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我入睡》 第1章 《哄我入睡》作者:迟不到【cp完结】 文案: 陶汀然到恙塘小镇的第一天。 他爷爷被周其律的爸开了瓢儿。 陶汀然讨厌谁,周其律就帮他出头。 想要什么,周其律省吃俭用给他买。 像是在为他爸赎罪。 陶汀然虽然是omega,但厌恶alpha至极。周其律分化后,便一贯从容地开始装beta。 后来被人揭穿,众人都以为陶汀然要与周其律一拍两散。 陶汀然却对周其律说:“那正好,我们天生一对。” 时隔多年再次相遇,谁也不提当年。 周其律一改年少时的温柔,周身散发着刺鼻又陌生的信息素。 陶汀然强忍信息素带来的不适。 周其律垂眼看着他,冷声说:“现在还觉得我们天生一对吗?” 右耳失聪沉稳穷攻(alpha)x敏感冷淡怪小孩儿受(omega) *年上,攻宠受。 *受追攻。 *小甜饼(掺假微苦) *日常向,慢热。 一句话简介:终于把兄弟哄睡,现在可以偷偷亲他了! 标签:暗恋,救赎,花季雨季,久别重逢,abo,,穷攻,he 第1章 走吗?收你十五 高铁在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到長启县,陶汀然坐进出租车,报了个地名。 “恙塘啊?”司机驱车,从后视镜扫他一眼,“这么晚都没车愿意下乡,太远。” 看向窗外的少年转头,黑沉沉的眼睛像雾气深重的幽深森林,以镜子为媒介与他对视。 现在社会风气不好,动不动就烧杀抢夺,司机顿了一秒,错开视线,生怕拉到什么精神不正常的客人。 况且看男生眼角和嘴唇都有伤,仿佛刚打过架,他不敢惹这种不要命的小混混,暗忖倒了八辈子霉,“这样吧,我只载你到溪水镇,我老婆等我回去呢,本来想最后再接一单,你要去的地方实在是远了。” 陶汀然不置可否,半晌后才“嗯”了一声。 县城到镇上四十来分钟,陶汀然在等客车的路口下车。 司机降下车窗,伸出收款码,“九十八块五,零头就算了。” 陶汀然单肩挎包,腿边立着行李箱。他准备输入金额的手一顿,抬眼:“九十八块五?” “你怎么不去抢?”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与他心声吻合。 路口边有家超市,过弯的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白天停这里拉客的摩的有很多,一些等不及坐客车的便会选择高价钱的摩的。 说话的男生身边停着一辆摩托车,把手上挂着一袋药,看着十七八岁不像是专职做摩的的师傅。 少年黑色背心与牛仔裤,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凌厉的五官半隐在帽檐下,正长腿阔步朝他们走来。 黑心司机宰得太狠了,从城里包车下来最多只要六十。 男生抬手往下压了下陶汀然的手机,示意别着急转账,视线扫过司机车内显示屏上的个人信息,淡淡道:“坐地起价?” “哪有坐地起价哟,”司机敲敲手腕上的表,不快道,“都快十点钟了,白天收下来一趟收六十,晚上这个价钱不是很正常?而且这么晚没人愿意下乡,我不拉他都没人愿意拉。” “帅哥你自己说是不是?”话锋一转,司机看向陶汀然。 两人争据的时候陶汀然冷着张脸,收起手机双手插兜站旁边看着,两人看过来,耳边终于清净,陶汀然若无其事地拿过司机手上的二维码付款。 眼皮半敛,黑瞳映光水亮,左眼眼尾旁的淤青泛紫,眉骨下,眼皮上靠眼尾的地方有一颗痣。 “七十。”陶汀然转过去,抬眼瞬间把二维码递给司机。 “微信到账七十元。” 车内收款提示音响起,司机鼓着眼珠子瞪他,不可置信他这么不讲道,一时没动作。 陶汀然长相冷俊,气质干净,有着十七八岁高中生都富有的独特性。他单看长相很乖,像是在校会把校服扣子扣到顶,严守校规,学习很好,听话到有些死板的三好学生。 但脸上挂了彩,看人的眼神和他的表情一样无所谓、消颓,认真和他对视过的人都会发现这人和第一印象完全相反。 不是三好学生,反而像是疯起来不要命的。 司机愣了几秒,陶汀然两指夹着微信二维码扔进车里,还不忘说:“谢谢。” “……”司机剜他俩一眼,调头离开,“还真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呸!” 出租车尾灯很快消失在视野里,陶汀然到路边树下在家族群里找爷爷电话,新换了手机,之前通讯录里的号码全没了。 “你去哪儿?” 余光出现一双黑色运动鞋,不过并没在他身旁多停留,陶汀然抬头,看见男生跨上摩托车发动车身。 隔了两秒,问道:“你的车?” 男生点点头,“走吗?收你十五。” 家族群里三十二个人,大部分都没备注,上了年纪头像风格都差不多,陶汀然翻半天没看见爷爷微信。 陶汀然凝视男生片刻,说:“我去恙塘。” 男生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似乎在意料之中。 “上车吧,同路。” 乡下除了蝉鸣还有地里的蝈蝈,和稻田里的青蛙声,咕咕咕的没完没了的叫。 路灯惨白昏暗,大路路口转进小马路,恙塘平时这时候家家都熄灯睡觉了,然而今晚正好相反。 第2章 灯火通明不说,反而人声嘈杂,靠近路口的大坝上还停着一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急救车。 “回来了回来了!” 摩托车车灯照射过去的瞬间,大半夜听见动静出来帮忙的男人瞧清楚人,喊道:“周其律快回去!你爸出事儿了!” 车在石头打的洗衣台边刹车,陶汀然即便有做防备,也不轻不重地在这个叫周其律的男生背上撞了一下。 瞬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灵敏到像失了灵的嗅觉忽地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薄荷与青橙撵合的独特气味。 似乎是周其律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等陶汀然确定,周其律长腿蹬下车腿架,朝弄堂后跑去。 “晕车了?”一个大婶看陶汀然还愣车上,拿着蒲扇给陶汀然扇风,“你是谁家的孩儿?” 陶汀然回神,他也没想到和周其律巧到这个程度,直接坐到家门口,进弄堂里就到。 他看了眼大婶,下车,报爷爷的名,“陶宏江。” “陶宏江的孙子?”大婶摇扇子的手一顿,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哎哟”一声,“都长这么大了,快回去看看吧,你爷爷被周哑巴砍啦。” 到奶奶家第一晚堪称混乱,奶奶没来得及多招呼陶汀然几句话,就跟着爷爷上救护车去了医院。 周其律和他爸一起去了派出所,当天晚上没回来。 周哑巴是聋哑人,聋得不彻底,但哑是真的哑。他家是恙塘为数不多的低保户,家里只有年近五十的哑巴和他还未成年的儿子。 周其律也有问题,右耳听力受损。他生下来的时候不这样,后来七八岁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就聋了一只耳朵,村里人问他,他也不说。 今天陶宏江之所以被砍,也正是因为哪壶不开提哪壶,和村里人聊起哑巴老婆给他戴绿帽子才有了周其律这个儿子的闲话。 陶宏江说这话时,哑巴背着背篓准备去地里搬玉米,但凡陶宏江声音小一些他都不一定能听见。 偏偏对方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让人听见了不但不收敛,反而调侃哑巴知不知道周其律的亲爹是谁。 背篓里的刀是用来砍玉米梗,到时晒干好背回家当柴烧的,就因为陶宏江自以为是的玩笑,那刀落在了他的身上。 刀背砸在后脑勺,哑巴虽收着力,但当时也是瞬间血流涌注。 说来说去这事也怪不了别人动手,奶奶在电话里连叹了两口气,大概是爷爷情况稳定下来了,分神嘱咐陶汀然记得自己热饭菜吃。 “嗯。”陶汀然嘴上应着,实际没打算吃晚饭。 以为到奶奶这儿会安心一点,没想到面对的依然是一地鸡毛。 陶汀然七岁前都是奶奶带大,上小学后跟着爸妈生活,准确来说也不是跟着爸妈,而是寄宿在班主任家。 能住校之后,就一直住学校。 爸妈对他陶汀然学业非常看重,寒暑假满门补习班,离婚了也一人负责一个假期的补习费用,在这件事两人倒是没吵过架。 十年后再回到恙塘,家家户户建高楼修别墅,泥巴路变成水泥道,雨天再也不用踩着落叶通行,也不再需要到路边刮掉鞋底厚厚的泥巴。 陶川东好面子,即便对父母并没有多上心,看别人都修房扩院的时候也不知什么时候重建了老屋。 陶汀然在二楼客房找干净床单被罩铺床,但从毫无生活痕迹的房间可以看出奶奶他俩基本没上来住过,柜子茶几上灰尘厚重。 “你说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房间都没给你收拾。”过年都补课没回来的人,奶奶不明白陶汀然怎么在暑假突然跑回来。 她疑心父子俩吵架,担心后妈一家欺负陶汀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然然,你回来川东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陶汀然面色阴郁,眼底充斥着反感与烦躁,并不想说这个事,“奶奶,床单在哪儿?” “哦,在楼下我睡那屋的衣柜里。”话题打岔过去,奶奶心里有数了,便没再重提。 “夏天睡楼下凉快些,然然你今晚要不然就在楼下睡,明天奶奶回来给你铺床。” 通电话的时间陶汀然已经下楼在衣柜夹层找到了叠得方方正正的床单,“不用,我会铺。” 同一时刻的深夜派出所,周其律安静等警察与陶家人沟通。对方挂断电话,他的背离开椅背坐直了些。 “老人的儿子不愿意和解,态度很坚决。”警察看他一眼,边说边写记录,“现在这个情况你爸很可能会面临劳改。” 垂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攥紧几分,周其律其实能想到陶家人不会谅解,毕竟他爸再用力些,陶宏江脑袋就直接开瓢。 周其律骨相与皮相俱佳,眉骨硬朗,轮廓锋利,鼻梁直挺,是很冷冽强硬的一张脸。 常年的风吹日晒使肤色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少了少年朝气,多了几分成年人才有的深思虑重。 “大概会判多久?” 周其律处事不惊,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村委会跟着来警局的人都比他慌张话多。 警察了解周其律的家庭情况,叹了一口气说:“故意伤害罪三年以下,具体等伤情鉴定结果出来再看怎么判。” 事发到周其律离开警局,他爸都没和他解释任何一句话,对他做出的手语视而不见,只摆摆手让他回去。 第3章 周其律垂眼沉默几瞬,把前两个小时特意开车去镇上买的药给警察,“那麻烦你把这个药带给我爸,他痛风,不吃睡不着觉。” 第二天陶宏江的儿子陶川东十一点半抵达县城,周其律提着水果牛奶看望陶老头在病房碰见对方,陶川东二话没说给他轰出去。 医院的空调很足,同屋外暴晒如热锅的空气不同,室内与窗外像来自两个不同季节的风。尽管早熟懂事,面对唯一的亲人面临牢狱之灾时,他也无法镇定。 说到底,也才十七岁。 周其律低声下气跟在陶川东身后劝说对方和解,赔多少都认。 陶川东不耐烦地推他一把,从始至终都瞧不起周家人,“你拿什么赔?拿低保来赔?” 话说重了,陶川东自知不应该把火发在孩子身上。 他转脸吐出口气,说:“其律,陶叔不想为难你,但是你也别来了,免得让别人看见说我欺负小孩儿。” 电梯到了,陶川东果断走了进去。 在医院待到下午,等陶川东和陶奶奶出了医院周其律才偷溜进到病房看陶老头。 陶宏江还没醒,周其律把水果牛奶放到床边柜子上,往果篮里放了一封厚厚的红包。 三人间的病房,来往的人进进出出,周其律走到门口了,迟疑片刻后折返回来将信封拿了回去。 雁过留痕,做事也要留名。不然到时候陶川东以为是某个亲戚来探病留的,周其律人财两空,得不偿失。 信封里面装了两万,给他爸那里存了一万。周其律回到家坐在斑驳掉漆的四方红木书桌前,把上午取出的所有的现金都点了点,最后给自己留了一千。 陶汀然认床,昨晚整宿没睡,熬到早上吃下安眠药才勉强睡着。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还是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破门声吓醒。 猛然坐起身时脑袋还有点晕乎。 “还他妈睡!你爷爷住院,你奶奶一晚上没休息,你还睡得着?” 陶川东凶神恶煞地进屋,路过梳妆台,操起杀虫剂朝陶汀然扔过去,“滚起来!” 瓶子精准砸到头部,陶汀然却没觉得有多痛。 他错愕地盯着陶川东,要不是房间不同,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市里那个家。 “滚下去,你奶奶一回来就去给你做饭,你还在睡!”陶川东恨铁不成钢,粗鲁地拽着陶汀然下楼。 陶汀然彻底清醒,黑着脸猛地甩开手:“松开!” 话音未落,就被一耳光扇偏过了头。 “你他妈还来劲儿了你?老子供你吃穿,你还敢吼?你有什么资格敢跟老子叫板?!” 先不说alpha的绝对压制,力量与体型上陶汀然也毫无反抗能力。 脸颊浮肿又添新伤,他被陶川东提牲畜一样拖下楼,拖鞋也没来得及穿。 父子俩吵架那么大动静,奶奶在一楼厨房听见忙到客厅劝架,见陶汀然脸颊肿了一大片,二话不说给了陶川东一耳光。 “妈!”陶川东身高一米八几,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奶奶。 陶奶奶瞪他,牵孙子的手到厨房去找个盆接水洗脚,“你打他我就打你。” “昨天我就看见然然脸上有伤,没来得及问,现在我问你,是不是你打的?” 陶川东脸都气紫了,叉腰指了指陶汀然:“他不该打??书不读学不上,在家不见人不喊人,弄得跟仇人一样。” “去年寒假送去集训学校,他倒好,给人腿打残了!我赔了二十万了事,就他这样死性不改,我还不能打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陶汀然的神经,他突然狂躁地挣开奶奶的手,揪着他爸的领子怼上去,“打!你打啊!” 夏日高温,傍晚余晖,邻里邻居挨得近,这家大门正对别家侧门的,谁家有什么动静,到大坝上便能听个一清二楚。 周其律家在这片弄堂的最后,到前面大空地上要走过一条窄巷子。 他拿着钱和一箱高钙奶去陶家把赔偿金给陶奶奶,谁曾想到巷子口便听到激烈的吵架声。 原本打算过一会儿再去,转念又怕陶川东回城去,到时候他爸的事真就没和解的余地了。 弄堂院子里陆续来了些人,摇着蒲扇往陶家看。 陶川东好面子,但气红了眼也顾不上让别人看笑话,环顾四周,到侧屋门后找到根斑竹棍,扬手往陶汀然头上招呼。 竹棍破风砸下,奶奶没来得及拦,陶汀然也没躲。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陶汀然看见视线里多出来的一双黑色运动鞋,视线顺着黑色牛仔裤往上移—— 黑色无袖t恤、修长脖颈上突出的喉结,以及一张昨晚才见过的脸。 周其律提着牛奶挡在他面前,挡下了这一棍。 “小周!”奶奶夺下陶宏江的棍子狠狠摔地上,急忙来看周其律的肩背,“让我看看。” “没事陶奶奶。”周其律转过身,顺势把信封卡在牛奶箱边递给她,“我来看看您,顺便替我爸给你们家道个歉。” “不接受道歉,你没听懂?”陶川东气头上,说话比上午那阵儿还难听,“你家跟个叫花子一样,能拿几个钱和解?” 陶奶奶脸色微沉,正要呵斥他,周其律身旁的人突然冲上来踹了一脚陶川东。 陶川东撞到桌子才扶着站稳,他怒瞪陶汀然,怒不可遏:“反了天了你!” 第4章 眼看父子俩又要打起来,陶奶奶心力交猝:“哎呀别打了!你一回来就鸡犬不宁。” 陶川东去捡棍子,奶奶拦着,焦急之中不忘让周其律先带陶汀然躲躲:“小周,麻烦你先带然然到你家去待会儿。” 【作者有话说】 宝宝老师,中秋快乐(—^o^—) 开文啦,日常,慢热,abo有私设,期待大家来玩˙˙ 76和陶陶宝贝的直播间已开启,每周一三五七晚七点准时开播(ˊˋ) 第2章 给你吃 暴晒一整日的地面烫脚,周其律家的地板救陶汀然的脚停在三分熟。 周其律家只有一层,进门是餐客一体的堂屋,右手边有间房,往里大概是厨房和洗澡的地方,陶汀然见他进去拿了一瓶水出来。 “喝水。”周其律递给他,随后把风扇拧到五档,“坐里面这张椅子吧,风大。” “嗯。”陶汀然情绪不高,光脚走过去坐下。 周其律往他脚上瞥了眼,问道:“洗脚吗?拖鞋借你。” 光脚无论是在室外还是在室内行走,其实都让陶汀然心里有疙瘩,觉得恶心。因为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踩到狗拉的屎,别人吐的痰。 他犹豫须臾,站起身,“去哪儿洗?” 房屋后面有一条排水沟,后坡是一片竹林。 洗衣台上的水龙头接了管子,周其律平时洗衣服洗澡都在这里,平时不用水的时候也不会拧紧开关,会留一点滴水在盆里,用来洗手洗菜。 经常潮湿不干导致这块儿起了青苔,陶汀然天选摔跤人,跨出门就差点摔了。 好在周其律眼疾手快攥紧他的手臂,“站稳。” 在确保陶汀然站稳后才牵过管子开水往他脚上冲。 “可以扶着我的肩膀。”说着,周其律弯下腰将陶汀然的裤脚往上提。 陶汀然脸肿心情差,但当周其律弯腰为他卷裤脚,拿着水管冲洒过脚背时,好像稍微好了一点。 主要是别扭。 手撑在人肩膀上,他想起陶川东使足了劲的那一棍子。 “你的背痛不痛?”陶汀然左脚踩右脚背,视线在自己脚和周其律的后脑勺来回看了一遍,最后落在手心下面的宽阔背上。 “还好。”周其律给他冲干净脚,拿过他干净的拖鞋再洗了洗才给陶汀然穿。 奶奶送走陶川东才来叫陶汀然回家。 陶川东这次回来一是来算陶汀然离家出走的账,二是想接陶奶奶到城里,担心周家父子报复。 陶奶奶不愿意,见父子俩仇人相见一般,也不准他把陶汀然带走。 “其律,背上伤得重不重啊?”奶奶拿着一瓶跌打损伤药站在门口,“我拿了瓶药,你一会儿洗了澡喷一下。” “好,”周其律接过去,说,“谢谢奶奶。” “去家里吃饭吧?”说到这儿,奶奶陡然想起家里的火没关,“哎哟看我这记性,然然你先回去关火,汤还熬着呢。” 陶汀然看了周其律一眼算是说再见,应道:“好。” 等亲孙子走进巷子看不着人了,陶奶奶才从裤兜里拿出那一封厚厚的钱。 周其律这才知道她的意图:“陶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奶奶往他兜里放,皱眉道:“你拿着,其律,听奶奶说。你爸爸这次虽然偏激了,但是该赔的都赔了。” “川东不愿意和解,我劝过他了。那既然你爸爸付出了代价,你为什么还要给钱呢?赔偿的那些钱你已经和医药费一起给了,这些就自己留着用。” 陶奶奶拍拍他的手,眉眼愁苦色一辈子没淡过,“这次的事不是你的错,你爸爸也没错。错在老头子害人害己,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负担。” 喉结滚动,周其律咬紧牙关,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不来吗?”陶汀然盛了三人份的饭,转头只见奶奶一个人回来。 “不来,说是还没饿。” 陶汀然毫不意外。 陶奶奶看见饭盛好了,笑着落座,夸陶汀然道:“幸亏然然来了,我也是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了,坐下就吃。” 狭长的漂亮眼睛弯起小小的幅度,陶汀然喝了一口汤,浮于表面的笑意在低头间烟消云散。 周其律不来拖鞋就没法让人顺路带回去,陶汀然吃过饭,抢着把碗洗了之后准备出门一趟。 “我去还他拖鞋,一会儿回来。”陶汀然说。 “那奶奶给你找个手电筒拿着照路。” 陶汀然拿上手机打开手电,阻止道:“不用,我带手机了,奶奶你休息吧。” 陶奶奶站大门口目送他到巷子,说:“早点回来啊。” 陶汀然应道:“好。” 周其律家大门紧闭,堂屋漆黑,厨房那边亮着灯,陶汀然在大门旁的窗口能看见昏黄的灯光。他敲半天门没人应,往两边看了看,发现沿着房屋左侧的排水沟小路似乎能到屋后的厨房。 他顺着墙壁走,转过弯果真看见站在洗衣台旁边的周其律。 少年宽肩窄腰,背肌勃发,腹间沟壑水光蜿蜒而下。 聚集的一束手电光惊动正在洗澡的人,陶汀然大脑宕机两秒,手机往肚子上一扣,急忙回避。 周其律背对厨房,侧对转角的方向,灯光照过来的那一刻,余光也瞥到转角处的人影。 周其律眉头微皱,转头看去:“?” 第5章 转过身浇水冲干净身上泡沫,他抬手往后撩了把湿得滴水的头发,从容不迫地拿过运动短裤套上。 等再看过去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陶汀然没想到会撞见这么尴尬的场景,走近的时候是听见后面有水声,但谁会想到有人会在室外洗澡。 他把拖鞋放大门口就走,心虚到连电筒都不敢开。 “陶汀然。” 才走没两步,身后大门应声而开。屋内的灯光投射在地,仿佛将光囚在四四方方的门里,而陶汀然也在这一片明亮,在周其律的影子里没出去。 他若无其事地回头,指了下门外,“我来还拖鞋。” 周其律往门槛边看了眼,一脚踏出门外,弯腰捡起拿回屋里。 陶汀然本来想赶紧回去,他现在看到周其律就是他没穿衣服,腿间藏着巨大凶器的模样。周其律弯腰拿鞋,他无意扫见对方肩背处那一大团触目惊心的青紫,一时迈不开腿。 怔愣片刻,陶汀然问:“你擦药了吗?” “背。”他又说。 洗完澡没擦身体,周其律全身湿哒哒的,他仿佛没发现刚才的事一般自然,“没有,一会儿擦。” “嗯。”陶汀然有些不自在,于是说,“我先回去了。” 周哑巴坐牢的事尘埃落定,劳改一年。 周家地里田里的活因此全落在周其律一个人身上。 收玉米的时候周其律基本五点多出门,陶汀然只要没吃药,基本都能听见对方拉着板车从弄堂经过,轮胎碾压过碎石落叶的颗粒声。 上午十点太阳彻底高挂高空,对方才拉着一车摞成小山的玉米回来。 有些上坡不好走,麻绳一端固定车上,另一端套在周其律的肩膀,陶汀然这天上午去地里扳玉米时,正巧碰上拉着空车出门的周其律。 他的颈侧皮肤泛红,被粗糙的麻绳磨出了痧,布料下大概早磨破皮了。 “去哪儿?”周其律问他。 两人自从上次后,一周多没碰上过面。周其律早出晚也出,陶汀然在家基本不出门,自然碰不着。 陶家粮食种得不多,够吃就行,不指望种粮食卖钱,所以只种了一块玉米地。 同住一个弄堂,抬头不见低头见,陶汀然不咸不淡地说:“和你一样。” 乡下道路窄,特别是山坡田野间,陶汀然走在前面,周其律拉着车跟在后面几步。 两人性格都冷,不是话多的人,打过招呼就没别的话。一前一后到地里,身后车轮声远了,陶汀然回头看了眼才发现周其律往上面那条岔路上去了。 玉米地不大,原计划一个小时扳完,陶汀然早上六点半下地,八点露水都快干了才扳了两沟玉米。 奶奶本来不准他来的,但她这两天眩晕症犯了,下床都困难,别说扳玉米,饭都是陶汀然煮了端到床边。 玉米杆高,叶子互相交错,太阳出来后这块儿地对着晒。陶汀然没做过农活,帽子和袖套都没戴,玉米叶锋利,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细小划痕。 陶汀然脖子、脸颊皆有划伤,他握住一片玉米叶往下折,手顺着叶子下拉,他攥得紧掌心划破几道口子,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深。 割伤的瞬间格外刺痛,常人往往会立马松开手,他却像没事的人一样继续扳下一株玉米。 没过一会儿,土地那头冷不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蛇,蛇没这么大动静。陶汀然往那边看了眼,看见一条全黑的长毛土狗吐着舌头边嗅边钻到一颗玉米旁撒尿。 狗一开始没看见他,瞥见后立马猛地一抖,呈警戒状态弓背冲他狂吠。 陶汀然不怕狗,但疯狗另说,何况后面窸窣声越近,似乎不止这一条狗。脚边背篓里玉米大半背,他微抿嘴唇,正要拾起玉米砸狗的时候,周其律冷不丁折断玉米叶出现在眼前。 “黑背。” 周其律呵斥一声,黑狗却甩着尾巴去扑他的腿。 陶汀然松了口气,“你养的狗?” “嗯,”周其律说,“它性格挺好的,只是胆小,所以才冲你叫。” 扔了玉米,陶汀然继续扳,山上地里没什么人,周其律的出现让他定神。陶汀然加快扳玉米的速度,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害怕一个人。 一个人的胆量是有限的,他独自到无人的玉米地里就已经花光了,如果黑背没吓他,周其律没出现,陶汀然是可以做完农活再回去。但是这一人一狗突然出现,寒暄两句又抽身离开,陶汀然会害怕一个人留下。 他动作很快,看周其律一眼:“你忙完了吗?” 背篓里的玉米壳都没剥,周其律一眼就看见那个沾了血迹的玉米,他瞥过陶汀然的手,视线在身后几根玉米梗扫视几秒。 “嗯。”说着,周其律挑了一根玉米梗徒手折断。 陶汀然不知道他要干嘛,多看了他两眼,“你要回去了?” “等会儿。”周其律走过来,用陶汀然背篓边的镰刀砍去头尾,只留最嫩的部分。 “吃过玉米梗吗?”周其律问。 陶汀然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那截像甘蔗,但是比甘蔗绿而柔软的东西,“……” “这个能吃?”他是真的没吃过。 “尝尝?”周其律递给他,让陶汀然去笑坡后阴凉的地方坐着吃。 陶汀然以为周其律再砍一根就过来和他一起啃玉米梗呢,谁知对方重新拿了根尿素袋子麻溜地帮他扳玉米。 第6章 周其律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朵朵酷似白色睡莲的花,陶汀然这才知道,原来扳玉米不只是扳下来,还要先拨开层层外衣。 自己的活哪有让别人做的道,况且还不是特别熟。 玉米梗子没甘蔗那么紧实,水分和甜度都不如,唯一的优点是不费牙,同时多了几分玉米的清香气味。 陶汀然吃完过去,学着周其律剥壳,“谢谢,我自己来吧。” 周其律看了眼他的手,“嗯”了声,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如果放在以前的社会,周其律一定是大户人家都争着抢着要的长工,模样俊,体力好,干活勤快利索,一个顶陶汀然十个。 半个小时没到,周其律便收完整块地的玉米。他系好口袋,背篓里竖着放一袋,再横着压一袋,陶汀然正想说太重他背不起,要走两趟时,周其律似乎没想过给他背,蹲下身挎上背带便撑着地起来了。 陶汀然忙搭了把力,震惊又有几分局促地说:“我自己背。” “走吧,不重。”周其律让他走前面。 这块地在一家没人住的房屋后,后靠山,出去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和坟地。来时路上只有陶汀然自己,回去的时候却多了黑背在前引路,周其律在其断后。 他频频转头看周其律,看见对方被压弯的脊梁,额头上的汗水黄豆一般往地上砸,每一颗汗水都让陶汀然觉得欠着别人,他并不喜欢这种情感。 因为很少感受到,所以不习惯,不知如何回馈。 “换我背吧。”陶汀然走到周其律身旁帮他拖着点背篓底部,以此让对方轻松些。 周其律说:“没事。” 经过房屋前院下到路边,周其律的板车在一旁停着,陶汀然这才发现他还没回去过。 但是周其律为什么来帮他呢?难道是为了他爸爸那件事? 可是赔了钱也坐了牢,周其律还欠他们家什么呢? 人总是为心里过不去的坎去赎罪,陶汀然其实不太能解这样的人,这样生活未免太辛苦。 周其律将背篓里的两袋玉米一起放他车上,两家尿素口袋虽说都在村口养鸡场拿的,但颜色不一样倒也不会抱错。 他将空背篓给陶汀然背着,像春耕时候的牛一样套上绳子,拉起车返程回村子。 路太窄,陶汀然只得在后推车。 漫山遍野的玉米地,有的收得早有的收得晚,陶汀然经过一段平路时,忽然想起周其律刚才给他砍的玉米梗。 一直在前面的黑背突然停下朝后看,尾巴一摇一摇的,周其律停下,这才发现车后的人好像没跟上来。 “汪汪!” 黑背歪着舌头跑进玉米林,周其律看见消失的陶汀然拿着一根削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梗从地里钻出来。 陶汀然脸上青紫痕迹比到恙塘的第一天淡了许多,身上沉闷的气质依旧。 陶汀然不善于情绪外露,高兴了伤心了都差不多一个表情。除了奶奶没人对他好过,他也不善于对别人好,所以有样学样。 陶汀然几步跨下玉米地,到周其律面前,递给他玉米梗,“给你吃。” 这是这一块地里最绿最直,长得最好的一株。陶汀然想,应该会很甜。 第3章 被打到了没? 不是所有的玉米梗都是甜的,糟蹋别人家地里玉米还会被骂。 但这些周其律都没说。 回去近十一点,村边靠田那户人家旁的小水凼边有两个大婶在洗菜,陶汀然还没走近便听见两人在说他们家的闲话—— “周哑巴把陶宏江脑袋都开瓢了何淑芬还这么帮着他们家,”短发大婶说,“陶宏江这么多年和周哑巴不对付,你说周家那小孩儿是不是何淑芬生的哟?” “哎哟,这个话乱说不得,”另一个大婶说,“何淑芬大好多岁,咋可能。” “咋不可能?这次说不定就是何淑芬指使周哑巴砍死陶宏江,两个后面好在一堆过日子噻。” 看不见周其律的表情,但陶汀然肯定他听见了。两位大婶聊的投入,话题中心人物的儿子孙子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陶汀然捡起袋子装不下,单个卡在车后的玉米扬手扔进水凼。 夏天池塘、水凼里都晒干了大半,陶汀然这一砸下去,水里带泥巴溅了两大婶一身泥点子。 “哎哟哪个不长眼……” “不好意思。”陶汀然道歉没一点诚心,“手滑。” 背后唠人闲话心虚,短发大婶讪讪笑笑,从水凼里捡起来还他,“没事没事,婶捡给你,粮食来得不容易。” “哎哟小陶真是懂事,大早出去帮你奶奶忙活到这阵儿才回来,真能干。” “现在城里小孩儿哪会儿做农活,粮食长地上还是树上都不知道。” 两人面不改色地吹捧他,却对周其律视若无睹。陶汀然知道她们不过是因为陶川东有钱,他家还有人,所以不敢欺负。 而周其律家里没钱没人,撕破脸也无所谓,因为巴结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陶汀然轻扫大婶一眼,没接水淋淋的玉米,“不要了,嫌脏。” 大婶愣了愣,等两人走了才问短发,“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吧?小周都没什么反应。”短发大婶说,“哎呀,城头来的娃儿是这样,有点洁癖。” “啧,小周是个聋子要什么反应?我看陶家孙子八成是听见了。” 第7章 进到村子里路变宽敞不少,地势平坦陶汀然不用再在车后推,他踌躇片刻,上前与周其律并肩走。 车停在陶家门前的空地停下,周其律放下两袋玉米,重新拉起车从小巷回去,“走了。” “嗯。”陶汀然放下背篓,跟在车尾同去。 周其律大概察觉到他跟着,回头看了眼。 “有东西忘拿了?”周其律停下来。 “没有。”陶汀然说,“帮你卸货。” 陶汀然其实想问他有没有事,但却没说。他以为周其律会拒绝帮助,叫他回去,但是也没有。 下午的时候奶奶的眩晕症已经好多了,陶汀然见她可以下床,提出带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去,已经不晕了。”奶奶看了眼院里铺开晒着的金色玉米,心疼地给陶汀然胳膊和脸上的划伤消毒。 陶汀然说:“不晕也要查,不能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 “大哥别说二哥,你先拿自己的脸当回事吧。”奶奶嗔怪地瞪他,没唬住两秒就笑了。她实在心疼陶汀然,“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我就说不让你去扳玉米,你非要去整。” 从没做过农活的人能在一上午把玉米地收完是陶奶奶意想不到的,她拍拍陶汀然的手说:“辛苦了,我孙子真能干。” 陶汀然实话实说:“周其律帮我一起收的,大部分都是他。” 邻里和睦是相互的,两家一直互帮互助。陶宏江牌瘾大,成天在养鸡场那边的麻将馆里打牌,家里收榨菜、胡豆、打油菜或者播种的时候基本都是陶奶奶一个人忙活。 有时遇上大暴雨,周哑巴恰好经过他家时,会顺手帮他家簸箕里的干辣椒端到屋檐。 农民一生都在做同一份试卷,陶家播种的时候,周家也在埋下秋收的种子,两家有块田离得近,周家父子插完秧子要是看见陶奶奶还没种完,会一起插完才回去。 农忙时候过去,周哑巴外出找活,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周其律读书住校期间,黑背便是陶奶奶在照顾。 她快七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陶奶奶知道周其律家种了很多地,靠粮食卖钱过活,周其律自己家都忙不过来还来帮他们。 她叹了口气,道:“他家好几块地,今年又只有他一个人,还帮我们……唉。” 这口气不知叹到哪里去了,也可能是找到了合适的谈话时机。 奶奶忽然喊他:“然然。” 她的语气比谈论周其律的时候多了一分惆怅,只这一声,陶汀然突然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你这次回来是和爸爸闹矛盾了吧?”奶奶问。 睫毛微颤,陶汀然转开眼,手也从奶奶手心抽了出去。 奶奶疼惜地笑了笑,没有苛责的意思,“你爸爸说你叛逆、不听话,还打老师,他说你装抑郁症逃避问题。” 装病的字眼钻进耳朵,陶汀然突然感觉脖子僵硬而沉重,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转动。 信了吗?陶汀然想问。 “我不信。”奶奶重新握住他的手,枯老如树皮的手轻轻拍了拍陶汀然的手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又好似看向了小时候的陶汀然。 “我记忆中的乖孙子活泼可爱又懂事,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里养几年就不爱说话也不笑了,成了他口中的混小子。” 陶汀然转头看向门外,抿唇不言,喉咙哽涩。 “我乖孙生病了,奶奶看出来了。”陶奶奶感受到手中的微凉的手僵硬得不自觉发颤,用力握紧了几分。 恙塘青山绿水,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她真希望陶汀然快快好起来,可以像六七岁时那样无所顾忌地大笑。 在她印象中,陶汀然到这里十来天,除了她以外,就第一天的时候和周其律说过话,其余时间都在房间封闭自己。 陶奶奶开导他交朋友,如果没那么害怕,尝试多出门散心。 就像今天一样。 “其律是个好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好和奶奶说,你就和其律说说,交个朋友。总要有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不是?” “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人后面跑,”陶奶奶笑了笑,说,“咱们这里的小孩儿就你俩玩得最好,没谁能挤到你们中间去。” 近几年服用大量乱七八糟的药,陶汀然记忆力有时混乱,对于以前早记不清了。 转过头时眼眶那点红早被压下去,他看着奶奶,神情疑惑,他不知道他与周其律原来打小就认识。 “哐啷。” 翌日清晨五点,陶汀然听见房屋后方传来的关门声,昨晚没吃药,辗转反侧到三点才睡着。他睡眠极浅,醒了就再难入眠。 二楼这间房的窗户斜对周其律家,他拉开窗往下看,果然看见背着满满尿素袋出门的人。 这个点还很清净,窗户拉开的声音格外突兀,周其律闻声抬头。 八月正盛夏,天亮得早,此时天边已然泛白。 陶汀然与他对视,抿了下唇,问道:“去地里吗?” 周其律还是看着他,没有回答,似乎没听清。陶汀然又重复了一遍,对方隔了几秒,问他在说什么。 其实不用周其律回答陶汀然也能猜出对方就是去地里收玉米。他换了身长衣长裤下楼,周其律这会儿在他家门口等着。 “才五点过,怎么这么早起?”周其律说。 比他更早起的人怎么好意思问别人?陶汀然面不改色地说:“生物钟。” 第8章 周其律静静看着他几秒,点了点头,问道:“刚才在楼上和我说什么?” 陶汀然说:“我问你是不是去地里。” “嗯。” “一起吧。”陶汀然说。 清晨露水重,周其律说:“扳玉米没什么好玩的。” 扳玉米确实不好玩,但是他不去,等奶奶起床,她这个即将满七十的老太太可就来了。昨天下午还特意去储物间找口袋和大背篓,说今天要下地给周其律帮忙。 “挺好玩的,”陶汀然先发制人往前走,生硬道,“我想吃你上次给我找的那种玉米梗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周其律扳玉米的速度肉眼可见降了不少。也许是天气过于炎热,又或者玉米太老,已经没有甜梗可吃了。 陶汀然虽说被允许跟来,但周其律却不准他进地里。陶汀然非要进玉米林,周其律就摘了帽子和袖套给他戴好。 草帽有遮挡蚊子的布,同时可以防止脸被划伤。自打昨天奶奶说起他和周其律小时候同吃同睡同一个盆里洗澡后,陶汀然对这人的距离感就淡了些许。 但隔了十年,这种不生不熟的关系,想要靠近似乎也不比陌生人容易,依旧别扭。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其律,偶尔问一句这根玉米梗可不可以吃,那根看着能啃。 周其律往往会瞥一眼然后说不能吃。 之后过了几天再去地里,他背篓了除了一大瓶水,还多了两截甘蔗。 两人熟悉一点后,陶汀然天天出去滚露水,跟着周其律扯野地瓜、捡板栗吃。他俩负责搬运玉米回去,奶奶负责拿机器剥成粒。 周其律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就像以前陶汀然从来不知道树上、地里那些不起眼的小果子是能吃的,不知道蝉脱的壳一斤七百元,一只蝉单价八角。 自此之后,陶汀然再听蝉鸣全然变了味儿。 这片林子有七百,那片震耳欲聋,两千。 在人类社会中,一旦涉及利益,就算是屎都会变得稀有。村里不少人都在捡,捉活的去卖的也不少,周其律劳作时顺带捡了些壳,卖了四百五十元,刚好够稻收时割谷机的费用。 立了秋蝉声依旧,却难以寻到踪迹。天气炎热高温不下,周其律去探监那天,村里来了收稻谷的。 收粮食的老板不会在恙塘停太久,四点半从双龙河那边收着过来,途径恙塘,只停留一个小时。 周其律上午才把晒干的谷子装袋,下午一点才上城里。 从恙塘到镇上再转车去城里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奶奶没给周其律打电话,和陶汀然一起搬运到村口集中等老板来收。 “大娘,你家今年种了这么多啊?”路边麻将馆老板数了数,一共二十六袋。 一袋六七十斤,他估计,“一千五百斤应该都有了。” 只要卖粮食的基本都在小卖店路边一带等着,人多热闹,抛出一个话题,你一嘴我一嘴可以唠上一个时辰。 “哎呀老马,你大娘每年都种自己吃的,什么时候卖过粮食了?”一个中年妇女笑着打趣。 陶奶奶坐在老马拿出来的凳子上,擦擦汗水,裹住头部的白巾,笑说:“是,这个是其律家的。孩子平时叫我一声奶奶,没在家的时候我就搭个手帮帮忙。” 上次在水凼边洗菜的短发大婶也在,她推自家小孩儿一把,玩笑似的说:“快去喊陶奶奶,说不定哪天也来给咱们帮忙。” 小孩六岁多点的年纪,晒得黢黑,怯生生地过来喊奶奶。 “乖,”陶奶奶笑着应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编织小钱包,问小孩儿,“小圆头想不想吃雪糕?奶奶给买。” 陶汀然倚在水泥柱边,盯了阴阳怪气的大婶好几眼。 见奶奶真掏钱给小孩儿,他喊了奶奶一声,先一步到小卖店买了冰棍给小圆头。 “谢谢哥哥。” “嗯。”陶汀然内心毫无波澜地看了眼小圆头。 超扁头。 还真是越想要什么越叫什么。 陶汀然冷冰冰道:“去你后妈那儿吃。” 小圆头抹了把鼻涕,说:“那是我奶奶。” “那去你后奶奶那儿。” 几句话把小孩弄哭,对方跑回去告状,说陶汀然说他的奶奶是后奶奶。 短发大婶瞬间炸了,声音尖锐地骂陶汀然没教养。 陶汀然不为所动,神情淡淡地回道:“嗯,我没有。” “大婶你的教养倒是挺好的,人后说闲话,偷人东西。” “放你的屁!”大婶怒气冲冲冲过来,被旁人顺势拦下,像一条挣不来绳索,无能狂怒的狗。 “老娘偷什么了?!” 陶汀然说:“蝉壳,周其律家门口的那袋壳。” 大婶愣了一瞬。 陶汀然说:“记起来了吗?” 不多,可能净重一两多点,陶汀然每次出门捡的几个。上周三刚放周其律家门口的窗户上,出了巷子没两分钟,便看见短发大婶拿着那袋小透明袋子出来。 人的本性恶劣,没抓到现行就不会认,大婶让他拿出证据。 “何淑芬你看看你孙子,成天跟周哑巴儿子鬼混,像个地痞流氓一样!” “周哑巴差点砍死老陶,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上赶着帮他们家。”有些话头脑发热说出口只会越说越起劲儿,不管旁人如何劝。 第9章 短发大婶挥开拉着他的人,眯眼咬牙地恶毒猜测:“我看就是你指使周哑巴的吧?砍死老陶好跟他过后半辈子!”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没想到这妇人这么口不择言。 陶奶奶脸色也不好,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老太太,此时气得嘴唇发抖。 陶川东虽然人品差,爱动手,但陶汀然偶尔也会觉得他是对的。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烦躁冲破阈值,陶汀然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 那么多人光顾着拦嘴碎的,忘防陶汀然,大婶被踹了之后朝陶汀然扑上去,扬手就要打。 就当这时,“砰”的一声闷响,一辆摩托车从马路那头飞速驶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车轮撞倒了路边稻谷,大伙儿躲避不及,忙往两边散。 大婶三魂吓飞七魄,大气好一会儿都没喘上来。 车轮扬起地面的谷子灰,周其律单腿撑地,上下打量陶汀然几眼。 看不出什么,他问道:“被打到了没?” 第4章 我也是beta 不单是黄婶,陶汀然也吓愣了几秒。 他和黄婶之间最多隔两人的距离,毕竟在肉搏。周其律冷不丁出现,他看到人时,对方连人带车怼面前来了。 “没事。”陶汀然心里一紧一松,瞥黄婶一眼道,“没打到。” “其律回来了?”陶奶奶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又打起来。趁机插话领周其律认自家谷堆,自然而然地牵走陶汀然, 本想息事宁人,黄婶却不依不饶,火气更甚,冲过来指着周其律和陶汀然骂。骂周其律有妈生没妈教,是杀人犯的儿子,骂陶汀然神经病,没家教。 当着周其律的面说陶奶奶不守妇道,一把年纪还倒贴周哑巴。 收粮食的大货车来了,周其律在黄婶辱骂他之前情绪都还挺平静,直到对方骂陶汀然,造谣他爸和陶奶奶,周其律上一秒还在和货车上下来的老板谈价钱,下一瞬捡起谁家放备用袋子旁的剪刀猛地揪起黄婶的领子撞墙上。 “啊!!”黄婶惊恐地尖叫,顾不上背部的疼痛,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古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周哑巴在前,谁也拿不准周其律会不会真的朝黄婶心口捅一窟窿。 “其律!” “周其律,你别冲动!” 老板都愣住了,拿下嘴边的烟,看热闹道:“啥子情况哟?” 没人敢上前一步,怕刺激到周其律。 黄婶一边抖一边哭,“救命!救命呐!” “要把你这张嘴剪掉吗?”狂风暴雨藏匿眼底,周其律这时候无论说话还是表情都平淡到诡异,没人能从外窥探到他的心思。 他开口之后黄婶就不敢说话了,捂着嘴巴哆哆嗦嗦地摇头。 收货老板拿起手机拍视频,有人想起来报警,陶汀然按下那人的手机,随后,他明目张胆地上前拿周其律手中的剪刀。 周其律并未马上松手,可能还没转头看见他的脸之前以为是别人。陶汀然与他对视,看见对方眼中明显的戾气渐渐缓和了一点。 “别划着手。”两秒后周其律松开手,这么叮嘱了一句。 这之后闲言碎语消停了,没人再敢在周其律和陶家人面前嚼舌根。但因为周其律过激反应,恙塘大多数人家都减少与他家的来往,虽说之前也没什么交集。和他们家有来往的,一直只有陶奶奶。 现在还多了一个陶汀然。 秋收之后再过一周便要开学,周其律忙完田里的事就不常在家待,有时两三天才回来一次。 恙塘吃狗肉,黑狗最滋补。奶奶担心黑背出去乱跑被人宰了吃,让陶汀然去周其律家喂狗的时候拿吃的骗回来拴养家里。 在周其律身上占不着便宜,那些人把火气宣泄在了狗身上。黑背性格温顺,从小放养长大,它亲人,可这两天明显可见怕人。陶汀然替奶奶来喂饭时,它都夹着尾巴躲阳沟那里,一有不对马上往厨房那边跑。 家里没人,厨房也关着,黑背进不去,通常蜷缩在门边藏着。 这会儿倒是没跑,但是也唤不过来。它垂着尾巴摇摇,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躲更远。 “黑背。”陶汀然端着一盆冒了尖的筒子骨萝卜拌剩饭,谨慎蹲下唤狗。 “嘬嘬嘬”半天,眼见黑背有过来的迹象,巷口突然冒出一人,沉冷醇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在干什么?” 夜晚,逆着光,陶汀然转头望去。 他这个角度看周其律真的很像来索他命的使者。 在陶川东左一句他妈,右一句日狗的潜移默化下,陶汀然依然没学会脏话。他抿唇缓了几秒,看似淡定,其实后颈的汗毛都吓立起来了。 黑背受到惊吓逃窜到阳沟后方去躲着,没了狗影。陶汀然前功尽弃,有点窝火。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儿。” 周其律大概看明白是什么情况,说了声谢谢,弯腰端盆到窗下,把饭倒进狗盆里唤黑背来吃。 陶汀然见他眼下泛青,一副十分困顿的模样,不多留,转身回家。 “陶汀然。”周其律叫住他。 陶汀然回头:“?” 周其律轻晃了下手中的不锈钢盆,说:“碗。” 他开门进屋,叫陶汀然坐会儿,“洗干净了还你,等一下。” 第10章 上次来的时候周其律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这次是可乐。 周其律平日节俭得过分,衣服换来换去都是那两套,领口都洗起毛边了,这不像是他会买来囤冰箱里的东西。 “你不喝?”陶汀然看见周其律从厨房过来,手上除了洗干净的碗,没其他东西。 暂时将碗放八仙桌上,周其律左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方壳子,随口道:“不爱喝可乐。” “那你为什么买?”陶汀然不太能解他在想什么。 “为了收瓶子卖钱。” 周其律回答得很不走心,陶汀然虽说不太了解废品回收的市场价,但是一瓶可乐三块五,三斤塑料瓶都回不了本吧。 “怎么不说话了?”周其律拉过桌边长凳坐到陶汀然旁边看说明说,半晌没听到陶汀然说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陶汀然一噎,不知道说什么。 两大口灌完剩下半瓶可乐,视线落周其律手上,他问:“那是什么?” “去疤的。” “?” 一支只有20g的软管,出口的尖头比普通药膏长,白管银盖子。陶汀然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其律脸上身上,并没有看见疤痕。 “陶汀然。” 陶汀然莫名:“嗯?” “我脸快被你盯穿了。”周其律说。 明明垂着眼皮,居然还能发现有人在看他。陶汀然略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正想起身回去,周其律突然抬头,眼神温和地开口道:“手给我。” 陶汀然皮肤白,又是易留疤体质。他第一天来的夜晚脸上带着伤,快两个月,眼尾还有点淡淡的疤痕在。 先是在手腕试过不过敏,随后周其律才往他脸上抹。 温热的指尖点在眼尾,陶汀然隔着凝胶感受到周其律指腹的粗糙。 陶汀然反感与人肢体接触,以前有人碰到他的手,他都会掀桌子。但是很奇怪,奶奶抱他的时候,陶汀然从没想过躲开。 周其律摸他的眼睛,他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这是为什么呢? 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猜想。 “你是beta?”陶汀然问。 这是挺私密的问题,现社会虽是alpha至上,但普通人依旧是主流人群。 说来可笑,性别歧视愈发猛烈,遭受不公待遇的不在少数,所以有的分化者会隐瞒或造假自己的分化结果。 问出口后陶汀然顿了顿,后知后觉不太礼貌,“不想告诉我的话可以不说。” “没不想说。”高凳子不方便,周其律上次给陶汀然冲脚就注意到他脚腕内侧有道长长的疤,于是蹲下身往那处上药。 周其律还没碰到腿,陶汀然陡然缩脚,一脸防备。 脚踝上的伤疤比身上任何地方的痕迹都重,是他鲜少暴露在别人面前的丑痕。 下意识的阴戾神色使两人都怔愣少倾。 一只蚊子围绕着他俩飞来转去,刚落在陶汀然手臂上就被周其律隔空扇走了。 陶汀然眸色微动,动了动嘴唇。在他犹豫要不要解释,以什么由揭过这个插曲的时候,周其律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对方比他坦率多了,比他先开口。 “你讨厌beta?” 陶汀然立马摇头:“不是。” 周其律看他一眼,说:“那就是讨厌alpha或者omega?” 不然怎么问了隐藏性别后就不让碰了呢。 大概是猜对了,他看见陶汀然的表情忽地又小雨转阴。周其律坐回凳子,拧紧药盖子让陶汀然一会儿带回去自己擦。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的。虫鸣声中狗盆惊响,陶汀然蓦地扭头,黑背不知何时趴在大门边舔干净盆,这会儿才跳进屋来。 黑背用脑袋蹭周其律的腿,要摸。周其律敛眸摸摸狗头,嗓音温吞平静地说:“我爸妈都是beta。” “我也是普通人。” 不知为什么,得到答案的那一刻,陶汀然悄然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从未有过朋友,得到的真心太少,周其律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又是到恙塘至现在唯一认识的人。 虽然一直半生不熟,但陶汀然并不想和对方断交。 你是beta真的太好了。 像是交换秘密般,陶汀然说:“我也是。” 陶汀然十三岁分化前就开始吃分化转向药,爸妈寄予厚望,认为他一定会是alpha,不曾想吃了一年的药,还是分化成了omega。 分化是噩梦的开始,陶汀然此后也是药物不断,导致他现在身体各方面受影响,闻不到信息素,没有发热期,也不会被alpha信息素引诱、压迫。 他没骗周其律,抛开医学检验劣质omega的结果不谈,他现在确实更像一个beta,是一个普通人。 第5章 阿然,别讨厌我 开学日子将近,奶奶打电话让陶川东给陶汀然办转学手续,就在县二十四中。 一个坐车去镇上赶集都晕车的老太太,为他读书的事情前前后后跑了三趟学校,老太太惯会使苦肉计,抹着泪眼婆娑的眼睛劝他把剩下一年半熬过去,毕业再说。 “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是欺负我孙子,老太太我第一个到学校收拾他。” 从陶汀然到恙塘的第二天,陶奶奶就悄悄拜托过周其律能多带陶汀然玩,开学也一样,早半个月前就和周其律说过陶汀然上学的事了。 “到学校了不要害怕,”奶奶安排得妥妥当当,说,“其律和你同校同班,打架他会帮你的。” 第11章 读书的事奶奶铺垫大半月,陶汀然既烦躁无可奈何。他对奶奶发不出脾气,只能妥协。 听到奶奶的意思,周其律像个打手,陶汀然逗趣道:“给我请的保镖吗?” 周其律是那种会在小事上搭把手的,一旦涉及招惹是非,陶汀然觉得对方肯定会一脸冷漠地绕路走。 “我意思是奶奶和其律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真去打架。” 今早起晚了些,这会儿快十点了,奶奶拿了把太阳伞和蒲扇给陶汀然,催他出门,“路口坐农运车,到镇上转211公交车,在美津园吃。” 村长家在县城买了套房,今天乔迁宴,奶奶晕车去不了,让别人带礼信的事小老太太非让陶汀然跑一趟。散心的同时顺带采购后天开学要带的床上四件套。 “好,记住了。” 奶奶操不完的心,摇着蒲扇送陶汀然到路口等农运车。核载八人,实载十二人的面包车差点挤不下,奶奶在门外还搭了把手推推,末了叮嘱他买床单要去县东门家居批发市场,那里比较便宜。 “行,别送了奶奶。”陶汀然矮身挤进车里,朝奶奶挥了挥手。 