地没再上前,害怕逼紧了萧灼他会跳下山。 冷静了片刻,砰砰直跳的心也安定下来,跳的缓慢而有序, 似是抓到了苏煦的把柄,萧灼斥声问道:“谁让你放下来的?” 听到萧灼发话,苏煦放下的手立马自觉的举起来,暖声依偎道:“萧大人~” “好好说话。”萧灼拂袖,回眸一瞥,眸中含着三尺春水,冲入苏煦默不作声的眼眸,散开斑斓多姿的光华。 他往前小憩半步,恰巧踩中了一根枯树枝,“咔嚓”一声,枝裂人惊。 盯着萧灼看愣了,一根枯树枝差点吓走苏煦的魂,那一刻,灵魂悄然出窍,又猛然回神,目光还是定格在萧灼身上。 那不经意的转身回眸,细腰随着身躯松弛而动,掩在宽袖中,抵过千万惊鸿一面。 双臂一紧,似是受了惊吓,没等苏煦反应过来,萧灼就已经进入洞中,苏煦连忙跟上去,举着的手不曾放下,也不敢放下。 不一会儿,苏煦的双臂便酸痛难耐,顺着萧灼的心意,苏煦正经道:“请问萧大人,本相能放下了吗?” 萧灼嘴角隐秘一笑,故意不语。 没等到萧灼的回答,也不知道当放不当放,苏煦继续“低声下气”的讨好道:“萧大人,本相知道错了,若是萧大人想出气,本相任你处置,或打,或骂,本相绝无怨言。” “苏大人此话,”萧灼眼神凉了几分,压迫感从头到脚向苏煦袭去:“当真?” “当真。”苏煦举着手顺便发誓道:“不知从何时起,本相就不会对萧大人撒谎了,也是从那日起,本相对萧大人句句真言。” 萧灼勾了勾手,苏煦便乖乖凑过去,对上萧灼冰凉似要刺穿的目光,心中一凉。 “放下吧,”萧灼神色莫辨,清透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能从中听出抑扬与顿挫:“规矩要守,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将酸麻的双手放了下来,已经快没有了知觉,顾不上捶揉手臂,苏煦的内心被深不见底的笑意占满,脸上也洋溢出笑容:“是,本相遵命。” 笑意刮走了萧灼眸中的阴沉郁郁。 萧灼抬了抬手,示意苏煦活动活动,漆黑的眸子里还带着未除尽的森然,穿透了苏煦浑身的肌肉。 跟着萧灼的节奏活动了片刻,苏煦的双臂恢复了力气,选了个靠近萧灼的位置坐了下来,正式道:“不知萧大人接下来作何打算?” “这次出来,追寻的便是天下一统,可真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本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萧灼单手托着下巴,眉宇间流动着无尽的忧思:“本相有种感觉,这一波风平浪静下,还会有更大的惊涛骇浪。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隐藏的“患”没解决。” “事无整事,人无完人。”苏煦也同萧灼一样的动作,像是在模仿萧灼的一言一行,连语气也是如出一辙:“萧大人又何必为还未到来的事而杞人忧天呢?” 本不应杞人忧天的,可是现在的情形来看,大周还是内忧外患,并未有所改善,动乱的幼苗也并未彻底拔除。 或许宫书憾的话很对,他目前只能看到近日的光景,百年千年后,战火或许会重燃,到时候的惨烈,并不亚于之前和现在。 想到这里,萧灼眸光掠地,看着湿漉漉的泥土,还有微小的虫子在泥土中寻欢作乐,萧灼像是明白了什么,抬眸道:“也许,你说得对。” “萧大人,在本相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苏煦艮抻着,如被人掏了心一般的停滞在原地,快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似是知道苏煦想要问什么,萧灼伸了伸懒腰,闭上眼享受此刻的安逸。 几缕碎光从洞口拱进来,像是长了耳朵似的,也要听出个所以然来,以至于所有的光都集中在萧灼周围,衬得他肤白淬光,如同未经打磨便天然无杂质的精致玉石。 明光打在萧灼身上,似浪花翻涌着,从身前翻到身后,最后全都汇聚到萧灼身上,如天仙临凡,带着傲雪的清高,俯仰一世。 “若是公事可以问,私事就算了。”萧灼睁开眼调整姿势,眼神中凌厉的风霜飘了出来,裹挟着不容忽视的锐利席卷洞中:“我与苏大人并无私情。” 第114章 “萧大人,你这么说话可就太伤人了。”苏煦捂住心口,被宽袖盖住的心像是被千万支箭穿过,又从背后穿了回来,现在箭就悬在鲜血淋淋的心口,强忍着泣血道:“不过巧了,本相想问的,正是公事。” “说。”萧灼冷冷道。 看萧灼这架势,若是再问原来的问题,怕是会被他手刃了,苏煦顿了顿,随口一问道:“你们暗影煞的主上为何叫少主,不叫煞主?” 萧灼:“…………” 怎么会有人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煞主,傻猪,你自己听听好听吗? “你才傻猪呢!”萧灼板着脸对着苏煦,冷若冰霜的脸色在映在苏煦的眼中便是灿若光华,苏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哈哈哈…… 他笑的声音很巧,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洞外的明暗嘈杂,也盖住了洞中的细水长流。 洞中只剩下苏煦爽朗的笑声,回声似飞镖一般,荡入萧灼的耳朵里,引他浮想联翩,萧灼竟不自觉的也跟着笑出来。 席风卷着残云,镂空了粉雕玉砌,在这无忧无愁的山洞中,奔汇着滔天的权势,也遗落最普通的平凡。 “萧大人,本相还有一件私事,不知当问不当问。”苏煦敛起部分笑声,微笑着望向兴致大起的萧灼,唇角凝起小心翼翼的试探:“有关于……” “嘘。”萧灼学着苏煦双指立于唇间,嘴角勾起的笑意渐渐退散,随着风洋洋洒洒的飘走,萧灼小声说:“安静。” 苏煦:“……” 不就是不让我问嘛,不问就不问。 明摆着不让谈私事,那说说公事总可以吧!苏煦凑过去,食指的指腹压在萧灼唇瓣上,薄唇丹色,白光熙点,清冽的摩挲声感化了整个山洞,翕然间,滴水如哭泣,汇水如咽嚎。 被萧灼一把推开,苏煦差点一屁股坐在泥中,幸好留了一手,才没钻进泥中,故作深沉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感叹道:“也不知道京城当下如何?” “说京城就说京城。”萧灼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无形的压迫,嫌弃的目光顶了过去:“别动手动脚的。” 水溶溶一色,洞幽幽如墨,仅剩的光点全都汇在萧灼身上,苏煦看向萧灼之时,恰好也看到了洞中仅存的光。 这是茫茫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苏煦想要伸手去抓,又怕萧灼反感,只能尽力压制住心里的欲望,告诉自己:光总是抓不住的,他只是看着近,实则离的很远,还需多加努力,还得加把劲。 想着想着,苏煦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在幽深静谧的山洞里,异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他摸了摸鼻尖,尴尬的问:“萧大人,你不饿吗?” “饿。”萧灼双臂展开,双腿也伸直了抖了抖,后脚跟压在地上,脚尖高高翘起,一副等人侍奉的样子:“劳烦苏大人去打些野味。” “萧大人和我……”苏煦挑动眉头,克制的嗓音逐渐轻柔,“不一起去吗?” “本相累了。”萧灼语气淡然,眸中的阴郁消散的彻底,只剩下“嗷嗷待哺”的清纯,“苏大人,请。” “既然累了,就好生歇息。”苏煦无奈的轻微摇摇头,起身移动到萧灼面前,站在光的一侧,宠溺一笑道:“本相快去快回,尽量不让萧大人饿很久。”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目送苏煦离开山洞后,静坐在洞中,闭上双眼感悟心中的光亮。 不知不觉间,日月交替,星辰斗转,萧灼走到洞口,一边想着苏煦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事了之类的问题,一边抬头仰望星空,夜幕中无数璀璨星辰闪烁其间,又能冲刷掉所有的烦恼。 暗夜茫顾,星辰如眸,天上倒影。 一道无比期待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萧灼眨动眼眸,低下头来,看向缓缓移动而来的光。 “回来晚了,”苏煦手中提着里衣制成的麻袋,手上还流着血,“萧大人饿坏了吧?” “还行。”明明已经饿坏了,见苏煦回来也不容易,萧灼就口是心非的说:“不是很饿。” 心口不一在此刻表现出来,萧灼眼睁睁的瞅着苏煦的里衣,特别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野味。 “萧大人色眯眯的盯着本相的里衣作甚?”从用里衣装东西开始,苏煦就想到了萧灼的反应,也就想好了问这句话:“莫不是对本相有什么想法?” “正经点。”慌忙跳开了视线,萧灼把头扭向一边:“火已经生好了,劳烦苏大人去烤。” 苏煦憋着坏,所有的目光都向萧灼的脸上靠拢,应邀道:“一起吧!” 也不是不行,随即,萧灼靠着火光坐了下来,苏煦递上里衣,触碰在萧灼的掌心间,破开一道缺口。 在看清里衣中的“野味”时,萧灼的瞳孔猛然放大,视线猛沉:“苏明筠!!!” “本相就在萧大人身边呢!”苏煦招了招手的功夫,里衣中的东西就掉了出来,瞅着萧灼惊吓的样子,苏煦得意的笑道:“萧大人不说了嘛,要打些野味,为了贴合萧大人的要求,本相可是跑遍了整个落霞山呢,怎么样,这够野吧?” “苏明筠!!!”萧灼还是受不了那些东西,故作沉静的眉宇中肃着戾气与杀意,在眼前的火光中蹿开。 “萧大人怕什么?”苏煦瞥了一眼手上的伤,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死透了,而且毒性都转移了,烤着吃,最是美味。” 第115章 “滚!”萧灼死抿着唇,唇间发白,“你赶紧带着蜈蚣滚,通通都滚出去!” “萧大人不吃,本相自己烤着吃。”苏煦眸中波澜壮阔,处变不惊的望向里衣:“这烤蜈蚣可是人间至味,可惜萧大人无福享受喽!” 萧灼:“…………” 滚,都滚才好,得想个法子将“它们”都赶出去。 忽的又瞥见苏煦手上流着的血,萧灼更不忍直视,但还是关心了一句:“你受伤了?” “嗯,喂了点血。”苏煦淡淡道,说的不像是他自己受的伤一样轻松。 “喂血?”瞅着苏煦手上止不住的血,又鼓起勇气瞥了眼里衣中的蜈蚣,萧灼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指着一堆蜈蚣问道:“喂什么了,不会喂的它们了?” “喂它们,我还有活路吗?”苏煦摇了摇头,伸出手给萧灼看:“萧大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就这么盼着本相死?” “那倒不是。”萧灼双手抓紧膝盖,喉间像是填满了丝线,扯动出最无声的问题:“那你喂了什么?” “喂了一颗养血丹,这养血丹噬血,但其散发的味道却最是吸引蜈蚣。”苏煦两手的手背互相搓着,还是血流不止,他也不在理会那些殷红欲出的血,默默的垂下手:“为了这些野味,我可是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呢!” “吃颗凝血丹。”萧灼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石,掀开玉石顶部,一颗乳白色的凝血丹就出现在苏煦眼前,却被苏煦拒绝了,“不吃。” “不吃你会死的。”萧灼眼中迅速的生出红血丝,与苏煦手背上的血冥冥相溶。 “萧大人此刻想让本相死吗?”苏煦尾音微颤,倾轧出擎天之势,如九天惊雷般响彻山洞中:“本相想听萧大人一声坚定的回答。” 如雷鸣般振聋发聩的问题在萧灼耳中徘徊不止,最终变成了绚烂烟火,也变成了萧灼斩钉截铁的确信:“不想。” 听到“不想”这两个字,苏煦嘴角微扬,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他将那些蜈蚣丢入烈火中,连带着里衣一起丢入火中。 火势朝天蔓延,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过年放的炮竹。 上一次过年,是在马车中渡过的,不如就把今日当作年夜,在这深不见底的山洞中,过了一个独属于二人的年夜。 年夜的火光映照在萧灼脸上,煞白中煊上了红润,看见那些东西,萧灼缓了半天才堪堪缓过神来。 刚一缓过神来,苏煦就借着火光作酒,醉意缭绕心头,得寸进尺道:“那就喂我。” 萧灼:“……” “苏大人若是不想出现在火堆里,本相劝你最好还是吃了这颗凝血丹。”萧灼眼神眏眏,水光灵动的波漾下,是凌厉的警告,他将凝血丹递于苏煦眼前,命令道:“吃。” 萧灼有命,苏煦不敢不从,二话不说接过萧灼手中的凝血丹吞了下去。 看着苏煦将凝血丹吞下去后,萧灼才松了一口气,又凝视着苏煦受伤的手背思忱道:“苏大人,喂血为何伤在手背?” “为了摆在最明显的位置,”苏煦恍若未闻,沾沾自喜的承认道:“也为了能让萧大人看见啊!” “本相又不瞎。”萧灼白了他一眼。 眼白如留白,定格在苏煦的脑海里,破开未宣之于口的千言万语。 火光未灭,将那层留白染上鲜红,烈焰般的灼烧在萧灼深邃的黑眸中,也灼烧着苏煦的心。 “这话,萧大人以前在朝堂上也说过,如果本相没有记错的话,下一句萧大人问的应当是耽误了思考,能负责吗?”苏煦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思考,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与萧灼的呼吸声交缠在山洞深处:“现在的回答还和当时一样,本相能负责。” 萧灼不屑的瞄了苏煦一眼,眼神如鞭,鞭笞着往昔与当下:“虚情假意。” 火光冲天,炮竹声消失在洞中,周遭又又归于无声的寂静。 “那本相便再用萧大人说过的话回一句。”苏煦对天发誓,字字心诚,一字一言的说了出来:“那是以前。” “还望苏大人记住一句话。”萧灼一掌扑灭火光,整片山洞瞬时阴沉下来,像是黑色的脸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爆发出丑陋罪恶的一面。 随着火光的扑灭,山洞也完全寂寞下来,留下了孤落寂绝的碎影。 同时,萧灼的话一字一字的捅进苏煦的心中,也勾画出苏煦支离破碎的心:“本相与苏大人只有过往,没有来日。” “蓬蒿浮梦孤鸿影,零落成灰独自行,字字珠玑群山惊,生花妙言川流顷。”苏煦哈哈大笑,一边已指为剑,一边吟诗一首:“浮生泣血不作命,聆君一语心泗冰。仇雠瞬息轰雷霆,忾然天姿坠泥泞。” 飘逸的身姿如遗落在深山老林中的孤魂野鬼,葬下最真挚的呢喃软语。 放声大笑与失声痛哭交织在一起,谁也分不清究竟是笑还是哭。 对着冰冷的石壁与冷若冰霜的面孔舞了许久,直到看见晨曦才停下来。 霞光醉饮,天山一色。 朦胧间,听到苏煦肆意说道:“萧寻安,我醉了。” 寻声望去,只见他躺在泥土中,浑身沾满了泥泞,甚至不停的在泥土中翻滚着,活脱脱一个泥人。 “苏明筠,你做什么呢?”萧灼起身去扶苏煦,却被苏煦溅了满身泥,萧灼这一凑过去,正中苏煦下怀,“萧寻安,脱衣服!” 第116章 萧灼:“…………” “别闹了,起来。”萧灼没有理会苏煦的胡言乱语,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他:“堂堂大周武相滚在泥潭里,成什么样子!” “天仙。”苏煦躺着盯着萧灼,对着萧灼夸赞一通:“我观兄台目若灿星,眉如春松,唇如丹灼,齿如鲜贝,远望如清高侠杰,迫赏如华耀天仙,流风霁月,霜凌朗寒,不似尘中人,倒似天上仙,昧问:可否救在下出泥潭,又可否为在下指明风月?” 与萧灼对视的几瞬,苏煦满身的泥泞瞬间弹开,被天仙净化,那些人世间的风月之事,统统抛之脑后,心里眼里就只剩下眼前的天仙。 “还真是醉了。”看着满脸欣慰的躺在泥潭里的苏煦,萧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在理会他的动作。 不过,听完苏煦的夸赞,萧灼确实觉得自己小瞧他了,以前只以为苏煦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没想到竟有如此文采,还真是精妙绝伦。 沉默了一会儿,萧灼又忍不住问苏煦:“以前怎么不知,苏大人如此能言善语,文采斐然呢?” “萧寻安,本相的文采一点也不比你差。”苏煦唇瓣一开一合,煽动着胜利的欲望:“敢不敢比一比?” “想让本相夸你就直说。”萧灼看清了苏煦的心思,故意不同他比试,也是故意拂了他的意,但也留下一个缺口:“现在本相不同你比,若想比,春闱揭榜之时再说。” “好,一言为定。”苏煦熟练的伸出手,牵着萧灼的手站直了身子:“这可是萧大人说的,到时候……” “你先……顾好现在。”差点忘记苏煦的里衣用来装那些东西了,随着苏煦的起身,领子逐渐下滑,已经快要滑到极限,萧灼闭上眼:“穿好。” 谨遵萧灼的吩咐,苏煦憋着笑脱光衣服,说了声:“穿好了,萧大人睁眼吧!” 萧灼一睁眼:“…………” 比看了蜈蚣还令人脸红! 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狠狠的往苏煦身上砸:“苏明筠!” “行了,别砸了,我错了。”苏煦一边躲避萧灼手中砸过来的泥土,一边匆忙的穿衣服:“萧寻安,停手,我穿好还不行吗?” “找死!”萧灼被彻底激怒,朝着苏煦砸个不停,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反正浑身七零八落的泥点也是沾上了泥点,满身泥点也是沾上了泥点,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这两者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苏煦喘了口气道:“萧寻安,你再砸,我把裤带解开了?” “你敢?”萧灼直接搬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苏煦砸去,险些砸中下身。 “萧寻安,你来真的啊?”苏煦连忙护好下身,手被石头擦破了皮,气愤道:“你丫的,砸坏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负责。”萧灼盯着落在地上的石头,冷笑道:“负责活剐。” 负责活剐,怎么这么熟悉呢? 好像在哪里说过,也好像没说出口。 走到石壁旁用看起来没那么脏的水洗干净脸和手,苏煦又回到萧灼身前,认真道:“萧寻安,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我既遵守你的规矩,也希望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以后不许这样了。” “行行行。”也不是真的想砸伤苏煦的重要部位,萧灼就权当道歉道:“以后不砸了便是。” 苏煦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附在萧灼耳边轻声道:“我是说,以后天仙不许坠泥潭。” 第52章 耳骨轻荡, 洒下芬芳。 慌神间,又听到苏煦不冷不热的一句:“萧寻安,该启程了。”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天明, 也是时候该回到朝堂上了。 五月的京城日光正盛, 微风欲燥不燥,天气正好, 萧灼与苏煦赶回来之后, 殿试刚刚结束。 英洪帝听从萧灼的建议,开设武试, 文武分别放榜。 文状元竟然是齐溯,按理来说,自己的弟子成了状元, 萧灼是应该高兴的,可他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文相府 萧灼回来后,萧灼就没给齐溯好脸色,还是让他待在屋里,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许出来。 此时,萧道成来到了萧灼的屋中。 萧灼坐在椅子上, 单手扶额苦笑着, 见萧道成来了,端正了坐姿, 试探道:“老师可知晓那小子的学识?” 虽然齐溯是萧灼收的徒弟, 可这明显就是齐家人的手笔,萧灼是盼着齐溯能成大事,就怕他成为世家的棋子,失了本心和自我。 萧道成摇了摇头, 萧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奈之下,萧灼一拳打在桌子上:“郾城齐家不过是一个地方世家,胆小如鼠的齐渊能做到正三品礼部尚书,郾城城主齐鸿魄的儿子齐溯能考上状元,这其中参杂了多少的水?若是上行下效,本相再不出手阻止,大周早晚要垮!” 世家大族出身之人,若是真有学识也就罢了,可关键是世家之人通过特殊关系进入朝堂,将天下寒门才子挤出入仕之路,塞进来的都是些狐假虎威之辈,这样下去,大周早晚要被他们掏空。 头一次见萧灼这个样子,萧道成也出言试探:“少主可是要动世家?” “不急。”萧灼紧握的拳头有所松动,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思忱道:“陛下是位明君,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上面不动,我们做臣子的也不能轻举妄动,我先进趟宫,还请老师帮我看好那小子。” 第117章 说罢,萧灼就动身了,萧道成跟在他后面目送道:“少主放心去吧!” 乾元殿 苏煦同在。 “萧爱卿也来了。”英洪帝端坐在上,表情严肃,一见到萧灼来此,瞬时舒缓许多,“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你与苏爱卿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吧!” “那是。”没等萧灼开口,苏煦就率先抢答道:“萧大人向来与本相心有灵犀的。” 英洪帝:“……” 最烦你这死出。 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破口大骂,可现在他是帝王,自从坐在这个位置上起,他就不再是当年“义薄云天”的青王殿下,而是大周的英洪帝。 “两位爱卿,朕知道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先帝也曾想过改革,但……收效甚微。”英洪帝走了下来,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他看向萧灼和苏煦二人,眼中复杂的描述不出来:“这些,你们应当都知道。” “知道。”萧灼点了点头,当时若不是苏煦的阻拦,改革不会那么难,想到这里,心里的怒火就发不出来:“先帝确实……” 英洪帝思量了许久,大周京城繁华,只是管家子弟的繁华,不是天下百姓的繁华。 地方亦然。 那些世家大族就是地头蛇,仗着天高皇帝远就为所欲为,这样的世家大族与贪官污吏,英洪帝绝不姑息。 想了半天,派谁去都不放心,还是萧灼和苏煦办事,能让英洪帝放心。 虽说一朝文相武相到处跑也不是件光彩的事,但总归能力出众,世人也不会在背后乱嚼文武双相的舌根子。 “朕不想助纣为虐,可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紧,权衡之下,朕决定派两位爱卿微服私访,替朕好好清理大周的蛀虫。”英洪帝望着天空,灰白的一片,似是覆在大周朝堂上的迷雾,遮挡了帝王的双眼,英洪帝伸出手,试图挥散迷雾,“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明白。”萧灼和苏煦异口同声回答道。 “记住,迷雾不会自行消散。”伸出手,手也被隐藏在迷雾之中,英洪帝突然有感而发:“若是挥之不去,切忌擦亮双眼。” 萧灼坚定的点了点头,看他这架势,都已经准备好启程了,谁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不好了,陛下,露太妃……薨了。” 什么???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萧灼和苏煦的心头,也给了英洪帝致命的一击。 怎会如此? 这明摆着就是阴谋。 泰安帝死后,露笙一切照旧,英洪帝继位后,一直善待她。 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将她当做亲姐姐看待,并未做出逾矩之事。 有时候会给她带糕点,有时候还会去给她讲故事,知道露笙想家,就在她的寝宫里安排家乡的回忆,英洪帝是露笙在这深宫之中的唯一慰藉。 可是好端端的一个妃子,如何能突然暴毙在深宫之中? 她可是昔日的北渊公主啊! 露太妃所住的地方是先帝特赐的春笙宫,也是封妃之后先改的名字,就是为了突出先帝对露太妃的重视。 “查,其他的事都放下,给朕查!” 英洪帝大怒,随后下令封锁宫门,未查明真相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宫。 春笙宫 景如其名,笙笙宣雅,春意盎然。 只是物是人非,物犹在,人却无。 探明白周围的环境之后,萧灼又将目光放在人的身上。 露太妃死于宫中,第一个该责问的人,应当是她的侍女青萝。 青萝跪在院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目光死死的锁住青萝,萧灼停在距离她几步的椅子上,撩着下袍坐了下来,“太妃怎么会死在深宫之中?” 他想通过观察绿萝的反应来断定露太妃的死与她有没有关系,毕竟想要杀死太妃,首先想到的就是买通身边人,身边信任的人若是动起手来,总比旁人要容易许多。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青萝支支吾吾道,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青萝吓得不轻,没等萧灼问几句,她就晕了过去。 “萧大人也觉得这侍女有问题?”苏煦唤人将青萝抬了下去,关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他坐在萧灼旁边,歪着身子向萧灼凑近。 苏煦的头都快要靠在萧灼的肩上了,萧灼冷冷的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扯着袖子露出白玉般的手腕,吸引了苏煦的目光。 邪念“砰”一下子在苏煦脑海中绽开,他想做一枚细长的金链,金链的一端握在自己手中,另一端绑在萧灼的皓腕间,金光闪闪的,就如同旭日初升,亦如晚霞倾落。 这种邪念被萧灼的一句话打破:“苏大人想什么呢?” “想你。”萧灼的声音如雷贯耳,苏煦恍惚间黯然赎罪,他不应该这样想的,最起码现在不应当这样想,“不是,本相的意思是想你……呃……想的疑点。”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开这等玩笑? “苏大人若是当昔日的露笙是朋友,就全心全意好生办案,还她一个公道,也还世人真相。”萧灼不想分神去处理与苏煦之间陈芝麻烂谷子的关系,他只想全力查案,也警告苏煦全力以赴:“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简而言之:专心办案,其他的想都别想。 “萧大人放心吧!”苏煦喉间发痒,清透的嗓音中带着些许黏腻,伸出手掌举在萧灼面前,保证道:“露笙虽是太妃,可同样也是本相认定的朋友,本相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别的。” 第118章 说完,苏煦松了口气。 “苏大人最好信守承诺。”萧灼同苏煦击掌,若不是苏煦早有准备,萧灼这一掌差点将苏煦逼退,一掌过后,萧灼的眼角弥漫出一丝威胁的笑意:“否则,本相绝不轻饶。” 眼尾的笑意还没有消散殆尽,又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大人,不好了,北渊……北渊起兵了。” “知道了,下去吧!” 萧灼接受的很淡然,好像早就猜到了露太妃的死,就是挑起北渊和大周战争的导火索。 说不准露太妃就是死在北渊人手中。 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萧灼和苏煦又回到乾元殿。 太上皇已准备就绪,英洪帝让苏煦随太上皇出征,而萧灼执意要随军出征。 “萧爱卿这是何意?”英洪帝不明白萧灼为何想要随着太上皇去平定北渊叛乱,“为何要随军出征?” 露太妃的死还没有调查清楚,北渊此时起兵叛乱也是疑点重重,英洪帝不放心萧灼前去。 “陛下,微臣想要一个真相,求陛下成全。”萧灼沉着的眸子一眨一眨的扑闪着,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西域好战,南蜀与西域连年征战,北渊与西域却自古交好,微臣总觉得北渊与西域之间,还有某种看不见的密谋。” 他们之间的密谋一直藏在萧灼的心里,渐渐的已经化作执念,在萧灼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微臣也觉得,微臣也能查清真相。”听了萧灼的一通分析,苏煦觉得有道理,但他不想让萧灼去冒险,战场是残酷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几番思量之下,苏煦请旨道:“陛下,还请让文相留守京城。” 这话正说在英洪帝的心坎上,他不想放萧灼走,也不会舍不得苏煦,苏煦出的这个主意,也坚定了英洪帝的安排。 “苏大人,京城应当交给你。”萧灼侧眼对着苏煦,冷静道:“本相随太上皇出征。” “行了,都不要争执了,武相出征,文相驻守,就这么定了。”时不我待,这般情急之下,两个人还争来争去的,太上皇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索性直接发话道。 萧灼既为文臣,就守好文臣的本分,随军出征像什么样子,怕是会遭人耻笑。 “是。”萧灼应了下来,没再继续争辩下去。 按照计划,萧灼和苏煦兵分两路,萧灼负责查案,苏煦跟随太上皇带兵反叛。 临走之前,苏煦交给萧灼一封信,并嘱咐萧灼回府再看,一定要打开,说这信中的内容,便是那日萧灼答应过苏煦的比试。 比试这事萧灼倒是记得清楚,但一封信能比试出什么来? 还是说苏煦事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让自己打开这封信? 此情此景,萧灼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尔虞我诈都抛向一旁,萧灼回到文相府拆开一看,信上写着:“萧寻安,形中有度,秀外慧中。初识温儒惊鸿,再见旭日朝光,此后经年,凡尘渡仙,超脱独立。婉约龙章,冠首凤姿,艳覆红梅,颜压海棠,如精雕玉栏杆,如世外隐桃源。目若灿星,眉如春松,唇如丹灼,齿如鲜贝,远望如清高侠杰,迫赏如华耀天仙,流风霁月,霜凌朗寒,不似尘中人,倒似天上仙。 长远仙容不可攀,近窃媚骨蝴蝶,徒留迎新荷初举,步履邂溪晴潋滟。隔空眺之,亮染星河黯淡,瑰掷奇丽珍宝,妙姿千秋绝代。接踵察之,飘逸萤虫灵动,衣袂旷野悬筝,体态万古长青。指尖微露,勾触人心弦,一颦一笑,为之癫狂。怒如洪坝决堤,喜似花团锦簇,吾心慰之,悦之,念之。 急转日下,春花楼一瞥余生,十指相扣,烈血似心神喷涌。私不得志,齐整新规,心目濯濯。弛似勾栏亵玩,缥缈悠回,如芙蕖动春波,整若四季更迭,气定淡然,如浩瀚平山海。细腰烟柳遮袖,颈项去端之月,双股夹动爽风,臀翘绵延云端。娇比柔雾散,壮比冰雪寒,逢世见犹怜。 惜春华秋实,品芳香赤体,隔羡纱幔,视若无睹。白肤体端,漾流雪雨霏,水墨砚洗,孤绝天外。银簪简冠,风流自成,素袍封腰,韵致无双。情愫裹挟,遮羞心头血吻,私定终身。佛说清心,僧言寡欲,凡见天上仙,心难自控。 其芳泽千转不灭,清傲百世流芳,如幽兰之华,似清竹之意,散如动川琴弦,合如星阎利刃,破青云笼日月。锦绣落霞山上鹤,婀娜仰山之清露,翩翩辗转相思成疾,唯盼待君归。” “这个苏明筠,还真是……”萧灼端详着信中的内容,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病。” 可这文采,确实出众,看完一整封信,萧灼又欣赏的笑了。 有病归有病,可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唯盼待君归。 …… 春秋交替,重逢仲秋。 一身是血的苏煦随着太上皇杀了回来,而露太妃之死的真相也被萧灼查清。 凶手既是北渊人,北渊王也不会找大周的麻烦,自此,天下安宁。 乾元殿 人逢喜事精神爽,帝迎盛世精神也爽。 “朕今日找两位爱卿来,是告诉你们个好消息。”英洪帝俯下身,让萧灼和苏煦附耳过来,“朕已经彻底废除了锁四方之约,南蜀,西域,北渊之质皆可归乡,现如今皆已回归故土。” “陛下圣明。”萧灼和苏煦同时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9章 “行了,朕知道两位爱卿更关心的是外邦朝贺,朕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英洪帝笑着说,好像看到了昔日兄弟情深月下饮酒之时,“放心吧,会让你们好兄弟团聚的。” 这对于萧灼和苏煦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本以为上次一别,便是余生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逢。 “多谢陛下!” “算算日子,他们应当也快到了。”英洪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下去准备吧!” “是。” 三日后,春花楼 为了不破坏氛围,萧灼和苏煦也没有包场,更何况,那些兄弟也都是喜欢热闹之人,既然来到这闹市中,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 俗话说,独乐不如众乐,众乐不如与民同乐嘛。 春花楼内莺歌燕舞,白日笙歌,好不热闹。 “这就是你们大周的待客之道吗?”燕幽一脸抱怨的看着萧灼和苏煦二人,怎么接风洗尘的地方选在了这里,燕幽环视着整个二楼,又从栏杆上往底下瞅了瞅,不着调的坐了下来。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西域王啊,失敬失敬。”萧灼端起酒杯,当做赔礼道歉:“西域王切莫生气,此番饮酒作乐与大周无关,只是兄弟之局。” “原来如此,既然是兄弟之局,那你叫本王来作甚?”齐凌也随着众人一同端起酒杯,故作为难道:“本王可没说过……” “王爷这话就说笑了,”苏煦举着酒杯一饮而尽,从中握和道:“堂堂南蜀王,又岂是那般扭捏之人?” “说的好。”齐凌也干了此杯,大度道:“那本王便不与你们计较。” “但选的这个地方也太……”燕幽还没有从春花楼的胭脂俗粉中抽身,他看着又被斟满的杯中酒,摇晃的酒液唇齿留香,他平白的咽了口气,瞥了瞥嘴道:“不尽人意。” 能给你们安排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春花楼是多好的地方啊,怎么燕大王爷就是不满意呢? “怎么,王爷这是把持不住了?”看着燕幽这副扭捏作态的样子,还没有齐凌豪爽,萧灼开始故意逗他,“是想要了谁,还是想从了谁啊?” 燕幽:“???” 不是,你可别瞎说,龙龙还在呢,本王平时又没来过这种地方,什么想要了谁,又是什么想从了谁,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歪话。 “萧寻安,你胡说!”燕幽瞪了萧灼一眼,又转头看着隆格多,发誓道:“本王可是洁身自好的,龙龙,你说是吧?” 他迫切的想要隆格多肯定的回复,可隆格多看的出来萧灼的意思,也就继续开玩笑了,他朝着燕幽笑了几声,“那可未必!” 燕幽:“……” 众人在燕幽的窘迫中大笑起来,逼得燕幽也发出笑声。 真是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官兵无缘无故封了春花楼,底下的百姓纷纷逃窜。 动静传到了楼上,萧灼等人纷纷下来查探,看着这么大的阵仗,萧灼上前询问老鸨:“怎么回事?” 没等老鸨开口,新任北渊王露展泽就走了进来,质问道:“怎么,接风洗尘不带本王啊?” “本相当是谁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北渊王。”苏煦先行走到露展泽身前,阴阳怪气的说:“倒也没有不带王爷的意思,只是王爷独树一帜,本相也……” “都退下。”露展泽命令道。 朝着士兵们挥了挥手,身前身后的士兵都退到街外。 他绕过苏煦等人,上了楼梯坐在他们一行人等刚坐的桌子上,剩下的人也跟着他上到了二楼。 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冲着老鸨吩咐道:“多加副碗筷,再来两坛子好酒,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来。” 老鸨:“……” 这里是春花楼,不是酒楼。 “北渊王这是干什么?”萧灼走到最前面,笔直的站在露展泽身前:“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本王今天就是来蹭饭的。”露展泽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谁都不爽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踮起脚尖直言道。 “王爷,这里是春花楼,要是想蹭饭,也应当去酒楼。”萧灼指了指斜对面的地方,垂涎道:“那里是京城第一酒楼,里面的饭菜应当会和王爷的胃口。” 露展泽站起身来,双手叉在腰间,理不直气也壮的说:“本王没钱。” “王爷可真会找理由。”说起钱财,南蜀最富,南蜀王齐凌第一个无法理解,双眼疑惑的盯着露展泽:“堂堂北渊王爷竟然没钱?” “对啊,你以为每个地方都像你们南蜀一样吗?”露展泽越说越委屈,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矛盾道:“我们北渊穷乡僻壤的,吃饭靠的都是抢,是掠夺。很多人吃不起饭,还得被你们大周打来打去,你们知道在夹缝中生存多么艰难吗?” “所以……王爷这是在掠夺本相?”萧灼现在才反应过来,一瞬间恍然大悟道。 他算是听明白了,露展泽就是一个穷光蛋,想着来混口饭吃,但这么堂而皇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偏偏对方还是个王爷,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本王不管。”露展泽一副无赖的样子:“既然来了你们大周京城,本王的饭你们得管,不然不就白来一趟?” 萧灼:“……” 第一次见到有比苏煦更无赖的人。 第120章 “看王爷也是爽快人,饭乃人生本源,王爷可真是本相的知音。”苏煦倒是乐在其中,好像真的找到了知音:“这样吧,王爷在京城的吃穿住行等一应事宜,本相全包了。” “就等武相这句话了。”露展泽凑到苏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之气义薄云天:“虽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但相识总归痛快,苏大人,本王交你这个朋友。” 萧灼:我算是知道他俩为什么会一眼相中了,简直一个比一个无赖。 “那苏大人,我们……” 得到口头承诺后,露展泽还不满足,必须有实际行动才作数,他指了指萧灼刚才指的方向。 “去京城第一酒楼。”苏煦嘴角上扬,霸气道:“王爷,请。” “以前怎么不知苏大人这么慷慨呢?”萧灼直面苏煦,尾音拉长,特别是“慷慨呢”这三个字,恨不得一句话转八百个调。 “这春花楼怎么这么酸?”听到萧灼的问题,苏煦更得意了,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上前紧贴着萧灼,轻轻咬了一下萧灼的耳垂,温声道:“萧大人可是吃醋了?” 第53章 耳根子突然软了几分, 萧灼喉间如烫酒般滚动着,他背过身去手足无措的下楼,不在理会苏煦,来到了京城第一酒楼。 京城第一酒楼, 楼如其名, 名不虚传,无论是菜品还是酒品, 都是京城一顶一的。 萧灼前脚刚迈进京城第一酒楼的门槛, 店小二就热情的凑了过来,笑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本店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环视了一周,萧灼刚想点菜, 露展泽就坐了下来,心中默数了人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来,再来十二坛子好酒。” 店小二:“???” 十二坛,我没听错吧? “这位客官, 您确定?”店小二盯着露展泽迟迟不肯下去准备, 非要再三确认一番。 “我们总共有六个人,一人两坛子酒怎么了, 有问题吗?”露展泽重新数了数他们这一桌子的人数, 发现没数错,自信道。 “没问题,客官您满意就好。”店小二有些无奈的退场,去给他们准备十二坛子酒。 这年头, 能这么能喝的,怕是整个大周也没有几个,难不成都被他们一桌凑齐了? 恐怕不是遇上来京城第一酒楼找茬的,就是遇上了一桌酒鬼。 点完之后,露展泽满意的鼓了鼓掌,又看向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的苏煦,光明正大的试探道:“苏大人有钱吧?应当能请的起本王吧?” 苏煦呵呵一笑:“有钱。” 有钱是有钱,请的起也请的起,但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王爷,你是不知道一坛子酒有多大啊! 酒上来的时候,露展泽差点没吓傻。 这坛子大到都能藏人。 “这么大?”露展泽的手在空中不受控制的比划着,双眼瞪的溜圆。 店小二退下后,露展泽跃跃欲试的去抱坛子,双臂勉强才能抱过来。 深吸一口气后回到座位上,露展泽支支吾吾的说:“怎么没人……没人提醒本王啊?” “王爷,尽兴就好。”苏煦指着装酒的坛子,打开了坛封,勉勉强强的笑着说:“王爷今日就敞开了喝,不够还有。” 露展泽面露苦色:“够了,够了,够够的了。”这得喝到猴年马月啊! 就算不醉死,也得撑死。 偏偏这酒还很烈,六个自称千杯不醉的人还没喝完几坛子就撑得不行了。 “哎呦,本王不行了。”燕幽摸着肚子上的肌肉,已经鼓了起来,若是再喝下去,肚皮都要被撑破,燕幽摆了摆手道:“喝不动了。” 说完这句话,燕幽总觉得腹中的酒就要溢出来,喝的是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不行?”隆格多有些醉意,一听到燕幽说的“不行”两个字起了反应,拉高声调道。 不能说不行,燕幽咽了口气道:“行行行,本王还行。”但是真的喝不动了。 不止燕幽喝不动了,其他人也都趴的趴,躺的躺,倒不是醉了,而是撑的走不动道,京城第一酒楼差点成了京城第一客栈。 还是萧灼传来了暗影煞,分别将他们送了回去,西域,南蜀,北渊的使者均送至四方圣馆,萧灼和苏煦分别回了文相府和武相府。 文相府 “都安顿好了吗?”萧灼躺在床上说。 “少主放心。”萧赴一边说一边捶肩膀,捏手臂,“都安顿好了。” 见萧赴和暗影煞的兄弟们都累的不轻,他们不仅将几个人送回去,还将剩下的那几坛子酒都送入皇宫。 明日便是英洪帝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日子,恰好要了那么多酒,萧灼做主将苏煦买的酒都送进宫去。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萧灼挥了挥手,对气喘吁吁的萧赴道:“你也累坏了,下去休息吧!” “是。” 今日实在是高兴,没忍住多喝了几杯,萧灼已经撑得走不动道了,就没下床去送萧赴。 不仅撑得下不了床,还难以安眠,目前已经吐了好几次,才堪堪有所缓解。 而苏煦回到武相府吃了解酒药和催吐的药,不一会儿就吐个干净。 随后,他又在脸上捯饬了一番,像是涂了某种东西,对镜一笑后离开了武相府。 此时,暗影煞也放松了警惕,谁也不知道苏煦悄悄潜入了文相府。 第121章 推门进入,萧灼正趴在床上吐,苏煦蹑手蹑脚的关上门,鬼鬼祟祟的走到萧灼面前,坐在床边开始拍萧灼的背。 “你怎么来了?”萧灼只是撑得慌,但还没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他双手撑着床边,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苏煦:“大半夜的,苏大人来此做什么?” 从上到下顺着萧灼的后背,慢慢的安抚萧灼的心绪,让他平复下来。 喝多了酒容易烧心,好不容易才有所缓解,看见苏煦之后,直接急火攻心,重重的趴在床边咳嗽了几声,又听到苏煦一句恶心的话,萧灼差点没吐出血来。 “安安~你都说了大半夜的,我还能做什么?”苏煦一边抚摸着萧灼的背,一边凑在萧灼耳边说。 “啪”一巴掌打了过来,苏煦嘴角反倒扬起了微笑,愈发渐红的脸分不清是被萧灼打的,还是自己自发的,膨胀的越来越红,白皙中带着红润的脸颊,就像是喝醉了那般。 萧灼单手撑着床边,一用力浑身发软,竟趴在了苏煦的怀里。 想挣扎着起身,怎料浑身没有力气,怎么也起不来。 按理来说,若是单纯的喝酒,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喝的烂醉如泥,也不可能浑身提不起力气,除非…… “苏明筠,你……”萧灼说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是一团散漫的棉花,即便如此,萧灼还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卑鄙,无耻,下流……” “萧寻安,大半夜来你文相府呢,就知道你会抽我。”苏煦把玩着萧灼的头,用手捏住他的下颚,将萧灼翻过身来。 低着头对上萧灼星辰般的双眸,苏煦整个人都醉却,原来,仙人喝醉了也这么美。 整张脸羞的红梅烈焰,朱唇死死的咬着,好似最后的防线。 扇睫与眉头皱在一起,为高挺的鼻梁做陪衬,五官即便扭曲在一起,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还有搭在腿上的蝴蝶骨,一动一动的,犹如即将起飞的蝶。 就是仙落凡尘,也免不了仙。 捏住优美的线条,苏煦稳稳的俯下身,紧贴在萧灼的视野间,急切的吮吸着无法被酒香掩盖住的自带芳香。 如梦幻影,似入星河。 “安安~抽爽了吗?”苏煦微笑着,逐渐张扬,最后近乎疯狂:“不够的话,还能继续抽,我苏明筠的脸就是不要了,我也要你。” 萧灼:“……” 薄唇被皓齿咬到出血,萧灼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浑身紧绷着问道:“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安安~你可是连巫云蛊都中过的人,而且论起下药,你应该比我熟悉才对。”苏煦饶有趣味的盯着他,试图从无尽的羞耻中找寻出一丝爽乐,“所以啊,我就在脸上涂上了强效的软筋散,当然,也不止软筋散。” 唇上的血依旧在流着,萧灼咬的更死了,可慢慢的,连咬唇都没有力气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声:“苏明筠!” “这么美的唇上渗了血,真招人心疼。”苏煦抚摸过萧灼的脸颊,最后滑到带血的薄唇间:“别怕,我帮你擦去。” 以为苏煦会用手帮自己擦干净唇上的血迹,谁知苏煦的手就在唇边徘徊着,绕着唇瓣勾勒了几圈。 待萧灼放松以后,苏煦的清凉的唇就贴了上去,清凉与温热交织,鲜血与干裂混合,那种血腥的甜爽滋味,苏煦忘不掉。 唇间的对碰软的欺人,苏煦舔着萧灼的唇瓣,赤勾勾的钝了几下。 不够,还远远不够。 鲜血漫入苏煦的舌间,生猛的撬开萧灼含羞草似的唇,宛如血红色的珍珠在上面来回翻滚。 齿腔中的防线也被生拉硬撞开,苏煦的吻就犹如万马奔腾而过,冲击着萧灼崩溃的内心。 这样的崩溃,萧灼经历了不止一次。 被一个疯子囚在怀里,羞耻感遍体鳞伤,他还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情急之下,萧灼的眼角划过一滴无能的泪,那种无力的感觉,太痛了。 见到萧灼哭了,苏煦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多么过分,连忙将萧灼移开,双手哆嗦着系好萧灼的系带,一边安抚着萧灼,一边给萧灼盖好被子。 “对不起,我错了。”苏煦眼角发红,那阵癫狂已经过去,已经被萧灼的那滴泪唬了过去,给萧灼盖好被子后,苏煦手足无措道:“萧寻安,你别哭。” 萧灼无奈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收回泪水,一字一顿的说:“给,我,解,药。” 尽量克制自己的欲望,苏煦不再看向萧灼,也随着萧灼看向天花板,含糊其辞的说:“我……没带。” 躲在被子里的指节窜动着,恨不得掐在苏煦的脖子上,可萧灼此时也没恢复力气,只能忍气吞声的喊了一句:“滚!” 若是让苏煦留下来照顾萧灼,他是万般愿意的,可若是这时候让他滚开,苏煦是万万不乐意走的。 “安安,你这样也是我一手……呃……一脸造成的,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苏煦垂下眼皮,看着萧灼明媚的眼眸,似是看到了最初一面之时。 那时候,也是这般光风霁月,只可惜,那时候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 “滚!”萧灼还是坚持喊出来,沙哑的嗓音间断的威胁道:“苏大人若是继续赖在这里不走,本相就喊人了。” 听到萧灼变化的全废之音,苏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大人还是省些力气吧,明日可是外邦朝贺的大日子,萧大人到时候切莫露了怯才好。” 第122章 萧灼:“……” 你怎么不想想,就算是露了怯,这一切,都是拜哪个不要脸的所赐? “滚!!!”萧灼清了清嗓子,却不料已逐渐失声。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萧灼大口的喘息声和苏煦平稳的呼吸声。 还是他们彼此听到的。 “安安,你喘起来,也这么好听。”苏煦凑近了听,成心将耳朵贴在萧灼的唇边,差点被咬了一口。 苏煦抬起头来,象征性的捶了捶胸口,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反应快,不然就是羊入虎口喽!” 萧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又做作还是披着狼皮的羊,我呸! 经过苏煦这么一说,萧灼连喘息声都控制住,怒气戾气都积压在心里,忍着憋着,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你就让我照顾你嘛!”苏煦无赖的轻轻拍了拍萧灼盖在身上的被子,顺便捏了几下,柔软又舒适的被子在苏煦手里把玩着,他眼神中也充满了戏谑的意味:“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被流氓拍到下身还捏了几下的萧灼:“………………” 真是手给脸开门,不要到家了。 躲在被子里的手暗中伸向枕头底下,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一小瓶药。 还是无力的被苏煦躲了过去。 拇指大的小瓶在苏煦掌心间滚动着,苏煦打量着精致的小瓶,好奇的问道:“安安,这是什么?” 眼见着苏煦随手玩弄,萧灼酥痒的牙间挤出一个字:“药。” “那……万一是毒药怎么办?”苏煦打开手中的小瓶,夹杂着难以脱身的欲念毫不客气的说:“我先帮安安试药。” 小瓶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难闻的恶臭味散发出来,扑了苏煦满鼻,被呛的连连后退,连忙起身推开门丢了出去。 关上门一回眸,就看到了萧灼站在面前,瞬时双腿发软,苏煦二话不说,倚着门跪了下来。 “安安,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苏煦双手紧贴在两边,贴着发软的双腿缓慢下垂,求饶道:“我再也不敢了。” 萧灼双手自然下垂,做出“请”的手势,面带怒火道:“苏明筠,本相便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出门右拐,拿藤条来。” 若是平常之时,挨打便挨了,可明日是外邦朝贺的大日子,苏煦身为大周的武相,也不能满身伤痕的坐在那里。 “安安,明日还有大事呢,你若是抽的我遍体鳞伤的,也会丢了大周的颜面不是?”苏煦竭力的摇了摇头,诚心解释和分析道:“本相身为大周的武相,也得坐在殿里撑门面不是?” “坐在殿里撑门面是吧?”萧灼思索着,即便明日是外邦朝贺的大日子,萧灼还是没放弃抽苏煦一顿的想法,手势又往前伸了伸:“苏大人若是不将藤条拿来,那就再也别指望本相理你。” 不理可不行,苏煦麻溜的出门拿来了藤条,双手举在萧灼面前,“要打便打吧!你尽管出气,只求你以后千万别不理我。” 装可怜这一招对萧灼来说不管用,要用藤条抽苏煦,萧灼竟然萌生出不应有的兴奋:“这可是苏大人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你自己作死。 接过藤条,侧着身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嗖嗖”的声音如同风在痛哭流涕,掩盖不住苏煦正在痛哭流涕的心,亦如同风在放声大笑,同样也掩盖不住萧灼正在放声大笑的心。 萧灼炫着藤条,冰冷的藤条被猛抽在地上,萧灼面不改色的看着苏煦:“上床。” 苏煦:“???” 进展这么快吗? 一听到萧灼说上床,苏煦内心狂喜,对于藤条也没有那么惧怕,他水灵灵的脱下外袍,掀起床上的被子躺了上去。 “苏大人不盖被子吗?”萧灼走到床边,将手中的藤条放在地上关心道。 苏煦一听,激动的摇了摇头,不仅不盖上被子,还将手边的被子踹向墙根。 恍惚间又听到萧灼问了一声:“还脱吗?” 那自然是当仁不让啊! 既然萧灼这么问了,该脱的不该脱的苏煦差点都脱了下来,脱到仅剩一件里衣和裤子的时候,萧灼就让他停手了。 正期待着萧灼上床,与他同床共枕,又听见萧灼命令似的语气说:“趴好。” 趴好?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但是……本相堂堂武相,但也不是不可能在下面。 看来萧灼也是假正经嘛,这不比自己还懂? 满脑子都是接下来不可言说的画面,苏煦兴奋一个鲤鱼打挺,随后乖乖的趴在床上。 “趴好了?”萧灼略带上扬的语调,勾的苏煦心魂摇晃,苏煦笑着“嗯”了一声,就不再动弹,想把自己完全交给萧灼。 “啪”的一声,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 不过……不是苏煦想象的那种疼,是被萧灼刚拾起来的藤条抽的。 此刻,萧灼的眼神就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心里的怨气和戾气都凝聚在手腕上,再汇流到藤条上,如同鞭子一样,一鞭一鞭的毫不留情的抽打在苏煦的屁股上。 连抽了几下都没停。 虽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可苏煦还是趴在那里任凭萧灼抽打,愣是一声不吭。 “苏大人想坐着撑门面是吧?”萧灼手中的藤条不停的挥舞着,就像是神龙摆尾,快准狠的抽在苏煦的臀间,抽了十几下之后,萧灼停手道:“那本相便让苏大人坐不住。” 第123章 苏煦还是不语,没喊疼,也没喊停。 萧灼又接连着抽了几下,看见透过衣物洇出来的血痕,手中的藤条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纠结一番过后,扔掉手中的藤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向桌子,一拳下去,将桌子砸出一条裂痕。 那条裂痕很不规则,中间还有丝丝缕缕的交叉口,就像抽打在苏煦臀上的藤条印。 粗略的瞥了几眼,就走到柜子旁,拿出上好的外敷药往床上扔,恰好砸在毫无防备正等待着萧灼替他上药的苏煦身上。 还刚好是伤口上。 苏煦:“……” 萧寻安,我敢保证,你绝对是故意的。 沾上血的药瓶顺着苏煦的身子滑落在床上,滚到了被子旁。 “若不是明日是外邦朝贺的大日子,就凭你今日的表现,本相抽死你都不为过。”萧灼指着苏煦的伤口,恨不得再拿起藤条来抽上几百下才解气:“怎么,苏大人这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刚才不还是挺能说的吗?” “知道。”苏煦被打的面色惨白,伤口又疼又麻的牵动着浑身的汗,他现在已是大汗淋漓,可即便这样,苏煦已经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灼,淡淡的说:“比起能让安安亲自为我上药,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萧灼:“……” 看来还是打的轻了。 “想让本相替你上药?”萧灼又坐回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苏煦忍着疼痛抓着药瓶,无动于衷道:“苏大人还不够格。自己上。” “安安好狠的心。”苏煦打开药瓶,双手捧着放在唇边:“安安怎么不挑个好地方打,我就算有力气自己上药,也够不到啊!” 萧灼冷眼相对,并未多说。 “看安安的意思,这应当是外敷的药。”苏煦将打开的药瓶放在嘴边,强忍着刺鼻的味道说:“若是我吃下去,会如何?” “会死。”萧灼不忍道。 “堂堂武相半夜死在文相府,萧大人不妨猜测一下,外面会怎么传?”苏煦威胁嗅了嗅唇边的药,那股刺鼻的味道激发了体内的疯狂,他端了端药瓶,威胁道:“安安,你说外面会传本相是逍遥至死呢,还是……” 没等苏煦说完虎狼一般的话,萧灼就不情愿的走到床边,着急发慌的伸出手,抢过了苏煦放在嘴边的药,厉声道:“给我。” 用力的撕开黏在血肉上的布条,将一整瓶外敷的药洒在苏煦的伤口上。 就像当时萧灼被先帝打了五十大板后,苏煦也将一整瓶药倒在他的伤口上那样。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两个人的心境却大为不同,处境也是天差地别。 强效药触及苏煦伤口的一瞬间,那股爽感比萧灼抽他的时候还要强烈。 那一刻,苏煦总觉得又千万支箭同时射向他的伤口,有千万只蚁虫噬咬着他的伤口,浑身都向是被千万根银针刺入拔出那样颠三倒四,天翻地覆间,苏煦嘴角抿出两个字:“多谢!”安安~ 现在的状态只能支撑苏煦喊出两个字来,后面的安安已经叫不出口了。 “趴好了,别动。”许是刚抽打了苏煦一顿,萧灼的声音也变得柔和:“明日切勿耽误大事。” 苏煦轻轻“嗯”了一声,就疼的晕了过去。 被苏煦这么一折腾,萧灼也不那么撑了,反而睡了个安稳好觉。 其余人却吐的不轻,一直熬到天明,应邀来到皇宫。 “这酒还是昨晚萧爱卿送来的,是京城第一酒楼的好酒,来,众位与朕一同举杯。” 昨日喝撑的众人:“……” “萧寻安!”苏煦的位置在萧灼的对面,坐不住便只能跪着,一边举杯一边咬牙切齿的看着萧灼,对口型道:“你故意的吧?” 能解读出苏煦的唇语,萧灼也是没想到英洪帝竟然今日拿出来,这下可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 萧灼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英洪帝却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昨日这些人从京城第一酒楼喝撑的事情,觉得有趣,今日特地再试探一番。 “众位怎么不喝啊?”英洪帝嘴角上扬,成心道:“朕先干了。”就不信你们不喝。 喝完后,英洪帝特意将酒杯往下一扣,滴下几滴酒液,就像流星化作石头坠入凡尘,狠狠的砸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大周的皇帝都干了这杯酒,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得推辞。 碍于身份的原因,众人含泪咽下此酒。 谁知英洪帝接着举杯,喝的众人又快吐了,第一次见酒作呕。 实在是不想再喝下去了,苏煦瞄了一眼萧灼,萧灼明了的看着默默偷笑的英洪帝。 陛下既然是存心的,那就陪他好好玩玩,萧灼见状,不得不出来阻拦,借机放下手中的酒杯,上前行礼道:“陛下,微臣提议: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彩头?” 说实话,捉弄他们也没什么意思,一听萧灼说起彩头,英洪帝就来了兴致,“好啊,萧爱卿想讨什么彩头?” 别的应当玩不过英洪帝,他是算卦的好手,能赢过他的,只有…… “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萧灼站在殿中央,像是一只醉了的白鹤,站都站不稳。 “行酒令?”露展泽首先提出疑问。 吟诗作对可不是露展泽的强项,怕是还要喝很多。 第124章 “不知北渊王有何疑问?” 英洪帝看出露展泽不善作诗,也自然不想玩这行酒令,他擅长的只有一个字:“赌”。 可惜普天之下,没人“赌”的过英洪帝,他若是不作皇帝,可以做个出色的算命先生,任何“赌”在他眼里,逃不出一个算字。 “本王不善作诗,这等场合也玩不了本王想玩的,那本王便不参加了。”露展泽起身挑眉道,说完也朝着英洪帝行了礼。 别人或许没听过,但露展泽还是知道昔日的青王李钰覃多么厉害的,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事露展泽不可做,与其自寻死路,不如尽早抽身。 刚才露展泽说话的时候,苏煦都替他们捏了把汗,与露展泽对战的时候,苏煦已经做到知己知彼了。 那时候露展泽还没成为北渊王,便凭借着“赌技”名满北渊,可在英洪帝这等深谙此道的高手面前,露展泽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还好他借着场合不适应付了过去,不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得跟着他一起倒霉。 早就识破了露展泽的计谋,英洪帝也是轻轻一笑,并未与他们计较,而是挥了挥手道:“既然北渊王不参加,那我等就开始吧!同韵令,既是萧爱卿提议的,那便由萧爱卿先来。” “是。”萧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杯中之酒,灵感顿时如美酒之香气般袭来:“干液庙堂动生平。” 苏煦拿起手中的筷子,强忍着疼痛敲着酒壶的把手,皱眉道:“云雾美人空对镜。” 燕幽也学着苏煦的样子,敲着酒壶:“塞外乾坤逍遥铃。” 听到逍遥铃声,隆格多双手紧了一下,闭上眼聆听逍遥铃动的美音:“知音侠士互抒情。” 齐凌握着杯盏,潇洒道:“孤弱帝女不由命。” 旁边刘公公给英洪帝倒了一杯酒,英洪帝端着酒杯放在唇边,紧贴着唇一饮而尽,学做豪情义士的样子将就被墩在桌子上:“四海归家破浮萍。” 被英洪帝这句话感动了,露展泽激动的一拍桌子:“好!” 吓得刘公公一哆嗦。 英洪帝开怀大笑:“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天下一统在这各国“使臣”的嬉笑声中达成,丰盛了整个熹平元年。 ‖上卷完‖ 第54章 外邦朝贺, 普天同庆。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四方红色灯笼都被挂在了门上,足足持续了月余。 四方看上去都已尘嚣渐息,可安定之下, 还有更深的种子正在悄悄生根发芽。 “朕让两位爱卿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自送走外邦“使臣”以后, 英洪帝越发的愁眉不展,“要尽快出发。” “是。”萧灼整理好衣冠, 绯红色官袍在染红了整间金黄色的大殿, 如鹤一般的文相缓缓跪了下来,叩首道:“三日内便可出发。” “好, 萧爱卿先起来吧!那朕便不打扰你们准备了。”英洪帝朝着殿外挥了挥手,好像看到了积弊已久的地方,眸中透着一股不属于帝王的沧然:“你们收拾好了就出发, 朕就不送了,尽量年前回来,朕在京城等着你们办庆功宴。”缓缓低下头,像是在反思自己,英洪帝顿了顿后道:“都退下吧!” “是。”萧灼和苏煦便退下了。 出了皇宫,漫步在京城街道上, 萧灼始终神魂未定, 对苏煦也爱答不理的,走着走着, 突然停在了京城第一酒楼门前。 撩着垂下的衣带, 瞥见京城第一酒楼的牌匾,只觉的恍然一梦。 “萧大人怎么不走了?”苏煦也跟着萧灼一同停下来,驻足观望着周围的街道,最后视线定在萧灼和京城第一酒楼之间:“莫不是还没喝够?” “好像……挺舍不得的。” 望向京城第一酒楼里面, 萧灼好像看到了那晚来自五湖四海的挚友们,开怀大笑,不醉不归,抛去身份地位的掣肘,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喝酒喝到撑,虽然撑得很痛苦,但这把酒言欢的过程要多欢乐就有多欢乐。 这等欢乐好像近在昨晚,可不知不觉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算算日子,挚友们也都回到了彼此的领土上,分别开创四方盛世。 有幸参与到萧灼的记忆中,苏煦感到很幸福,在这错综复杂的街道上,苏煦满眼都是萧灼一人:“是啊,挺舍不得的。” 某一刻,萧灼又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敬活着,敬自由。” 人生在世,活着和自由便是毕生所求。 只是,多数不达意,身在朝堂身不由己,身为文相亦是身不由已。 “或许,分别才能更好的活着,才能更自由。”望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和车马,萧灼自嘲道。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萧大人的。”苏煦拉过萧灼的肩膀,让他眸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发誓道:“除非生死,永不分离。” 眸中清花落雪,萧灼面色如霜,抛去所有干扰,淡漠道:“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苏煦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期盼着萧灼能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不需要你发誓。”萧灼握住苏煦发誓的手,点了点头道:“我信。” 苏煦:“???” 他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信任来的太突然了,苏煦浑然不知所措,“你说……你信?” “本相相信苏大人定会准备好出行的一切,是吧?”萧灼直言道。 第125章 苏煦:“……” 原来是这个意思,不就是想偷懒嘛! 用得着这般捧杀吗? 萧灼双手往前一伸,一前一后的示意苏煦该回府了,微服私访看起来容易,实则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为了对得起萧灼的信任,苏煦也没有纠缠下去,而是转身离开。 日光从两人的“背道而驰”中截开,光晕开煞白,遗忘在沸反盈天中。 两日后 已经收拾好行礼的萧灼和苏煦正准备出发,英洪帝却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京郊外见。 这是在京城,英洪帝是大周的帝王,萧灼和苏煦是大周的臣子,若是想要约见,何必写信呢? 送信之人也并没有直接交给萧灼和苏煦,而是派了个小女孩来给他们送信,连信纸也是世面上常见的,甚至都没有用宫中的纸。 拆开信后,萧灼和苏煦互看了一眼,就把信烧的一干二净。 看着烧成灰的信纸,萧灼越想越不明白:“怎么会只有这四个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煦倒是不以为意,就算是陷阱,他也敢闯到底。 京郊外 “太上皇?”萧灼一看太上皇一个人出现在京郊外,像是已经等候他们许久。 太上皇斜睨了一眼萧灼和苏煦,淡淡道:“你们来了。” 他站在殷逢玉的墓碑前,龙袍玉目,腰间配着帝王之剑,好不威风,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可即便这样一个帝王,如今已经半头白发,偏黑的胡须也带着沧桑。 “逢玉,朕做到了。”太上皇弓下腰给殷逢玉擦着墓碑上的灰尘,随后坐了下来,“天下一统,你可安息?”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可以安息了。”太上皇玩笑道:“接下来,就应当到朕了。” 萧灼,苏煦:“???”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朕这一生,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身边忠心的人无数,可朕这一生,只有你这一个知音,你说过,和朕在一起时,可以忘记年纪,不是夸你自己年轻,就是说朕成熟。” “逢玉,朕与你差太多了,与你相处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你一辈子都在追逐朕的步伐,其实一直是朕总是想追上你的步伐,可惜,还是太迟了。” 太上皇拿出怀中尚且温和的梨花糕,一个人吃了起来:“或许旁人不懂,但朕相信你是懂的,一直没来得及叫你一生老师,现在也来不及了。” 说完,太上皇吐出了还未咀嚼完的梨花糕,还有黑紫色的血。 梨花糕就是慢性毒药,自从北渊回来以后,太上皇就天天吃。 吃到现在,毒性才聚集起来,形成一股澎湃,在血脉中奔走。 “太上皇!!!”萧灼和苏煦连忙上去搀扶。 “不要太着急动世家。”太上皇抓住萧灼和苏煦的手臂,厉声道:“否则,大周早晚不姓李。” 还有可能走向灭亡。 萧灼:“???” “为何?”苏煦不解道。 世家既然成了朝廷的毒瘤,为何不能除之而后快,这究竟是太上皇顾虑太多,还是有什么别的说法。 “这天下,不过是个牢笼。”太上皇吐了口血,染黑了黄色的龙袍:“金笼,银笼,还是铁笼,又有什么区别?”人生亦是如此。 但谁不愿意待在金笼,银笼里?寒门就注定被拴在铁笼子里吗?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着急动世家,天下寒门如何入仕?”虽然知道太上皇说的话很有道理,可萧灼还是据理力争,“这朝堂,又如何能安宁?” 萧灼出身萧家,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是满门忠烈,在朝堂上尚且举步维艰,不敢想象因世家大族一句话而无法入仕天下学子如何艰难。 “这些,你们日后会懂的。”太上皇喘着浑浊不堪的粗气,染指了殷逢玉的墓碑,他克制的说:“也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不想让你们动世家,朕又何尝不想让着天下更加公平些呢?可这些家族牵扯颇深,切莫着急才是。 “当时,我为太子铺的路,如今已经成了英洪帝的阻力,而朕也不再有回头路。”太上皇一字一顿,从最客官的角度说出这些话来:“大周外邦虎视眈眈,泰安帝死后,英洪帝即刻继位,直接执政改了年号,就是为了稳住大周,如今的大周刚刚稳定,表面上是历久弥新,可实际上,说是一潭死水也不为过。” 那些世家大族背后的势力,与南蜀,西域,北渊脱不了干系,若是妄动,恐又是一场大乱。 “大周水深,世家,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为帝王,能做的就是平衡各方势力,世家大族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太上皇呛了几口血,哑声道:“他们的背后,是不可控制的势力,若是妄动,恐天下大乱……”这刚换来的太平又要付之一炬,到时候,恐怕…… 太上皇说完就驾崩了,远方传来早就算计好的丧钟。 萧灼和苏煦面面相觑:“这……” 世家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能让大周的太上皇牺牲自己来拖延时间? 此时,英洪帝才出现,带着哭腔的跪了下来:“父皇!” 他的悲痛欲绝是真的,但也真的没想到太上皇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也更坚定了英洪帝动世家的心思。 这天下姓李,便不该有那么多的烂鱼烂虾腐蚀天下。 第126章 “陛下。” 英洪帝跪在太上皇面前,哭的泪流满面:“朕知道父皇的用意,但这次,朕想自己做主。” 熹平元年,太上皇崩,国丧三月,三月内,禁止宴乐,举国同悲。 关于太上皇的死,只有英洪帝知道其中的缘由,就连在场的萧灼和苏煦也不知道太上皇为何突然服毒自尽。 太上皇崩后三日,英洪帝就让萧灼和苏煦出发了,并让暗影煞作陪,英洪帝将暗影煞还给了萧灼。 此行还需要一个人,便是齐溯。 他是郾城城主齐鸿魄的儿子,而他们其中一个目的地便是郾城。 除了暗中随行的暗影煞和明面上随行的齐溯以外,还有萧道成和苏明烨。 还有非要跟着他们的袁毅幕和谢远阖,神冢四杰再次齐聚。 “你们……都在啊。”谢远阖横冲直撞的挤进马车,上来后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发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师兄师弟早已经在马车上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三师弟跟着也就算了,”萧道成也不知道这次出行竟然这么抢手,竟能让神冢四杰聚齐,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就问谢远阖:“二师弟,你为何也要跟着?” “凭什么三师弟跟着就算了,而我跟着就得被大师兄质问一通?”谢远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还像昔日在神冢之时那样,不甘心道:“神冢四杰聚齐不好吗?非得撇下我干什么?” 说着说着,谢远阖竟然有些委屈,越说越上头:“难不成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曾经的兄弟之情,同门之谊都不复存在了吗?” “……”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行了,我们可没有那个意思。”袁毅幕解释道:“二师兄,我是因为要去江南九城调查我妹妹的死因,所以才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对不起。”谢远阖眯着眼看着袁毅幕,没想到事关生死的大事,抽抽搭搭道:“三师弟,我不知道……” “无妨。”袁毅幕摇了摇头,拍着谢远阖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妹妹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困在海外东莱作茧自缚,内疚自责的日子也都过去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查明真相,还妹妹一个公道。 “不能过去!”谢远阖眼含泪光,激动的说:“一定要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说完,他就抱了上去。 “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袁毅幕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一点也不稳重。” “那谁稳重?”谢远阖眼角滑落一滴泪,那是久别重逢的泪,也是激动的泪:“小师弟吗?又稳又重。” 苏明烨:“……” 本神术可没惹你。 “能开玩笑,这是不生气了?”在武相府待了这么久,又碰上个喜怒无常的主,苏明烨的性子确实稳重了不少,“不生气就好。” “你现在有眉目了吗?”萧道成如今也是老持稳重,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少年意气:“我们必定要为小箐儿讨回公道。” “多谢!”袁毅幕拱手道。 萧道成笑着说:“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等等……我们要去江南九城?” 谢远阖反应的有些慢,刚才只顾得伤心了,没把重点放在要去的地方上。 江南九城是九座城的合称,而这江南九城的核心就是青城。 “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反应,怎么还是这么慢啊!” “哈哈哈……” 说着,四人抱在了一起,共沐夕阳下,欢声义气里。 得益于苏煦的精心安排,此行总共两辆马车,原本萧道成和苏明烨同乘一辆马车,谁知神冢四杰聚齐了,他们兄弟情谊浓浓,要挤在一辆马车上,齐溯又坚持要骑马,苏煦也没在安排。 而苏煦与萧灼同在的那辆马车里,他们两个的相处却与神冢四杰截然相反。 面对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苏煦,萧灼厉声训斥:“不愿在这就滚下去和他们一起骑马。” “那怎么成啊?”苏煦又凑在萧灼脸前,没脸没皮道:“我要和安安在一起。” 萧灼:“……” “苏大人又在这找抽是吧?”萧灼扬起手,又突然想起那晚被弄得浑身无力的场景,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看苏煦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来是不怕被抽,说不定又在脸上涂了什么东西。 在疯子面前,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哪有?”说着,苏煦的脸就往萧灼的手上贴,萧灼紧急撤回手背在身后,被萧灼这慌张的样子逗笑了,苏煦越发无赖:“不过想到安安若是能亲自为我上药,再挨一顿也不是不行。” 突然想起来带了好东西,背在身后的双手瞬时抽出来,萧灼弯下腰,从下面空间的箱子里掏出一整个生姜来。 生姜形似玉臀,像是在含沙射影什么,苏煦一眼就看明白了萧灼的用意。 底下突然一紧,幻想中的疼揪着心。 苏煦:“……” 看着眼前的生姜,都不知道萧灼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苏煦抿了抿嘴道:“萧大人想……想做什么?”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萧灼将生姜横在苏煦面前晃了晃,砸中了苏煦的心思。 见苏煦的视线随着萧灼手中的生姜移动,萧灼此时开口:“既然藤条都管不住苏大人,不妨试试这个……” 第127章 大可不必! 视线随着生姜移动,苏煦也不能坐以待毙,生出试探萧灼的心思。 “萧大人只带了这一个?”苏煦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生姜,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欲望:“还是说……带了一箱子啊?” 一箱子?你还真敢说。 “带一箱干什么,当饭吃吗?”萧灼说完,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从萧灼“当饭吃吗”这句话中获得了灵感,也来了主意,苏煦想了想,还是下不去嘴,只能将萧灼手中的生姜抢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的扔了出去。 