村长家的乔迁宴离得近的基本都叫了,不知道周其律去不去,陶汀然早上起床拉开窗帘看了眼,周家大门紧闭,好似没人在家。 路边只要有两条腿赶路的,司机都要停下来问句走不走,车快塞爆了还让后面的人挤挤。陶汀然第一次坐这种车,比人贩子用车条件还恶劣。 一路上扒着摇摇欲坠的车顶把手,历经二十分钟终于到镇上。 农运车支持微信收款,支付码就挂司机座位后面,陶汀然惯性思维使然,以为乡下公交和城里一样可以刷电子卡,身无分文就上了车。 “去哪儿?”售票员从后卖票。 车上摩肩擦踵,陶汀然站在居后的位置,手握扶手,“長启。” “長启五块。”售票员说。 陶汀然怔了怔,售票员一眼看破:“不支持微信哈,你看找谁换换现金。” 陶汀然犹豫片刻,刚想找谁换现金,嘈杂的人声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声“借过”挤到他的身后。 “两个人。” 声音有些熟悉,从自己右肩上方递钱给售票员的手经络明显,青筋凸显的手臂呈小麦色,力量勃发。 陶汀然朝后看见昨晚才见过的脸。 他的普通人邻居。 周其律敛眸看了眼陶汀然,说:“我和他。” 售票员接过十元钞票,“都是長启?” 周其律颔首:“嗯。” 可能是要开学的原因,公交车人特别多,途径两个小镇上上下下不少人,有人背着大背篓往陶汀然面前一怼,白色体恤衫平白多了个井字印花。 周其律往后车厢挪了两个扶手的距离,他本意想去拉陶汀然的胳膊,不知想到什么又没真碰上,扯了下对方衣袖,说:“过来点儿。” 偏偏陶汀然最讨厌的就是被扯衣服,比肢体接触还讨厌。 但昨晚算不上交底的谈心的尴尬劲儿还没过呢,周其律人品和他长相一样周正稳重,靠谱,对他不错,陶汀然对他发不了火。 “下次别拽我衣服。”陶汀然看向窗外,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阳光倾斜到他们身上,影影绰绰。年轻学生并排而坐,共享同一首歌,上城里办事的人三三两两谈论这年头生意难做。 距离过近,衣服之间摩擦出可忽略不计地白噪音。周其律表情没怎么变,点头说:“知道了。” 周其律也去美津园,陶汀然不认识路,跟他一起坐公交车去的。 县城里的公交可以刷公交卡,陶汀然“滴”了两下,算还周其律人情。 “谢谢。”周其律在他后面上的车,没和他争。 两人就在前门的双人位坐下,陶汀然低垂着睫毛点弄手机,说:“有什么,我还欠你钱呢。” 到長启的第一天晚上,周其律给他拉回去的,当时说的十五块车费忘给,后面一大堆突发情况,陶汀然彻底抛之脑后。 今天让人给了次车费才想起来。 点开微信扫码加好友,陶汀然伸手过去等周其律打开微信让他扫,简洁扼要道:“微信转你。” 周其律没说好还是不好,两人加上好友,发过去自己的名字就收起了手机。 陶汀然直接复制备注,转帐二十发过去,和周其律一样多此一举地说:“陶汀然。” 周其律看他。 陶汀然说:“我名字。” 视线转开,周其律平视对面窗玻璃外,说:“我知道。” 七岁之前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是童年最好的朋友,陶汀然回来的第一天周其律就认出他了。 小时候陶汀然还不这么生人勿近,纯淘气包,爱玩爱笑。两家前后隔条巷子和院坝,离的近,周围留守儿童同龄的只有他俩,陶汀然常常跟在周其律后面追。 陶家有睡午觉的习惯,全家午饭后必须睡,没谁例外。陶汀然那时候淘,六七月顶着大太阳偷溜去田边捉蝌蚪。 周其律从小就沉稳,能担事。他还小,周哑巴基本找的都是日结的活,早上出门前给周其律三块钱,做好一天的饭温锅里才出门,晚上回来。 陶奶奶那时看他可怜,常喊他到家里吃饭,俩小孩儿在陶汀然房间做作业,蜷缩在床上头挨着头睡觉。周其律家里种了小块地的花生,在小山丘上,他有时不睡午觉去扯花生,陶汀然便跟着去吃。 第12章 力气不够,有的花生断土里,两人像黑背埋骨头一样用手刨,最后一身泥巴,两人回去挨了骂,被奶奶一起按在家里大洗衣盆里搓泥巴。 浑水换了三次,陶汀然有模有样地学奶奶给他搓胳膊的样子去搓周其律的腿,笑弯了眼说:“其律哥哥,你好黑呀,洗不白了。” 闲暇放松时刻最容易溜号,陶汀然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其律的手臂。 公交车叮铃哐当,驶过减速带时两侧扶手晃来荡去,小电视上的广告卡顿,直到陶汀然下车,那则森林防火的公益广告也没播放完。 “你也去村长家吗?”陶汀然问废话。 周其律说:“去挂个礼。” 饭店大堂好几家办喜事的人,村长坐自家收礼的桌边招呼来客。陶汀然和周其律一去,本来在聊天的一些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原本就不熟,经上次小卖部那事,陶汀然对这些人更没个好脸色,挂了礼也走了。 离开美津园陶汀然打车去了东门批发市场,那里的东西便宜是便宜,质量确实也只值这个钱。 饭点过个多钟头陶汀然才觉得饿,就在东门一家砂锅米线店点了份三鲜米线。 “阿然?”有人撩开发黄发旧的塑料门帘进来,陶汀然面前的光被一大片阴影笼罩。 米线还没端上桌,他玩手机的手一顿,眼皮缓缓撩起,眸色一凛。 男生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弯腰确认是他,笑说:“真的是你啊?” 这时,老板端着煮好的米线过来,大概是认识跛脚男孩儿,笑问:“熟人啊?小复。” 段复义一身规整干净的t恤短裤,和陶汀然差不多大,斯斯文文一少年。 他扫墙上的码付款,对老板笑说:“是好朋友。方叔,给我也来一碗三鲜米线,两碗我一起付了。” “诶,好嘞。”老方说。 段复义在桌对面坐下的瞬间,陶汀然起身就出了店,热腾腾的米线一口未动。 “阿然!”段复义追出来,跛脚走路费劲儿,始终落后一段距离。 陶汀然面色阴沉,对方喊魂似的声音一直充斥耳畔。牙齿紧咬口腔内壁的软肉,陶汀然忍无可地停下脚步,等对方走近,冷漠地看着段复义。 “阿然。”段复义小跑起来很狼狈,他像是怕陶汀然转头走了似的,现在也顾不上形象。 “你面还没动,吃了再走吧?”段复义小心翼翼地说。 陶汀然捉摸不透地睥睨他,“说完了?” 段复义点点头,陶汀然语气轻蔑地说:“滚吧。” “好,我滚。”段复义的眼神满是讨好,他自知愧对,为了让陶汀然放心,坦白道,“今天遇到你是意外,我上个月回来看我奶奶,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开学我就回去了,”段复义顿了顿,说,“阿然,你别讨厌我行不行?” 东门批发市场大,分类多,正午没什么人来逛,即将开学人流量才比平时多两倍。都是来买凉席床单空调被的。 街边闹哄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周其律刚替同事代了一个小时的班,杜彬群里喊话东门小聚,他扫了共享单车过来。 骑车经过那群人对面的马路,冷不丁听见有道陌生的男声在叫陶汀然的名字。 “吱——”刹车握紧,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声,周其律扭头朝人群看去。 高挑的少年走出人群,身上的白色t恤正面靠末的地方有道褐黑色的印子,井字形。穿别人身上一眼就能确定是背篓弄脏的痕迹,在他身上像衣服原本的印花。 周其律愣了两秒,原地调头,横穿马路开过去。 陶汀然步伐快,迈得大,揍了段复义一顿,对方一时站不起来,还在后面“阿然”“汀然”地叫他。 “陶汀然。” 伴随清响的车铃,熟悉的声音破开闷热的风。 周其律出现在余光中,陶汀然停下脚步。 对方看着他,说:“上车。” 第6章 你话好多 共享单车的后座很窄,坐着硌屁股,陶汀然还曲着腿,该是很难受的姿势,他却不想动。 “去哪儿?”周其律穿过一条小路,掌控车身的间隙抽空往后座看了眼。 身后过了几秒才响起声音。 “恙塘。”陶汀然说,“十五走不走?” “不走。”周其律语气带着点不明显的轻快。 陶汀然没察觉到,说:“那你随便找个地停一下吧。” “不急。”周其律说。 车在一家串串店停下。陶汀然满腹心事,反射弧都慢了拍,他莫名奇妙地下车,等周其律停车。 陶汀然下车前还一身低气压,此时一脸懵,冲淡了几分阴沉气。 周其律走过来,领他进店:“先吃饭,吃完一起回去。” 如果你有其他事的话,也可以先走。这句话周其律没说,他知道陶汀然一定会顺着话溜掉,然后找人换现金,坐公交车回镇上。 但是按陶汀然闷不吭声的性子,很大概率是被人敲一笔直接打车回去。 “律哥,这里!”靠佐料自助区右侧的男生挥手,目光锁定周其律,笑得肆意。 陶汀然这才知道周其律是来见朋友的。 不等陶汀然说话,周其律转头说:“我朋友,一起吃饭介意吗?” 自己找借口走和别人打直球问不太一样,陶汀然说:“都行。” 第13章 男生早到二十分钟,串都煮熟一盆了。桌上两份味碟都是他调的,在他的计划中,周其律只用坐下就吃。 谁曾想对方还带了个人来。 “这是?” 小长桌一段靠着隔断墙,周其律让陶汀然坐里面。他拿过男生给他调的油碟,一碗占大半的芝麻酱,随意介绍道:“邻居,陶汀然。” “哦哦哦,”男生笑着看向陶汀然,“我叫杜彬,不是杜宾犬那个杜宾,是文质彬彬的彬。” “也可以叫我彬彬。” 陶汀然“嗯”了声,他对不认识的人一向冷漠,认识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态度都冷淡。 话直接掉地上彬彬也不尴尬,纯社交悍匪,他这人还有点爱屋及乌。 周其律一直没坐,他让服务员在添副碗筷,顺手倒了杯苦荞茶放到陶汀然手边,问道:“有忌口吗?” 陶汀然问什么答什么,说:“不要芝麻酱。” 周其律去给他打调料,留陶汀然独自应付杜彬。 “诶,你和律哥家住多近?”杜彬把煮熟的牛肉捞上来放干净盘子里推到陶汀然面前。 “挺近。” 陶汀然没有特别不自在,懒得应付的情绪更多。他往调料台望了眼,周其律没在那儿,不知道哪儿去了。 杜彬被他的回答逗得一乐,朝收银台那边抬了抬下巴,说:“他在那儿,给你拿饮料呢。” “?”陶汀然觉得杜彬这话笃定得过于莫名,周其律就不能是给他自己拿的么。 “你别不信,”杜彬看出他稍微核善的眼神,说,“律哥从不喝饮料,我戒糖他知道,只能是给你拿的。” 话题中心人物返回,手里拿的油碟和一瓶橙汁儿自然地放在陶汀然面前。 杜彬憋不住乐,一拍桌子,冲陶汀然扬眉毛:“我就说吧。” “吃你的。”周其律说杜彬。 杜彬话很多,从开学聊到十月份的国庆安排,叽叽喳喳像只鸟。周其律时不时应几句,他的态度和在恙塘的时候松弛几分,陶汀然发现他原来在朋友面前也不是那么一眼一板的。 吃完饭杜彬要去买凉席,秋老虎不容小觑,凉席大概要睡到十月末气温才慢慢降下来。 上午没买成,陶汀然跟着他俩走进一家铺面不大的家纺门市。杜彬熟门熟路,周其律好似也是常客。 “这家店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一点,质量倒差不差。”周其律挑起挂墙上展示的凉席摸了摸,对陶汀然说,“你要看看吗?” 陶汀然不喜欢睡凉席,总觉着刺挠。他给面摸了下周其律手上的席子,说:“我习惯睡床单。” 最后周其律帮他挑选了一套淡绿色的四件套。 一共一百一十五,周其律上来就对半砍,老板口中的“滚”字呼之欲出。陶汀然长这么大没讲过价,别人说多少就给多少,没见过这架势。 他站周其律旁边,假借转头看店铺门口的客人的姿势,悄声说:“你会不会砍太猛了?” “没事。”周其律好像不知道悄悄话怎么说,声音丝毫没有压低,“这个价老板还能赚一半。” 老板脸拉老长,杜彬习以为常,手上拿着凉席往老板面前一杵,看上去好似还很大发慈悲:“带我这件一起,给一百行了吧?” “真没见过你们这么砍价的。”老板没好气道,“服了你几个了。” 陶汀然没想到老板最后还真卖给他们,老板去找袋子的时候,他生怕对方抽出扫帚抽他们仨。 “你中午怎么没在美津园吃饭?” 回镇的公交车上,太阳毒辣灼人,两人在起始站上的车,坐在最后一排的右侧,想着回去路上晒不着太阳,没想到算错了。 晴空万里的天气,小城的云朵触不可及,不似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之上的天,看上去那么低。 陶汀然坐车容易溜号,心事重,以至于反应迟缓了些。周其律说话他听见了,但是内容没印象。 陶汀然转头,眼神很空,还懵着:“什么?” 两人不是一起离开美津园的,周其律先挂的礼,他家没人,耳朵又不好,村长笑着说随便坐就算招呼。 陶汀然不一样,他爷爷奶奶与村里人关系处得不错,陶宏江一堆牌友,陶奶奶和善,再者陶川东发家那年为恙塘修了两条路。 所以尽管小卖部那事之后,村里有人在后说陶汀然性格乖张,偶尔说起他们家的闲话,当着面还是会装作无事发生,拉着陶汀然单方面熟稔地聊上一会儿。 周其律又重复一遍:“你中午怎么没在美津园吃饭?” “不熟。” 看见都烦还一起吃饭呢,陶汀然接一脸唾沫当时没掀桌都是给面子。 他不咸不淡地瞥一眼周其律:“你还不是走了。” “我有事。”周其律说。 陶汀然说:“我也一样。” “去东门买四件套?” 周其律平时话不多,至少陶汀然接触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是这样。中午在街边遇见,一起吃饭、买床单待了大半个下午,他以为周其律不会问呢。 对方铺垫到这步,下一个问题就该是问在街边与人拉扯被围观的事。 陶汀然并不想说这件事,语气平静地揭过:“你话好多。” “好吧,”周其律说,“抱歉。” 道歉的人神色如常,半垂下薄薄的眼皮回消息。被道歉的人从内心动摇到备受煎熬,后悔自己话说重了。 第14章 城乡来回的车没有固定上下车站,有人招手就停,喊一声就下。经过平安镇上,司机踩停,后门又上来三四个老年人。 检票员扬声让人往后面空着的位置走走,陶汀然前面位置的女生后退时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鞋,连说好几声对不起。 陶汀然不动声色地扫周其律一眼,默了几瞬后,从兜里掏出耳机连上手机听歌。 耳畔旋律悠长,他从耳机盒里拿出另一只问周其律,“听歌吗?” “不听。”陶汀然拿的右耳耳机,周其律摇头,并不避讳,“我右耳不太能听见。” 陶汀然登时愣在那里。 他没想过会在无意中触碰到别人的伤痛,晒得发烫的脸颊仿佛瞬间降温,手指尖都凉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事,即便在恙塘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流言霏霏,周其律也许不会相信他不知道,从对方的角度看,他的邀约充满恶意。 “对不起,”陶汀然抿唇道,“我不知道。” “我没告诉过你,怎么会知道。”周其律无所谓地笑了笑,视线往刺眼的窗外望了一眼,忽然说,“可以拉上窗帘吗?有点晒。” 下午四点多的日头没正午强,周其律没靠窗其实晒不到什么,陶汀然看了眼对方在阳光下的大腿边,点点头,抬手去解窗帘魔术贴。 偏偏这个窗帘的固定带坏了,检票员不知去哪里捡的毛线系的结,有点难解开。坐着不好弄,陶汀然正要起身,旁边的人比他先一步。 周其律微微倾身,两三下解开死结,“唰”一声拉过去。 “听歌吗?”周其律一坐下来,陶汀然便拿下自己左耳的耳机递过去,“左耳机。” 周其律唇角微勾,自然地接过戴上,“什么歌?” “head in the clouds。” 舒缓的曲调,落寞而充满遗憾的词,他们共享一副耳机一首歌,一些遗忘的过往像藤蔓一样缓缓爬出旧木箱。 陶汀然想起那天奶奶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思绪悠悠扬扬,像一阵绵绵的风,荡回了童年。 回到恙塘的那天他没有认出周其律,小时候周期律不黑,身高比他还矮一点,瘦瘦的。他对周其律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多年没回来,又因种种原因,小时候的事他记不住那么久。 陶汀然是七岁那年离开恙塘,他隐约记得这之前周其律的耳朵没有问题。陶汀然没问,周其律可能也不会告诉他。 七岁到十七岁,他们早已陌生,有着各自不想提及的经历。 陶汀然调整了一下耳机,视线落在前座椅背上零碎的光斑上。 就像歌词所说,如今只是一段回忆罢了。 第7章 你还说不黏他?! 新被单洗了晒干没两天就装进了行李箱,陶汀然两眼一睁就被撵着去上学。 前两天看日历明明还有一周,今早七点半就被奶奶喊起来去学校报名。 “早点去,还要收拾卫生铺床,晚了占不到好床位了。”陶奶奶说,“到时候剩个上床,上上下下都不方便。” 她站凳子上从衣柜顶取了一个新的塑料盆下来,陶汀然刚走到房间门口,那点厌学情绪吓没了一半。 他忙过去接下塑料盆,扶着点奶奶下来,“下次这种事叫我。” 老人摔不得,平地跟头都能要命。陶汀然早上没睡好气压偏低,眉心微拢,语气也生硬。 奶奶觑他一眼,知道陶汀然不乐意去学校,“下次一定叫你。别拉着个脸了,奶奶陪你去报名,给你铺床。” 平日去镇上赶集都是走路的重度晕车人,往城里去一趟大概要小半条命。 枕头没地方塞,新的枕芯没拆塑料袋,陶汀然右手握行李箱,左手提大编织袋,塑料盆塑料桶全塞里,放不下的枕芯夹在腰侧。 “不用陪。”陶汀然说。 这会儿八点多,陶奶奶想帮他提袋子,陶汀然避开了,“走了奶奶。” “那行吧,不送你了,路上慢点。你一会儿和其律一道去,他认识路,带带你。” 说着不送,陶奶奶还是跟在他身后唠唠叨叨地出了大门。 “哎,差点忘了,”陶奶奶拍拍脑门,手在额头上缠着的一圈白色挡风布上摸了摸,随后从兜里摸出两百块给陶汀然,“生活费。” 学费是陶汀然自己拿的,生活费陶川东每月初转给陶汀然,但是陶汀然没收。 陶川东转了三次,三次没响一个屁,转头就给他老娘打电话告状,陶汀然昨晚下楼喝水都听见了。 他不收陶川东的钱,也不用奶奶的。陶汀然小时候起的零花钱压岁钱存到现在一分没用,以前成绩好参加各种比赛拿的奖金也存着,小金库支撑他剩下一年半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没问题。 “我有钱奶奶。”陶汀然说。 陶奶奶执意给他,正好周其律单肩挎着黑色书包,一身轻松从巷口过来。陶汀然朝他迎了几步,生怕奶奶冷不丁塞钱给他似的,语速较快地像是迫不及待,“进屋吧奶奶,真走了。” 无论是往南到另一个镇还是北上入城,客运车里挤满了学生。隔壁镇上二十七中是整个县最差的普高,稍微好点的都在城里。 等车来来往往好几趟,陶汀然他俩终于挤上了到镇上的客运车。客车空间没公交车大,大家都又跟难民逃难似的肩扛手提好几袋,他站在门边第二阶台阶上,行李勉强放在上面一个人的腿边。 第15章 周其律站最后一步台阶,还好没带什么东西,不然都关不上门。陶汀然心情差到极致,车上人多味儿重,聒噪得要死,他微抿着唇看向门外光秃秃的田野与连绵的山,眼眸中的烦躁压不住。 车驶过平安镇路途就过了一半,有人在街边招手,司机缓慢靠边停下来。 “还停啊?” “我草都快炸了这车。” “有毒吧?这么多人还装?司机脑子打铁了?” 车厢内唉声怨载一片,检票员挤到后门来让人腾位,“都是去报名的,挤挤嘛,一会儿到城西公交站要下一部分人,挤不到多远。” “先别开门啊老大哥,门口有人。”说着,检票员回过头指指周其律,“帅哥,你往上站一步,不然容易夹着你。” 陶汀然往旁边挪挪,实在没地退,上也上不去,只腾出一小边。 周其律抓住右侧的黄色栏杆把手,踩着边站了上来。 瞬间,陶汀然与他贴得极近,胸膛虚擦胸膛,脚挨着脚。 “抱歉。”周其律低声说。 上次离这么近,还是坐周其律摩托车那晚,陶汀然忽然又闻到那股淡到虚无的薄荷橙子味儿的香气。他摇摇头,说:“没事。” 陶汀然悄悄嗅了嗅,没和周其律拉开半分距离,像是晕车人找到了效果绝佳的晕车药。 有周其律同行,陶汀然省下不少找班级找老师找宿舍的时间。尽管他来得早,但也只有靠门后的上铺空着。 宿舍和教室都没变,还是老地方,同学是相处了一年半老同学,只有陶汀然是新朋友。 高二年级宿舍在四五层,周其律帮陶汀然提编织袋走在前面,步子大而快,陶汀然提着行李箱刚上一楼楼梯,只看周其律转角处一晃而过的衣摆。 陶汀然体力不行,运动废物,他默不作声爬到三楼时,楼上传来轻巧略快的脚步声。他提着行李往旁边让让,谁知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松松提走他的箱子。 愣神两秒间,周其律已经与他拉开四步台阶的距离。负重减轻大半,陶汀然两步作一步追了上去。 要是再不快点,周其律一会儿又该下来了。 陶汀然其实有点怀疑周其律在心里骂他废物点心。 换位思考,要是他,早开骂了。 废物点心,这点东西都搬不上去? 垃圾小菜鸡。 到寝室时,他状似无意地多注意了下周其律的表情,“谢谢。” 周其律只呼吸声比平时大了点,没流汗水也不喘,手提重物爬五楼好似异常轻松。相对下,比他们先到十分钟的杜彬还坐在床边气喘如牛。 “我草?”猛牛看见他俩,灌水动作一顿,气游若丝地爆了句粗口。 “我去洗个手再来帮你铺床。”周其律对陶汀然说。 “不用,我自……”话没说完,对方已经推开阳台门出去,并随手关上门堵住空调冷气。 他们仨算是比较晚到,其他床位已经铺好床出去吃饭了。杜彬一个人来报名,累得坐在床板上直灌水。 “草?陶汀然你住这屋?”杜彬一脑袋问号,转得倒是快,“这学期转到我们学校来吗?” “嗯。” “我们班?” “嗯。” “草,原来他们说的是你啊。”杜彬拍拍旁边的光床板子,“来坐,站着多累。我刚爬上来差点跪寝室门口。” 陶汀然也打算去洗手,“不了,我还要铺床。” “律哥不是说他铺吗?让他铺呗。”杜彬再次拍拍床板发出邀请,“来坐嘛,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你等会儿铺我的床。” 陶汀然:“………” “我帮他铺……”说着,陶汀然梭巡一圈,心生疑问,“他不住这间吗?” 杜彬不以为意地“啊”了一声,恰好周其律端着一盆干净水进来,手上湿淋淋地滚着水珠。 “本人来了,问他呗。”杜彬吊儿郎当地抬抬下巴。 周其律把盆放寝室中间的大长桌上,“什么问我?” 陶汀然正把拖鞋一类的东西从行李箱拿出来放床底,装没听见,跟他没关系。 偏偏杜彬点名,笑道:“陶汀然刚问你住哪间寝室。” 杜彬解错误,调侃他俩关系好,语气酸溜溜的,好似第一铁的兄弟位置已经被人夺走,“这么黏你呢?” “没有。”陶汀然斩钉截铁,条件反射比膝跳反应还快。 他的语气淡漠,语速又快,显得回答有些严肃,似有发火的苗头。 片刻,感受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陶汀然转身从袋子里拿棉絮时扫了两人一眼,找语气缓和一点:“别瞎说。” 杜彬和他对上一瞬的视线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陶汀然板着一张琢磨不出什么情绪的漂亮脸蛋说:“没生气。” “嘿,”杜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完蛋了,以后你真生气我大概也看不出来。” 陶汀然帮周其律捏着被子两个角,没接话。 周其律做事非常利索,其实压根不需要他帮忙,双臂一展,被子便套好了。 中午学校食堂没开门,杜彬凉席摊开就算完事儿,在一旁刷美团软件,看周边高评分的餐馆,等他俩收拾好一起去吃。 “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陶汀然抿了下唇,侧偏过头看向周其律,“要我帮忙吗?” 第16章 周其律立在桌边拧干毛巾,闻言视线轻扫过他的脸,继续擦床边的铁杆子。周其律眼中带了点笑,说:“我不住校。” 陶汀然下意识追问:“那你住哪里?” 周其律唇色较淡,不薄不厚,有唇珠,说话的时候看着很带劲儿。 性感。 没等听到周其律的回答,原本安静选餐的杜彬突然“嗷!”一嗓子,陶汀然吓一跳,接着就听见对方仿佛铁证如山地指证—— “你还说不黏他?!” 陶汀然:“……” 他下意识瞟一眼周其律,在对方眼里咂摸出一星半点儿的笑。 周其律自如地错开视线,问杜彬:“一会儿吃什么?” “小龙虾?” 学校东路附近新开业的店,周其律进店的时候看见店名叫江湖菜馆,还以为是地方菜。 杜彬熟稔地戴上双层手套剥虾,“嗯呐,开业活动,九十九四斤。想吃啥你们点,全场六折,多划算。 新开业又是在学校附近,生意火爆,学生占大半。 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怀揣不舍离家的心思,也难掩与朋友相聚的兴奋感,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陶汀然以前剥虾被虾壳扎破过手,没肿,但热痛的感觉伴随了好几天,怕再被蛰,他剥得很慢。 周其律拿手机扫桌角二维码,给陶汀然道:“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小龙虾还有一盘多,花螺也还没怎么动,陶汀然摇头,“还有这么多呢。” 周其律扫一眼他只有两三个壳的渣盘。 “……”男人都一个德行,不想承认自己不行。陶汀然木着脸说,“我只是剥得慢,不是不喜欢吃。” 四人位小桌,几分钟后旁边的人忽地递过来一份拨好的虾肉。 杜彬手套扎漏了油,抬头换的空隙见着周其律给“开小灶”,眼睛瞪圆了:“操?” 陶汀然吃也不是,还回去也不对,一时尬在那里。 周其律轻飘飘看了眼杜彬,丝毫不避着,侧过脸对陶汀然说:“你吃你的。” “这样哄孩子的歌,”杜彬伤心欲绝,看着周其律泫然欲泣,“律哥,你从未对我唱过。” 周其律嗤笑道:“发什么神经。” “我不管,我也要!”杜彬伸碗过来,乞求似的上下晃晃,“我也要我也要……” 周其律冷硬的脸和气场在面对朋友时会温和许多,这种时候才能窥探到他温柔的本质。 晚自习没什么正事,领教材,开开班会收收心。开学前陶汀然的奶奶就找过班主任一次,今天下午又通了次电话,班主任知道陶汀然的情况,所以把他安排在熟人旁边。 但是周其律没上晚自习,座位空着,新书在他课桌上摞了一大堆。 “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农老师说,“或者问周围的同学也行。” “好。” “寝室都安排好了吧?等会儿我给班长说,他领你回寝室。” “老农老农,”隔了条过道,侧前方的杜彬听见老农的安排,忙道,“不用叫班长,下课陶汀然跟我回。” 农泉狐疑有他,陶汀然性格他还不了解,单看出众的相貌,刚入新环境或许有被欺负的可能。 陶汀然是周其律邻居和朋友,年纪比杜彬小,周其律不在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代替周其律的位置照顾他。 “我俩一个寝室的。”杜彬说。 “行吧。”老农把办好的学生证给陶汀然,让他下课记得去食堂旁边的裙房去办饭卡,“杜彬带你去。” 陶汀然“嗯”了声,看见杜彬在老农后面朝他笑着比ok。 九点快下课那阵,桌里手机突然振动。开学第一课进入尾声,老农开了灯把电脑关了,教室窸窸窣窣收拾东西,蠢蠢欲动。 陶汀然垂眼查看消息,看见早被挤到后面的周其律突然顶到微信列表的第一个。 消息栏上有一个红点,他点开,于是两人除了那条过期退回的微信转账后又多了一条—— 【周其律:下课来校门口。】 第8章 陶汀然,不过来吗? 去干嘛?陶汀然动动手指,回了个嗯。 【周其律:带上学生证。】 陶汀然:“?” 为什么? 【陶汀然:嗯。】 课铃一响,千军万马上战场的架势瞬间涌现,整栋教学楼都为之一颤。 “快快快陶儿,今天充饭卡的人超级多,咱俩得快点。”杜彬拿起陶汀然的书包就跑,到一楼才想起问拿没拿学生证。 两人一前一后隔老远,陶汀然挤出人群,这才有机会和杜彬说上话,“带了。” 陶汀然说:“我先去一趟校门口,你要不要先回寝室?” “嗯?”杜彬问,“你去校门口干嘛?现在不能出去了。” 陶汀然没瞒他:“周其律在门口。” “放学了还不回去,等谁呢?”门卫大叔拿着水杯喝水,和周其律闲聊。 周其律跨坐在自行车上,低头看了眼手机,笑了笑算回答。 走读生门卫大叔不一定都认识,但周其律没哪个保安不认识。 高二十班的周其律,从不上晚自习,下午五点半就离校,偶尔早上七点准时到。 学习成绩中上,光外貌就很有记忆点,让人过目不忘。 “你要不进去找找?”门卫大叔说。 出来的人无一例外地往周其律那看,有两个女生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犹豫要不要退回去要微信。 第17章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给,高一的时候那么多人找他,没一个人要到过。” “啊?他很凶吗?” “那倒不是。哎呀,反正别想了,想男人还不如想想开学考呢。”女生说完挽起同班的胳膊,“赶紧回家吧,我想去买串烤苕皮哈哈哈。” 同行的女生回头再看了眼,突然停下,“诶,等等,你看。” 校门口出来一个男生,男生被保安拦下,一直等着的周其律忽然下车走过去。 女生突然有一个大胆地猜测,“那不会是他男朋友吧?” 一心想吃苕皮的女生朝校门口看去,看清人,否定道:“应该不是。那个男生这学期刚转我们学校来,而且是个beta,周其律好像也是,不可能谈。” “……刚转来你就摸这么清?”女生表示特别牛。 “他报名有人偷拍了照片,校群里疯传了好一阵……” 被疯传了好一阵的人此时站在周其律面前乖乖交出学生证。 “你拿他学生证干嘛?”杜彬不明所以,“拿走了他怎么办饭卡啊?” 周其律把学生证夹在手机壳后面,换了一张饭卡给陶汀然,“先用我的,明天早上我帮你办。” 寝室早六点半,晚十点的门禁。现在九点二十,过去办卡可能也排不上了,陶汀然接过卡,说:“谢谢。” 这时,杜彬又在一旁酸溜溜地说:“等我小了,律哥我也要这种待遇。” “别犯病。”周其律跨上自行车,对他俩说,“走了。” “好的哥。”杜彬星星眼,拜托道,“明早可以给我带老麦记家的酱肉包吗?阿玛。” 周其律说:“行。” 说完他看着陶汀然。 陶汀然茫然几秒,“我没什么需要带的。” “嗯。”周其律还是看着他。 “………”陶汀然犹豫须臾,多说了两个字,“那……拜拜。” “拜拜。”周其律笑笑,视线移到他旁边的人身上,“彬彬,走了。” 杜彬摆摆手:“阿玛路上小心啊。” 回寝室路上,陶汀然陪杜彬去买零食,没忍住问道:“周其律晚上在忙什么?” 还有三分钟关宿舍楼大门,预备铃响起,小卖部的人少了三分之一,但还是有很多人在排队。 杜彬买了两瓶水和肉松面包、压缩饼干、薯片,出来分给陶汀然一半,喝了口水才回道:“他没跟你说?” 陶汀然帮他拿着,“说什么?” 看他不像在说假话,杜彬顿时有些拿不准周其律对陶汀然的态度。 周其律无微不至的照顾,好似把陶汀然划到了和他差不多的范围,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一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周其律什么都没和他说。 杜彬和周其律坐了一年的同桌,上学期期末才被调开座位。关系再近也不好说别人的私事,杜彬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是周其律的事他一向嘴严,除非本人愿意说,不然谁也甭想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个字。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明天问他吧。”杜彬说。 刚结束一个长假,第二天打铃的时候整个寝室都没人动弹,白炽灯刺眼,别人翻身盖被继续睡,就陶汀然老早就醒来,起床刷牙洗脸。 【周其律:起床了吗?我在食堂一楼。】 洗漱完陶汀然才看见消息。 【陶汀然:起了,马上来。】 【周其律:不着急。】 “杜彬。”陶汀然晃了晃还在睡觉的人,杜彬“蹭”一下坐直,睡眼惺忪地发懵。 “你怎么起这么早?”杜彬揉揉眼睛。 陶汀然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忘记带药,昨晚基本没怎么睡,“打铃了。” 杜彬还懵着,他继续道:“周其律在食堂等我们。” 两人最后赶在宿管阿姨锁门前出去。 远远就看见周其律背靠在食堂窗玻璃那儿,面前有人在和他说着话。杜彬兴冲冲上前敲玻璃,丧尸围城一般拍得邦邦响。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男生语顿,视线忽地越过周其律看向窗外。 周其律转头,看见陶汀然一脸淡漠又似茫然的脸。 窗外,杜彬“栽赃陷害”给毫无防备的陶汀然后猛地蹲下,笑得不行。周其律还没出来就知道是他干的。 “办卡的时候顺便往里充了两百。”周其律把新卡和学生证还给陶汀然,手上还提了一袋早餐,问他吃食堂还是和他们一起回教室吃外带的煎饼和烧麦。 陶汀然抿了下唇,他都不想吃,没胃口。 “一起呗。”杜彬挤进他俩中间,往教学楼走,“食堂哪有老麦记香。” 周其律看他,说:“一起吧?我买了很多。” 陶汀然动了动唇,说:“好,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倾身,隔着杜彬去看周其律,“周其律,饭卡的钱我微信转给你。” 寝室热水也是刷饭卡,他说:“还有你的饭卡,昨晚我用两块五。” 周其律淡淡笑了笑,“有什么。” 新学期正式开始后,陶汀然和杜彬的相处时间比周其律还多。虽说是同桌,但周其律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基本都在睡觉,他是走读生,中午极少时候才和他们一起吃食堂,两人一天下来说不上几句话。 “陶汀然!有人找。”大课间眼保健操做的人少之又少,学校做操抓挺严,这方面却不太管。在走廊醒神的男生站门口朝里帮喊人,班里一群人起哄“呜喔——”了一声。 第18章 身旁埋首臂弯,一只手伸直搭在桌边的人好似被吵醒,弯曲手臂搭在颈后。 陶汀然座位靠墙,要出去只能让周其律挪挪椅子,他没打算出去,见周其律调整姿势后没了动静,才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陶汀然你不出去吗?”前桌转过来,笑说,“才开学半个月,来找你的人这都第十一个了,咱们班……” 余光瞟见修剪干净的圆润指尖动了动,陶汀然停下笔,抬头说:“小声点。” 前桌噤身,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其律,“哦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陶汀然高二开始没怎么好好上过课,现在听课有些吃力。他低头在英语试题上写着什么,察觉前桌还维持着刚才的模样面向他,陶汀然一脸冷漠地抬眼,“还有事?” “……没有了。”前桌最后往他涂黑带圈的单词上扫了眼,转了回去。 陶汀然转学至今,和班上的人大部分都没说过话。他性格冷淡,可以说是没礼貌,目中无人,但架不住他长得好,所以总有人前仆后继试图拉近关系。 入学资料泄露,全校知道他的都清楚他分化那一栏填的beta,但有的人不信,没有beta会长得这么漂亮,所以总有人像苍蝇一样围上来,恶意散发信息素试探。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叫陶汀然。 陶汀然放下笔,刚站起身,睡觉的人突然直起身。 周其律右眼眼下压出一道红印子,眼神冷锐,有红血丝,周身一股无端被扰清梦的不耐感。 “要出去?”周其律问。 陶汀然其实是想麻烦后面的同学挪一下桌子再出去,没想叫他。 “嗯,”陶汀然愣了下,“上厕所。” 周其律起身,说:“一起,我洗把脸。” 两人从后门出去,前门等着的女生眼尖看见,追了过来,“陶汀然!” 余光扫见人影,周其律往陶汀然身前稍微挡了挡。女生心里一阵发毛,听说周其律也是beta,可她莫名感到压迫,没敢走太近。 “陶汀然,”女生看向虽同样冷淡但气质没周其律那么有攻击性的陶汀然,递出绿色方盒,大大方方地说,“生日快乐。” 闻言,周其律微侧过脸,眉梢微挑,视线从眼尾没有重量却化作实质般扫过来。仿佛在说,你今天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陶汀然接收到视线,对周其律说:“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我只是提前给你生日礼物。”女生不以为意,“所以你生日是哪天?我记着,下次当天再送你。” “……”陶汀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不用。” “快上课了。” 这时,周其律突兀开口,他抬手看了眼表,随后漫不经心地掠过陶汀然一眼,说完去走廊尽头的厕所。 陶汀然怔愣片刻,视线跟随对方背影,女生说什么他没听清。他想喊周其律等他一起走,张口又闭上,抿了抿唇作罢。 视线前方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蓦地回头看来。 “陶汀然,”周其律说,“不过来吗?” 像是即将关机的手机接上电源,陶汀然眼睛亮了下。心安了,没被落下。 他回头对女生道:“不好意思,先走了。” 陶汀然跑到周其律身边,缓下步子并肩走。 “所以是什么时候?”周其律突然开口。 陶汀然看他:“什么?” 周其律说:“生日。” “哦。”没想到他问这个,陶汀然说,“12月30。” 第9章 你也牵着我 十四中不是重点高校,连中上都排不上,在管方面没那么严格,学生用手机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五晚上学校组织看电影,别人搞中秋晚会,十四中全校七点半操场看怒打小鬼子。 “这个要考核的,全班每个人必须参加哈。”上午第3节 语文课,老农下课前提前打预防针,目光锁定周其律,“要是让我发现谁没到位,写一千字检查贴板报旁边贴一学期。” 老农这招特损,谁都怕往后贴检查,先不说家长会让人看见了丢脸,主要是各科老师上课点名答题时一时没想起抽谁,就会往那一排检查里面挑个倒霉蛋。 周其律每学期必榜上有名。 “那律哥你今晚是不是就不能去那边了?”杜彬问。 体育课,按惯例跑完三圈自由活动。陶汀然和他俩一起到小卖部买水,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周其律。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对方每天出校后去了哪儿。 虽然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杜彬好像对周其律了如指掌,而他和别人一样一无所知。 他们的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从小认识,疏远了十年后再玩到一起,细想之后陶汀然发现这词不恰当。 周其律不是自主靠近,而是因为他爸爸那件事,可能对他有歉疚,再者答应了奶奶在学校照顾他一点,所以事无巨细地处处迁就。 “嗯。”周其律回答杜彬的时候居然还能抽空注意到陶汀然拿了一支什么味儿的雪糕。 “芥末味儿?”周其律挑眉。 小卖部新进品种,一周卖不出去十支。 杜彬围观:“陶儿你受刺激啦?这个超级难吃。” 都绿色的,陶汀然这才发现自己拿的不是绿色心情:“……” “拿错了。”陶汀然扔回冰柜。 第19章 没等他再拿,周其律准确无误地拿了支绿色心情。 两人并肩站在冰柜旁,弯腰起身的动作间,肩膀不轻不重地撞在一起,周其律问:“要这个?” 陶汀然感到神奇,周其律怎么知道? “你每次来都拿这一种。”周其律确认道,“就这个?” 陶汀然内心再次受到小小地冲击,“你会读心术吗?” 周其律唇角上扬,帮他的一起结账。 学校所有消费场所都是用饭卡,陶汀然不喜欢欠着别人,更是不想花周其律的钱,对方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卡机离他比较远,陶汀然手撑玻璃柜边,伸长手去打卡:“阿姨,刷我的。” 手还没伸直就被人半路截胡,周其律头也没回,单手攥住他的手腕拿下去,将自己的卡递给阿姨。 陶汀然皱眉,想挣挣不开,有些急了:“周其律。” 周其律回头:“嗯。” 他俩你争我抢半晌,杜彬半路杀出来抢了单,“啪”一下把卡贴上卡机,比阿姨还快。 “都别争了,”杜彬吃着烤热狗,说,“我请客。” “谁要你请了?”周其律撇他一眼。 “那咋了?跟我见外啊?”杜彬作势要把之前周其律请吃的早餐吐出来,“你再这样以后我就不吃你带的东西了,还当不当朋友了你这人。” 说着,他看见了什么,走到周其律右边抬手,要他一视同仁:“你也牵着我。” 杜彬什么都要争风吃醋一番,陶汀然没转来之前,可以说他是周其律唯一的一个朋友。 倒不是周其律这人有多难接近,只是他迟到早退,下课就睡,没给其他人搭讪的机会。 杜彬平时也不来打扰他补觉,但毕竟坐了一年同桌,周其律醒的时候他能搭上几句话,周末也能约他出来玩。 这学期突然蹦出一个陶汀然,他和人玩得倒好,但是不妨碍三个人在一堆儿时心里那股酸劲儿。 也没什么坏心思,纯对朋友的占有欲作祟,陶汀然要是对周其律的态度和对他不一样,杜彬也不酸。 争风吃醋第一名。 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杜彬非要和他俩坐一起。校广播通知各班级拿上凳子操场集合,他们班男女各一例站在走廊边排队,六楼俯瞰下去,学生黑压压一群,跟蚂蚁搬家似的。 杜彬搬着椅子绕开三个人到后面来,挤在陶汀然前面。 “杜彬你咋坐这儿?”前面的男生往前挪了挪给他腾出点位置,刚撕开的一袋话梅糖紧接着伸过来,“吃不?” “谢谢谢谢。”杜彬拿了一个,往后抬抬下巴,“我要和我陶儿还有律哥坐一起。” “整的跟一家三口似的你。”男生笑着越过他伸长手,“陶汀然,吃糖。给周其律也拿两个。” 周其律没在,只有空椅子占着位置。陶汀然帮周其律拿了两颗糖,说:“谢谢。” 整栋教学楼的人走完了才轮到六楼的班级,陶汀然想帮周其律把椅子搬下去,杜彬貌似知道点什么,说:“放那儿吧,律哥现在都没回来,可能请假了。” 在一楼遇到等他们的老农,杜彬还没问呢,对方先问起周其律,“周其律还没回来?” “啊?”杜彬说,“还要回来啊?” 老农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逮谁是谁,“杜彬你再跑一趟帮他把椅子搬操场去,他估计还在办公室。” “啊?”杜彬不想再爬六楼,苦大仇深地说,“好吧。” 陶汀然看他霜打茄子样儿,有点想笑,主动道:“我去吧。” 杜彬也不想让他去,但没勇气说出口让老农去搬。犹豫片刻,他拿过陶汀然的椅子,一人搬两个去追早走出老远的大队伍,“爱你陶陶,那我在操场等你们。” 每层楼的教师办公室在四个班级的中间,离楼道比较近。此时全校师生都在操场,教学楼安静得像是放学后,一哄而散之后只剩空荡寂静。 路过办公室时,陶汀然看了眼,没人。 耳朵先听见说话声,转头看见走廊尽头,周其律和一个男生从厕所出来。 “上次我跟你说的家教你真不去吗?是个很好的机会。” “嗯。” 男生侧过脸看周其律无可挑剔的脸,得到几近冷漠地回应也并不恼,开始卖人情,“我表弟的补课费用真的很高,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你成绩不差,辅导初一的又不费劲儿,而且是我去说了,他们才………” “不去。”周其律冷淡地扫他一眼,转头就看见搬起椅子就走的背影。 眉宇间那点生人爱近不近,但他就不搭的疏远感柔和几分。他不温不火地喊了声:“陶汀然。” 陶汀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周其律的时候视线自然扫过他身后的那个圆脸圆眼的男生。 好像是omega。 两人视线上有一瞬间的交错,陶汀然从那不满的眼神中读到了熟悉的恶意。 “怎么没和彬彬一起?”周其律大步走近,说着开了教室的灯。 陶汀然拉了他一下,问:“拿什么?” “凳子。” 陶汀然看着他,也不出声。 周其律反应几秒,看了看椅子,再看向陶汀然的时候眼里漫着点笑:“我的?” 陶汀然挑了下眉:“我的。” 周其律笑道:“给我吧,我来拿。” 第20章 电影已然开始,远远听见操场主席台旁的大音响传来的炮仗声,背景音乐慷慨激昂。两人刚下六楼,后方一道着急的喊声传来,让周其律等他。 开学这么久陶汀然都没注意,刚等周其律时看见那个男生进了旁边教室才发现对方原来是隔壁班的。 陶汀然往上看了眼,说:“要不然我先帮你拿到操场去?” 周其律偏头看他:“嗯?” “他不说让你等他吗?”陶汀然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上次早上在食堂也碰见他俩在那儿说话。 他作势伸过去拿椅子的手落了个空。 周其律单手扣着椅背,提塑料袋似的轻松,不在意道:“边走边等。” 说是边走边等,周其律的步子却没放慢过,小圆脸隔着一层楼在后面喊周其律。 在人少的昏暗教学楼楼道,拖声拉气的还有回音,说实话,陶汀然觉得有点恐怖。 正想说要不还是等他一会儿,身后那道“周其律”忽然掷地有声,声音包含委屈和怒气。陶汀然下意识回头,看见小圆脸站在上一层台阶那儿,耷拉着眼皮盯着他。 墙边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此刻显得森然,陶汀然心里一惊,吓一小跳。还没跳起来呢,对方追下来的脚步一错,手上失了力,椅子“哐当”一声朝陶汀然滚砸下来—— 好在他反应够快,往墙边躲开几步,周其律也猛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这才没砸到。 椅子又是木板又是铁,砸身上起码疼十天半个月。 周其律紧攥着陶汀然的手腕,眉头紧锁,沉着脸往上看着小圆脸。 “……对不起。”小圆脸脸色发白,刚那一下似乎真把脚给扭到了,有些站不直,“我不是故意的。” 陶汀然差点天降横祸,且男生好似把他当情敌了,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服,脸色不比周其律好看到哪里去。 “先走了。”他挣开手,跟周其律说。 周其律没松手,先转头问他有没有事,确定没伤到哪儿,才放开他。 周其律对陶汀然提出先走的话没表态,只抬手揽了下他的背,让陶汀然走前面。 “一起走。”周其律说。 任小圆脸在后面怎么喊,周其律都没回头。那呜呜咽咽的可怜劲儿,谁听了都不忍心。 虽然陶汀然无动于衷,但想到小圆脸经常和周其律有说有笑,交情不浅的模样,不由得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看周其律。 视线在咫尺间碰撞,周其律垂睨他,很轻易便解读他眼神中的意思。 周其律没觉得把人扔在那儿有什么不好,他本来也不是热心肠的人,只一日三餐这种简单的温饱问题都够他忙活。 “我和他不熟,管不着。”周其律说。 【作者有话说】 有宝宝老师在追读吗?(准备痛哭)嘤(哭成猴子)(疯狂尖叫)(阴暗爬行)(_) 第10章 我想走读 小圆脸叫左子云,电影看到一半对方才一瘸一拐的下来。他们班就在旁边方阵,不注意都难,陶汀然转头就看见那人在瞪他。 “他有病?”杜彬也看见了,一脸莫名其妙,也不待见这人,“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瞪谁呢在。” “他愿意看让他看。”十四中的校服是黑领白衣黑色裤子,陶汀然懒散倚着椅背,手揣裤兜里摸手机摸到两颗糖。 左子云时不时就转头看他和周其律一眼,陶汀然往旁边一瞥,果然还在看。 “诶,”他奔着气死左子云的目的问周其律吃不吃糖,“话梅糖,别人给的。” “班长给的。”杜彬和别人在那儿悄摸打游戏,匪夷所思道,“陶陶你是真不认人啊。” 说着,杜彬转回去就给班长告状,“班长!你大众脸!陶汀然现在都还认不到你哈哈哈哈哈。” 周其律坐在陶汀然右手边看电影,一开始没听见他说话,直到陶汀然拿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臂。 转过脸闻到了一股酸甜的话梅味儿,周其律的脑袋下意识往后仰了下。 陶汀然做给左子云看才撕开糖衣,不曾想周其律愣了一瞬,双手环胸的姿势不变,低头俯身衔走了手中的糖果。 食指弯曲着的关节皮肤感受到温热的柔软,湿热的气息也全然喷洒在皮肤上。他错愕地看着周其律,左子云好不好受他不知道,反正陶汀然现在是挺别扭的。 周其律以为他要喂,见陶汀然这副表情,显然是解错了,“……不是给我的?” 陶汀然抿了抿唇,将糖纸揣回兜里,“是给你的。” 周其律盯着他看,彼时电影里传出一声巨响,大屏幕上的红亮火光映在周其律的侧脸。陶汀然手放在口袋里不自觉摩挲灼热的手指,心虚得莫名但表面还算镇定。 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他移开视线,说:“别看我,看电影。” 可能就这晚和左子云结下了梁子,后来在走廊碰见总盯他。左子云是学生会卫生部的,每天晚自习来检查卫生各种以陶汀然桌下有垃圾或者其他由扣班级分。 出操、体育课、食堂,只要碰见,左子云必定会来撞一下,或者装作不小心踩到陶汀然的鞋。 对方在隔壁班,宿舍也在同一层。 这天晚自习下,陶汀然和杜彬去小卖部买水,回去正好打铃。他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本以为今天烦人精不来碍眼睛,没想到刚上床,对方拿着一瓶可乐推门进来。 第21章 “谁要喝冰可乐?我们寝室还有,要喝去拿啊。”还未拆封的可乐瓶在他手中上下摇晃,白色泡沫冲上瓶盖下端。 一桶泡面在寝室连汤都能分得一口不剩,更别说这么大一瓶可乐。几个拿着牙杯就聚过来了,“懒得过去,快开了给我倒点。美可虽好,我不贪杯。” “左子云你再晃,一会儿喷得到处都是。”有人说,“拿来我去阳台拧开给你。” “我不。”左子云站在门口,疯狂摇着可乐说,“我就要自己开。” 左子云和他们寝室的人关系处得好,每天晚上来,要待到生活老师查寝才走。陶汀然带上耳机,正准备躺下,猝然“嗤——”的一声,冰凉带着甜味儿的液体淅淅沥沥洒了他满背。 可乐冲出老高,有些迸溅到了天花板,陶汀然头发、颈后、背上以及床上到处都是褐色的液体。 寝室的人一时愣在原地,“我靠……” 陶汀然背对着左子云在被子,其他人没注意,但杜彬刚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他在扭开瓶盖的那刻将瓶口对准了陶汀然。 刚洗好的内裤“啪”往地上一摔,杜彬对着人冲了过去:“我草你妈的左子云!” “对不起陶汀然,我不是故……”左子云话没说完就被杜彬打了一拳。 “我他妈都说对不起了!”左子云也不甘示弱,还了杜彬一拳。 不过他没杜彬高,没打着,反而又挨了一巴掌。 一屋的人都来拉架,陶汀然抹了把后颈黏糊糊的可乐,脚踩上下床的铁杆子跳了下来。 “彬彬。”地上可乐洒一地,陶汀然光脚才在地上,捡起地上剩半瓶的可乐,拉开杜彬。 杜彬瞪着眼睛,情绪可大,“这你都不生气?” 陶汀然没说话,半瓶可乐对着左子云的头顶就浇了下去。 “我操!!”左子云猝不及防,眼睛进了水,痛得睁不开。 “别急着 草,”陶汀然绕过他出门,施施然道,“还有呢。” 他一身汽水味儿,面无表情却又来势汹汹的直奔左子云的寝室,生活老师刚从那边查寝出来,问他:“哪个寝室的?干嘛呢?” 陶汀然置若罔闻,进去随便找了个盆接满水,“哪个是左子云的床?” 大伙儿懵着呢,不知道他要干嘛,下意识答道:“就你旁边那……” “哗——”霎时,一盆水全泼人床上了。 指路的那个男生呆滞了,“……个。” 床上、地上到处是水,局部发洪水似的,左子云和陶汀然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脚踩地上像鸭子玩水,“啪嗒啪嗒”水珠四溅。 一开始一打一,杜彬急匆匆跑来帮着打,左子云同寝的哪能看着自己班的人受欺负,纷纷加入这场混乱。 由单挑升级到群殴,生活老师喊破了嗓子,气得目眦尽裂:“再打扣分!!!” “全校通报批评!” 早读结束的十分钟,全校广播先是传出一声尖锐的,调整话筒的杂音,随后教导主任怒不可遏的老烟嗓严肃地点名主题。 全校通报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一般都在大课间做操后提几句。原本闹哄哄的教室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看向黑板右上方墙上的音响。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群殴事件!”主任习惯性停顿三秒,在广播监控室,手撑桌边扫视大屏上各个班级,最后锁定陶汀然,“高二二十四班陶汀然、杜彬。” 视线往旁一转,“与高二十三班左子云、黄新城等人在宿舍打架斗殴。不听劝阻,引来学生围观,差点发生踩踏事故!” “几人扰乱秩序,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经校研究决定给予记大过处分!” 昨晚的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但听见记过处分,大家不由地回头看了看陶汀然。 “看屁啊!”周其律还没来,杜彬坐在陶汀然旁边。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杜彬梗着脖子握拳砸桌,尤其对同寝的那几人意见大。 昨晚左子云舍友全部帮着左子云打他俩,他们屋的那几个站门外看戏,拉架甚至拉偏架。 “还看不得了?因为你俩,咱们班又得扣分,先进集体这学期都评不上。” 杜彬“腾”地站起来,指着那人道:“你他妈这么有集体荣誉感,昨天怎么没见你出来帮忙啊?别他妈以为我没看见你趁乱泼我水。” “杜彬你妈的别血口喷人!”男生说,“老子就看怎么着?觉得丢脸那你别惹事儿啊!” “砰!” 一直沉默看书的人突然砸下课本。陶汀然撩起眼皮,冷冷地凝视那人。 教室落针可闻,气氛暗流涌动,众人屏声在两人之间扫视,一时没人敢说话。 陶汀然不冷不热地说:“要看站近点看,需要拍张照给你珍藏吗?” 此时广播将近说了五分钟,话筒“吱——”的一声,主任在关广播的时候突然怒喊——“周其律你又迟到!” 话筒离人较远,声音听起来渐弱。 紧接着广播关闭,彻底没了声响。 男生和陶汀然不熟,昨晚陶汀然揍人的架势大伙儿有目共睹,僵持几秒后讪讪坐下了。 杜彬“哼”一声,甩着空手来,又甩着空手走,“律哥来了,我回自己座了陶儿。” 说着,他剜刚吵架的男生背影一眼,说:“别跟傻逼生气。” 第22章 陶汀然根本没计较,“嗯。” 老农一早来学校就挨训了,刚到办公室放下东西,还没踏出门就听见他们班周其律让主任逮到迟到的事儿。 他一脸乌云密布,顾不上第1节 是数学还是英语课,往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门口负手一站,冷脸梭巡一圈。 都是会看眼色的大孩子,教室不但静,各个低头奋笔疾书,肃静得像高考。 半分钟后,老农点名:“陶汀然,杜彬,来办公室。” 陶汀然跟着出去,到楼梯口正好遇到上楼的周其律,两人视线交汇,周其律在他眼尾淤青的地方停顿了片刻。 “律哥。”杜彬在后小声喊他,挤眉弄眼地表示老农心情极差。 但周其律还是闯枪口上了。 “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你也来办公室。”老农说。 周其律没说什么,单手提着书包走在陶汀然旁边。 “左子云打的?”进校门刚好听见通报批评,陶汀然新伤添在旧伤上,周其律低声音问了一句。 陶汀然说:“不是。” “人太多了,不知道谁下的手。”杜彬打包票,“但是肯定不是那个菜鸡,那菜鸡只有挨打的份。” 要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挨揍得太惨,可能也不会引起公愤。 他俩本没想打架,陶汀然只是一报还一报,是左子云浑劲儿上来了,上来就连掐带踹。谁家好人站着挨打啊? “律哥,你是不知道……” “还蛐蛐蛐。”老农死亡凝视杜彬,“进来说个够。” 三人挨训了一整节课,除书面检讨,还得下周一国旗下当着全校思过。 为消除记过处分,陶汀然和杜彬被安排去食堂值日,扫垃圾站附近的落叶,这学期表现好,就可以抵消处分。 否则再有下次,就只剩开除学籍,留校察看这个处结果。 中午吃饭时间本来就不多,去食堂守着打餐秩序就没什么时间吃饭,何况最后的餐饭看上去很难有食欲。 周其律每天帮他俩带饭进来,他来的时候食堂阿姨已经在擦桌子做清洁了。 “哇,律哥,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杜彬说。 周其律提着一个四层保温盒来的,看着就不像外面买的饭菜。 “嗯。”周其律拆开盒子,“想吃什么就说,做好了带。” “那我明天想吃鱼香肉丝。”说着,杜彬往他们三人小群里转了两百当伙食费,“不够说啊律哥。” 陶汀然跟着转了两百在群里,周其律听着连续两次的微信提示音,太阳穴突突跳。他手机都没拿出来,对杜彬无语道:“吃你的吧。” 这两天陶汀然话不多,情绪也不高,周其律总感觉他在琢磨什么事,一问对方又说没有。 眼尾的淤青比前两天更紫了,陶汀然眼睛狭长,眼尾略弯上扬,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倒显得有些无辜。 他花了脸,乖乖坐在面前吃饭,比起不良少年,可怜劲儿更重。 “你呢?陶汀然。”周其律看着他,问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陶汀然摇摇头,咽下饭菜,半晌后突然说:“我想走读。” 【作者有话说】 你好,能不能得到宝宝老师的评论呢,如果不可以,那我再更一章呢 我好,别想了我,就算更十章,我也不会得到宝宝老师的怜爱的^ 第11章 恃宠而骄 今天轮到杜彬卫生值日,下午放学后陶汀然一个人到校垃圾站打扫卫生。 学校垃圾场在操场东边的绿化林旁边,教学楼各班级学生两两一组抬个蓝色大垃圾桶往里面倒,垃圾顺着斜坡滑下,堆积到校后门的大垃圾站。 陶汀然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这片的卫生,大部分人都规规矩矩,只有隔壁班那几个傻缺故意倒在入口外。 “唉不好意思啊。”看起来空有力气,长得像上个季度卖不出去的滞销品一般的男生边道歉边踢飞脚边的空牛奶盒。 陶汀然再打一次架,学校就会开除学籍,留校察看期间如果屡教不改,那么开除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男生不怀好意地挑衅道:“麻烦你来扫一下吧。” 六月栀子,九月桂花,学校总爱种些季节性明显的花。让人闻到花香便想起毕业季,想到某时某刻,此时此景,正犯贱的傻逼。 陶汀然拿着扫帚站在桂花树下淡淡睨那人一眼,自己扫自己的。 有人天生就焉儿坏,陶汀然越扫地越脏,身边的桂花和落叶堆陡然被一个一罐撞得散,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这学本就不是陶汀然愿意来上的,很奇怪,无论是这里还是之前的学校,他遇见的人都没什么两样。 “怎么?不服气?来打我……啊!” 对方话没说完,突然被人一脚踹进自己乱扔乱倒的垃圾堆里。 陶汀然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他愣了愣,看向挎着背包,手上还提着他书包的周其律。 周其律轻飘飘睨了眼男生,“惯的你。” 教室垃圾桶里全是些泡面桶、零食袋和鼻涕纸这些东西,汤汤水水让男生这么一扑,直接压爆浆了。 “呕……”男生直干呕,爬起来跑到水池边洗手擦衣服,脸色惨白,“呕……呕……” 味儿太冲,陶汀然不是很想过去。 周其律朝他走来,“扫帚给我。” 自己的活自己干,陶汀然拒绝:“我自己扫。你找我有事儿?” 第23章 “没事儿,”周其律说:“等你放学。” 周五周其律要是没其他事,俩人一般都一起回恙塘。陶汀然看见那滩垃圾就忍不住皱眉,今天怕是要耽误些时间了,“你先回吧。” 突然一阵风过,桂花和垃圾站的气味拂来,香臭香臭的。陶汀然捂了下鼻子,往周其律身边靠了靠。 这人身上凑近了就能闻见那股好闻的气味儿,很好缓解不适感。 “你用的什么洗衣液?”陶汀然脑子短路地问。 “我爸自己做的香皂,回家给你拿几块。”周其律从他手上拿过扫帚,书包物归原主。 陶汀然背上,想去拿扫帚,周其律没给他,抬手搭上他背后的书包,带着陶汀然往前走。 经过水池时,周其律把扫帚扔给出水不怎么芙蓉的男生,说:“你把你造的那堆儿弄干净。” 男生狼狈接住扫帚,憋屈点头时刘海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走出老远,陶汀然还回头看了一眼垃圾站扫地的男生。 周其律的手搭在他书包上,这时候倒方便拿指节顶他的脸了。陶汀然转回脑袋,对方就把手放下去了。 “感觉他好像怕你。”陶汀然说。 当事人表示:“应该是。” “为什么呢?”陶汀然来了兴致。 毕竟周其律既不逗猫惹草,也从不与别人浪费口舌,成天只关注自己的事。对人虽然冷淡,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平和的。 周其律调侃似地说:“高一的时候打过他,可能留阴影了。” “哦。” 这样啊。 陶汀然反应淡淡,周其律挑眉,“不问我为什么打他吗?” “还能为什么,他犯贱。”陶汀然已经领教过了,他看周其律一眼,说,“你脾气这么好。” “我脾气好?”周其律还挺意外自己在陶汀然眼中是这么个形象。 他脾气其实不好,生气的时候也会摔杯子,被人挑起火来打架也没个轻重,净往死里揍。 周其律妈妈死得早,他妈是消防员,在他三岁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出了次任务就再也没回来。 他爸萎靡不振的那段时间,全靠陶奶奶心善拉了他们家一把,父子俩才活了下来。 家境贫寒,父亲又是残疾人,因此他早早懂得生活不易,成长得格外辛苦。 周其律外貌出挑,肩宽背阔,因长时间的做农活、兼职,少年单薄的身体拥有着蓬勃的力量感。 他如此出众,在入学后成为一些霸凌者的目标好像是所当然的事。 谁让他长得好看? 谁让他性格一般? 谁让他家穷呢? 这些种种皆不能成为被无故受到伤害的由,可每天依旧有数不尽的人被欺压。 世界发现、研究、承认第二性别分化至今不过短短三十年。alpha至上的时代,霸凌成为常态。 第二性别分化通常在十五六岁,最迟十七还没分化,医学上则直接判定为beta。 学校因入学住宿问题安排学生体检过一次,有的alpha看到周其律是beta,为此常常几人围着他释放信息素探真假。 发现周其律对此真的没反应后,就开始辱骂贬低,施以拳脚。 因为怕给父亲增加负担,周其律一直忍着,直到某次有人拿他爸来开家长会时比手语的模样开玩笑,才还了手。 那次以一对六个alpha,其中一个人的门牙现在都还在男生宿舍后不知名的角落埋着。 六个学生住院,周其律本来是要受处分的,可后来倒在校长办公室,高热一发就是三天。等他休养一周再回学校,就没人敢惹他了。 偶尔一些死性不改的人来挑衅,他沉下脸什么都还没做,对方就已经腿软、恐惧,仿佛看到什么地狱鬼怪。 曾有人怀疑他分化成了alpha,在校使用信息素暴力,但一再抽血检测,结果都是未分化。 出了校门,周其律跟着陶汀然进了学校旁的奶茶店,想到陶汀然反感alpha,而还好他是beta,就深感庆幸。 “喝什么?我请客。”陶汀然说。 周其律看了眼价目表,摇头说:“我不喝。” 陶汀然没强求,一句没劝,“那你坐着等我会儿,我很快。” “好。” 放学时后奶茶店人特别多,路边小吃摊都水泄不通,八九千人好像只有三分之一回家了。 周其律在留言墙边坐下,陶汀然转头就能看见他。 一墙红黄蓝绿的便签纸,没几个好字。杜彬字写得像狗爬,周其律写字连笔,潦草得像医生手写的药单子。 见过字写得像人一样漂亮的,就只有陶汀然。 字漂亮,手漂亮,眼睛也很漂亮。 “想什么呢?” 脸颊一冰,周其律转头就撞进了那双风雪压梅花似的漂亮眼睛。 凉薄、冷漠,但每次对视的时候,红梅上的霜雪抖落一点,再抖落一点,只对他展露着晴光潋滟下的花骨朵。 好像也没有“只”,他突然想到陶汀然看杜彬和陶奶奶也这个眼神。 “没想什么。”周其律起身,“好了?” “嗯,这个给你。”陶汀然把刚贴他脸的那杯顺手递给他。 周其律怔了下。他一是穷,没闲钱买这些,二是真不爱和奶茶、碳酸饮料一类的东西。 “拿着。”陶汀然说,“我手真的很软。” 第24章 周其律叹了口气,“谢谢,下次不要给我买了。” “嗯。”陶汀然应付地点点头,催他快喝,“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和我点的一样的。” 周其律看了陶汀然一眼,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稠得像粥一样。 一嘴麻薯椰果紫米和红豆。他咽下去,差点噎到:“好好喝。” 陶汀然抿了下嘴唇,周其律就知道自己这反应给对了。 周六上午热水器专卖店的老板派了个单子,周其律七点起床,洗漱后给黑背喂食,自己对付两口就提上工具箱准备去镇上。 专卖店的老板和他认识挺长时间,以前他爸在这儿接点散活,后来是他。 店里有客人买产品需要上门安装的,老板就会给周其律打电话,一单五十,远近都一个价。 也不知道平时陶奶奶都给黑背喂什么,出门的时候狗盆里还剩一大半没吃。 让陶奶奶养得毛光水滑,膘肥体壮的。 “去,别跟着追。”周其律伸腿别了别黏上来的狗子。 在十几岁永远睡不醒觉的年龄,周其律起得算早的,他骑车到村口,没想到看见一个比他还积极出门的人。 “滴滴——” 摩托车喇叭声乍响,陶汀然头也没回,往旁边走了走。 “滴滴——” 都贴墙根走了还滴滴,陶汀然不耐烦地回头,想把这个没素质的人打成滴滴。 “……”看清人,皱着的眉头松开了,“我说谁呢,是你啊。” 周其律笑说:“我怎么了?” 陶汀然想到一个词:“恃宠而骄。” 换个不熟的早挨他呲了。 “滴滴!”周其律笑着又按了两下喇叭。 陶汀然无语了,“你够了,周其律。” 周其律龟速骑着摩托车跟在他旁边,忍着笑问:“你去哪儿?载你一程。” “我去城里。”混熟了根本没有不好意思一说,陶汀然边说边跨坐在周其律后座,手抓着车尾巴,说,“我要走读的事昨晚跟奶奶说了,她同意我去租房子住。” 难怪这么早起,周其律瞟了眼后视镜,“所以你现在去看房?” “嗯。” 陶汀然当时说要走读的时候,杜彬劝了半天让他留下来住宿都没打消他的念头。 见劝不动,外面租房坑多雷多也不太安全,周其律问陶汀然要不要住他那儿,对方也拒绝了。 他不好追着问,就暂时放一边没提这事儿,哪能想到陶汀然动作这么快。 “准备看哪个小区的房子?”周其律问,“找的中介吗?” “不是。” 声音在风中有点飘,周其律只能依靠左耳的听力。思及此,陶汀然让前倾身靠近,贴近周其律的耳朵说:“我在网上联系的房主。” 摩托车经过沙场,车身驶过马路塌陷下去部分的小坑猛地歪了一下,陶汀然下意识抓紧周其律的衣服,此时此刻很惜命:“你开慢点儿。” 他说话的气息和温度被掠过的风吹散一半的感知,可周其律还是感觉耳朵很痒。 以前经过这段路时常被风沙迷眼,今天头一次被沙糊了耳朵。 不痛,只觉得痒。 第12章 一起睡吗? 陶汀然看的房子在百财路,社保局那边,离学校挺远,胜在公交便利,老小区对面就是公交车站。 “约的几点?”周其律在镇等车点停车,长腿撑地保持平稳,往后看了眼。 陶汀然下车,说:“十点半。” 周其律扫一眼手表,“还有两个半小时,你着急吗?不急的话一会儿我陪你去。” 奶奶今早也说陪他去,陶汀然怕折腾她,没让。他从没在外租过房,昨晚看了一夜的租房避雷指南,心里其实也没底,虚的。 “会不会麻烦你?”陶汀然主要担心耽误周其律事儿,也不太习惯麻烦别人。 麻烦来麻烦去,总有还不完的人情债。 公交车身后不远处路口等红绿灯,等车的人早早背上包翘首以盼。 周其律看着他沉默了下,似乎笑了:“上车。” 上门安装的地址就在镇上,货昨天下午老板就从城里送到客户家里了。 周其律问陶汀然在奶茶店等他还是跟着去,陶汀然要跟着,周其律便在奶茶店给他买了一杯“粥”给他拿着喝。 “你呢?”陶汀然问。 周其律说:“我吃早饭了。” “那你喝一口。”插上吸管,陶汀然跟着周其律上楼的时候伸手往人嘴边凑,毕竟别人花钱买的。 两手提着工具,周其律意思意思喝了一口,“谢谢,麻烦你了。” “……?”陶汀然反应半晌回过味儿来,“你这人。” 电热水器安装很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装完。周其律短袖袖子卷到肩膀,抬臂间肌肉凸起,青筋明显,手臂线条格外漂亮。 陶汀然在浴室帮忙递电钻和小钉子,周其律估量好位置,装好一颗,转头就看见他在身后把另一颗钉子递过来。 浴室没窗没空调,九月末天气还很闷热,这么一会儿周其律身上出了不少汗,“去外面坐着等,里面热。” 陶汀然看了看他,说:“好的。” 这家人是两个老奶奶在住,两人刚从国外旅游回来,这房子十几年没人住,有些家电都放坏了。 第25章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陶汀然到客厅时,黑发奶奶正端着两杯水准备去浴室。 “辛苦了小师傅,喝杯水吧。”黑发奶奶笑说,“热吧?家里空调遥控器找不着了,我让我老伴儿出去买风扇,马上回来。” 陶汀然接过两杯水,“没事。” 他礼貌询问道:“奶奶,家里有扇子吗?” “有有有,”黑发奶奶去房间给他拿,“昨天出门接的广告扇子。” 热水器最后一步连接好花洒水管和水龙头就结束了,周其律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刚转头就感受到一阵风。 陶汀然左手水杯,右手持扇扇风,看着他道:“现在有没有好点儿?” 周其律微怔,眸光转深,很快转过脸去,“好很多。” 他垂眼专注接管子,但是拧了两次都没拧上。 陶汀然卖力扇风,问周其律喝不喝水。周其律摇头:“我手脏。” 闻言,陶汀然在他嘴唇边倾斜纸杯喂他,“喝吧。” 熟悉之后的陶汀然真的像两个人,虽然还是和开朗阳光挨不上边。周其律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说:“那麻烦你了。” “。”陶汀然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对周其律道,“真服了你了。” 这天去看的房子没谈好,家具有很多都是坏的,客厅吊顶因上层住户漏水而泡发了,洗衣机和冰箱用了不了,厕所灯接触不灵,时而亮时而不亮。 就那房子房东直租都要一千二,周其律当时拉着陶汀然就走了。 “现在租房真的很难,随随便便一个单间配套就七八百。”杜彬说,“我姐在市里上班,租了一个一室一厅都两千五一月呢。” “说真的陶陶,你别出去住了。”杜彬一下课就坐陶汀然前面的空位上念经,“我保护你呢,没谁敢欺负你……哎呀别做作业了,你做题有瘾啊?” “我已经跟老师说了。”陶汀然波澜不惊地写完一张英语试卷,换下一张。准备把国庆作业在校做完,背空书包回去。 “什么!”杜彬震惊,周其律也转头看向他。 陶汀然抬眼看了看两人。 杜彬说:“你不是还没租到房子吗?老农知道你现在还没地儿住吗?” “我说住亲戚家。”陶汀然分心做题,稍微费点脑力的都空着没做,不然错误率百分百。 他决心出去住,杜彬后来也没再试图动摇他。想跟陶汀然一起租房,家里人打死他也不同意。 这周结束迎来国庆假期,三人出去看了四套房子,不是贵就是烂,要不就是又贵又烂的串串房。 “要不就先住律哥那儿吧,后面慢慢找。”杜彬骑着共享单车陪跑感觉屁股都要磨出火星子了,天气又热,恨不能把自己房间让给陶汀然住。 杜彬确实也这么提了,家里也有空房间,但是不出所料被陶汀然回绝了。 “你俩那儿我都不去。”傍晚六点,三人找了家小面店填肚子,陶汀然刚坐下就把三碗面扫码付了款。 周其律没说什么,到冰柜拿了三瓶水。 付钱、分发,一气呵成。 陶汀然有时候真觉得周其律很斤斤计较,给了他点什么就必须会还回来。 但是他只对自己计较,对自己严苛,就像买菜做饭给他们带饭,周其律从不领群里的红包,偶尔给他们带点炸鸡柳或者奶茶也不准他俩提钱。 没人遮风挡雨的小孩儿,长大了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好。更多时候他们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虐待自己,在委曲求全。 “换一下。”陶汀然给周其律一个眼神,说,“我不想喝葡萄汁儿,我要你那瓶矿泉水。” 小时候馋的时候没条件,现在周其律是真不爱喝除了纯净水以外的饮品。再买一瓶喝不完又浪费钱,周其律看陶汀然一脸认真,无奈换了。 杜彬和陶汀然的个人口味偏好他多少了解些,周其律记得陶汀然是爱喝果汁的。 “你俩啥意思?”杜彬灌了口绿茶,不满道,“一个请吃面,一个请喝水,我请啥啊?” 陶汀然往桌上看了眼,正想安慰他,就看见周其律挑起面晾了晾,低头之前淡淡道:“你请开动吧。” 公交末班车是六点,陶汀然明天打算找中介看看,今天没打算回去,一来一往浪费时间。 吃完饭,杜彬重新扫了辆共享单车,眼中有点兴奋道:“陶陶,你去我家住呗。我家就我妈,我爸晚上跑出租不在,你去我家跟我睡。” 多少有点不方便,陶汀然想也没想就说:“不去,我住酒店。” “要不住我那儿,”周其律骑的自己的单车,他问陶汀然,“去吗?就我自己。” 周其律城里那个房子是他妈妈的父亲以前工作单位分的房子,他妈把房子留给了他。 以前水电局家属院都是筒子楼,楼梯口旁是公共厕所和浴室,一层门对门有八户人家。陶汀然坐在周其律单车后座,到老房子时天色已经灰扑扑黑了过来。 老楼一楼是棋牌室,二三层已经被人盘下做便捷酒店。 这栋房子处处都留存着上一个年代的痕迹,报纸存放箱在楼道墙上生了锈,長启日报几个大字斑驳掉漆。 每层楼墙上都留有随意潦草的毛笔字,写着几楼几层。白墙看不出颜色,到处都是小孩儿写的字画的王八。 现在还多了些广告纸和别人印上去的开锁的电话号码,七杂八杂,构成整面乱七八糟,满是生活痕迹的墙壁。 第26章 这里位置偏、老、旧,有很多人把房子租出去,所以住的人也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是些底层劳动工人。 三楼的走廊挂着环卫工人的橘黄色工作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住户门边挨着墙放置许多硬壳纸板,长长的走廊堆积吊挂着太多杂物,虚虚挡住了尽头窗口唯一的光的来源。 楼道里光线不好,也没有灯,在三楼还没上四楼就闻见一股从厕所传来的尿骚味,以及一股不知名的恶臭。 陶汀然很轻地皱了下眉,暗自屏住呼吸。 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看了看他。 “怎么了?”陶汀然憋气憋得太阳穴突突。 周其律问得认真:“我把衣服脱给你捂着口鼻?” “不用。” 没这么矫情。 即便他拒绝了,周其律也还是把上衣脱给了他,因为今天楼道里的臭味太不寻常了,臭得像死了人。 “捂着。”周其律给他衣服,精瘦的上身光着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越往上走越臭,周其律怕他摔,在第三次回头时,问陶汀然:“有点黑了,牵着你点儿?” 陶汀然点了头,周其律才握住他的手腕。 “小伙子,下班啦?”四楼正对楼梯口的住户国庆回了老家三天才回来,此时家门大开,正在收拾狗衔冰箱后死角藏起来生了蛆的腐肉。 这一收拾,才发现冰箱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电,冷藏室的肉全臭了。 阿姨不好意思地冲他俩笑笑:“熏到你们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周其律牵着人到跟前,手虚贴着陶汀然的背,让他走自己前面,对阿姨点点头道:“那你慢慢收拾。” “诶,好。”阿姨说。 还好气味没往上窜到六楼,还好周其律固执地要把衣服脱给他,陶汀然鼻间全是周其律身上的柑橙香气,才不至于反胃想吐。 “房间很小,你别介意。”周其律松开他的手,提前打预防针。 再小能有多小?陶汀然想应该也不会有比他前天看的那套单间配套的房子更小了。 尽管有心准备,周其律开门后,陶汀然走进一眼就能看全的房子还是不由地愣了下。 房间进门就是床,床头抵着墙,床尾但凡再长一点门就关不上。两扇门的原木衣柜靠在床头边,一张可折叠的小方桌,还有一个电视柜。 电视柜旁的冰箱看着也有些年头,电视机倒是不小,但是看着不像是能正常播放的样子。 屋子不大,甚至很小,门口走不到十步就能推开阳台的门。 虽小却很干净,只是…… 陶汀然注意到只有一张床且没有空余的地方给他打地铺。 他愣了几秒,抿了抿唇说:“我们……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宝宝老师们假期快乐,76和陶儿也在过国庆,嘿嘿'' 求评论,求海星(装可怜犯浑)(求求求求求求) 第13章 我洗澡,你要怎么帮? “不。”周其律说,“你自己睡,我一会儿要出去。” “?”陶汀然再一愣,有点慌神,“你要去哪儿?” 周其律从衣柜里拿出件干净的上衣穿上,把陶汀然手上那件放到阳台的塑料盆里泡着,解释道:“去网吧上班,明天七点回来接你。” 说着,他在阳台冲陶汀然勾勾手,“过来。” 陶汀然脸色不好,嘴唇都有点白了。周其律全当他不想被落下而不高兴,于是想了下,说:“你想和我一起去网吧还是待在这里?” 网吧网上通宵的客人不多,节假日虽然比平时生意好些,但肯定会有空着的包房,周其律偶尔在包房里小眯过,椅子宽敞,睡着挺舒服的。 他以为陶汀然会说好,没想到对方皱了下眉,说:“我不去网吧。” 正好,网吧里烟雾缭绕,问题青年不少,周其律也并不想让他去。 他点点头,指了指阳台右侧墙边的热水器,“那里可以洗澡,天然气阀在这边开。” 随后,他走到左侧阳台门后的天然气管道上的总开关顺时针拧开。 阳台的窗户全都贴了窗花,并肩走都困难的地方,却一左一右分成了厨房和洗澡的地方,中间只拉了根线挂张深蓝色的长帘当门。 “洗澡吧,我去给你找衣服,先穿我的。” 陶汀然突然情绪就不好了,周其律看着现在的他仿佛又看见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模样。他走过去拉上帘子,垂眼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陶汀然不看他,只说:“没怎么。” 陶汀然洗澡的时候周其律没走,进进出出拿水壶烧水,或者腾垃圾袋,时不时说两句话。陶汀然这才没那么害怕。 冲泡泡的时候,陶汀然听到开门声,忙喊了声:“周其律!” “哎。”周其律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没走,我晾衣服。” 湿衣服只能挂外面,周其律晾好,进门把晾衣杆挂门后,冲阳台道:“我顺便把你衣服一起洗了,明天记着去外面收。” 陶汀然套裤子差点绊倒,回头一看,搭布帘上的脏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拿走了。 脚上全是水,他提着宽大的深蓝色格子睡裤,一脸呆滞地杵在阳台门口:“你把我……也洗了?” 头发湿淋淋的,全撩在发顶,没了发丝遮挡,一双眼睛瞪圆几分,露出少见的单纯和憨气。周其律绷着嘴角,知道他含糊的那两字是指什么。 第27章 “我没注意,一起泡水里才看到,就顺手洗了。”烧开的水晾一杯冷在桌上,周其律说,“不用担心,明早能干。” 谁担心那个了…… 陶汀然打着空档,拽了下裤子进屋,“……谢谢。” 周其律扫了眼他通红的耳朵,没搭腔,怕陶汀然羞愤到夺门而出。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只软膏,手指点点自己眼尾的地方,叮嘱陶汀然一会儿吹干头发再上点药,“还有淤青没消,擦了睡。” 屋子里只有冰箱那里有插线板,陶汀然站那儿吹头发,周其律对着床调整好风扇的位置就走了。 “有事给我发消息。”周其律握着老式门把手关了半扇门,陶汀然衣服裤子都大一号,头发吹得乱蓬蓬地看着他。 周其律顿了顿,说:“弹视频也行。” 网吧三班倒,周其律固定晚班,晚七点到凌晨五点。他模样好,能吸引顾客,能力出众,有事儿真上,老板欣赏他,对他很关照。 但尽管如此,今晚迟到一个多小时,林哥还是说了他两句,扣了三十工资。 “刚有其他员工在,不说你过不去。”林栋找来二楼包间,手撑着门抽烟,“那三十你可别转给我啊,转了也退你。” 周其律在他这上了一年多的班,没迟到过。起先看着冷,后来虽能有说有笑,但很少真正从他口中知道点什么。 而且有说有笑四个字,林栋占俩字。他说,他笑,周其律就占个有,纯属一大合唱里滥竽充数那个。 他担心周其律出啥事儿了憋着,从人到店里一直跟着,拐弯抹角道:“该请假请假啊,别死撑,有事儿跟哥说。” 键盘里有上位客人抖的烟灰,周其律扣过来在桌上磕磕,顺手拿腰上工具袋的刷子刷干净,笑了下说:“真没事儿。该罚款罚款,你别徇私舞弊。” 十点多正是下机的高峰期,有门禁的学生赶着回家,一走走大串人。 周其律二楼空机子还没打扫完,广播停了没两分钟又乍响——“工作人员请注意,一百一十五号玩家在线上超市完成下单,请尽快送达战场。” 林哥看他忙,也就没跟着添乱。 晚上值班都一个人,又要管卫生,又要跑腿送东西,还得兼顾吧台客人充卡及线下买东西。 好在晚上不是很忙,十一点后零零散散几个人。周其律看了眼现目前在店客人的上机时间,给楼上楼下超过三小时的客人送了张热毛巾后才空闲下来。 后半夜他基本就在吧台躺椅上睡到四点半,剩半小时收拾下机电脑卫生,然后等同事来接班。 以前都是这样一夜无梦,今天闭眼半个小时都还没睡着。 他拿起手机扫了眼,快凌晨一点。 手机屏幕上除了各软件消息推送,没有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嗡——” 手机振动,进来一条消息。 陶汀然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见两个小时前网上联系那位房东给了他回复: 【春暖花开:五百可以的。我明天在家,你有空可以来看看房子。/微笑】 风扇老旧,苟延残喘地对着他吹也没多大风。屋里的白炽灯没关过,陶汀然以前被关过小黑屋,没法一个人待在狭窄漆黑的屋子里。 然而开着灯他也睡不着,只能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看同城租房信息,好像做点什么事比干躺着的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陶汀然回复房东可以之前顿了下,切到微信问周其律睡了吗。 周其律秒回。 【周其律:怎么了。】 【陶汀然:还在忙?】 白天上学晚上打工,难怪一去学校就睡觉。但是再多的课间十分钟也抵不过好好睡上两三个小时,网吧什么样没人比陶汀然更清楚,晚上工作人员是可以睡觉的。 发消息的时候没想到这个问题,自己不睡不代表别人不困,他突然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吵醒周其律了。 【陶汀然: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其律:没有,没睡。】 周其律倒了杯凉白开润润喉咙,站在吧台里端着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垂着眼睛单手拿着手机打字。 【周其律:一个人害怕?】 这句话发出去过了两分钟陶汀然才回说没怕,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下午陪他去看房子。 周其律查了下定位的那个小区,离他住的地方倒是不远,小区还可以,如果能租在那儿也不错。 【周其律:有空。】 下午比上午可热不少,他问: 【周其律:明天上午你有事?】 【陶汀然:嗯。】 【周其律:好,明天我回家等你,完事儿给我电话。】 陶汀然脸往空调被里埋住点下巴,这个屋子上上下下包括他,都是周其律惯有的气味。 他回了个行。 凌晨五点对门老大爷开始放电视,趿拉着拖鞋开门通风,坐门口听电视,时不时吐一口痰。 天空泛白,黑暗被驱赶下场,陶汀然这才起身,跪行到床尾,扯着灯绳关灯。 老式拉灯开关得顺着拉,他也没个经验,别着方向给扯断了。 “……” 这下是想开灯也开不了了。 与此同时,网吧同事来接班,周其律去库房提起上次员工奖得的冷风机出来,当着同事面扫码转了三百到店的账户里。 第28章 “上次你不要奖品要折现,现在知道热了吧?”同事打趣他,从吧台柜子下面找出个插线板给他,生怕让老板得了便宜,“这一起的附赠品,一块儿拿走。” 周其律笑笑,也不客气。 这事儿他在微信上和林哥说了,对方六点钟看见消息回他缺心眼。 【林栋:直接拿走得了,本来就你的,还转钱。钱多烧得慌啊?】 骑着单车,后座还有挺大一货件儿,周其律到家门口才回了句谢谢哥。 在网吧耽搁了阵儿,路上买了早餐,到家六点过了二十分。 “回来啦?”对门老头还坐在门口,这会儿手上多了一碗面。 “早,叔。”周其律两个手都不得空,到门口正摸钥匙,门从里打开了。 陶汀然眼下乌青,看着就没睡好。他先是看了眼周其律,再扫向他身后的老头,眼中的欣喜骤地收敛几分,“你回来了?” “嗯。”周其律看出他不好意思,提着东西进屋,踢上门。 这屋统共就这么大点儿,陶汀然没下床添乱,坐在床尾看他。 门窗一关屋里还是黑,周其律到门边开灯,手往墙上摸灯绳没摸着。 陶汀然闯了祸,按住他的手从墙上拿下来,转身爬到床头那儿去摸了根线过来,抿了抿唇说:“在这儿呢。” 两人在昏暗狭小的屋内对视,一坐一立,静了几秒,周其律忍不住笑了下:“我说你心虚什么呢。” 老式拉线灯容易断线也容易接,陶汀然举着手机电筒,周其律两三下就接好了。 “嗒”灯开了。 此时此刻陶汀然对周其律地崇拜再次拔高了一步。 什么都会呢。 “饿了没?买了酱肉包和油条。”周其律冲桌子抬了抬下巴,自己则进进出出弄那台冷风机。 陶汀然下床,没看早餐跟着他到阳台,“那是什么?” “冷风机,”周其律洗干净水槽,往里加水,“比风扇凉快。” 至少比他那台用了四五年,花四十五买的小风扇凉快。 陶汀然点点头,在周其律加好水后提了进去。 转头看见周其律进来拿了毛巾又去阳台,他什么也没想,紧跟着去帮忙。 周其律正打算洗澡,只拿毛巾忘拿换洗的衣服,一转身差点和陶汀然撞上。 准确来说也撞上了。 陶汀然捂着鼻子,眼睛泛着点水光:“要拿什么?” 周其律拿开他的手,瞧见点鼻血,拽着人到淋浴的地方,开了花洒,手兜着水给他洗鼻子。 周其律皱眉道:“不是让你去吃早饭?” “我……唔。”刚开口,周其律就捧着水捂上来,拧拧鼻子。 还好撞得不重,周其律确定没流血才放开握在陶汀然后颈的手。 陶汀然让他一阵搓拧得鼻子红,嘴唇也红,下巴还滴着水。他懵了会儿才说:“我是想帮你忙。” 心中不知怎么来的火气又不知为何消了。 周其律叹出一声鼻息,手背随意抹干净陶汀然下巴的水滴,语气几近无奈:“我洗澡,你要怎么帮?” 第14章 知道了,跟我生分 “啊……”陶汀然尴尬了。 那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去吃饭。”周其律再跟他说了一次。 陶汀然点点头,虽然进屋了,但还是等周其律冲完澡才和人一起吃的早餐。 八宝粥、豆浆、牛奶、酱肉包和油条,周其律还买了蒸饺。 “你买这么多,昨天一晚上白干了。”早餐超出两人份的量,他俩不一定能吃完。陶汀然心疼钱,更心疼为了赚钱而透支自己身体的周其律。 反观当事人没什么太大反应,把早餐店送的泡萝卜放陶汀然面前,淡淡道:“有什么。” “多少钱?我转给你一半。”陶汀然轴上了。 周其律看他一眼,说没多少,转而提起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说今天上午有事吗?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没事,陶汀然应付周其律的。他只是考虑到对方值了个大夜班,或许需要补觉。 陶汀然咽下包子,实话实说。 “那你呢?”周其律说,“我睡觉你做什么?” 这个没考虑到,陶汀然人机似的卡了几秒,说:“我出去走走。” “走一上午,直到我醒?” “嗯。” 陶汀然睡眠不好在暑假周其律就知道了,忙农活那阵早出晚归,有时候对方比他还早起,在家门口等他。 在家空调吹着都睡不好,何论在这个既小又没空调,风扇也垃圾的房子。 八成热得整晚没睡,不然昨晚不会那么晚了还醒着给他发消息。 “一起补会儿觉吧,睡醒陪你去看房。”周其律下决定。 陶汀然看了眼床,这次是真要一起睡了? “……这不太好。”陶汀然背脊僵直。 但其实没说服力,什么不太好?周其律既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和同为beta的朋友睡一起有什么问题呢? 陶汀然主要也不是顾忌那些,关键在于和人同床共枕会不自在。 周其律看他左右为难的表情,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跟我生分。” “不是那意思。”陶汀然说。 最后陶汀然还是和周其律一起睡了。 吃过早饭,两人刷了牙躺床上,冷风机对着他俩吹,燥热的空气降下温度,陶汀然这会儿是真有点困了,没一会儿就睡死过去。 第29章 秋天气温比夏天低,冷风机对着吹半个小时就开始冷了。陶汀然一开始挨着墙,后来感觉到有人在给他盖被子,身后热乎乎的,他翻身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看。 冰箱后面的窗户窗帘窄了遮不完全,天光刺眼,他什么都没看清,只闻到好闻的薄荷柑橘气。 陶汀然闭着眼睛眉毛还皱着,周其律侧撑着身体,好一会儿没敢动。 对方额头被枕头压出道印子,他盯着陶汀然鼻子眼睛看了会儿,抬手将他的头发往后捋了捋。 手心在浓密柔软的发丝里沾了汗,周其律想了想,又把空调被往下拉了点,搭着胸口和肚子算了。 “你到底是热还是冷啊?”他轻轻拢着陶汀然的头发,搞不懂了。 不知道。 陶汀然隐隐约约听见有道声音在他耳畔喃喃细语,无奈眼睛睁不开,鬼压床一样,说不了话,动弹不得。 他口干舌燥,好像有谁在他身体里放烟花,血液都沸腾起来,给他烧着了,哪哪都不舒服。 后来陶汀然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这时候就隐隐约约有发热期的征兆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白日聒噪,楼下车来人往,收废品的三轮车放着回收电器冰箱废纸壳的广播在这条街来回走了三趟。 陶汀然气不顺,拧眉转醒。 睁开眼就看见面朝他侧躺,看着他的周其律。 两人对视一会儿,陶汀然被吵醒那点烦躁劲儿退潮了。不知道周其律醒了多久,他有些别扭地眨了眨眼睛,故作自然地抹过嘴角。 没流口水。 陶汀然问:“……我打呼了?” “没有。”周其律神情自若地移开视线,下床洗脸醒神,头也不回地说,“起床吧,出去吃饭。” “出去吃?”陶汀然坐起身。 他头发睡奓毛,蒲公英似的迎风动,呆愣的模样让人联想到马尔济斯犬。 如果没有陶汀然,周其律随便炒个菜就吃了,有时候懒得炒就着冰箱里的咸菜对付两口。 他看了陶汀然一眼,路过冷风机的时候顺带往旁边转了点方向,没对着陶汀然吹。 地方小,洗漱得一个一个来。陶汀然还坐被子堆儿里,说:“就在家里吃不行吗?” 外面一道蒜炒菠菜都二十一盘,而自己做只需要花两块钱买一把菜就够。 周其律脸上滴着水珠,从阳台进来又径直开门出去。 半分钟不到,他收了陶汀然晾干的外衣外裤进来,取了衣架扔在床上,说:“冰箱里只有一半老南瓜。” 陶汀然抓着衣服,吃什么都行:“我想吃南瓜。” 他撩起衣摆换上衣,窄瘦的腰平坦得像没装什么东西,一米七五的个头,过于瘦。 周其律去阳台,没有商量余地地说:“我不想让你吃南瓜。” 陶汀然套上自己衣服,脑袋从领口钻出来,“啊?”了一声。 周其律的声音从阳台传来:“你见过谁招待客人吃南瓜的?” 南瓜可以吃,但是不能只有南瓜。任陶汀然说破了天,周其律也没同意在家吃。 出去虽然吃不了山珍海味,在周其律的能力范围内,好歹有两荤一素带个汤。 最后两人在看房楼下那条街吃完饭才联系房东。 “你们上来吧,我在家。6栋606。” 听声音是个和善的阿姨,等陶汀然见到人,发现确实如此。 阿姨四十来岁,穿着碎花半袖衬衣,军绿色裤子上还有泥巴。她脚上穿着鞋套,提前在电梯口接他俩。 电梯门打开,陶汀然愣了下。阿姨也看着他俩,不确定刚和他联系的是不是他们,“刚给我打电话的是你们吧?” 周其律很快反应过来,“你好,你是606的业主?” “哎。”阿姨笑了笑,确认接对人,领他俩进家门。 “不用套鞋套。”阿姨说,“我上午还在地里,鞋脏,你们鞋不脏,不用套。” 阿姨专程来打扫卫生,她说:“这房子买了十几年了,但基本没怎么住。除了偶尔我儿子回来看我会来住段时间,其余时间都空着。” 两室一厅,但是阿姨的儿子即便不在家,客卧门也锁着不让人进,所以准确说,出租的是一室一厅。 陶汀然不在意房子多大,他和周其律大到冰箱,小到垃圾桶,全都一一查看录下视频留存。 周其律从厨房出来,陶汀然在客厅和房东阿姨交涉,他看了周其律一眼。 怎么样? 周其律点了下头。 可以。 只要周其律点头,陶汀然就放心了。 周其律是很可靠的。 合同谈得很顺利,最后在陶汀然准备签名时,周其律忽地抓住他的手腕,问房东道:“阿姨,方便问一下你儿子一般什么时候会回来住吗?” 陶汀然突然惊醒,这么重要的问题他居然没想到问。万一哪天他在洗澡,或者没穿衣服,有人陡然开门进来了怎么办? “啊,我儿子还在上学,一般只有小长假才来看我。”说到这儿,阿姨也想起问,“你们是alpha还是……” 问这种问题不礼貌,阿姨忙说:“是这样,刚忘了提前说。我儿子是omega,也是因为他偶尔回来住,所以我这个房子不能租给alpha,请见谅。” 顾虑打消,陶汀然放心解释自己是beta后,和房东签了三个月的合同。 第30章 “小帅哥,我加你个微信吧。”阿姨拿出手机,说,“到时候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就给我说,我来看能不能修。” “好。”陶汀然加上微信,发过去自己名字和房租,“谢谢阿姨了。” “没事没事,”阿姨摆摆手,眉目温柔,“你俩和我儿子差不多大,看着就讨人喜欢。” 签完合同阿姨就走了,两人在这收拾卫生待了一下午,陶汀然学校一米五的床品在这儿用不了,得买新的,至于学校宿舍那些棉絮被子,只有等下周拿回来。 要扔了奶奶估计要心疼。 牙膏牙刷毛巾吹风机沐浴露洗发露洗衣液一系列东西采购费时费力费钱,杜彬晚上在群里冒泡,免费壮丁就这么送到跟前。 东门家纺铺子六点多就关门下班,陶汀然这晚还是得住周其律那儿。 总不能直接睡床垫。 “还要买啥?”三人从超市出来,杜彬提着一袋零食和抽纸,周其律拿的日常用品,都是重的。 陶汀然一手绿色塑料桶和盆,里面放着衣架和浴球,他看了看,说:“差不多了,没什么要买的了。” 路边有家精品店,周其律忽然说:“等一下。” 随后进去三分钟不到,买了一盏可夹式的台灯出来。 陶汀然和杜彬就在路边等,杜彬疑惑道:“律哥买灯做什么?夹车上当车灯用吗?” “……”陶汀然居然杜彬说的挺有道。 快到网吧兼职时间,周其律和他们一起把东西提回出租屋,再送陶汀然回去。 再次回到那件小小的屋子,周其律把灯夹在床头,陶汀然才恍然发觉周其律好像是为了他买的这盏灯。 尽管他只住今天这最后一晚。 灯一灭就再没光源,周其律说,“现在不用担心扯断灯绳了。” “晚上就开着台灯睡。” 周其律出门,最后朝他道:“陶汀然,别熬夜。” 【作者有话说】 完犊子了,感觉大家不喜欢这本(心碎2024 10月6日16点21分36秒) 虽然很遗憾,但是没关系!我很喜欢他俩,会坚持到最后的。 第15章 好好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周其律像个夜行侠,晚出早归,上午补一会儿觉,下午要是有派单,就去安装热水器。 国庆的最后一天假期,周其律上午回来后就没出门。黑背中午跑来候饭吃,在陶汀然腿边蹭来蹭去。 “黑背,来吃饭。”中午煮的饺子,奶奶把剩锅里煮破皮的几个挑出来给黑背,掺点昨天的剩饭剩菜。 “你主人吃了没?”小老太太跟狗聊天,见黑背狼吞虎咽的模样,断定周其律没吃。 于是打发吃完饭非要来洗碗的陶汀然:“小周肯定没吃,正好锅里还剩点,你给他送过去。” 给周其律送饭,给黑背送饭,陶汀然暑假就跑不少趟了。他接过奶奶递过来,还冒着烟的热饺子出了门,去找周其律的时候,对方正在睡觉。 周其律来开门,整个人透着一种没睡醒的慵懒和被吵醒的躁。 下午三点之前要返校,陶汀然没想到他中午十二点了还在睡觉,“你几点回来的?” “九点半。”周其律侧身让陶汀然进屋,门就这么敞着不关了。 难怪这个点儿了还在睡,陶汀然把饺子端上桌,说:“有胃口吗?中午吃饺子。” 香菇猪肉馅儿,奶奶把小蒜和得多,闻着很香。 周其律“嗯”了声,往厨房去,“谢谢,我先洗个脸。” 陶汀然说:“那我先给你打个调料。”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厨房,周其律在洗衣台那弯着腰背捧水洗脸醒神,陶汀然在屋内一会儿问醋在哪儿,一会儿问有没有鸡精。 洗脸刷牙一共三分钟不到,陶汀然喊了四声周其律。 周其律洗干净嘴边的牙膏沫,耳边刚好响起陶汀然的声音—— “周其律,家里辣椒粉有吗?” 真不怪陶汀然找不着,常用的调料在碗柜第二层,不常用的在第四层柜子。厨房容易招蟑螂,放台面上摆着还会引来老鼠。 周其律说在第四层,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陶汀然身后。 陶汀然身高差点,踮脚看见上面密封好的辣椒玻璃罐,但伸手只够着个边,手指反而将玻璃瓶往里顶进去了些。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在视线里,轻轻松松拿下辣椒瓶。 他拿不到的东西,周其律抬手就拿了下来。陶汀然转身,对方低头看他,脸上未来得及擦的水汇到下巴,猝不及防地滴到陶汀然脸颊上。 “抱歉。”周其律及时做出反应,手背抹过陶汀然的脸,问道,“要不要去洗把脸?” 对方手指轻轻刮过脸颊那一下,陶汀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跟吓着了似的,心跳的存在感骤然加重。 “不用,”陶汀然在滴过水的地方拿手背蹭了下,不怎么在意,“你又不是往我脸上吐口水。” 周其律这会儿已经到脸盆架上拿了洗脸毛巾擦脸,闻言斜陶汀然一眼,笑了。 下午踩着点返校,杜彬比他俩先到一个小时,在寝室赶完作业才进教室,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仨一起踩点来的。 “律哥你作业做了吗?”杜彬拍拍胸前书包,“我抄完了,一会儿借你?” “做了。”周其律说。 “?”杜彬上下端详几秒,“真的啊?你两手空空,我以为你作业都没带回去呢。” 第31章 不帮带零食的时候周其律基本不背书包,他空着手,甚至一支笔都没带,试卷全在陶汀然书包里。 陶汀然到座位打开书包,先把周其律装试卷的文件袋给他,“给你。” “不是,为什么律哥试卷在你书包里啊?”杜彬眯着眼睛思忖片刻,猛地后退,指着他俩道,“你俩不会背着我偷摸住一起吧?!” 住一起倒是没有,不过陶汀然开始走读之后,周其律天天晚上载他回去,早上叫醒服务,除了没睡一起,也差不了多远了。 周其律以前迟到,陶汀然跟着走读后就再没迟到过,天天六点半给陶汀然打电话喊起床。 时间来得及的情况下,两人一般在早餐店吃早饭。但是随着冷空气来袭,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陶汀然赖床越来越严重,周其律买早餐到他那儿去吃的次数也越发频繁。 出租房是密码锁,陶汀然把密码告诉周其律后,周其律后来连电话也不打了,估着时间买早餐过来,往客厅一坐,喊上两声陶汀然的名字再进屋从被窝里抢人。 十一月,水要放一会儿才能出热的了,周其律在厕所把牙膏挤好,水杯里接好漱口的温水,随后走到卧室前喊人。 “陶汀然,起了没?”周其律说,“我进来了。” 夏天昼长夜短,立了冬这天便反着来了。 卧室窗帘紧闭,只有床头那盏台灯亮着。陶汀然人倒是坐着的,就是看着不像醒着的状态,眉头紧锁,手在被子里摸索什么东西。 “梦游呢?”周其律就站门口看着他,问。 陶汀然后腿根下方起了食指那么长的疹子还是什么,凸起,能感觉到热痛。他翻身压到疼醒的,摸了摸,头皮都麻。 “没有,醒了的。”陶汀然睡觉不爱穿厚的,还是宽松白短袖和宽松短裤。他开了灯下床,对周其律道,“等我一会儿,三分钟。” “刷牙三分钟,给你计时。”三分钟洗脸刷牙一起,能刷到个什么名堂。周其律打开计时器扔床尾,随后去客厅等陶汀然,顺带热早餐。 计时器响的时候陶汀然已经洗脸刷牙擦脸结束,正踩着矮凳对着洗漱台的镜子看后面那一块儿是个什么东西。 越摸越心慌,像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泡。 他本就心神不宁,闹钟突然骤响,陶汀然脚踩凳边一滑,“砰——”的一声摔得七荤八素,清醒得像是绕操场跑了三圈。 洗漱台下房东放的几个塑料盆都让他踹翻了。 周其律闻声过来,入眼就是坐地上的人和乱七八糟扫落地上的东西,以及歪倒的小木凳子。 “你干嘛呢?”把人扶起来,周其律着重看了看他裸露在外的腿和胳膊有没有擦伤,“摔到哪儿没?” 陶汀然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手撑在台子边,浑身鸡皮疙瘩久久不散。 “怎么了你?”周其律皱眉,看他僵直的左腿,蹲下身小心地轻握住他的脚踝揉了下,仰头道:“脚扭了?” “……不是。”睡一觉起来得了怪病,陶汀然害怕,但是又因为在不方便给人看的部位,所以几次欲言又止。 “我……” 陶汀然张开嘴又闭上,抿着唇皱眉。 周其律站起身,抬手握住他的后颈揉了揉,以一直以来都很靠谱的邻居哥哥的姿态照顾他此时敏感的情绪。 周其律弯腰与他对视,像捧着陶汀然的脸,温声道:“好好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怕归怕,陶汀然从不轻易掉眼泪,喉咙哽塞一瞬便立马吞下话头调整情绪。 眼神里的忐忑骗不了人,他看着周其律道:“我腿上长东西了。” 周其律往下看,“哪儿呢?” 一双腿白净笔直,除了右脚脚腕内侧那道长长的疤痕,没看见其他痕迹。 “在上面。”陶汀然转过身,一手撑在台边,一手反到背后撩起裤腿,对周其律露出他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觉可怖的红痕。 陶汀然皮肤白,细腻,不像其他男性beta有很重的体毛。那样一片痕迹出现在他身上确实是触目惊心,周其律都吓了一跳。 这片伤痕不完全在腿上,准确说是在臀后到大腿连接的位置,会影响到坐姿。 “没事儿,不担心。”周其律也不敢去碰。他放下短裤,让陶汀然先去吃饭,“我给农老师打电话请半天假,一会儿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不怕。” 陶汀然不敢坐,就站着吃早饭。周其律本来买了油条也不让他吃了,把烧麦和红糖馒头推到陶汀然面前。 他坐着吃饭,拿手机挂皮肤科的号,陶汀然站后面看他挂了一个专家号。 末了陶汀然才想起:“怎么拿你手机挂号?” “不影响,填的你的就诊信息。”周其律说。 “我看病你掏钱?”陶汀然去找手机,“我微信还你。” “先吃饭。”周其律拉住他,夹了块萝卜丁喂陶汀然,甜的吃腻了爽爽口。 咸口,嘎嘣脆的萝卜。陶汀然觉着比泡萝卜好吃。 “好吃吗?”麻辣味儿的,还没弄明白陶汀然腿根到底长的什么,不能多吃。周其律最后夹一小块儿给他,“最后一口。” 穿厚外套的季节,没谁能在这天气穿短袖短裤出去溜达。陶汀然找了一天宽松的米白色长裤,一路跟站岗似的到了医院。 “哪儿不舒服?”医生看完上一位患者,挤了泵消毒凝胶搓手。 第32章 陶汀然进屋,周其律全程陪着,后一步进来反手关上了诊室的门。 “腿根长了片东西,我摸着像有很多小水泡。”陶汀然杵桌边站着,没敢坐,特别还是医院皮肤科的凳子。 “脱了我看看。”医生说。 在场还有医助,陶汀然犹豫一秒,转身脱下裤子。 外裤里面还有睡裤,出门前周其律特意让他回去穿上的,所以倒也没有全光着。 他像今早给周其律看的时候那样撩起一半裤腿,手撑桌边弯着腰背。 周其律倚在门边,看见陶汀然低垂着脑袋,看不到脸,耳朵却红得要命。 脸皮薄得像纸。 “哎,张教授是这屋吧?”屋外有人拧门把手推门。 “是着屋。” “怎么关着门啊?我昨天拿了药,忘怎么用了想问问。” 外面叽叽喳喳,有人“砰砰砰”拍门。周其律皱眉,拉开半掌的缝隙,对上一个黄毛的脸。 对方一愣,说:“你谁?我找张教授。” “等着。”周其律高,看人的时候眼帘是微垂着的,板着一张帅脸,看上去又酷又拽。 不等黄毛反应,就把门关了。 “哎哟,红这么大一片呢。”医生拿棉签碰了碰陶汀然那一块儿,陶汀然登时浑身一颤,大腿都绷紧了。 “别紧张。”医生看了会儿,扔了棉签,“可以了,裤子提起来吧。” 裤子穿好,周其律便走到了陶汀然旁边。 他陪同加保护姿态,医生以为他是陶汀然的哥,便所当然地对着他道:“没大事儿,就被隐翅虫爬了。遇到这种虫子不能打,一拍打,它体内的毒液就会污染皮肤渗到血液里,慢慢慢慢就扩散一大片。现在天冷了很少有这虫,你们回去买瓶杀虫剂到处喷喷应该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会越长越多吗?”陶汀然担心。 周其律打断他自己吓自己的想法,“不会,开药回去擦就好了。” “嗯。”医生敲着键盘开药,让他放宽心,“给你开点吃的和擦的。你们先去拿药,拿了回来我再跟你们说怎么用。” 吃的药不多,三天的量,早中晚饭后两片,这倒是不容易忘。擦的药稍微麻烦点,两支软膏一瓶湿敷的药剂,先湿敷再用生长因子凝胶,最后才涂卤米松。 回去路上周其律去药店买了几包湿敷用的纱布,一回家就烧水,然后洗了手去卧室换床单被套。 