等萧灼发觉之时,已经晚了。 将生姜扔出去之后,苏煦松了一口气,重新贴了上去:“安安~” 萧灼:“……” 人在无语的时候总会笑一笑,而此刻的萧灼却笑不出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没脸没皮的苏煦。 “江南九城,富庶之地,不会买不到的。”萧灼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块生姜也只是警告,他又不会真的给苏煦用上。 苏煦扶额苦笑,没再说话,而是趁着休息的时候,暗中将信传往江南九城。 接到信的人:买断生姜? 买这个干什么?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这既然是阁主的吩咐,那便照做吧。 等他们到江南九城之时,流传出“姜比黄金”的说法。 萧灼:“…………”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也没必要这么警惕吧? 能在短时间内做到如此地步,看出来苏煦是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青城客栈 苏煦直接推开了萧灼的房门,恰好萧灼在换衣袍,见苏煦不敲门就进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衣袍穿好,恼心道:“苏明筠,谁让你进来的?” “安安~”苏煦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怎么收都收不住,垂涎欲滴的渴望着能上手摸一摸萧灼,可惜一只手被占着了,而萧灼又穿的快,无奈之下,只好背着手走到萧灼面前,还不忘调戏道:“我来帮你啊!” 刚刚穿好衣袍的萧灼拎起拳头捶在了苏煦左肩的位置,一阵钝痛袭来,苏煦闷哼几声。 这是真用力啊! “叫我萧大人。”捶完苏煦,萧灼心中的火气也消减了不少,他往后退了几步,又想着既然是微服私访,叫萧大人难免不妥,于是改口道:“那就喊公子。” 捏了一把握在手里的东西,苏煦魅惑道:“公~子~” 萧灼:“……” 怎么什么称呼从苏煦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呢? 喊个公子还能喊的这么恶心。 “苏公子有什么事吗?”注意到苏煦藏在身后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萧灼借机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拜贴。” 苏煦递上拜贴,打开给萧灼看,上面写着今晚酉时一刻邀月楼一叙。 “邀月楼?” 来之前萧灼看过暗影煞收集的信息,这邀月楼可是江南九城最大的名楼。 与南蜀的另一大名楼其名,并称男女通仙,青城中的邀月楼里面是青楼女子,而南蜀的名楼里面是男妓。 在江南一带,邀月楼的名声可比春花楼的响亮,江南人只知道邀月楼,不识京城春花楼。 可现在还在国丧期间,那人光明正大的邀约同行宴乐,到底是何居心?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也总归能猜出一二,苏煦盯紧手中的拜贴,喃喃道:“第一次见面就在邀月楼,这人……要么足够隐忍能成大事,要么就是酒色之徒不堪大用。” 拿过苏煦手中的拜贴,萧灼将他合了起来,扣在桌子上,胸有成竹的说:“无论如何,今晚一试便知。” “那安安可要陪本公子一起去。”苏煦笑着说。 萧灼不语。 苏煦眨着眼,蜻蜓点水般的视线在萧灼面前晃来晃去,晃得萧灼很不耐烦。 察觉到萧灼不喜,苏煦又收紧目光,集中于萧灼的脸上,欣赏着冠绝大周的脸,萌生出排个大周美人榜的想法。 “美人通天,仙韵自生。”苏煦忍不住夸赞道,还时不时的朝萧灼抛个媚眼。 萧灼嫌恶心,依旧不语。 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沉默了一会儿,苏煦的行为越发过分,萧灼受不了了,一边撵着他,一边指着门边说道:“出去。” “那安安,我先出去了。”苏煦这会儿倒是没那么多纠缠的心思,笑道:“我们晚上见。” 萧灼:“……” 离开萧灼的房间之后,苏煦大抵在青城转了转,找好了接头人,安排好邀月楼的布局,此时时机正好,苏煦又特意绕回到了萧灼的房间门口。 “萧公子,本公子……”苏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灼一开门踹了一脚:“收敛些。” 苏煦捶了捶腿,又凑了上去,趴在萧灼耳边,呢喃软语道:“谨遵我家安安吩咐。” 萧灼:“……” 第55章 邀月楼 艳舞如鸿, 歌乐星繁。 包了整个邀月楼的人打扮富贵,不过而立之年,隔着包厢的帘子,声音中带着低沉:“来了?” 撩过包厢的帘子, 萧灼走了进去, 看着那人的双眼,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丝毫不惧, “青城赵家, 赵封尘。” “原来是赵家家主。”苏煦客气道,随后很自然的坐在赵封尘旁边, 端起早已准备好的酒杯,饮了下去,“失敬失敬。” 第128章 “国丧期间, 明令禁止宴乐。”萧灼也坐了下来,试图给赵家家主来个下马威:“赵家主这是何意?” 他想给赵封尘来个下马威,可萧灼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从京城来的商人,赵封尘又何尝不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呢? “二位是京城来的商人吧!”赵封尘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处处拉他们上船,只要在这江南九城的地界, 一条船上的蚂蚱, 再怎么扑腾,都翻不出天去。 “商人, 重利。”见他们没有反应, 似乎并未被他唬住,赵封尘又用其他的办法引导,手中的佛珠一甩,“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这位公子一掷万金购置生姜, 可是想要染指了江南的生意?” “那是自然。”苏煦起身给赵封尘倒了杯酒,举起身前的酒杯道:“来到江南,在下干什么都会仰望赵家主,先前未来得及登门拜见,赵家庄又肯赏脸想邀,在下干了这杯,就当给赵家主赔罪了。” 说罢,苏煦将杯中酒饮尽,赵封尘还是没有反应,也没有端起他眼前的酒杯,苏煦又连干了三杯,“赵家主,请。” 下马威的瘾过得也差不多了,赵封尘才勉勉强强干了杯中之酒。 见赵封尘饮尽此杯,苏煦陪笑道:“赵家主,爽快!” “你们是京城来的?”赵封尘甩了甩衣袖,一副不屑的样子:“不知如何称呼?” “免贵姓苏,苏明筠。”苏煦右手放在心口介绍道,胳膊肘又撞了一下萧灼:“这位是我的师兄,他姓萧,萧寻安。” 萧灼瞥了苏煦一眼:“???” 连名姓都不伪装吗? 这是怕别人查不到吗? 不知道苏煦是怎么想的,反正这种低声下气的饭局萧灼待不下去,他刚生出想走的心思,苏煦就缠了上来,俨然一副醉意。 “接着舞,天高皇帝远的,管他呢!”苏煦一边搂着萧灼,一边去讨好赵封尘:“赵家主,你说是吧?”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可是说进了赵封尘的心里,国丧期间,京城的春花楼能停,但是江南的邀月楼却不能停。 很快,赵封尘就借着醉意卸下防备,“看来苏老弟也是爽快人啊!” “赵兄!爽快!”苏煦举杯一饮而尽,好生逍遥快活:“干!喝!不醉不归!” 没过多久,苏煦就彻底“醉了”,自然而然的躺在萧灼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抓住萧灼的手臂,无论萧灼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撒手。 “萧师兄,你也喝嘛!”苏煦双手下移,又搂向萧灼的腰,“这酒,好喝。” 萧灼:“……” 把你的爪子给本相松开! 正好借此机会离开此地,萧灼拱手道:“赵家主,我苏师弟这是醉了,那我们就不便多留了。” “别着急走啊!” 赵封尘一个眼色,躲在其他角落的暗卫就尽数冲了出来。 “给我剁了他们。”赵封尘一挥手,暗卫蜂拥而上,将萧灼和苏煦二人围了起来:“敢跟老子抢生意,找死!” 此时,苏煦嘴里还在说,“萧师兄~安安~喝呐~” 演的真像个醉鬼。 暗卫越逼越紧,萧灼临危不乱,苏煦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沉醉在他自我幻想的温柔乡里,借机搂住萧灼的细腰。 这等危机情况下,苏煦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头继续拱在萧灼怀里。 暗卫的刀均已出鞘,朝他们砍了过来。 看来苏煦这家伙是不想出手了,他这样黏着自己,萧灼想站起来都困难。 就这么坐着单手接住了刀刃,轻轻一折,刀刃便断了,又弹了回去。 一折一命。 “你……”赵封尘咽了口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暗卫,深呼吸道:“你……这么厉害?” 萧灼瞄了赵封尘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剩下不敢前行的暗卫们,“还打吗?” “不打了。”赵封尘替暗卫们回答,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赵封尘又讹上了萧灼:“但是……千金换一命。” “赵家主这是……”看着赵封尘跃跃欲试又不敢动弹的样子,萧灼想起了一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后微微摇了摇头,笑道:“铁了心的要财不要命?” “我也不容易,养暗卫太费钱了,千金,换一命。”赵封尘抿了抿嘴,试探道:“萧公子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苏煦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人命在赵封尘面前就这么不值钱吗? 这时,躺在地上的暗卫也站起身来,用握紧的铁拳拿下黑色的面罩,扔在赵封尘身前,面罩打上酒杯,撞在了地上。 “你……”赵封尘觉得此人面生,根本就不是他的暗卫,这才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他们联合起来唱的一出戏,自己被他们刷的团团转,但他们的身手,赵封尘也看到了,硬碰硬怕是会两败俱伤,就装作害怕的样子,“你们……” “看来我还挺值钱的,能值千金呢!” 萧赴甩了甩手腕,刚才演的太过用力,扭了手腕,想想就觉得亏。 赵封尘:“……”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你们想要什么,开口便是。”赵封尘换了一种态度,“既然是商人,就必有所求。” “赵家主刚才有句话说的好,商人重利。”说了这么多,萧灼觉得有些口渴,就干了一杯酒,慢慢道:“我也确实有所求。” 第129章 “既有所求,那便好谈了。”赵封尘又拿起佛珠,串子被挤在掌心间,氤氲出佛香,“不知萧公子所求为何?” “所求不多,目前来说,只有一条。”将苏煦从怀中推开,萧灼站起身来道。 被这家伙压的,腿都麻了。 “是什么?”赵封尘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副平淡的语气问他。 萧灼背过手去,嘴角微微上扬,如扬起的长鞭,坚韧柔软的挺在风中,蹙眉道:“所求罪有应得。” 从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商人说所求的不是钱财,而是罪有应得,赵封尘觉得荒唐可笑,这个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罪有应得? “萧公子说笑了。”赵封尘丝毫不为所动,从萧灼的背后看到了不一样的气质。 他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 萧灼转过身来,“赵家主可了解大周朝的律法,国丧期间宴乐,初犯杖百,再犯问斩。” “呦呦呦,问斩?”赵封尘无以为然的盯着萧灼,这简直是上天派来砸场子的,“萧公子好大的口气啊!这是要报官吗?” “不能报官。”苏煦也站起身来,回复意识道:“赵家主是何等人物,怎可报官?” “还是苏公子识相。”赵封尘越见苏煦就越是喜欢,不知为何,看到苏煦就能放下防备之心:“不瞒你们说,江南的官,可管不了京里的人。” “二位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想必知道兵部尚书赵眠吧?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赵封尘越说越上瘾:“我和你们说,他可是我赵家人,是我堂叔,你们要报官,怕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还报官,我呸! 差点忘记兵部尚书也姓赵,没想到是这个青城赵家,苏煦狐疑道:“兵部尚书赵眠?” 赵封尘拍了拍胸脯,顿时又有了自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啊,我堂叔,厉害吧?” “厉害啊!”苏煦昧着良心恭维道:“不愧是赵家主。” “那赵家主你看哈,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知赵家主可否给指些门路。”苏煦凑过去说。 突然想起太上皇说过的话,苏煦想着赵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之前怀疑兵部尚书赵眠与西域有勾结,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能从赵封尘这里得知些门路,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青城赵家背后的势力。 “我就是一个商人,人生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是想多赚点金子银子的。”苏煦继续道。 一听赚钱,赵封尘自然不会推却,从“姜比黄金”这一手笔来看,苏煦就是个能合作的人才,若是将他引荐给那人,说不定…… “好说好说。”赵封尘思忱了一阵子,将佛珠收了起来:“这样吧,三日后,正是我纳妾的日子,我在赵府等着苏公子。” “好,那我们不见不散。”苏煦笑着说。 他话音刚落,赵封尘就离开了邀月楼,萧灼和苏煦等人也回到了青城客栈。 各回各屋是不可能的,苏煦借着酒劲来到了萧灼的房间里,美其名曰就是商议对策,其实就是放便对萧灼上下其手。 “苏大人,戏瘾还不够?”萧灼懒得搭理苏煦,自行坐了下来,又想着知晓苏煦的计划,问道:“你今日为何要答应赵封尘?” “我那是权宜之计。”苏煦搬来椅子做到萧灼面前,直勾勾的盯着萧灼:“有些人,记吃不记打,光打他一百大板哪里够啊!” 这话,萧灼举双手双脚赞成。 “是啊,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萧灼冷着脸,侧向一旁道:“这话,用在苏大人身上最为合适。” “萧寻安,你听我说。”捏过萧灼的下巴,苏煦厚着脸皮继续分析:“我对赵封尘背后的势力有了猜测,我想萧大人应当也是如此,不妨就同我一起见证这个时刻?” “放手!”此话虽然不错,但苏煦的手实在是太不安分了,萧灼晃着头挣扎掉苏煦不安分的手,冷眼相对道:“见证可以,还请苏大人自重!” “活了这么久,我就不知道自重是什么!”萧灼越是不让捏,苏煦就越是捏的起劲:“萧大人,我苏明筠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认定?”萧灼不知这句话到底是怎么从苏煦嘴里说出来的,“苏大人凭什么认定?” “就凭你美若天仙,就凭我见色起意。”苏煦承认道:“就凭百川到海,水到渠成,我就是不悔认定。” 自闻见萧灼体香的那一刻,苏煦就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那是一种控制苏煦的味道,将他死死的囚在其中。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传到萧灼耳朵里,萧灼扬起手,到底是没打下去,只是吓唬道:“苏明筠,你又找抽是不是?” “来啊!”苏煦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不行,他凝着眸光道:“萧寻安,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让你抽,不仅不觉得痛苦,而且甘之如饴。” “彻头彻尾的大疯子!”萧灼眼角带血,破口大骂:“苏明筠,你混蛋!” “我就是混蛋!但对别人和对你的混蛋,不一样。”苏煦握着萧灼的双肩,将他钳在自己身前:“萧寻安,我的混蛋可以六亲不认,也可以草菅人命,但我只想握紧了你,握紧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全部。” “滚!”萧灼一时想不出别的借口,就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回怼苏煦:“身为武相,国丧期间,你在这发什么情?” 第130章 “萧寻安,我这不是发情,而是真心实意。”苏煦双手下垂,握住萧灼的手,将他的手怼在自己心口,那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便是最好的见证:“我太在乎你了,你就……你就疼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苏大人的虎口太大了,本相给不起。”萧灼推开他,掏出临行前找齐溯讨的纯金匕首,架在苏煦的脖子上,喊道:“滚!” 被匕首架在脖子上,苏煦不仅不后退,还更加往前步步紧逼,“我不滚。” “你杀了我吧!”苏煦闭上眼,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我说过,除非生死,不离不弃,若是能死在你手里,也就断了此生的念想,但我这辈子也值了。” 渐渐的,苏煦感受到一股温热黏腻的东西顺着鬓发往下流,流到颈间湿滑滑的,但他感受不到疼痛。 闻到了血腥味的苏煦缓缓睁开眼,只见萧灼的掌心举在自己的头顶,那纯金匕首已然划过他的手掌。 鲜血染红了苏煦半张脸,从颈间流向衣领深处,就像一个温烫的烙铁,烙入血泪模糊的心尖。 “萧寻安!”苏煦反应过来,崩溃的大喊道:“你才是混蛋!谁让你伤害自己的?” “苏大人说的对,本相也是混蛋。”萧灼不明所以的笑着,毫无顾忌道:“若是苏大人还不滚出去,本相手中的血定然溅满你全身。”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苏煦见状,不再纠缠不休,连滚带爬的推开门,“你别再伤害自己。”我求你了。 知道自己在萧灼面前就会讨嫌,苏煦慌乱中起身,走回了房中。 刚一关上门,就倒在了地上。 没有力气能支撑他看到萧灼为了赶他走而伤害自身的做法,没人能体会苏煦此刻的痛心疾首,他倒在地上,闭上了眼。 连着三日,都不曾出房间。 就连赵封尘的邀约,都是萧灼一个人去的,苏煦这几日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管的放纵着自己。 青城赵府 赵家家主纳妾,整个赵府喜气洋洋,红灯笼,红蜡烛,毫不避讳国丧。 “呦,萧公子来了。”赵封尘一身红衣,笑脸相迎道:“不知苏公子……” “他临时有事,”实话实说,萧灼并不知道苏煦这几日干什么去了,也并不知道今日为何不来赵府,但既然赵封尘问了,萧灼也不好默不作声,只能掩护道:“或许晚到一会儿,赵家主是新郎官,切莫耽误了吉时。” “哈哈哈……说的好。”赵封尘瞅了一眼红衣,心中甚是满意:“萧公子吃好喝好,晚些再于萧公子畅谈。” 萧灼笑道,做出围府的手势:“请吧!” 忽然间,一道道黑影凭空出现,将赵府宾客围了起来。 一看就是萧灼搞的鬼,赵封尘心里跟明镜似的,“萧寻安,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从萧灼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赵封尘不是真心的,他也不善于演戏,那今日这个蛇,萧灼还就真打上了,“叫你背后的人出来。”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赵封尘快步疾驰的抽出刀来,稳稳的立在萧灼面前:“今日,是本家主大喜的日子,就送你去见阎王,用你的血来为我赵府添彩!” “来人啊,上!”赵封尘一挥手,真正的赵家暗卫杀了出来,直冲萧灼而去。 与暗卫过了几招之后,萧灼总觉得这些人身形刀法有些熟悉,像是军中之人。 一个小小的青城赵家,怎么如此大胆,能让军中之人做暗卫的。 “杀了他!” 说完,赵封尘挥着刀冲萧灼砍去,这架势倒像是练过几年的。 与萧灼交手间,能看出来底盘很稳,先前以为他不会武功,倒是小瞧了他。 虽然练过几年,但论起功夫,赵封尘也不会是萧灼的对手,没几招就被萧灼制服了,纯金的匕首架在赵封尘的脖子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手。 “都滚出去,否则,我杀了他。”萧灼杀红了眼,威胁道。 暗卫们誓死追随赵封尘,但他们也不是死士,赵封尘在萧灼手上,暗卫们自然停手,按照萧灼的吩咐乖乖退出了赵府。 就在萧灼和赵封尘都松了一口气之时,突然间,一支冷箭袭来,萧灼反应迅速,挡过了冷箭,将赵封尘提进屋中。 “赵家主,你看看吧!”萧灼坐下来,好声好气的和赵封尘讲道理:“你背后的人也很懂得弃车保帅嘛!” 说到底,赵封尘不过是一家之主,既不是官宦之身,也没有军功加持,他背后的人想要的就只是一个听话的家主,哪怕是一个傀儡都无所谓,只要赵封尘还有一点用,就能活下去,一旦赵封尘败露,就会被灭口。 如今正在这刀口浪尖上,冷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次射过来,赵封尘心里忐忑不安,看着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萧灼,也是个指望不上的人,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唉,想我赵封尘自十岁当家起,纵横江南九城二十余载,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枚弃子,真是世事无常啊!”赵封尘感慨道。 听他这么一说,萧灼还觉得此人挺有用的,十岁便能当家,将青城赵家的名号打了出去,还能二十年不褪,这份能力,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你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赵封尘幻想着又一日会死,没想到会窝囊到死在自己家中,他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你这个人不如你师弟懂世道,懂人情,为人也太过于刚直,但能在危机时刻救我一命,我感激不尽,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因为救我而死。” 第131章 萧灼:“……” 怎么这么啰嗦? “死不了。”没想到赵封尘竟然是这样一个怕死之人,萧灼又回想起与他初见时的场景,那种气场也不像是演的,怎么如今就……,萧灼用余光扫了赵封尘一眼,逼问道:“可是赵家主刚才还想杀了我啊!两次了。” “那不是权宜之计嘛!”赵封尘陪笑道:“而且,我也没有真的想要你的性命,是我背后的人,他吩咐我这么做的。” “你背后之人?”这可是赵封尘自己提起来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萧灼拍了拍桌子,问道:“是谁?” 赵封尘死抿着唇,还是不肯说。 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憋不住,想着萧灼不过是个过客,一个京城的商人而已,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 憋了小半晌,赵封尘开口说:“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与我接头的人也带着面具,但他们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奇怪的话?”萧灼若有所思:莫不是南蜀,西域,北渊这三方? 还没得到回复,一群黑衣人就杀了出来。 “有人来了。”萧灼压着赵封尘的肩膀,命令似的语气道:“躲好了,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放心,家里我熟,绝不出去给你添乱。”赵封尘发誓道。 没等萧灼走出门,他就躲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官兵搜府,也未必能搜的出来。 萧灼无奈道:“还真是胆小。” 对上黑衣人的刀剑,交手几回合就能感受出来这些人的凌厉杀伐。 纯金匕首在萧灼手中回旋着,像一条有毒的灵蛇吐着信子,朝着黑衣人袭去。 内功到底吃亏了些,萧灼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被黑衣人的刀割的满身是伤,手中的纯金匕首也断在地上。 素白色的衣袍染上了血,与这办喜事的赵府倒是相得益彰。 胳膊和胸口上的伤口在此时才绽开,如一株株凌开在冰雪中的红梅。 这种手法,萧灼以前曾在西域见识过,在此刻,萧灼也确定了黑衣人来自西域,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出的手,西域如今是燕幽的地盘,总不能是燕幽要害他吧? 萧灼的身子摇摇欲坠,浑身没了力气,径直向后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一人从身后搂了过去,才没有仰在地上,隐约中,听到那人一句:“萧寻安,对不起,我来迟了。” 第56章 没多久, 萧灼就晕了过去。 “敢伤我家安安,红鸾阁,暗影煞听令。”苏煦一边担心的抱起萧灼,一边近乎崩溃的声音命令道:“给我将这些不要命的杂碎们, 千刀万剐了。” 说完, 苏煦抱着萧灼关上赵府的大门,朝着青城客栈走去。 没多久, 整个赵府就被鲜血染红。 赵府满门和留下来的宾客几乎都被黑衣人乱刀砍死, 而那些黑衣人也尽数死在红鸾阁和暗影煞的练手攻击下。 自始至终,赵封尘都没出来过。 青城客栈里, 苏煦拿出从京城带来的药,解开萧灼的里衣,满是心疼。 鲜血簇就的红梅开在萧灼身上, 散着芳香之味,苏煦不受控制的舔舐上去。 将萧灼上身的伤口都舔了个遍,舔完才想起来上药,打开外敷的药洒在萧灼的伤口上,石散状的小颗粒分散在萧灼如红梅般伤口之上,也湮在苏煦的金律玉液之中。 在一瞬间, 达到最稳妥的交融。 萧灼还没有醒过来。 按理来说, 受伤不应当这么严重才是,伤口也不见愈合, 反倒是很排斥这些药。 不仅不见好, 还加重了萧灼的伤势,那些药在殷红的鲜血中横喷而出,伤口止不住的血,怎么包扎都不管用。 “怎会如此?” 苏煦也不是大夫, 神冢四杰也不在这间客栈,他们都随着袁毅幕去调查袁漪箐的死因了。 来不及了,苏煦打开窗子发出急烟,等着神冢四杰回来。 又吩咐人找来了青城最好的大夫,大夫摸着萧灼的脉象,神色慌张。 “大夫,他如何?”苏煦焦急的问。 “这等脉象,老夫见所未见。”大夫打开药箱,想要替萧灼施针,可这脉象又让他无从下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大夫就收起药箱离开此地。 “来人。”苏煦的眼神像是能吃人,恶狠狠的发话道:“把这青城的所有大夫都给我找来!” “是。” 打雷般的声音炸了满屋,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似是给苏煦一个回应。 天有不测风云苏煦管不着,他只在乎萧灼此刻的旦夕祸福。 青城下起了大雨,雨势蔓延到江南九城,几乎同时的雷雨阵阵,神冢四杰刚刚看到急烟,袁毅幕和谢远阖留下来继续调查,苏明烨和萧道成纵马奔向青城。 青城郊外 几百黑影在雨中掀起一层水雾,将萧道成与苏明烨二人围了几十层。 “尔等宵小,也敢拦我神冢四杰的路?” 萧道成和苏明烨手上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的迎上那些黑衣人。 他的武功在当年的逍遥门中便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神冢四杰单拎出来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面对几百人的围攻,萧道成和苏明烨也不畏惧,只是想要速战速决,怕是再拖延下去,萧灼的情况会越发恶化。 第132章 师兄弟二人联手突破了十几层防线,将青城京郊外杀成尸山血海。 这一波黑衣人的血冲刷在倾盆大雨下,另一波的黑衣人围攻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萧道成的内力被封存在大雨中,一时提不起来,他看向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惊诧道:“没完了是吧?” “既然都来找死,那爷爷就送你们埋骨于此!”苏明烨笑着说,“都来啊!” 血光在电光石火间腾飞而散,黑影也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逐渐葬送。 他们杀光一波又一波黑衣人,最后精疲力尽,连拳头都提不起来了。 “大师兄,我们怎么办?”苏明烨浑身沾满了血,在一次次的心神精力的耗尽中跪倒在地:“他们……又怎么办?” 苏明烨口中的他们,指的不是眼前的黑衣人,而是萧灼和苏煦二人。 能发急烟寻神冢四杰出手,怕是普通的大夫也没法治。 就目前形势来看,两个人一起杀出去怕是不可能了,萧道成严肃的看着苏明烨,“小师弟,杀出去。” “不……不可能。”苏明烨避开萧道成的视线,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继续迎敌:“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抛下大师兄一个人的。” “好啊,那就一起走!” 随后,萧道成一掌拍开身前的黑衣人,将他丢了回去,砸在那些黑衣人身上,趁机拉苏明烨上马,朝着青城城门疾驰而去。 此时已经夜半,青城城门已关。 那些黑衣人紧追了上去,逼得萧道成和苏明烨下马。 正与黑衣人浴血奋战中,突然射出来数不清的银箭,萧道成不幸中箭。 中箭的那一霎那,萧道成便感觉到此箭有毒,能不能治不好说,但会浑身无力,若是再妄动内力,怕是会爆体而亡。 他挡在苏明烨身前,又中了一箭。 来不及说任何话,萧道成拉着苏明烨的手,一同飞身上城墙。 若是不下雨,以他们的轻功,借助点外力就可登上城墙,可现在雨势太大,萧道成又中了毒,内力提不上来,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明烨的身上。 飞到城墙中间位置之时,萧道成已经卸了力,他清楚自己上不去了,前脚一蹬城墙,湿漉漉的雨水打在脸上,他以俯仰的姿势冲出城墙外。 苏明烨见状,连忙去拉萧道成的手,就是借助这个契机,萧道成跌落在苏明烨的脚下,成为了飞身上梁的垫脚石。 此刻,萧道成瞅准时机,手掌一用力,弹开了苏明烨,用尽全身的内力将苏明烨送了上去,自己在下坠的过程中爆体而亡,如同车裂。 随着声势不大的“刺啦”声淹没在滂沱大雨中,全身经脉的血随着雨水撞在地上,形成一阵血雨奇观。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首领都忍不住佩服之意,鼓了鼓掌道:“江湖之人,还真有意思。” “大师兄!”苏明烨趴在城墙上,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大哥!” 现在支撑苏明烨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萧灼和苏煦,大师兄已经死了,他不能太过于悲伤而忘记回青城的目的。 跌跌撞撞的走到青城客栈,推开门木讷的看着泪如雨下的苏煦。 “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救救他。” 从未见过苏煦哭的这么伤心,看见萧灼如死尸一般的躺在床上,苏明烨暂时忘记了疼痛,专心的探着萧灼的脉搏。 这……不是毒,也不是蛊,而是疫。 观察了萧灼所中的刀法,乃是西域特有的“过境红梅”,被这种刀砍伤了以后,当即伤口和其他的刀一样,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刀口便会向红梅一般绽开。 那些丧心病狂之人在刀口上涂上某种特定的东西,就会加剧此疫的爆发。 “这恐怕是……疫。”苏明烨从沾满了雨血的衣袍上扯下一截布条,一分为二,当成面巾带在脸上,也给苏煦递了过去,“戴上这个,否则你会被传染的。” “在他伤的期间,可还见过什么人没有?”苏明烨紧张的问。 “有。”苏煦戴上面巾,点了点头道:“全青城的大夫。” 别人可以不见,但是有伤口肯定得叫大夫吧? “全青城的大夫?”苏明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萧灼受伤再严重,也没必要叫来全青城的大夫吧! 大夫在精而不在多啊! “你们不在,我又不是大夫,叫来青城最好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我没有办法,又怕来不及,万一他等不到你们回来……”苏煦哽咽道:“我求你,一定要治好他,否则,我会疯掉的。” “嗯。”苏明烨鼻子一酸,泪花喷出双眼,他背过身去,尽量不让苏煦有所察觉,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越说越难受:“他是大师兄唯一的徒弟,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说到最后,苏明烨哭的抽抽搭搭的,苏煦见苏明烨状态不对,上前来询问:“怎么了?” “大师兄……他……”模糊的视线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苏明烨到底还是没忍住,当着苏煦的面嚎出了声:“他为我……为我挡了毒箭,又当做我上城墙的垫脚石,妄动内力,最终爆体而亡,什么……什么也没有留下。”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苏煦浑身抽搐,瘫倒在地,他心想:若是萧灼醒过来知道这个消息,大抵又会晕厥过去。 第133章 那可是萧灼的老师啊! 怎么就这么没了? “谁,谁干的?”颤抖的声音随着苏煦的肌肉抽打在地上,“哪里来的毒箭,又为何要踏上城墙,你倒是说明白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干净,苏明烨声音嘶哑,又想把话说明白了,清了清嗓子,抑制住悲伤的情绪,一字一句道:“就在京郊外,我与师兄遭到了截杀,黑衣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我们与他们力战至深夜,最终被逼到青城城墙下,城门关了,大师兄牵挂着徒弟,所以就……” “截杀?”苏煦不解:“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青城郊外截杀?” 这是摆明了要断了萧灼的后路啊! 不行,一定要查清楚。 “这里交给你,我去查。”相信苏明烨的医术,这里交给他苏煦很放心,交代了几句之后,苏煦最后不放心的瞥了一眼萧灼,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此地,腰间挂上许久不曾出鞘的血回刀:“我要将那些阴沟里的杂碎们都剁烂了。” 苏煦带人围了赵府,大喊道:“赵封尘!我知道你在,给我滚出来,否则老子一把火烧了赵府!” 喊了几声没人应答,苏煦当真点了火,火苗蹭蹭的窜了老高,赵封尘察觉到危险,这才灰溜溜的滚了出来。 “赵封尘,你他娘的真是个孬种!”苏煦上来就是一通臭骂:“让别人在外替你杀敌,你自己倒是躲得远远的,保你这样的狗命有什么用?” 见到苏煦手持血回刀的那一刻,赵封尘才反应过来,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我……” 赵封尘没解释完,就被苏煦踹了一脚,差点命丧当场。 “你个狗娘养的躲命鬼,就算今日将你生吞活剥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苏煦手中的血回刀已出鞘,就架在赵封尘的脖子上:“让你说三句话,说不到老子心坎上,老子剁下你的脑袋滚球桶。” 赵封尘:“……” 鬼知道你要听什么啊? 只有三句话的机会,可不能轻易开口。 被血回刀架在脖子上,赵封尘已经紧张到尿裤子,险些丧失神智。 从眼前这个疯子的身边人入手,赵封尘也只见过那日和他一起在邀月楼的萧寻安,思量了半天,颤颤巍巍的开口问:“是否和萧公子有关?” 听到苏煦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赵封尘又继续问:“萧公子是否受伤了?” “嗯,还伤的不轻,这一切,都是拜你这个害人不浅的懦夫所赐。”苏煦手中的血回刀动了几分,将赵封尘吓得半死,苏煦眸中杀意尽显,冷冷道:“还有最后一句话,我要的是解决办法,而不是丢出来的问题。” 解决办法?我哪有啊? 额头上的虚汗已经流到颈间,滴在了血回刀上,赵封尘丝毫不敢动,这回怕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索性就直接闭上了眼,“赵府有一秘药……” “拿来。”苏煦收了血回刀,“快去!” 一睁眼脑袋保住了,赵封尘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才转头回到寝室里翻了翻去,翻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灰头土脸拿出一个盒子回到苏煦面前,打开盒子呈了上去。 看着盒子里黏黏糊糊,黑成一团的东西,苏煦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万毒团。”赵封尘麻溜的关上盒子,阿谀奉承道:“可以解万毒。” “不是毒,而是疫。”苏煦推回赵封尘手里的盒子,无奈的说:“你这东西,怕是派不上用场。” “非也非也。”赵封尘拉过苏煦的手,将盒子拍在苏煦手上:“不管是毒还是疫,总归是药,相信我,会派上用场的。” “他的老师因你而死,你记住,你欠他一条命。”苏煦凝望着盒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擦干净眼泪,再次拔出血回刀:“所以,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有任何隐瞒,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这个消息的赵封尘好像没那么害怕了,放眼他的有生之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欠了陌生人一条命。 可说到底,萧寻安是因他而受伤的,至于苏明筠说的那什么老师,虽然不认识也没见过面,但让他牵扯进这件事情中来,也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况且,他真的死了。 “问吧!”赵封尘看淡一切的说。 “你背后之人是谁?”苏煦忍痛问道:“为何能派出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去截杀?” “截杀?”赵封尘摇了摇头,这些他可一概不知,“他只是外邦的商人啊,怎么会截杀?” 见赵封尘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演的,可终究苏煦还是着急了些,质问道:“那你这些暗卫,可都似军中之人,还有那日来府中杀你的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也想知道啊,他们为何要派人来杀我?”赵封尘急得泪都流了下来,“我不过是一个家主,为何能引的动这么多的人马?”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苏煦手中的血回刀纹丝不动,一朝一夕间就能要了赵封尘的狗命,他凶神恶煞的看着赵封尘:“我手中的刀可没有耐心。”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赵封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脖子却丝毫不敢动弹,他安稳的跪在苏煦身前,跪在血回刀下:“我也是个可怜人,你看看,赵家上下都死在这场无妄之灾中……” 他若是知道就不会顶风作案,也不会在国丧期间宴乐,更不会在此期间纳妾。 第134章 一场由鲜血尸身堆积而成婚礼,到底是罪有应得,赵封尘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活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之中,身上又担了萧道成一条人命和萧灼的半条命,想来也是手足无措。 苏煦想了想,自己当真要为难一个小小的赵家主吗? 不杀了他可以,但也不能放任自由,一来,赵府并不安全,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暴露,或许敌人会直接点火烧府,二来赵封尘还是个不可控之人,苏煦也拿不准他的性子,万一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那就麻烦了。 “来人。”苏煦吩咐道:“带走。” 他带着人将赵封尘带回了青城客栈,将赵封尘锁在一间屋子里严加看管,又回到了萧灼的房间里。 此时,萧灼刚刚醒了过来。 “萧大人,你感觉怎么样?”苏煦坐在床边,连面巾也没带,脸对着脸贴在萧灼面前:“还有哪里不舒服?” 睁开眼看到苏明烨带着面巾,萧灼就明白了,偏过头去朝着墙边,提醒道:“我这是疫,会传染的。” 捏过萧灼的下巴,苏煦坚定果决的眼神迎上去:“萧寻安,我巴不得你都传染给我。”我看不得你受罪。 萧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要说什么来,好像见到苏煦来救自己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自己不会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背被某人吸引过去,萧灼笑道:“原来身后有人的感觉,竟还不错。” 常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孤寂无边的暗夜中,欣赏着手帕中的血迹,熬来熬去,又是新的一天。 数不清的日夜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还要应付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这么多年,只身一人挺了过来。竟始终都没有感受到,原来身后有人接着,是这种感觉。 “只是不错?”苏煦红着脸,盯着萧灼惨白的面色,安慰道:“我可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人,不错不是最好,看来我还需继续努力,让我家安安满意才是。” 这话,可是一语双关的。苏煦不止是在提醒萧灼,还是在提醒自己。 能豁出命去对待的一个人,无论他的评价如何,能不能打心底里接受,苏煦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若是退上一万步来讲,大不了就追一辈子。 反正男未婚也未嫁,四海皆可做聘礼,也可做嫁妆,就算是穷苦一生,只要能和挚爱之人在一处,那便也是一种慰藉。 “你这个疯子,”萧灼力气有限,连张大口都费劲,所以话只说了一半。 “你骂吧,尽情的敞开了骂,我苏明筠都受着。”苏煦眼含泪光,眉目含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灼:“只要你能把心中的气和怨都发泄出来,只要你尽快的好起来,你要打要骂,我都当吃了块糖来对待。” “你若是没有力气打骂了,我替你也成。”苏煦坐在萧灼的床边,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心声:“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抽自己的,怎么就对天仙见色起意了呢?怎么就想拉天仙下凡尘呢,他明明那么不染纤尘,却因我堕入泥潭,我万死莫辞。” 他坐在床边揉搓着萧灼的手指,这一次,不清楚是因为提不起力气来反抗,还是被苏煦说的话感动了,萧灼也没有拒绝。 指尖与指尖碰撞着,萧灼又想起了苏煦吻他的时候,他可以放肆的吻自己,甚至不顾性命只为一个吻,这就是喜欢吗? 是还是不是呢? 是喜欢,还是单纯的想占有呢? 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想占有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目前的萧灼给不出任何答案,但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或许是和苏煦在一起待久了,脸皮也变得厚了起来,羞耻感也淡化了不少。 无论是占有也好,喜欢也罢,此刻都渐渐褪去,只留下眼前人陪在身边。 “萧寻安,你一定要好起来。”苏煦抛去一切杂念,满眼满心的装下萧灼:“等你有力气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打骂也好,抽踹也罢,我都甘心如芥。” 我只有一个愿望,愿萧寻安长命百岁。 “你若是觉得只用藤条抽我不过瘾,也可以加上生姜,我都买好了。”苏煦特意带来了一块生姜,这是那天他扔出去又借机停下马车,回去捡回来的那一块。 拿着生姜对着苍天许愿,隔空对着老天爷磕了三个头:“老天爷,我原本不信这些,可今天我想求求你。愿所有的刑,受之我身。所有的苦,加诸我身。所有的疫,传在我身。我这人也不贪婪,只求你,能让他快些好起来,能让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看着苏煦拿生姜许愿而无力起身的萧灼:“…………” 这个疯子连许愿,怎么都别具一格,别出心裁?哪有正常人拿着一个形似玉臀的生姜对着老天爷许愿的,估计老天爷也会觉得这个凡夫俗子很冒昧吧? 许完愿后,苏煦又回过头来:“萧寻安,我……等你起来抽我。” 还以为苏煦会在此刻表白,对自己说喜欢,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句话。 也罢,看来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等等……我在期待什么?什么表白,什么喜欢?不对,一定是癔症了,怎么能期待苏明筠的喜欢呢?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疯子,可这个疯子,“还……挺好的。”萧灼又说了另一半,心里才舒坦许多。 这四个字在苏煦的耳边游荡着,响起了无数遍回声,他刚刚说什么? 第135章 还不错,挺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是已经接受了的意思吗?还是说,他对我并不排斥了,或许等疫一除,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双喜临门。 “你刚刚……说什么?”苏煦假装没有听清,凑在萧灼面前:“我想再听一遍。” 第57章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不行? 萧灼白了他一眼, 眸中浮起一层云雾,微微勾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一遍够吗?” “不够。”苏煦开心的像个在草野上放风筝的孩子,别的什么都不用想,满心的高兴与欢喜, 顺理成章的说:“千遍万遍都不够, 我要听一辈子。” 一辈子? 中巫云蛊期间,萧灼从来都不会去想一辈子, 说不准哪一天就在悄无人烟的地方晕过去, 再也醒不过来。 自从巫云蛊解了以后,之前不敢肖想的事情也都有了勇气去想, 一辈子,到底是多久? 还是无从定论。 不知道一个人的承诺能指望多久,也不知道心何时会变, 萧灼没再搭理苏煦,直接闭上了眼。 苏煦就这么守在萧灼身边,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传出一阵声响。 万箭齐发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萧灼,意识模糊中抓住苏煦的胳膊,心悸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我也听到了。”苏煦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恰好萧赴闯了进来:“不好了, 有人轰开了青城的城门,一群黑衣人进来烧杀抢掠……” 黑衣人?烧杀抢掠?莫不是“屠城?”萧灼和苏煦同时惊呼, 为何会有人屠城? “随我迎敌。”苏煦当即握住血回刀, 拔了刀鞘别再腰间,“老子出去杀了那帮狗崽子们。” 霎时间,战火纷飞,青城城墙上悬挂着的青城城主刚被割下的新鲜的头颅。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拿着刀冲在面前, 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砍了一刀又一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一刀下去,红梅过境,老人小孩的伤口都如同红梅盛开,鲜血雕刻成的花瓣喷涌而出,不出一刻,便洒满了整座青城。 苏煦跨下马,拿着血回刀带着红鸾阁和暗影煞冲上前去,“杀!” 你们这群黑不溜秋的畜生,敢耽误老子守在我家安安身边,老子要你们狗命! 长刀划破黑衣,露出里面的战甲,甲胄上沾着平民百姓未干的血迹,被苏煦的血回刀斩为两截。 血回刀转了刀身,苏煦睥睨着敌军,心道:既然穿了战甲,还披上黑衣故弄玄虚,这样弄虚作假,真是丑死了。不行,得速战速决。 生出恶鬼一般的心思,血回刀便是最尖利的饮血之刃,带领着暗影煞和红鸾阁冲锋陷阵。 萧赴的铁拳迎上伪装之下的甲胄,碰撞出稀碎的火花,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那帮龟孙撞出数尺远。 暗影煞倾巢而出,一个个如同地狱里的恶鬼,面对屠杀百姓的“战俘”,以暴制暴,砍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暗影煞唯一的信仰:杀无赦! 红鸾阁暗器频发,以黑白两棋为刀剑,配合红鸾阁阁主的血回刀,迸发出垂天之势,一时间,青城大乱。 血泪在空中挥洒,血回刀沾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苏煦的手上扔了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敌军士气大失,出现了缴械投降者,被躲在暗处之人用冷箭射死。 苏煦一个眼神示意,萧灼便带着暗影煞追了出去。 他轻轻抬手将头上的玉冠也摔的稀烂,散发披在肩上,迎着风与血而动。 如墨般的长发迅速坠下来,化作一道道飞针,向敌军射去。 头上玉冠对苏煦来说,是一种束缚,一旦拔簪解冠,就证明他要开始杀伐了。 上回拔了萧灼的银簪,这次用敌军的狗命为自己的玉冠殉葬。 手上血回刀钉在腕间,朝着进退维谷的敌军而去,眼中的杀意宛如利刃刀割,生死不褪。 血回刀横在敌军身上,削铁如泥,铁甲被划开千百道口子,喷出烟火般的血来。 那些最薄弱的部分,就是喂血回刀噬的鲜血,染红了整座青城。 他飞身上了房檐上,血回刀朝着底下的敌军俯冲而去,一个漂亮的回旋转在苏煦手上,皓腕如带轻轻一拨,那刀刃就又朝向敌军,“今日,爷爷就送你们下地狱!” 说罢,苏煦与血回刀合为一体冲了下来,冲开了一道又一道坚实的屏障,冲垮了敌军的那点微末的脊梁。 血回刀凌厉到极点,随着哀嚎的破空声,随着滚滚硝烟劈开瓦砾。 烈日如炎,直到正午也不见停止厮杀。 那边,萧赴没有追到人影,就又带着暗影煞杀了回来。 “所有人听令,血祭青城,片甲不留。” 在苏煦的带领下,红鸾阁和暗影煞配合默契,一同杀到夕阳西下,这才关上了青城的城门。 战火未烬,嚎声齐天。 天边浴辉,地上余灰。 株株落地的红梅覆着沙土,凌寒在青城的各个角落。 一朝一夕间,青城开遍红梅。 临了之际,苏煦命红鸾阁死守青城城门,但不可打草惊蛇,遇到自己人或者必要时可以使用空城计,瓮中捉鳖。 “只要我苏明筠在青城一天,就要杀光这帮孙子,来一次,杀一次。” 厮杀了好几个时辰,苏煦才控制住局面,他立刻卸了血回刀,回了青城客栈。 第136章 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再进去见萧灼。 他推门进入之时,恰好萧灼的视线停留在门框处,捕捉到萧灼期待的目光,苏煦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屁颠屁颠的跑向床边,展示道:“安安,我回来了。” “外面……”没等萧灼说完,苏煦就报喜道:“外面什么事都没有,都结束了,有我在呢,你就安心躺在这里好好养着就行。” “我就算想上阵杀敌,怕也是没有力气。”萧灼抬起手停在半空中,没坚持多久就坠了下去,被苏煦的大手托在低端,萧灼抽回手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算是知道了那些郁郁不得志之人是什么感受了。” “我也能感受到我家安安是什么感受。”苏煦微微一笑道。 望着萧灼慌慌忙忙抽回的手,苏煦刚才的杀伐之气瞬间被萧灼炼化,呈现出温柔体贴之意。 “正经点。”萧灼给了他一个白眼,又觉眼前越来越不清晰,恍然一梦道:“苏大人可查到幕后之人是谁了?” “暂时还不知。”苏煦噘了噘嘴,手放在萧灼正盖着的被子里,垂下头趴在萧灼身边道:“但这可不是萧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 “把你的爪子给本相拿开!”狠厉的扔出苏煦温凉的手,萧灼神情严肃道:“本相身为文相,不操心这些,操心什么?” “操……心……”苏煦对着手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道:“我啊!” 萧寻安,你不操心我,还能操心谁啊?这两个字,都只能给我。 萧灼:“…………” 不要脸。 一边心里骂着苏煦,一边打了个哈欠。 看着萧灼不安的神色,苏煦想让他好生休息一番,问道:“萧大人可是困了?”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 “今晚我陪你睡。”苏煦坐在床边,伸出手指从上到下隔着被子将萧灼抚摸了一遍,幽幽道。 若不是没有力气踹人,此刻的苏煦怕是早已经出了这间屋子。 “滚!”萧灼侧过头对着墙生闷气:“滚出去!” “外面不安全,我只有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苏煦双手撑在身前,侧在萧灼平放着的两只胳膊旁,身子也随着倾斜过去,压的很低,几乎快要触碰到萧灼的鼻尖才作罢,感受着萧灼微弱的呼吸声,轻声道:“才能寻安。” 萧灼:“…………” “整个青城客栈是只有这一间房吗?”萧灼眸中含着嫌弃的眼泪,压在心底的一股脑烈焰冲了上来:“苏大人还是……” 没等说完,萧灼咳嗽了几声。 吓得苏煦立马解释:“我守着你睡。” 没给苏煦好脸色,萧灼接着睡着了。 “不好了,青城有大夫……”萧赴挥舞着铁拳推开门,走到萧灼面前,还被苏煦推了一下,萧赴暗戳戳的瞪了苏煦一眼,又吵醒了萧灼:“疫了。”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萧灼心想这是什么表达方式,睁开眼挥了挥手,示意苏明烨递给他一条面巾,没等苏明烨掏出面巾走过来,萧赴凑近萧灼说:“我不需要。” 见萧灼不想张口,苏煦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到。” “是。”萧赴拱手道,说完,便退了出去。 给萧灼盖好被子,苏煦又低下身子吻在萧灼的额头间,指尖在萧灼的鬓间摩挲着,逐渐往下滑,浸上萧灼的虚汗,与温存的肌肤相触,划到一半就离开了。 萧灼睁开眼,恰好看到苏煦咬破手指,那白皙的指尖在虚影下点上火光,片刻后如红烛乍亮,如过境红梅,在萧灼面前绽开。 那一瞬间的绽开煞是好看,冬雪红梅一念初开,以狂风之势席卷了整个眉目。 “你疯了,这会传染的。”萧灼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苏煦干的自寻死路之事。 “安安,你刚才夸我了,我送你一枝红梅,撩表谢意。”苏煦笑着说,又似鸾凤和鸣般吻上苏煦的薄唇,“红梅赠君,我心重誓,惟愿一人安。” “疯子!”看着这个疯子为了博他一笑,竟然这样伤害自己,萧灼生气道:“这样,你会死的。” “放心,这样我不会死的。”苏煦扬起的指尖的血还在滴着,滴在萧灼的唇间,润出红痕,宛若玉脂封血,看的苏煦愣在原地,“如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说不准了。到时候,也许血流成河,也许浮尸千里,所以,安安你可得考虑好了,不准死,知道吗?” “我不会有事的。”萧灼看着窗外晃动的人影,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指着窗子说:“快去处理吧,他们等不及了。” “我去去就回。”苏煦舔了舔指尖上的血,又将滴落凝结在萧灼唇间的血舔舐干净,“你先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和力气……” “快走!”萧灼偏过头去,心道:若是有力气撞墙就好了,也不会这么尴尬。 “得嘞!”苏煦宠溺的笑道。 生死攸关面前,苏煦从来不说二话,安顿好萧灼之后,便随着萧赴他们赶到现场。 这是青城最好大夫的家中,而这青城最好的大夫正在苍乱的角落蜷缩着,家里乱成了一团,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这些瓶瓶罐罐都像是被人打乱了一样。 “怎会如此?”苏煦小声嘟囔道,看着眼前的大夫除了精神不太正常以外,也没有外伤,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然疯疯癫癫? 第137章 “血!”大夫指着眼前,喊出了声:“一摊血花瓣,好可怖!” 苏煦带好面巾凑上前去,“你看到的,可是红梅?” “是,红梅,不对,是血梅,太红了……” 大夫浑身抖动着,惧色从眼中传出,麻痹了全身,他突然站起身,伸出手去抓眼前的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恼怒的晕了过去。 苏煦吩咐人将他抬到床边,发出急烟请来了袁毅幕和谢远阖。 这次倒是没有黑衣人截杀,青城的城门大开着,城中街道不见活人气息,宛如一座死城。 一进城的袁毅幕左顾右盼的,愣是没见到一个人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去找大师兄和小师弟吧!”谢远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师兄和小师弟,他们两个人进来的早,肯定知道些许内幕,“驾!” 青城客栈 袁毅幕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都是空的,他对着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喊着:“大师兄!” 谢远阖也是一样:“小师弟!” 怎么不见人啊? 他们去哪了? “我在这。”苏明烨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小师弟,你在这啊!”袁毅幕过去拍了拍苏明烨的肩膀,乐呵呵的问:“大师兄呢?” “大师兄……”苏明烨将面巾递给袁毅幕和谢远阖二人,示意他们戴好,闭上眼道:“走了……” “去哪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袁毅幕还是乖乖接过面巾系好,“城西还是城南啊?现在一进青城,就跟一整座死城一样,大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明烨闷哼了一声:“西。” “城西?这么荒凉,大师兄去哪里干什么?”谢远阖不解的看着苏明烨,苏明烨受不了那种眼神,就背过身去。 “我看到小师弟就安心了,先别找大师兄了,先管好他徒弟吧!”袁毅幕拍了拍面巾,神色不惊道:“咱可不能把他徒弟治死,否则大师兄非得砍了我们不可。” “也对。”谢远阖也带好面巾,故作矜持的看着苏明烨的背影:“他徒弟情况如何?” 总觉得有股难以言说的悲色,在那潸潸撺掇的悲色谷底,还有种莫名的隐忍。 不知是忍着泪,还是忍着痛。 苏明烨抹了抹鼻尖,又粗糙的哗啦一把脸,转过身来看着二人,“基本控制住了,但这是疫,目前还不清楚因何传染,也不清楚症状如何,他之前中过巫云蛊,所以此疫在他身上好像有所压制,还不算明显。” “可知是什么导致的?”谢远阖扒着脖子往萧灼所在的房间看了看,苏明烨挡在这里,他什么都没看到,但还是好奇,越是稀奇疑难的杂症,他就越是有兴趣,“有什么发现吗?” “西域,过境红梅。”撇过两人好奇的的神色,苏明烨一字一顿的说。 “过境红梅?” 听到过境红梅这四个字,谢远阖和袁毅幕几乎同时起了反应,这可是好些年没有听说过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刚出神冢之时。 那时候,殷逢玉刚认定了太上皇,就遇上过这“过境红梅”。 “师父一定有办法。”谢远阖一拍掌,心中就有了主意。 “二师兄,你要不下去问问?”袁毅幕隔着面巾撇了撇嘴,给了谢远阖一个白眼,警示道:“你看师父回不回答你。” “不是,我说的是……”谢远阖动了动面巾,摸着后脑勺极力解释:“大师兄那徒弟不是新任的神冢冢主吗?可以问他啊!” 对啊,怎么早没想到呢? 苏明烨守了萧灼这么久,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羊毛出在羊身上嘞。 萧灼:“???”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打定了主意之后,三人先后进入萧灼所在的房间里。 “徒儿!”袁毅幕冲进去就不管不顾的喊上了,喊的萧灼一阵懵,心想这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啊,萧灼眸中疑虑婉转,眉头微挑着,好像在说:你叫谁徒儿?谁是你徒儿? “你乱叫什么呢?”谢远阖从身后拍了拍袁毅幕的后肩,将他拉了回去,警告的语气盯着他:“小心让大师兄知道你和他抢徒弟,他拿鞭子抽你。” “大师兄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啊,这有什么问题吗?”袁毅幕扬了扬手,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指着躺在床上的萧灼:“大师兄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他可宝贝着呢。” “你当徒弟是大街上捡来的,这么好收吗?”谢远阖瞥了袁毅幕一眼,毫不留情的说:“又不是垃圾。” “你敢说我徒儿是垃圾,信不信我拿马鞭抽你?”袁毅幕扬起手来,假意要打过去。 谢远阖:“……” “两位师兄,你们别再吵了。”苏明烨夹在中间,差点没插上话:“大师兄的徒弟可是当朝文相,岂是我等能随便肖想的?” “那咋了?”袁毅幕才不管天理伦常呢,他只在乎江湖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我向来不管这些,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怎么,皇帝小儿还能杀过来吗?” 萧灼:“……” 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各位前辈,你们来找我……” 盯着这三位看了许久,萧灼思索一番,要是来看病人的,断然不会吵成这样,都是不惑之年的人,怎么吵起架来还像个小孩子? 第138章 既然不是来看病人的,那说不定是有别的想法,萧灼又问:“是有什么事吗?” “有啊!”刚才争执上头了,谢远阖才反应过来,提起了主意,“是这样的,师父刚出神冢之时,遇到过这过境红梅,我们就想来看看,师父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医书,或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师祖?”想到殷逢玉死前和他在房间里说过的话,萧灼一边回忆,一边摇了摇头,道:“师祖就交给了我神冢令,好像……并没有什么医书。” “神冢令?”苏明烨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来问:“可否给我一观。” “自然可以。”苏煦指着挂着的衣袍,示意神冢令就在衣袍里,“神冢令我一直随身携带着。” 苏明烨快步走向衣桁,扫罗着萧灼的衣袍,从中掏出了金色的神冢令。 “我先拿去研究研究。”苏明烨一边掂量着神冢令,一边朝门口走去,将谢远阖和袁毅幕一同引了出去。 “轻便。”再次见到神冢令,萧灼心有所思,笑着说道,等他们走后,躺好了嘟囔了一嘴:“总算安静了。” 这时,苏煦又回来了。 “安安,我回来了~” 苏煦一进来,萧灼猛的睁开眼睛,就知道没办法休息了。 “此疫,出现了什么症状?”萧灼很关心外面百姓的状况,忧心忡忡道:“是不是……” “不知道,疯疯癫癫的,说是眼前有血梅。”苏煦急切的倚着桌子喝了几口茶,就凑到了萧灼身旁,不疾不徐的说:“我已经让前辈们去了,你不要担心他们,你得担心你自己。” “我没事。”萧灼微微摇了摇头,发觉还是使不上力气,又闷哼了一声,说道:“我就好好的躺在这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隐约中听到了萧灼的闷哼声,现在萧灼最应该注意休息,为了不让萧灼过于担忧外界之事,苏煦指了指自己说:“那你担心我吧!” 萧灼:“……” 担心个球啊! “苏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心狠手辣是苏煦的本质,他若是上阵杀敌,该担心的也是别人,萧灼才不会担心苏煦的安危,但也不忍心说重话,于是装作恭维的样子,夸赞道:“苏大人不是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吗?”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除了输在萧灼手上过,苏煦只要出手,对别人便从无败绩。 “那是对外人。”苏煦托着下巴,狭长的眉头微微紧凑着,真情流露道:“我现在说的是你。” 萧灼:“???”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安安,我倒是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苏煦贴在萧灼鼻尖上,一字一顿的荡下温情:“不知安安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第58章 一日不见, 上房揭瓦,找抽该打。 刚一回来就没有正形,萧灼也没有理会他,直接睡着了。 苏煦守在床边, 时不时的拨弄萧灼额间碎发, 给他盖好被子,盯了看了许久, 竟也睡着了, 没过多久就被冻醒了一次,直接上了床, 与萧灼同睡。 在外面厮杀了半天,苏煦也累的不轻,他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去, 萧灼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真的睡着了,他也躺在一旁睡下。 二人一同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此期间,神冢三杰无意间从神冢令中找出了些线索,研制出了解药给青城剩下的百姓服下,百姓的症状有所好转, 此疫差不多控制住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萧灼和苏煦没有反应? 这三日, 都没顾得上他们,苏明烨正拿着解药敲了敲门, 见无人应答, 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被子七歪八扭的躺在地上,苏煦抽搐蜷缩着,右腿弓着压在萧灼身上, 双手搂在萧灼颈间,一上一下,就像霍闪压树,噼里啪啦的压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 “这……”苏明烨咽了口气,不知道该出去,还是留下,可看着苏煦还在抽搐,他拿着解药上前摇晃着苏煦的胳膊:“起来,吃药。” 见苏煦没什么反应,苏明烨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他又去摸萧灼的额头,也是很烫,手脚却冰凉。 看苏煦这反应,应该是身入冰窟,可苏煦都这样了,为何还要搂着一个冰块? 想了半天,苏明烨也没想明白,看了眼手中的解药,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先将解药喂了下去,探了探苏煦的脉搏,没多久就平稳下来了,苏煦也醒了过来。 “我怎么……睡着了?”苏煦清了清嗓子,觉得火辣辣的发不了声,缓了好久,才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怎么回事?” 你还问怎么回事,我还想问呢! “快给他服下解药。”苏明烨将另一碗解药递给苏煦,眼神示意道:“你来。” 苏煦接过解药,乐意之至的看着萧灼那张貌若天仙的脸,垂涎道:“那是自然。” 想到没想就用嘴喂了下去,看的一旁的苏明烨呆滞在原地,喂人喝药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吧? 看苏煦喂得正起劲,苏明烨也没有打扰,径直退了出去。 一碗药喂了下去,苏煦又偷亲了好几口,若是一会儿萧灼醒过来,估计就亲不到了,怕萧灼突然睁眼,苏煦只能像小鸡啄米一样啄着萧灼的薄唇。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萧灼猛的睁眼一脚将苏煦蹬了出去:“找踹是吧?” 第139章 “我错了,安安~”苏煦捂着大腿,心里想着幸亏踹的是大腿,不然萧灼恢复后生气踹的全力一脚,怕是要将自己踹废。 “偷亲我?”萧灼小声嘀咕了一句,刚想问凭什么,就被突然收到的信发出疑问:“这……何人送的?” 送信之人将信递进来就走了,那人溜得倒是快,能在重重护卫中突破到这里,轻功智计必然是无双的,想追怕是追不到了。 “不会是风月之信吧?” 还没等萧灼打开,苏煦便从他手中抢了过来,只是握在手中,并没有拆开私自的意思。 萧灼好奇信中写的是什么内容,就又从苏煦手中抢了过来,撕开一看: “信上说的可是真的?”萧灼木讷的握着信,紧攥的拳头又松开,信滑落在地上,掀起无形中的风云变幻。 “信上写的什么?”苏煦被萧灼捏的瞥了一眼皱皱巴巴的信,看清信上的内容后慌了神:“这……” “苏明筠,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萧灼突然发了疯似的摇晃着苏煦的胳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苏煦下意识的回避。 “苏明筠,看着我。”萧灼眼神狠厉,像是两根断弦一样揪着苏煦:“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是。”苏煦低着头道。 “谁干的?”萧灼回身拔出血回刀,刀尖对准窗子,一刀劈下去,窗子连带门接连倒地,他举着血回刀,质问道:“谁干的!” 门窗倒地的声音引来了萧赴,神冢三杰等人,“怎么了?” 弯下腰拾起那封信,扔到他们面前。 萧灼发这么大的火,其他人虽然都凑了过来,但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更没有人去注意信上的内容。 渐渐飘在地上的信没人敢拾,萧赴率先捡起,“什么事能惹得哥哥发这么大的火?” 看清信上的内容后,萧赴递给了身旁的袁毅幕,谢远阖也瞟了过去。 “什么?大师兄他……” “哪个龟孙子干的?”袁毅幕也不管不顾的吼了出来:“老子要将他大卸八块!” “黑衣人。”苏明烨跪了下来,无力的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晚,我和大师兄遭到了截杀,那些黑衣人就和杀不尽似的,一波又一波的冲过来,我和大师兄打到夜半力竭,被逼到青城城墙下,青城城门关着,要想上去只能靠轻功,大师兄他为我挡了一箭,又为了送我上来,最终……最终爆体而亡。” 苏明烨一边哽咽,一边说出来,额间青筋暴起,像是憋着天大的冤屈。 想起那晚亲眼所见,苏明烨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这几天,他瞒的太辛苦了,瞒到连自己都幻想着大师兄还活着,瞒到现实和幻想已经分不清了。 “黑衣人?”想起几天前身穿甲胄的黑衣人,苏煦又问:“可是那日攻入青城的那帮混蛋?” “不确定。”那晚,下着大雨,苏明烨和大师兄打的急,根本就没注意到甲胄,只听见金属的撞击声,想来应当也是他们,苏明烨直觉萌生:“但应该就是他们。” “走,杀了那帮龟孙子,为大师兄报仇!”袁毅幕拉起苏明烨,头也不回的就想往外面冲:“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没等袁毅幕冲出去,就被萧灼快步拦了下来,义正言辞道:“现在去就是送死。” “那你师父的仇呢,不报了吗?”袁毅幕甩开萧灼横在他身前的胳膊,愤恨道:“他可就只有你一个徒弟啊……” “师父的仇,我定然要他们血债血偿。”在极端崩溃之下,萧灼依然能够做到冷静,他不想更多的人因此而死,“我们不知道对方究竟多少人马,若是贸然出动,这和送死没有区别。” “那你说怎么办?”袁毅幕压住心火,指向青城之外:“总不能跟个龟孙子一样等着吧?” “暗影煞副主萧赴听令,你带一队人马去打探,还请各位前辈稍作等待。”萧灼回头看向苏煦,心照不宣道:“今晚,我们夜探敌营。” “好。” 青城郊外 萧赴骑马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勒马松缰:“少主,都探查清楚了,敌军驻扎在郊外十里处,人数少说也有几千,敌军将领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我们有多少人马?”余光扫了苏煦一眼,萧灼趁机试探道。 他这话问的不是萧赴,而是苏煦,暗影煞有多少人马萧灼心知肚明,至于苏煦那方的势力,萧灼就没那么清楚了。 “够了。”苏煦自信的点了点头道。 “那就冲上去,将他们宰个干净。” 萧灼拿出纯金做的匕首端详了一番,随后跃上马向敌军奔去,苏煦也跨上马,护在萧灼身后。 马上十里,狂风过境。 敌军营帐外昏暗的火把倾轧在夜幕下,火苗声炙烤着寒凉的夜,坠下消声的凝噎。 黑暗中,一人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在凉风习习中撞向敌军:“杀!” 那声音满怀激烈,如箭离弦,割着铁甲巡逻之声,拔刀相向。 夜幕下,烟火迷离,在数不清的金属的撞击声下,营帐上开满了红梅。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就像萧道成死的那夜,萧灼的纯金匕首淋满了血和雨,娆似红梅溅血,打在锋刃上生出了花。 马踏着雨水横冲直撞,直到萧灼手上的缰绳腾空一拉,双蹄悬于空中,踏碎了一对甲胄,萧灼收绳下马,衣袍在雨中翻滚,模糊的视线混着血光凝成一片,好像在雨中看到了萧道成在江湖中杀敌。 第140章 “老师……”萧灼伸手跌向前,被苏煦拉了起来,伴着雨声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老师,刀剑无眼,还敢分神,萧寻安,你是想杀了我吗?” 将萧灼拉向身后,苏煦手中的血回刀勾住敌人肩颈,回手一刀将那人砍成两段,血回刀下亡魂无数,多这一个也无妨。 “萧寻安,你说的要将他们宰个干净,可不要食言。”收起血回刀,刀柄对着萧灼,刀尖冲着三千敌军,侧身对着萧灼:“我拿你当身后盾,不是让你当利刃捅我一刀。而我苏明筠,愿当你当马前卒,为你死而后已。” “废话真多。”萧灼冷着脸,目光却如焰,灼盛在前:“在我布的局面前,死的只能是敌手。” 金灿雨炼的匕首划过敌军脖颈,冲出三尺微茫,纵跃上马,带着暗影煞将节节败退的敌军逼回到青城城墙下。 青城下肝髓流野,雨血连天。 “暗影煞听令,拔刀破甲。”萧灼手中的匕首对准敌军,大声喊道:“死战到底!” 刀枪剑戟,风声血刃,整夜不平。 黎明透过薄雾杀了出来,最终消弭了狂啸中的厮杀声。 青城墙下,戎衣喋血,血流漂杵。 望着满地的残骸,萧灼收起匕首,上了城墙,苏煦紧紧的跟了上去。 “苏明筠,你说……”萧灼眼角泪滴不断,回头抱住苏煦:“不是已经天下一统了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死在战场上?为什么我的老师……永远都回不来了。” 为什么啊?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跟着来,就应该留他在京城,就应当…… “这不是你的错。”苏煦拍了拍萧灼的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安慰道:“萧寻安,不要自责。你一身风骨如刃,可化利剑驰骋疆场,可作刀盾斩纳川海,绝不应该折在战场之上。” “风骨有什么用?”萧灼仰天长叹一声,雨水淅淅沥沥在口中滚动,洗刷着积怨的恶气戾气,“能抵命吗?” “抵命?”苏煦一听这话,急了,拉开萧灼的肩膀,将他钝在身前:“萧寻安,你想让谁抵命?”你想杀了我吗? “祖父曾经预言过,我是萧家最后一人,现在老师死了,萧氏只剩下我和弟弟,我担心……”萧灼哭的很大声,甚至盖过了霹雳大雨:“苏明筠,我不想让我身边任何一个人再出事。”他顿了顿,又道:“包括你……” “我知道。”苏煦心中一震,绷着的弦“啪”的一下子断了个彻底,又重新接续起来,发誓道:“我苏明筠向你保证,我可以殉情,但绝不寻死。” “谁要你殉情?”萧灼摇了摇头,嗓音淹没在大雨中,“我不要。” 这三个字一字一顿的钉入苏煦心中,烫出沸水般的幽韵,就如同清山上刚沏好的仰山清露,滚烫入喉,回味无穷。 “好了,只要你不出事,我定然活的好好的。”苏煦抿了抿唇,又将萧灼搂入怀中,温声道:“接下来,我陪你一起讨血债。” 或许是此刻太无助了,萧灼竟然依偎在苏煦怀里没吭声。 “你不说身后有人的感觉还不错嘛,”苏煦歪下头来,趴在萧灼耳边:“以后,你把自己交给我。” 耳鬓厮磨,交缠入骨,躬身献雨。 差点吻上去的时候,萧灼突然意识到这不对,又一把推开了苏煦:“不给。” 苏煦:“…………” 就不能让我多贴一会儿吗? 还没贴够呢! 随后,萧灼和苏煦一同下了城墙,回到了青城客栈,发现赵封尘不见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赵家家主,这人对他们来说也不重要,不然也不会倾巢出动给赵封尘逃跑的机会。 “他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围着青城客栈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赵封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即便这样,苏煦也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然道:“估计早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但愿吧,活着就好。”萧灼看着被血回刀斩毁的门窗,突然陷入了沉思,过境红梅的症状是什么?为什么他只是虚弱无力,服下解药之后就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内力。 还有苏煦,按照苏煦与自己接触的时间和种种行为来看,也不会没有症状,而且那手指间的红梅喷血已经证明了一点,苏煦已经被传染了。 可为何没有症状? 想到这里,萧灼找来了神冢三杰,问他们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得到的回复是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的伤口如红梅,与萧灼和苏煦别无二致,后来就是发高烧,最后变得疯疯癫癫,六亲不认。 记得自己和苏煦都只停留在发高烧的阶段,明明是最早中的过境红梅,为何症状却是最轻的。 有人曾经说过,苏煦体质特殊,而自己曾经中过巫云蛊,或许是因为这个,才不会像其他人那样。 只是……为何此疫中在自己身上? 想屠城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想截杀神冢四杰更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到底是为何?萧灼还没有想明白,想着想着,就愣在了原地,苏煦喊的一声“萧寻安”将他拉了回去。 “嗯?”萧灼抬眸看向苏煦。 “你怎么了?”苏煦伸出手在萧灼眼前晃了晃,还以为是萧灼懒得搭理他,噘着嘴道:“喊了你好几声,都没有答复,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分神?” “分神?怎会如此?”萧灼一晃神,紧急闭上了眼,转而头痛欲裂,痛到晕厥。 第141章 他正要仰过去之际,苏煦从身后接住了他,一把将萧灼抱起,放到有门窗的一间屋子的床上:“萧寻安!” 神冢三杰也随着苏煦一同进入,走在最后的谢远阖随手带上了门。 等苏煦看够了以后,苏明烨才上前探了探萧灼的脉搏,单从脉象上看,与正常人无异,摸着萧灼的额头也不发烧,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他在晕倒之前,可有什么症状?” 萧灼晕倒的时候,苏明烨也不在现场,只能通过苏煦的描述来判断,听苏煦说萧灼经常分神,而萧灼也是听到分神两个字以后就晕倒了,至于其他的,几乎是毫无征兆。 “分神?”苏明烨离开了床边,走到袁毅幕和谢远阖身边,托着下巴思索着,顺便分别给两人使了使眼神,紧接着,就听到袁毅幕直截了当的说:“先弄醒他。” “怎么弄醒?”谢远阖踮起脚来瞅了一眼萧灼如今的状态,阴阳怪气道:“躺着的这小……公子,若是有一点损失,站着的这位公子还不得让我等偿命?” 这话指向很明确,苏煦态度放平,和煦的笑着说:“各位前辈,请~” 得到苏煦的允许之后,谢远阖才开始伙同师弟们大展拳脚。 虽说手法比较粗劣,但好在成功唤醒了萧灼,苏煦在一旁看的啊,心肝疼,他皱着眉头捂住胸口,略带哭腔的说:“安安,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萧灼也捂住胸口,“怎么突然就……” “你这情况……”苏明烨蹙着眉,俨然一副很严重的样子,萧灼被吓得不轻,声音颤颤道:“还有几年?” 这个问题就像是将苏煦的心掰开了,往里面灌满水银,听的他差点晕在床边。 委实没想到萧灼竟然下意识问还有几年,苏明烨也被吓得不轻,心想对一个曾经中过巫云蛊的人开这种玩笑,确实是有点重了,连忙改口道:“大抵是过度劳累所致,别担心,休息休息就好了。” 萧灼,苏煦:“…………” “各位前辈,请!”苏煦赶人的态度十分明显,真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既然萧灼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神冢三杰也不在这讨烦了,先后脚离开此地,朝着青城城墙而去,这是大师兄死的地方。 没有皮肉,也没有尸骨,但还有魂灵。 暗影煞也在萧赴的带领下在青城巡逻,而苏煦则是守在萧灼身旁,寸步不离。 等他们都走后,苏煦给萧灼盖上被子,“安安,你一定要好生休息。” “渴了。”萧灼给了苏煦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拿壶茶来。 “这里刚被屠城,没有仰山清露。”苏煦摸了摸萧灼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发烫,他这才松了口气,一听萧灼说渴了,苏煦第一反应是不能怠慢,萧灼很金贵,最爱喝的是仰山清露,可青城刚刚经历一场浩劫,也没办法沏仰山清露,苏煦思量一番,只能退而求其次:“乖,回去给你沏,好不好?” “你刚刚叫什么?”萧灼瞪了苏煦一眼,撇嘴道:“别乱说。” “好好好,不说。”薄唇抿成一线,也掩盖不了苏煦嘴角翘起的事实,“都听我家安安的。” 萧灼:“……” “这个也不许叫。”萧灼厉声道。 “我们都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苏煦扯着萧灼的被子,撒娇道:“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吗?”他顿了顿,而后补充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行。除你之外,我不挑的。” “你爱挑不挑,总之,不许叫。”萧灼才不听苏煦嘴里吐出来的鬼话,他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这事没得商量,快去给本相倒茶。” “得嘞。”苏煦一边回复,一边小跑着转身出去拿了壶热茶。 为了尽快让萧灼喝上茶,茶盏没等放到桌子上,苏煦就开始倒了,几乎是边走边倒,倒好茶后,立刻托着茶托递给萧灼:“安安,慢些喝,小心烫。” 萧灼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这味道还是不尽人意,不过……也算是可以入口。 品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萧灼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起来,苏煦一听,立刻跑出去拿了些糕点。 说起糕点,江南九城什么都有,青城作为江南九城的核心,糕点更是花样百出。 而这青城客栈,就是青城最好的客栈和酒楼,也是达官显贵经常出入的地方。 这里地处城中,并未受到屠城的波及,唯一有所损伤的,也只有那扇门和窗。 “糕点来喽!”苏煦端着热乎乎的糕点来到萧灼面前,挑眉道:“你先吃,若是不够我再去拿。” 萧灼拿了一块,递到苏煦眼前,问道:“吃吗?” 某人不将第一块糕点放在自己嘴里,而是递到苏煦面前,苏煦连吃不吃都没说,直接用嘴叼了上去,咬了一半下来。 至于这剩下的一半嘛,苏煦自然是故意不吃的,他故意双手都托着底盘,就是为了让萧灼吃上他咬过的半块糕点。 “喏,你不是饿了吗?”苏煦扬了扬下巴,示意萧灼看着手里的那块糕点,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 若是以前,萧灼定会扔了喂狗,可如今不一样了,萧灼竟然真的将那半块糕点放入口中。 看着萧灼亲手将那半块糕点放入口中的那一刻,苏煦心中无比窃喜。 第142章 “好吃吗?”看着萧灼难以下咽的吞了下去,苏煦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心中不由得弹起一阵羞涩,萧灼垂下头,小声道:“好吃。” “好吃唉!”苏煦一只手从底盘伸了出来,托起萧灼的下颚,手指游离在萧灼的白颈间,时不时有意无意的蹭上去,“安安,可是在说我好吃?” 第59章 有些人, 最会蹬鼻子上脸,就不能给他好气,面对苏煦这种无赖,萧灼偏头不语。 心里在说:门在那边, 请出去! 见萧灼不说话, 苏煦收敛了一些:“安安,你一定要好生休息。” 他站在萧灼身旁忙前忙后的, 一会儿伺候喝茶, 一会儿伺候吃糕点,可是欢乐。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 谁知苏煦忽然凑在萧灼耳边, 温声荡下最本真的欢愉:“等你休息好了,我们来点床笫之欢如何?” 萧灼指着门:“滚,出去!” “就不!”特意从糕点盘中挑了一块红色的心形糕点, 苏煦顺手扔下糕点盘,咬着心形糕点怼在萧灼薄唇前。 萧灼嘴唇紧闭:“…………” 然后被一个疯子硬生生的掰开唇瓣,送了下去。 为了避免这个疯子采取更强制的措施,满嘴都是红色糕点的萧灼“忍气吞声”的咽了下去。 “苏明筠,你坐下来。”萧灼好声好气的说。 掏出怀中的帕子擦干净萧灼的嘴唇,又当做宝贝一样塞回怀里, 满眼笑意的拍了拍, 苏煦乖乖的坐在了床边,低声细语道:“好, 我听安安的。” “苏明筠, ”对苏煦这一系列行为感到疑惑,萧灼皱眉道:“你是不是吃软不吃硬?” “安安~你说说你,怎么突然提这个啊!”苏煦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下意识的看向萧灼的下身, 慢慢的俯身过去,“只要是你,我都不挑,软的硬的都吃。要不要试试?” “滚!”萧灼忍耐不住,踹了苏煦一脚。 躺在这里恢复了不少力气,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的,脚劲挺足,苏煦也就放心了。 “那不行,我要守着我家安安。”苏煦揉了揉大腿,一副屡教不改的模样,挑逗似的勾唇道:“寸步不离。” 萧灼:“……” 这么大个人,还用你寸步不离的守着?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萧灼,不能继续在青城待下去了,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他顿了顿,殷切道:“那苏大人有什么接下来的计划?” “啊?什么计划?”苏煦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非要和萧灼谈情说爱才满足:“我与萧大人谈私事,怎么又扯到公事上去了?” “苏大人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守护本相吗?”萧灼眸色微暗,敷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灼热:“应当不会不知道本相接下来想做什么吧?” “知道。”苏煦点了点头,豁然一笑:“交给我。”他神情一瞬就冷了下来,“既然这些狗东西枉顾人命直接攻城,那不妨就诈他一诈。” “苏大人的意思是……”白皙的手指点着被褥,萧灼眸中带着倦色,不是过度操劳的疲倦,而是对这些人的厌倦,“齐家?” “没错。”苏煦的玉指划过萧灼的双手,勾住萧灼的无名指,似是以退为进:“郾城我们熟悉,郾城城主齐鸿魄我们也见过,他所在的齐家又是西北七城的领头人,而且和南蜀王同为一家。敌在暗,我们在明,与其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打那些狗崽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举动,成功拉起了萧灼。 垂下的青丝在萧灼起身的那一霎那飘起来,如同瀑布流水般逸动着。 见到这一幕的苏煦目光呆滞,完全被萧灼的飘逸的黑发所吸引,咽着口水呆滞的盯着萧灼,似是见到了神仙临凡之景。 但是苏煦一直笃定,即便是天上仙,也没有眼前的萧灼貌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心突突的跳着,凑上去闻到萧灼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苏煦忍不住直接上了手。 玉指带着萧灼的腰封,粗鲁的拽了过来,“萧寻安,你勾引我。” 萧灼:“……” 差点扬起巴掌打在苏煦的脸上,不过想想苏煦这性子,越是打他,他就越觉得爽,就没有同他计较,推开苏煦纠缠的双臂,萧灼背过身去,“滚!”谁勾引你? 有人转过身去也阻止不了苏煦铁了心的要搂住他的心思,他又从萧灼后面搂了上去,前胸贴着萧灼背上蝴蝶骨,蹭着萧灼的余温沉香,额头也顺势倚了上去,在萧灼的香肩上剐蹭着,陶醉道:“萧大美人,你就让我亲热亲热吧!求你了~” 一时不打,这无赖又纠缠上来,萧灼慌乱一顶,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 这一蹭,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苏煦像是刚从十八层炼狱出来的魇魔,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 锥心的羞耻由心底袭来,萧灼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右手扣着苏煦的脖颈,用力道:“让你滚,听不见吗?” “聋了。”苏煦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却觉得热血澎湃,汹涌在内心深处久久不褪,被掐红了的脖子喉结凸起,没过多久,整张脸也变得红润起来,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萧寻安,我想和你一起滚。” “苏明筠!”萧灼掐的越发凶狠,半跪在苏煦面前喘息着,压低声音说:“你想死吗?” 第143章 “想欲……仙……欲……死。”被人压着脖子,苏煦说的很牵强。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视线也是如此,眼角还划过一滴泪,红润的唇间熨着萧灼不动声色的喘息声,眼珠紧盯着萧灼那张绝色的脸死死不动,似是要晕厥过去。 泪水濡湿了苏煦的眼眶,微陷的眼窝透着甘愿捐躯的潇洒,萧灼见状,撑着双臂抬起身,喘了几口粗气,伸出手愧色道:“对不起……” “萧寻安,你……没错。”借着萧灼的手掌使出十分的力气,苏煦站稳后坦白道:“我也不是喜好男色之人,只是对你难以自控,你排斥我,我不怪你,我会等你,等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等你不排斥的那一天,我坚信,我会等到的。” “可我……”萧灼认真思索了一番,还是心如针灸,他也承认道:“或许永远迈不过这个坎儿,苏明筠,我怕会耽误你。” 被巫云蛊折腾的时光还历历在目,萧灼不敢对任何人托付终身,受伤之时,身后有人接着的感觉也是记忆犹新,他怕自己会产生依赖,也怕失去自我,这才迟迟不肯松口。 “耽误我什么?”苏煦渐渐缓了过来,语气也沉稳许多:“我孑然一身,于谁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过客。只有你,能让我愿意驻足,愿意停留,愿意欣赏,是我被你吸引,被你诱惑,你就站在那里,便能抵过漫天风月,或许你什么都没做,可我已经情难自控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萧灼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像是精致的瓷器一样,刻画在脑海里的画面格外的逼真。 这些朝夕相处的画面组成一副优美的水墨画,在山水间重逢如初见。 水墨最是动情,在那副历年经历组成的水墨画中,萧灼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就触动了苏煦的心弦。 这话说的萧灼有些感动,但心里的这道防线还没有被完全攻破,摇摆不定道:“我不确定,所以我不敢松口,苏明筠,我真的……” 说到这里,萧灼仰起头憋回眼泪,没等将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就被苏煦大手搂在怀中,红到发烫的耳朵温软的接受了苏煦的低声细语:“我懂你,我也等你。” 等你愿意敞开心扉,等你愿意海纳百川,等你愿意接受一人。 他说完这话,房间霎时寂静无声,静到只能听到微弱交叠的呼吸声。 抬头一看时辰不早了,萧灼咽声道:“明日出发去郾城。”任凭泪水划过无声的脸颊,他没有从苏煦的怀中挣扎出去,而是放任苏煦小心翼翼的越抓越紧:“一起。” “好。”苏煦哽了一瞬,紧紧的抱住来之不易的萧寻安,低声试探道:“那我抱你去休息。” 萧灼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苏煦瞅准时机,将萧灼抱到床上,“好生休息。” 给萧灼盖好被子后,苏煦又在萧灼床边驻足良久,后退的小碎步越走越慢。 看到了苏煦的反应,萧灼故意朝向墙边,不作任何挽留。 欲欲跃试的步子浮动在萧灼的房间里,似是在蛊动雀跃的心。 这样的试探不仅蛊动了苏煦的心,也同样蛊动了萧灼的心,怕自己踟蹰不定心有变数,开口催促道:“要走就快走。” 怎么可能要走? 苏煦向前迈了一大步,期冀的目光灼在萧灼周身,苏煦定在距离萧灼不远处的地方,背着手抿嘴道:“要留呢?” “留什么留?”背对着苏煦也能猜出他说这话是什么表情,萧灼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回去休息,明天赶路。” “好。”苏煦不再纠缠,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萧灼回身对着门口,收起挽留的目光,对着冷冷清清的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好在门口的身影还在,也多了几分安全感,他嘴角上扬,细小的嗓音在喉间滚动,“其实……还不错。” 等萧灼睡熟之后,苏煦跑去其他人的房间,一个一个的叫起来,告诉他们明日出发的时辰,还不忘提醒他们千万别误了时辰。 除萧灼外的其余人等:“…………” 将一切安排妥当以后,苏煦又回去守着萧灼,就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暗夜漫漫,无人同心,无人了意,只身一人心甘情愿的守候在外,不知何时能同心,亦不知何时能共意。 好像等待的前方,是更漫长的等待。 但苏煦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旦日 阳光透过门窗,折射出里面的光影,苏煦推开一角偷窥着,见萧灼一步一步的从屋中带出了毯子,扔在自己身上:“苏明筠,让你好好休息,还在这守夜,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你肯说我,便是极好的。” 说罢,苏煦便接过毯子披在身上,牵起萧灼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马车上。 和萧灼先后走上马车,苏煦眯着眼道:“我现在休息。”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没在多话。 路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郾城,此时,已经步入冬了。 西北的冬日很冷,冻得苏煦瑟瑟发抖,能让苏煦感受到温暖的,是萧灼送来的那条毯子,一路搂在怀里没松开过手。 可西北太冷了,苏煦又给萧灼披了上去,“此地寒凉,毯子送你,就当借花献佛,不对,借毯献仙了。” 萧灼:“……” 毯子披在身上确实暖和,离身之时,苏煦不禁打了个喷嚏,萧灼见状,将一半毯子分与他,面不改色道:“一起。” 第144章 “嗯嗯嗯。”苏煦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一起。” 早已在马车里穿上了大氅,可就是没有那条带着余温的毯子暖和。 郾城城主府 “我这小小的郾城城主府,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迎来了文相和武相,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齐鸿魄备好了茶,给萧灼和苏煦端了上来。 这茶是好茶,就是萧灼不是来喝茶的,是来“找茬”的,“齐城主这是早有准备,看来是早就清楚本相要来啊?” “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齐鸿魄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是犬子提前告知的。” “那我这徒弟可否告诉过你,本相是来调查齐家背后的势力的?”萧灼撇下刚刚举起的茶盏,墩到一旁的桌子上,“齐城主既然是西北七城的领头人,本相认为齐城主是能认清大局之人,那便应该知道该效忠谁。” “自然知道。”当朝的文相和武相一同来到郾城城主府兴师问罪,齐鸿魄猜测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面对萧灼的质问,齐鸿魄大气都不敢喘,卑躬屈膝道:“为人臣子,当忠君事主,不可二心。” “看来齐城主很明白嘛,”苏煦拿出早于他们到达的“证据”,甩到齐鸿魄身上,“可惜有点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冤枉啊!”齐鸿魄直接跪了下来:“请二位大人明察。” “察,必须得查个明白。”萧灼沉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的意思,“倒是不知道齐城主经不经得起查?” 齐鸿魄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萧灼和苏煦居高临下,看不清他面朝着地板的表情,可当他抬起头后,又是那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也是老滑头了。 怕是从齐鸿魄的身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若是真能查出来,那就不是来城主府兴师问罪这么简单了,恐怕就是得抄家问斩了。 但齐鸿魄有一点很高明的地方,他的儿子齐溯能从此件事中摘的干干净净,当然,齐溯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一点,齐鸿魄背后之人是齐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他们之间有什么勾当,也是无从查起。 想到这里,苏煦心生一计,威胁道:“齐城主,你知道青城城破之时,青城城主是什么下场吗?” 齐鸿魄:“……” 青城城主被头颅被悬挂在青城之上,这谁人不知道啊,不就是为了敲山震虎吗? 更何况,青城的虎是赵封尘,又不是青城城主,赵封尘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知道。”齐鸿魄心中多有猜想,可他什么也不敢说,更是什么也不敢问。 “你猜郾城城破之时,第一个遭殃的会是谁?”苏煦指着齐鸿魄的项上人头,恐怕到时候都不够砍的。 “郾城不会城破的。”齐鸿魄下意识的说。 “哦?”这算是炸出来的消息,萧灼继续顺着苏煦的意思试探下去:“你怎么知道郾城不会城破,莫非齐城主背后之人肯出兵?” “两位大人,你们就不要逼迫我一个小小的郾城城主了。”齐鸿魄跪地求饶道。 “齐城主过谦了,”苏煦随口举了个例子:“齐家,齐渊能做到正三品礼部尚书,本相猜测这背后,恐怕少不了齐城主的推波助澜。” “本相劝齐城主还是好生交代,不然……”萧灼霸气道:“郾城城破之时,城门挂的可是齐城主的头颅。不管你身后之人会不会派兵援助,本相都有能力让郾城城破,齐城主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与本相赌这一把。” “我……” “齐城主好自为之。”苏煦俯下身拍了拍齐鸿魄趴下去的的后背,“本相告辞。” “你放心,齐溯是本相的徒弟。”萧灼瞥了一眼齐溯,语重心长的说:“本相定会好生照顾他。” 齐鸿魄:“……” 你确定这不是威胁? 说完,萧灼也离开了此地,着手准备攻城事宜,他笃定齐鸿魄会写求救信,也能趁机钓出他背后的大鱼。 只是令萧灼和苏煦没想到的是,这期间还有第三股势力参杂进来。 而这第三股势力,正是那日截杀萧道成和苏明烨之人,虽然那日带领暗影煞和红鸾阁歼灭了那人手下的三千精兵,但谁都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好像那三千人就是弃子。 俗话说棋逢对手,一次交手之后,萧灼便能精准的认出那人的计谋,但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不止萧灼有这种感觉,苏煦也是,看着萧灼沉思的样子,苏煦凑在他耳边道:“萧大人可是觉得那人会卷土重来?” “我们做的局,”萧灼抬眸,神色罕至的沾沾自喜:“太小了。” 可能太久没有找到这种感觉了,自从苏煦这小子无时无刻的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甚至愿意在身后托底后,萧灼并未感觉到适应,反而更加没有安全感。 在这人情冷暖的人世间,越是能找到经久不衰的对手,就越是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价值。 “那就将此局做大一点。”苏煦太懂萧灼的那种感觉了,他也是这样的,很久没这么兴奋到头了,“最好喂饱那人的血盆大口。” “我有事去趟南蜀。”萧灼眼神示意苏煦留下,替他守住郾城的大门,顺便做他在郾城的眼线:“你留下来看住齐鸿魄等人。” “齐鸿魄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我家安安千万分之一的好看啊?”一听萧灼要撇下自己,苏煦皱着眉,就想依偎在萧灼怀里,他有些生气的拽起萧灼的衣袖,“安安,我要陪你一起去。” 第145章 萧灼:“……” “不行,朝臣与藩王无诏不得私下见面,本相一个人去就已经算是险中求生了。”萧灼一甩衣袖,眉宇间尽是浩然正气:“苏大人若是再去,怕不是要断了大周的梁?” “安安,可我担心你。”苏煦摇了摇头,顺势躺在萧灼的怀里,面露纠结之色:“我不想你一个人深入龙潭虎穴。” “苏大人若是担心我,就替我保护好萧赴。”萧灼拽开苏煦,郑重交代道:“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好。”苏煦郁闷良久,才不得已开口答应,还说的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简单,我定替你保护好他,你且放心去吧!” 他的表现,萧灼都看在眼里,也同样记在了心里。 “那我明日便走,三个月内必归。”萧灼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已经完全信任,“替我拖住他们,我把暗影煞交给你,若是有人攻城,暗影煞各个忠心且骁勇善战,他们倾巢而出,定能拖到援军到来之时。” 说这些话之时,萧灼已经把命交了出去,朝臣与藩王一旦被安上勾结的罪名,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而这个唯一能有力弹劾文相之人,便是武相。 曾经一日恨不得上八百奏折的死对头,现在也成了包庇的同犯,也成了能担得起这份信任之人。 “明日?”苏煦一听,这也太突然了吧?明日,还什么都没干呢,“这……不妥吧?” “哪里不妥了?”萧灼和苏煦的想法都不在一个地方,某人想的是他,而他想的是天下,“此事拖不得,定然需要越快解决越好。” “我是说……”苏煦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拉着萧灼,神色恍思:“你这也太突然了,我都……” 没等苏煦说完,萧灼就主动抱了上去,眸中流出安抚之意:“行了,别扭捏了。” 不管目的如何,这是萧灼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主动抱住他,苏煦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但萧灼这一主动,也暴露了苏煦的本性:他就是蹬鼻子上脸之人,定然是不遑多让的。 “萧大人这诚意不足啊?”苏煦大胆的在萧灼的怀中摩挲着,蹭上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说:“本相觉得还不够。” “那苏大人想如何?”萧灼拍了拍苏煦的后背,承诺道:“本相今晚任凭苏大人差遣。” 什么?今晚任凭我差遣?你说的是真的吗?定然不是我会错意了,萧寻安,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这不是让我这种小人有机可乘吗? 不对,我才不是小人,我只是个见色起意的翩翩公子,天仙垂面无法自拔,仅此而已。 “是吗?”苏煦还要确认一番,双手勾住萧灼背后的那对蝴蝶骨,趴在萧灼耳边轻声道:“那萧大人可不要后悔。” 同夜共饮有什么后悔的?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萧灼举起手来,发誓道:“此心赤诚,绝不后悔。”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这算是与我……认定终生了吗? 萧寻安,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与我同床共枕。 安安~等我!!! “好,”苏煦嘴角快要咧到天边,恨不得时光能快些走,到了晚上定格下来,永远不要再流动:“萧大人爽快。” 本相今晚会让你更爽~ 第60章 听苏煦说这话,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苏煦这副发情了的表情,萧灼这才反应过来,他顿了顿, 后知后觉的说:“本相说的是喝酒交心, 苏大人莫要多想。” 也不知道苏明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随口一说就能诈出他的那些龌龊想法来。 苏煦:“……” “本相觉得萧大人……”苏煦撇着嘴, 好像一瞬间就被萧灼说的话打回了原形, 不甘心的说:“还是诚意不足。” 袖袍在风中舞动着,拧下内心最深处的纠结。 “苏大人若是不想同饮, 那本相今晚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看着苏煦这一副扭捏的样子,萧灼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走之前再抽他一顿, 可毕竟是离别之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你可想好了,能与本相同饮的机会可不多,本相劝苏大人还是好生珍惜。” 萧灼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动人心弦, 贴的苏煦难以割舍, 那如韧柳一般的细腰搂在臂膀间,自带春花雪月的风雅。 “那不行。”苏煦一听, 搂的更紧了, “萧大人,你若是今晚就走,本相必定追到南蜀,将你抢回来。” 萧灼:“……” 还没到晚上喝酒送行呢, 萧赴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少主,陛下急诏。” 看到萧灼和苏煦抱在一起,没搞清楚状况的萧赴:“??????” 这是我能看的? “急诏?”苏煦和萧灼同时疑惑的看着萧赴,也望着远在京城的英洪帝,这时候急诏什么? 萧赴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倒是提醒了萧灼,这动作确实不妥,就趁机推开了苏煦。 陛下有诏,臣子不得不遵从。 第二日一早,就赶往京城。 冬日飞雪,京城持续了大半个月的大寒,在文武双相回来之后,竟有了一阵回暖。 乾元殿 “微臣叩见陛下。”萧灼理正衣冠,恭敬的跪了下来,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煦也是同样的动作,他还多问了一嘴:“不知陛下急诏微臣回京,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第146章 “那倒没有。”坐在宝座之上的英洪帝威严不减,声音中的柔和也像是生硬拼凑出来的,“朕说过,等着你们回来过年。” 底下的萧灼和苏煦没有抬头,便是不相信英洪帝说的这话,他想了想,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口,质问道:“眼下年关将至,寻安却想去往南蜀,这是何意?” “微臣知罪。”萧灼一听,心里凉了一大截,“请陛下……” “行了,朕也不是有意要派人监视你,也自然不舍得罚你。”英洪帝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起身,他倚在宝座上,闭上眼说:“只是朕孤家寡人独留京城,有些寂寞罢了。” “微臣谢主隆恩。”萧灼叩谢道:“请陛下保重龙体。” “都退下吧!”英洪帝朝着乾元殿的殿门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萧灼和苏煦同时起身:“微臣告退。” 一出来乾元殿还没走多远,萧灼脸色就变得苍白,他这一路都在想,陛下是如何提前得知他要去南蜀的? 就连他本人也是临时起意,怎么这急诏就来的这么突然? 这中间到底遗漏了什么环节? 陛下急诏他回京,绝不仅仅是为了过个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看不见的关联。 “我觉得,陛下和南蜀……” 没等苏煦说完,萧灼就捂住了他的口鼻,差点将他憋死。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吭哧了几声,“萧寻安,你……” 还是没舍得骂出口。 “我什么我?”萧灼这才松开手,提醒道:“说的这么大声,不要命了吗?” “原来我们家安安这是担心我。”苏煦喊的更大声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喊着,“我们家安安……” 萧灼:“……” “闭嘴!”萧灼瞪了苏煦一眼,将他拉向大道,手指指着他的薄唇道:“苏大人最好管好你的嘴。” 看准萧灼手指过来,苏煦一口叼了上去,尝出了美味佳肴之感,萧灼另一只手伸到苏煦背后,掐住他的玉臀,掐了好久,苏煦就是不肯松口。 这一被掐,苏煦更兴奋起来,也对萧灼上下其手。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煦一点也不避讳,反倒更加放肆。萧灼也知道,他越是这样荒唐,英洪帝就越会放心。 可能不能换种方式?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叼住手指上下其手,每一个异样与好奇的目光投过来,都为萧灼白皙的脸上添上一抹洇红,直到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随后便被淹在苏煦的舌尖下。 温热的舌尖舔舐在涨红的脸颊上,萧灼趁机收回手指,用广袖掩着面,同时听到了苏煦的回答: “管不住。”苏煦一个利落的钻入萧灼的广袖中,与他脸对脸,指着自己的嘴,都快撅到萧灼嘴唇边了,不要脸的说:“要不你给管管?” “滚。”萧灼当即踹了苏煦一脚,一脚将苏煦踹了个踉跄,差点仰在地上,苏煦拍了拍下袍,在萧灼面前撩了起来。 萧灼:“……” 这么多人看着呢,赶紧收起你那邪恶的嘴脸。 人多又如何?苏煦心道:不过是一些常用的手段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萧寻安还是太过于害羞,应该多加调教! 垂下随风飘荡的广袖,萧灼一脸嫌弃的看着苏煦,又止不住的担忧道:“苏明筠,这里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你最好收敛点。” 这不是远在天边的江南九城,也不是异邦四方,这里是大周的京城,英洪帝的眼线遍布满京,若是不知道收敛,那会有多少条“欲加之罪”等着? 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苏煦不可能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英洪帝远比泰安帝的心更狠,这一点,萧灼早就领会到了,到底是曾经的年少相识,英洪帝是什么样的人,如今的世上,没人比萧灼更了解。 英洪帝向来讨厌苏煦,只是明面上不会动他,谁知道背地里会怎么样? 在这繁华如梦的大周京城,到处都是深渊,切不可沉溺进去,否则就会是溺水一梦。 到底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萧灼是怎样想的,苏煦闭着眼都能明白,可那是公事,苏煦现在一点也不想谈公事,他只想谈与萧灼之间的私事。 衣袍在日光的沐浴下,在风声的洗礼下,已经褪去了那层难以保持的纯真,就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不对任何人展露,隐藏在面具下的真面目,也只有彼此能看到。 “我追求我家安安,”苏煦停留在风中的手指紧了紧,喉间滚动着,犹如玉树临风前,“有什么需要收敛的?” 萧灼:“……” 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眸心微颤,扇睫在风中轻轻眨过,带起了一阵余温。 还有那随风扩散的体香,勾的苏煦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 那身普普通通的素袍穿在萧灼的身上,就是有一种别样的韵味,似是过眼云雨跌宕出来的风情万种,渐渐的晕开在苏煦的眸子里。 深情似水,不见他人。 “苏明筠!”萧灼抬指疲惫的捏住眉心,有些事不能明说,但眼前这人还偏偏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萧灼也别无办法,只能就事论事道:“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立于风中,妥妥的君子风骨,若不是身为文相,没人敢上前来驻足观赏,以这样的身姿,萧灼定然要风靡全城的。 第147章 这是全城之人的注意,而苏煦注意到的是他背后那对蝶骨,实打实的美人胚子。 “那安安的意思是……”苏煦伸手拨弄了萧灼鬓间的碎发,眸间滚出难以捕捉到的短暂停顿,而后从后方搂住萧灼的细腰,得寸进尺道:“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萧灼:“……” 真是和他没话说。 从苏煦的搂搂抱抱中挣脱出来,萧灼目光如炬,面带寒光:“你到底想怎样?” 在众多次几不可察的微色中,苏煦总能及时抓住欣赏。 就比如这次,萧灼的眸光像是装着神佛,在天上星宿间徘徊流转,才堪堪降临凡间,而萧灼作为天上之仙降临凡尘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被他的美色所倾倒的苏煦。 “想要你。”苏煦的眸子轻颤在微风里,欲予欲求的大方承认道:“我以为我能等,可我现在等不了了。” 萧灼:“???” 之前口口声声说能等到那一天,怎么刚回来京城,就突然转变了态度,虽说苏煦这个人确实是喜怒无常,可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也不可能言而无信。 “为何?”萧灼眉宇间飘过一阵深思,扬起的手自然而然的垂下来,蹙眉道:“为何现在等不了了?” 颀长的身姿驻于风云中,广袖与风撞的开怀,似是从远方走来的故人,等待着重逢的契机。 而那个能与他重逢的唯一故人,也是正沉醉于与他交谈间的苏明筠。 “他说他不舍得罚你。”苏煦指着乾元殿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道:“凭什么?” 那个方向只有英洪帝,苏煦的指向很明显,萧灼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何这样,还以为苏煦是一阵阵神经兮兮的抽风,没想到竟是吃醋了啊! “苏大人这是醋意难消?”萧灼双手抱于胸前,伫立在日光下,扯动唇角道:“还是……小肚鸡肠?” “是视你唯一,是独你一人。”从萧灼口中听到最后四个字,苏煦郁闷半晌,嗓音压的很低,小声嘟囔道:“才不是什么小肚鸡肠呢!” 说完,苏煦抬腿狠狠的跺了一脚,气鼓鼓的盯着萧灼,没过多久就又看的入迷,也忘记自己因何生气。 “行了,”萧灼嘴角微微勾起,强硬的语气揪着苏煦:“瞅瞅你那副德行,天子脚下就敢叫板,你可以视死如归,可不要连累旁人。” 这个旁人,自然值得就是萧灼本人,现在以苏煦寸步不离的脚步来看,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第一个倒霉的还会是自己。 所有人都认为文相和武相有染,就算是想舌战群臣,也抵不住新的流言四起。 “那不行。”苏煦的心被萧灼揪的高了几分,体内血脉微微扩张,展现在白皙的脸上,“我要和你连坐。” 萧灼:“滚!” 干净的一甩衣袖,正巧打在苏煦脸上,盈下清爽的体香,这也勾起了苏煦的回忆。 “安安,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酒?”苏煦拼命的嗅着萧灼残留在鼻尖的体香,就像个拼命嗅食的鱼儿,感觉浑身都被鱼竿钓了起来,轻声的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红鸾阁,不见不散。” 若是萧灼做鱼竿,那苏煦定然是第一个被钓起来的鱼儿。 哪怕上了岸会死,哪怕周遭全是阴谋算计,他都心甘情愿,只要能守候在萧灼身边,哪怕是跨越生死,他都欣然接受。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就回了文相府,苏煦目送着萧灼离开的背影,嘴里默念道:“是时候该坦白了,今晚,便是与你得见真章之时,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怨我才好。” 得知今晚的地点是红鸾阁,萧灼回到了文相府后,收拾了一顿,顺便带了许多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销魂散。 谁知道这红鸾阁阁主不会趁着他和苏煦洽谈之机做点什么。 上次的玉绣局便是最好的例子。 刚回到文相府,就看到萧赴鬼鬼祟祟的翻着什么,被发现以后,还慌乱的回头叫了一声:“哥。” “你怎么在我房间?”最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萧灼冷着脸对着萧赴,“最好老实交代。” 萧赴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哥,我发誓,我萧赴绝对不会害你,请哥相信我。” “听你这意思,就是不让我过问呗?”萧灼坐了下来,漫心的审问着跪在面前的亲弟弟。 “血脉相连”这四个字对萧灼来说还是很好使的,萧赴是自己的亲弟弟,萧灼就算怀疑天下,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亲弟弟会害他。 当年萧家能有除了萧灼之外的第二个人活下来,萧灼就已经很感恩戴德了,这么多年的经历看来,萧赴说的话肯定不容置疑,他不会害自己的亲哥哥。 “行了,起来吧!”萧灼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文相府就相当于萧府,也是萧赴的家,萧赴就算把文相府翻个底朝天,萧灼也不会生气,“我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得到萧灼的准允后,萧赴利索的起身,抬眸对上萧灼寒冰又温暖的眼眸,抿嘴道:“我什么都不缺,只是觉得哥哥可能缺点什么。” “我?”萧灼指着自己,无奈的笑了笑:“我能缺什么?” “缺爱。”萧赴直言道。 萧灼:“……” 呃,这个……萧灼一时也无法反驳他,萧灼自小便自立自强,并未受过任何人的恩惠,就连亲生父母也没有多帮衬他,他都是靠自己的一双手去开创属于他的天地。 第148章 萧家被灭门之后,萧灼身中巫云蛊,身边也无一个可以信任之人,在萧灼最渴望爱的时候,等待他的往往都是刻骨的伤痛,渐渐的,萧灼也不指望任何人能够爱他。 在地狱深渊里走的太久了,险些忘记温暖的人间是何种滋味。 不得不说“缺爱”这两个字,确实引发了萧灼不少的思索,也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是。”萧赴退下后,萧灼直视着前方,看到的都是别人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而他自己的回忆时光,是冷冰冰的一片黑暗。 当晚,红鸾阁 萧灼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苏煦,而是看着红鸾阁阁主带着面具走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苏煦为何失约,但红鸾阁阁主前来定然没有善意。 不会……出事了吧? 没有带任何武器来红鸾阁,萧灼心感不妙,朝着红鸾阁阁主一顿质问:“你怎么来了?苏明筠呢?你把苏明筠怎么了?” 红鸾阁阁主刚想过来解释,就被萧灼洒了一身毒药。 正好苏煦也就是红鸾阁阁主体质特殊,这毒药对他来说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但还没有解释出口,“毒药”的药性就上来了,苏煦握紧拳头,强撑着刚想说话,就感觉头痛欲裂,萧寻安,老子忍不住了~ 这两个人不在同一个思绪上,萧灼想的是:没想到红鸾阁阁主的内功如此深厚,这么烈的毒药竟然毒不倒他。 “命真硬啊!”萧灼心说。 随后,又随手一洒。 “销魂散?”又被洒了一身的红鸾阁阁主:“……” 还没坦白就开始用销魂散了?萧寻安,你不会对素未谋面的红鸾阁阁主有心思吧? “销魂散?”萧灼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不知销魂散为何现在就洒了出去,他双眼呆滞的看着那张面具,面具之下的人还未曾相识:“不是……” 怎么洒出来的是销魂散? 这次带的可是最强效的销魂散,连他自己都没有抑制之法。 谁换了他的药? 中了销魂散的人会直接扑上来,那晚在文相府的苏煦就是很好的例子,不能继续想下去,得先出去再说。 好像有人先了萧灼一步,将萧灼和红鸾阁阁主锁在了一起。 这红鸾阁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萧灼和阁主关在了一间密不透风的笼子里,萧灼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红鸾阁还是一座量身定做的棺椁。 等等……那人的身形,怎么这么熟悉? 这步伐……萧赴? 你个小兔崽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嘶~完了。 眼见红鸾阁阁主扑了过来,萧灼也没随身携带什么尖利的东西,一想起头上还有根银簪,当即就拔了簪,横在红鸾阁阁主面前。 这下更直接撞苏煦发狂的口上了。 苏煦也不装了,当即就扑了过来,连带着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拔了下来。 玉冠飘带散落一地,玉簪也被苏煦扔在地上,碎了满怀。 萧灼手上的银簪就插在苏煦的心口上,幸亏苏煦反应及时,不然就真死在这里了,他拔下心口的银簪,服下随身携带的凝血丸,随后发了疯似的双手钳住萧灼,吻了上去。 额头,眉目,鼻尖,脸颊,薄唇……通通都吻了个遍,自上而下,直到…… 薄衫浸湿,衣冠不整,这一刻,红鸾阁阁主卸下了所有的易容,整个人完完整整的站在萧灼面前,那如刀削一般的身材也完美的展现在萧灼眼前。 可此时的萧灼已然神志不清,只能看到些模糊不堪的虚影,眼前之人光着身子站在面前,赤条条的奔赴而来。 红鸾阁烛光琐碎,不知今日为何有了张床,床边还放了一枚大的铜镜。 刚好能装得下二人。 强烈的羞耻感在萧灼的脑海里徘徊不去,该死!!! 怎么搞成了这样? 散乱的秀发交缠在一起,整个身子浑然无力,身后一阵狂风暴雨袭来,涌动在脑海里。 这是从未感受过的疼,是中了巫云蛊也没有感受过的绝望之痛。 透过那枚铜镜,能将二人此时的动作看的清晰,萧灼:“……” 一把推开这个疯子,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会死的。 这个疯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只把自己当做猎物,只想着猎狗争食,恨不得将自己瓜分了,萧灼身子一紧,听闻身后之人极端喘息了几声。 “滚开!”萧灼挣扎着不肯与他同频,骂骂咧咧道:“王八蛋,老子剁了你!”等老子出去,一定放一把大火烧了红鸾阁,这里的一切都会随着记忆烧成灰烬。 神志不清过后,便是极端的亢奋,这一次,不止是苏煦控制不住,萧灼也控制不住了。 交缠厮杀,不过炽动云烟。 “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剁了我,实际上……还不是乖乖就范。”苏煦依偎在萧灼背后的那对美人蝴蝶骨上,“乖。” 思绪翻滚,乍暖回春。 寒凉的冰席之上,氤氲的是日光鼎盛,人声鼎沸。 动川的琴弦已经尽断,又续起了新的弦,在“星阎”的武动下,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那疆场上战马嘶鸣,战鼓擂擂,星阎却如入无人之境,能精准的将敌军士兵的头颅割下来,一戟又一戟,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将敌军斩杀挑起。 第149章 鲜血染红了星阎,也在动川的琴弦之上留下余温。 此地寒凉,温软交替,蛊动了烈烈旌旗。 萧灼还是难以接受,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是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面具之下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是大梦一场? “啊!!!”被压在铜镜前的萧灼,眼中含泪:“王八蛋!” 泪水断了弦,啪嗒啪嗒的滴在全身间,错乱的思绪在体内翻涌着,面上无法遮掩住的羞愧难当,干净的身上被泪水打湿,还有些黏腻的玉液琼浆。 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双目失明,若是隆格多就好了,估计他都看不到这一幕。 远在西域的隆格多:“……” 你清高,你怎么不自剜双目呢? “继续!”苏煦眸间暗色如绯,兴奋的扣紧心弦。 这一刻,苏煦便是那弹琴之人,而萧灼就是那把“动川”。 卸了易容的苏煦占据着萧灼模糊的视线,他显然并无停住之意。 红情一梦,千秋喋血。 一山更比一山高,漫漫激动到高潮。 有了销魂散的加持,直到深夜天明,都不曾懈怠过。 长夜也是滚烫的,在一阵又一阵的反复搏杀中,迎来了黎明。 第61章 第二日萧灼一睁眼, 看到的是苏煦。 只有他一人。 “苏明筠!”萧灼面色苍白,唇齿间残留着不明的味道,发了疯的揪起苏煦的衣领,审问道:“你是红鸾阁的阁主?” “昨晚……”萧灼鼻尖气浪翻涌, 但此刻整个人也没有多少气息, 阴煞煞的说:“是你?” 苏煦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佯装淡定说:“我今早赶到此地, 给你换了衣物。” 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那你看到了什么?”萧灼往下一瞥,他的衣裳什么的都还在, 而且还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放开了苏煦的衣领,威胁道:“你最好说实话。” “看到了你的全部。”苏煦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斯哈斯哈的在萧灼面前喘息着,勾起他的自尊与廉耻心。 “苏明筠!”萧灼抬眸,眸中无尽的杀意,“气急败坏”道:“我杀了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都受着。”苏煦闭上眼,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说过, 只要是你,我都不挑。” 一回想起昨晚的惨痛经历, 萧灼就难以释怀:“可我……” 见萧灼状态不对, 苏煦上手一摸,惊慌道:“萧寻安,你发烧了。” 推开苏煦停留在额间的手,萧灼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嘴硬道:“我没事。” “你都发烧了,没事什么没事。”说完,苏煦当机立断的抱起萧灼,带着他回了武相府。 如今萧道成不在了,文相府也没有好的府医,只能先将萧灼带回武相府,让苏明烨瞧瞧再做打算。 苏明烨一探萧灼的脉搏,开了些退热的方子,将苏煦拉到门口,嘱咐道:“阁主,好生照料他。” “我知道。”回头望向窗内,萧灼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如同沉睡的仙人,苏煦嘴角露出勾魂的笑:“我自是要照顾他一辈子。” “那我先去煎药了。”说完,苏明烨就退了下去。 苏煦又回到了房间里,细致入微的照顾着萧灼,一直等到他醒过来。 醒过来喝完药后,萧灼定睛一看:“这是……武相府?” 听到苏煦轻轻“嗯”了一声,萧灼咳嗽了几声,狠心道:“苏大人,多有叨扰,还请谅解,本相这就自行回府,苏大人不用相送。” 苏煦:“???” 怎么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怎么了?”还以为是发烧导致的,苏煦又将手背贴在萧灼的额头上,却被他一指弹开,眉目无情道:“苏大人,请自重。” 自重,自重,苏煦最烦听到从萧灼口中说出这两个字,在他面前,有什么好自重的? “安安~你这是怎么了?”苏煦不明缘由的试探道。 “从今以后,”想起昨晚被红鸾阁阁主玷污的糟心事,萧灼就不想承认,可更不想耽误苏煦,断然一言:“本相与苏大人只是政敌,别无私交。” “只是政敌?”苏煦被气的差点喷出血来,这几个字就像是荆条一样,狠狠的抽打在苏煦心里,他嘴角都在抖动:“别无私交?” 别人说什么他苏明筠管不着,但是萧寻安说什么,却能左右苏煦的心思。 “萧寻安!”苏煦整个人像是被锋刃割着,将他一片一片千刀万剐了,强行咽下齿腔中涌出的血:“你好狠的心。” “苏大人,”萧灼面如冰柱,残忍着扎进苏煦的五感六识中,他近乎冷血的说:“还请您以后同本相划清界限。”告辞! 说完,萧灼就走出了武相府,留下苏煦一个人跪在武相府的门口。 他在盼着,等着,期待着,萧寻安会回来可惜跪到深夜,都没能等到萧灼。 凡是街上往来的达官显贵,都听到了不少风声,传到越发离谱。 有人说,武相和文相闹别扭了,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人说,是文相惩罚武相让他跪在门口的,有人说,文相心狠手辣,武相贤良淑德…… 这一次,不是苏煦或直接或间接散播出去的谣言,但是他要找到幕后散播谣言之人,将他乱棍打死。 第150章 同样正在乱棍打人的,还有萧灼。 文相府 “换了我的药,还将我与红鸾阁阁主锁在一起,萧赴啊萧赴,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萧灼全力的一棍挥下去,萧赴的屁股差点没开花,疼的嗷呜直叫。 “哥,”萧赴捂着屁股,大喊道:“我错了。” “我错了三个字,我听的太多了。”萧灼又想起苏煦认错时候的样子,和萧赴如出一辙,遇事先认错,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可萧灼要的不是态度,而是真心悔改之意,这两个执拗性子,只要是他们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又一棍子下去,打的萧赴眼泪直流,偏偏还要保住苏煦,咬死了不能说。 无论萧灼怎么质问,萧赴都不肯解释半个字,只喊着“我错了”。 萧灼要的不是这个。 没有萧道成能拦住萧灼,棍子“噼里啪啦”的打下来,打的萧赴痛哭流涕,萧灼还不肯停手,打了足足几十棍子还未能解恨,将萧赴打了个半死。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再恨,也不能真的打死他。 打完了还给了他两瓶药,一瓶内服,一瓶外敷,让人将他带回暗影煞好生修养。 与此同时,苏煦抓到了背后散播谣言之人,正是兵部尚书之子赵秋阁。 知道是赵秋阁的那一时,苏煦整个人都懵了,他不应该在刑部大牢吗? 正好,既然刑部大牢管不住你,那就打到你在家出不来。 五十大板下去,赵秋阁只剩下半条命了,苏煦还是肆无忌惮的继续打,幸亏苏明烨及时赶到,将苏煦带回了武相府,不然赵秋阁今日定会命丧于此。 回到武相府以后,苏明烨跪下来,劝解道:“阁主,风口浪尖之上,还请三思。” “思,思着呢!”自从萧灼离开以后,苏煦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是听不得“思”这个字,一听就泪流满面。 但想着同朝为官,也不会后会无期,苏煦就期待着明日的上朝。 明日又明日,渡今日如年。 “明日,太多了。”苏煦在书房里饮着酒,他不敢回到寝室,只要一上床,就能想起萧灼那张绝色的脸,收不住美色熏心,敛不住芳华入骨,只有相思无尽处。 醉醺醺的喝了三日,苏煦喝到急火攻心,吐了口血,也没有躺到床上休息片刻。 一向勤勉的萧灼整整三日没来上朝,苏煦等不及了就去了文相府。 以前从未发现文相府竟如此荒凉,想来是自从萧道成走后,萧家就只剩下萧灼和萧赴两兄弟了,而萧赴还常年待在暗影煞,也不在文相府住。 这偌大的文相府,竟然…… 连着推了好几扇萧灼可能在的门,都没有发现萧灼的影子,苏煦一边推门,一边喊着:“萧寻安!” 把文相府翻遍了,愣是没找到萧灼。 萧灼会在哪里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苏煦越想越慌,只得快马进宫。 乾元殿 萧灼也在,正和英洪帝聊的起劲,见苏煦来了,萧灼连忙道:“陛下,苏大人来了,那微臣告退。” “寻安,你在躲着他?”英洪帝瞧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端倪,好奇心作祟:“这是为何?” “陛下,”萧灼义正言辞的转移话题:“微臣请求查封红鸾阁。” “你躲着他,朕不见他便是。”英洪帝知道了那晚萧灼整夜待在红鸾阁之事,故意这么说:“何至于查封红鸾阁?” 又是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陛下,苏大人在外吵着要见你。”受不了苏煦在外面使劲磨嘴皮子,刘公公一脸苦色的进来请示英洪帝。 “不见。”英洪帝大声回绝道。 声音透过门缝传到苏煦的耳朵里,苏煦跪了下来,拧着脾气回应道:“陛下若是不见微臣,那微臣就在此长跪不起。” 英洪帝:“……” 你是想见朕吗? “怎么会有人傻到拿朕当挡箭牌?”看着萧灼眼中的不舍,英洪帝沉着脸说:“朕说了不见就不见,苏爱卿就算是跪到晕厥,朕也不见。” “陛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萧灼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英洪帝可不想萧灼也和苏煦一样扭扭捏捏的,他们两个闹的别扭,没必要弄得天下皆知。 “微臣无话可说。”见到苏煦就这么为了见自己一面毅然决然的跪在外面,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红鸾阁,什么暗影煞,通通都不重要,如果没有在红鸾阁的那晚“意外”,萧灼心里的坎或许能够一步步跨越过去,可如今,一切都乱套了,萧灼心不在焉道:“微臣告退。” “退?”英洪帝走下宝座,拍了拍萧灼的肩膀,拉着萧灼一同坐在台阶上,面色平淡:“他就在外面,你能退到哪里去?” “陛下,这不妥。”萧灼想起身,又被英洪帝按下身子,他不得已说:“微臣……” “别废话,看着他。”英洪帝双手扶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朕也不想错过一出好戏,外面传的那些话,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朕倒是看看谁先服软。” 与帝王同坐在台阶上,对于目前的萧灼来说,还不是最煎熬的,最煎熬的就是苏煦跪在外面,而他在里面坐着,而且还不能出去。 一方面是因为英洪帝不让他出去,另一方面是害怕出去会让苏煦失态,到时候帝王若想降罪,事情就只会更麻烦。 第151章 日光将苏煦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苏煦笔直的跪在乾元殿前,英气直逼整个乾元殿,彼时,日光正盛。 光影总有谢幕时,英姿勃发的跪姿逐渐掩盖在落幕中,行到深夜时。 四周夜如深渊,苏煦心里没有一丝慰藉,他想不明白,萧灼为何躲着他? 如果是因为红鸾阁那一夜,解释清楚了便是,如果是因为别的,那就先认错,知错就改总能求得萧灼的怜悯。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苏煦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萧灼不理他,他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心如刀绞。 自从萧灼离开武相府后,苏煦就没怎么进食,整日借酒消愁,这几日也几乎没有合眼,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此刻,又跪在乾元殿前,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这么糟蹋,苏煦的身子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在他晕倒的最后一刻,朝着乾元殿内大喊:“萧寻安,我喜欢你!” 喊完,就没了声音。 坐在殿内台阶上的英洪帝和萧灼:“???” 他刚刚说什么? “陛下,苏大人晕过去了。”刘公公着急忙慌的挥着拂尘进来说。 “晕过去了?” 听到刘公公说的话,萧灼直接从台阶上弹了起来,完全不顾君臣之仪,直接冲了出去。 英洪帝,刘公公:“……”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苏明筠!”萧灼踉踉跄跄的移动到苏煦身旁,抱起他的身子,心疼道:“你不能有事,否则,我一辈子心难安。” 要是能听到萧灼说的这话,估计苏煦能惊的跳起来,可惜终究是没有听到,苏煦太累了,他想休息。 将苏煦抱上马车,一路都不曾松开手,如今也算作将他视若珍宝,可惜天意弄人,萧灼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被素未谋面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红鸾阁阁主玷污。 若是没有那晚,可能会不一样。 “苏明筠,你说你喜欢我。”萧灼死死的搂住苏煦,边说边忏悔:“我知道,我早就感受到了,可是……可是我现在就算是想答应……也配不上你了。” 虽然萧灼是被人设计的,但那晚在他的心里,已经种下了刺,深深的埋土扎根。 永远都拔不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以后,只是政敌,别无私交,这可能就是目前来看最好的结局。 武相府 “让他好生休息。”将苏煦抱到床边,萧灼转身对苏明烨说:“别说我来过。”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苏明烨还是答应了,“好。” 自郾城回来以后,整个红鸾阁和武相府的人,也没人不敢不听萧灼的话。 就在这时,苏煦的身体有了反应,双手拉住萧灼的袖子,无论萧灼怎么想方设法挣脱,苏煦就是不肯撒手,而他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打也打不醒,骂也听不见,万般无奈之下,萧灼只好割袍断袖,并嘱咐苏明烨:“这袖子……在他醒过来之前,想办法取下来,不要让他见到。” “这个……”苏明烨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我只能尽力。” “拜托了。”萧灼恭敬的低下头,一拜道:“请受萧灼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苏明烨连忙将萧灼扶起,点了点头让他放心,“我尽力就是了。” 说完,萧灼便离开了武相府。 回到文相府以后,除了拼命的沐浴更衣以外,也同这几日的苏煦一样,借酒浇愁。 以前就算是想喝,也因为巫云蛊而不得已控制,还有萧道成在旁边劝说,现在好了,既没有巫云蛊的束缚,也没有人能在身边唠叨,萧灼能开怀畅饮的日子到了。 只是……这酒,变了滋味。 无滋无味如流水,满腔愁恼叹生离。 有些人,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了去触碰的勇气。 “苏明筠,你我虽然还没开始,但还是结束吧!”萧灼举起酒杯,对着孤寂的月而饮:“早日抽离,对你我都好。” 可……真的好吗? 抽离的这三天,萧灼和苏煦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将自己泡在酒坛子里,只觉的周遭昏天黑地,天昏地暗。 好像没有了支撑点,如同没有思绪的稻草人,只要轻轻一推,就倒了。 终究还是一夜未眠。 眼睁睁的看着天从如墨一般的黑到蒙蒙亮,萧灼寝室里的酒坛都快装不下了,“原来……千杯不醉也是一种煎熬。” 原来,有一个人能让自己牵肠挂肚,推心置腹是这种感觉。 原来,覆水难收是如此慌张?曾经只道寻常事,病入膏肓才惊觉。 终是相思入了骨,终是眉心挂了痕。 武相府 醒来后的苏煦看着被手心的汗浸的湿透了的袖子,他心中五味杂陈。 “是萧寻安吗?”苏煦刚一醒过来,就朝着苏明烨大喊:“是不是他?” 一定是他,这个世界上,只有萧寻安会顾及他的死活。 幸亏苏明烨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必定得在心里骂他一顿,这个世界上,在乎他死活的人有很多,只有他自己不在乎。 能为了一人只身赴死,也能为了一人寻死觅活,苏明筠啊苏明筠,已经不像是以前的苏明筠了。 “是。”苏明烨想尽一切办法,还是没能从昏迷不醒的苏煦手中夺过那半片袖子,他双手一拍,竖在嘴边:“别说是我说的。” 第152章 若是让萧灼知道是自己说的,说不定会回来剁碎了他。 这两个主子,一个比一个心狠,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多谢。”看到这半片袖子,苏煦更多的还是欣喜,那种狂热的欣喜盖过了透顶的失望,在他的心里翻起一阵层云。 “萧寻安,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苏煦仰天大笑,“哈哈哈……还没开始就想结束?没门!” 萧寻安,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到时候,我苏明筠定然风光大嫁到文相府,给整个文相府增光添彩,也要震惊四海八方。 新的一日,萧灼和苏煦都没有去上朝,英洪帝也没有说什么,也是早早的退了朝。 朝野上下都在猜测文相和武相的关系,已经是悠悠众口难以堵住了。 这时候,苏煦又从中出手,将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大臣教训了一顿。 “本相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想寿终正寝,就最好夹起尾巴做条听话的狗,不要在本相的眼皮子底下瞎蹦跶!” 苏煦一怒,陆陆续续的惩治了近百官,还有数不清的纨绔子弟。 足足持续了三个月。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 连年都没过好。 自从和萧灼不常见面以后,苏煦就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看谁不顺眼就捏死谁,朝中官员实在是没办法,也承受不住这个疯子的怒火,熹平一年春,文武百官竟集体联名上书,要求废相。 “想让朕废相?”批阅奏折的英洪帝大怒,当即将百官联名上书的折子撕成两半,丢在文武百官面前,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事后,英洪帝同时诏来了萧灼和苏煦。 乾元殿 “苏爱卿,你看看你最近干的好事!”没给苏煦任何辩解的机会,英洪帝上来指着苏煦的鼻子骂:“文武百官联名上书,都闹到朕这里来了,让朕废相,你让朕怎么办!” “微臣恳请陛下废相。”为博萧灼一惊,苏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用最淡定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 不出苏煦所料,萧灼果然会替他明辨是非,这就意味着萧灼也会被卷入这场纷争中来。 而苏煦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和萧灼成为“对手”,最起码还有惺惺相惜之意。 这三个月以来,他拔出了太多的眼中钉肉中刺,为的就是拉萧灼入局。 步步为营只为一人,他的千古名声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眼前之人。 “陛下,”听闻苏煦这个疯子这么多天干的好事,萧灼也大概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不想与这个疯子有过多的纠缠,萧灼将计就计的说:“微臣请陛下废相。” 苏煦,英洪帝:“???” 废相?你当这相是这么容易就废的吗?这是诡谲多变的朝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你们两个……还真是……”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气的英洪帝都说不出话来,差点原地晕倒,“都滚!”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个人发疯胡闹,另一个人也跟着发疯胡闹,朝堂上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朕,朕该找谁去诉说啊? “谢主隆恩。”萧灼和苏煦还是那么有默契,异口同声的回答。 英洪帝:“…………” 三个月没怎么见面,他两倒依旧是心有灵犀,看来,大周的两大脊梁和支柱,要弯了。 出来后,萧灼径直往前走,没有搭理跟着身后的苏煦的意思。 突然间,苏煦抓住萧灼的袖子,乞求的眼眸看着萧灼:“萧寻安,给我个机会,我有话要对你说。” 这清凉的眸子没有任何杀伤力,萧灼忍不住心生怜悯之意,“老规矩,三赌如何?” 第62章 马车中的三赌至今记忆犹新, 苏煦永远都不会忘记和萧灼相处的点点滴滴。 三赌第一赌便是“诚”。 其一,要有诚意,其二,要有诚信, 其三, 要有诚心。 若是最基本的这三点都没办法做到,那这三赌也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 那便由你开始吧!”萧灼一个眼神示意, 苏煦就松开了手,乖乖的杵在原地等着萧灼回话。 立于风中的思绪错杂交织在一起, 也无法遮挡住他内心的茫然若失,这么多天没怎么见面,一见面就要坦然相待, 还是有这么一丝丝紧张的。 “好。”萧灼思索一番,问出了自那晚后,他心里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你那晚为何没来?” 为何那晚我最绝望,想要抓住一根稻草的时候你不在?平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恨不得黏在我的身上,为什么偏偏那晚你不在? 亏了我还为你考虑,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结果呢,你在干什么? 多了不能说, 又必须如实回答, 苏煦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摆正态度道:“那晚,我来了。” 我真的在,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觉得是愧疚,是亏欠。 得知苏煦来了,萧灼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往下沉了几分。 有时候,轻飘飘的一句“我来了”,就能抿掉些许恩仇。 萧灼的第一个问题问完了,该由苏煦问第一个问题了。 说实话,苏煦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多到他自己都数不过来,甚至很想把萧灼关进小黑屋里一个一个的问,但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苏煦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和萧灼玩起了“三赌”这个游嬉。 第153章 他僵了几瞬,眸中神思无限,恍惚交错的视线不敢与萧灼相对,只是抽噎的小声道:“自那晚后,你为何躲着我?” 你知不知道,自那晚后,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我满脑子都是你,就只有你。 “我……”这个问题确实问倒了萧灼,一方面,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回答。 那晚对萧灼来说,就是一场不可磨灭的噩梦,每日都在洗精伐髓,剥削寸骨。 但,第一赌便是诚,事到如今,萧灼更不想欺骗苏煦,不然这个“三赌”,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虽然赌的就是一个心照不宣,若是能猜出对方的问题,也可以提前想好答案,到了回答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仓促。 抬头见日光耀眼,萧灼又敛起眸子,冷静道:“因为……那晚,我被一个狗杂碎泼了满身的脏水……” 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心痛之语,也给了苏煦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几个字对苏煦来说,就是个误会,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苏煦刚想开口,就听到萧灼口出不逊:“狗娘杂的红鸾阁的王八阁主,若是让本相知道你是谁,本相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即便这样,也难消本相心头之恨。 萧灼骂的起劲,没忍住多骂了几句:“老子突然被泼了一身脏水,就该把你的小东西放把火烤焦了,省的出来祸害人。” 苏煦:“…………” 有时候,难以开口但挺难受的。 莫名其妙就被自己喜欢的人骂了一顿,还骂的这么难听,苏煦有些承受不住。 “安安,”苏煦站在一旁劝解,却不敢太大声,甚至不敢直接阻拦萧灼骂人,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红鸾阁阁主可能……” “苏明筠,你是想替那个狗东西开脱吗?”萧灼握紧拳头,牙呲目裂的杀意从四方袭来,压的苏煦不敢多言。 萧灼火气正盛,只要身边有个人惹他,就要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如今面前没有别人,只有苏煦一人,萧灼有气没处撒,只能对准苏煦,他好像也在与他朝夕相对的日子里,习惯了苏煦会默默承受的样子。 头一次见萧灼这副模样,苏煦默默的轻微摇了摇头,没敢多言。 “那脏水老子一辈子也洗不干净,苏明筠,你若是和那狗东西有任何关联……”一提起那晚的事,萧灼就“眉飞色舞”的,恨不得将红鸾阁阁主剥皮抽筋,眼见着苏煦愣在原地,萧灼顿了顿,而后严肃道:“老子抽死你。” 怎么办?安安看起来真的恨红鸾阁阁主,要不跟着骂吧!苏煦心道。 “那狗东西敢玷污我家安安,就应该被食肉寝皮,挫骨扬灰!”苏煦一听,也跟着恶语相加,丝毫不留情面。 对不起了,狠起来只能连自己也骂。 “谁是你家的?”骂的有些头昏脑涨的,差点掉进苏煦设下的陷阱里,萧灼这才反应过来,眸光清敛:“还有……安安也不许叫。” “萧寻安,”骂的这么狠,结果白骂了,还被萧灼过河拆桥,苏煦撇过头去,不高兴道:“你好狠的心。” 一阵微风吹过,满面尘泥香气芬芬,萧灼拂着袖袍立于风中,宛如秋高起鹤,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得对。”萧灼拿苏煦之前说过的半句话,改了几个部分来回怼他:“本相就是心狠。可以罔顾人伦,可以草菅人命。苏明筠,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本相了,不是自诩了解本相吗?你的那些所谓的了解,都在狗肚子消散了吗?” 苏煦:“……” 等等……这话怎么有些熟悉?苏煦直面向萧灼,回味无穷道:“后半句呢?”我还说过后半句啊! 没等期待灌满,就被泼了一盆冷水,萧灼眉目微动,冷冷道:“没有后半句。” 苏煦:“唉!!!” 没有后半句也无妨,早晚能等到萧灼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本想借着这个时机坦白身份,可听着萧灼这么一骂,好像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目前萧灼还正在气头上,怎么着也得等过了这阵子,才能如实坦白。 