陶汀然坐不能坐,跟着他这搭把手,那帮个忙。 换上浅色床单,周其律对陶汀然道:“外衣外裤脱 了趴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老板们鼓励(疯狂抹眼泪) 谢谢老板们陪着他们陪着我,谢谢呜呜呜〒▽〒 新换的封面终于过审核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的一天!(心不碎202410月8日12点41分52秒)°3° —— (iДi)被卡审核了,我又有点碎了(啥也没写版) 第16章 你抱着不冷 回家就开了卧室的空调,这会儿就算穿单衣也不冷。周其律抱着床单出去,没过一会儿,陶汀然听见了洗衣机启动的声音。 早上着急忙慌回来套短裤,手机放床头柜忘拿,闲下来陶汀然才看见小群里杜彬疯狂轰炸的消息。 【彬彬没礼:老农说你俩请假了?】 【彬彬没礼:你俩干啥去了啊,居然不带我?】 【彬彬没礼:搞小团体是吧?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彬彬了吗?】 哭着狂飙的表情包轰炸了二十条。 陶汀然在群里回了个摸头表情包,慈祥得像杜彬他奶。 【陶汀然:我被虫咬了,周其律陪我去的医院。】 十点多正是上课时间,但是杜彬回复消息依旧很麻溜。 【彬彬没礼:啊???什么虫啊都上医院了,严不严重?】 【彬彬没礼:拍照我看看。我妈买了支药特别管用,无论啥虫咬了,一擦准好。】 【彬彬没礼:我看能不能给你用那个药。】 陶汀然就趴着的姿势,撩开裤子露出大半皮肤,扭着身体凭感觉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 镜头晃了,有点模糊,但是大致能看清可怖程度。 拍照的人手抬得高,照到了细窄的腰和白生生的大腿。 裤子一半遮到大腿,另一半裤腿被卷到了上面,中间的小痣一并露出来了。 “陶汀然,照片撤回!” 周其律不温不火但比平时音量大许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陶汀然吓一抖,忙撤回了。 周其律洗了床单,拿杯子倒了大半杯水进来,右手拿着药。 陶汀然好裤子撑起身,支着一条腿坐着。 周其律走到床边看了陶汀然一眼,把药和水递给他,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别什么都往外发。” “我发群里,不算往外发。”陶汀然莫名有种以前被老师训的感觉。 周其律从回来就没闲过,趁他吃药时间,到卫生间去拿洁面巾,打湿两张返回床边。 “你发网上,微信后台也能看见。” 说着,他接过空水杯放床头柜,对陶汀然说:“裤子卷上去,趴好。擦一下再湿敷。” “哦。”陶汀然抱着枕头趴下去,今天一上午在不同的人面前露大腿,他已经没什么羞耻心了。 但是后面抹药的时候,周其律拿着棉签往上再挑开了一点裤子,陶汀然才惊觉涂药面积似乎比早上摸着要广泛。 第33章 他下意识伸手往后面摸,被周其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手。 “别瞎动。”周其律皱眉。 药还没抹开,真让他摸着了又得重新给皮肤消毒抹药。 陶汀然扭头往后看,身体也跟着侧过去,眉心拧着:“是不是变多了?” “没有,”周其律不得不上手掐压着他的腿根,声音有点低,有些不悦,“趴好。” 脖颈不再梗着劲儿往后看,陶汀然埋进松软枕头里,被周其律攥住的那只手悄悄反握住对方手腕。 中午两人在家吃完饭才去的学校,陶汀然坐在椅子上只能沿着边坐,不然压着疼。 “陶儿,你好点没?”杜彬趴在周其律的桌子边,撅着腚挡过上过下的道。 “好点。”陶汀然说。 他俩的课桌没什么可的,上午发的试卷、作业,杜彬下课就来收拾了。周其律补觉,陶汀然补作业,两人说话声不大。 “我在小超市给你买了个屁垫。”杜彬回座位抽屉拿了个软乎乎的熊猫垫子,“给,垫着舒服点。” 多少有点掩耳盗铃,陶汀然不是很想要,但是又不想辜负杜彬一番心意。他接过来垫上,“谢谢。” “说什么谢。”杜彬不知想到什么,打趣地笑说,“不过陶儿,你真的是beta吗?你好白,那儿又圆又有肉。还有你咋没毛啊?我一腿……” 睡得好好的人突然抬头,周其律被吵醒般,低气压地睨他一眼。 自知扰人清梦,杜彬忙闭嘴,掌心往上一摊,做了个请姿:“抱歉抱歉,慢睡,律哥。我走了。” 杜彬一走,陶汀然倒松了口气。 “……怎么了?”发现周其律在看他,陶汀然迟疑地问了句。 周其律往屁垫看了眼:“还疼?” 直觉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陶汀然猜不透,于是摇头道:“现在不疼。” “嗯。”半垂的睫毛遮掩一半的情绪,周其律点了下头,脑袋又埋进臂弯睡了。 天气阴沉沉,灰蒙的天色聚拢浓密的云层。 “要下大雨了。”有人说。 此时下午第2节课结束,杜彬和同桌去厕所,洗了手刚踏出门,迎面遇上周其律。 “亲自来上厕所呢律哥?”杜彬和他打招呼。 周其律胳膊一抬,搂着杜彬脖子带进厕所。 杜彬“哎!”一声,只好让同桌先回,“干嘛呀?上厕所还要人陪啊?” 厕所人不多,周其律站在洗手池边洗手,末了抬眼从镜子瞥杜彬,平常语气道:“彬彬。” “诶。”杜彬勾肩搭背凑上去,以为周其律找他帮忙打架,低声说,“咋了哥?终于忍不住收拾隔壁班那几个傻缺了么?” 周其律站直,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他说:“群里的照片,你没保存吧?” “…………” 杜彬脑子没绕过弯,呆愣良久:“陶儿那个?” 周其律不说话,只看着他。 那就是了。 杜彬感到荒唐:“我去,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变态,而且那是我兄弟好吗?” 又不是变态偷窥狂,他脑子也没毛病,还不至于对着朋友的照片发*。 说着说着杜彬都有点生气了,“你居然这么想我。” 下午这场雨没落下来,天依旧阴沉,起了点风。 两人闹别扭这事儿陶汀然放学就发现了。 可能用杜彬单方面闹别扭更加准确,因为周其律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陶汀然发现还是因为彬彬下课不来周其律桌边吹牛了,课外活动时间铃一打就出了教室,不像往常那样问他俩去不去打球。 放学他还琢磨这两人的事儿,慢慢吞吞的。 周其律把今天的作业放包里,起身道:“走了。” “好。”陶汀然胡乱把作业往书包里一塞,随即背上包跟上去。 单车后座凉风习习,道路两侧梧桐叶随风摇曳。笔直小道上,陶汀然抓着车座底,风吹得他虚虚眯了下眼。 周其律的校服外套敞着,鼓兜着风。衣摆轻扫过脸,三番两次后,陶汀然伸手圈住周其律的腰。 没抱,他两手捏住校服衣角,盲给周其律拉外衣拉链。 周其律低头看了眼两侧大腿上随他踩踏板的动作而晃动的手,而后左手松开车柄抓住陶汀然的手往腰上放放。 “乱摸什么?” 动来动去很难对准拉链扣,陶汀然索性环着周其律的腰,压住衣服,大大方方道:“没摸,帮你拉拉链来着。” 因为周其律从不戴助听器的原因,陶汀然偶尔会忘记对方右耳听力不好,他又凑周其律的耳朵很近,问道:“你不冷吗?” 耳廓温热,周其律小幅度的偏了下脑袋。 过了几秒,他说:“你抱着不冷。” 長启县城的气温比市中心低好几度,也不知道是人越少越冷还是怎么着,周末回恙塘更冷。陶汀然收紧手臂,离得更近,像是埋在周其律颈窝。 “要去买件厚衣服吗?”陶汀然问。 周其律转头看路,他突然的动作,使得陶汀然的鼻尖在他的颈侧撞了一下。 “再说。”周其律沉声说。 第17章 你给他道歉 陶汀然被虫爬的地方医生说每天至少湿敷三到五次,每次十到十五分钟。周其律在小区楼下停好车,和他一起上去。 陶汀然:“?” 第34章 周其律的时间没一分钟是空余的,往常对方载他到楼下就回自己家做饭洗漱补作业,然后到点儿去上班。 陶汀然问,“你今天不着急吗?” “不急这一会儿,先给你擦药。” 小区内一楼大多都些便利店、快递驿站、美容店。周其律走进便利店,陶汀然跟着他,说:“我自己擦,你忙你的。” 周其律没瞅他,视线在货架上扫视,“你又看不见,怎么擦?” “有镜子。”陶汀然说。 “然后像今早那样摔一跤?”周其律似乎没找到想买的东西,绕到收银台问老板有没有杀虫剂。 “有的。”老板暂停电脑上播放的喜剧电影,去柜子里找了瓶出来,“本来打算收进库房了,你来得正好。十五块八。” “好。”周其律掏出手机。 “滴”的一声,陶汀然先扫码付了钱,一副早已看破的表情,笃定周其律是给他买的。 “谢谢啊。”陶汀然说。 周其律挑眉,淡声道:“你买的,谢你自己。” 今晚在客厅沙发擦的药,周其律在卧室四处喷大量杀虫剂,随后拿了张毛毯出来让陶汀然裹着。 “等半小时后开窗通风,散了味儿你再进去。”周其律撩袖子,打开厨房冰箱看了看,“晚饭想吃什么?给你做了走。” “不一起吃吗?你忙就先走。”陶汀然洗了澡才上的药,长袖衫加黑短裤,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厨房门口。 “还有时间。”周其律应声回头,看见光溜溜的两条腿,直皱眉,“去穿条厚点的睡裤。” 除了两间卧室,客厅没装空调。光着腿四处晃确实冷,何况他刚从毛毯堆儿里爬出来。 周其律命令式的语气唬得陶汀然愣了几秒,“我没有。” 还没买。 哪知道这破天气降起温来跟疯了一样。 陶汀然不是会做饭的人,冰箱里除了青菜鸡蛋就是各种咸菜和速食品。周其律扫了眼手表,离兼职还有一个半小时。 “去换衣服,”他关上冰箱门,说,“我们出去吃。” 中心广场那边有条小吃街,晚上各种炸鸡柳、烤肉串和烧烤摊,附近有许多卖衣服的门店,也有些没有门市,就这么出来摆摊卖的。 比店里实惠不少。 一碗酸辣粉只酸不辣,陶汀然脸都臭了,但他又不能和老板闹,毕竟是周其律特意说不放辣。 “等我一下。”吃完饭,两人往回走时,周其律忽地往街边看了眼。 道路两旁被各种小摊车占据,流通的路很窄,来来往往人多,陶汀然往旁边站站。 没过一会儿,周其律拿着一串糯米夹心糖葫芦回来。 “吃吗?”周其律递给他。 自行车停在街口,他俩消食似的溜达过去,陶汀然离挺远的时候就看见老头扛着的糖葫芦,花样繁多。 没想到周其律和他看中同一个。 “谢谢。”陶汀然接过,心情由阴转晴。 回想只酸不辣的酸辣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街边门店门口挂着红黄气球,四开纸上写着大促销活动。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周其律眼尾轻轻一扫,神色也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暖。 “不客气。”周其律说。 外面挂着两排特价处的衣服,九十九买一赠一。 周其律驻足,从里拿出一件加绒的灰白色连帽卫衣。 很朴素,只有左胸口有个深红色的“闹”字。他拿着往陶汀然身上比了下,转身正好碰上对方举着糖葫芦鲁莽地撞到嘴边。 不止一次,他有时觉得陶汀然投喂东西的时候像个莽夫。 “你吃一个。”陶汀然说。 糖衣在唇边黏糊糊的,周其律看他一眼,无奈咬下一个。 这时在店门另一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店员注意到他俩,热情洋溢地过来推销:“帅哥,你拿的那件衣服还有一款差不多的。” 店员在挂着的衣服堆儿里找了找,取出一件款式颜色都一样,只有左上角字不同的卫衣。 “买一送一,多划算。而且这款就剩最后两件,你摸摸多厚实,正是这阵儿能穿的衣服,九十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带一件?” “喜欢吗?”周其律转头问陶汀然。 “?”陶汀然吃着糖葫芦不方便说话,顺着点了点头,表示好看的。 就周其律那脸,那身材,穿什么都不会差。 “那就这个。”周其律让店员帮他结账,路过睡衣区的时候顺手买了两套长袖长裤的纯棉睡衣。 陶汀然提着两袋衣服回到出租屋时还有点懵,不明白周其律挑半天衣服怎么就成他的了。 睡衣扔洗衣机洗,卫衣挂衣柜里。陶汀然坐在床边,对着敞开的衣柜想了想,不确定地上网敲周其律: 【陶汀然:明天穿新衣服吗?】 过半小时对方才回。 【周其律:都行。】 陶汀然回了个行,然后估摸着这几件衣服的价格转过去三百。 转眼周其律退回转账。 【陶汀然:?】 白给啊?怎么会有人好到这个地步? 虽然陶汀然知道周其律因为奶奶的原因所以才很照顾他。 正打算说,对方的消息冷不丁回过来。 【周其律:你那件是送的。】 【陶汀然:睡衣也是?】 第35章 周其律不回了。 第二天周其律真穿着卫衣来了,他肩宽背阔,上身很有型,有一种慵懒的散漫感。陶汀然昨晚没太注意,这才看见他那件的字是“无”。 无取闹。 “彬彬看见又要说我俩搞小团体了。”陶汀然想笑,“要不彬彬去买件取吧。” “我买屁的个取。”中午食堂,杜彬扯下监督员的红色袖笼,凶巴巴道,“我是无吗我就娶闹?” 杜彬还在生昨天的气,周其律带的饭菜他也不吃,宁愿嗦泡面。 今天一上午没像个游魂似的过来唠嗑,陶汀然好不容易才逮住中午这个机会。他夹了几块锅包肉到小碗里给杜彬推过去。 “不吃。”杜彬状似无意地觑一眼周其律。 “怎么了啊?”陶汀然早察觉两人不对劲儿,昨天没问是觉得他俩自己能解决,没曾想今天到学校还是这副要割席的样子。 “没怎么。”杜彬胡扯,“看不惯你俩穿情侣装。” “?”陶汀然往自己和周其律身上扫视,真没看出来是情侣装,“这个不是情侣装,不是还有个取么,给你留的。” 三个人的友情比爱情还拥挤,杜彬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多的那一个,仿佛面前这两人在他面前竖起铁壁,他挤不进去,被排外了。 杜彬又酸又堵,瞥周其律道:“我能娶吗?” 周其律没说能不能,从兜里拿出包纸巾给他,手指点了点手背,神色如常:“擦擦油。” 先不说有没有“取”这件衣服,周其律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插足!杜彬气结,向陶汀然告状道:“你看他,不乐意呢。” “你俩到底怎么了啊?”三人如往常一样坐在一起,气氛却大不如从前,别别扭扭的,陶汀然夹在中间有点心累。 “菜冷了,快吃饭。”周其律在家吃过了,靠着椅背玩手机等他俩。 杜彬一看他不在乎的样子就气不过,吭哧吭哧半天,在陶汀然再次问出你们怎么了的时候,他一抹眼睛,泄愤似的喊道:“他怀疑我馋你身子!!” 陶汀然:“……” 周其律:“……” 声音太大,食堂空荡,只剩七八个和他们一样最后来吃饭或者吃泡面的学生和在收尾工作的阿姨。 食堂阿姨本来想来清他们旁边那张餐桌的,闻言瞅他们仨一眼,绕到其他桌去了。 嗦面的、啃面包的以及赶在收餐的点儿,花七块买了一份只有姜丝土豆丝,没有肉丝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朝他们仨投来视线。 “彬彬,小声点。”陶汀然稳坐如山,面不改色地低了点头。 杜彬也注意到有人在看,无所谓道:“那咋了?兄弟的容貌,彬彬的荣耀。” 刚那么喊了一声,憋闷气消不少,他对周其律道:“律哥,你昨天那样怀疑我,我真的很生气。” 在周围似有若无的视线下陶汀然感觉自己已经饱了,他收拾饭盒,手肘碰了碰周其律说:“你给他道歉。” 小法官上线,一锤定音。 周其律昨天出了厕所就和杜彬道过歉了,对方显然没听,还给自己一顿好气。 “抱歉,是我想多了。”他再次解释道,“我是担心你把照片乱传。” 这事儿杜彬以前还真做过一次,不怪他多心。 高一时某次课间操突降暴雨,学校组织学生回寝室换衣服,杜彬借了件衣服给周其律。 男生身材好的互相摸摸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何况是拍照,杜彬当时闹着玩,拍了张周其律换衣服的照片。 他没什么坏心思,周其律只瞥他一眼,说不要乱发。但后来那张半裸着上身的照片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校表白墙。 那事儿其实也不是杜彬传的,只是在一次寝室夜聊中说起班上哪个男生的桃花最多,身材最好的时候,后面一点和别人起了争执。 他把照片发宿舍群里让几个大小伙子心服口服的闭了嘴,后来不知是谁又私下传给了谁。 杜彬本来都忘了这事,听周其律提起,顿时有点内疚。虽然周其律从没怪过他。 “……我还以为你怀疑我馋陶汀然呢。”杜彬心虚半晌,保证道,“你放心,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我也绝对不会乱传你俩的,绝对保密。” “保密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烟嗓,陶汀然和周其律背对楼梯口,杜彬坐他俩对面,看向他们身后时瞳孔猛地睁大。 楼上是教师食堂,主任路过被杜彬信誓旦旦的保证吸引。他看了眼扭头看他的周其律和陶汀然:“你俩早恋了?” 不等两人说话,主任瞥见两人的衣服,似是在挑战他的权威。顿了下,冷笑道:“穿上情侣装了都?” 【作者有话说】 嘿嘿() 老板们好,我来乞讨(伸碗)晃晃(求海星)(求评论) 第18章 再问和你谈 “完蛋了,农老头又要挨批了。”回了教室杜彬还在忐忑。 午休时间,他和周其律前桌换了个位置。虽然这会儿也没人管,但还是拿着本书搁周其律桌上,为自己提供了一个非常合的讲小话表象。 “我对不起你们,”杜彬担心道,“一会儿老农挨呲回来不会找你俩谈话吧?” 有时候越怕什么就不能提什么,杜彬的嘴好似开过光,他话音未落,农老头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第36章 “我去。”杜彬瞥见负手踱步而来的老农,忙转回去趴桌子上装睡。 陶汀然正拿药吃,周其律起身去帮他接温水。 桶里的水窜着水花,“咕噜”的响。老农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周其律身旁,悠悠地问:“帮陶汀然接的?” 冷热掺半,周其律说:“嗯。” “挺贴心啊你。”老农意味不明地说。 周其律抬眸看他,道:“想多了,他坐里面我懒得让。” 老农:“……” 放屁。 有部分同学在小憩,老农说话声音不大,默了片刻对他道:“你和陶汀然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们。” 老农在走廊等他俩,在和路过的隔壁班老师说话。周其律回座位,等陶汀然吃完药才说农老师找他们。 前桌装睡的人“蹭”一下抬头。 杜彬转过来,十分惶恐:“真找上来了?那咋办啊?” “什么怎么办,”周其律淡淡道,“又没真谈。” “那你俩假假谈了?”农泉认为周其律在狡辩,“你看看你俩的衣服。” 同样的衣服仿佛就是确凿的证据,陶汀然和周其律背靠阳台站着,他下巴微抬,语气平静,颇有点挑衅的意思。 “那按老师的意思,全校穿校服的学生都在谈恋爱了吗?” 蓦地,老农一噎。 主任也没说两人谈恋爱,只强调让他注意学生早恋问题,捎带点名陶汀然和周其律。 老农上上下下打量两人片刻,他问:“真没谈?” “再问跟你谈。”周其律轻飘飘地扔出这么一句,老农瞬间不说话了。 农泉平时被学生喊得老,其实年龄没到四十。他钟爱老头背心和老年足力健,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 “别搞我。”老农汗毛倒立,“没谈就没谈,讲什么恐怖故事。” 老农话锋一转,眯眼道:“我会一直观察你们的。” 老农说到做到,陶汀然偶尔上课走神,冷不丁瞥见教室后门盯着他和周其律看的人脸吓得一激灵。 像鬼一样。 恰逢下课铃响,英语老师从不拖堂。周其律去上厕所,他从后门出去,老农又在那儿碰上其他任课老师唠上了。 周其律路过,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得方正的纸拍老农胸膛。 “什么东西?” 周其律脚步没停,施施然道:“情书。” 农泉登时汗流浃背。 “你们班学生还挺活泼。”另一个老师笑说。 “是。”为自证清白,老农硬着头皮打开那张纸看了眼,还好是张试卷。 上堂课的作业就一个人没交,他正想等下课问问是谁没交作业,漏网之鱼就以如此惊心动魄的方式交了上来。 “就是偶尔活泼过头了。”老农咬牙切齿道。 陶汀然没因为这次乌龙就把衣服压箱底,该穿还穿。 腿上被虫子爬过的伤过了一个礼拜才好全,但停药之后那一块儿皮肤特别干燥紧绷,还有点起皮。 他在网上买了保湿霜,地址填的出租房那边,快递到的那天正好周五。 自从十二班那谁被周其律收拾之后,就没人在垃圾站瞎捣乱。左子云依旧看不惯他,却不会像之前那样特意来招惹,每次碰面都白眼翻上天。 值完垃圾站的日,陶汀然搭公交车回茂林路小区。周其律今天没和他一起,有事先走了,他没问什么事,杜彬也不知道。 放学高峰期过去公交车便没那么人山人海,脚踩脚背。陶汀然站了六个站,拿了快递回去时,却发现家里大门敞着点缝,没闭紧。 “你他妈东西怎么这么多?你是要把学校搬回来还是怎么着。”屋里有人在说话。 陶汀然敞开门,客厅几个坐、站姿不一的男的齐齐转头看来。 沙发打电话那个大嗓门是个三角眼,旁边俩抽烟的,一个耳朵戴四个耳钉,另一个不动耳朵,改在嘴唇上套个铁圈。 只有站着叉腰站在一大堆纸箱子面前那个看着像个正经人。 “你们谁?”陶汀然没往里走,站门口冷冷问道。 三角眼接着电话,抖抖烟灰:“先不说了,你们家租客回来了,有事儿群里说。” 客厅几人都在打量陶汀然,耳钉往后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朝他吹了个口哨,“弟弟放学啦?” 陶汀然神色冷漠,没一句废话,退出室内并拿出手机拨号。 “我操,他不会在报警吧?”三角眼挂了电话给了耳钉一肘子,“吹你妈*的口哨,流氓吗?” 几个一听报警,立马坐不住,欲要出去找陶汀然。 “你们待着,我去看看。”正经人无语看他们一眼,凶神恶煞的像是去摔人手机的。 “那行。”三角眼坐回去了。 陶汀然在走廊给房东打电话,得知这些人是她儿子的朋友。 “实在不好意思啊小陶,我忘记给你吱会一声了。”房东阿姨抱歉道,“我儿子从学校寄回些东西,拜托他们去取的,收拾好就会走。真是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 房东阿姨人很好,现在又一口一个抱歉,陶汀然感到一阵疲惫和无奈,“嗯”了声,挂断电话。 转身回去,发现全屋唯一看着顺眼一点的人正站门口看着他。 “有事儿?”眉骨压低些许,陶汀然烦别人这样看他。 第37章 “没有,刚看你在接电话就没打扰。”正经人穿着牛仔服和黑色牛仔裤,看着像是大二生。 他走近些,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陶汀然,笑着说:“我叫龚凯,和屋里几个都是来帮朋友搬东西的。” 对方靠近的瞬间,陶汀然眉心那道痕迹更深。他厌恶地瞥人一眼,进了屋。 屋里耳钉、唇钉、眼盯收拾东西往杂物间放,看着臭脸高中生目不斜视地从客厅经过,他们的“谈判师”跟在人后面。 “看来没报警。”耳钉说。 杂物间在厨房里面,唇钉放下一个超重纸箱出来,撑着厨房门缓气,“龚凯是不是躲活呢?跟人干嘛呢?” 三人行,必有眼睛尖。 三角眼猥琐地笑了声,低声说:“他看上人家了,想上。” 主卧离厨房隔了客厅和走廊,几人怪笑声扎在耳朵上,陶汀然反手关上门。 同一时刻,一只手忽地撑在门板上,推开了门。 陶汀然的心情已经很不爽了,他拽下书包往门边扔去,愠怒道:“有病?” 龚凯似乎没想到他会发脾气,愣了下,捡起书包拍拍灰。 刘海挡住他的眼睛,再抬头时,脸上笑意不减,“别生气,我只是想说能不能加个微信,后……” “不能。”陶汀然走过去拽过书包,关门。 龚凯再次抵住门,低头看着他说:“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听不懂人话?”陶汀然冷冷道。 说完,不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砰!”的一声关门并落了锁。 屋里有陌生人陶汀然就没换睡衣和洗澡,毕竟那几个看着不像好东西,那个叫龚凯的还是个alpha。 对方身上隐隐约约的青苹果味儿的信息素让他想吐。 要这几人真想干点什么,卧室这门可经不住几脚。 房东阿姨说这些人收拾好就会走,陶汀然把作业做完,六点了也不见那群人离开。时不时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夜色渐深,街灯亮起。成片的小区,以及街角各处一幢幢居民楼的窗户透溢出淡淡、柔柔的灯光。 放眼望去还能觑见低楼层的客厅里,一家几口人围着茶几边看电视边吃饭。 周其律在监狱外不远处的公共长椅上坐了一个多小时。 下午买了药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给他爸送去,不久前才从监狱探监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坐牢不像在外面讨生活时那么辛苦,他爸比进去的时候胖了点,身体长好了很多。笑着跟他比划不用拿钱给他,他在里面挺好,让放心。 周其律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偶尔会冒出一些消极的想法。 临街四楼的男人吃完饭出来打电话,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追出来让抱。 随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拿着外套出来,披在男人身上。 男人挂断电话仰头指了指天。 周其律抬头,看见一轮满月。 骑着车,寒风吹得骨头都疼。到了茂林路附近,周其律到小区门口才想起今天周五,陶汀然或许已经回家了。 两人一下午没联系,但他还是骑车到楼下往上看了眼。 灯亮着。 “嗡——”手机振动。 陶汀然捡起地上的笔,直起身看见周其律弹来微信视频。 “干嘛?”他接通。 周其律垂眼看他,黑色立领夹克遮住下巴,“回家了没?” “没有,”陶汀然说,“在出租屋。” 周其律说:“怎么没回去?” “在学校耽搁了,过来取了快递就挺晚了。”陶汀然顿了下,说,“而且家里来了几个男的,我怕他们乱动我东西。” 周其律确定陶汀然在家后去奶茶店买了杯热饮。他把奶茶挂在把手上,跨上车,很轻地皱了下眉,“还没走?” “嗯。”陶汀然点头。 “饭呢?”周其律问他。 陶汀然本来懒懒散散地坐书桌前,一听直接坐直了,不可思议道:“我又不认识,还要管他们饭呢?” “我是在问你。”周其律差点无言相对,笑了下说,“你吃了没?” “哦。”陶汀然绷着脸,最后实在没忍住,笑着趴在桌上,凑近镜头笑弯眼睛,“还没有。” 周其律敛下眼皮,手指在音量键和关机键按了下,说:“等着。” 【作者有话说】 76:老婆好可爱(截屏) 第19章 我说错了,你手不冰 有个快递送货上门,龚凯和眼口耳三人等了一个多小时,谁知接到兄弟电话说快递在中转站耽误了,得明天。 “白等这么久,老子想爆锤老幺。”三角眼把烟头扔还剩半杯水的纸杯里。 唇钉端上垃圾走人,“走吧,吃饭去,饥肠辘辘了。” 龚凯抽了几张纸把茶几擦干净,地上的烟灰拿纸包着捡了。三角眼喊他一声,朝卧室使眼色,“要不要叫弟弟一起吃个饭?” 龚凯把垃圾扔垃圾桶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三角眼说:“打扰人家一下午,请吃饭赔赔罪呗。而且老幺那逼还有几个大快递在路上,下次还得来搬,你趁机加个微信下次来好提前跟人说一声啊。” 龚凯刚就是这么想的,但对方连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他。他直觉这次敲门,这个很有个性的租客也不会他。 但龚凯还是顺着台阶下,去敲了卧室的门。 第38章 不知道名字,他犹豫几秒,喊道:“弟弟,我们要出去吃饭,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周其律要来,陶汀然正换衣服,冷不丁的敲门声吓的他一抖。 门外的人没得到回应,敲得用力几分。 周其律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酷似小混混的混混围在主卧门前,其中一个手拿纸杯,右手新点上一根烟。 整个屋子乌烟瘴气,满是烟味。 他大步流星走近,拽住龚凯的后领往后猛扯,一个惯性甩墙上。 一脸轻蔑和冷漠,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看见周其律审问般地开口:“想干什么?” 龚凯脖子一道被衣领勒出红痕,狼狈地倚着墙咳嗽。 三角眼愣了几秒,看周其律还需抬着头,哪哪都输人很多等的感觉非常不爽,“你又干什么?” 人多势众,唇钉瞪他:“你他妈谁啊?” 耳钉上前一步:“怎么进来的?” 周其律挡在卧室门前,睨着几个,感觉能正常交流的就只有他刚抡墙上那位。 陶汀然听到周其律的声音,忙不迭套上灰色毛衣出来。他没想到对方就站门口,出门就撞上,“唔!” 周其律扭头,“去哪儿?” 陶汀然揉了下鼻子,“找你啊。” 左手提着奶茶,周其律递给陶汀然垫肚子,推他进屋再穿件外套,“毛衣漏风。” 关上门见几人还在门口堵着,他一扫几人,“你们还有事儿?” 眼口耳都是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但面对周其律的时候莫名感受到压迫感。 几人出了小区,三角眼问他们中唯一一个alpha,“龚凯,刚那男的是alpha吗?” 龚凯被扫了面儿,脸色阴沉,坐着没说话。 他能确定那人不是alpha,对方身上没有一丁点儿信息素的气味。 作为万人追捧的alpha,他竟然让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勒了脖子,龚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压火。 几人就在小区对面的面馆,三角眼忽地“诶”了声,朝窗外抬抬下巴,“对面是那俩吧?” 周其律载着陶汀然从小区出来,后座的人加了一件米白色冲锋衣,搂着腰,紧贴着前面那人的背。 三角眼“啧啧”摇头,“你没戏了老龚,这omega有男朋友了。” 龚凯低头吹面,他从不玩omega,只喜欢年纪小,长得漂亮的beta。 beta大多都是直男,只喜欢女人,而他就喜欢玩直男。 想起今天在门外释放信息素引诱,毫无反应,甚至没任何察觉只瞥了他一眼的人,龚凯说:“他不是omega。” 后颈有点热痛,陶汀然坐在单车后座的时候要好受一点,下了车症状似乎加重,酸胀感加剧,他时不时摸一下。 “落枕了?”周其律看他一眼,没多想,抬手捏了捏陶汀然的后颈。 刚碰着,陶汀然捂着脖子弹开,像是被吓着,又像是防备。 两人皆是一愣。 平日偶尔搭个肩,或者碰到手,陶汀然都没表现出抗拒。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周其律都快忘记对方不喜欢让人碰了。 “抱歉,”周其律收回手,“我忘记你不喜欢别人随便碰。” 陶汀然嘴唇微张,想说话。 “走吧。”周其律没给他机会,沿着街道往前,进了一家干锅店。 陶汀然确实很反感别人碰他,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其律这么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辩解和否定。 小城小县不如城市那么繁华夺目,流光溢彩。但長启好歹算排得上前几的主要区县,也不至于太落寞。 商业街灯火绚烂,露天烧烤摊座无虚席,一旁停着几辆摩托车,骑手倚在一旁等着取餐。 陶汀然忌口近十天,两人在来的路上就说好吃点辣的。 中份双拼干锅排骨和鸡柳六十八一份,周其律把菜单给他,问陶汀然要不要再加点菜。 他神色如常,陶汀然看不出对方生气与否。 “喝什么?”周其律起身。 陶汀然眼神往冰柜旁边扫了眼,放下菜单说:“我去拿吧,我问问有没有椰汁水。” 恰逢一通电话打来,周其律垂眼看手机的时候,陶汀然便自己去了。 他看着对方在冰柜前选饮料,这才转回视线。 “喂?其其吗?” 听筒传来老人闷哑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和笑意。 “嗯。”周其律不温不火的应了声。 对面得到回答,语气添了几分激动,“其其,我是奶奶。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今天家里杀了猪,你明天来奶奶家拿点回去啊。” 周其律对爷爷奶奶没有感情,对方在另一个偏远小镇,住在山里,一年见不着几次。 这通电话还是他爸进去后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通。 干锅店正在做五十年周年庆的活动,任意消费送一把雨伞或者手套。陶汀然回头看周其律没往他这儿看,拿着两瓶椰汁水到吧台结账。 “我要手套吧。”陶汀然说。 “好的。”店长笑盈盈地给他拿了双淡蓝色露指的手套。 手套揣外套口袋捂着,陶汀然拿着两瓶饮料回去,周其律恰好挂断电话。 “给,椰汁水。” 周其律说:“不用,你自己喝就行。” “可我已经结过账了。”陶汀然说。 第39章 菜上桌还没开动,周其律帮他拧开饮料盖。一听结过账,抬眼看向陶汀然,“有人跟你抢啊?” “啊,”陶汀然说,“不就你次次都跟我抢么,难得赢一回。” “恭喜?”周其律说。 两人对视几秒,都没忍住笑了一下。陶汀然进店前的那点不自在就这么笑没了。 吃完饭,周其律照常送他回去。 陶汀然边从兜里掏手套边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还有两分钟到八点,周其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今天不去。”周其律特意请了假。 “哦。”陶汀然把手套给他,说,“店里送的,我给捂热了,你戴着骑车吧。” 想起之前的事,他眼神飘忽一瞬,抿了下嘴唇,“刚才是因为你手太冰,我才躲的。” 周其律似乎没把这事放心上,勾了勾嘴角:“不用解释,我没多想。” 晚餐陶汀然没怎么吃,他身体不舒服,只喝了一瓶椰汁水,吃下几块排骨。 回去路上,他的脸贴着周其律的背,颈后的酸胀感慢慢消失,放松下来后倦意随之而来。 陶汀然昏昏欲睡,到出租房楼下,下了车又感觉到不适。 陶汀然无意识摸后颈,不由自主地想贴近周其律。 “你别走了。”话出口,陶汀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大胆的话,他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出手拉住的周其律。 周其律还跨坐在车上,视线里抓着他小臂的手滞了一瞬,收了回去。 “害怕那些人还回来?” “。” 陶汀顺着话点头,“嗯,害怕。” 他病恹恹的,周其律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回去。陪着人上楼,发现家里没药后,线上下单让跑腿送药过来。 热水洗过手,拿着药和温水进卧室时,陶汀然正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药抖出几颗干咽下去。 “不是说家里没药吗?”周其律过去,把水给他,拿起药瓶看,四周却一个字也没有,皱眉道,“这什么药?” 陶汀然喝了几口水,声音有点虚:“退烧的,我忘了我有了。” 吃了退烧药,其他的就先不忙吃了。周其律把水杯喝药放床头,摸陶汀然的脑袋之前先往自己颈侧贴了下。 他感觉不凉的手,陶汀然却还是说冰。 但这次没躲,陶汀然坐着,微微仰着头,眼睛是似烧红了般,一片水色。 “躺好。”贴这么一会儿,周其律手心都烫得灼人。 陶汀然从十二岁就开始吃分化导向药,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从小当alpha培养。陶汀然承受无限大的压力,越临近分化年龄越焦虑。 他悄悄买很多干预分化的药来吃,像以前着了魔只求生一个男孩的家庭。 但这些三无产品非但不能帮他,反而导致分化提前。 陶汀然分化成了omega。 因长期服药原因,变成了一个有信息素缺陷,腺体缺陷,对alpha的信息素极度排斥,不伦不类的omega。 这样的omega还不如beta,可成为正常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 陶汀然自暴自弃,之后明知那药对身体有害,却还是时不时服用。 omega经历的发热期陶汀然也有过。 但根本意义上,他的身体像是长河堵塞的分支,碎石流沙积淤,偶尔出现的发热就像此时腺体酸胀肿热,未真正有过发热期。 倒像是一场重感冒。 每次这种时候陶汀然就会服用那瓶没法帮他分化成alpha,但好歹有点抑制发热作用的药。 以前几次都这么难受几天捱过去了,今天仿佛彻底失去药效,一点用没有。 他本能的靠近那个能减轻他疼痛的人,手撑在床边朝周其律低头,露出光滑颀长的脖颈。 “我说错了。” 陶汀然的脑袋抵着周其律的腹部,以为这人拂手要走,语气夹杂着未曾察觉地示好:“你的手不冰。可不可以摸摸我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我在单机的日子很想你(比心) 决定随榜更,这本数据太差了(心灰意冷版) 第20章 还吃?你想死吗? 周其律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边轻轻地揉着陶汀然的后颈。 变重变缓的呼吸声渐渐藏进老式空调运行的噪音中。过了一会儿,他摸摸对方的后脑勺,低声问:“好点了吗?” “嗯。”陶汀然点点头,像是在蹭他的肚子。 周其律推他,“那躺好,睡觉。” 尝到甜头后陶汀然离不了周其律一点,以为他要走,改口道:“我又说错了,其实还是难受。” “你能不走了吗?”陶汀然被不由分说的按进被窝,劝人留下还没什么耐心的表情。 大有一种你敢走我就生气的架势。 但生气哪能威胁人,不在乎的人管他寻死还是觅活。 “没说走。”周其律说,“我去洗澡。” 陶汀然脸色稍霁,撑起身,殷勤道:“另一套睡衣在柜子里,你买的,我给你拿。” “躺着吧你。”周其律又给他摁回去,把被子扯过来捂严实了。 生活用品都是周其律跟着一起买,一起收拾的,他熟门熟路进浴室,从柜子下面的小格柜里拿出一板三支装的新牙刷。 其中蓝色正安静放漱口杯里,剩两支绿和粉。 周其律挑出陶汀然不喜欢的粉色牙刷,手捧着水将就刷牙,随后冲了个冷水澡。待那股道不明的燥意平息些才回卧室。 第40章 陶汀然坐在床上,周其律进去的时候又撞上他吃药。 还是那个没字的瓶子。 又吃退烧药。 周其律皱眉,过去二话不说,掐着陶汀然的脸,硬是伸手到嘴里弄了出来。 “还吃?”他冷下声,“刚吃下两个小时不到,你想死吗?” 虽然是三无产品,但是是不会吃死人的,以前吃的可比现在的量大多了。陶汀然只是难受,周其律不在就很痛。 嘴里药丸被拿走,沾上唾液化开的苦味儿还一直留在舌尖,还有几缕周其律手上残留的海盐牛奶沐浴液的香气。 “我太痛了。”陶汀然没说假话,他看得出周其律有点生气。 对方沉默地看着他,原本愠怒的脸上有几分松动。片刻后,周其律拿过床头的水杯,出去换了热水进来。 陶汀然审时度势,顺从捧着喝干净了。他看着周其律进进出出,最后掀开被子,躺在他的旁边。 周其律面对他侧躺着,语气生硬,抬手道:“过来我摸。” 陶汀然躺下来,挪到他面前,黝黑的眼睛盯着周其律的脸瞧,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那么宽,周其律掌心和指腹带有厚茧,就这么搭在他滚烫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捏揉柔软的皮肉。 周其律是无解的良药,陶汀然不知不觉地靠近,无法正常发热而导致的疼痛在对方触摸下消失,最后头抵在对方颈窝处睡着了。 翌日中午,陶汀然慢慢转醒。 天光大亮,台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周其律没在床上。 窗帘拉开一个缝,光束歪歪扭扭的铺在起伏不平的被褥上。他一身轻松,坐起身摸了摸脖颈,往日要持续好几天的热痛消失了。 好似昨晚真就发了一场急性高烧,醒来就退了烧。 “滴、滴滴……” 玄关门密码锁的声音隐隐约约,陶汀然愣了几秒,叫了声:“周其律?” 跫音渐近,须臾,周其律推门进来:“醒了?” “你去哪儿了?”陶汀然看着他,对方立在床边,他不得不抬头看。 周其律好像真的是端水大师,字面意思的端水,每次进来手上总有那么一杯温水。 “喝点水。”周其律说。 陶汀然捧着水杯嘬饮,额头忽地覆上粗糙温暖的手掌。 他复而抬头,那只手只贴了几秒就挪开了。随后不经意地撩过他的头发,手指虚擦耳廓,往后兜着后颈摸了下。 大概是察觉高烧退去,周其律松开手,说:“我买了早点,吃点儿?” 陶汀然说:“嗯。” 说是早点,按时间来说,这应该算午餐,但一日三餐,论顿数,确实是早点。 南瓜粥、红枣银耳羹、清炒鸡枞茸、椰子鸡,还买了点泡芙。 陶汀然洗漱后到餐桌坐下,茫然道:“这么多吗?” “吃不下放着也没事。”周其律进厨房拿了个汤匙放他碗里喝粥,右手小半碗蓝莓也撂陶汀然跟前。 陶汀然一脸肉疼,尽管不是他的钱。 周其律看他一眼,有读心术似的,说:“这周我不回去,吃不完一会儿我带走。” 陶汀然点点头,咽下鸡肉,后知后觉地抬头:“你不回去了?” “嗯。” 周哑巴没进去时,家里的农活有他爸顾着,周其律只用上学,私下打点零工。他爸进去后,他不得不两头跑。 不过这个时节地里也没什么收成,所以不回去也没什么关系。 上午接到派单,他就已经跑了两家安装电器。下午还要去其他地方,晚上更是没有空闲时间。 这样夜以继日的日子周其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陶汀然只过一遍脑子就觉得累。 下午回到家困倦难扛,或许是发热后遗症,他倒头睡到傍晚。 闭眼一片墨色,梦中逼仄狭窄的屋,他被囚禁其中。 “砰砰砰”的拍门声一声高过一声,彷如千万人被围困在漆黑的房间。他们脚踩别人的尸体,在拥挤中窒息,迫切逃出这一隅之地——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噪音如雷,陶汀然陡然睁眼,浑身汗涔涔。 四周昏暗,耳边拍门声还在继续,仿佛还在梦境。 “别敲了,小周这周末没回来。”楼下传来奶奶的声音。 陶汀然缓了少顷,循声拉开窗帘,瞧见周其律家门口有个陌生的老人,手里提着硕大一袋肉。 “你是小周的谁呀?”陶奶奶上前,打量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 老人一脸沟壑纵横,但头发乌黑,穿着厚花褂子,一脸淳朴。 “我是其其的奶奶,”周奶奶拢了拢齐肩的发,笑着说,“家里杀了猪,我让他来拿,没来。就想着给送点过来。” 记忆中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陶奶奶盯着瞧了会儿才把面前的老太婆与记忆中的人对上号。她几乎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 当初周哑巴出事,全是小孩儿跑前跑后。这么多年,周家人没来过一次,她还以为除了周哑巴父子,家里人全死绝了。 “孩子没在,”陶奶奶对她印象很差,转身走了,“你有事给他打电话,别在这砸门,吵我孙子睡觉。” “哎……”眼瞧陶奶奶要走,周奶奶忙出声,不好意思道,“大姐,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第41章 “联系不上其其,我这袋肉也不知道搁哪儿,放坏了就浪费了。” 两人说话声不大,在楼上并不能听清。 陶汀然关了窗,站这么一会儿,身上的汗都快干了。他拿了睡衣去冲了个澡,出来正好听见奶奶在楼下喊吃晚饭。 陶汀然下去时,周其律的奶奶还在。到饭点儿了陶奶奶到底没赶人出去,招呼一起吃饭。 饭桌上周奶奶话很多,多是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奶奶倒是搭腔,就是说话鲠人。 吃完饭刚撂下碗,桌下趴着的黑背突然警醒,一下蹿了出去。 没一会儿,堂屋门口就出现一人。 “其其!” 周奶奶快步过去,拉着周其律的手,面容激动:“可算给你等回来了,奶奶给你带了猪肉。” 周其律一身寒风,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指绯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两分,像跑着来的。 周奶奶握了一下他的手就放开了,改为拍他的肩膀,“回家吧?” 周其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着陶汀然的视线转开,对陶奶奶道:“打扰了陶奶奶,我们走了。” “说什么打扰。”陶奶奶把肉提过去,碰到周其律的手,贴着手心握了握,“手怎么这么凉啊?” “没事。”周其律说。 周其律家里只有一个房间,小时候他睡爸妈中间,后来家里只剩两个人,他也大了,周哑巴就买了个折叠床,周其律睡堂屋,天亮了就收起来。 但那东西买来其实没用过多长时间,周哑巴有时出门打工,连着一两月不回来是常有的事。再者周其律住校后,父子俩几乎不怎么能碰上,那个简易的折叠床往门后一靠就是很多年。 虫子啃咬竹板,木板上全是小虫洞,蜘蛛网和灰尘遍布,飞蛾蚊虫的尸体夹在其中。 周奶奶进屋四处翻看,瞧见门后的折叠床,用手碰了下就收回了。 她跟在周其律身后,局促道:“其其,奶奶瞧见门后的凉席板子,我睡那个就行,一会儿我找盆水擦擦,你去休息吧。” “随你。”周其律拉开厨房的灯绳,给她指了洗脸的盆,“外面接水洗脸。” 转头看见他奶提着猪肉到冰箱跟前,他皱了下眉:“那些你明天拿回去,我不吃。” “都拿来了,留着吃嘛。”冰箱外面那层保护膜被长年累月的灶台油烟熏得发黄,看着脏,真摸上去却又没有想象中油腻的感觉。 被擦得很干净。 但周奶奶还是嫌弃地虚捏着手指。 打开急冻室,三层抽屉里装满了嫩玉米、嫩胡豆和一些香肠,哪还有她放猪肉的地方。 “你这都放些什么……”周奶奶把垃圾两个字咽了回去,看似商量道,“其其,这些东西放久了不能吃,腾出来放肉吧?” 周其律睨她一眼,“冰箱里的东西不准动。” “早点休息。”说完,他回房间拿了件长款羽绒服,套身上出了门。 不可能再折腾回城里,周其律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坐着,给今晚愿意帮他顶班的女生发了个红包。 【周其律:娇娇,谢了。】 林娇毫不客气地收了红包,发来一个跪谢老板的动态表情包。 【林娇:不客气,反正我今晚没事儿。】 【林娇:不过你发我的红包也太大了,改天请你吃烧烤吧。】 周其律没回,刚退出微信,隔壁邻居的消息“叮”一下跳出来。 【陶汀然:你在干什么?】 【周其律:在回你信息。】 【陶汀然:还不睡觉吗?】 【周其律:睡了。】 等了两分钟,陶汀然没再回复,他才收了手机。 晚上气温降了好几度,黑背睡在他的脚边,尾巴搭着周其律的脚背。风声簌簌,巷子那头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昏暗的巷子,手电光随走路的动作轻晃。 周其律看过去,黑背也立起脖子,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呜声。 不多时,刚还在往上和他聊天的邻居出现在巷子口,路灯把整个人渡上一层柔柔的光。光线把陶汀然的头发也照成棕褐色。 像个小神仙。 “骗人。”小神仙上线,控诉周其律的撒谎行径,“不是说睡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留言我看到了,随榜更一周也会有三到四更的,谢谢宝们留言(死灰复燃版) 第21章 能一直可怜我吗?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因寒冷而蜷曲,微僵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仿佛在开始回温。 陶汀然穿着睡衣,外面套着长款白色羽绒服,没拉拉链,就这么敞着下来了。 “不冷吗?”周其律抬头看着走到面前的人,问他,“下来干嘛?” “比你暖和,”陶汀然关了手电,往早就关灯睡下的屋里瞥了眼,继续道,“下来看骗子。” “谁是骗子?” “你。” 周其律勾唇,伸手捏住陶汀然衣摆的拉链,拉上去,顺着站起身,“看完了就回去吧,冷。” 在楼上窗边看见周其律在屋前坐着时,陶汀然只用了三秒就想明白为什么。 家里只有一间房,他不会和奶奶同住一间,至于为什么不坐屋里,陶汀然不知道。周其律不说,他也不会问。 “要去我那儿吗?” 周其律看着他。 第42章 为顾及他的自尊心,陶汀然舔了下干燥的唇,扯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由,“有道题不会,请教请教你。” 十四中不是什么好学校,周其律也不在前几的班级。他对学习不上心,吊车尾的成绩,年年期中、期末大考,教室不够用,他都是被分到坐食堂考试的那批。 请教他不如去问班级前十的杜彬。 周其律沉默了一下,失笑:“可怜我啊?”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陶汀然怔忡,“我不是……” “谢谢。”周其律没生气,还是笑着。 两人面对面站得近,他垂首,双手圈住对方,额头抵住陶汀然的肩。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故作轻松地笑敛下去。 “陶汀然,”周其律轻声说,“能一直可怜我吗?”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乞求怜悯。 像是在渴求爱。 月淡星稀,远方传来虚无缥缈的狗吠,这次轮到陶汀然摸摸周其律的后脑勺。 他说:“好。” 奶奶已经睡下,半夜懒得去收拾房间,陶汀然带周其律到自己卧室。 认识了小半年,睡一起是常有的事,没谁觉着别扭。 周其律洗了澡过来,头发半干,发梢还有点湿润。陶汀然正好做完周末作业,规规矩矩爬上床睡下。 “你晚上不在家,你奶奶会不会来找你?”陶汀然摁亮台灯,背对一片暖色。 周其律关了灯,模棱两可道:“嗯。” “?” “嗯”是会还是不会? 陶汀然损人:“你以后适合当领导。” 周其律勾唇,似是随口道:“我奶奶今天跟你说什么没?” 说什么? 陶汀然想了想,复述道:“说她苦。” “还有吗?” 还说你心冷,说你性格怪。 陶汀然自小就是很敏感的小孩儿,只要他愿意,他能第一时间发现别人的怪异,又或是其他什么。 就像现在,尽管周其律表情语气和平常无异,但他就是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对劲儿。 如果情绪可以品尝,那么,现在的周其律是苦涩的。 他裹着被子挪到对方身边,和人挤一个枕头,说:“没有了,睡觉吧。” 周其律瞧他挤过来,当他又难受,抬手就搂住人,手搭陶汀然后颈轻一下重一下地揉着。 鼻息间熟悉的皂香今晚换成了牛奶沐浴露的香气,陶汀然想起之前找周其律要的香皂。他衣服一般扔洗衣机洗,那几块包着牛皮纸,细麻绳绑得很漂亮的皂就放在浴室没动过。 之前喜欢周其律身上的皂香,现在又喜欢对方与他身上相同的气味,自己用的时候倒没觉着这么好闻。 那只粗糙的手揉得他很舒服,陶汀然入睡难,今晚甚至不用吃安眠药就已经昏昏欲睡。 也许是脑子困迷糊了,也可能这两天因为发热,都没清醒过,所以胆子也格外大。陶汀然怀疑这人有自带的体香,他闭着眼,忽地抬头往上蹭了下。 鼻尖堪堪从周其律喉结擦过,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酥痒感顿生,陶汀然登时不敢瞎动了。 而此刻周其律也怔愣,在昏暗中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睛。 过了半晌,他低头看了看陶汀然熟睡的脸,不适地动了一下。 第二天周其律要送他奶奶回去,没和陶汀然一起返校。 晚修后陶汀然打车回出租屋,开门间,屋内泄出明亮的灯光,陶汀然面露诧异,以为是周其律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要知道周其律来,他就少上一节晚修了。 厨房那人出来,手上提着些还没完全放进冰箱的水果,朝他笑着说:“你不是没给我微信么,怎么给你发消息?” 陶汀然脸上那点笑意突然就散干净:“怎么是你?” “上次来看你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龚凯说,“就随便给你买了点水果。” 