若是现在说了,保不齐真的被挫骨扬灰,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得不偿失了。 一想到这里,苏煦一直悬着的心也有所安放,继续问:“灼灼,三赌还要不要继续了?” “继续。”身为文相,这么多年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克己复礼,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骂过,萧灼骂的也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灼灼,这两个字也不许喊。” 苏煦:“……” 好像进入了一道死胡同,怎么都无法杀出重围,但没关系,继续努力就行,早晚都会有突破的那一天。 “第一赌成,第二赌是信。”苏煦捋了捋额间被虚汗打湿的碎发,拿腔拿调的说:“还是由你开始吧!” 想了半天,萧灼自己都没想到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幽幽道:“你……嫌弃我吗?” 他甚至说的很不自信。 若是放在以前,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要考虑的人也不会是他,只会是没脸没皮的苏煦。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沦落到要问苏煦这种问题,还如此的小心翼翼。 苏煦听的都心疼。 “我家安安貌若天仙,倾国倾城。”苏煦连忙摇头,嫌弃?怎么可能?这等美人,想捧在手心里,搂在怀里的凡夫俗子不计其数,苏煦只害怕自己排不上队,又怎会嫌弃? 第154章 此刻的苏煦,就宛如捧月的众星之一,在萧灼面前俯下身姿,以最真挚的一面去追寻萧灼,满腔真诚的说:“我何德何能,能与之并肩而立,怎会生出分毫嫌弃之意?”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萧灼不由分说,还是对难以忘怀的一晚耿耿于怀,抿了抿嘴道:“休要转移话题。” 苏煦不禁一笑,随后神色严肃起来。 “苏明筠在此立誓,”苏煦单膝跪地,举起中间三指并立向天,发誓道:“无论经历什么,我永远不会嫌弃萧寻安,永远视如珍宝,永远满目一人,若违此誓……” 没等苏煦发完誓,就被萧灼用手捂住了嘴,白皙纤细的手指在苏煦的薄唇上摩擦出炽热的火花,苏煦瞅准时机吻了上去。 朱唇温华,迭荡指尖。 “够了。”萧灼冷着脸,如同冰凉的游丝灌入心肺,他迅速抽回手,没再多说。 “看来我家安安还是担忧我的嘛!”被萧灼带起身,苏煦意犹未尽,无法掩盖他的兴奋,既然萧灼不说,苏煦就替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不然也不会阻拦我发重誓。” “苏大人是太过清闲了吗?不懂得时间的宝贵。”被人说出了真心话,萧灼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恼怒。 他这一生都在讲求棋逢对手,都在钻研平衡之术,既然是以人心为棋子,以天下为棋盘,就不想让别人看穿他的真心。 孤身一人太久了,来如影,去如踪,这样的萧灼不想为任何人而改变,也没有能找到令他改变的人。 可到现在,萧灼还是没能感受到,苏煦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很多,也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他。 最起码,有苏煦在身边之时,萧灼不会那么孤单,也不至于一腔横气无处可发。 想到这里,萧灼的嘴角勾出既定的弧度,很快就垂了下去,面无表情道:“苏大人还不继续?” “继续。”苏煦甩了甩衣袖,上前讨好道:“我的问题是……萧大人可还愿意将自己交给我?” “不愿意。”萧灼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不带一丝犹豫的,“而且……从未愿意过。” 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前根本就不会想这个问题,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和一个混球相处久了,自己也会变成个混球嘛。 这话彻底击垮了苏煦还在□□着的硬气,一下子萎靡不振了下去。 什么叫从未愿意过? 那日在城墙上的欲拒还迎算什么? 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算什么? 这些,都不做数了吗?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为什么就不能迈出俗不可耐的意念? “萧寻安,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苏煦大喘着气,连重话都不敢说,就差黏在他身上撒泼打滚。 若真是黏在他身上撒泼打滚,可能以后就是妄想了。 萧灼微微侧头,阳光打在他俊逸的面庞上,轻声轻语的挑眉道:“嗯?” 真不知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情求我?不用猜就知道,多是些饱了这顿没下顿的糊涂事。 “萧寻安,”苏煦潋着融合了光影的眸子,近乎哀求的看向萧灼:“求你骗骗我。”这时候,我没有那么贪心,我只求你能够骗我一句话,哪怕就只有一句话,就好。 萧灼:“……” 我骗你个鬼! “第三赌,还问不问?”萧灼没耐心的看着苏煦,似是下一步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被苏煦一个问题问的神色呆滞。 “萧寻安,我喜欢你。我想问,你……喜不喜欢我?”苏煦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这个问题,想过萧灼给出的所有答案,这个问题也埋在心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他想过萧灼所有拒绝的话,多么难听的话都想过了,甚至想过萧灼会抽他一顿。 可奇怪的是,萧灼并未回绝。 按照萧灼以往的性子来看,没有拒绝,就是代表喜欢。苏煦心道。 许是被这个问题问的发懵,萧灼竟没反应过来,他心中万般思绪飘过,就没有一句是关于喜欢的。 无论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件事,都需要先弄明白喜欢,是怎样的界定?这两个字对萧灼来说,太重了。喜不喜欢,绝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口头表述,而是一辈子的承诺。 前路不知,后无退路。又怎么能够轻易的许诺?还是许下白头偕老的重诺。 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堂上也是无声硝烟,甚至并未完全分清是敌是友,何以谈喜不喜欢? 萧灼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苏煦就识趣道:“安安~我已经知晓了你的心思,有些话,不需要你宣之于口,我就能心领神会。” 这便是心有灵犀。 看着萧灼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的样子,苏煦更进一步,道:“好了,你问吧!” “其实你不用问,我的回答你也有可能不愿意听,也可能觉得玷污了耳朵。”苏煦象征性的背过身去,承诺道:“但你应当知道,我心赤诚,此生认定,绝不负你。” 一转身,没人了,萧灼已经走远了。 渐行渐远的背影也如天仙,在蒙蒙细雾间,澹下最浓墨重彩的他。 “萧寻安,不是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么?”萧灼走后,苏煦就开始在原地自言自语,经此一遭,虽然萧灼心中的误会还没能解除,但苏煦心中的误会是彻底解除了,只是有些难以开口,“你能不能不那么恨我,不是,你恨的也不是我,而是红鸾阁阁主,可我就是红鸾阁的阁主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坦白啊!” 第155章 若是现在坦白,估计明日京城的城墙上,就会多一颗新鲜的头颅! 不行,得等萧灼消气再说,这阵子先好生表现,慢慢来嘛。 万千孤独不过一个来日方长,而如今漫长的岁月里,来日方长竟成了不可多得的希望。 虽说误会没有解除,可经过这熟悉的“三赌”之后,萧灼现在也不想躲着苏煦了。 与其当个懦夫,不如直面宿敌。 此后,也不用躲着苏煦不上朝,毕竟是同朝为官,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知晓苏煦不嫌弃那晚的自己,通过“三赌”的三问与苏煦说开之后,萧灼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满身轻快的回到文相府,萧灼开始着手准备沐浴更衣。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萧灼脱下衣袍,走进温热舒适的汤池中。 好久没这么舒心过了。 那几日的沐浴都称不上是沐浴,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层皮扒下来扔到九霄云外。 清快的身形穿梭在汤池中,飘逸灵动的身姿曼妙卓绝,仿佛回到了刚刚习武之时。 自小便天资聪颖,萧灼在哪里都是众多师兄弟羡慕的对象。 那对逍遥门的传派之宝——逍遥双剑使的是出神入化,只可惜,后来封了。 巫云蛊折磨了萧灼这么多年,他越发没有勇气提起封存在逍遥谷中的逍遥双剑,直到现在也没有取出来。 想的正入神,汤池中忽然闪现了另一个身影,萧灼惊呼道:“苏明筠?” 这里是文相府,要沐浴怎么不去你武相府,偏偏来这里与本相挤一个汤池做什么? “是我。”苏煦闭上眼,双指立于唇间,轻声在萧灼耳边道:“有人。” 有人?这里除了苏煦以外,还有什么人?刺客吗?何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文相府行刺? “谁?”萧灼警惕的看着四周,唯独忽略不计眼前之人,苏煦没回答,直勾勾的吻了上去。 汤池无限好,体香沁心脾。 “苏明筠!”萧灼费劲心力挣脱开来,狠狠的打了苏煦一巴掌,厉声道:“滚!” 苏明筠,本相真是给你脸了,任由你自由出入文相府,在这跟本相犯迷糊,不顾一切的讨打讨骂讨声好,就是真疯,也断然没有这么个疯法。 “不滚。”被扇红了的脸在汤池的映衬下更加明显,被打了一巴掌的苏煦也没有生气,反而像是习惯了一般,游刃有余道:“只要你主动一次,我听候发落,绝不反悔。” 谁要你不反悔?不想搭理这个脸皮比文相府的墙还厚的疯子,萧灼怎么也不想和他在这里交谈。 美好的汤池沐浴计划……泡汤了。 “苏明筠,你可想好了,”萧灼一边往后退,一边去拿衣袍,在汤池边冷漠道:“要本相主动,你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保不齐会死无全尸。 “我都受着。”苏煦可不在乎这些,只有萧灼愿意和他在一起,挨几下打又何妨? “疯子。”萧灼穿好衣袍,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一直回到寝室。 他刚离开汤池,苏煦就觉得汤池也不香了,一个人沐浴也没什么意思,也就穿好衣袍跟了上去,“安安~你等等我。” 一路跟到萧灼的寝室,被关在了门外。 虽说此时已经是春天,可白天黑夜也相差甚远,凉气并未褪尽,苏煦身上刚沾满了水,若是在外面冻上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赖着不走的性子还偏偏撅了起来,当即撩起下袍跪了下去,赤条条的朝着萧灼喊:“萧寻安,今夜,我愿单膝跪地,直到你肯开门为止。” 刚在乾元殿跪到深夜,又在文相府这么跪着,萧灼难免有些心软,可依旧没有退步。 他知道,自己若是一退,苏煦定然会扑上来,最后两个人都不好看。 但也不可能任由苏煦在外面这么跪着,就给苏煦安排了个书房,将苏煦锁在了里面,给他准备好了被褥,确保他不会冻着,第二日一早,才将他放出来。 一出门,苏煦接着趴在萧灼怀里,撒娇道:“萧寻安,你好狠的心。”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萧灼一只手拍了拍苏煦的后背,另一只手顺着苏煦的头往下摸,顺滑的黑发直溜溜的垂至腰间,也将萧灼的手带向苏煦的腰间,安慰道:“听的本相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被喜欢的人这么抚摸着,苏煦感到一切都值了,若是这样,日日睡书房也没关系。 “那我换句话。”苏煦挺直脊梁,笔直的立在萧灼面前,真挚的眼眸中流露出昔日未曾分明的情意,此次,在萧灼面前露了个彻彻底底,“我苏明筠愿与你萧寻安同携手,共枕眠,永不分离,白首如故。安安,对于你,我是认真的,你信我,好不好?” “这些话……”再次听到苏煦说这些话,萧灼没有嫌弃恶心,深思道:“以后再说。” 当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本相也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若是真有以后,若是都在烽火狼烟中存活下来,才有资格谈日后。 “那你的意思是……”苏煦抓住空隙就往里面钻,还自认为抓住了重点,欣喜道:“我们有以后?” 从未见过如此没脸没皮之人,逮着杆子就拼了命的往上爬,哪怕杆子上全是火油,也没有退却之意,执拗转变为执念,衍生成了邪念,最终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怎么?”萧灼白了他一眼,没有以后,总不能现在就入土为安啊,他狭长的眼眉挑动着,在暗暗长夜中亮起眸堂,戏谑道:“苏大人现在就想寻死吗?” 第156章 那自然不想,谁不想活着,谁不想和心上之人长相厮守?没事寻死觅活的作甚? “不行,我的死,要留给殉情。”苏煦挑起萧灼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挑逗似的的说:“安安,你说呢?” 第63章 殉情?你还好意思提殉情? 谁稀罕你那不值钱的殉情啊? 别的威胁对苏煦来说都是不值一提, 唯有日后不搭理他这一点还有点威胁度,萧灼将他推开,认真的说:“苏明筠,你若是今晚不回你的武相府, 那我这文相府的大门, 你永远别想进来。” “行,我回。”苏煦撇着嘴, 不依不舍的从萧灼怀里出来, 走走停停的艮抻了许久,往前一小步, 退后一大步的,被萧灼连着踹了好几脚也没有消停,自始至终, 他都不愿意离开文相府。 “走不走?”萧灼一甩衣袖,呵斥道。 他刚落下的手又扬了起来,快要落到苏煦脸上之时,苏煦舔了上来,舌尖轻轻触及萧灼的手,萧灼下意识的往回抽, 苏煦穷追不舍, 死缠烂打的一步步舔到袖间。 被广袖遮盖住的头朦胧其间,薄纱如水, 苏煦一探头, 便如出水芙蓉。 “打心底里不想走。”苏煦抓住萧灼的袖角,开始拼命的摇晃,试图柔化萧灼本就柔软的心:“想一辈子赖在这里。” 萧灼不吃他这一套,扥过停留在苏煦指尖的袖子, 冷冷道:“苏大人若是再与本相纠缠下去,藤条伺候!” “好啊!”苏煦抱了上去,腻歪道。 只要能留下来,一顿藤条算什么,苏煦眯着眼,仿佛看到了暗夜之中微弱的光华,那是他黑暗路上唯一的光,而那道光点全都集中在萧灼身上,此时此刻,萧灼的心软就是他的希望,他在赌,赌萧灼会心软,赌萧灼今晚会留下他。 事实证明,萧灼还是心软了,点头让他留了下来,但是只能睡书房,不能有任何的逾矩行为,否则这文相府的大门,永远都只为一人紧闭。 当天夜里,苏煦老实巴交的在书房睡着了,反倒是萧灼辗转反侧,最后忍不住去书房瞄了一眼,将被子给苏煦盖好,才走出来在凉亭中小憩了一会儿。 这漫漫长夜,就这么裹着被子在凉亭中渡过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苏煦掀起被子出了门,第一眼看到了睡在外面的萧灼,上去将裹在被子里的萧灼抱了起来,这也弄醒了萧灼。 “你真在外面睡着了?”苏煦都不敢想象这一晚上,萧灼是怎么在外面渡过的,他又为何会在外面睡? 总不能是睡不着吧? 萧灼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动弹,而是任由苏煦将他抱回寝室里。 不知道为什么,苏煦在一旁反倒很安心,他对床也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了。 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之后,苏煦又帮他将被子摊平,盖在萧灼的身上,苏煦微微一回头,萧灼立马抓了上去,眸中星河织出火花,他深吸一口气,试探道:“苏明筠,你真的不介意我身上全是脏水吗?” “我家安安最干净了,昨晚不还在泡汤池吗?”苏煦拍了拍萧灼的被子,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哄着萧灼睡觉,一边哄,一边说:“在我眼里,你如天仙清冷月,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不会沾染上一丝尘埃,而我乃凡泥化池水,只有洗净自身,才敢去触碰我的天仙。” 听苏煦说了这么多,萧灼煽动的思绪总算平复下来片刻,昨晚也并没有真的睡着,与其说是睡觉,倒不如说是昏迷,最后都没了知觉。 或许若不是苏煦一早就发现了他在凉亭上冻着,估计萧灼能在凉亭里待一天。 除了苏煦,没人敢过去。 “苏明筠,你守着我睡觉,好不好?”萧灼眉目含着依依不舍的情意,躺在许久未曾躺过的床板上,咽声道:“不要走。” “放心,我不走。”苏煦拍着萧灼的被子,带着独特的韵律一下又一下,眉宇间多是心疼之意,他勾起唇角笑着说:“既然安安这么需要我,不如让我嫁过来……” 还以为萧灼没有反驳是因为同意了,结果他是真的睡着了。 苏煦就坐在床边欣赏着他的天仙,没有任何人的打扰,没有比此刻更安宁的存在。 如果没有那一晚的误会,说不定苏煦就得到了他的天仙,只可惜,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那晚,只是□□上的接触,并没有心灵上的尽兴。 自那晚后,萧灼抵触的情绪越发严重,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没想到苏煦一来,他竟然睡着了,还做起了春梦。 梦中 红鸾阁的当晚,红鸾阁阁主主动摘下面具,面具下的脸就是苏煦。 梦中的萧灼作为旁观者看了那一晚的全过程,还是觉得羞耻,可对着苏煦的那张脸之时,也没有了恨意。 梦中的萧灼,竟然坦然接受了,还在感慨着,若是红鸾阁阁主真的是苏煦,那么那晚就不会糟糕,那该有多好? 可惜,梦都是相反的,那晚终究还是发生了,无论是因为萧赴偷换了他的药,还是因为红鸾阁阁主没有把持住,都已经过去了,可那片记忆却总是停留在萧灼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是一遍遍的反复鞭尸。 这一觉睡的很实,一直睡了连夜,好久没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萧灼醒过来以后,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我睡了多久?”萧灼一股脑的睁眼,眼前模糊的虚影很像是那晚的红鸾阁阁主,萧灼一下子惊醒,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快速的抓住苏煦的手,心有余悸道:“你还在?” 第157章 “说了不走,就是不走。”苏煦拍了拍萧灼不安分的手,看着他额头间的虚汗,已经脖颈间的汗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流下去,坠入纱制清透的白衣间,苏煦咽了口水,怔怔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做噩梦了吗?” 萧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表情,就像是什么都说了,不管做的是不是噩梦,都是臆想出来的,做不得数。 “渴不渴?饿不饿?”苏煦往窗外瞥了一眼,算算时辰,萧灼也该饿了,之前在南蜀就没喝成仰山清露,京城虽然不比清山之上,但要沏成一壶还不是不可办到的,苏煦轻轻的弹着萧灼的额头,俯身道:“要不我去给你沏仰山清露,或者给你下碗面?” 见萧灼不语,苏煦又给萧灼盖好被子,起身擦了擦萧灼满身的虚汗,忙活了一阵子之后,面对着萧灼坐了下来,他静坐在床边,像是一个守护的骑士,不敢去打搅萧灼的安宁。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衣袍偏着挤在下面,苏煦连衣袍都没想撩,就这么别扭着,也不想打扰萧灼休息,他贴在萧灼耳边轻声道:“有需要说就行。” 齿间余温溢了出来,这温度很适宜,萧灼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睡了一小觉。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苏煦没在身边,竟出现惊慌之感。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这么信赖过一个人,从未愿意将身心交付给一个人。 以前苏煦总是往他怀里钻的时候,萧灼对这个疯子的行为嗤之以鼻,可现在,竟然需要这个疯子,无论是端茶倒水也好,嘘寒问暖也罢,萧灼心里很清楚,他需要苏煦。 即便心如明镜,萧灼也没有太过于依赖,那种惊慌失措也在苏煦出现的那一刻彻底消失,被掩埋在冰凉的地板之下,永远都不会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我知道你再醒来一定会饿,所以就提前准备了些。”苏煦一手端着刚沏好的仰山清露,一手端着刚煮好的清汤面,出现在萧灼眼前,将手里的东西都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回到床边小声问:“先喝仰山清露,还是先吃这碗热腾腾的清汤面?” “都行。”苏煦料想的没有错,萧灼刚醒过来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一睁眼没见到苏煦,还以为他去干什么了。 其实,萧灼始终都知道苏煦没有离开,可一睁眼没看到苏煦,这心底还是忍不住的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如此依赖一个疯子。 萧灼想方设法的改变对苏煦的依赖,可看着他端着仰山清露和清汤面进来的那一瞬间,还是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对自己的照顾,好像这才是与他的相处方式。 谁都不愿意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能和一个人白首偕老,能和一个人过上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脑海中闪过多个想法,就听到苏煦那一声:“我先喂你吃面吧!” 他端着清汤面朝着自己走来,这一刻,萧灼的所有想法都清空了,只剩下眼前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的男人。 萧灼想了许久,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是答应了,能接受苏煦亲力亲为的喂他吃面了,在南蜀之时,还没能接受喂他糕点,怎么如今接受的这么痛快? 一缕缕面在清汤的浸透下,显得尤为白净,竹筷从苏煦吹气的一头递到萧灼的嘴边,面条从萧灼的嘴边顺下去。 很快就下去了一碗清汤面,只是一碗简单的清汤面,它甚至算不得好吃,只是普普通通的味道,萧灼竟然吃出了比山珍海味更好吃的甜味。 从这碗清汤面来看,苏煦的厨艺应当精进了不少,在这些小事上,苏煦还是很好学的,无论是仰山清露,还是清汤面,都在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他出身苏家,怎么说也是个大家族,苏煦在苏家的地位举足轻重,苏烈风也不可能让苏煦下厨,这些都是苏烈风死后,苏煦才开始着手的,也是在与萧灼熟识后,才勤加练习的。 “够不够,不够我在煮几碗?”看着连汤都不剩的光碗,苏煦陷入了沉思。 喂完了一碗面以后,苏煦没觉得萧灼能吃,只是觉得没有考虑到萧灼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自己还煮这么少,真是不应该。 “不用,够了。”萧灼点了点头,眼神示意苏煦他想喝仰山清露,苏煦就回头给萧灼端了过来,“起来喝,别呛着。” 苏煦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萧灼起身,萧灼的上半身倚在苏煦的手臂上,薄唇点着苏煦另一只手中的仰山清露,宛如蜻蜓点水。 将那碗清汤面的汤喝了个精光,萧灼此时已经不渴了,可想着苏煦费心巴力的收集起材料,沏好了这壶仰山清露,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不喝就浪费了。 撑着喝了几口仰山清露,萧灼自然的倒在了苏煦的怀里。 “还喝吗?”苏煦望着还剩半盏的仰山清露,细心的问道。 他端着的手从未松开过,悬在萧灼后背上的手臂也从未松懈过,此刻,苏煦就是萧灼的靠山,永远都不可能松开,他闻着仰山清露的茶香,里面参杂着萧灼的体香,那味道简直过鼻难忘。 得到萧灼“不喝了”的回复,苏煦一口喝光剩下的仰山清露,一个飞盏落在桌上,他底盘未动,萧灼的靠山也未动。 “安安,把你自己交给我,好不好?”借着茶盏桄榔一声,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掩盖,苏煦凑在萧灼的耳边说道:“我认真的。” 第158章 “不好。”萧灼摇了摇头道。 还是那个回复,但是理由却和以前大不相同,心境也大不一样了,以前不能把自己交出去,是因为他害怕,现在不能把自己交出去,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要先找出红鸾阁的阁主,将他大卸八块。”一提起红鸾阁的阁主,萧灼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又不想将火气都撒到苏煦身上,只能从言语中体现出来他的怒气,“就算他死无全尸,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苏煦:“…………”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听萧灼目前的意思,无论谁是红鸾阁的阁主,都会被大卸八块,苏煦更加不敢承认,只能用言语步步试探:“这个红鸾阁的阁主是你认识的人,或者是追求你的人,你会怎么样啊?” “挫骨扬灰。”萧灼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种卑鄙小人,还留着他干什么? “那个……”苏煦还没说出口,就被萧灼驳了回去:“苏明筠,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他?”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苏煦咽了口气,使出浑身的解数问出这一句话。 他连怎么死的都想好了,无论萧灼想打还是想骂,他都一声不吭的受着,只要萧灼气消了就好。 “那这辈子,你我的缘分就算走到了尽头。”红鸾阁阁主在萧灼的眼里,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借着药性将他玷污了,身上的脏水怎么洗也洗不掉,若那个人真的是苏煦,萧灼依旧愤恨不减:“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萧灼是这样的回复,若是现在承认,苏煦受不了桥归桥,路归路的折磨,所以选择了继续隐瞒。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那个王八蛋呢?”苏煦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仿佛和红鸾阁阁主没有半锭银子的关系,“那个混蛋竟然敢往我家安安身上泼脏水,那我定然是第一个要将他撕碎的人啊!” 从苏煦对红鸾阁阁主的态度上来看,他想为红鸾阁阁主开脱,又陪着萧灼往死里骂他,至今萧灼还不能确定红鸾阁阁主的身份,他指着苏煦道:“你最好如此。” 这个红鸾阁阁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算一把火烧了红鸾阁,也不过是亡羊补牢,萧灼就是气不过,就是恨死他了。 真是不敢想象萧灼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苏煦就是红鸾阁的阁主,可能会追着苏煦抽上三天三夜,也难以解恨。 许是骂自己骂的太狠了,苏煦没忍住轻咳几声,转移话题道:“安安,你为何不肯把你自己交给我啊?” “你为何总是想要我?”正好不想提及红鸾阁阁主,苏煦转移的话题甚和萧灼的心意,他闭上眼,直面这个问题,“你嘴里喊着喜欢我,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若是说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煦还真的说不出来,可能就是相处的久了,实在是对彼此太过于了解,也不知道何时会动心吧! 真要论起来,那便是闻到了萧灼的体香,可这样顶多算是见色起意,也没有到真正喜欢的地步。 文相和武相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其中任何一个人是扭捏之人,若不是北渊公主要相中了武相,也不会传出文相和武相的荒谬传言。 “我不知道,可就是喜欢。”喜欢这个词,不像是能从苏煦嘴里说出来的,他这辈子更没有想过会喜欢一个男人,可山重水复之处,总有柳暗花明:“安安,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你早已深入我的血肉,顺着我全身的经脉汇入我的鲜血中,我视你如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最最重要的一部分。” “可我给不了你。”萧灼还是迈不过那道新的坎儿,红鸾阁的那晚,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的执念,是永远无法除尽的恶念。 “无妨,我可以等。”苏煦知晓萧灼的顾虑,也会为他考虑,等到萧灼想打开心扉的那一天,或许就是散落在各地的繁星重聚的日子,就会是他苦尽甘来的日子。 萧灼没有回复,苏煦独自思忱了半晌,以退为进道:“萧寻安,你想与我止步于此吗?” 自然是不想的,可是不想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能当个没事人一样吗? 也是不能的。 “我想一个人静静。”萧灼没有直面回答苏煦的问题,而是旁敲侧击的说。 “你想,我就在这守着你。”苏煦也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而是给萧灼留有思考的空间,能让他想明白许多事。 “你守着我,如何想?”萧灼白了苏煦一眼,有一个人这么无微不至的守护在身边,还真有些不适应。 就算是老师,也不曾这样过,往日萧道成还在的时候,总会对他苦口婆心的劝导,可萧灼还是“固执己见”,并没有真正听话的时候,而那时候,他还总觉得萧道成是一道墙,阻挡着他去追寻自由的风。 而当下苏煦便是自由的风,能够带着他远走高飞,可萧灼还是犹豫不决。 “想我就好了。”苏煦指着自己,又是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好像这样没心没肺的说话,就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自欺欺人永远都是代价惨重的。 “我就在这里,你还想别人吗?”见萧灼不答,苏煦又继续说。 萧灼:“……” 第159章 那倒也不必。 还能想谁?这普天之下,哪有几个真心对自己的人,除了苏煦,他还能想谁? 有些挚友远在天边,有可能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满脑子想着他们,也无济于事。 现在停留在萧灼眼前的,只有同朝为官的苏煦,一个身为文相,一个身为武相,是大周的两大支柱。 “萧寻安,我想同你再赌一次。”萧灼老是不答话也不行,苏煦受不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于是想了一个法子:“这次,我们玩点刺激的,好不好?” “好。”追求刺激是人之常情,在官场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过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值得怕的,萧灼爽快的答应了,挑眉道:“你想怎么赌?” 清楚的知道苏煦心里的怎么想的,萧灼也没有一点惧怕之意,即便真的赌出了刺激,那又能如何呢? “一人连着问三个问题,另一个人不思考,直接回答。”苏煦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了规则:“一个问题对应着一个答案,谁都不能欺骗谁。” 诚信才能立足于世间,君子立世,束缚有很多,与其博得世人微乎其微的青睐,不如坦坦荡荡的做个小人,还能博得世人的另眼相待。 “好。”萧灼点了点头,做出“请”的手势,引导道:“还是谁提的,谁开始。苏大人,请吧!” 既然是你说的,那我便开始了,你可不要后悔。 “你对我动过心吗?”得到萧灼的准许后,苏煦自然是当仁不让,这时候,若是再没理由的谦让,可能就无法继续下去。 反正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煦灵机动了几动,诚心诚意的发问道。 “动过。”即便知道苏煦是借着这个游嬉来套自己的话,萧灼回答的也没有多少犹豫。 游嬉,刺激才好,尽兴才好。 总不能开头就败兴而归。 身为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相,不可能连最基本的游嬉都玩不起。 这和下棋不一样,棋手可以搅局,也可以作为旁观者,而此时的萧灼,已经入了局,再也无法抽身出来。 “杀心吗?”突然想起之前好像问过这一个问题,当时萧灼回复的动的杀心,如今借着此局再问一遍,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灼眉头一紧,直言道:“不完全是。” 杀心也动过,春心也动过,对苏煦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是复杂的,亦是多变的。 听到萧灼的回复,苏煦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果真如此,果真如苏煦所料想的那样,此时,和那时候是不一样的。 这四个字对于苏煦来说,简直是枯木逢春,他又看到了光明的希望。 无论追寻的前路多少坑洼,都能将它踏成平坦大路,而那条路的尽头,就是通向萧灼一人的。 总共只有三次机会,如今两个问题都已经问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苏煦问出了最期待萧灼正面回答的一问: “那你……喜欢我吗?” 第64章 这个问题, 萧灼目前不想回答。 他一直沉默着,最后语意不详的说了一句:“本相输了,任凭苏大人处置。” “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了。”苏煦指着自己的脸颊, 慢悠悠的往萧灼面前凑。 早就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苏煦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还能“骗”到萧灼亲一口, 那玩这个也就无憾了。 “苏明筠, 你不要得寸进尺。”萧灼白了他一眼,早知道这样, 就不说后面那句话。 输了便是输了,又不是输不起。 “我这可不是得寸进尺,而是罪有应得。”苏煦背过手去, 挑眉道:“还请安安降罪。” “看来苏大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萧灼差点就扬起手“抚摸”上去,又压制着心火,笑道:“本相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但这一局还没能结束,说不定会是个平局,苏大人, 你说呢?” “行。”苏煦点了点头, 眉宇见尽是认真之意:“那本相就接下安安这三个问题,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甘愿亲我。” 萧灼:“……” 说个话都不正经。 既然是赌, 就要有彩头,萧灼想了想,问道:“若是苏大人输了,会怎样?” “你输了, 你亲我一口。”苏煦躺在萧灼的肩上,如沐春风的赖皮道:“我输了,我还你一口便是。” 萧灼一把推开了他,眉目如剑:“滚!!!” 被萧灼毫不留情的推出来,苏煦站稳了脚跟,捻梭着手指,意犹未尽道:“安安太美了,滚不开。” 萧灼:“……” 罢了,不能和无赖计较。 “第一个问题:那晚和萧赴串通好的人,”萧灼敛了神色,取证道:“是不是你?” 听他的语气,这句话倒像是早已盖棺定论了,苏煦也不想狡辩,更不想骗萧灼,就点头答应道:“是。” “按照你的性子,既然那晚来了,”萧灼还是想不明白那晚的苏煦,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何不与我相见?” “见了。”苏煦垂下头说。 “你是不是红鸾阁阁主?”萧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神情紧张:“苏明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如实回答,就从本相的信任谱中彻底剔除。” 第160章 “我若说是会怎样?”苏煦试探道。 “会死无全尸。”萧灼眸光清戾,含着生杀予夺的夺命之意。 刚想坦白的苏煦心里又打了退堂鼓,他极力否认道:“不是。” 听到不是,萧灼的心弦突然被弹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迟疑半晌,斟酌了许久,逐字的问了出来:“当真?” “安安,”为了取信萧灼,苏煦跪了下来,发誓道:“我不是红鸾阁阁主。” “我萧寻安信你。”萧灼扶起苏煦,似笑非笑道:“我输了。” “那你亲我吧。”苏煦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亲哪里都可以,我说过,只要是你,我都不挑。” 如苏煦所愿,萧灼渐步凑了过来,双手弯成弧形,如猛虎下山般扣住苏煦的后腰,嘴角勾起,亲到了苏煦的脸颊上。 本相愿赌服输,且输得起。 过后,萧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遗留下的春色荡了满天。 不知是欣喜过了头,还是愧疚过了头,苏煦怔怔的停在原地,也停在熹平一年的春日。 春日愿景,总是离人。 清明时节,纷纷落雨。 