眼瞧面前人的脸色越发冷淡,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那边房子到期了,在找到新的房子前,暂时现住这儿。已经和我朋友说了住他那屋,你不信我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朱阿姨也行。” 这房子租得便宜,朱阿姨打过预防针,说他儿子偶尔会回来住,说到底,他租的仅仅是主卧,无权干涉另一间卧室住谁或租谁。 陶汀然没搭他,回卧室反锁了门。 这套房子就一间浴室,陶汀然不得不出来洗澡。 拧开门,瞬间香味扑鼻。客厅关了主灯有些暗,龚凯盘腿坐在茶几前,边吃麻辣烫边看电影。 “来点儿吗?自己做的,很干净。”龚凯往地上扔了个屁垫。 陶汀然本身就讨厌ahlpa,何况第一次照面时,龚凯便随意释放信息素,他对这人印象实在不怎么样。陶汀然瞥他一眼,推开门进了浴室。 周其律请假了。 陶汀然在家等到六点四十,对方没来,打电话也没接,到学校问了老农才知道请了两天假。 恰逢这两天摸底考试,杜彬不止一次跟陶汀然吐槽,怀疑周其律在这节骨眼请假,肯定是为了逃避考试。 “你说他这两天也不水群,去哪儿玩了?” 陶汀然合上书,说:“不知道。” 对方不但没有在群里冒泡,私信也是不回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失联了。 第43章 “手机给我。” 与此同时,周其律再一次看向他舅。 医院单人病房,一屋子人像守囚犯一样守着他。奶奶“哎哟哎哟”嗔唤着靠坐在床上,手心和膝盖擦破了皮,好像要了她半条命。 周裕仓坐茶几上,右脚踝搭另一条腿支着,一副地痞流氓样儿,边削苹果边说:“你把钱拿了我就给你,不然你拿着手机跑了我找谁去?” 那天在干锅店接到奶奶电话时,周其律就知道对方打来的目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妈的赔偿金当初就让奶奶拿走给周裕仓娶老婆,如今生了小孩儿又来打他们家的主意。 他的亲奶奶,打着给他送肉的旗号来要钱。周其律态度疏离,一直没机会开口,终于在亲孙子送她到镇上搭车的路上起了话头。 可周其律不是他爸,自然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把钱给他,况且一低保户,哪来的钱给她。 老太婆气急,在疾驰的摩托车后座掐周其律的手臂。发现衣服穿多了没杀伤力,便去拧他脖颈上的皮肉,声音尖锐刻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钱!你妈给你留的那些,还有她之前单位每年资助你的学费,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专挑痛楚拧,抓周其律的脸,导致最后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臭水沟。 周其律右手腕扭伤,身上各处软组织挫伤,耳后被水沟里的铁丝戳开一条长口,一直到头发里。 就这么带着一身伤被赶来的家里人没收了手机,堵在病房不准离开半步。 “我没钱。”这话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周其律背靠沙发,实在没精力和他们耗。 他疼、冷、饿。 摔坏的摩托车还等着去交警大队取回来送修车厂,网吧那边也没请假,林栋还联系不上他。估计已经发了八百条要炒他鱿鱼的消息了。 还有陶汀然。 没打咋呼也没去接他的那天早上,会不会等了他很久? 周遭的声音吵得耳膜都快破了,周其律冷着脸闭了闭眼,突然暴走般,一脚踹翻坐茶几上正啃苹果的周裕仓。 “你他妈的小畜生!敢踹老子?!” “身负重伤”的奶奶猛地跳下床来打他,“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哎呀都别打,谈事儿就好好谈!” ……… 周其律不管旁边那几人如何拉架,他都压着周裕仓没松手。 手机在周裕仓外套的内衬口袋,对方死命捂着不让动,他便下狠手往人肚子砸一拳头,直到对方松开。 周其律不明白,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这么难。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头天刚考完的数学试卷就发了下来。老农先批斗,再讲题,教室氛围整晚死气沉沉。 杜彬受不了,说还没高三呢都快三高了,“辍学算了。” 错题本收进包里,陶汀然提着书包起身,同桌不在,也不用张嘴喊人让让,抬腿就要走,“走了。” “最后节课你不上了啊?”杜彬说。 走读生没有强制要求上第3节晚修课,学校管得松,只要不出事,少数班级里下午出校吃晚饭的学生一去不返,老师也不会追究。 “嗯。”这两天接手了周其律平时帮“偷渡”的事,陶汀然看他一眼,说,“想吃什么发我微信,明早带。” “哎,”杜彬一脸正经地感恩,“谢谢爸爸妈妈。” 陶汀然:“。” “别叫我爸爸。” “没叫你爸,你是妈。”杜彬拥有全班唯二两个可夹带私货进校的资源,骄傲道,“你和律哥就是我在校期间的衣食父母。” 陶汀然:“……” 凭什么周其律是爸爸? 九点半,学校附近的店铺大多闭门关店了,这里离商业广场远,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些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在门口等着。 微信依旧没有新消息,陶汀然滑了滑他和周其律寥寥几言的聊天记录,忍不住又戳对方一下。 【陶汀然:明天来学校吗?】 倏忽,沉寂三天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得到回复的那刻,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周其律说来。 【周其律:今天也来。】 今天? 今天就要过了。不等陶汀然想明白,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陶汀然。” 【作者有话说】 小陶:为什么周其律是爸爸? 热心市民迟不到:因为他可以让你 生! 第22章 你怎么这么难等? 一辆锃光瓦亮的奥迪不急不缓地滑到陶汀然身侧,驾驶座的人曲肘放在窗沿,意外道:“放学了?” “我下班路过,”龚凯说,“你一出来我就看见你了。” 陶汀然没他,转头看着校门口的方向,目光探寻。 校门口人来人往,他等了半晌,除了被风吹落的树叶,什么也没等到。 “在等谁吗?”龚凯开着车缓慢跟在陶汀然身边,不他也不恼,“要不要顺路载你回去?就要下雨了。” 雷雨在浓密云层上翻滚,仿佛在叫嚣,咆哮着想要冲破发泄口。 今天一整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好,龚凯语毕,酝酿许久的雨终于随一道闷雷洋洋洒洒地砸落人间。 陶汀然像是毫无知觉,走路不急不缓,时不时回头朝校门口看一眼。 【陶汀然:你在哪儿?】 第44章 【周其律:在家。】 豆大的雨滴落在手机上,陶汀然擦了一遍又一遍,一时不知道是被戏耍后的生气多,还是失望更多。 【陶汀然:不是说要来学校吗?】 【周其律:逗你的。】 【周其律:在等我?】 雨势越发大,他淋得半湿,发癔症似的站在路边看手机,一动不动。龚凯看不下去,下车把人塞进后座。 “你是考试考砸了还是挨老师骂了?这么魂不守舍的。”龚凯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把中控箱上的纸巾扔到后座。 “谢谢。”陶汀然扯了两张纸擦干手机屏幕,在键盘上点了两下。 【陶汀然:没有。】 校门右侧的那条梧桐道上,周其律看了眼消息。 【周其律:那就好。】 手机在周裕仓那里藏了三天,电量耗尽。他从医院回到县里那个筒子楼,充电、洗漱,然后给林栋打电话说明情况,请了两天假。 手腕缠着纱布不方便,洗澡时身上的伤口碰水就针扎似的疼。 他耳后也贴着纱布,难免碰着戳着,打湿了还得跑一趟诊所换药。权衡再三,最后下楼到发店洗的。 忙忙碌碌半下午,只为了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飘风急雨迷了眼睛,前路变得艰难又模糊。周其律驶离学校,他被雨淋得像一只找不到屋檐躲雨的流浪狗。 在这一刻,周其律突然庆幸龚凯比他先开口叫陶汀然。 还好没叫出口。 不然得平白同他淋这一场雨了。 当天晚上周其律就发起了烧,晚上热得睡不着,听室外屋檐坠落的雨滴敲钟似的砸在窗户钢棚上。 他一会醒一会睡,时冷时热,熬到六点,伸手摸到枕边的手机给老农请假。 强撑着最后点精神给陶汀然发消息。 【周其律:今天请假了,别等我。】 手机开着振动,屏幕亮一亮,陶汀然就醒了。 他摸寻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坐起来发半晌神才回了个好。 陶汀然本来不是会追问别人私事的人,但好几天没见,他实在没忍住胡扯些什么,试图从中套点儿话。 【陶汀然:你要去上班吗?】 过了一分钟,对方没回。 【陶汀然:什么时候下班?】 【陶汀然:农老师昨天说等你回来要去他办公室补考。】 他不间隔地发了七八条,出门上学前也没得到回复。 最后陶汀然问:今天可不可以见面? 消息发出又撤回。 醒来的时间不上不下,陶汀然提前出门帮杜彬买早餐。 他提着一袋两人份的早点站在生意爆棚的早餐店路边招停一辆出租车,就要到学校时,又突然改了路线,“麻烦调头去老水电局。” 下一夜的雨,地面还很潮湿,树叶四处散落,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在鞋底带到别处。 陶汀然租房后就没来过这里,他其实不确定周其律在不在,就是想碰碰运气。 这栋楼还是老样子,斑驳的墙上多了些印的小广告,楼道间没灯,天光微亮,从楼梯间那面墙的镂空里洒进一星半点的光。 周其律家对门的老头又在门口坐着吃面条,筷子将面挑得高高的,窗户外刮进的冷风一吹,白雾直往他脸上扑。 老头豆瓣酱放得重,陶汀然还没走近都闻到味儿了。 陶汀然敲了敲周其律家的门,半天没人来开。 “你找他什么事啊?”老头基本全天在家,昨晚睡觉之前都没听到对门有啥动静,“可能没在家呢,昨天下午出去了好像就没回来。” 大失所望的失落感如潮水将他席卷,陶汀然听完站了会儿,没再继续敲门。 沉默几瞬,他把手中的早餐挂门把手上,拍了张照片发给周其律。刚发送过去,隐隐约约听见屋里传来手机提示音。 这声音离得太近,仿佛就一墙之隔。 耳朵虚虚贴门板上听了听,仿若错觉。陶汀然给周其律拨过去电话,拍门:“周其律,你在吗?” 电话无法接通,但屋里响起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表明着陶汀然找到了对方。 敲门没人应,电话没人接,就当陶汀然准备联系开锁师傅时,阻拦在面前的门终于开了。 “陶汀然。” 嘶哑得不像话的声音,一身伤痕,白t恤的领口沾染着血色。那是从周其律耳后伤口流下来的血,颈侧那里已经干了,斑驳一片。 陶汀然久久陷入震惊之中,“你……怎么……” 话没说完,人就倒了。 天旋地转,周其律再醒来是在医院。 身边谁也没有,仿若晕倒前看见的人是他的一场梦。 瞥见床头放的半杯水,或许又不是梦。 他自小孤零零长大,小时候高烧不退在家昏睡,是他爸回来发现他,抱着去医院挂急诊看病。 而今他爸在监狱,如果没人来找他,那他应该是死后才能被人发现。 这时,“唰”的一声,床边帘子被人拉开一小半。 周其律抬眼,与农泉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是一愣。 农泉是惊喜,周其律则是陷入怀疑。 他觉得可能自己是真的烧糊涂了,晕倒之前竟然把老农错认成陶汀然。 周其律不死心,往老农身后望了眼。 第45章 “你可终于醒了。别看了,就我。”下午三点,饭点早过了。老农中午走的时候周其律没醒,回校找老师代课,刚到医院楼下买了清汤抄手提上来,“来,趁热吃。” 他把床摇起来,小桌板支上,往旁边坐上没两秒,就在工作群里收到收到。 周其律耳后伤口感染,手腕肿得很高,再加上一整晚的高烧,现在都还输着液。 他虚弱但不萎靡,没有佝偻着窝着坐,背脊挺得很直。即便左手没法动,右手扎着针,吃饭也只是慢了些,没有一丁点丑态。 “谢谢农老师。”周其律说。 “你是我学生,谢什么,对你负责是应该的。” “要谢就谢陶汀然吧。”老农早上接到周其律的电话后就放不下心,再打回去就没人接了。他翻看学生信息册找到地址,忙开车过来看看情况。 老农给他倒水,说:“我早上刚到楼下就看见陶汀然背着你下来,满头汗,都急哭了。” 周其律微侧过脸,明显怔了下,“他哭了?” “那可不,急啊。我当时也离哭不远了。”回想当时,现在都心惊肉跳。他还以为两学生打架,一秒钟脑子里过了八百遍辞职书模板。 “你比他高那么多,还重,背着下六楼,腿肚子都打颤。”老农看他状态不错,准备回学校开会去,“行了,你休息吧,我回学校了。下班再来。” “没……” “你可别没事了,安生休息两天。”周其律的家庭情况老农是知道的,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告诉他。 “你进医院的时候我给你奶奶打过电话。” 对方说了很难听的话。 老农不忍心说,于是隐瞒一半事实:“没人接。” “嗯。”周其律反应淡淡,在意料之中。 奶奶的电话是高一报道时他爸留的,有急事时至少能让老师联系到一个身体健全,能听到、会说话的家长。 但是他奶奶只来过一次。 周其律想起以前被人霸凌那次,老太太以为能拿到其他六个学生的赔偿,到学校才发现不但没有,反而要赔钱给别人。 她当时在办公室扬手扇周其律耳光,问他怎么没被人打死。 “你好好养病,下周再回学校吧。”老农看了眼时间,带上垃圾朝他摆摆手。 “农老师。”周其律叫住他,侧身在枕头下四处摸了摸。 老农顿步,“找啥?” 手机应该是没带,周其律说:“没什么。” 他说:“医药费等我回家微信转给你。” 老农以为他掉了什么重要东西,神情略紧张,一听他说这个,顿时无语,“我说那话是找你要钱的吗?” “休息吧你。”老农白他一眼,走了。 当老师是很忙的,特别是班主任。 备课、批改作业、写周总结、月总结、季度总结还有工作报告,以及公开课、大大小小的考核、评比与开不完的会。 农泉忙里抽闲,趁下课十分钟去自己班上兜一圈,正好被陶汀然逮着问周其律。 为不耽误学习,早上把人赶回来上课,但他看陶汀然一见他就两眼亮光的模样,估计今天的课一点也没听进去。 “醒了,没多大事。烧退下来就不用担心。” 陶汀然颔首,拽上书包就要走。 老农惊呆了,差点没抓住这支离弦的箭:“去哪儿啊?还有一节课我坐这儿上啊” 陶汀然面不改色:“我请假。” 老农:“不批。” 无法,陶汀然只好等到上完课才出校。 他跑得飞快,杜彬一句话才开头,那声“诶——”在几秒后就被抛之身后了。 昨晚被放鸽子后产生的低落情绪,陶汀然今天才想明白。 比起失望和生气,他的想念可能要多一点。 想见周其律。 想看见他。 陶汀然去医院啥也没带,想着一会儿问周其律要什么再下楼买。 谁知扑了个空。 护士说:“刚办出院走了没一会儿。” 陶汀然下意识掏出手机给周其律打电话,拨出去才想起对方的手机应该还在家。他深吸口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网吧三班倒,周其律请假这几天都是其他几个人轮流顶班。 今天正好是林娇。 吧台没人,恰好有客人来充卡,周其律绕过台子进去操作电脑,“充多少?” 那人愣了下:“原来你是网管啊?” 周其律抬眸看他一眼。 “先充三百。”男生从手机壳后摸出三张红的,继续道,“看你一身伤,还以为来寻仇的呢。” 这时,右侧楼梯嗒嗒嗒的响起小皮鞋下楼的声音,林娇看见他,既惊又喜:“其律哥?” 周其律朝她笑了下,“娇娇。” 他是回来上班的。周其律没带手机没带钥匙,网吧离医院比家的距离也近一些。他过来时没想太多,就想着先稳下这份兼职。 不过到店没待半小时就被林栋赶来撵走了。 “要钱不要命啊?我跟没跟你说好好休息?”林栋瞅见他那些伤就头大,脸色差成那样还上班。 他不解道:“你是不是上班有瘾啊。” “可能有吧。”周其律轻笑道。 “啧。”林栋开着车,都不想说他了。 半晌,林栋问道:“需不需要预支工资?可以预支你三个月。” 第46章 周其律说:“不用,谢谢哥。” 林栋把他送到老小区路口,周其律下车时忽地想起件事儿,反悔了:“林哥,预支一百。” “?”林栋点了根烟叼嘴上,闻言从皮夹子里拿出五百,“咋?拿一百买烟啊?” “开锁。”周其律只拿一张,下了车。 这条街麻将馆最多,开锁的只有一家,老板是个老头。因为以前被人偷换过付款二维码,所以现在只收现金才愿意上门。 “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头,钥匙都能忘屋里,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啦?” 楼还是那栋老楼,楼梯也脏兮兮的,只有常走的地方踩得包浆。天气不好,所以楼道光线暗,开锁的张师傅在后面念念叨叨。 “小伙子,你家住六楼可累惨我了。”张师傅喘得厉害,尽管两手空空,工具箱在周其律手上,他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踏上最后一步台阶,周其律往窗口那边看去,看见他家门前蹲着的人时,上一秒想说的话顷刻间忘得干干净净。 陶汀然也在看着他,两人隔着不远不近,两侧挂着衣物的杂乱走廊对视。 蹲久了猛地起身,头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晕乎。陶汀然踉跄一步,没等他摔,周其律就抱住了他。 “低血糖?”周其律左手搂住陶汀然的腰背,另一只手撩开他的头发摸了下额头,顿时有些着急地喊张师傅开锁。 “不是。” 只是有点贫血,缓一会儿就能好。 陶汀然抬头看向他,说:“你怎么这么难等?我腿好麻。” 【作者有话说】 打算下章入v了,宝宝们。 等我明天问问编,周日没更的话就周一双更(感恩有你版) 第23章 三明治小陶 早上背周其律下楼时,陶汀然没忘记带钥匙。张师傅白跑一趟,好脾气地提着箱子吭哧吭哧回去了,走之前还说下次要再找他开锁,要报复性地多收周其律一块钱。 “有钥匙怎么不进来等?”周其律把乱七八糟的被子往床里边推了下,找到手机拿到电视柜那儿充电。 陶汀然说:“你没在家。” “没在你也可以进来。” 前两天没精力收拾,家里有些乱。周其律拿过搭椅背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阳台塑料盆里接水泡着。 陶汀然正坐床尾缓腿麻的劲儿呢,见周其律手还肿得老高就去碰水,吓得忙不迭站起身,想去拦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时候也会帮倒忙。他没留神,膝盖磕床角,重心不稳摔地上,墙边的简易衣架差点扑倒。 噼里啪里一阵响,周其律一回头,人趴地上了。 “搞伏击演练?”手胡乱在衣服上抹了下,双手穿过陶汀然腋下将人提起来坐床上。 陶汀然担心地看他的手,在意道:“你的手……” 周其律仿佛没到回事儿,蹲下身握住他的小腿上下捏了捏,问道:“摔着没?” “没。”陶汀然非但没帮上忙还在对方面前出了糗,语气不太自然,“就还是有点腿麻。” “怪我。”想起老农说陶汀然背着他下楼,小腿都打颤,周其律便维持着单膝跪地的蹲姿帮陶汀然按摩小腿肌肉。 手劲儿不轻不重,周其律手掌很大,揉摁时手背青筋鼓显,一直蜿蜒到小臂。他低垂着头,额前发丝挡住了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颜色较淡的唇。 脚腕被周其律握住,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了。陶汀然不自觉地蜷缩手指,床单在他手中多出几道褶皱。 omega与alpha的腺体都在颈后,此时却好似生长在腿上,被周其律摸过的地方只剩下无尽的灼热与酥痒感受。 “周其律。”陶汀然想要抽回腿,不敢看他眼睛,没什么底气地说,“不麻了。” 蹲在他面前的人抬头,仿佛没注意听他说话,探究地“嗯?”了一声。 “疼了?”周其律问。 房间小空气不流畅,陶汀然在大冬天热得脸红。他拉起周其律坐床上,自己则“腾”地一下站起来,背上书包飞快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陶汀然脸红,眼尾也烧得泛红,耳根子更是重灾区。周其律不明所以,以为手劲儿太大,陶汀然忍受不住。 他起身,拉住陶汀然,端详他红的眼尾。 连眼皮上的那颗痣好似都红了。 “你又哭了?” “没……?”陶汀然愣了下,扭回脑袋,“什么叫又?” “老农说看见你哭了。”周其律转头就卖老农,还补充道,“早上。” 他放屁! 陶汀然难得想爆粗口。 嘴唇动了动,他挣开周其律的手,逃得飞快,“他看错了。我走了,别送。” 他像被黄瓜吓到的猫一样,奓毛一跳,瞬间蹦出百米开外。 周其律后一步跟到门口目,朝楼梯口即将消失的人扬声道:“陶汀然——” 几秒后,楼梯间的人退回来歪出半边身子,也喊:“怎么了——” 阴雨天,破旧走廊,两人一左一右,周其律站在光的来处,问他:“明天还来吗?” 室外冷风一吹陶汀然脸上热度早降下来,他扒着墙,看着周其律没说话。 “忙的话………”这话问得让人为难了,周其律正想说忙就别来的时候,让他给硬控一分钟在楼梯口的那个人突然朝他折返。 第47章 朝他跑来。 就像……要给他一个巨大的熊抱。 周其律不易察觉地张开手,随时准备接住陶汀然。 既怕他摔,也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人跑到跟前刹住脚步。 陶汀然顿了顿,水润漂亮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看他一眼,便很快转开,作势从周其律身旁重新挤进屋:“那我留下吧,我听出来了。” 拳头大小的心脏仿佛被谁拧了一下。 像他奶奶为了让周其律痛而掐拧一般,直接而粗暴地挑动他的神经。 不同的是,前者让他受伤,后者恰恰相反。 周其律掩住刹那地慌乱,面上依旧从容淡定。他抬手撑门框上,不让陶汀然进去,“听出什么了?” “你舍不得我走。”陶汀然不会说是自己临时反悔,于是厚着脸皮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周其律一个人站在门口时,他忽然就不想走了。本意来探病,一句话没关心上不说,还让人伺候着揉了半天腿。 想到周其律病着,手也不方便,就回来了,留下来可以在必要时候帮忙。 比如洗阳台泡着的那两件衣服。 比如需要换的床单被套。 比如—— “陶汀然,我要洗澡了。”周其律说。 “。”晚饭吃的外卖,楼下那家三鲜米线。陶汀然盖打包盒盖子的手一抖,偏过头咳了一声,提着垃圾放门外去,“等会儿,我扔一下。” 皮肤白的人藏不住事儿,周其律瞥见他脸又烧起来了。 他“嗯”一声,视线追着人,等着。 陶汀然留下来到现在,周其律没让他做一丁点事儿。脏衣服有血,要泡一晚上,床单被套周其律说明天送洗衣店,也不用他。 被子基本也是周其律自己换的,不过是陶汀然选的颜色。 床品另外备有两套,浅蓝和一套灰密条纹,周其律问陶汀然想睡哪种颜色。 陶汀然选的灰密条纹。 那套有些久了,周其律取过手机,在网上选同款四件套。 等他选完四件套并下了单,陶汀然似乎已经忘了要帮他洗澡的事,正没事找事地把简易晾衣架上的衣架按颜色分类。 周其律看了眼左手,其实不用颤保鲜膜也可以,注意不打湿就行。 “吱——” 凳子腿在地上剐蹭,发出短暂而刺耳的声响。 陶汀然登时回头,瞧见周其律打开衣柜从里拿出一套睡衣。 “?” “你要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周其律果然道:“洗澡。” “你的手不能碰水。”陶汀然不让他去,“刚吃完,得等半个小时再洗。” “有道。”周其律拿起桌上手机朝他亮手机屏幕,“但是陶汀然,现在已经九点了,离我们吃完饭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我知道。”陶汀然死要面子,“我晚上吃得有点多,想多消化消化再洗。” “?”周其律没解陶汀然洗澡和帮他缠一下保鲜膜有什么关系。 十分钟后,他明白了。 这次也怪他,话没说清楚。 两人挤在狭窄的阳台右侧,周其律猛然按住陶汀然脱自己衣服的手,吓一跳。 四目相顾,陶汀然除了脸红了点,似乎没觉得脱人衣服有什么不妥。 周其律只思考了几秒,便结合前因后果得出结论:“你要帮我洗澡?” “你不是这意思吗?”陶汀然不自信了。 难怪一提洗澡就躲东躲西,周其律看了他片刻,突然有点想笑。 他绷着嘴角推陶汀然出去,颇为无奈道:“没事了,出去玩吧。” 被推出帘子外的陶汀然:“?” 怕周其律中途需要帮忙,陶汀然在帘子外放衣服的凳子上坐着没走。他脚踩凳子腿间的杠,怀里抱着睡衣和毛巾。 燃气热水器运作的声音像站台等就要高铁来时的轰隆声音,噪音大。陶汀然猜想可能是年份太久,太旧才这样。 挡帘不完全拖地,从外能看见里面人的一双脚和小腿。热水溅到陶汀然的腿上,他往下扫了眼,无意间看见周其律脚踝蹭破挺大一片皮。 思忖良久,他斟酌着出声:“还没问你,你怎么受的伤?” 水声恰好戛然而止,周其律撩开半边帘子,探身从陶汀然手中拿走毛巾,随口回道:“摔的,没注意看路。” 手背上有一滴周其律刚伸手拿毛巾时留下的水,他抬手抹去,掌心留下一抹湿润。陶汀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是和人打架打成这样的。 陶汀然和周其律睡觉总睡得沉一些。等他醒来都快六点四十了,他定的六点二十的闹钟竟然没听到响。 床头小灯亮着,周其律坐在床头看手机。他猛地坐起来,作势从对方身上翻过去下床。 “还可以再睡十分钟。”周其律说,“我叫了车,不着急。” 陶汀然腾空撑在周其律身上,闻言反应了几秒,不慌了。胳膊一曲,压对方身上,懒腔懒调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迟到了。” 说话声引得胸膛微颤,周其律把他过于大了些的睡衣领口往上提了提,将被子另一侧的被子反折过来盖陶汀然身上,只露出脑袋。 早餐和网约车到的时间都差不多,他放下手机,双手环住陶汀然,垂眼看着人打趣道:“你现在像一个三明治。” 第48章 冬天早起艰难,就算失眠也不想离开床半步。陶汀然昨晚非但没有失眠,还睡得很好,以至于他现在根本不想去学校。 他闭着眼睛道:“那你吃了我吧,我不想上学了。” “好吧,”周其律把被子往上拉过他的头顶蒙住他,嗓音低缓而轻柔地笑着说,“三明治小陶。” 【作者有话说】 老板们,周二入v双更,稿子已存好,大概是二合一。 求海星,求评论(晃晃小破碗) 第24章 陶汀然,我 厌学情绪在今天突破了顶峰。陶汀然带着两人份的早餐到学校,路过杜彬座位时在他桌上放了一份。 杜彬瞧只有他一个人,抛弃前后左右的聊天搭子,兜上热络的肉包子和蒸饺、豆浆,到陶汀然旁边坐下偷摸吃,边嚼边道:“谢谢妈妈。” 陶汀然打开豆浆喝了口,说:“周其律买的。” “那谢谢爸爸。”杜彬感激道。 陶汀然正拿手机拍豆浆给周其律看,点评这家店的豆浆好喝。 杜彬光明正大地歪头偷看,愤怒道:“他回你咋不回我呢?你俩天下第一好了?” 因为周其律没回杜彬消息,杜彬当天放学后偷翻墙杀到周其律那儿去真实他。 陶汀然晚上本来是想留宿,但杜彬那个跟屁虫也说要留下来。那张床睡两个人刚好,三个大小伙子争被子都得争半宿,第二天醒来准有一个在床底。 把床让给杜彬吧,杜彬还不让他走,嚷嚷明早一起翻墙回学校。 “不翻,”陶汀然拒绝,“有证,我走正门。” “不行!!”杜彬哀嚎着倒床上,并把陶汀然一起扑倒,腿手并用地缠住他,哭天抢地道,“不要抛弃我啊陶陶宝——” 杜彬这周日刚把他的板寸修短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像章鱼一样缠住陶汀然,拿头蹭他脖子。 感觉自己脖子被磨砂纸上下刮着,陶汀然用力推了推杜彬脖子上那杀伤力堪比钢丝球的头,“走开。” 本来就是闹着玩,杜彬没想到陶汀然皮肤这么脆弱,蹭一下都能红。 “你这也太娇气了。”他伸手去摸陶汀然的脖子。 刚碰着,陶汀然条件反射耸肩,一不留神把杜彬的手夹在脸和肩膀之间。 “我去?”杜彬猛地抽手,看看他,再看看手,五体投地道,“陶汀然你脖子堪比一只成年鳄鱼的咬合力。” 陶汀然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是不是怕痒啊?”杜彬玩心大起,作势去挠陶汀然脖子,“被我发现弱……哎!” 周其律洗完澡进来就看见杜彬压着陶汀然拱来拱去,走过来抓着住杜彬甩一边,拉陶汀然起来。 杜彬的手在床头上撞“咚”的一声,顿时滚一边嗷嗷叫唤,“律哥你……” 瞥见周其律冷淡的脸,他瞬间噤了声,莫名感觉对方心情不佳。 “手没事吧?”周其律看了眼他的手。 警报解除,杜彬又恢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果然是想多了,他猛松一口气,继续摊着,边乐边拿手机点外卖:“没事儿,但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吃点什么。” 二十分钟后,杜彬下单的三十包溜溜梅占据整个小方桌。 三个人各坐一方在线上打扑克,每人十袋溜溜梅做筹码,边吃边打,杜彬活像个豌豆射手。 玩到十一点半,他们仨才上床睡觉。 周其律睡中间,陶汀然还是靠里挨着墙,杜彬躺最外侧。 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 亮着灯杜彬睡不着,他问可不可以关掉小灯,陶汀然在周其律说话之前说可以。 屋里陷入黑暗,耳边呼吸绵长、平稳,杜彬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夜色营造最佳的睡眠氛围,陶汀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睁大眼睛望着窗口,竭力不去想以前,但受到过的伤害早已深入骨髓,留下创伤。 身体止不住地轻轻发抖,他的背紧贴着墙,只有靠着东西才能让他踏实。 忽地,旁边的人翻了个身。 陶汀然下意识闭眼,过了几分钟,再睁眼,猝不及防撞进周其律平静柔软的目光里。 余光注意到停顿在自己脸颊边的手,陶汀然不由得愣住。 “……怎么了?”他小声问。 被抓个正着周其律也没收回去,手往下移了一寸,贴上陶汀然的颈侧。 他神情自若地说:“测试一下咬合力。” 陶汀然说:“测试结果是?” 周其律一本正经道:“敏感度低,反应迟钝。” “你好神经。” 周其律轻笑了声,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这儿搂,在陶汀然没什么温度的背上胡乱搓了下,反手拿过立床头的靠枕塞他背后隔着墙。 “别离我那么远。”被子就这么大,要想都盖上,就不能睡太分散。 他抱着陶汀然,过了少顷,轻声问:“还冷吗?” “嗯?”陶汀然抬头,下巴从被窝里露了出来。 周其律说:“刚才你冷得发抖,抱着有没有好一些?” 抓在周其律腰后的手紧了紧,名为安心的感情占据陶汀然的胸腔。他紧贴在周其律的颈窝,重新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黑暗带来的惊惶忽然不足以让他惧怕。 过了几秒,他模糊道:“不冷了。” 周其律下周一才去学校,但后面几天陶汀然都没在他那儿留宿。没别的原因,主要是三个人实在拥挤,杜彬有点粘人精的潜质。 第49章 耳后和手腕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周其律退烧后就申请回网吧上班了。 杜彬是他兼职那个网吧的常客,又因为是周其律的朋友,林哥不收他网费后,杜彬恨不得一天在那儿待二十五个小时。 于是这周末杜彬基本都泡网吧里,时不时帮他“手残”的兄弟提提东西跑跑腿。 陶汀然对网吧有抗拒感,周末便独自回恙塘陪奶奶,看看黑背。 他上周几天晚上没回出租屋,周日回去时正巧碰见龚凯和他那几个朋友在家,几人正围在桌边吃火锅。 辛辣的牛油味儿扑鼻,三角烟话比其他两人多,自来熟。他站桌边涮毛肚,咧嘴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来吃点吗弟弟?” 龚凯放下筷子,起身:“我给你拿碗筷。” 与龚凯同住的那两天,两人进水不犯河水,对方爱卫生懂礼貌,陶汀然对他的印象稍微改变了一点,“不用了,我不饿。” 龚凯回头看他,像是在辨别真假,“真不吃?” 陶汀然说:“不吃,谢了。” “嗡——” 回到卧室,陶汀然把书包靠书桌边放地上,坐下就收到杜彬往群里发的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照片从右侧角度拍的,周其律在吧台帮人拿烟或办卡。 网吧对员工着装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周其律穿着简单的米白毛呢外套,黑半高领内搭,长腿包裹在纯黑的休闲阔腿裤里。 他耳后和手上贴着纱布,表情淡漠,没废话,和在陶汀然认识的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 酷酷的。 陶汀然点开视频。视频时长三十秒,年轻漂亮的女生指尖夹着烟趴在吧台,笑问周其律可不可以给个联系方式。 陶汀然看见周其律眼睛没抬一下,行云流水的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放台子上。 【彬彬没礼:@陶汀然 律哥这脸在网吧杀疯了,每天都好多来要微信的。】 【彬彬没礼:我要是老板我乐疯,太能招生意了。】 陶汀然突然闷闷不乐,他点开视频再看了一眼,确定工作证背面是一张二维码。 他不知道回什么,发了个小猪犯花痴流口水的表情包。 【陶汀然:带伤上班,让老板涨工资。】 【彬彬没礼:律哥这脸上的伤不完全是伤,这叫破碎感!小姑娘们现在都喜欢这种。】 【陶汀然:。】 杜彬坐在高脚凳上喝酒,瞥周其律一眼。 【彬彬没礼:是挺帅,要不我也去在手上脸上缠一圈绷带。】 【陶汀然:别。】 【陶汀然:卡颜。】 “我去,陶汀然这嘴淬毒了吧?”杜彬举着聊天记录向周其律告状,抬头却发现对方正拿着手机打字,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 周其律没在群里冒泡,杜彬笃定对方在跟别人聊天。 他举起手机悄悄拍了张私聊陶汀然。 【彬彬没礼:照片.jpg】 【彬彬没礼:我服了,律哥绝对是在和女朋友聊天,你看他那不值钱地笑。】 与此同时,正在和周其律聊天的陶汀然一愣,表情瞬间又垮了下来。 这么快就和那个女生聊上了? 心里那点不痛快跟高利贷似的利滚利滚利一样。陶汀然撂下手机,不回周其律了,拿上睡衣去洗澡。 他把坏情绪归于男人的嫉妒心,周其律异性缘好得过分了,所以不痛快。 客厅比刚回来时多了一股酒气,那几人还在边吃边唠嗑。陶汀然皱了下眉头,推开虚掩着的门进浴室,没想到龚凯在洗漱台边,差点撞着。 陶汀然想也没想,扭头就打道回府。 他刚转过身,手臂忽然被抓住,随后被拉回了洗手间。 “神经病?”陶汀然瞪道。 龚凯松开他,身上酒味很重:“不是来洗澡么?我用好了,你去吧。” 出去时,他顺手带上门。 周其律不知道怎么上一秒还在和他分享黑背丑照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擦一台机子看一眼手机,忙起来空不出手,等他闲下来都过去一个多小时,陶汀然还是杳无音讯。 他点了点陶汀然的微信头像,聊天框出现一条小字——我拍了拍“少爷的肩膀按按摩,并说少爷吉祥” 周其律勾唇,又拍了拍,笑着打字。 【周其律:少爷,今天睡这么早吗?】 过了两分钟。 【周其律:三明治,你短视频号在线。】 再过十秒。 【周其律:陶汀然,我。】 大概是受不了他消息轰炸,陶汀然发来语音:“刚洗澡回来,忘回你了。” 周其律也发语音:“好吧,那你早点睡,明早等我一起去学校。来接你。” 陶汀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你如果有其他事的话,我自己去学校也行。” “咻”一声,语音发出去没一分钟,一个视频邀请突然弹出来。手机振动,陶汀然差点没拿稳。 他翻身,抱着被子,脸半挡着,接了视频也不说话。 “谁惹你了?”周其律说话的声音夹杂细微的电流,声音多了两分磁性。 有人打游戏指天骂地,有些吵,他把手机拿得比较近,声音不大,听着颇有点哄的意味。 陶汀然怀疑他是不是刚和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通完电话,所以语气态度还未来得及转变。 第50章 “没谁。”他快压不住内心那邪门的火了,陶汀然第一次知道自己嫉妒心这么强,这么自私自利。 周其律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有人喜欢他很正常,他谈恋爱也很正常。 不能这么见不得他好。陶汀然尝试带入彬彬,发现就不像这样。 “周其律。”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周其律很难得地微微一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挑了下眉,说:“从哪儿听来的?” 不否认就是承认,陶汀然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心中那股不明意义的烦躁如同新手上路一米一路障,三米撞一车那么不爽,既害怕又窝火。 他突然就解杜彬为什么总吃醋他与周其律更好了。 陶汀然没回答,反而问道:“是晚上找你要微信的那个女生吗?” 来要微信的可不止一个,周其律根本没关注过那些人,不知道他在说谁,“哪个女生?” “就……”陶汀然说,“你把工牌取给她的那一个,在吧台。彬彬群里发的。” 周其律低头看了眼,拿起挂脖工作牌,两面翻给他看,“没给微信,这是林哥弄的顾客群的二维码。” 他说:“就为这个不高兴?” “不是。”陶汀然突然觉得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内容说不出的怪异,岔开话题道,“你明天几点来?” 周其律说:“老样子。” 同住一屋檐下的毕竟还有其他人,不可能还像之前那样让周其律来喊他起床。陶汀然把闹钟调早了十分钟,第二天刚响铃就一骨碌爬起来洗漱。 开门,走廊右侧的那间房也正好打开。 龚凯看见他,手往前随意摆摆:“你先用。” “我洗漱,”陶汀然说,“你要是急就先上。” “没事,不急。”昨晚让那几个傻逼灌了酒,龚凯头重脚轻地去厨房拿水喝。 只有一个厕所就是不好,陶汀然趁他去厨房,快速刷了牙洗脸。 要是周其律看见他刷牙又糊弄,估计会在一旁守着他刷。温水捧着搓了把脸,直起身抽洁面巾时,靠在门边盯着他人陡然闯进陶汀然的视线。 受到惊吓时能明显感觉到心脏重重一跳。陶汀然猛地回头,怀疑龚凯真的有病。 胸口起伏几下,他从旁边出去。哪知对方故技重施,再一次把陶汀然拽回厕所,后腰撞上了洗漱台。 “你有病就去治!”陶汀然抽出手甩了龚凯一耳光,早不耐烦他拉拉扯扯的到极致。 龚凯被打偏过脸,却不怒反笑,再一再二再三地攥着陶汀然不让走。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怎么只对我这么凶?”耳光是他的兴奋剂一样,突然变本加厉,猛地抱住陶汀然,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才对我这么特别?” 这简直恶心透了,就像打人被舔手一样恶心。陶汀然不知他哪来的力气,锢得他难以挣脱。 被抱着摔在他卧室的床上时,陶汀然摔懵了一瞬便立即伸手握住床头的台灯,狠狠往龚凯头上砸下去。 床头的手机响了两次,陶汀然和龚凯早在床下扭打在一起。 右腿膝盖用力抵在龚凯腹部,他扬起拳头往对方脸上猛砸。陶汀然甚至没听见周其律的声音,直到对方拦腰把他从龚凯身上抱开才听见外界纷扰的嘈杂。 “冷静点陶汀然。”周其律抱着他,兜着他的后脑勺摸了摸,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床,最后冷眼睨着正擦着额头血迹坐起身的男人。 龚凯同样看着他,忽地冷笑了下。 虽说是互殴,好在陶汀然占上风,没受什么伤。当时陶汀然神经绷得很紧,周其律直接带他走了。 两人一到学校,他就带陶汀然到车棚旁的实验楼一楼厕所洗手,然后才发现那些血不是他的。 早餐没顾得上买,周其律捧着他湿淋淋的手,拽出里衣裹着陶汀然的手擦干。 陶汀然从出来到现在一直缄默,脸色冷硬,胸膛倒是没开始的起伏那么大了。 冷水冲洗后手握着发凉,周其律捏捏他的两只手,上前一步,手握手地引导对方往后环住他的腰,藏在外套下暖和点的地方。 见陶汀然没有抗拒,他抱着人轻轻拍了拍背,低声说:“好了,不生气了。” 周其律耐心地问:“要跟我讲讲为什么打架吗?” 感觉到后腰的手蜷了下手指,呼吸声立时重了一分,周其律收紧手臂,抱紧了一点,说:“不想说就不说,不会有人逼你。” 一整天陶汀然都没什么精神,趴桌上睡了一上午,中午饭也没吃。 “别是感冒了吧?最近流行禽流感,我爸都中招了,动不动就烧。”陶汀然埋着头,杜彬用手背贴了下他耳后的皮肤,体温尚还在正常范围。 课桌上有带回来的饭菜和面包牛奶,也有周其律出校买的水果和陶汀然爱喝的奶茶。 一直以为是心情不好,没考虑到身体状况,有些人打完架看着没事,实际早伤了脏器。 周其律的心在一瞬间提了起来。 “陶汀然。” 陶汀然趴着,此时难受得厉害,声音微弱地“嗯”了声。 出声表明没在睡,周其律和他商量的语气却没有选择项:“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杜彬对此有经验,说:“去诊所开点药,打两天小针就能好,用不着去医院。” 第51章 “都不去。”陶汀然直起身,面色酡红,像是喝醉了酒,又像蒙头大睡,刚被热醒的人。 “我去。”杜彬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正色道,“陶儿,你赶紧请假去看看,你这状态真的不对劲儿。” 陶汀然充耳不闻,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起身要出去。 “去哪儿?”周其律说,“我去帮你请假,外面有风,你别出去。” 陶汀然摇头:“不请假,我上厕所。” 预备铃打响,厕所的人纷纷蹿回教室。陶汀然在十二月末把头伸到洗手池的水头龙下冲水。 冰凉刺骨的水流顺着皮肤倒流近鼻腔,痛觉瞬间从下往上在颅内炸开。生性泪水因外界带来的刺痛而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这或许转移了陶汀然一部分的注意力,他竟然觉得四肢没那么酸软,后颈难以忍受的胀痛和热似乎减淡了几分。 “你在干什么?” 一道强力突然把他从混沌中拽出去,陶汀然烦躁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有人来拽他。 他骤然甩开对方的手,吼道:“滚!” 发梢的水流进眼睛,视线模糊,他没看清人。那人没走,耳侧响起撕开包装,抽纸的窸窣声,随后一张纸覆在眼皮上,带着很寻常的古龙水的香味。 “闭眼。” 陶汀然怔愣,喉结滑动一下,握成拳的手松开了,片刻后闭上眼睛任周其律擦。 等覆在眼睛上的阴影消失,他睁开眼睛,眼泪不自主地掉下来。 愧疚、不安和害怕,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对不起,”陶汀然看了眼周其律,而后不敢多看般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尾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没听出来你的声音。” 这时厕所外传来老师边接电话边朝厕所走来的声音。周其律没多想,拉着陶汀然躲进了最后一个放清洁用具的隔间。 空间窄而狭小,右侧墙的最上方有个通风口。 他俩这属于逃课了,外面还有老师,周其律暂时没敢脱外套给陶汀然擦头发,担心老师发现他们。 陶汀然现在这幅样子,不用猜也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的。 手中那张纸都湿透了,等外面没人后,周其律把外套脱下来给陶汀然擦了擦,随后披在对方肩膀上。 “不冷,你自己穿。” 哭过说话还有鼻音,况且陶汀然还在掉眼泪,虽然没刚才掉得凶了。 “湿了,肩膀借我晾晾。”周其律新抽出一张纸,包住他的鼻子,指挥道,“鼻子哼一下。” 他还是不问怎么了,也不生气陶汀然叫他滚。周其律更担心他哪儿被龚凯打了他没看出来。 于是他有商有量地撩起陶汀然的衣服检查了肚子和胸口,见没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才放下心。 他背倚着干净的墙面,安慰地抱着陶汀然搓搓背,摸摸头发,耐心等对方平稳情绪。脑子里琢磨着龚凯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过去,抱着的人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贴在他颈侧的额头似乎也比之前烫许多。 “陶汀然?” 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周其律钳住他的肩膀想要看看他,不曾想对方却更加拼命地抱紧他,鼻尖在他脖子那儿蹭来蹭去。 似乎在闻什么。 周其律摸他的脸,眉头轻轻拧着:“你怎么了?” 陶汀然说了句什么,他再问了一遍才听出来对方说的不舒服。 也就是在这时,周其律锁骨忽地一阵痛,他抬手轻轻扯着陶汀然后脑的头发拉开距离,看清对方不太清明的眼神时,神情顿时冷下来。 几个让他在意的地方如电影片段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摸不着头脑的那些瞬间在此刻串联起来。 周其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沉声道:“他喂你吃了什么?” 第25章 要不要我帮你? 陶汀然不知道要怎么跟周其律说他是受龚凯下意识释放alpha信息素影响,被迫陷入发热。 身体和大脑被欲望支配,好似无法正常运转,与之前身体每隔一段时间的发热完全不同。 仿佛那日重现,他失去控制,变成一只只会摇尾乞怜,渴望陌生alpha信息素的哈巴狗。 陶汀然以前和陶宏江对着干,逃学打架,整日整日地泡在网吧。他爸不待见他,工作也挺忙,所以老师每每叫家长,常是后娶进门的女人去学校沟通。 后来女人怀了孕依旧一周两三趟到学校,私下还会请班主任吃饭,请他多关照陶汀然。 她怀孕后还勤去学校这件事,陶宏江是不知道的,因为付漫早和他说陶汀然改好了。 因此,在付漫孕期四个月时,在外出去学校的路上被电动车撞倒,差点流产,陶宏江才知道什么改好变乖都是在诓他。 也正是那天,陶汀然在网吧被他爸强拉硬扯地扔上车,一句话没说,送到了一所所谓针对未成年人,能改掉孩子所有坏习惯,还家长一个脱胎换骨的好孩子的学校。 他爸送他去过两次,第一次什么都没说,对老师要求戒掉他的网瘾。 第二次在网吧抓到他,皮带一顿乱抽之后再次送进去,对他说了六个字——“狗改不了吃屎。” 他怕黑、对alpha有阴影都是那时留下的,陶汀然甚至厌恶自己是omega。 如果不是omega,父母也许不会离婚,他爸或许会喜欢他,那个想要猥亵他的老师断的可能就不只是腿。 第52章 陶汀然当时想杀了他,再杀了自己。 不管龚凯是宿醉没睡醒还是什么,他试图侵犯的行为导致陶汀然应激,也一并引发了发热。 陶汀然一直忍着,直到周其律抱住他。 这个beta仿佛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者说是他的安慰剂。对方不是恶心的alpha,没有刺鼻的信息素,但意外的能安抚他体内的燥热和疼痛。 只是这次似乎不太管用。越贴近,他越渴求,如同患上皮肤饥渴症。 不止想要抱着。 “我不舒服。”陶汀然在大冷天热出一额头的汗,他忍不住仰头去亲周其律的下巴,克制不住道,“亲亲我好吗?” 周其律往后仰了仰头躲开了,下颌角绷紧。 片刻后,他沉着脸将衣服盖住陶汀然的头,拦腰抱着出了厕所。 “砰!” 厕所隔间的门让他一脚踹开,急弹在瓷砖墙面。 楼层右侧正在上课的班级这天都注意到周其律抱着一个拿衣服遮住头的男生从走廊经过。 “喔——”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往外张望,不知是谁起头喊了一声。 “我靠,周其律抱的谁?” “杜彬?”谁都知道周其律性格不算好,对人爱答不,身边常常只跟着杜彬。 窗边的同学开了窗,探出头看:“不能吧?看着不像啊,彬子那么大一坨。” “都安静!”老农这节课正好在二十二班,他猛地拍了下讲桌。 教室顿时安静,没人再东张西望,见好就收。 “给你们三分钟解题,”老农把课本撂台上,威慑道,“等会儿抽人上黑板来做。” 前后不过一分钟,他忙追出去叫住周其律,一脸怒气。 “上课时间你在干什么?整天整些幺蛾子,我是不是太容忍你了?”老农走近猛地扯开他怀里人虚掩着头的衣服,“你以为在演偶像剧吗!” 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哪个omega,却没想到是他班上的陶汀然。 “他身体不舒服,吹不得风。”周其律侧了下身,背朝走廊外侧,挡住风。 陶汀然眼睛紧闭,脸色红得不正常,呼吸声缓重。老农滞了一瞬,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道:“他怎么回事儿?” “食物中毒。”周其律声线平稳,不动声色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眉宇间浮现几分急躁,“正想找你请假。” “中毒?那快去快去!去医院!”老农感觉天都快塌了,“我和你一起。” 周其律抱着陶汀然就走,微侧过脸瞥老农一眼道:“不用,我带他去就好,检查完给你打电话。” 食物中毒可大可小,老农想了想,答应下来,立即给校门口值班室打电话,对周其律道:“那你赶紧!” “喂,值班室吗?我高二二十一班班主任农泉……” 坐上出租,陶汀然坐周其律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说不去医院,要周其律去出租屋帮他拿床头柜的药。 “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陶汀然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周其律摸摸他的脸,轻揉了下耳垂说:“你那是退烧药,我们去医院能好快一点,听话。” “不是退烧药。”陶汀然难受地动来动去,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喘息道,“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拿。” 周其律禁锢着他,不容置喙地拍了下陶汀然的腰,沉声说:“乖一点。” 说是这么说,周其律最后还是到出租房帮陶汀然取药。 以防陶汀然再遇上龚凯,尽管放不下心,周其律也只能先让对方独自待在他那里。 上楼之前他带着去小诊所看了医生,打了退烧针后稳定一些,周其律把他塞进被子里,等陶汀然睡着才离开。 原计划半个小时内赶回去,没想到龚凯还有脸在出租屋待着。 “他不回来?”龚凯额头被砸破的地方已经包扎过,嘴角大块儿淤青,唇也破了皮。他坐在客厅,看见只有周其律,问了一句,仿佛在等陶汀然。 好似并不意外在下午两点这个时间看见他。 周其律阴沉沉地睨过去,自顾自到卧室拿了药。 出来,他异常平静地说:“你给他吃了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两人都知道在说什么。龚凯往他手上拿着的药瓶扫过,嗤笑道:“他让你回来拿的?” 龚凯说:“那你怎么不问他吃的什么药?” 天天黏在一起连个omega都分辨不出来。 要不是打架时,陶汀然受他影响,散发出一点少得可怜的信息素,又恰好贴得近,不然龚凯也不会发现。 “你是beta吧?”他轻蔑讽刺地看向周其律,一字一句道,“难怪这么蠢。” 周其律比他说的时间晚回来半个小时,陶汀然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动动腿。 门开,他从被窝里撑起来,想要去抱对方时,却闻到一股令他反胃的alpha信息素和血腥味儿。 但也是这让他恶心的信息素,使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发热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陶汀然捂住口鼻,赤脚踩下床,开了门往外跑,想汲取没被脏污的空气。 可他刚跨出门,手臂便被一把攥住,周其律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将他抱回床上。 “松手!”陶汀然皱着眉,内心抗拒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alpha信息素包裹中 兴奋。 这是他不愿承认也得承认的事实——他的身体在渴望alpha的安抚。 第53章 “陶汀然,是我。”周其律抱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吻了下对方的脸颊,喑哑道:“看看我,别怕。” 陶汀然被他抱着动不了,他的鼻尖贴在周其律耳后,对方平日里好闻的皂香与椰子洗发水的气味被其他气味覆盖。 他慢慢搂住周其律的脖子,涩声说:“……为什么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好臭。” 全是龚凯的气味。 因为一句臭,周其律心口震颤。手背上还有血,他松开陶汀然,说:“我看着你把药吃了就去洗澡,好不好?” 陶汀然“嗯”了声,虽然并不清楚只是吃药而已,周其律为什么要哄他。 平时洗澡十分钟,周其律今天洗了二十分钟,起码用了小半瓶沐浴露。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忽地想起陶汀然刚光脚踩地上还没洗。 桶里接着热水,周其律进屋抱人,准备带去洗脚。他刚碰到陶汀然,对方就像什么软体动物一样缠上来搂住他。 某处硌着腹部,隐隐感觉到润。 周其律顿住,脑海里想起龚凯被打的一嘴血朝他笑着说的话。 “陶汀然……”陶汀然目前的状态显然不适合问这些,周其律欲言又止。 床尾有几个浅色脚印,枕头有汗,陶汀然体温高,意识不清醒。他拉不开,抱着出去估计也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周其律手勾住陶汀然的大腿,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忽略他的小动作。 他坐到床上,陶汀然坐他腿上,腿跪两侧,一个劲儿地闻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周其律拿桌上的湿巾纸给陶汀然擦脚,视线受阻,不是很方便。 湿巾在手心捂热后才给他擦,陶汀然没做防备,身体猛颤,腿往里缩了下。但是没回头看,一直在喘粗气。 omega。 周其律再次想起了这个词。 …… “他是omega,你不知道吧?” “那种稍微用点信息素就能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东西,用得着我下药?” 龚凯说的不知真假,周其律沉默良久,决定带陶汀然去医院。 他一手捏着脚踝,一手抽纸巾擦干对方的脚,随后另抽纸擦干净自己的手。 脚边几团皱巴巴的纸,脖颈都快被陶汀然亲麻了,周其律搂着他的腰,偏过脸亲了下他的耳垂。 不论是吃了药还是发热,都不可能让陶汀然顶着这幅样子出门。他也不行,状态没比对方好多少。 发热折磨陶汀然,而对方折磨着他,感同身受地煎熬到现在。 “陶汀然。”周其律声音低沉,像是蛊惑,带着不同寻常的嘶哑,提前和他说,“要不要我帮你?” 第26章 少哭,重盐伤身 热水器还在轰轰响,水桶早已装满,盛不下的水不断溢出,水流冒着热气哗啦啦地涌进下水道。 楼下收旧电器和头发的三轮车驶过,失真而浑浊的喇叭声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模糊,离得远了。 去太多次伤身,周其律记着陶汀然的次数,用嘴唇轻轻碰他的喉结,最后一次慢慢地摸,和他的一起。 脚边的纸乱七八糟多了很多,老农打电话来的时候,周其律刚扔下一团纸。 “喂。”他拿着手机,手心还有点潮乎。 “怎么样?没事吧?”老农问。 陶汀然精疲力尽,枕着周其律的肩膀,呼吸有点快。周其律半垂下眼看他,曲指将对方下巴那点半透明的水渍揩去,脸不红心不跳道:“没事。” 老农放下心,“你们在哪个医院,下班了我来看看他。” “我送他回家了,刚睡下。” “哦……他家有人照顾吗?不行我还是过来看看。” 周其律轻轻拍着陶汀然的背,说:“有人照顾。” “行吧。”老农听着他声音不对,忽然道,“你声音怎么了?” “没怎么。” “嘟”周其律挂断了。 好不容易陶汀然才冷静下来,或者说终于累了。周其律把他放床上,扯被子盖好。 陶汀然半阖着眼看他,声音很轻,像是半梦半醒之间:“去哪儿?” “拿袜子。”周其律说。 屋子小也有好处,彼此都在对方视线范围内。周其律出去把水和天然气关了,从衣柜里拿了双新袜子到床边给陶汀然穿。 他把人裹得厚厚地出门,像个卷饼。 赶在医生下班前挂的号,几项检查结果还需要等明天医生上班才能看。周其律转而带陶汀然去了急诊,几番折腾检查后,安排当晚住院。 “他信息素紊乱太严重,腺体也有明显缺陷。” 办公室,医生看着电脑上的几项检查报告,挠了挠眉毛,目光转向周其律,浅显地形容道:“别人的腺体可能有拇指大,而他的大概只有黄豆大小,像是没发育成熟。但他这个我估计不会再有改变了。” “他是不是在吃药?”医生问。 陶汀然在病房,此时周其律一个人在办公室。他颔首,但不太确定陶汀然有没有长期吃,“他说是退烧药。” “嗯……”应该不是,退烧药哪能长期吃。医生沉吟道,“以后别让他吃那个药了。他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因为这个药导致各方面都有些萎缩。” “腺体无法正常产生信息素,别人百倍千倍的释放量,他只有百分之十。” 第54章 “omega和alpha都有一个发热期,这是身体机制为排出多余信息素的一个周期。”医生指着电脑上的一张信息素检测单给他看,正色道,“他信息素微弱,不是没有。” “但是远远达不到发热期需要的指标。达不到,所以就释放不出,就这么每月每月的积少成多,突然受大量alpha的信息素刺激,所以爆发了。” 十七岁,陶汀然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发热期,而他的身体不能再用药物控制发热,且未来一个月会因为这次信息素爆发变得没有规律地反复发热。 抑制剂不能用,医生建议最好找一个信息素高度匹配的alpha定期释放信息素,有助于稳定病情和缓解不适。 阻隔贴的效果相比颈环要差些,医生开了一些辅助用品,周其律到病房就给陶汀然戴上了。 随机的颜色,一个暗红,一个黑色。 戴好后,他将两根手指伸进去试松紧度。陶汀然皮肤白,颈间那抹红色鲜明扎眼,平添几分别样的感觉。 脆弱而漂亮。 “紧吗?”周其律松开手,坐回一旁陪护椅上。 陶汀然摇头,不太舒服地扯了扯颈环,不想戴,感觉像给戴狗的项圈。他看了看周其律没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有些低气压的脸,没吭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周其律把垃圾桶挪到腿间,手肘放在膝盖上,默不作声地削苹果。陶汀然靠在床头捧着温水喝,目光时不时往旁边瞟。 对方微俯着身,t恤领口往下敞开些,锁骨与脖颈连接的地方清晰可见一个红紫痕迹。 发热期期间意识混沌但基本不会断片。记忆像多米诺骨牌,一枚倒则全然轰塌,他由一个吻痕想起了之后的整个过程。 陶汀然皮肤登时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 “嗒——” 从头到尾都没削断的苹果皮落进垃圾桶,周其律蓦地抬眸。 视线交汇,陶汀然心头一跳,不自主地蜷了下手指。 “外卖还有十分钟到,先垫垫。”周其律把他手中的杯子拿走,苹果递过去。 周其律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青筋虬起,陶汀然的目光只落在那只手上一秒,脑袋轰一下,猛地红到耳根。 哪哪都不自在。 “洗过手了。”周其律突然说。 陶汀然顿了几秒,讷讷接过,明知道周其律不是在说他想的那件事,还是不敢看他,“谢谢。” 周其律去厕所洗手和水果刀,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份外卖,还有一杯小料加满的奶茶。 这一晚彼此都没怎么说话,各自安静吃羊肉粉。 “陶汀然。”周其律先放了筷子,开口打破沉默。 陶汀然一怔,转头看向他,“嗯。” “搬到我那儿住吧。”周其律表情认真,继续道,“或者重新申请住校,你选一样。” 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只能选前者。陶汀然现阶段连发热期都不稳定,况且他一开始就向所有人隐瞒了第二性别,怎么可能再住校。 陶汀然犹豫不决,周其律沉默地看着他,沉思片刻,平静道:“我晚上基本不回去住,不会不方便。” “我是beta,也不会让你觉得讨厌。”周其律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了一瞬,眸色微动,看着陶汀然的眼睛缓缓问道,“你讨厌我吗?” 他问这种问题眼神却没有半分忐忑,甚至没有不确定。仿佛不像是在问讨不讨厌,而像是在明目张胆地说——选我。 隐瞒自己是omega的事就这么风轻云淡的翻了一页,周其律甚至没正面提起。陶汀然垂下眼睛,清醒后如影随形地慌乱消失了,剩下无尽被包容的安全感。 至此他才发现,原来无论他是beta还是omega,真的会有人一如既往地对他好,他不必一定要是alpha才可以被爱。 “不讨厌。” 眼睛热胀,陶汀然忍了又忍,但一眨眼,眼泪顷刻间断了线,落进小桌板上羊肉粉的汤里。 左侧脸颊被一只手捧住转过去,周其律抽纸帮他擦泪。 这种时候陶汀然最听不得别人安慰,越听越哭,他正要扭过头去,就听见周其律说:“粉淡盐了?” 似乎还很淡地扬了一下嘴角。 陶汀然还以为听错,紧接着捧在脸侧的手在他眼皮抹过,周其律清清楚楚道:“少哭,重盐伤身。” 陶汀然低头看了看羊肉粉,被气氛捧起来的泪点突然就没了,瞬间破涕为笑。 “你有时候真的好神经。”他说。 第二天情况稳定,办出院,两人回周其律家洗漱,随后去学校。陶汀然穿的衣服裤子全是对方的,套在他身上稍微大了点,一看就不是他的衣服。 还好天气冷,可以穿高领遮住颈环,周其律给他围上围巾。 今天是戴围巾的卷饼。 请了两节课的假,到学校正好碰见老农去教室,对方看见陶汀然,抬手就要摸额头,“好点没?” 周其律手抄兜,懒懒地挡了下。 老农看他:“?咋?” 两人都看着他,周其律不以为意地说:“没发烧,出门刚量。” 老农恍然:“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一周就要跨年,各校早半个月前就在筹备跨年晚会。十四中原本是不打算搞晚会的,后来遭到学生集体抗议,才临时变卦。 快下课时,老农花最后三分钟说这事儿。 第55章 “学校要求每个班都出个节目,可以是小品、大合唱、诗歌朗诵这些。”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到底还是占用了两分钟下课时间,底下学生早已蠢蠢欲动。 他朝班长抬了抬下巴:“班长和文艺委员组织一下。同学们积极参与啊,今天周最好把节目和人员定下来,抓紧排练。” “今天啊?咱班排啥呀?”班长愁眉苦脸。 文艺委员拿着本子过来找她,心态轻松,“随便排个什么呗,怕啥,咱学校这名副其实的草台班子都没慌。” “那出什么节目我们?”有人凑过来看文艺委员手上的本子,看见“光影剧”三个大字。 “光影剧?” “这怎么演?” “找谁演?我怎么样?” 男生自信摸了摸他刀削般的下巴,班长白他一眼,“刀削面般的下巴还差不多。” 班级里大多数人对除学习以外的事还是很热情的,都口嗨要演男一女一,再不济演棵树都行。 上台表演,多好玩啊。 教室闹哄哄,班长在一众人中早早锁定两个人,碍于即将上课,她和文艺委员等到下课才过去找周其律和陶汀然。 主题是关于早恋。 “主要想表达早恋不一定是负面的,也可以共同进步,互相成为彼此的动力,携手美好未来。”文艺委员张晓晓晓之以情动之以,期待地看着两位男主角,“怎么样?有没有深度?” 陶汀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 桌子被两女生霸占,周其律不能补觉,双手环胸地靠着椅子,敷衍道:“有。” “那有没有想加入我们?”班长两眼放光。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班长她俩如遭雷劈:“为什么?” 周其律挑了下眉,说:“早恋你找俩男的演?” “那咋了!”张晓晓拍桌而起,“bb恋又不犯法。昨天你抱陶汀然从走廊路过,我可是第一个维护你们的呢,包括但不限于表白墙、贴吧和学校论坛。” 周其律:“。” 陶汀然:“……” 怎么扯那儿去了。 班长在一旁一脸欣赏地边摇头边鼓掌,佩服道:“bb恋。实在是太有深度了,晓晓我不许任何人忤逆你。” 【作者有话说】 医生说的瞎写的* 这周日更到周一,周二三休息,感恩老板们。日常求评论(疯狂摇碗) 第27章 得到一个很响亮的吻 陶汀然想说,要不你忤逆一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周其律谈了。 任张晓晓怎么软膜硬泡他俩都没松口,下午一放学就溜了。 昨天在医院答应周其律搬过去,陶汀然在去出租房的路上给房东打电话说不租了。 阿姨大概是已经从龚凯那儿听说,不好判定谁对谁错,正好他儿子上午回来了,她叹息几声,说:“那好吧。” “我儿子现在在那边,他检查过家具电器这些没有损坏的话,我就把剩下的租金和押金一起退给你。” “嗯。”挂了电话,陶汀然重新把手放周其律外套口袋,然后环住正在骑车人的腰。 周其律问:“怎么说?” “她说检……”话刚开了个头,陶汀然把脸往周其律左耳多偏一些,怕对方听不见想凑近了说。 偏偏这时候周其律没听到回答,扭头往后看来—— “啵——” 然后他得到一个很响亮的吻。 周其律:“……” 陶汀然:“……” 自行车陡然歪歪扭扭拐了两个弯,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出租屋此刻来了七八个人,茶几上除了烟灰缸还有一根棒球棍。 龚凯让陶汀然打的帐都还没算,当天又让周其律揍了,势必要在今天从对方身上找回来。于是叫了几个修车厂的兄弟一起在这儿堵人。 “我妈说那屋的要退租,现在过来。”段复义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刚夹在指尖便有alpha给他点上。 他看了眼龚凯鼻青脸肿的脸,呼出烟雾道:“要怎么弄?” 龚凯目露凶光,阴恻恻道:“把那beta的手给他废了。” 不是很能打吗?那就让他以后连手腕都抬不起来。 “凯儿,那两个好像过来了。”三角眼顺手将烟在阳台瓷砖上摁熄灭,随手扔下楼,进屋道,“在楼下,刚骑车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陶汀然将围巾往上遮住鼻尖,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不自在。嘴唇到现在还残留柔软的触感。 自行车停在楼下电瓶车充电区旁,周其律受风咳了声,视线往陶汀然脖颈瞥过,忽地问道:“还好吗?” “……嗯?” “发热。”周其律言简意赅,不然他想不到陶汀然突然亲他的由。 陶汀然抿了下唇,顺台阶下,飞快瞟他一眼道:“就……那样。” 他暗自决定以后绝不在周其律骑车的时候说话,像今天这样两人都很尴尬。 虽然更亲密的都做过,但是那是因为发热期,他头脑不清醒,对方也只是没办法才帮他而已。 “快走吧。”陶汀然往单元楼里走,做不到像周其律那么心如止水,逃避似的错开视线,说,“饿了。” “嗯。”周其律问他想吃什么,陶汀然随口扔了一句炒粉。 电梯到六楼,两扇门延迟几秒才滑开。 第56章 过道挡两个人,一见他俩便露出不怀好意地笑,蹲着的那个胖子指尖一弹,烟头飞周其律鞋边。 “是他俩吧?”胖子带着嘲弄地笑问三角眼。 周其律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不动声色地挡陶汀然前面,没什么语气道:“你在楼下等,我收拾好就下来。” 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找事儿的,陶汀然不同意,“我和你一起。” 胖子“咣”一下扒住电梯门,往旁边吐了口痰道:“大声密谋什么呢?当我聋子?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这有监控,不动你们,自己进去。一个都别想跑。” 陶川东当初把陶汀然送那所学校也不是全无用处,陶汀然斜睨胖子一眼,像这种虚胖的beta他一个人就能揍四个。 进门前,右手蓦地被一只尚还缠着绷带的手握住,指尖微凉。 他侧目一瞥,对上了周其律沉静漆黑的眼睛。 “你不要和他们动手。”周其律知道因为什么事儿,龚凯肯定会在,“进屋就去卧室收拾东西,记得反锁门,我没叫你不要出来。” 房子不大,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坐在客厅,黑压压的,气势不比十几二十个差。 陶汀然从不害怕暴力,没什么好怕的,那些人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恐惧而停止伤害的行为,不如一搏。 他有些烦周其律自顾自地把他摘出去,抽出手道:“我为什么要……” “阿然?” 陶汀然站在玄关,客厅沙发边忽地站起一个人,他看清是谁后,眉头瞬间打了个死结。拉住周其律的手转身离开,“东西我不要了。” “砰!” 胖子猛地关门,抬着下巴道:“你想走就走吗?把我兄弟打成那样怎么算!” “让开。”陶汀然毫无怯意,冷冰冰地凝着他。 顿时,客厅的人渐渐围了过来。胖子往前逼近,“就不让怎么着?” 刚迈出一步,一只手便抵上他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周其律把人推得往后踉跄一步,风轻云淡道:“那就滚。” “你他妈——” “停!”段复义忙灭了烟,跑过来挡在几人之间劝架,“可能有误会。” “有屁的误会!老幺你自己看,都给凯子打成什么样了!” 龚凯抱臂站在摆件柜旁,看着段复义,皮笑肉不笑道:“小义。” “误会,哥。”段复义护着陶汀然两人,说,“这我朋友。” 周其律眼尾瞥下来,意义不明地看了陶汀然一眼。 终究是没打起来,龚凯摔了杯子走了,一伙人跟着追出去,没一会儿就只剩他们三人。 卧室那些东西陶汀然说不要就不要,走得干净利落。 “等一下,阿然!”段复义追出来,语气和神情莫名带着点讨好,“我们加个微信吧?” 电梯从二十二层下来,陶汀然看着跳动的楼层数,看他一眼:“跟你很熟?” “我们……”段复义哑口无言,都是他活该。 他想靠近,刚上前就被周其律抬手抵住,像推胖子那样,一个态度。 段复义皱眉看了眼陶汀然身边跟着的这个男生,与之对视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从外貌到气质,以及对方无形中施以地压迫感,都让段复义怀疑这人是alpha,可唯独少了最重要的一点——信息素。 想来应该也不会是alpha,陶汀然怎么可能会和alpha走在一起。 段复义没把周其律放在眼里,看向陶汀然,嘴角扬起一抹僵硬地笑:“我把租金和押金退你啊,而且后面你要是来搬东西,可以提前联系我。” 陶汀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拿出手机。 段复义一喜。 周其律看见身旁的人点出付款码,沉冷的脸色好转,他眉梢轻挑了下,嘴角微微绷紧。 “滴”扫码成功。 恰好电梯到了,周其律手腕搭在陶汀然的肩膀,搂着人走了进去。在门合闭前,他看着段复义面如菜色的脸,很淡地勾了下唇。 “妈的!”段复义转账,把这几个月的房租一分不少地退过去,想起周其律那轻藐地笑,忍不住砸了手机。 他妈的那个beta算什么东西! 护卫犬吗!? 他气不过,一脚把手机踢得更远,右侧走廊正好有人来电梯间,吓得惊呼。 “你和那个叫小一还是小二的是朋友?”周其律问。 不用搬东西,两人直接到特色炒米粉店吃晚饭。陶汀然收到笔“巨款”,到店坐下后就把多出来部分退还给房东,然后删除微信,不屑占段复义的便宜。 青椒和鱼香米粉上桌,他顺手扫桌角的二维码付了两碗粉的钱,答道:“以前学校的同学。” 陶汀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了下说:“小一小二,怎么不叫小三?” 两人吃饭从没分开付过,耳边响起店家收款到账的提示音。周其律抬眼看过来陶汀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抢先道:“以后在外面吃饭都我付,你别争。你不收我房租,总得要点别的吧?” “用不着。”周其律拿过桌上的醋罐加了点醋,轻描淡写道,“我要也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陶汀然从粉里抬头,筷子挑着粉。 周其律看他一眼,半晌后开口:“再说。” 陶汀然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会租到段复义家的房子,更没想到,对方竟然转校并到他们班来了。 第57章 段复义是omega,外表斯斯文文,长得算好看的那一卦。他和陶汀然的身高体型在omega里都算高的一类,不是第一眼就能看出第二性别的类型。 “老师,”段复义站在讲台上,眼睛往第四大组后排看,问道,“我能和我朋友坐一起吗?” 有认识的带着助于熟悉环境,更快进入学习状态。当初陶汀然刚来,老农也是安排在认识的人旁边,对此倒没什么意见,“行,你朋友是哪个?” “陶汀然。”段复义说。 “啊。”老农表示知道了,安排道,“那周其律先坐后面那个空位,等跨年晚会结束再统一换位置。” 众人齐唰唰看过去—— 班会课,周其律趴着睡觉,手搭颈后动也没动一下。 “周其律!”老农发飙,前桌地忙转头晃晃了晃周其律的手臂。 随后,对方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有事儿?” “老农叫你。”前桌眼睛瞟过塞着耳机做英语听力的陶汀然,说,“让你换座位。” 视线掠过讲台上那人,周其律板着一张脸坐起身。 老农又说了一遍,让大家多照顾新同学。段复义下台走到周其律桌边,书包放桌上宣示主权,瞪眼道:“还不让?没听懂吗?” 周其律抬眸与段复义对视片刻,不合时宜地笑了下,随后转头拿掉陶汀然的耳机:“陶汀然。” 他问:“有人要跟你做同桌。” 陶汀然听力题还没做完,他拿回耳机顺带瞥了眼周其律桌上的书包以及站在过道的人,漠不关心道:“谁?” “他说是你朋友。”周其律说。 陶汀然:“不认识。” 周其律语调闲散,意味深长地追问:“那我要换吗?” 重新戴上耳机,陶汀然自始至终都冷淡,这时候才轻蹙了蹙眉,对周其律道:“不准换。” “阿然……”当着全班的面被这么晾着,段复义脸上挂不住,作势越过周其律去抓陶汀然的手。 下一秒“啪”的一声,周其律手臂一抬,将段复义的手打开,眉眼间的烦躁很明显。 教室里所有人都错愕,原本在做作业或者偷摸看小说的也被这动静吸引。 “没听懂?”周其律把这句话还给他。 【作者有话说】 给老板们认个错。orz 文案在上周有过修改,改时在大眼仔提了一句,但是忘记在这里说。之后想起已经过几天了,我看没人提,就想可能是不在意这个。 这两天收到几位老板注意到文案的评论,我才发现我想错了。大家因为文案点进来,我私自改后,可能会带给大家一种文案诈 骗的感觉。 所以借作话赶紧解释一下。绝对没有文案诈 骗,改动是因为没有吸引力。 在第一次轮榜之后,我反思整体的问题,改了封面和文案。因为输入不够,所以输出的东西很片面,这不是当下就能调整的,所以从文案入手,稍微调整得有看头一点,点出久别重逢这个梗。 标签没动过,故事整体到细节都没变。嗨呀,解释这么多,就是想说抱歉,原谅我(t▽t) 第28章 不想亲别人 二十二班没人不知道周其律看不惯新来的转校生,但新来的又非往人跟前凑,不过两天,众人发现陶汀然比周其律还不待见段复义。 班长和张晓晓每节课都来求他俩报名,陶汀然每节课除了忍受后面那人的视*,还得听她俩絮叨,揣上手机就打算逃课。 “不许走!”张晓晓往周其律空位上一坐,严防死守,“你就答应我吧,参加表演不用上自习哦。” 陶汀然:“。” 不感兴趣。 班长往教室看了一圈,见周其律去厕所还没回来,压低声音道:“你真不参加吗?周其律都答应了,如果你不来,我们就只好在副班和段复义中选一个和他搭了。” 早恋剧本,周其律和谁搭都不行,陶汀然只想像了一秒周其律身边站着别人的画面,就被自己否决了。 杜彬不行,段复义更不可能。 “他参加了?”陶汀然表示怀疑。 张晓晓发誓:“千真万确。” 说着用手肘碰了碰班长。 班长只愣了一秒,眼神坚定地点头:“对。” 陶汀然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她俩在课间十分钟,用同一个方法把周其律也拉入伙。班长留下稳住陶汀然,张晓晓去男厕所堵人,还是同样的话术。 走廊有人追逐打闹,教室里也分外嘈杂,男生们勾肩搭背或忽地跳别人背上要人背进进出出总要跳起来摸一下门框。 周其律往旁让了一步,反应淡淡。走到教室后门,瞥见坐陶汀然后面的小二又在假装掉笔掉书要陶汀然帮他捡,随后两人说了句什么。 一旁的张晓晓没注意到周其律的视线,坚持不懈地拿出杀手锏,亮出可以以排练的借口不上自习的底牌。 “好处很多的。而且你俩不是烦段复义么,参加了就可以少看见好多节课。” 周其律似乎随着她的话沉思。片刻后改变主意道:“行,我参加。” 回到座位,陶汀然第一句话就问:“你同意了?” 周其律:“嗯。” “……哦。”陶汀然没想到班长她俩还真没诓他。 下节课体育课,班长和体育委员说了声,在前面喊陶汀然他俩去实验楼空教室排练。礼堂人多,舞台排着队等用,他们几个连剧本都还没过一遍,就暂时不去礼堂。 第58章 备用教室在三楼右侧,一二楼是实验室,此时还有班级在上课。除了他们四个,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其中包括杜彬。 “怎么演啊班长大人?”杜彬没骨头似的,往陶汀然旁边一站就要勾肩搭背,靠人身上。 正当这时,旁边桌上的本子不小心被周其律扫到地上,一支笔滚到陶汀然的脚边。 杜彬手抬在半空,和另外几人下意识看过去。 “抱歉。”周其律说。 “没事没事。”张晓晓帮忙捡。 周其律弯腰捡本子,不多时,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余光里。 陶汀然拾起笔过来,两人又站在了一起。 “有凳子。”周其律侧了下身,让陶汀然坐着,随后姿态随意地靠坐在后面那张桌子边,长腿支在外侧,鞋与对方的脚虚虚挨在一起。 小插曲之后张晓晓开始讲剧情,陶汀然听得认真。 冬日暖阳,和煦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地面人影绰绰。周其律半阖着眼帘看了看几乎碰在一起的鞋子,不多时,小幅度地动了动腿。 两人的鞋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怎么了?”陶汀然转头。 “嗯?”周其律不明所以地垂下视线。 陶汀然以为他有话要说,于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以为你在叫我。” 说完他把脑袋扭回去。 周其律看着陶汀然的后脑勺,狭长的眼睛弯起一抹很淡的弧度。 讨论剧本用了半节课,剩下二十分钟被老农委以重任的俩班干部全在挽留陶汀然别走。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张晓晓欲哭无泪。 陶汀然哪知道她还写了吻戏,不能接受当全校面亲嘴。 “不亲嘴,”班长说,“亲脸。光影剧你俩在幕布后贴一下就行,不是真亲。像这样——” 班长给了张晓晓一个眼神,捧着对方的脸,手指压在唇边虚贴一下。 虽然亲的手指,但是给人的视觉冲击还是很大。 “……”杜彬几人凝固一秒,随后爆发出怪叫,“啊!!!” “我去!玩这么刺激???” 杜彬举手道:“陶儿退出的话让我来演男一号。” 他光是想想那场面就嘎嘎乐:“享受一把全校男女生的尖叫。” 陶汀然苦大仇深地皱着眉,下意识想说不行。细想下来,却不知道反对的由,他中途退出,周其律搭谁都和他没关系。 他没立场,也没权利干涉。 后颈的领子冷不丁被人碰了下,陶汀然身体微颤,条件反射地抬手护住脖子,见是周其律才放下警惕。 “颈环松了。”周其律俯下身,小声说,“去厕所,帮你扣上。” 张晓晓还在说杜彬和周其律身高相近,不搭的事儿,倏地看见原本听得好好的人,双双从后门出去。 “你俩去哪儿??”她喊道,“私奔吗?我不准!” “厕所。”周其律说。 颈环贴着皮肉,陶汀然头一次戴,过了两天也还不适应。他看书写字的习惯不好,低着脑袋,后颈骨头凸起,颈环把皮肉勒出一道红痕。 他拽过几次,没注意把环扣扯开了。 “红了。”这几天没见有发热迹象,周其律双手摸索着颈环皮扣,思忖片刻说,“要不别带了。” “嗯?”陶汀然是个不合格的omega,这种事还要问周其律,“可以吗?” “这两天有没有不舒服?”周其律谨慎道。 陶汀然说:“和你待一起没有。” 言外之意是换成别人就不舒服了?周其律挑了下眉,终是没取,给他扣紧了,“晚上取,再忍会儿。” “唔。”陶汀然转开视线,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颈环扣好周其律的手也没拿开,他好被压下去的领子遮盖颈环,盯着陶汀然微侧过脸,半垂下去的长睫毛,忽地问道:“真的要退出吗?” 脖颈边那只手的拇指抵住陶汀然的下颌,稍稍用力迫使他抬头。 陶汀然呼吸猛地停了下,与周其律对视一秒,就要偏开脑袋,不敢看。 越看心跳越快,就要呼吸不畅。 周其律不让他躲,几乎是捧着他的脸,强迫陶汀然面对他。姿态强硬,语气和眼神却温和,与他商量:“不退出行不行?” 其实周其律每次说好不好、行不行的时候,陶汀然都会答应,不由自主地点头。 但这次没有。 他遵从本心,又不知因为什么而忐忑地问了句:“为什么?” 周其律一如既往,平静地说:“不想亲别人。” 一瞬间如同从跳楼机坠下,忘了呼吸,心脏似乎也错了位,停止跳动。 陶汀然睁大眼睛,呆滞了许久,磕磕巴巴地说:“又……不是真……” “假装亲也不想。”周其律打断道。 什么意思?不想亲别人想亲我?陶汀然止不住多想,像真坐了一遍跳楼机一般,双脚落地后只剩软。 颈环或许是失去时效,陶汀然忽然很想抱周其律,想黏着,想亲他,想说喜欢你。 “………” “…………” omega果然无法抵抗发热期,在激素控制下竟然什么都敢想。 陶汀然耳朵骤然发烫,躲开周其律,先推开厕所门逃了:“我去上厕所。” 因为这事,陶汀然中午都没好意思和周其律回家吃饭,跟彬彬一起去吃的食堂。 第59章 周其律中午有事,也没多问陶汀然怎么回事,下课就走了。 “彬彬。”陶汀然拿着筷子,餐盘里的饭菜一分未动。 他俩表现良好,现在不用去值日,正午的点,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二楼食堂的小角落吃饭。杜彬塞了口饭,抬头:“嗯?” 看了眼陶汀然的盘子,他咽下饭菜道:“没你爱吃的么?” 今天特色窗口的菜可是粉蒸肉,阿姨们的拿手好菜,要不是今天刚好是体育课,他们基本赶不上趟。杜彬不敢想象:“律哥平时都带你吃什么了?把你养得这么挑食。” “没。”陶汀然把餐盘推过去一点,单纯不饿,“你吃吗?没动过。” 杜彬不跟他客气,夹了一半走,“谢谢。剩下的你吃,不爱吃也多少吃点。” “嗯。” 陶汀然心不在焉的,过了半晌,突然又叫了杜彬一声,措辞道:“我有一个朋友。” 杜彬:“嗯,咋了他?” 陶汀然想着周其律,形容道:“他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但是最近一看见他就很紧张,不敢对视。” “哦,”杜彬见怪不怪,补充,“是不是还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陶汀然倏地看向他,点了点头,心想问对人了。 下一秒,杜彬按耐不住八卦之心,直言道:“你喜欢谁了?” “不是我。”陶汀然矢口否认,心如擂鼓。 这天没法继续聊,他正打算跑路,旁边空位突然坐下一个人。 还往他手边放了一瓶椰汁水。 陶汀然看了眼人,没什么反应,对杜彬道:“先走了。” “阿然。”段复义拽住陶汀然的餐盘,不让他走,但看见对方反感的眼神,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拽着。 杜彬眼珠子滴溜溜转,没吭声。 毕竟私下有人在传段复义和陶汀然谈过,况且这两天观察下来,好像陶汀然并不是真的不认识段复义。他不太好插手。 “松开。”陶汀然皱了下眉,没多少耐心的样子。 “不松,”段复义说,“能和我谈谈吗?” 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杜彬生怕他俩打架,正想劝,桌对面,陶汀然沉默了几秒后手一松,那盘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全撒段复义衣服裤子上。 “咣当——” 铁盘砸在地面,在喧闹的食堂突现一声刺耳声,周遭乍然静了一瞬,望向噪音来源。 有人在拍照,在议论,陶汀然无所谓,瞥段复义一眼,走了。 【作者有话说】 好害怕写得无聊 第29章 我没让别人看见 “拍屁啊!”杜彬一拳砸桌子上,一副要砸手机的模样。离得近的人怕他真犯浑殃及池鱼,纷纷躲远了些。 段复义倒是没太大反应,视线望着陶汀然,直至对方下楼,才起身拍干净身上的饭菜,显得像是受害者一般。 杜彬拿起陶汀然和他自己的餐盘去洗,对段复义有点无语,“所以你没事拽他干什么?有毛病?” “对不起。”段复义淡然道。 “跟他说什么对不起啊,他俩校园霸凌还有了?”有人看不下去,递出一包纸给段复义。 杜彬眼睛瞬间瞪大,像是听到什么国际笑话,眼神上下扫视段复义两个来回,对着人改观不少,恶心道:“真他妈会装。” 妥妥一绿茶。 杜彬去小超市帮陶汀然带了两个面包,他懒得私聊,直接在三人小群里问陶汀然想吃什么口味的。 对方过了五分钟才回了句不吃。 【周其律:你们没去食堂?】 周其律难得实时在群里冒泡,往常都是聊完了他才出现。陶汀然心情不好,杜彬不好在群里说,私聊周其律叙述了在食堂的来龙去脉。 【周其律:哭了吗?】 【杜彬:那倒……也不至于。】 没哭就行。 步行街溜冰场负一层,周其律提着工具箱从巷子经过,预估着时间点了份外卖。 有人站溜冰场门口抽烟,三角眼眯着眼看周其律从眼前经过,拿手机拍了张照片,随后跟了上去。 回家放东西,顺带吃饭,等周其律洗完碗,他点的奶茶和烤冷面刚好到。 趁热,周其律放书包里就往学校赶,但没想到踏出门,迎面遇上守在他家门口的龚凯几人。 “啪”泡泡糖陡然破开,龚凯嚼着口香糖,朝他笑笑:“原来你住这儿啊。” 照常反锁了门,周其律面无表情道:“有事儿?” 对门邻居大爷在家,进进出出时,一双眼睛在面生的几个年轻小伙身上打量。 龚凯没想在这生事,一双鹰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周其律,说:“没事。” 说完,领着三角眼几人下楼,好似真就是来打个招呼。 周其律沉思几秒,返回家中收拾了两套睡衣和贴身衣物放进背包。临走,他把钥匙放门口上方的铁篮子里,另一把备用钥匙给了对门大爷。 “怎么啦?”大爷拿进屋给他好好保管,“要出远门啊?” 大爷家左上方是晾衣服的铁杆,末端挂着包艾叶,如果不是站在门对门的位置抬头看,很容易忽略掉上方装着的摄像头。 “没有。”周其律笼统道,“快期末了,收收心。” “哦,那是。”大爷点头,“住校的话还是要好些。成,你去吧,你家我帮忙看着点。” 第60章 “谢谢大爷。”周其律扬起一抹笑。 紧赶慢赶到学校,还好烤冷面还是温热的。周其律看见群里说排练的消息,直接去了实验楼。 老农买的道具到了,杜彬和另外一个男生立住幕布,教室窗帘全闭,没开灯,只有幕后那一盏聚光灯照着前方。 周其律从后门进,众人注意力全在走剧本上,没人注意到他。 他透过幕布看见陶汀然的影子,对方手抄兜,散漫坐着,前后两张课桌,前面的人给他传了张纸条。 少年侧脸轮廓线条利落分明,眼睫微垂,睫毛弯长,高鼻薄唇,说不出的俊逸。 杜彬两人扭着头看排练,手不稳。幕布一抖光影浮动,顷刻间,那道矜贵淡然的影子,仿佛就要从眼前消失,转而入谁的梦。 “我要发飙了!彬彬你俩别帕金森!”张晓晓抓狂。 她坐前面看呈现效果,余光瞥见周其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来多久了?吓我一跳。” 周其律收回视线,说:“刚来。” “午休都快结束了。”张晓晓摩拳擦掌,“那我们赶紧再过一遍?你俩那部分戏都还没对。” “嗯。”周其律说,“给我五分钟。” 张晓晓:“?” “律哥!”杜彬瞅见他,眼睛一亮。 刹那间,幕布前后的人都闻声转头。陶汀然转过去对上一片白布,刚要起身绕到前面去,肩膀忽地被人从后按住。 他回头,看见了周其律。 心脏比听见对方名字时还要跳动得快几倍,因段复义而一直阴沉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杜彬可能说对了,陶汀然发现他可能真的喜欢周其律。 “怎么才来?”陶汀然敛下雀跃的心神。 “路过奶茶店,看见出了新品就等了一下。”周其律插上吸管给他,“尝尝?” 终于明白周其律要五分钟干嘛的张晓晓:“………” 开了灯,周其律和陶汀然到后面去吃东西,几个男生烟瘾犯了结队去厕所抽烟。 还剩十分钟上课,大概是排不成了,张晓晓和班长先回教室,教室陡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还没吃饭?”陶汀然见周其律又拿出一盒冷面,微微有些诧异。 “吃了。”周其律打开盖子,怕他不吃,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送到陶汀然唇边,是哄也是劝,“他们店味道不错,想让你也尝尝。” 心血涌动,荡起一池波澜。陶汀然无所适从但也不想拒绝,顺从地咬了一口,囫囵吞下去,说:“好吃。” “那下次还给你买。”周其律说。 十分钟后预备铃打响,两人扔了垃圾回教室的路上,周其律提起房子的事。 “我订了酒店,在学校上面那条街。” 陶汀然不懂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回家住了?” “顶楼漏水。”周其律和他并肩,说,“不会太久,最多在外面住一周。” 周其律订的快捷酒店,卫生条件都还可以,小复式,进门右手边是流台,可做简单的餐食。 左手边是厕所,浴室关上门不比周其律家淋浴的地方宽敞到哪去,甚至更小。半透明的玻璃还不如布帘有安全感。 客厅沙发茶几电视柜,直径在三米内,楼上放了张一米八的床,以及靠墙的一排衣柜。 “一周的房费多少?”陶汀然说,“我们aa。” 周其律到客厅放下书包,从里拿出睡衣,“我聋子,听不见。” 话音刚落,余光人影猛地压了过来,他想避开,但身体却条件反射地转头,手也跟着伸出去。 陶汀然听不得周其律说这种话,本意是想对着左耳警告,没料到梅开二度。上次他在自行车后座亲到周其律的脸,这次直接碰到了嘴唇。 温热、柔软,有点干的……唇。 他单腿跪在沙发上,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 四目相对,两人沉默良久。 “我发现。” 周其律调侃他:“你偶尔有点流氓的潜质。” 陶汀然蓦地直起身,脸热道:“我哪有!” “你哪有?”周其律挑眉,绷着嘴角道,“自己想。” 他锁骨那儿的牙印到现在都还有点印儿。 眼见陶汀然的耳朵越来越红,周其律从书包里拿出收纳袋,自然而然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给他,“别愣神,去洗澡。我开玩笑的。” 陶汀然哪还记得起他开的什么玩笑,盯着他手上的东西,脸一阵红一阵黑。数秒后,既震惊又羞愤,拧眉道:“……你把我的内*背着去学校了?” “我没让别人看见。”周其律说。 “………” 那是重点吗! 陶汀然一把抢过内*,像头牛一样冲进了浴室,关门声清脆。 客厅与浴室只隔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墙,周其律坐在客厅,听见水声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他俯身,双手捂住脸重重地搓了搓。 【作者有话说】 痛!卡文的痛实在太痛了() 今天还怪不顺的,哦不,昨天。我昨天回家,到家发现停电,爬楼上去手机电脑都快没电,于是又走。 然后!路上搭乘的公交车坏了╭(°a°`)╮ 等我好不容易坐下来码字,又有事外出,再回来,发现不对味儿,只能删了重写。 第61章 太不顺了昨天!希望今天起都顺顺利利!!!老板们也都要顺顺利利!!! 第30章 没看清,再说一遍 进来得急,陶汀然洗到一半才发现没拿睡衣,毛巾也没拿。 透过玻璃,大致看得到客厅,沙发上的某人大概是上楼了,没见人影。冲干净身上的泡沫,他打量起置物架上折叠得方正得纯白浴巾。 关了水,房子静得可怖。这栋楼并不全是酒店,且每个房间很分散,一两间在十层,有的又在十二三层。 陶汀然在叫周其律帮忙拿睡衣和用酒店浴巾间犹豫,正打算喊人时,门口乍然响起急促地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 由于浴室就在门侧,陶汀然本就紧张的神经陡然绷成一根弦。 惊惶在脸上一闪而过,陶汀然一把扯过浴袍围在腰间。出门顺手操起烧水壶,一身肃冷之气,立在门口,沉声问了句:“谁?” 敲门声停顿须臾,似乎确定了屋里有人,更变本加厉地敲门,就是不说话。 攥着水壶的手骤然收紧,陶汀然正要开门,一只手忽然覆上手背,阻止了他。 “不要开。”周其律就站在他身后,牵住陶汀然的手顺势让他站自己后面,接着把防盗锁扣上了。 没人会,敲门声没过两分钟就消停了。周其律拿过陶汀然手上的热水壶接了水,按下开关键。 他从鼻腔叹出一口气,一些在刹那间冒头的情绪借着烧水的由头自我消化。 热水壶烧水声很大,他转身,靠着流台,双臂随意撑在两侧台沿边。 陶汀然全身湿漉漉,头发撩到后面,额头光洁饱满,嘴唇红润。睫毛也被水打湿成一绺绺的,一片绯色。 他的身材偏瘦但不纤细,马甲线明显,肌肉紧实,小腹平坦。 酒店浴巾似乎刚采购一批新的,吊牌竟然都还没剪,在小腿的位置晃荡。周其律胸口起伏一下,最后什么重话都没说,拉着陶汀然进到厕所。 对方手凉得像雪,他打开暖风,取了另一张浴巾将陶汀然裹住。拿出吹风机插电,边说:“刚才很危险知不知道?” 陶汀然从镜子中看他,抬手推开吹风机,同时躲开周其律抚弄发丝的手掌,黑着脸转过身,不知为什么突然生气。 “那我就听着?”陶汀然问。 半个小时前在客厅的那点旖旎氛围在此时降至冰点,尽管喜欢周其律,陶汀然发起脾气来依旧不惯着,甩手就要走。 周其律伸手一挡,将他圈在两臂之间,也沉下脸来,表情和语气都严肃。 “你可以等我来,但是就是不能开门。” 一走一拦间,陶汀然肩上披着的浴巾早已掉在地上,周其律凝着他的眼睛,目光一寸一寸下移。 视线如有实质,陶汀然让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就算你要出去,也不能是这个样子。”周其律抬眸,目光沉冷,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omega了?” 他停了一秒,说:“你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吗?” 这话说得不算重,但偏偏碰到陶汀然最不愿提及的事,如钝刀割肉,让他反复、持续的痛。 两人因为那一阵敲门声冷战了。周其律在楼下客厅坐了十分钟,起身出了门。 今晚依旧要去兼职,不过他在房间外的逃生通道暗中守了半个小时,抓到一个发小卡片的男人,耽误了一个小时。 男人与酒店有合作,周其律拎着人去订房前台撂了话。酒店与谁合作,发小卡片还是提供其他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但要是再一次打扰到他,下次抓到人就直接交给警察。 早上下了晚班周其律回出租屋拿干净的床单被罩,昨晚他在二楼检查摄像头以及床铺的卫生,虽说没有明显的脏污,但是摸着质量还不如他买的床品。 刚好上次买回来的新的四件套洗了还没用过,他收拾几件换洗衣物,一起带回酒店。 临走,他往枕头下露出的红色纸钞看了眼。 陶汀然眼睛有些肿。 周其律看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不像哭过,像整夜没睡,眼球里有许多红血丝。 对方还在和他冷战,虽说也不是完全不说话,但回答基本都很简短。到学校也一样,排练时,但凡周其律离近了些,他就会躲开。 陶汀然还转了一千在周其律微信,一问,这次说的话倒多,就是开始分得很清。 周其律没收没退,就这么晾着。 他以为陶汀然不想看见他,晚上照常去网吧。一两晚以后,发现陶汀然状态越来越差,跨年晚会前一晚,他借口再对对剧本留下来没走。 转账和转账过期的聊天记录就这两天就多了两三页。 零点,“叮咚”一声,微信自动退回转账。周其律怕陶汀然再转,拿上手机起身,准备上楼拿酒店的被套下来盖着睡沙发。 他一起身陶汀然也跟着起,“你又要走?” 明明已经过了兼职的时间,陶汀然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不走。”周其律说。 放着床不睡,周其律选择去睡沙发。不过屋里有个人在,陶汀然比前两晚要踏实,虽说依旧辗转难眠。 楼下没什么动静,连翻身的窸窣声都听不见。凌晨两点,陶汀然抱着被子下楼,周其律已经熟睡,他傻不愣登地立旁边,被子都拖了一部分到地上。 第62章 没犹豫太久,陶汀然轻手轻脚将被子盖在周其律身上,沙发不窄,周其律侧躺着,正好能睡下一个他。 陶汀然贴着周其律的背躺下,他屏息敛声等了半晌,才敢偷偷伸手抱住对方的腰。 身后没有退路,稍不注意便坠地,整晚保持这个姿势会睡不好,还要提心吊胆周其律发现他。 陶汀然两天没怎么睡,冷战这事儿让他内耗,自我怀疑是不是特别差劲,为一点小事就闹矛盾。 夜里反复循环那天周其律说的那些话,陶汀然下定决心早上见了人道个歉,但是一看见对方,打了千百遍的腹稿,没一个字用得上。 因为对方和往常一样,似乎早就遗忘了那晚的小插曲。陶汀然自以为地冷战,在周其律那里好像是可以包容的小脾气,并不在乎。 以至于他赌气这么久。 陶汀然想着躺二十分钟就上去,脑袋抵着周其律宽厚的背闭眼小憩。 十五分钟后,陶汀然呼吸均匀,难得这么快入睡。他搭周其律腰间的手失了力,慢慢往腰后垂下去。 刚有下滑的趋势,一只手便拉住他往腰间放了放。 夜色沉寂,城市也于浅眠之中。偶尔有车飞驰而过,他们住在高楼之上,车轮快速碾压过柏油路带起的风声与颗粒感,像在收听老老的收音机。 远而模糊。 黑暗中,周其律极为小心地翻过身,长臂一捞,连被子带人,一起搂在怀里。 “滴—滴滴——” 闹钟响,陶汀然摸到枕头下的手机,眼睛没睁,凭肌肉记忆关了。 难得的好觉,他没睡醒,手往床边一搭,整个人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时,脑海里突然浮现他昨晚挨着周其律睡觉的一幕。 陶汀然摸寻着床,眼睛一下睁开,顿时清醒了。他不记得他上来过,为什么会睡在床上? 连被子都在……? “在想什么?” 跨年晚会后台,二十二班正在准备上台。周其律单肩挎着书包,一句话拉回陶汀然纷乱的思绪。 活到这么大,陶汀然从没有过梦游,也不觉得昨晚是梦。他看了眼周其律,闭口不言的三十秒像是在做什么心斗争。 最后动了动唇,开口道:“你昨晚……” 学校礼堂座无虚席,主持人身着淡蓝色长裙,已经开始报幕—— “下面有请高二二十二班………” 四周杂乱的声音盖过陶汀然的说话声,周其律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唇上看口型。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不爱说话,经常观察别人,读唇语对他来说不难。但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周其律盯着陶汀然的唇,没看出一个字。 他微倾过身,目光从陶汀然的眼睛缓慢移到嘴唇上,低声说:“没看清,再说一遍。” 这时,主持人介绍完毕,台下响起轰动的掌声与欢呼。 情绪阴晴不定好几天,陶汀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想一出是一出。嘴皮子一碰,更似突然的恶作剧一般,说:“我喜欢你。” 他说得很快,像是笃定周其律听不见,也辨认不出他说了什么,借着热烈的掌声演习告白。 “听见了吗?” 陶汀然问他,一颗心为周其律没日没夜地七上八下。 【作者有话说】 老板们,根据榜单,本周隔日更,周六见。 本文二十万字左右,进度过半,要好好捋捋大纲往下走了,这两章写得都怪卡的。过渡章,希望不会枯燥_(:t」∠)_ 提前打预防针,这本有点点小波折,不是纯甜,是咖啡糖味儿_(:3 ⌒)_ 第31章 原来感到幸福也会掉眼泪 话出口后静了片刻,沉默的气氛像缓慢涨起的潮,陶汀然正要抬头看周其律的表情,霎时,舞台灯熄灭,两侧分别搬道具上场。 同样侯台的同学拿着幕布跑上台,周其律拉住他的手跨上台阶,看着路道:“上台了。”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如杜彬所想,硕大的两个人影在幕布后亲吻对方时,整个礼堂瞬间沸腾,尖叫声直冲云霄。 第一排的校领导脸色各异,青紫交加,主任脸色尤为精彩。这段在彩排的时候,谭主任就让删改,哪知道这群小破孩儿抬上台了又擅自加上。 他回头找农泉,目光左右梭巡,冷不丁和校长对上视线,冷汗“唰”地流了满背。谭主任赔笑,坐是坐不住了,没尿硬上地跑厕所。 “操,我感觉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杜彬掏了掏耳朵,台上台上搬东西跑了七八趟,外套要脱不脱地挂在手肘,热得拿道具本子扇风。 礼堂的空调很足,陶汀然也出了点汗,他和周其律不是同一侧下的场,心里总惦记答案,脚步飞快,想要快点回到观众席找到人好好问一问。 “陶儿,你走这么快干嘛?”杜彬小跑两步,追上来问。 “不干嘛。”陶汀然环顾四周找人。 杜彬说:“你找律哥?” 陶汀然顿了下,瞥他一眼,否认道:“没找他。” “哦,那就行。他应该走了。”杜彬找到位子坐下,说,“刚在后台我还跟他说表演完出去照月湖跨年呢,听说请了“二十四小时乐队”,今晚肯定很热闹。” “律哥拒绝了我,可能是去陪女朋友。”杜彬灵机一动,凑过来道,“陶儿,要不我俩去吧?” 杜彬念念有词一大长段,陶汀然只听到六个字。经杜彬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周其律是有喜欢的人,那次他问,周其律是默认了的。 第63章 “他有女朋友了?”陶汀然表情空白了一瞬,开始怀疑冲动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是对方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他太蠢了,站在朋友的位置却妄想一份不可得的感情,让周其律很为难了。 陶汀然瞬间失去色彩,像一部黑白的沉默影片。杜彬没注意他细微的变化,大喇喇地摆手道:“不是,我猜的。” 杜彬的回答可有可无,不管有没有,周其律心里有个人的事实不会变,确认关系是迟早的事。 毕竟,陶汀然想,世界上再没有比周其律更好的人。 没人会不喜欢他。 坐了一会儿没那么热了,陶汀然穿上衣服,但人多的场合实在闷。表演一个接一个,教师团大合唱的声音洪亮悠长,台下的老师学生有的举起手机拍照。 一首《天之大》引来许多人跟唱,旁边有位女生泪光闪烁,声音有点哽塞。陶汀然听着这首歌却毫无感觉,他望着舞台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席。 “去哪儿?”杜彬录着视频,转头问他。 “闷。”陶汀然说,“透透气。” 出了礼堂,陶汀然回教室拿书包。室外温度骤降,他扯了扯外套,捏住衣角拉拉链。 陶汀然低着头,突然有人从身后扯住他的手臂拽了一把,刚对上的拉链也随之拽开。陶汀然眉头一拧,没看清人就先甩开手。 “阿然。”段复义看见陶汀然离席,从礼堂追出来。 陶汀然极度无语地叹了口气,“你有事还是有病?” 以前他们的关系不比陶汀然和周其律差。陶汀然被他爸一气之下赶出门的时候,段复义半夜打车去接他,在酒店给他开了一个月的房,什么时候不想在家待了就去那儿住。 在学校受人欺负,也是段复义帮忙打回去。段复义是omega,在校内校外都混得不错。他和陶汀然家庭情况差不多,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两人一起翻墙上网打架,一起和家里人作对,曾是非常好的朋友。 到今天这样,谁也不想。 段复义求陶汀然原谅,他甚至下跪,挽留陶汀然别走:“阿然,原谅我……我当时太害怕,李竟风说想和你聊聊,让我带你过去就提前放我出校,我不知道他想……” 说到这儿,段复义痛苦地顿了声。 陶汀然嗓音平缓,冷眼接着说:“你不知道他想强*我,所以骗我去他的办公室?” “段哥。”陶汀然喊他。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段复义比陶汀然大一岁,打架抽烟又是他教的,所以陶汀然一开始就这么叫他。 段复义希冀地抬起头,望进对方死寂沉黑的眼睛里。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陶汀然说,“你推我进去之后,一直外面吧?” 被肥头大耳的男人扯摔到地上,抓着头发往桌角撞,那时的恐惧和疼痛永远不会消散。甚至会因为每回想一遍,疼痛感就加剧一倍。 忘不掉,谈何原谅。陶汀然忘不掉他逃到门边开门,李竟风一把将他拽回去,段复义当时就站在门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像被吓傻了。 陶汀然像是大海中央的小小帆船,他当时太小了,既惊又怕。他伸手,喊着段哥,对方却在李竟风的呵斥下关上了门。 好在李竟风是个beta,陶汀然才有机会拿到剪刀捅伤对方。李竟风倒地的那刹那,他举起椅子疯狂地对准他的腿猛砸,砸断就换其他的继续。 在门外的段复义听到惨叫,冲进门想阻止。陶汀然浑身发抖,但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他只冷冷瞥了眼段复义:“敢拦我连你一起打。” 后来李竟风落下腿疾,陶宏江赔了二十万,硬领着陶汀然到医院赔礼道歉,当着李竟风的面,抄起椅子砸向陶汀然的腿。 椅腿撞击到小腿骨头瞬间断裂,尖锐的木头一角狠狠刺进陶汀然的脚踝,他痛到站不起来,满额头的汗无穷无尽的冒出。 那道疤到现在都还在,一到冷天就隐隐作痛。 段复义还在说着什么,陶汀然不想听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就少出现在我面前。算我求你的。” 拐进教学楼时,陶汀然往来时那条路上看了眼,段复义还在那儿跪着。 无所谓。 爱跪多久跪多久。陶汀然心想着,一转头,没留意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了满怀。 “手怎么这么冰?” 一双手被周其律团在掌心捏了捏,陶汀然看见他既高兴又难受,心情复杂得很。他一把抽出手,面无表情道:“不要你管。” “?”周其律不明所以。 他本来就比陶汀然高,现在还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伸手一揽人,陶汀然的脸刚好埋在他锁骨的位置。 周其律拍拍背,呼噜呼噜毛,知道他因为今天上台表演,怕别人发现所以没带颈环,现在情绪可能有点不稳定。 “你干嘛?”陶汀然不耐烦地推开他,完全不想被有女朋友的人抱。 周其律这下是真有点懵。之前陶汀然信息素不稳定,只要他抱就会好,再不济就亲亲脸,吻吻喉结。 亲密接触的时候,周其律能感受到陶汀然汹涌或平稳的某种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能牵引着他一步步安抚着对方。 陶汀然不吃乱七八糟的药后,周其律对他身体的感知会更明显,但是目前什么都没感觉到,看来是单纯生气。 第64章 “跟我去一个地方。”周其律看了看他,牵着他往另一侧的楼道下去。 此时人迹寥寥的林荫道,冷白的灯光零碎穿过错落的枝桠,落在散乱飘散着枯叶的水泥路上。陶汀然跟着他跑,满身斑驳的光。 “去哪儿?”陶汀然很怕周其律介绍女朋友给他认识。 周其律说:“到了就知道了。” 跨年晚会全校必须参加,走读生没提前报备的,也必须等晚会结束再离校。周其律拉着陶汀然到一面被拔了碎玻璃的墙边,让陶汀然踩着他手心爬上去。 “你带我翻墙?” “委屈一下。”周其律说。 陶汀然狐疑地看他,嘴唇嗫喏,刚想说话,刘主任的声音突然乍响—— “那两个谁!?” 刘主任拔腿朝他们冲来,同行的老师愣了几秒,跟着追:“刘主任——” 角落暗,陶汀然闻声识人,心一跳,说:“老农也来了。” “嗯。”周其律淡定得不像第一次翻墙,果断抱住陶汀然的腿将他送出墙面,“手撑住,翻出去。” “还不快下来!”刘主任嘶吼着,跑近些认出刚还在拷问的学生,气急败坏道,“周其律!!” 陶汀然不敢多停,立刻翻出墙外。周其律往刘主任那儿看了眼,往上一跃,三十秒没到就完成“越狱”。 刘主任气喘吁吁,怒不可遏,瞪老农道:“和他一起那个你看见没?” 老农看见也只能说没看见:“太黑了,我近视来着。” “你别跟我装,是陶汀然吧?”刘主任吼,“你看看你们班的学生!” 老农不认:“你们班的。” 刘主任让他气得没话说,几秒后,咬牙切齿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俩早恋你开始还不信!现在好了,都敢当着校长面亲嘴了!” 老农不知周其律和陶汀然的具体情况,硬着头皮打圆场:“都是节目剧本,别当真,主任。” “阿嚏——” 陶汀然打了个喷嚏。 今晚这么一冷一热很容易感冒,出租车内暖烘烘的,周其律抽出一张纸给陶汀然。 绿茶香味的纸巾。陶汀然嗅了嗅,心里哐哐倒酸水,“你哪来这么多香香纸?” “网吧拿的。”周其律帮他拉外套拉链,说他,“不好好穿衣服,耍帅?” “耍帅怎么了,”陶汀然小声嘀咕,“你耍朋友我还没说你呢。” “什么?”周其律抬头就看见他一脸不服气,嘴巴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陶汀然撇过头不他,过了一会儿又往人跟前凑,干巴巴地说:“网吧那个女生送你的?” “嗯?” “纸。” 周其律反应几秒,笑着说:“想哪去了?林哥放吧台自用的。” “哦。”陶汀然转向窗外,绷着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 他问:“我们去哪儿?” “欢迎来到長启2025跨年音乐节!!!” “呜————” 照月湖湿地公园,草坪中央搭建了舞台,巨大的电子屏幕投映着舞台上激情献唱的乐队,摇滚的沸腾音乐回荡在山与湖水之间。 数千人在航拍下,用手机电筒当荧光棒挥舞,一声声鲜活热情的尖叫,刺破陶汀然的耳膜。 很吵,但是是不令人反感的热闹,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要骑到我肩膀上看吗?”周其律突然转头问。 他们来得晚,只能在后面看。不少当爹当哥的托着小孩儿骑着脖子看表演,陶汀然微怔,不知所措地静默着。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很重,又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举不起你?”因为吵,周其律离他很近。 他眉梢微动,蹲下身,拍拍肩膀,抬头望着陶汀然道:“试试,小寿星。” 陶汀然被周其律举得高高的,他看见更为广阔的舞台和世界,尽管脚处于腾空状态,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知道。 周其律不会让他摔。 炫目的灯光划破长夜,陶汀然忽然鼻尖酸涩,一股热流涌向眼眶。 在这一刻,他想到在礼堂哭的那个女生,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流泪。一开始陶汀然以为女生也和他一样,想起可有可无的妈妈,到此时,他才发现或许并不是因为痛苦而哭。 陶汀然低头看着牢牢握在他大腿两侧的手,在眼泪掉下来之际快速抹了下眼睛。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周其律让他知道了原来感到幸福也会掉眼泪。 【作者有话说】 呜呜。20号有个考试,在临时抱佛脚,所以这段时间更新会晚,老板们见谅。 剧情捋顺了,终于顺手了。日常求海星求评论,求夸夸(跳二人转)(卖艺) 第32章 可不可以让我追你? 照月湖那座拱桥上站满了人,孔明灯摇曳着,寄托着思念和希望缓慢爬升到天穹之间,与星同在。 今晚湖面开放了夜间行船,人多船少,需要提前几天抢票预订,陶汀然都不知道周其律是怎么抢到的。 公园处处张灯结彩,人流量一大,巡逻队随处可见。湖水涟漪,斑斓的光被船桨搅碎,灿若星河。 只是看久了会有点晕。 “陶汀然。” 听见喊,陶汀然转头,看见周其律不知道从哪儿捧上来一个六寸,许愿池样式的蛋糕,中间插着一根简洁的银色蜡烛。 第65章 烛火晃动,陶汀然看见黑色底托上纯白锋利的字迹。有些连笔,但不潦草,是周其律的笔迹。 “17岁生日快乐。”有风,周其律护着蜡烛,掌心笼罩着暖橘色的光,眼底笑意分明,“许愿池送你,想许的愿望可以不止是三个。” 大草坪离湖面隔了很远,但坐在船上依然能听见经久不息的歌声。他们在湖中,别人放的许愿灯从船边缓慢淌过,又像是将他们包围。 形成一个仅有他们彼此的小世界。 陶汀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其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蜡烛燃烧过半,他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忽然将小臂覆上眼睛,喉咙很轻地哽咽了一声。 周其律好似并不意外他会哭,犹如早就知道陶汀然不过是冷漠外壳下故作坚强的爱哭鬼。 他一手托着蛋糕,一手牵着陶汀然的左手捏捏指尖,留给他时间释放情绪。 痛苦也好,幸福也罢,都需要陪伴和发泄出去。 不过周其律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他把蛋糕放在身旁的长凳上。担心影响小船平衡,周其律没完全站起身,只向前迈出一步,右腿膝盖着地,伸手抱住了陶汀然。 周其律揉了下他的后脑勺,说:“不哭。” “没哭。”陶汀然涩着嗓子说,他把下巴枕在周其律肩膀上,抓着对方的背,嘴硬道,“沙子迷眼睛。” “是吗?那我给你吹吹。”周其律嗓音含笑,给陶汀然搭的梯子垫砖,打趣道,“坏沙子。” 记忆中表姐家八岁的小孩儿都不会有人这么哄,陶汀然说不上是觉得幼稚还是羞耻,抬起头看人。 他眼周通红,不全是掉眼泪的原因,其中大半是他用衣袖擦红的。陶汀然和周其律对上视线,谁也不知道几个呼吸间,他都想了些什么。 陶汀然静了几秒,陡然低下头凑得更近,抬手捧住周其律的脸。鼻音略重,闷声而模糊地温吞道:“那你帮我吹吹。” 鼻尖就要碰上,这时周其律往后退了一步。 他坐回对面的位置,拿起蜡烛快要燃到底的蛋糕,笑了下,说:“先许愿吧,吹蜡烛。” 因为他一躲,陶汀然愣在原地。周其律躲避的动作太生硬,想替他找借口都很难。 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陶汀然难堪地垂下眼睛看烛光,闭眼许愿,随便搪塞了过去。 周其律不喜欢他。 陶汀然许愿周其律明年能喜欢他。 但是他的愿望向来不会实现。十岁之前许愿爸妈少吵架,后来倒是没吵,直接离婚了。 十二岁,陶汀然许愿自己能分化成alpha,事实同样事与愿违。 仿佛一出生就被霉运笼罩,没一件顺意的事,他从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零点零分,一声炸响,墨色长空突然点亮一抹绚烂的花火。 一簇接一簇,转瞬即逝。 周其律送给陶汀然一个“许愿池”,为他戴上早就亲手订做好的项链。 一条复古币改做的简约大方的项链。那枚硬币是他上门帮人安装电器时,偶然途经一座教堂的许愿池,费了一翻功夫才花钱买下。 项链淡泊简约,安稳地坠在陶汀然胸口,称得肤色更为白皙。 “谢谢。”陶汀然摸了摸那枚许愿币。 “生日快乐。”周其律说,“还有,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对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得起气来呢?即使被拒绝了,陶汀然对他也讨厌不起来,只能闷着声难受,自己消化。 这一晚他们玩得很晚才回去,看了跨年音乐会、划了船,离开照月湖,两人去露天烧烤摊吃东西。 陶汀然借着跨年和生日的借口,喝了两瓶啤酒。还想拿第三瓶时,周其律按住他的手,递了杯水过去。 “这什么?”陶汀然第一次喝酒,人已经晕乎乎的了,瞳孔都不太能聚焦。 “白酒。”周其律说。 “我不要。”陶汀然抽出手又被抓住。 周其律放下杯子,妥协道:“好吧,你不会喝就不喝。” “谁说我不会喝?”陶汀然一下来劲儿了,夺过水杯仰头一口闷。 “砰!” 他握着水杯放桌上,一脸茫然地懵了良久:“…………” “假酒。”陶汀然义愤填膺。 “对,”周其律扫桌边的码付款,起身扶他回家,接话道,“我们下次不来了。” 水喝太多,出租车还没开到酒店,陶汀然就忍不住想上厕所,难受得伸手去掰车门。 “诶——”司机大哥看了眼后视镜,忙道,“是不是要吐?” “吐了赔你洗车费。”周其律说着,钳住某人作乱的手,单手锢住陶汀然的腰将人从自己腿上抱起来,好让他靠在他身上。 “想吐?”周其律把陶汀然有点挡眼睛的头发往后捋了一把,问,“哪里不舒服?” 陶汀然憋得膀胱都快炸了,一刻也坐不住,动来动去,偏偏又有一只大掌按在他的腰侧,想挪个位置都不行。 他抓着腰间的手,掰对方的大拇指,想拿开,发顶蹭着周其律的脖子,急切地小声说:“想上厕所。” “哥……周其律。”陶汀然一头乱麻,胡乱喊。 他把脸埋进他肩膀,声线微颤,有些罔知所措:“我要尿裤子了。” 周其律手指抓紧了几分,抬头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第66章 “马上,过了这条街。” “麻烦尽量快一点,”周其律说,“我弟弟身体不舒服。” 跨年哪哪都是人,县城也一样。大哥说:“那个路口不堵就行,我尽量。” 好在没堵车,周其律一到地方就忙抱起陶汀然往酒店那栋楼跑。 放平时大可先随便找一家店铺的厕所救急,但陶汀然现在喝醉了酒,周其律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再者,如果在外面解决,他也不可能进omega厕所。 万一陶汀然摔了磕了碰了,他一无所知。 出了电梯,周其律单手托着人,左手在兜里摸房卡。陶汀然脑袋混乱,急起来不管不顾地开始乱动。他背抵着门,手推着周其律的肩,蹬腿要下地。 “真的憋不住了!” 这样开门两人肯定会摔,周其律钳住他手臂圈住自己,边利索开门,边说:“好了好了,到家了。” 把人扶到厕所周其律就去烧了壶水,坐在客厅搜最快的解酒办法。 网上说多饮水,他看了眼正通了电在烧的热水壶。 使用药物、多喝牛奶和多喝果汁三个选项中,他选择让跑腿买了后两样东西送过来。 至于适度运动就算了,陶汀然醉成那副模样,一会儿上楼估计都歪歪扭扭走不出一条直线。 “………” 想到这儿,周其律忽然沉默一瞬,猛地看向厕所,才反应过来某人进去半天了还没出来。 “陶汀然?” 他敲敲厕所门,进去,正好“哗啦”一声,淋浴室关着门,十几秒后漫出热腾腾的水雾。 周其律太阳穴一跳,下颌线绷着:“你在洗澡?” 他问了三遍,忍着想推门而入地冲动,里面的人好似才听到似的,有些吞字地说了句:“对,在洗澡。” 虽然酒后不建议立刻洗澡,但洗都洗了,周其律也没办法。他把外面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扔进洗衣机,鞋子摆在门口,取了双凉拖鞋过去。 “咚咚咚”指节弯曲着在玻璃门上敲下三声清脆的响声。隔着模糊的玻璃门,周其律看见里面那道人影顿住了。 “开一点门,”周其律说,“把脚伸出来。” 这下连水声都停了。 几十秒后,一只脚从门缝里伸出来,湿淋淋的,沾着泡沫,脚趾红润,脚背经络泛着青色。 浴室没有防滑垫,光脚容易摔。周其律稳了稳心神,手心握住陶汀然的脚踝,帮他穿上拖鞋。 “另外一只。”他简短地命令。 本以为陶汀然折腾着洗漱完总该休息了,周其律本来想让他多喝点水,陶汀然嘴皮子刚沾,说什么也不碰“假酒”。 于是只得多给他喝了几杯橙汁。 橙汁味儿微苦,周其律连骗带威胁地才让陶汀然喝下去。 上床已是凌晨三点过,按说该是很困,他却因为身体莫名地燥热而失眠了。 周其律第一反应就是去摸陶汀然的额头和后颈,烫得他心惊。 果然是发热反复了。 在酒精麻痹下,陶汀然紧闭着眼,仿佛在睡梦中。但他睡不安稳,腿在不停地动来动去,呼吸变得不正常。 每次陶汀然发热,周其律也会有反应,彷如什么东西在拉着他沉迷,在一瞬间染上*瘾。 对方本能地朝他贴过来,周其律犹豫须臾,下床去拿颈环。 “不要戴。”陶汀然一直不喜欢戴这个,他被弄醒,抗拒地扯被子蒙住头。 “听话。”周其律拉开被子,铁面无私道,“必须戴,你现在发热了。” 眉间的痕迹很深,陶汀然摇头,抱住周其律的腰,一下撑起身趁他不注意抢过颈环扔下楼梯。 “陶汀然。”周其律沉下声。 醉酒加发热,还在外逛了一晚上,可能还有一点发烧。也不知道陶汀然哪儿来的精力,也从厚厚地被子里坐了起来。 他与周其律面对面,虎牙咬破了下唇内壁,铁锈味弥漫,痛感让他清醒一两分,不至于一秒也忍不住地往周其律身上贴。 喉咙像是堵了一块吞不下,吐不出的棉花,陶汀然受伤地看着周其律,说:“不能是你帮我吗?为什么一定要那个?” “是因为……你只把我当弟弟,还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能帮我了?”他低头快速抹了下眼睛,手背顷刻间沾染上一层水光。 床头的小台灯光照范围有限,周其律背着光,不说话,就这么沉默。 过了几分钟,或者几十秒,他起身离开床。陶汀然呼吸停止了,手指紧紧抓住床单,不敢抬头看他就这么走了。 周其律在坚定地划清界限这个认知让陶汀然很难受,痛苦更深刻,比之前任何一次被抛弃、被背叛的时刻都难捱。 “啪”随着一声轻响,眼前一切变得明亮。 周其律开了灯回来,看见陶汀然宽敞的睡衣领口下细闪的银链,许愿币随着他呼吸地起伏,在胸膛晃啊晃。 静默半晌,周其律坐在床边,抽了纸给他擦脸,反驳道:“我没有女朋友。” 他语气平静舒缓,一点也没有急躁地耐心解释。 “不帮你,是因为我不是alpha,不管怎么帮,对你都没有用。”周其律陈述事实,beta无法临时标记omega,也不能缓解因发热引起的难受程度。 不然上次陶汀然也不会因此去医院。 “有用。”陶汀然忍不住爬到周其律腿上,抱住他,汲取对方身上的气味,固执道,“有用。” 第67章 饱受发热折磨,他的精神疲倦不堪,有些崩溃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嘴唇内全是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说话也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陶汀然狼狈得不成样,在周其律肩膀上蹭掉眼泪,和他商量:“如果你没有女朋友……可不可以让我追你?” 【作者有话说】 迟不到明天一定早点睡!!! 老板们,周四再见! 海星评论求一波(乞讨)(卖艺) 第33章 你有omega吗? 鼻间闻到了淡淡的血味,周其律微侧过头,手指似散漫地插*怀中人后脑的发丝,指腹摩擦过头皮,不经意地动作引得陶汀然呼吸骤然一滞。 他手指收紧,不轻不重地扯住对方的头发,强迫陶汀然抬起头。陶汀然深色茫然,嘴唇微张,双目像是朦胧着一层水雾,眼底有几分后悔和不知为什么而出现的怯意。 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身上尽是沐浴露的山茶花香,陶汀然身上的酒气被冲洗干净,呼吸之间只剩缥缈的苦橙味儿。 周其律看见他嘴唇上一丁点鲜红的血,转而掐住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借着灯光看清唇边两处破口。 “不准再咬嘴。” 眼前的那张脸喜怒难分,陶汀然竭力维持镇定,醉态不显,追问他:“那我可以追你吗?” 某处存在感不容忽略,好在陶汀然状态没有上次那样不可控。周其律手始终握在他的腰侧,不让对方往前坐,两人之间有着一臂的距离。 漫长的十几秒在沉默中拉长到极致,周其律拍拍他的腰,说:“去睡觉。” “先好好读书。” 周其律把老农常挂嘴边的那句话拿来糊弄他,陶汀然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稍低下头,默不作声地从周其律身上下去。 他光脚踩上地板,因为酒精发酵,身形不稳,脚步虚浮地歪了一步,背脊猛然撞上玻璃栏。 楼层虽是不高,但他这么一晃,周其律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让他吓得不轻,有些恼。陶汀然从他身上下去不过一分钟,就差点摔下楼。 周其律拦腰抱住他放回床上,腮骨紧绷一瞬。知道他喝醉又遇上发热,脑子不灵光,耐着脾气道:“要什么?我去拿。” 陶汀然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呼吸声重,过了良久,赌气道:“我的药呢?” “扔了。”周其律说。 没一个omega能抵抗发热期带来的痛苦,他再坚持不住,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孤立无援,什么都没说,尖牙不自觉地叼着嘴唇破口的地方咬 磨。 周其律取了新的颈环回来,看见他又在咬唇,手上稍一用力,陶汀然下颌吃痛,哼了一声。 颈环对发热时的omega没有太大效果,这时候更像是防咬器。 周其律蹙着眉心,将颈环给他戴上,他轻掐着陶汀然颀长的脖颈,大拇指拨进颈环与皮肉之间,视线游移到对方再添新伤的嘴巴上,黑色的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如有实质。 眸色晦暗不明,周其律用指腹磨了下他那颗尖牙,冷声说:“不准咬。” 他想,比起颈环,陶汀然或许更需要*球。 “……你同意让我追你了吗?”陶汀然意识不清地时候还惦记着要答案。 房间关了主灯,周其律靠坐在床头,一条腿散懒地曲着,陶汀然在他笼罩之下,背靠他的胸膛,视线盯着某一处,睫毛轻颤着。 周其律的手臂上被他攥出两道指痕。他的视线往旁挪了一寸,看见那双用力到发白的手,呼吸乱了一分,良久后才说:“随你。” ………… 六点半的闹钟响铃,刚响周其律就伸手摸到手机关了,转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陶汀然发热症状已经退下去,他背对着,后颈的颈环上留下许多牙印,周其律微顿,转开了视线。 一夜未眠,他轻手轻脚下楼,冲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澡。 这天早上周其律这台缜密的机器似乎发生故障,他什么都没准备,不像往常一般有条不紊,身上一股子凉意。 买了早餐,陶汀然坐在单车后座,犹豫几秒,同之前一样,把手放进周其律的棉服口袋,顺势抱住对方。 周其律身形一顿。 陶汀然察觉到对方想扯开他的意思,早就豁出去了,忙不迭道:“你同意我追你的,这不算越界吧?” “以前也可以抱的啊。”酒醒退热,陶汀然精气神恢复大半,“而且昨天你还——” “禁言。”周其律太阳穴一阵儿跳,长腿撑着地,把陶汀然外套里的卫衣帽子提溜起来戴他头上,绳子在他指尖一绕,帽檐瞬间收紧了。 陶汀然拽着帽子的抽绳拉得更严实了些,听见周其律语气如常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故作自然,但从今早睁眼,意识回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悬浮半空。揭开那层窗户纸,竟不知道怎么和周其律相处了。 气氛微妙,可话已经说出口,陶汀然上不去下不来。 到了学校,陶汀然站一旁看着周其律锁车,对方神色冷淡,给人一种疏离漠然的感觉。 “<a href=https:///tuijian/nvzhuinan/ target=_blank >女追男隔层纱。”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右手捏紧单肩挎着的书包带,喉结滚动了一下,对周其律说,“你可不可以放点水?拿我当半个女生?” “给你隔座山。”周其律瞥他,“少想些有的没的。” 第68章 周其律今天是来请假的,他甚至没进教室。陶汀然不知道他怎么了,看着好好的,老农竟也准了假。 陶汀然人在教室心在外,他本就不关注周其律以外的人,所以没察觉到班级氛围暗流涌动,众人时不时朝他看来。 后座和旁边的位置都空着,杜彬今天也没来叽叽喳喳,清净不少。 “陶汀然。”班长过来敲敲他的桌子,抱着叠作业本,“老农让你去趟办公室。” 陶汀然取下耳机。 他站起身,随意抬眼,发现绝大部分人都转头看向他。这时才觉着有一点古怪,皱了下眉,“看什么?” 大伙儿自顾自地转回脑袋,班长分一半作业本给他,打岔道:“走啦走啦,辛苦你帮我抱一半。” 陶汀然好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他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看他。这些人神态各异,不像只是因为昨晚台上的那场表演而打量他。 “你还好吧?”班长说,“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听别人瞎说。” “?”陶汀然问,“什么意思?” 班长顿足,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啊?” “昨天晚上有人拍了一段段复义在你面前下跪的视频发在校群里了。” 视频连发数十次,在群里刷屏,昨天半夜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是谁先在群里说校园霸凌,起哄开除霸凌者,今早直接有人往校领导的邮箱发视频,指责陶汀然种种劣迹。 陶汀然一半道转来的,先是在宿舍带头打架引发群殴,再是食堂欺负同学,摔盘子撂脸子,现在还逼迫人家下跪。 “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没欺负同学。”办公室,陶汀然背脊挺拔,眼眸沉静地说:“信不信由你。” 刘主任猛拍了下桌面,指着他道:“还狡辩!你要没欺负段复义,今天他会不来学校吗?!人家哥哥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要求学校开除你!” 陶汀然无所谓:“随便。” 校群并不是每个学生都在里面,也不单是只有本校的人,乱七八糟的,陶汀然和周其律都没在那个群里。 医院候诊区,周其律拿着精神科的叫号单,疲缓地闭了闭眼睛。 他以为自己是心有问题,有病,有瘾,没想到医生替他把了把脉,听他描述完症状后建议他去做一个信息素检测。 “考虑是快到易感期了。”医生说。 周其律短暂地愣了下,淡然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 “我是beta。”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医生看他,见怪不怪:“什么时候查的?” 周其律不在意第二性别,也没有闲钱特意去医院查这个。按照课本知识,第二性别在十三到十五岁就该完成分化,他的身体在同龄人都分化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异常,所以自然而然将自己划为beta一类。 “高中。”周其律回答,“入学查过。” “你把手放上来我再号号脉。”两只手轮流号过脉后,医生思索道,“入学检查那次应该是有误。” 他松开手,开单子道:“去查分化和信息素,挂性分化科看看。” 检测报告需要等一个半小时,周其律在候诊区枯坐着,外套披在肩上,黑色毛衣卷上去,右手一动不动地拿着棉签摁住针眼。 他走神了,一位护士路过注意到他已经被摁压得淤青和鼓包的臂弯处,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经止血了,可以不用按这么用力。”护士说。 周其律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谢谢。” 检查结果和医生说的一致,周其律是alpha,十六岁就分化了,还是优性alpha。 如果把陷入易感期的普通alpha比作只会交*的动物,那么优性alpha就是人类自我定位的高级生物。 这类人意志力坚定,自我管控能力非常强。 周其律听着医生的话表情越来越沉,不解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过易感期。” 分化科李医生看着他的各项检测报告,注意到近一个月的信息素的不寻常之处。 alpha想要度过易感期只能从药物和omega中二选其一,李医生发现他信息素变化不似药物影响,于是问道:“你有omega吗?” 脑海中顺应浮现陶汀然那张脸,周其律顿了顿。 “有吧?”李医生笑了下说,“虽然气味很淡,但是你刚坐下的时候我就闻到了。”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beta,可能没察觉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就像你认为从没有过易感期,实际上已经经历过了。” 李医生把信息素检测报告给他,手指在纸上圈出几个数值,“上次易感期在一个月前,不过持续时间不长。” “除了你的信息素没有气味以外,其他都很正常。啊,当然不是说你信息素异常,只是没有气味,可能不会很好的安抚到你的omega,仅此而已。” 检查报告不能让陶汀然发现,周其律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他从医院出来回了趟筒子楼,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的信息素是没有气味的。 他突然想通为什么陶汀然发热时,抱着他就会舒服。知道了那天早晨,陶汀然或许不全是受龚凯影响,也许还有他的原因。 帮陶汀然纾解的时候,他那些险些不可控的行为,原来是因为受omega信息素影响而进入了易感期。 没有气味的信息素,陶汀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引诱,他说的喜欢,能占几分真? 第69章 第34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周其律 到家,周其律开门进屋,房门没关。 没一会儿对门的大爷就批着一件袄子出来瞅,瞧见是他,“嘿”了一声:“我还以为是那几个小子。” 周其律若无旁人地取出抑制剂往自己手臂上扎了一针,匀速推了进去。他转头看了眼大爷,问道:“哪几个?” “就是那次堵门口那个高的,他来的次数多一点。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大爷指了下他的手,“打什么针呐?病了?” “嗯。”周其律不多说。 回来时给大爷买了条好烟,周其律走的时候给他。 “又走?不五点刚好放学了么,”大爷乐呵地打趣道,“别人掐着点去接孩子,你干嘛去?” 周其律似是借口都懒得想,现学现用道:“去接孩子。” 冬季仿佛多数时候都是阴沉的,太阳难得一见,被厚重的云层遮掩,未等阳光洒下来,那一抹暖就被寒风掠了去。 天气冷了周其律就不再骑自行车上下学。主要四面来风,上次陶汀然刚买了热乎烧麦坐上车,嘴里那一口还没嚼完,手上的半个就冷得差不多了。 路上堵车,他几次拿起手机,犹豫片刻又放下了。想见陶汀然又不敢见,心里瞒着事,多少有点心虚。 快到学校才给人发了条消息问在哪儿。 【陶汀然:办公室。】 周其律挑了下眉,刷卡进了校门。 【周其律:升职当老师了?】 【陶汀然:嗯,还是主任办公室。】 往教学楼方向走的脚步一转,周其律收起手机去了德育大楼。 陶汀然今天一整天都在主任办公室思过,写检讨。中午段复义来上学了,急急忙忙冲进来为陶汀然澄清,他一急,有些语无伦次,看着更像是被威胁了一样。 与其在教室被人当猴看,不如就待在办公室。陶汀然磨磨蹭蹭一下午,就写了几行字。 他手撑着脑袋在玩单机游戏,忽地有道阴影覆过来—— “陶老师,在玩什么游戏?” 陶汀然倏地抬眼,坐直些,眼睛瞪圆了一秒,“你怎么来学校了?” “路过。”视线瞥见桌上那份检讨书,周其律拿起来看了看,没什么有效信息,于是问道,“怎么在写这个?” “不知道,写着玩儿。”陶汀然扯过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不想提这事,也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写检讨书。 即便打了抑制剂,周其律也不敢再和陶汀然睡一张床了。在易感期没完全过去的几天里,他都以网吧兼职为由躲着陶汀然。 老农看了他的检查报告,那几天没让他去上学,怕引起连锁反应。 而周其律不在身边的那几天,陶汀然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满含恶意的视线如影随形,虽不至于撕课本、往桌肚里倒垃圾,但总有自以为是的人替别人伸张正义。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轮到陶汀然负责检查确认器材室物品归还。他提前十分钟在器材室门口坐着,还一样东西签一个字。 杜彬和别人打完球,一身汗,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和陶汀然对上视线,笑容不自觉地敛了下去。 门也不进了,让同桌去还。 陶汀然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玩单机游戏。 他不怪杜彬疏远,因为霸凌者不值得被同情。陶汀然只是有一点难过,毕竟杜彬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一句,就和别人一样将他排外。 就快下课,陶汀然起身到货架边清点器材数量,忽地有人挡住了门口的光,他垂眼,看见地上的人影不止一个。 紧接着,门被关上,几人朝他围过来。 陶汀然刚转过身,膝窝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就这么直直地跪到地上,膝盖疼到发麻。 “你不是喜欢让人给你跪吗?那你自己好好体验体验。” 几人摁住他不让起身,黄新程拿跳绳将他的手反捆在后背,连着脚一起绑。最后拖着陶汀然到货架最里面,又取了一根绳将他绑在架子上。 左子云忽地扫见货架上随意放着的脏毛巾,强硬堵住陶汀然的嘴,笑弯了眼睛:“你就跪一晚上吧,明天早上我再来帮你解开。” 走前他拍了张照片,不知要发给谁。 左子云带着三个alpha来找他,无非就是上次打架没能赢,这次报复回去。 陶汀然全程没有说话,对方也没给他说话的时间。他害怕alpha,这些人只是掐住他的脸塞抹布的短暂触碰他都恶心得想吐。 也恐惧地要命,害怕颈环露出,害怕被人发现他是omega。 几人走后,陶汀然又坠入另一种恐惧中。被束缚的手脚、逼仄的房间以及逐渐黑下去的天色,没有一样是不让他害怕的。 “真关到明天早上啊?是不是太过分了?” 左子云嗤道:“那他欺负别人的时候就不过分?” “等下了晚自习,给他放出来就是。”左子云请他们几个去小超市消费,不以为意道,“又没揍他,这叫一报还一报,怂包。” 他叼着棒棒糖哼歌,把照片发给段复义,颇有种复仇者联盟的感觉。 跨年晚会那晚,他感冒发烧,回教室拿包准备回家时,无意间看见段复义给陶汀然下跪。录下视频后发给了对方。 既然段复义把视频发在校群里,说明他们在同一阵线,都看不惯陶汀然。 第70章 【左子云:解气吗?】 【左子云:转圈圈.jpg】 电子表跳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龚凯这时正从周其律家离开,脏乱的楼道转角,他点开消息看了眼。 表是昨天段复义落他车上的,他随身带着本意是记着还,没想到还能看见段复义找人收拾陶汀然的照片。 他不知是气还是无语地笑了一声,骂段复义虚伪。 前些天也是这个云朵符号的人半夜发来一段视频,龚凯恰好看见了,一下没气得过,拿着段复义的手机拉他新建的小号到校群,怎么大怎么闹。 但事后段复义知道这事儿,甩了他一耳光,现在都在闹矛盾中。 龚凯觉得他贱,别人恨不得他去死,他倒好,非得往人跟前凑。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是纯找骂挨打。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货色,不知道在他面前装什么清高。 走到一楼,龚凯迎面碰上来了好几次都没碰上的人。周其律提着一袋药,脸色比平时苍白,眼神却凌厉。 龚凯勾唇,扫过药袋,打招呼道:“要死了?” 周其律审视他,往他手上扫过一眼,没说话。 “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我不过带两人往你家门前一站,就害怕得连家都不敢回?”龚凯冷嘲热讽道,“你怂得我今天都不想打你。” 他话锋一转,正色道:“打一个在易感期的alpha也没意思。” 周其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不是疑问,分外平静地说:“你进了我家。” “你有证据吗?”龚凯即使没闻到他信息素的气味,却也很不舒服,他越过周其律离开。 “哦,对了!”他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把照片点出来,摘下表扔给周其律,慷慨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其律冷眼旁观,没接,甚至往旁退了一步。手表“嗒”的一声落在地上,屏幕碎了一角,但还亮着,没坏。 他漠不关心地扫过一眼,欲要上楼的脚步戛然而止。 晚修第2节课下,段复义前面的位置还是空着,他冷不丁瞧见课桌里有什么在亮,探身去拿时,手腕突然被一个人攥住了。 “干嘛?是你位置吗你就拿?”杜彬瞪他。 “关你屁事。” “你他妈乱拿还有了?” 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段复义甩开手,压下火气,不与他纠缠,问道:“你知道陶汀然去哪儿了吗?” “你智障吗?”杜彬开口就呛人,“放学了他回家了啊。你能不能别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了?” 桌肚里的手机又亮起了屏幕,杜彬手撑着的那张桌子感受到细微的振动,他顺着段复义的目光看下去,找到了陶汀然的手机。 “他怎么连手机都忘带了……”杜彬嘀咕着,瞧见备注是周其律,滑开接听。 他尚未开口,听筒里便传来周其律略有些急切的声音,仿佛试图赶上最后一班车的旅客。 “你在哪儿?” “律哥,我——” “砰!!”教室开着空调,所以进出都随手关着门。周其律一把推开,浑身戾气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偌大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直愣愣看着他阴沉着一张脸疾步朝杜彬走去。 “律哥……”杜彬从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有点发怵。 教室里有几个alpha莫名感到被压制的窒息感,打开了教室前后的门出去了。omega就更不用说,都被周其律这副阴郁的样子吓到退出门外。 “陶汀然呢?”周其律拿过陶汀然的手机握在手中,凝着人的眼眸如幽静的深潭一般冷冽、凉薄。 他这话是看着段复义问的,声音也冷。 段复义是个omega,被他不被人所知的信息素吓得止不住往后退,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周其律一把将手表摔他面前,盯着他:“你再说你不知道。” 段复义真的不知道,他上学不带手机,这会儿看见自己手表上左子云给他发的照片,吓得一下慌了神。 微信上没有备注,周其律问段复义这人是谁的时候,杜彬突然想起什么,边往外跑边吼了一句:“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操场乒乓球场那边的器材室门一关就透不进光了,只有一个小小的排风口。天黑亮起的路灯的灯光被肆意生长的树枝分走一大半,剩一半挡在门外,照不进屋内。 陶汀然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手蹭破了皮,勒出几道紫红的红痕才得以挣脱。口腔撑开许久,将抹布拿出来后的那几秒,脸颊酸痛得一时合不上。 他费了很长时间将自己解绑,脚与货架打了死结,他实在弄不开,累得躺在地上,想着要不就这样睡一晚算了。 或者……死在这儿也行。 但是不行啊。陶汀然心想,他还没追到周其律呢。 虽然不知道这几天对方为什么躲他,竟然可以做到连一面都不见。陶汀然看着门缝的光线发呆,喉咙哽涩,他突然又破罐破摔了,想着死了也行。 反正做鬼也不会放过周其律的。 水泥地满是灰尘,从地底下穿透上来的寒意刺骨。太暗的环境陶汀然无法入睡,他平躺着,警惕地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祈祷黑夜快点过去。 “陶汀然!” 突然,周其律的声音于耳边响起,仿佛近在咫尺。 陶汀然愣了下,扶着置物架从地上坐起来。他不敢出声,怕是幻觉,直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击打着耳膜。 第71章 “我咳咳咳……”陶汀然张口就是一顿好咳。他长时间未进水,前几个小时塞着脏毛巾,口腔一直处于打开状态,喉咙很干。 他不知道周其律听见没有,随着门外一声声踹门声,陶汀然也不停地拽弄脚上的绳子。 “砰——” 数不清几声响动之后,门被周其律一脚踹开,路灯分给陶汀然的一半光终于洒进屋内。 第35章 喜欢咬就咬吧,小狗 看见周其律,陶汀然脚上挣拽的动作更猛烈,恨不得立马扑进对方怀里告三天三夜的大状。 “陶汀然,你别动!” 货架上堆放的一些东西在不断地扯弄中往外移了位,要落不落的样子。陶汀然往上看去时,一个硕大的收纳箱砸了下来—— “啊!!!” 门外一声尖叫,陶汀然听见了张晓晓的声音,还有班长。 但他没感觉到疼,他被周其律抱得紧紧的,对方覆在他身上,左手护着他的后脑。 落下来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响,一抹明黄色缓缓滚落进余光,陶汀然侧过脸看了眼,松了口气。 还好是装的乒乓球。 周其律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陶汀然在他背上一阵摸索,慌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砸到你了?” “没有。”周其律像是失了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陶汀然身上。 他把头埋在对方肩膀,劫后余生似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你吓到我了。” 陶汀然嗅着他身上的皂香,彻底安心,小声说:“对不起。” 班长她们忙不迭过来扶他俩,陶汀然腿上的绳拿剪刀剪开,皮肉被勒得凹进去一些。 上节体育课脱了外套,他就穿着单薄的毛衣被困在这儿三个小时有余。周其律脱下外衣裹在陶汀然身上,抱着出门。 “陶汀然你没事吧?”张晓晓跟在左右。 “没事。”四肢在回温,陶汀然靠着周其律的肩膀摇了下头。 与此同时,杜彬去找老师拿了器材室的钥匙狂奔而来,后面跟着来查看情况的值班老师。 “律哥,你……” 周其律目不斜视,脚步没顿一下。 班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悄声接话道:“不用钥匙了,他踹开了。” “你们要直接回家吗?”班长追上来说,“今天这件事我肯定会和农老师报告的,陶汀然你放心。” “老农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同桌刚给我发消息说周其律刚走,副班就去找老师了。”张晓晓说。 “回家吗?”周其律低头问陶汀然。 “不。”陶汀然恢复一点体力,有仇当场就要报。 他想去教室找左子云揍回来,周其律听了之后没同意,抱着他去了刘主任办公室。 路上,周其律问:“前两天那份检查,是因为什么写的?” 大概因为被阻拦了去算账,陶汀然有些不高兴,过了半晌才说:“校园霸凌。” 周其律这两天都被易感期困扰,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就陶汀然这谁也不的性格,能霸凌谁? “欺负谁了?”他说。 说来话长,陶汀然说:“没欺负谁。” “行,知道了。” 周其律出门前打了两支抑制剂,但现在抱着陶汀然,身体隐然有些不可遏制地浮躁。他选择了一个比陶汀然揍人更省时省力的方式。 刘主任看见陶汀然手脚和膝盖的青紫淤痕,一听被人关在器材室一下午,旋即黑着脸打电话给二十一、二班的两位班主任。 “谁关的你?”主任转头问。 陶汀然说:“左子云,还有三个不认识。” 周其律帮陶汀然拉下裤腿,遮住那一片青。闻言,他腮骨绷紧,眼底阴沉一片。 在上课时间被叫过来,左子云几人似乎还在为光明正大地躲了一节课而窃喜,吊儿郎当的。即便看见周其律时畏缩了一瞬,随后便故态复萌。 “当着三个老师的面,他敢动手吗?”黄新程推着另外一个男生进门。 刘主任问谁绑谁塞谁的主意时,其他两个都不敢说话,左子云像个鹌鹑一样不吭声。 唯有黄新程。他以前霸凌周其律反被揍,这次当着主任的面,挑衅地看了眼他,谅周其律不敢怎么样。 底气十足得好像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道:“左子云的主意,但是是我绑的,我塞的抹……啊!!”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周其律敢在办公室动手。他抄起办公桌对面的空椅,对着男生就猛砸了下去! 办公室的椅子不比教室那轻巧的木板椅,刷了红漆的实木在顷刻间断成两半,男生瞬间蜷缩在地上哀嚎不止。 周其律眼神森冷,青筋暴起的手随意扔掉烂椅子,转头对上左子云的眼睛,淡淡道:“你的主意?” “周其律!!”老农最先回神,他知道周其律尚在易感期,各方面都会比平日极端暴躁,于是劝说道,“你找老师是处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的对吧?” “对。”周其律看了眼被他吓愣了的陶汀然,动作不停,一把拽过左子云的衣领往文件柜上撞。 柜门中间那面玻璃骤然撞出许多裂纹,左子云惨叫着瘫软在地,捂着额头大哭。 上课间分外清净的校园,主任办公室乱成了一锅粥。 “主任。”周其律冷静地立在那儿,气息不乱分毫,平缓道,“你认为陶汀然霸凌了别人,让他写检讨。可是被欺负的是他,被他们绑在器材室跪了几个小时。” 第72章 那两人自知亏,呜咽声小了。办公室仿佛落针可闻,刘主任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气到猩红:“所以?” “所以我觉得太冤了,”周其律勾唇,说,“忍不住帮陶汀然出了头。” 他居高临下地睨了眼地上的两人,风轻云淡道:“和他们一样。” 学生打架群殴的事常有,私下殴打被发现了叫霸凌,当着面去别人班上打人称作挑衅,惹是生非。 周其律很聪明,他去办公室,关上门当着老师的面打。又事出有因,有有据,所有行为都透着一股少年为朋友冲动,莽撞而无所顾忌的果敢。 下手轻重他心里有数,左子云和另外一个男生也没到送医务室的程度,缓了一会儿站起来听刘主任说教了两节课。 “全部在这儿给我写检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刘主任气得咳嗽,对两位老师道,“找时间让这几个学生的家长到学校来一趟,简直无法无天了!” 周其律老老实实把检查写完才走,刘主任看着他有气都不知道往哪儿撒。 “饿了没?”出租车上,周其律揉着陶汀然手上的手腕,借着窗外游离而过的光,看着在昏暗中也分外明显的捆痕。 “饿过头了,现在不觉着饿。”陶汀然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挪近些跟人坐一个位置。他眼睛微弯,小声说,“你刚才好凶。” 周其律的目光从眼尾瞥来:“吓到了?” “没有。”陶汀然身上穿着周其律的外套,他敞开衣服暖烘烘的贴过去,诚实道,“被你帅到了。” 车上还有司机,陶汀然脸皮薄,贴在周其律耳侧喁喁私语道:“我可能要记你一辈子了。” 周其律和他对视须臾,往车窗外转过脸,看一眼路,淡淡地“哦”了声。 晚上十点多还在营业的大多是一些辛辣刺激的烧烤、火锅店。最后周其律把陶汀然送回酒店,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看着他吃了才准备走。 上楼前买了喷雾和软膏,他开始穿外套,指了下茶几,提醒陶汀然吃完饭记得擦。 “你要走?”陶汀然洗漱后头发吹得半干,露出额头,眼皮上那颗痣仿佛也被热气蒸得发红。 周其律点了下头,说:“去网吧。” “少放屁。”陶汀然撂下筷子不吃了,戳穿道,“你上班根本不是这个点儿。” “跟别人换班了。”周其律说。 他在欺负陶汀然不懂他们排班时间,拿上手机就走向玄关,“早点睡,走了。” “你是不是在躲我?”陶汀然追上去重重关上了门,顺势站到周其律与门板之间。他背贴着门,大有一种“你要出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的决绝。 周其律以前没往那方面想,一经医生提醒之后,鼻息间再闻到类似于佛手柑的气味就无法再认为是沐浴露的香气了。 且越在意越浓郁,智彷如翻涌的洪水,即将决堤。 “没躲你。”周其律想要推开他,陶汀然僵持着没动。 陶汀然微弱的信息素随着呼吸卷入肺里,周其律尚在易感期,不能很好地控制不住信息素散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轻拧了下。 视线再落到面前人身上,果不其然,那张脸染上一层薄红,眼眸映着灯光,眼眶浅红水亮。 而陶汀然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气愤又有点憋闷地说:“你答应我可以追你的,有你这么钓鱼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周其律要在他的信息素里溺死了。 “没钓你。”周其律拉他离开门口,轻轻拍了拍陶汀然的背顺顺气。 陶汀然气没顺下去,火更大了,“那你拒绝我啊!” 周其律顿了一瞬,平静道:“好,我拒绝你。” 话音未落,他的脖子就被陶汀然猛地咬了一口。 特别用劲儿,疼得周其律闭了下眼。 陶汀然咬完不松口,手也不放,搂他更紧。过了半晌,周其律感觉到他唇齿间慢慢松开,随后一滴泪落进他的衣领,滴在心口,烫得他不知所措。 “陶汀然。”周其律握住他的肩头,陶汀然死活不抬头,又拿他的肩膀蹭眼泪。 蹭着蹭着就变了味儿,他和易感期的alpha抱这么久,如果周其律的信息素有气味,那他早已经被浸染透了。 