文相府 “父亲,母亲,孩儿的巫云蛊解了,你们的仇,孩儿也报了,孩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孩儿的背后也有人了,只是……”萧灼跪在地上,叩了三首道:“只是……孩儿现在满身脏水,怕是配不上他了。” 武相府 “爹,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就像天仙一样,我要嫁给他。”苏煦也如萧灼那样,磕了三个头,就像是与萧灼一同拜了天地和父母高堂,明明是大悲的日子,苏煦说的竟然有些兴奋:“儿子不孝,老苏家要绝后了。” 地府中的苏烈风:“咳咳咳!” 京郊外 “师父,大师兄,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见面了吧?”袁毅幕叹了几口气:“想来也不会孤寂,杀害我妹妹的凶手也已经找到了,已经被判了斩立决,你们放心,我很快就能下去陪你们了。” 清明最是伤心时,阖家欢乐伤心地。 这世间,总是离别多于重逢。 第二日正午,乾元殿 英洪帝屏退了所有人,整个大殿只剩下他和苏煦二人。 “微臣拜见陛下。”苏煦叩首道。 “西域异动,这是西域王的求救信。”英洪帝将信递给苏煦,眉目交叠道:“苏爱卿既然与西域王是故交,便尽快启程吧!” 苏煦打开信,是燕幽的字迹无疑,当即接了圣旨:“微臣遵旨。” 英洪帝挥了挥手,示意苏煦下去准备,没等苏煦走出乾元殿的大门,英洪帝又想起了关键,嘱咐道:“对了,苏爱卿,记得带上暗影煞。” “是。”苏煦说完,便退下了。 京城城墙上 “哥,你照顾好自己。”萧赴紧紧的抱着萧灼,这是这么多年来,与哥哥为数不多的拥抱。 身为暗影煞的副主,又成了皇帝的爪牙,就注定了他不只是效忠与哥哥一人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萧灼拍了拍萧赴的后背,嘱托道:“你多保重。” 萧赴点了点头:“嗯。” 萧灼抬眼,看到了正背着身的苏煦,那决绝的背影,令萧灼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明筠,把我弟弟带回来。”萧灼扶正了趴在他肩膀上的萧赴,眉目勾向前方背对着自己的苏煦:“本相在京城等你们凯旋。” “等我回来。”苏煦利落转身,一个漂亮的回眸,成功定格在萧灼心里:“再亲我一口吧!” 萧赴:“???” 什么叫再啊?难不成之前就亲过?哥哥,不会吧?你们两个是真的吗?这是我能看的? 多种想法交杂在萧赴心里,还没等出征,脑袋就快炸了,立马识相的转过身去,将空间留给萧灼和苏煦二人。 苏煦嗓音落下,萧灼没有明确的拒绝,但也没有动。 没有拒绝,就是默默接受了,只是萧灼还不好意思,既然这样,那就得我主动喽!苏煦心道。 想到这里,苏煦什么都没有权衡,将唇印在萧灼的眼角,接着在他如悬梁的鼻尖啄了几下,后将双手伸入萧灼细腰间,不轻不重的捏着。 萧灼腰间轻颤,被苏煦捏的又痒又痛,直到触及到腰间别着的纯金匕首。 “这把纯金匕首你带着。”萧灼后退几步,将匕首从腰间拿出,递到苏煦面前:“活着回来。” 苏煦:“……”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做梦。 将纯金匕首别至腰间,苏煦径直吻了上去,唇齿碰撞间,冲出烟火般的气息,直抵胸膛。 胸前像是隔着什么东西,或许是刀山,或许是火海,都阻挡不住苏煦与向往的天仙气息如剪不断绕不开的丝线一般交织在一起,任天崩海啸都无法将彼此分开。 “好了。”萧灼用余光一瞥,城墙下万千兵将都在等着苏煦,西域的战事吃紧,也不能再此耽搁,就将苏煦推了出去。 “好。”苏煦舔舐几下嘴角,余味无穷的像个恶魔般盯着眼前之人,被眼神警告了好几次,才稍微消停了一会儿,借机抽出腰间那把萧灼刚送给他的纯金匕首,打量着这把匕首,就当是个念想,“有了这把念想,我定然能杀出一条血路。” 萧灼挥了挥手,目光降临到遥远的西域疆场,“苏明筠,保重!” 第161章 “知道了。”苏煦转过身去,带着萧赴下了城墙,朝后挥手告别:“等我回来就嫁给你!” 随后,苏煦带着大周的军队浩浩荡荡出了城。 “我一直想问但没好意思问。”苏煦骑在马上,路上无聊至极,他盯着萧赴的铁拳,起了兴趣:“你的铁拳……” “我的铁拳无双,”萧赴挥动铁拳,意气风发道:“日后定有大用。”说不定会保命。 苏煦拍了拍萧赴的马,将他带出去很远。 萧赴:“……” 一月后,苏煦赶到西域皇城之时,燕幽和隆格多大势已去。 苏煦带领着暗影煞和红鸾阁包围了皇城,剩下的大周士兵驻扎在皇城外围,若是单论兵力,自然占了上乘。 只是,初夏的西域已然呈现干涸之态,大周士兵多水土不服,所以战斗力会被大大的削弱。 暗影煞和红鸾阁虽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强将,也抵不了控制在幕后之人的西域数万士兵。 等苏煦赶到的时候,燕幽手握星阎,星阎上血迹斑斑,燕幽疲惫的快要合上眼。 眼间的血迹已然干涸,与整个西域的大环境倒是如出一辙。 见到苏煦纵身下马,燕幽眸中亮了几分,撑着星阎道:“你终于来了。” 苏煦赶忙上前搀扶燕幽,接过他手中紧握着不放的星阎,单手挎过燕幽的手臂,给他一个全力的支点,“来晚了。” “还能坚持住,只是龙龙……”燕幽一个人厮杀了这么久,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只剩下一口气吊着,那就是隆格多。 他流了这么多血,浑身疼痛的已经麻木,可从未流过泪,见到苏煦的那一瞬,不只是挚友重逢的欣喜,还是找到退路的希望,亦或是搬来救兵的喜悦,他侧倚着苏煦哭出了声。 “隆格多怎么了?”苏煦扶着燕幽往四周一看,并未见到隆格多的人影。 看燕幽的反应,隆格多怕是在敌军手里,凶多吉少了。 “他在我那好弟弟的手里。”燕幽恨得咬牙切齿,敢动他的龙龙,恨不得将亲弟弟千刀万剐,“我势与他不死不休。” “燕南休?”苏煦着实没想到,那日被萧灼一击毙命的燕南休竟然还活着,他捋顺思绪,震惊道:“他还没死?” “那日的不过是个替……身,是个傀儡罢了。”一提到燕南休,燕幽应激似的从苏煦手里夺过星阎,握的死紧,愤恨道:“他还没死,还劫走了我的龙龙,我要他偿命!” “他现在在哪?”瞧着燕幽下意识的反应,苏煦拍了拍他的后背,热血方刚道:“老子和你一起去,弄死这个王八蛋!” “秣陵北城的城墙上。”燕幽指了指正北方,大概就是燕南休和隆格多所在的方向。 西域的城墙与大周的城墙不同,西域的城墙更为厚重,也是易守难攻。 燕南休将往日效忠他的士兵留在此地,让他们当替死鬼拖住燕幽,到底是手底下的士兵,燕幽也没有下死手,这才被困此城数日。 “走。”苏煦带着燕幽向外冲杀,留下红鸾阁与暗影煞断后:“去秣陵北城。” 带着大周士兵快马奔波数日,来到了秣陵北城城下。 燕南休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时,隆格多就抵在秣陵北城的城墙之上。 身前身后都是燕南休的人,苏煦和燕幽别无退路,只能死战到底。 站在城墙之上的燕南休抵着隆格多的下颚,悠然道:“你可得好好看看,我的好哥哥,是怎么死的。” “不……不要……” 隆格多眼角挂着泪,始终都悬在眸间,含着恨意和杀意仰着天,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就要死了,等他死后,我定会让你下去陪他。”燕南休半蹲在城墙上,半卧在隆格多身前,笑的疯疯癫癫:“他毕竟是我亲哥哥,我会让你陪他下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的,哈哈哈……” “我呸!”隆格多无力的撞击着城墙,浑身被燕南休扎满了细密的针孔,鲜血一点点的流失,洇红了城墙一侧,哑声道:“你他娘的去死!” 燕南休没有理会隆格多的嚎叫,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隆格多,而是燕幽。 望着下面心急如焚的燕幽,燕南休一拍城墙,掐着隆格多的脖子喊道:“燕幽,你若今日埋骨于此,我就考虑能留他个全尸。” “做梦!” 燕幽手握星阎,一戟冲杀过去,刺穿三四个士兵的甲胄。 几日未能饮血的星阎又尝到了血腥味,随着主人兴奋到极点,一息间,来势汹汹,寒影重重。 血光盖在秣陵北城下,星阎和血回刀在西域士兵间来回穿梭,洒满黏腻滚烫的热血。 热血沸腾了整座秣陵北城,一时间,燕幽和苏煦如酩酊大醉的酒鬼在城墙下发疯,将那些前来送死的士兵屠杀殆尽。 夜晚凉风习习,白日烈日炎炎,厮杀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力气耗尽,精力枯竭。 这时,城墙上战鼓擂擂,其节奏韵律萦绕燕幽和苏煦耳畔,打的正是《逍遥铃欢》的调子。 燕幽抬眸一瞥,只见隆格多跪趴在地上。 他的双臂间血迹满满,血色的臂缚被他挣脱解开,双腿死命的撑着不倒下去,双臂张开,拿着鼓锤“咚咚咚咚”的敲着。 跪地又爬起,在战鼓上敲完了一整首《逍遥铃欢》,气力衰竭趴倒在城墙之上。 第162章 他敲的是敌军的战鼓,鼓舞的也是敌军的士气,燕南休自然不会阻止。 可只有燕幽和苏煦知道,隆格多敲的是塞外名曲:《逍遥铃欢》。 “龙龙……” 燕幽一晃神,差点被士气正盛的敌军钻了空子,幸好被苏煦用血回刀拨了回去,一刀割下那人的头颅才作罢。 周围是杀不完的西域士兵,燕幽只觉此次可能要葬身于此,便对苏煦说:“快走!” “要走一起走。”苏煦挥动血回刀,杀了一个又一个,“我苏明筠可不是临阵脱逃的小人,挚友有难,我定血战到底!” “我需要你去南蜀借兵,回来救我。”燕幽武动星阎,拼杀在前线:“放心,有这些大周士兵在,我撑得住。苏明筠,信我。” “好。”苏煦点了点头,飞身上马,用手中血回刀发布命令:“西域士兵听令,誓死保卫西域王。” “是。” 说罢,苏煦转身,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单刀匹马突围而出,回头望向正在以命搏杀的燕幽和西域士兵:“等我。” 这也是燕南休下的命令,让西域士兵放苏煦离开,并且在苏煦走后不久,就鸣金收兵了。 三日后 秣陵北城下又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交战,暗影煞和红鸾阁折损人数过半,大周士兵也损失惨重,燕幽手握星阎,带暗影煞入城,救出了隆格多。 这一战,燕南休也没讨得多少好处,不仅失了人质,还伤了一条胳膊。 也给苏煦请援兵争取了时间。 从秣陵北城到南蜀还要半月的路程,齐凌借兵倒是痛快,她亲自上阵,带着巾帼八将同苏煦来到秣陵北城。 仲夏时节,西域更是热的发溃。 来回走了一个月,中间给萧灼送了两封信,一副私信,一封公信。 私信写的只有六个字:“归来嫁娶,可好?” 公信写的就多了些,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其中也参杂着私心。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西域的战事如何,他目前已经向南蜀借了兵,即将奔赴秣陵北城,此去九死一生,让萧灼多加担心担心他,不要忘记他之类的。 萧灼同时打开了两封信,公信也如私信,他只当看到了两封私信。 在此期间,远在京城的萧灼也没有闲着,他用了许多极端的手段惩治那些不作为的大臣们,朝臣不止一次向英洪帝联名提及废相。 乾元殿 看完群臣上的奏折,英洪帝勃然大怒:“萧寻安,你当真为了他连前途都不要了吗?” “外界声势浩大,微臣顶不住了。”萧灼也想借机抽身去西域,跪下来声情并茂道:“陛下,自太祖建立大周以来,时至今日,相位独大,权势滔天。微臣为朝臣,自当为大周效力,对陛下尽忠,可陛下,您应当知晓朝堂需要平衡,朝臣需要平衡,各方势力也需要平衡……” “住嘴!”英洪帝将奏折拍在萧灼脸上,怒气冲冠:“朕明确告诉你,这次出征,苏明筠回不来,朕不会让你去送死。” 听到英洪帝说的“苏明筠回不来”这几个字,萧灼呆呆的跪在地上,“什么?” “来人,传朕旨意,从即日起,文相禁足文相府,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英洪帝拍着龙案,半起身道:“秦威,给朕看住了他,他若是跑了,朕会把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是。”秦威退下,萧灼也被禁足。 苏煦与齐凌带着南蜀的兵将赶到秣陵北城郊外与大周士兵汇合。 一进营帐,苏煦就和燕幽抱在了一起,还见到了隆格多,心中万分欢喜。 燕幽现在只想赶紧夺回秣陵北城,苏煦一回来,就被他拉去商量对策,他指着营帐中的沙盘,往秣陵北城周遭的地势上顿了顿,又将指尖绕回秣陵北城。 “城中粮草已然不足,今晚攻城,必可一举拿下。”燕幽卸了甲胄,毅然决然的看向秣陵北城的方向:“杀了他。” “好。”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这次,燕幽留了后手,他要求兵分两路,自己与苏煦一同攻入秣陵北城,而齐凌带着八大巾帼在外面接应。 内外同时夹击,定能一举拿下秣陵北城。 当晚 暮色深沉,整个秣陵北城被笼罩在黑野下,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黑城。 燕幽突然攻城,本想打燕南休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想到被燕南休将计就计,像是早就料到燕幽今晚会攻城一样,明晃晃的摆了一出空城计。 城门大开,黑气撩云。 “杀!” 燕幽才不管燕南休摆的这一出空城计,直接下令冲杀。 秣陵北城中,百姓被集中在一处,西域士兵错步拉开弓,带着火的箭齐刷刷的向百姓射去,燕幽见状,立刻下令保护百姓。 此时,秣陵北城的城门被燕南休下令关上,燕南休将鎏金镋扛在肩上,像是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看着燕幽为了保护百姓而错失良机。 他躲在暗处,玩味的欣赏着火光下,以人命为戏台的表演,嘴角上扬道:“我的好哥哥,你还是太心软了,心软的人,成不了大事的。” 燕幽的确心软,但不是对燕南休心软。 南蜀的八大巾帼在齐凌的带领下,冲开了城门,在天亮之前带着百姓离了秣陵北城。 燕南休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带着残留的部分士兵逃回皇城。 第163章 一路打打杀杀,来来回回的颠簸着,到了皇城决战已是初秋时节。 皇城下,南蜀和大周的士兵将皇城团团围住,燕南休带领的西域士兵退在城中死闭城门。 “众将士听令,随我破城!” 西域皇城最是易守难攻,但也架不住数十万士兵日夜不停的攻击。 皇城城墙被打的片瓦不均,城中粮草供应不上,没等城破,燕南休就突围而出。 他的援军到了,燕南休也随着齐鸿魄退守郾城。 郾城是大周的地界,苏煦除奸当仁不让,一路追击至郾城。 料峭秋寒,已过仲秋。 此时,露展泽也接到齐凌的信,带着北渊的士兵赶来援助。 大周,北渊,南蜀的兵将集中在郾城城下,郾城城中只剩下西域残兵与齐家暗卫。 赵封尘也在郾城中。 郾城的防卫不如西域皇城,不出五日,便被三军攻破的彻底。 三军入城,势屠燕南休。 北渊士兵烧杀抢掠习惯了,一入城就无休止的掠夺,郾城很快就变成了一座血城。 齐家暗卫毕竟一直驻守郾城,对郾城的街道比较熟悉,这些暗卫的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那些普通的士兵哪里是对手。 百姓死伤无数,士兵更是被坑杀了不少,一朝一夕间,险些被燕南休和齐鸿魄合力扭转战局。 幸亏有齐溯从中“捣乱”,才阻止了一场更大的伤亡。 在立场上,齐鸿魄一直都不信任齐溯,他将齐溯送出去,也不过是为了保全齐家的传承,齐鸿魄对他这个儿子,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就是没想到齐溯能吃里扒外到这个地步,被齐鸿魄打了半死,关进了小黑屋里。 郾城虽然不大,但是要想悄无声息的藏匿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齐鸿魄并未住在城主府,又派了不少暗卫干扰燕幽等人的视线,燕南休又不见了踪迹,燕幽也很是头疼。 若想对付那些暗卫,普通士兵肯定不够,人数多也未必能够短时间内取胜,那些暗卫躲在暗处,更像是游击。 现在能对付齐家暗卫的,也就只有暗影煞和红鸾阁了,如今的暗影煞和红鸾阁不过半数,与齐家暗卫数目比起来还是少了些。 但在苏煦的严密布置下,也能打出个平局,他让普通士兵们带着百姓退出郾城,自己同暗影煞和红鸾阁在郾城战斗。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对于苏煦的安排,燕幽第一个不同意。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苏煦坚持自己的意见,“那是齐家暗卫,能对付他们的,只有我手中的红鸾阁和暗影煞。” 随后,两个人一人一句,吵的不可开交,露展泽也插不上话。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再大点声,那些暗卫就都知道我们起内讧了。既然要对付齐家暗卫,说到底,我也是齐家人,肃清齐家我有责任,我带着南蜀八巾帼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齐凌见状,又看着苏煦从中斡旋道:“这样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眼见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样耗下去只会损兵折将,燕幽和露展泽就带着大军和百姓退到郾城外,随时准备接应。 此刻,郾城城中变成了暗影煞,红鸾阁,南蜀八巾帼与齐家暗卫之间的决斗。 这不像是在战场之上,倒更像是几方势力之间的决战。 齐家暗卫全体出动,远比苏煦想的多的多,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以少胜多,也不是绝无可能。 可事实证明,苏煦还是低估了齐家暗卫的战斗力,他们从小经受的是魔鬼式的训练,非人的意志力和顽强的生命力远超苏煦想象。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出重围!”苏煦拿着血回刀大喊。 “是!” 刀兵相接,血肉横飞。 齐家暗卫布下了逍遥阵。 逍遥阵是逍遥门的独门阵法,变幻无常,已经失传了好些年,没想到竟然被齐家收入麾下。 据传逍遥阵一旦入阵,除非玉石俱焚,否则难以破阵。 至今无一人成功破过此阵。 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萧赴直接冲了上去,“暗影煞听令,随我入阵!” 铁拳在逍遥阵中闯出一条血路,苏煦想带着红鸾阁进去支援,却被阻隔在外。 此时,赵封尘出现在不远处,拼尽全力扔出来一个盒子,自己却被乱箭射死。 倒下前,赵封尘大喊道:“我赵封尘胆小怕死,但死的值了,死而无憾!” 第65章 赵封尘是笑着走的。 多时忍辱负重与摇尾乞怜, 只为这一刻,虽算不上轰轰烈烈,但却是他自己的传奇。 苏煦眼睁睁的看着赵封尘被乱箭射死,却救不了他, 他懊悔, 自责,但无力多想。 接着打开盒子, 破阵图纸现于眼前, 他对于世间奇门遁甲有所研究,但没有那么透彻, 这逍遥阵变幻无常,即便有了破阵图纸,也无济于事。 “暗影煞, 死战不退!” 萧赴在逍遥阵中大喊着,暗影煞一个个的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逍遥阵中杀红了眼。 苏煦的眼前一片花乱,他破解不了逍遥阵,齐凌厮杀着从他身旁经过:“破解不了就不要强求,与其强求, 不如强攻。” 这句话说的没错, 与其强求,不如强攻, 苏煦将图纸塞入怀中, 带着红鸾阁强攻上去。 第164章 “我与南蜀八巾帼为你开辟一条路,助你进入里面。”齐凌也带着南蜀八巾帼冲了上去:“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先将他带出来,之后的战术之后再说。” “好。”苏煦转动血回刀:“多谢!” 齐凌带着南蜀八巾帼列了南蜀开国阵法, 让逍遥阵迟滞了一瞬间,也正是这一瞬间,将苏煦送了进去。 进入逍遥阵以后,苏煦拿着血回刀一阵冲杀,来到萧赴跟前:“走,跟我出去。” “这是逍遥阵,要想破阵只能玉石俱焚,否则你我都得死在这里。”萧赴目光坚定,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我答应你哥,要将你带回去。”苏煦一看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出事,你哥会恨死我的。” “恩公,可你若是出事,我哥会死的。” 说着,萧赴撕下衣袍,割破手指,在苏煦的掩护下,用鲜血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哥,赴死不悔。 别恨恩公,活。 将血书塞进苏煦的袖子里,铁拳如煞,带着暗影煞正面迎敌:“暗影煞听令,死战不退!”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齐凌和南蜀八巾帼在外面快要撑不住了,萧赴和暗影煞也几乎体力交瘁。 在最后一刻,萧赴卸下铁拳,封锁在体内的澎湃内力也因着铁拳的卸下而彻底爆发,铁拳被萧赴注入了毕生功力,朝着苏煦扔了出去,将苏煦送出了逍遥阵。 他与暗影煞心照不宣,“砰”的一声,像是烟火自燃一般,炸毁了整个逍遥阵,萧赴带领着暗影煞与齐家暗卫同归于尽。 自此,逍遥阵破,暗影煞殁。 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 “萧赴!!!” 苏煦伸着手无力的喊,被齐凌等人从背后敲晕了带出城门。 齐家暗卫全军覆没,燕南休也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变得完全疯魔,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智,屠尽了郾城。 只有被关在小黑屋奄奄一息的齐溯躲过一劫。 之后,燕南休一路躲着追兵,带着残兵败将上了清山,这是他最后能威胁人的机会,他自然要好生把握。 隆冬新雪,清山雪莲悄然绽放。 燕南休带兵围了清山,自己一个人带着几个心腹抄小路上了清山。 此时,一直未出现的龚坊已经在清山上恭候燕南休多时了,见到燕南休的那一刻,龚坊就发出了信烟,示意他们上来。 燕南休嘴角残血,鎏金镋刺向龚坊,兴奋道:“差点就忘了你。” 几十回合交战下来,二人胜负未分。 见到龚坊发出的信烟,南蜀八巾帼带着士兵驻扎在清山下,苏煦带着燕幽,齐凌,露展泽其余三人一同上了清山。 龚坊是燕幽布下的一步暗棋,猜到燕南休走投无路了以后会来清山,以此来威胁大周的文武双相。 作为萧灼和苏煦的挚友,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燕南休的实力,在整顿了一番后,实力突飞猛进,龚坊也不是他的对手。 等苏煦等人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燕南休披头散发的,拿着匕首挟持了常清。 手握血回刀的苏煦想直接上去砍,就被常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那个眼神中充满了胜券在握,倒像是故意被挟持的。 “都放下武器,否则老子割了他的喉咙。”燕南休手中的匕首在常清的喉咙尖划了几下,命令道:“快点!” 师父在燕南休手里,苏煦也乖乖放假血回刀,燕幽等人也是如此,都把各自的武器扔进不浅不厚的雪地里。 看着血回刀和星阎等武器淹没在雪地里,燕南休放声大笑,接着在常清的心口划了一刀,也成功刻上一株红梅,常清疼的闷哼一声,闭上了眼。 过境红梅,洇血如焰。 “燕南休!”苏煦握紧拳头,愤恨道。 突然,常清睁开了眼,朝着苏煦使了个眼神,一刹那,常清的身上开满了过境红梅,他逆行全身经脉,借着冲破自封的穴道之际,爆体而亡。 与此同时,苏煦手中的匕首划过常清身后燕南休的喉咙,燕南休捂住喉咙倒地不起。 “师父!!!”苏煦崩溃的跪在雪地里,手中的纯金匕首也脱落在地。 清山上下,跪地送终。 半晌后,二师兄默默起身,从屋中拿出常清的遗书,递给跪在地上的苏煦:“这是师父给你和大师兄留的信。” 苏煦接过信打开一看,大致意思是师父先走一步,你们别怪师父留下你们,师父虽然留在清山上不问世事,但也不是真的世外高人,师父早就料到燕南休会来,所以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这是燕南休最后的机会,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快速彻底的杀死他,才能结束这场战乱。你们就当师父来去匆匆,虽然隐了这么多年,也不愿意见百姓流离失所,不愿意见天下大乱,现在终于有所顿悟,最终葬清山为归宿吧! “师父,你为什么……”苏煦拿着信,死死的攥在手里,痛哭流涕道:“现在杀不了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啊!为什么要这样……” 不过短短几十天的时间,萧灼的弟弟和师父相继而去,我该怎么交代? 抱着常清安葬在清山顶峰,将他埋在茫茫冬雪中,“师父……” 辗转了几座城池,还没有收到萧灼的回信,苏煦心感不妙,安顿好常清的后事以后,就快马加鞭回了大周京城。 第165章 正好赶上除夕夜,英洪帝气消解了萧灼的禁足,秦威也回家过了个好年。 文相府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大周京城的家家户户团团圆圆。 萧灼赤着脚走在雪地里,憔悴的不成样子,苏煦推开门,快步跑向萧灼,将他抱回寝室里。 见到苏煦回来的那一瞬,萧灼的瞳孔骤然一缩,差点没站稳,被苏煦一把抱起回了寝室。 见到苏煦,萧灼心生喜悦,“明筠,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苏煦强撑着笑容说。 萧灼看出了苏煦的不妥,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苏煦递上一封血布和一封信。 萧灼一眼看到了血布,那是萧赴的字,上面的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为什么?”萧灼攥紧血布,心中揪着的鼓点砰砰直敲着,失声哽咽道:“苏明筠,我不是让你将他带回来吗?” “对不起。”苏煦正式跪了下来,不想解释,任由萧灼打骂,“对不起……” 萧灼又打开那封信,那是师父留下的遗书,弟弟和师父的噩耗同时传来,萧灼一时间难以接受的晕厥过去。 “萧寻安!” 萧灼晕过去后,苏煦用信烟传来了苏明烨,替萧灼施了针,萧灼这才醒过来。 “你醒了。”苏煦愧疚的跪在萧灼面前,泣不成声道:“萧寻安,你……我都受着。” “我能如何?”萧灼睁开眼,恨意消减了许多,怨气也没有那么重了。 “你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苏煦抬眸,对上萧灼那双亮如星河的眼眸,眸中水深无限,水波皓转,奄奄怜人意。 “打你一顿能如何,骂你一顿又能如何?”萧灼呵呵一笑,自嘲道:“苏明筠,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疼吗?” “我不想你因我而疼,可我更不想你将爱恨都憋在心里。”苏煦浑身发颤,心痛不已。 “爱恨真是一念啊!”萧灼扶起跪在地上的苏煦,将他拉向床边坐着,感慨道:“可一旦生了这一念,便是千念万念,永远遏止不住了。” “所以,你答应信上之事了。”苏煦弓着腰坐在床边,压低身子让萧灼靠在背上休息。 实际上,他是不敢对上萧灼的视线。 怕萧灼的目光变得冰凉,怕自己再无颜以对,无力回天。 在外打了一年的仗,并未收到萧灼写的一封信,甚至连给萧灼写的回信都没有收到,所有的情感都流向汪洋,石沉大海。 “我现在……”萧灼变了一副态度,冷着脸说:“没资格谈爱恨。” “啊?”苏煦疑惑的偏了头。 萧灼的手放在苏煦的头上,抚摸道:“你先听我说完,回过头去,不要看着我。” 苏煦“哦”了一声,便乖乖回过头去。 “陛下刚解除我的禁足,也不允许我向京城外传递任何消息,现下钦天监一家独大,朝臣又逼得紧,恐怕陛下真的生了废相之心。”萧灼眸中明火万千,压榨着深邃的光束,“所以……我要去趟逍遥谷。” “禁足?”苏煦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不是萧灼不给他写信,而是根本没机会送出去,“怪不得,收不到任何的消息,可以你的实力,怎么会……” “陛下知道困不住我,就拿秦威的命威胁。”萧灼回忆着那日在乾元殿中英洪帝说过的话:“他是你的人,我就算再自私,也不可能拿你的人冒险。” 我的人?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苏煦心中一紧,连忙澄清道:“什么我的人,你才是我的人。这辈子,我就只有一个你,此生足矣,千金不换。” “先别说这个,”萧灼轻轻的摇了摇头,将一年的孤寂搁置心底:“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此番去逍遥谷,是要取逍遥双剑?”苏煦低着头,嗓音有些残缺,他顿了顿,而后轻声道:“我陪你去。” “不用。”萧灼拍了拍苏煦的后背,安慰道:“你我都了解陛下,也都了解彼此,所以……” 苏煦“嗯”了一声,明白萧灼此去的用意:“我懂。” 咚咚咚!有人敲门。 是刘公公。 刘公公除夕夜跑了一圈,先去了武相府,又兜兜转转来到文相府,“苏大人,陛下传诏。” “我吗?”苏煦指着自己,又看了萧灼一眼,心想:“诏我干什么?” “既然陛下传诏,苏大人还是尽快去吧!”萧灼起身,目送苏煦和刘公公离开文相府。 苏煦跟着刘公公入了宫,萧灼也准备启程,当晚就去了逍遥谷。 一个半月后,逍遥谷 萧灼刚一进入逍遥谷,逍遥散仙齐还真就察觉到了,他赶来见萧灼,如谪仙一般从天而降:“你还是来了。” “后生前来取剑。”萧灼下了马,礼貌的拱手道。 “后生?我不管你多大,只要来了逍遥谷,就得守我逍遥散仙的规矩。”齐还真落地无声,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只要你能打得过我,剑随你拿去。” “前辈,晚辈承认打不过你。”跟苏煦在一起待久了,磨人的功夫也学了不少,萧灼颇有些无赖道:“但这剑本来就是我的。” “这剑写你名字了吗?”齐还真轻嘲几声,笑着说:“怎么就是你的了?” “逍遥双剑自在肆意,最适合少年意气的江湖客。”面对这等“冷嘲热讽”,萧灼也不是吃素的,毫不客气道:“前辈您老了。” 第166章 齐还真:“……” “江湖客?”齐还真装不下去,挑明了来人的身份:“堂堂大周文相,怎么扮演起江湖客来了?” “前辈未出逍遥谷,便知天下之事,是晚辈失礼了。”萧灼跪了下来,朝着逍遥散仙行了后辈的全礼,语气和态度都十分诚恳:“晚辈弄巧成拙,还望散仙见谅。”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齐还真摆手示意萧灼起身:“你此次前来,怕不只是取剑这么简单吧?” “对。”萧灼刚站直了身子,又接着弯下腰拱手道:“请前辈出谷,为大周效力。” “我一介散仙,逍遥人世,不追功名,不求利禄。”齐还真一拂袖袍,不屑的眼神蔓延到大周京城,讽刺的说:“自由散漫惯了,不想被任何人束缚,再说了,你效忠的那个皇帝,他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还要誓死效忠吗?” “如今大周钦天监与六部尚书分庭抗礼,陛下想废相,只是缺一个时机。”萧灼抬眸,诚心满满道:“而前辈,便是那个时机。” “我是不是暂且不提,”齐还真知晓萧灼这些都是托词,什么自己就是那个时机,都是狗屁,“但你的筹码,实在是太小了。” “前辈,外邦朝贡的日子就要到了。”见齐还真有所动摇,萧灼拿出了最后的筹码,真心发问:“难道您不想南蜀王吗?” “她?”齐还真摇了摇头:“有什么好见的?” “陛下想要她。” 齐还真震惊:“什么???” “此前一年的时间里,我的消息被封锁,我也将自己禁于府中,不问世事。”即便清楚英洪帝的目的,身为臣子,萧灼也只能无奈的说:“所以,齐凌与露展泽的事,我也是刚知晓。” “我那孙女父母走得早,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我还以为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没想到啊!唉,我这孙女也同我一样,爱自由。她喜欢谁,答应了谁,老夫也管不着,更不想管。”一听到这个消息,齐还真的怒火瞬间布满了整个逍遥谷,谷中落叶荡起,尘沙席卷残云,可他说着说着,又因一人平静下来:“不过……露展泽这孙婿,老夫还是挺满意的。” 萧灼闭上眼,躲避道:“没时间了,前辈!” 逍遥谷中恢复平静,萧灼才睁开眼,直视着齐还真。 “给我七日的时间,我去替你将剑取来,”萧灼给出的理由,齐还真拒绝不了,彻底被萧灼说动,望向逍遥谷深处:“随后出发,随你去大周京城。”希望能赶上外邦朝贡。 萧灼点了点头:“多谢前辈。” 逍遥双剑重现于世,齐还真随着萧灼启程,与此同时,齐凌,露展泽,燕幽和隆格多等人也准备好了,从四面八方赶往京城。 一个半月后,先后抵达大周京城。 正值仲夏,外邦朝贡。 萧灼走的这段日子里,苏煦每日都在京郊打转,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他的萧寻安,“安安,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回府再说。”第一眼见到苏煦的反应,萧灼对此表示很头疼,有外人在此,萧灼不禁提醒道:“正经点。” “安安,你去逍遥谷不是去取剑的吗?”苏煦指着齐还真,嫌弃道:“怎么半路还捡回个老头儿?” 齐还真:“……” “你什么意思?”齐还真双手叉腰,“怎么就是半路捡的?” “这位是逍遥散仙齐还真。”萧灼在一旁介绍道:“是南蜀王的亲爷爷。” “哦!”苏煦斜睨了一眼,无所谓的说:“与我无关。我只想我家安安。” 萧灼,齐还真:“……” 出谷以后见到的第一人,就是个无赖,这外面,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为了避免苏煦继续口出狂言,就将他带回了文相府,而齐还真不想与这个无赖有所瓜葛,就独自一人去找齐凌。 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齐凌。 据说南蜀王齐凌进了宫,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在找寻的过程中,碰到了北渊王露展泽,得知露展泽也在满京城的找齐凌,齐还真掐指一算,道:“遭了,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的齐凌正被困于皇帝寝宫。 她一朝不慎,被英洪帝下了药,此刻已浑身无力,“陛下……” 还没喊完,就晕了过去。 “朕设立的钦天监有预言,天姓为齐。”英洪帝坐在床边,轻抚着齐凌的额间:“朕可以杀光齐家人,可唯独舍不得你。在见你的第一眼,朕就想要了你。” 三日后 乾元殿 三日没有找到齐凌,露展泽心感不妙,在乾元殿前长跪不起:“北渊王求见陛下!” 他在外面跪着,英洪帝与齐凌在殿内,将齐凌囚在怀中:“南蜀王,你说北渊王会不会逼宫呢?” 齐凌无力挣扎,眼神涣散。 “朕禁了文相一年的足,这一年的时间里,朕总是去看他,和他说朕的心事。”英洪帝疯狂的明示暗示:“朕如今故意放萧寻安走,你猜他去哪里了?” 齐凌摇头,没有作答。 “他去了逍遥谷,取了逍遥双剑。”英洪帝皮笑肉不笑道:“顺便,还带回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齐凌心里有了数,不用英洪帝明说,齐凌也知道萧灼带回了谁。 “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包括你。”英洪帝松开臂膀,放开了齐凌:“所以,朕劝你乖乖识相点。这样吧,朕给你一个机会,去将他赶走,让他滚回北渊,一辈子也别回来。” 第167章 “快去!”英洪帝吼道。 乾元殿外 即便仲夏,依然地寒,露展泽的双膝已然麻木,看到齐凌走了出来,他跪着挪动至齐凌面前,还没等露展泽开口,齐凌就面无表情道:“走吧!回北渊,一辈子都别回来。” “是他拿我威胁你吗?”露展泽指着乾元殿的方向:“我可以……” “住口!”齐凌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霸气道:“陛下让你滚回北渊,听不见吗?” “好。”露展泽收回手指,妥协道:“我知你有自己的考量,我滚,但愿你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说完,露展泽起身,推开了正要上前搀扶他的齐凌,一瘸一拐的走出皇宫。 他真真回了北渊,此生不入大周。 而燕幽和隆格多也回了西域。 外邦朝贡被英洪帝架空的彻底,没过多久,便顺了朝臣之意废了相。 萧灼和苏煦卸了相位离京。 同年,齐凌封后,入主坤宁宫。 熹平三年初,英洪帝身中剧毒病危。这毒,自然是齐凌下的。 “本宫可是昔日五帝中活到最后的人,陛下想囚着本宫。”齐凌挺着大肚子,坐在英洪帝奄奄一息躺着的床边,笑的眉眼如花:“还是棋差一招。” “陛下,都到现在了,本宫不妨告诉你。本宫的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只会姓齐。”齐凌掐着英洪帝的脖子,“此后,天姓为齐,再不识李。” “你……”英洪帝咽了气。 熹平三年,英洪帝崩。 太后齐凌代子执政。 青城 红鸾阁主一掷千金,颁布大周美人榜,在江南一带迅速传开。 萧灼为榜首,苏煦紧居其后。 “好久没来此地了。”苏煦张开双臂,呼吸着江南的新鲜空气,满心欢喜的说:“没有战乱就是好,江南九城果真富庶。” “不做官,果真轻松。”萧灼还是愤愤不平,始终迈不过那一夜:“也可以不顾身份的宰了红鸾阁主,苏明筠,你说呢?” 现在时机成熟了,苏煦当即跪了下来,什么都招了。 萧灼一听,当即抗着他回到青城客栈。 “苏明筠,你给我过来!”萧灼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藤条,在床边狠狠拍打着:“趴好了。” “安安~”苏煦身体比嘴诚实,乖乖的趴了下来:“我错了。” 萧灼抡起藤条:“裤子脱了。” “哦!”按照萧灼的要求,苏煦照做好,白皙的玉臀完美的展现在萧灼面前。 “啪”,又是熟悉的力度。 苏煦还是任由萧灼打骂出气。 但这次不同,萧灼每打一下,苏煦就说一句情话。 啪! “你如天仙入我怀,我受凄苦亦幸哉。” 啪! “明月惊梦撩春寒,嫁仙随娶思无边。” 啪! “天外神仙金不换,归复来兮情满天。” 啪! “三赌风月同份缘,无梦细语甘且愿。” 啪! “萧家美人风度翩,苏家才子心留恋。” 啪! 萧灼忍无可忍:“闭嘴!” “好啊!”苏煦忍着疼痛扑了上去,“那便不说了。” 不愧是昔日上过战场的武相,即便身受“重伤”,依然也不影响。 他干的事,可比说的话快多了。 三日后,萧灼和苏煦收到了燕幽和隆格多的成婚请柬。 “安安,我们去西域跑一趟。”苏煦将萧灼锁在怀中,“好吗?” “走吧!”萧灼点了点头,回颈吻上苏煦的薄唇:“挚友成亲,总要去的。” 一月后,西域皇城 红灯笼挂了满城,数十里红布铺成了地毯,由皇城外至皇城中。 走在满城红色中,苏煦突然单膝跪地:“安安,我如今孑然一身,便以这天下太平为聘,上嫁与你,你可愿意?” 萧灼也停下脚步:“我愿意。” 燕幽,隆格多:“……” 到底是谁成婚啊? “那我们不管他们了好不好?”苏煦贴在萧灼身上,不要脸的说:“我只想与你一梦千秋。” “我也想。”萧灼点了点头,就被苏煦抱到了床上。 红烛罗帐,赤赴清泉。 这人间百态,再与他们无关。 昔日的明争暗斗,也化作满城桃花,渡过四季更迭。 文武双相的时代终成过往,日后便是江湖侠客浪迹天涯,亦是白发执手四海为家。 云游四海,终居天外。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