陶汀然单纯以为是发热期反复,他盯着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嘴唇贴了过去,苦涩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周其律突然有点心疼。 信息素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他们万分契合,彼此牵连、吸引。 周其律思虑繁多,除开以前所想到的种种,现在还多了一条障碍。他在任何方面都利落,不知道为什么遇上陶汀然就拧巴上了。 不和人家谈恋爱,也狠不下心不管。 “有什么,喜欢咬就咬吧。”他把陶汀然托抱起来,转身上楼,眉眼缱绻而克制地说,“小狗。” 第36章 吻了下他的淤伤 陶汀然的爱意太热烈,望过来的眼睛过分专注,周其律不敢应。 还有一年,陶汀然会离开長启,按照他该有的人生轨迹出发去下一站。周其律对自己的人生其实没什么规划,他头脑灵活,不笨,认真学的话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 但是靠学习成绩真正出人头地的屈指可数,周其律自认为没那份运气。他生长在这片小县城,以后也会死在这片地。 第73章 如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普普通通、按部就班、三点连一线地活着,送走他爸,然后他再慢慢变成村里人口中,不知晓名字的周哑巴。 他妈妈去世后,他爸萎靡过一段日子,周其律的耳朵就是在他爸一次醉酒后扇了一耳光打坏的。 那时年纪小,不敢说,自己拿纸擦擦耳朵流出来的血。后来再去看医生就晚了。 日子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如此平庸的一生成了他的梦。 深夜,周其律悄悄从床上下去,撩开一截被子。陶汀然笔直白皙的腿露出来,膝盖那儿随着时间变得紫红一团。 他坐在床侧,将喷雾喷在手心揉了揉才贴上陶汀然的膝盖。被子下熟睡的人似是感觉到痛又或是凉,动了动腿。 周其律屏息,注意陶汀然地状态。 过了半晌对方呼吸均匀,没再动,周其律拿开手,吻了下他的淤伤。 第二天一早,陶汀然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着,床单平整得像没人睡过。他喊了一声周其律,没人应,下楼看着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屋子,不可置信对方就这么走了。 如果没在这儿睡,那就是帮他退热哄睡后就溜之大吉了。 陶汀然自尊心受挫,洗漱时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的脸。 主观上看,长得还行。 客观来讲,不算丑。 他拨弄了几下头发,在想要不要换个发型。 卷毛平头地中海,总有一款周其律喜欢的。 手机在客厅唱响,预判到周其律会打电话,陶汀然把铃声开到了最大。 他忙跑过去接。 “在干什么?”周其律开门见山。 陶汀然拉开窗帘,看着天好似都突然变晴了。他压着嘴角,干巴巴道:“没干嘛。你昨晚为什么走了?” “兼职。”周其律说,“快收拾好了下楼,给你叫的车到三分钟了。” 陶汀然:“……” 上了车,司机没问就把他放在学校旁的那条早餐小吃街。陶汀然像周其律的电子小狗似的,下车时还有点懵,没指令不会动一样。 【周其律:去买早餐。】 主人发出指令。 陶汀然听之任之,让老板装了十个包子、两杯豆浆、两个豆沙包和油条。 【陶汀然:你怎么知道我忘记买早餐?】 【周其律:。】 【周其律:你什么时候记得过?】 【陶汀然:没你我可怎么活啊.jpg】 他拿到早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下一秒看见周其律说今天请假的信息时,堪比天打五雷轰。外食不能带进校,他看了眼包子,再看一眼隔着一条马路的校门口。 【周其律:不准逃学。】 【周其律:敢旷课我就告诉陶奶奶。】 陶汀然:“…………” 【陶汀然:你在跟踪我吗?】 老农是个嘴很严实的人,陶汀然问周其律为什么请假这么久,对方只说私事。 临近期末,最近接二连三出了几起霸凌事件,大课间全校站操场开了半个小时的大会。这次再次向陶汀然投来的目光变了。 他被困器材室的事传遍,众人向他投来怜悯或者其他意味的目光。可能也有人听说周其律昨晚帮他出头的事,各异的视线中少了想要欺凌的打量。 “陶汀然。”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在计算机房,段复义选择了陶汀然旁边的空位坐下。陶汀然置若罔闻,微俯下身给电脑开机。 信息技术课一周也就两节,偶尔还要被其他科考试占用,再者马上放学,他们班几乎是数学刚下就提着大小包过来了。 “彬彬!坐这儿!”后排的一男生扬手晃了晃,杜彬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朝他朋友摆摆手,走到陶汀然那一排坐下。 一排三座,段复义卡在中间。杜彬似警告地扫他一眼,目光掠过段复义觑了一眼陶汀然。 陶汀然开机后就在做周末的作业,谁也没搭。杜彬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于是把头转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全校都在传陶汀然搞校园霸凌那套的时候,他竟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 明明三件事中,前两次他都在场。 杜彬在宿舍被舍友追问知不知道什么细节,说他们关系这么好,问他有没有参加霸凌时,杜彬心里突然生出畏惧。 偏偏那两天周其律请假,他害怕贸然出头,下一个被骂的就是他,所以选择划清界限。 现在再说什么都无力。杜彬昨晚在操场,就隐隐感觉到,他、陶汀然、周其律,可能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段复义和杜彬两人各怀心思,但顾忌彼此存在,都没开口。 放学后,陶汀然回酒店退房。周其律说只住一星期,但前台却告诉他对方昨天又续了一周的房费。 “确定要退吗?”前台问。 没想到为了躲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确定。”陶汀然说。 拿着退回来的七百块钱,他拉着张棺材脸打着去筒子楼。陶汀然给他打电话,在快被挂断时才接起,周其律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表示在听。 “在家?”陶汀然问。 过了几秒,周其律咳了一声,喑哑道:“……在,怎么?” “等着。”陶汀然决定等一下见了人就用这几张钞票砸他脑门。 挂断电话,周其律浑浑噩噩地爬起来。 第74章 床上一片狼藉,陶汀然之前穿过的睡衣皱得不成样。抑制剂吃和用的已经过量,他不能保证再见到陶汀然,是不是还能像昨晚一样克制住自己标记对方的本能。 他又吞了两颗抑制易感期热潮的药,防止陶汀然非要冲进来,好歹还有点智能把人扔出去。 没过多久,走廊响起一阵跑步声,来人停在他门前,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敲门—— “周其律,开门。” “哎呀,他不在家的。”大爷抽着叶子烟出来瞧,说,“今天就没见开过门。” “他在。”陶汀然继续敲。 大爷看了片刻,屋外实在冷,进屋烤暖炉了,留下呛人的烟草味。陶汀然一路跑上来,呼吸本就急促,这下让这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刚咳没两声,门从里开了半扇。 周其律给他一瓶水,靠在门边堵着,空气中弥漫的烟味恰好掩盖了他房间不寻常的淡淡腥味。 “跑这儿吸二手烟来了?”周其律说。 “没有,放学了啊。”陶汀然喝了口水,停下咳嗽直冲冲就要进屋,嘴上算着账,“还有还你钱,你不是——” 话没说完,他被周其律推了出去。 周其律问:“什么钱?” 陶汀然被他这严防死守的姿态弄懵了,顿了几秒,从兜里掏出现金:“就……酒店的钱啊。你不是说就住一周么,时间到了。” 他往前一步,古怪地盯着周其律看了看,问道:“你为什么又续了一周啊?” “这里没装空调,冷。” 周其律说着要关门,陶汀然却伸手摸了摸他睡衣的衣摆,皱眉道:“冷你还穿这么点儿?” 说这话呢,他就往屋里钻,被周其律眼疾手快抱了满怀。周其律一个转步就把人放到门外,哪知陶汀然抱上了就不撒手,怀疑他在发烧。 “你身上真的很烫!” 周其律不为所动,说什么都要他走,态度冷硬。 他一反常态,担心真出什么事。陶汀然胡搅蛮缠,装模作样道:“周其律,我好像又发热了,你摸摸我烫不烫?” 周其律喉结暗暗滑动了一下,眼神里裹挟着强势的侵略性。就在陶汀然抬眼看向他时,他单手钳住对方的肩膀,强制转身,淡淡道:“低头。” 看来有戏。陶汀然顺从地低下头,露出光滑的脖颈。 他今天还戴着昨晚那个颈环,上面还留有两个牙印。周其律抬手碰了下他的脖子,确定陶汀然目前没有发热迹象,冷漠无情道:“不烫,快回家。” 趁人不备,他飞快地关了门。 陶汀然转过身,对着门板愣了愣:“………” 刚开始是骗周其律,他摸了摸后颈,感觉被对方碰过之后,腺体好像真的有点即将发热时的不适感。 见周其律真不放他进去,陶汀然只好作罢。悻悻道:“那我走了。” 门内的人没回答,过了两分钟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到家给我发消息。 陶汀然还没走,隔着门说:“好。” 脚步声远去,周其律抬起手搓了下脸。刚碰过陶汀然后颈的手指尖滑到唇边时,他好似嗅到似有若无的香甜气。 周其律顿了一瞬,闭上眼睛,在指尖落下很轻地一个吻。 第37章 好一个看看狗 就快过年,村里回来不少人。陶汀然听奶奶说都是零下十几度,工地没活,或者有些厂里放得早的,提前回家过年来了。 “然然。”话赶话到这儿,饭桌上奶奶瞧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过年想不想去你爸那儿?” 陶汀然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稍稍停了一下,面色如常地抬头:“都行。” 手心手背都是肉,前娶进门和后进门的女人生的都是亲孙子,奶奶一年见不到小孙子两次面,心里头到底还是挂念。 “到时候让你爸回来接我们,”奶奶照顾他的情绪,说,“就住两天就回来,你爷爷……” “奶奶我接电话,你先吃。”正巧一通电话打来,陶汀然到门外去接,避开这个话题。 来电没备注,他准备挂断时,对方喊了一声:“阿然。” 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陶汀然眉心微蹙,想了想,没挂,“别再这么叫我。” “行,以后都不叫了。”段复义的声音诚恳,遗憾道,“我下周不去学校了。我爸让我出国,我妈也一起走,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用不着和我说。”陶汀然平心静气道,“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陶汀然!”段复义似乎真怕他挂,忙不迭喊了一声,语速快了几分,“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对不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真的太想离开那儿了,你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我………” 段复义吸了吸鼻子,说:“你……能不能原谅我?” 小巷口传来一阵小铃铛的声音,黑背从那儿过来,嘴里还叼着它的不锈钢盆。陶汀然的视线落在狗身上,又像是在想从前。 片刻,他不温不火地说:“不能。” 原谅段复义,相当于背叛了受到伤害时,痛不欲生的自己。 陶汀然挂断电话,拉黑了。 他心胸没那么广,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 “嘬嘬嘬。”陶汀然勾勾手指,黑背摇着尾巴走到他面前蹭蹭手。 第75章 绒毛细密柔软,他摸着狗,心情好了不少,手指勾住奶奶给黑背买的超级新狗牌,滑开微信拍视频给某人发过去。 “看看你的狗,现在都学会叼盆了。” “咻”一声,发出去不过十几秒,周其律的微信视频便弹了过来。 “干嘛?”陶汀然刚吃了饭没擦嘴,担心有油,于是只露出一上半张脸。 周其律没在家里,刚从像是哪个办业务的大厅出去。他的镜头大部分对着他自己,陶汀然没看见其他的。 “看看。”周其律垂下眼睛,透过屏幕与他对视。 陶汀然心跳怦然,抿了抿唇,偷摸用手抹了下嘴角,露出一整张脸,有求必应:“看吧。” “陶汀然。”清冽的嗓音带着一点大病全愈后的沙哑,周其律隐匿着笑意,两人四目相对半晌,他绷着嘴角说,“看看狗。” “……”陶汀然起码有一分钟没动。 大脑飞速运转,然后他装作网卡,“卡”得镜头自动翻转,对着凑到手机边疯狂摇尾巴,呜呜叫的黑背晃了几秒,随即猛地挂断视频。 窘得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然然,快来吃,什么电话打这么久啊?”奶奶已经放了筷子,起身重新给他添一碗热饭。 陶汀然把手机扔一边,去收拾桌上的饭菜,“不吃了奶奶,我饱了。” “你刚才都没吃多……”奶奶看向他,一惊,“哎呀,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风吹的。”陶汀然脚底抹油,端着盘子飞快溜进厨房,脸臊得慌。 看看狗…… 好一个看看狗。 没脸见人了。 “去他妈的!”龚凯今天被人气得肺炸,平白无故在派出所耗两个小时。 难怪那次在楼下遇见,周其律明知他私自进了他家居然还能那么淡定,原来是早就留有一手,等他自投罗网。 虽然因为他没偷没抢没破坏,民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把“无意间”带走的个人检查报告还给周其律就算翻篇,但龚凯还是让周其律这一招给恶心到了。 太他妈阴了。 段复义收拾行李,眼圈通红的从房间出来,瓮声瓮气道:“谁气你了?” 龚凯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微怔,“你又怎么了?” “没。”段复义消颓地走到沙发躺下,脑袋枕着龚凯大腿,双眼无神道,“我刚用新办的卡给阿然打了个电话。” 一看他这副窝囊劲儿,话不用说完,龚凯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怎么?你约他出来见最后一面他不愿意?” “嗯。” 龚凯无语道:“那我去……” 绑过来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段复义打断。 “你别去,他最恶心alpha。” “?”龚凯愣了数秒,忽地挑起一抹笑,耐人寻味道,“陶汀然讨厌alpha?” “嗯。” 这就好玩了。龚凯心想。 一场雨后,清晨起了很大的雾,霜在草丛枝丫上覆上一层水露,近晌午才出了点太阳。 陶汀然这周日离家较早,午饭没吃就撒腿没。 别人赶早去学校抄作业,他风风火火跑到周其律家附近的家用电器店买空调。 “卧室不大的话可以选1699那个。”老板拍了拍墙壁上的展示品,道,“同品牌2699那个性价比更高。” 陶汀然问:“区别是?” 老板自己都没忍住乐,道:“1699只制热。” “……”陶汀然点开付款码到收银台,说,“我要2699。” “行。”老板过来开单子,问安装地址。 陶汀然说:“弹硌路27巷一单元六楼601。” “好嘞。”老板收了钱,问他什么时候装。 陶汀然计划赶在去学校前就要装好,他问周其律在没在家,对方说没,让他去对门大爷那儿拿备用钥匙。 有钥匙进门就好说了,他抬头对老板道:“马上,两个小时内能装完吗?” “等我给安装师傅打电话问问,”老板拨通号码,解释道,“有单出去了还没回……诶,小周啊。你那边弄完了吗?店里有个客人着急装。” 周其律把工具放到店里的三轮车后,接着电话,公事公办道:“先让送货师傅把货送过去,我随后到。” “那好。地址就在你家那条街,”老板看一眼单子上的手写地址,说,“27巷一单元六楼601。” 周其律神色微动,默了须臾,问:“客人姓陶?” 听筒另一边老板大为惊奇,连连点头,猜他可能认识这家人,“对对对,是姓陶,叫陶汀然。他急,你知道路吧?” “知道。”周其律无奈了,从鼻腔叹出一声气息,说,“那是我家。” 店里,陶汀然在老板说先送货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最后这钱原路退回对方账户,老板紧急撤回一个送货师傅。 陶汀然浑然不觉,在楼下水果店称了几斤水果上楼,退款到账消息刚好在这之后发来。 一步跨两台阶,陶汀然爬上六楼,天气冷了大爷几乎不怎么坐门口嗦面了,房门紧闭,不确定在不在家。 他敲了敲门。 “谁?”浑厚的声音传出。 陶汀然说:“大爷,我来拿钥匙。周其律让我来的。”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大爷趿拉着一双就旧毛线拖鞋开了门,“又是你啊?” 第76章 “嗯。”陶汀然点了下头,贿赂似的把葡萄递给大爷。 “你自个吃吧,客气什么。”大爷拿了一颗意思意思,把钥匙给他,笑道,“他前天不让你进去,今天准了?和好啦?” 陶汀然略一迟疑,反驳道:“就没吵过。” 好多天没来这儿,陶汀然进屋先打望了一圈,干净整洁得有些过分,床单被套换了新的,桌上除了一包新开封的抽纸和水壶水杯,其他什么也没有。 地都拖得发亮。 之前也很干净,但是没到这么看似有洁癖的地步。陶汀然脱了书包放桌上,坐在凳子上等送货的,靠近床边时,闻见一股清香,有点像橘子味儿的香水。 陶汀然蹲在床边凑近周其律的枕头嗅了嗅。 正当这时,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骤响,陶汀然转头与开门进来的周其律视线相触—— 陶汀然:“……” 周其律:“……” 看他抓着自己枕头闻的样子,周其律心神都在动荡。但他面上不显,短暂地愣了愣,右眉轻挑起来:“在干嘛?” 陶汀然心虚地游移开视线,冷不丁瞥见门后上方的空调,“噌”一下站起来,见鬼了似的:“…那是什么?” “不知道。”周其律漫不经心地关上门,一本正经道,“我马上卸了当废品卖,装陶先生买来的空调。” 【作者有话说】 周四见!周三考试,考砸了就周五再见吧老板们(;`) 第38章 抱歉,骗了你 陶汀然反应了半晌,觉得这事儿碰巧到有些荒唐了。 “你………” “嗯,我。”周其律心里门清,去阳台洗了个手,进来收拾书包,无奈地瞥他一眼道,“看看退款到账没?” 陶汀然掏出手机看了眼,讷讷道:“到了……” “你怎么想起装空调啊?” “冷。” “其实…也还好。”周其律攒钱不容易,陶汀然也有点别的心思,他顿了一下,说,“两个人靠近点睡就不冷。” 周其律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眼皮轻撩,双眼皮压出一条长而锋利的弧度,微微上扬,有几分野性。 他似警告地淡淡道:“不准带别人回家。” 陶汀然当时没懂他的意思,只顾点头保证不带人回来。 他高兴过了头,周其律现在不能用没空调一类的说辞赶他走,陶汀然本以为回到正轨,哪知对方根本不会回家睡。 他忘了周其律还有那该死的兼职要做。 临近期末,这周返校氛围便不同往常那么吊儿郎当。 段复义转来的时间太短,没建立起多深厚的感情,一提起他,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联想到陶汀然霸凌与被霸凌。 想到周其律办公室揍人,为陶汀然撑腰。 段复义退学还是转学的事,众人也只在周一听老农提了一嘴后抛之脑后。 凛冬,周其律这两天都掐着点儿叫车去校门口接陶汀然回去,不会天天骑车去接了。然而他自己还是每天骑车往返网吧和家里。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刚开学那阵儿,两人一同上学,放学一起吃过晚饭就各不相干,第二天碰个面,到学校周其律就开始补觉,陶汀然好几次想和他说话都唠不长。 周四这天陶汀然上了晚自习才离校。弹硌路路面凹凸不平,他在路口下车,去商店取快递,眼睛瞟见冰柜里夏天没卖完的存货。 “今天这么晚才放学呢?”平时过上过下都熟识,老板娘认得他。 陶汀然扫码付款,拿了一支绿豆雪糕拆开吃,点了下头,“雪糕多少?” “三块。”长得好看的人在哪儿都讨人喜欢,老板娘想起什么,对他道,“对了,听说十一点这条街要停电,家里要是没备电筒可以买一个,店里有。” “家里有。”陶汀然说,“谢谢。” 陶汀然到家先给小夜灯充电,几次想给周其律打电话说要停电的事,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没落下去。 周其律的态度他摸不透,陶汀然开始后悔当初头脑一热地表白,导致现在进退两难,对方跟躲瘟神一样躲他。 他把手机扔桌上,叹了一口气,拿上睡衣去洗澡。头上的泡沫刚冲干净,眼前陡然一黑,热水器的声音也随之停止。 这屋没有隔音这一说,隔壁屋的男人喊他老婆点蜡烛的声音穿透墙壁。 眼睛在数秒后适应黑暗,贴满窗花的窗外还有些许昏暗的光,陶汀然睫毛颤了颤,呼吸缓重。 停电后没了热水,他快速用冷水冲干净身体,随便擦了擦,套上衣服跑进屋开夜灯。 周其律用插板有个习惯,人不在家时必定会断电,陶汀然回来忘记按电源开关,所以白充半天电。 一直强撑镇定的那根神经顷刻间断裂,陶汀然不能一个人待在这漆黑仄窄的屋子里,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开门跑了出去。 下了楼才发现没带手机。 他没穿外套,脚踩一双凉拖,寒风凛冽,湿淋淋的头发还滴着水。周其律看见他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面前时,眉头瞬间打了一个死结。 陶汀然脸色白,嘴唇也冻得有些紫。 他把陶汀然带到吧台里,坐到椅子上对着小太阳暖身子,手心捂着那双凉得像冰坨子似的手揉搓。 “家里来人了?”周其律面色黑沉,想到了龚凯,又或是左子云。 第77章 陶汀然身上裹着值班搭着睡得毛毯,身体却越发凉。网吧相似的香薰气、键盘声、游戏音效等,都在以前日复一日地戒网瘾学校留下深刻阴影。 只要闻到、听见就想吐。 陶汀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他咬了咬牙,忍着不适道:“家里停电了。” 电暖器的橘色暖光映了他满身,他看着周其律,坦诚地说:“我有点怕黑。” 两人对坐着,周其律端详他几秒,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看陶汀然冻得通红的手指头,表情和语气都柔缓下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给我打电话,然后等着我来找你,听见没?” 陶汀然点了点头。 厕所有为客人提供的淋浴室,周其律等陶汀然暖和些之后带他到厕所吹干头发。 已经深夜,他没再送陶汀然回家,本打算在附近宾馆开一间房,对方不愿意去。于是两人就在吧台将就一晚。 陶汀然不肯占周其律的躺椅,坐在另一张办公椅上盯着小太阳发呆,周其律把他的脚放腿上,贴着小腹,用衣服盖着焐热。 脚心刚贴上温热的皮肤,陶汀然乍然抽动一下脚,“脏。” “不脏。”周其律操作电脑,看客人线上下单的东西。他语气平平,视线看着电脑,一只手按着他的脚踝往腹部再贴了贴。 小太阳暖烘烘的,神经陡然放松些许之后,困倦席卷而来。陶汀然揉了下眼睛,不敢睡,只把周其律盯着。 “困了就睡。”周其律离开吧台去饮料柜拿东西送上二楼,将他的脚从腿上放下来时摸了下,脱了外套给他盖着点。 “你去哪儿?” 外套扑了个空,陶汀然在他起身的那刻便忙不迭踩着拖鞋要跟他走。 周其律手按在他的肩膀将人压回椅子上,眼神往他脚上一瞥,拿起另一张椅子上的外套,不容置喙地睨他一眼,“脚放上来盖着。” “我上楼送东西。”周其律说。 陶汀然眼神含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和依赖。他把周其律当救命稻草,当做不让他下沉的水中浮萍,一刻也不想松开。 他不动,僵持片刻,皱眉道:“不可以跟吗?” 今晚挨了冻,周其律很担心陶汀然受凉感冒,不允许他穿着凉拖到处走。他把手机点开给陶汀然玩游戏,说:“我一分钟就回。” 陶汀然默不作声,视线追着周其律,直到对方上了楼。 他望着楼梯口掐算着时间,52秒的时候,周其律回来了。绷着的神经再次松了一点,好似视线范围内只要有对方,就会心安。 后半夜迷迷糊糊地入了梦,忽地脚上一凉,接着一阵窸窣声,身体腾空,被人抱了起来。陶汀然惊醒,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肘挥过去,不偏不倚,砸中周其律的胸膛。 他眼神凌厉,周身竖起防备的刺。但在看清周其律的脸时瞬间收了回去,神色茫然几秒,回过神道:“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 “哪来的别人。”周其律抱起他坐回躺椅,舒展开长腿,毛毯盖在陶汀然身上。 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躺椅一晃一晃的,陶汀然睫毛颤了又颤。 周其律悄然释放出一点信息素,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他才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大概是这么睡着不舒服,不多时,颈窝处的脑袋动了下,头发扫过脸颊,有些发痒。 周其律正要睁开眼,唇上忽然一热,有什么覆了上来。 柔软、干燥的唇一触即分,周其律呼吸微顿,禁锢在陶汀然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在清凉的薄荷牙膏味儿中,他模糊地尝到一星半点儿的绿豆雪糕的味道。 连同陶汀然的呼吸好似都一并变得甜滋滋的。 陶汀然的身体素质没周其律想象中那么差,头一晚穿着睡衣吹一路冷风,第二天竟然没感冒。周其律还挺意外。 不过陶汀然放学再想进商店买支雪糕时周其律没让。 周其律说他:“你昨天才吃过。” “我昨天就……”陶汀然话音一顿,一头问号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吃雪糕了?” 陶汀然错愕道:“小商店老板跟告状了?” 周其律原本微微绷着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放松。他侧脸看了眼陶汀然,目光在对方红润的嘴唇上飞快掠过,转过脸“嗯”了一声。 发现陶汀然会在他睡着后偷亲以后,周其律更招架不住。给夜灯冲满电成了他每天回家必做的事,他依旧不和陶汀然同住,也杜绝一切让对方再找到网吧来的可能。 那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抛开躲不躲对方不谈,就冲室内不禁烟这一点,周其律就不想让他来。 但毕竟腿长陶汀然身上,对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听他的话,自从那次去了一次后就总想着再来网吧找他,拦不住的时候周其律就只能任他去。 “袜子。” “穿了。”陶汀然翻转手机镜头,拽着裤腿对着脚拍。 周其律在视频另一端点了头,又叫他戴上围巾,“快到网吧的时候跟我说,出来接你。” “行。”陶汀然将烟灰色的围巾随意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随后出了门。 天寒地冻,十点多街上不见多少人了,网吧所在的那条街更是冷清。 前面一辆黑色奥迪在路边停稳,陶汀然乘坐的出租车跟着在后面停下。 第78章 “到了啊。”司机打开车顶灯。 陶汀然付款,然后边给周其律发消息边下了车。转头间,无意与从奥迪驾驶位下来的人撞上视线。 龚凯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他,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这么巧?” 出租车掠起一阵风,红色尾灯转眼消失在街口。陶汀然面无表情地转回视线,无波无澜地走向去往网吧的那条小道。 “等一下。”龚凯几步追上,拽住陶汀然的手臂,又在他发作前松开手。他举着双手,笑说,“别发火,就是想请你帮我转交给周其律一份东西。” 他来是想让周其律吃瘪,让他心惊胆战,求他不要把性别分化的事告诉陶汀然的。但就在前一分钟,龚凯改了主意。 那份检查报告没用任何纸袋收纳,他把有分化结果的那一面朝上,递给陶汀然,微笑道:“他的分化报告单麻烦你帮我带给他吧,我就不进去了。” 陶汀然古怪地看他一眼,当视线落到分化结果那一处时,脑袋“嗡”的一声,什么想法都消失,目光在姓名和检查结果上来回反复地看。 手机振动得手心发麻,周其律拨来视频,陶汀然愣着没接。 “不接吗?” 身后响起脚步声,龚凯的视线忽然越过他往后看去,笑容扩大几分,喜闻乐见道:“说曹操曹操到。” 他与周其律对视,笑意真切就是没带几分善意,扬声说:“周其律,原来你是alpha,恭喜啊。” 陶汀然身体僵硬,那几张纸让他攥得有些皱。 龚凯见他这反应就知道周其律肯定还没坦白,他挑衅地冲周其律挑了下眉,施施然驱车驶离,留下一片车尾气。 空荡的街头,手机铃声还在响,长时间未接通,屏幕上出现一行提醒无人接听的小字。周其律挂断,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走到陶汀然面前。 他挡住了路灯的光,陶汀然低着头,前额的发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周其律竭力保持平静,他早知会有这么一刻。 不管是龚凯还是他自己坦白,都会有这么让两人都如此难堪的一天。 “现在还喜欢我吗?”周其律声音低哑,他不知道是怎么问出口的。心脏忐忑、钝痛,他想陶汀然抬头看他,又害怕从那双眼睛中瞧见别的什么。 等不到的回答就是答案,吸进肺里的空气仿佛夹杂着绵密的细针,周其律抬手捏住检查单的另一端,收回自己的东西,“我是alpha。” “抱歉,骗了你。” 陶汀然攥着纸不松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好似松了手就断会一刀两断一般。 他静了几瞬,倏而抬头看向周其律,一字一句地坚定道:“没关系。” “正好,我们天生一对。” 陶汀然慌乱不安,重复地说:“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相望的视线似有重量,周其律被他无措与出于本能反感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 “陶汀然。”他松了手,声音有些轻。 周其律缓声说:“你说喜欢我,那为什么表情这么难看?”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滑跪)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断章点,又很不自信,超时了抱歉抱歉抱歉!! 明天继续,会早些更,对不住啊大家,有些着急,错字啥的我一会儿好好检查一下。 第39章 没你心冷 脱口而出的喜欢和对alpha的厌恶抗拒都出自本能,陶汀然偏过头,无法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这件事太猝不及防,他惊愕、慌惧,但其中没有被欺骗愤慨。 “你不是喜欢我。”周其律残忍、智地剖析,将事实血淋淋摆在陶汀然面前。 “两性相吸,我的信息素刚好没有气味,你被我诱导所以产生错觉。”他眉眼线条舒缓,声音却冷冽,克制着多余的情绪。 “不是。”陶汀然斩钉截铁。 周其律笃定道:“是。” “你只是,”他停顿几秒,斟酌沉思片刻,墨色的眼眸逐渐暗淡,“模糊了友情,下意识否认不过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而已。” 他简明扼要,分外平淡,仿佛一定要让陶汀然看清自己的内心。同时也在正视长久借着纵容对方的由头想逃避的自己。 “不是!” 有些东西在质疑中被动摇,一颗心不断往下沉。陶汀然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骗过周其律什么,不然为什么他说什么在对方那里都没有可信度。 胸腔剧烈跳动,无力感侵占全身,陶汀然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气恼地将那几张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纸狠砸在周其律身上。 他两腮紧绷,眼下浮了一抹红,“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定要听我说讨厌你才满意?” “我才不怕失去一个朋友。我就没把你当朋友,谁想和喜欢的人做朋友!”气话还是真心话,他一股脑全倒出来,雪白的纸张纷乱散在两人之间。 “是!”陶汀然说,“我是很讨厌alpha,但是我说讨厌你了吗?” 都还没开始周其律便因为想到最坏的结果就盖棺定论,陶汀然觉得他拧巴又悲观,心里憋闷得窝火,也很伤心。 陶汀然偏过头平息几秒钟,不看周其律,走了,“随便你吧。” 这事儿终于坦明,陶汀然的反应却在周其律意料之外。 从对方身后几米的距离走到他面前时,料想到会听到谩骂,恶心他明知自己是alpha还装beta的不耻行为。 第79章 却不曾想,陶汀然没因为他的隐瞒而撂下一句狠话。 得知分化结果那天周其律彻夜难眠,他本以为说出口之后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解脱. 可不知缘由的,陶汀然比以前、比昨天、比前一个小时、一分钟,更让他牵肠挂肚。 或许陶汀然是真的喜欢他,周其律想追上去,旋即又想到别的,最后只剩下“算了”的念头。 就这样淡了也好。 怔愣的盯着地上雪白的几页纸,他蹲下身捡报告,余光中忽然出现一双纯白的鞋。 周其律心脏很重地撞了一下,像僧人敲的钟,余音经久不息,血液仿佛都因此震颤。 陶汀然去而复返,几下捡起报告单塞他怀里,冷着脸,还气着。好像就是特意回来捡东西的,物归原主后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在一起半年的时间,两人也有过不合的时候,但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没有冷战,彼此间却无话可说。 那晚争吵后陶汀然把钥匙还给了周其律,放假前最后半个月搬回学校宿舍。 两人之间生出嫌隙,明眼人都能看出,别别扭扭的,但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陶汀然住校后,周其律每天早上到对方之前常吃的早餐店买一份包子和烧麦,揣衣服里保暖,骑行到学校送人桌上,也没什么多的话。 陶汀然当没看见,包子和烧麦就这么在食品袋里捂出一层水雾,放了两节课,直到彻底冷却也没动。 扔掉实在可惜,周其律只好收回去,中午带回家蒸热了当午饭。手指刚碰到袋子,陶汀然骤然夺过去,板着张脸,解开袋子的结,就着塑料袋拿着吃。 冷透的烧麦口感硬实,周其律眼疾手快地攥住他往嘴里送的手。 “不是给我的?”陶汀然眼珠转动,睨他。 周其律说:“是。但是冷了。” 那又怎样。 陶汀然看他一眼,幽怨道:“没你心冷。” 手被攥住了陶汀然就低头去咬,唇还没沾到烧麦的皮,抓着他的那只手陡然调转了方向,挡住他的嘴巴。 唇瓣猛地撞在周其律的手掌心蹭了一下。 陶汀然反应过来,耳朵登时薄红一片。 周其律好似没注意到这些,自然而然地收走早餐,从书包里摸出一盒牛奶和蓝莓果酱味的夹心饼干给他,“将就垫垫,明天重新给你带。” 没人能对喜欢的人做到完全冷漠,陶汀然从书桌里摸出下节课的书,半晌后咬了咬后槽牙,硬是挤出一句不需要,“你不喜欢我就别对我这么好。” 周其律顿了顿,说:“我答应了陶奶奶照顾你,不用有负担。” 翻书频率渐渐变缓,陶汀然骤然转头看过去,神色与先前大不一样,“……你对我好就是因为这个?” 他以为周其律至少是有点喜欢他的,只是嘴硬,不然怎么会对他好到这个地步呢。所以即便生气也没有真正较真。 然而他想错了,事实不过只是因为奶奶开学前随口一句嘱托。 陶汀然上课走神,在教室后站着听了一节课,下课铃打响时,脑子已经格外清醒了。 原来他的喜欢于周其律是困扰,对方碍于邻居这层关系没有直接说破,给他留有余地,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回应。 自己自作多情怪不了别人,陶汀然连和周其律冷战的资格都失去。这次不用周其律躲,他自己都不知道用那种态度面对对方。 周其律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应,也不呛人了,不尴不尬的。 他、周其律、杜彬,之前玩得很好的三人小团体,到了期末都莫名处于某种微妙的状态。不过分熟悉,却也不疏远。 期末考试结束,假期的第二天,陶汀然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半。 他早餐没下楼吃,陶奶奶中午上去敲门也没人应答。 门没锁,她推门进去,陶汀然头蒙进被子里,探手一摸,烧得不省人事了。一身汗,脸红头发也湿了些许。 “然然?”陶奶奶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喊了几声都不见有反应,顿时焦灼万分。 村里卫生室离得不远,她忙不迭下楼给村医打电话。不碰巧的是对方走不开,不能上门,只能叫她想办法请人把陶汀然背过去看病。 她是beta,不知道陶汀然是发热了,周其律匆忙跑来,安抚陶奶奶别急,一踏上上二楼的楼梯便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麻烦你了小周。” “不麻烦。”上下楼折腾,周其律回头道,“外面冷,陶奶奶你去添件外套吧,我上去背他下来。” 陶奶奶遇事有些慌,点了点头:“哎,好。” 越靠近,那股淡淡的佛手柑气味就越清晰。陶汀然睡衣半湿,周其律犹豫须臾,关了门,从衣柜找出干净衣服给他换。 对方体温高得惊人,要不是能闻见信息素,周其律也会以为他得了什么急性病。 “……干什么?”陶汀然被他弄醒,软趴趴地坐着,皱着眉,拽紧衣服不让脱,“谁让你进来的?” 昨晚半夜察觉到不舒服时他就吃了双倍剂量的三无产品药,他以前一直在吃,清楚高热和四肢酸软等症状是正常反应。 每次吃了这个药腺体便会难以忍受地痛,仿佛是将发热的难耐转移为肉身的痛楚,以此保持智,减缓交配*望。 但其实本质上这个药是萎缩omega腺体,助化为beta的药。 第80章 上次周其律从医院回来扔掉他的药后就没吃过了,家里还备着一瓶,可陶汀然后来几次发热都有周其律在身边,所以没想过再吃。 而现在,他没有立场再让周其律帮他。也不想再不清不楚的继续下去。 衣服脱到肩颈处,他抓着不放,叫周其律出去。陶汀然推开他,冷冷道:“我奶奶一句话,你连发热期也要帮吗?” 受那股极淡的信息素影响,周其律压制着那股子熟悉的燥意,一言不发,帮他穿上干净睡衣。 他一颗颗扣着扣子,微垂着眼皮,说:“只是带你去诊所。” “不需要,你知道去诊所也没用。”陶汀然今天脾气格外坏,他打开周其律的手,冷硬道,“我不用你帮我,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alpha。” “陶汀然。” 周其律一张脸上满是愠色,腮骨绷着,陡然按住他的肩膀,压在床上。眼神暗了又明,晦涩难懂。 陶汀然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口后自己都感觉有些过度。他头晕,挣了挣,胸口起伏着。 两相对视,久久无言,他突然有些鼻酸。 “为什么生气?”陶汀然没本事地掉了眼泪,身体刚有些缓和,突然间又因为周其律信息素的转变而难受起来。 他涩声说:“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他们好拧巴,我好卡。 过渡章,他俩别扭不到多久了,再不甜甜就该苦苦了。 后天见(鞠躬) 第40章 妈妈,我想死掉了 周其律感情可以说是淡薄,往好听了说,是慎重。 小时候只在意爸妈和自己,长大后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幼儿园到高中,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杜彬”。别人都以为他们关系铁,实际没一个被他纳入亲近范围。 他帮衬陶奶奶也不过是因为两家关系不错,后来出了那事,多了一份歉疚。 他处处帮着陶汀然,弥补他爸的过错,到了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偿还多还是喜欢更多。 感情早已变质。 冬日阳光慢慢悠悠从窗户一角洒进来。心胀痛后又失重,长久考虑地各种阻碍和衡量被陶汀然的眼泪冲淡。 良久,周其律喉结滑动,开口说:“我……” “咚咚咚——” 敲门声毫无预兆的响起,陶奶奶在门外问:“其律,然然好点了吗?石婶婶来了。” 石婶婶是卫生室江医生的老婆,也是医生,大概是想到陶家只有祖孙俩在家,所以抽空来了一趟。 “可能在给然然换衣服。”陶奶奶转头对石医生说,“我去端根凳子给你坐。” “没事儿,站会儿。”石医生看她穿得单薄,虽说今天出了太阳,但到底还是有风,“婶儿你去添件外套吧,穿太少了。” 陶奶奶忘性大,刚在楼下死活想不起的事经此一提才想起周其律让她加件外套的事,笑着应“好”。 两人在门外说话,周其律松开按着陶汀然的肩膀,眼底那些难言的复杂情绪同没说出口的话在垂眼间尘封。 “我去开门。”他说。 陶汀然深深看他一眼,把头偏向一边,不再他。 石医生问诊时周其律就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诊断出是发热期,石医生让他回避。 陶奶奶跟着回避,被周其律拦了下来。 “陶奶奶,不用送。”独留发热期的omega和陌生人共处一室太过危险,尽管石医生已经被标记,他仍然不放心。 周其律委婉道:“陶汀然现在不能离人,石医生一会儿可能还要交代注意事项。” “对,”石医生正打开医药箱拿针剂,闻言回头,“婶儿你别走,我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太方便。” 陶汀然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周其律看了他一会儿,离开了房间。 陶汀然不是正常的omega,信息素本就淡,他们共处一室的时间不长,还不足以引发易感期。 但周其律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回家先给自己扎了一针,随后贴上信息素阻隔贴。 此后一周他都没见过陶汀然,陶奶奶谨遵医嘱,孙子发热期后几天都没让任何人进家门。 春节气氛越发浓烈,最后一批过年的人也回来了。小孩儿穿着新衣裳,兜里揣着成盒的摔炮、擦炮四处跑。 黑背这几天吓得不敢离家太远,时常被鞭炮吓到夹着尾巴跑回来。 二楼那扇窗户的窗帘再没拉开过,周其律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他抬头看了看那扇窗,锁了家门去城里探监。 每次探视之后他都会在附近那张公共长椅上待很久,一动不动地窥视别人家的热闹和欢声笑语,就好像这样就能分得一羹幸福的滋味。 周其律微仰着头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积落肩头与发顶。 他把自己“堆”成了一个雪人。 傍晚回到恙塘,周其律摘下头盔呼出一口白雾,他提着牛奶和果篮以及一些坚果礼盒代他爸去给陶奶奶拜年。 他如此等不及,其中也有私心,想着或许能碰巧见陶汀然一面。 “来就来,怎么提这么多东西?”陶奶奶嗔怪地瞪他,把手中的暖水袋给他暖暖手,“刚回来?我看你肩头还是湿的。” “嗯。”视线不自觉往楼梯口掠过,周其律神情淡然,说,“下午去看我爸了,他让我带个好。新年快乐陶奶奶。” 第81章 “好好好,都好。”陶奶奶说,“你爸都还好吧?” 周其律答:“挺好的。” 料想到他没吃饭,陶奶奶留他在家吃了再回去,顺带麻烦周其律帮忙买两张动车车票,“然然这几天睡得早,饭不怎么吃心情也不好,我也不好吵他睡觉。” “买票我搞不懂,听说这几天票都不好买,所以想麻烦你。” 周其律怔忡须臾,拿出手机,“没事,我来买。奶奶你们去哪儿?” “去他爸那儿,就是……”话到嘴边突然忘了,陶奶奶离开餐桌去找平日记电话号码和杂事的小本子。 她拿到周其律旁边坐下,翻了几页才找到,指着读道,“介城,海龙大道枫余天澜一栋。” 选择目的地后周其律需要身份证信息,陶奶奶拿了两张身份证给他。 证件上的陶汀然头发比现在短,冷眼看着镜头,下巴微低,仿佛有人惹他不快。前几年轮廓比现在稚嫩,气质却没多少变化。 “陶汀然也去?”周其律指尖悬停。 陶奶奶说:“他放假前跟我说不去,后来又改主意了。” 周其律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帮他们买了两张票。 凌晨候补成功的短信发到他手机上,周其律反反复复看了半晌,失眠一整夜。 不过那两张票没用上,第二天中午陶川东驱车回来接人。 他每次出现,陶家必定会爆发争吵,这次不知是因为什么,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都掩不住摔筷砸碗的动静。 周其律闻声跑过去,怕陶川东再打陶汀然。陶奶奶拦着没让他进屋,只说没事,担心他出现会平添陶宏江的火气。 他站在陶家院边的柚子树下,半个小时后看见陶汀然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米白色长裤从大门出来,身形单薄,一半边脸红肿。 对方看见他又像是没看见,跨步上了车,车门摔“砰!”的一声。 陶奶奶拿着外套跟着上车,念叨着冷,让陶汀然穿上衣服。 “冷死算了!”陶川东锁了大门,手提一个行李箱,吼道,“一天他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服那不听,想一出是一出,全家人都得围着他转是不是?!” 他隔着窗还在说教,后座的车门突然打开,陶汀然下车,未等两只脚都落地,他爸从后备箱绕过来猛地将他推回车内,陶汀然脑袋在车顶撞出重重一声响。 周其律下意识冲过来拽开陶川东,转头看了眼陶汀然痛到扭曲的眉眼,突然很想拉住对方就跑。 想自私一回,让对方留下来,想叫他别走。 家丑到底是不可外扬,陶川东让他拦了下,冷静了一些,但他对周其律还是没有好脸色。甩开膀子上了车,“多管闲事。” 陶汀然精神状态和身体都差,他态度反复,昨天答应去市里过年,今早又反悔。 奶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过年,也跟着不去了,陶川东天不亮就开车回来,一听就没忍住打了陶汀然。 这年必定过得不顺。 陶汀然到家没喊后妈被陶川东骂,对弟弟视而不见被骂,不吃晚饭、锁房间门也要被管。 奶奶说过完除夕就回家,但陶汀然刚来两天就想走了。 他想恙塘那片凋零的荷花池塘,想坐在摩托车后刮过耳边的风。想夏天尝过的甜玉米梗,想黑背跑来时叮叮当当晃动的铃铛声。 绕来想去,总想到周其律。 在这个家,他是外人。奶奶踏入门槛的那一刻,眼中便只有弟弟,她很忙,忙着给小孩儿喂饭,忙着招呼走亲访友的亲戚。 一年到尾,她等到头发花白,终于团聚这几天,怎么会不高兴呢。 晚餐,一家人其乐融融,陶汀然喊了奶奶两声,对方没听见。 胃部痉挛着,他放下筷子,奶奶注意到他,给小孙子喂饭时抽空夹了一块牛肉到他的碗里,有些担忧:“你这两天吃得越来越少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陶汀然默然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饭厅一大桌子人,陶汀然无法融入热闹。他下了桌,拿上手机出门。 没人问他去哪儿,甚至没注意到他出去了。 出了小区,他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两侧行道树上挂满灯笼与彩灯,飞速而过的车流像于地上迸发的烟花。 哪里都是人,随处可见车。 走到大桥中央,潮湿的湖水气味裹挟在风中,数十米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流光转瞬。陶汀然忽然就很想给他的妈妈打一个电话。 人的精神世界总要有点什么才能支撑下去,他以前期望分化成alpha,后来拧着一股气和他爸作对。 再之后……是周其律。 爱比恨更让他痛苦,释怀等同于将他摧毁。 他早该明白,这世上没人会爱他。 陶汀然不喜欢去看心医生,那些药他很久没吃了,也很久没这么痛苦过了。本以为好了呢。 电话“嘟嘟……”响了很久,直到自行挂断。陶汀然又打了几个,锲而不舍地拨出第十通电话时,才听见妈妈的声音。 “喂,汀然。” 眼泪接连滚落,陶汀然咬紧牙关,平复几秒,喊道:“妈妈。” 我想死掉了。 “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儿子。”电话那头很吵,像是在街上。 对方问他在哪儿,陶汀然说:“在家。” 第82章 他身后便是车来车往的呼啸声,他粗心大意的妈妈好似没注意到那些嘈杂,嘱咐他早点休息:“少熬夜,知道吗?” 陶汀然开不了口,怕对方听出他在哭,只“嗯”了一声。 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陶汀然将手机奋力抛入湖中,脚踩上护栏边,双手用力一撑—— 就在这时,有人骤然拦腰抱住他,后背陡然紧贴上温热的胸膛。 横在腰间的手抓得万分紧,那人喘息不稳,仿佛差点掉下去的人是他。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周其律的声音有些颤,任谁都能听出他故作镇定地慌乱。像是确认抓住了,他重复了一遍,“陶汀然,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周四见! 这本篇幅不长,想被更多人看见陶陶宝和76,所以是随榜更,老板们见谅!(超级无敌大鞠躬) 第41章 我怕他再打你 陶汀然怔愣,眼神有一点困惑和茫然。睫毛濡湿,眼睛里有红血丝,鼻尖眉梢都泛着红。 眼泪淌过的皮肤经寒风一吹,凉而刺痛。周其律指腹有薄茧,对方抚过他的脸颊,陶汀然皱着眉,许久后抓住他的手,贴着脸低下了头。 断线似的泪珠怎么也流不尽,也擦不净,周其律手心都已经湿透。 有人经过,周其律伸手把陶汀然搂进怀里,右手兜住后脑,将肩膀借给他当“秘密基地”,不让别人看见他哭的模样。 高楼大厦通红的电子屏写着“新年快乐”,烟花在湖岸急促冲向高不可攀的夜空绽放。 途经桥上的人驻足拍照,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望。他们在幸福中,也有一些人从未走出过阴霾。 桥头有人卖氢气球,周其律牵着陶汀然的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经过时买了一个粉红色小猪。 “那个四十五。”大叔不是定点在这儿卖的,气球绑在单车上,一长串五颜六色的气球里闪着小彩灯,还卖糖葫芦。 过年物价暴涨,但周其律也没有觉得四十五的小猪气球和二十一串的糖葫芦贵。 “给。” 糖葫芦递给陶汀然吃,他空出手将气球系在对方的左手手腕上,然后重新扣住,放进暖和的口袋里,握紧。 陶汀然大哭一场之后任周其律牵着走,他没回神,现在才反应过来。 “去哪儿?”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 周其律略微低头特意看了看他,然后才说:“走累了吗?回酒店泡一个热水澡然后睡觉好不好?” 他说的是回,不是订,说明今天之前或许就已经来介城了。 树荫下,公交车站后,陶汀然停在广告牌那片白色光晕中。他不解地望着周其律,手从对方口袋里抽了出来。 “你是为我来的吗?”陶汀然不确定。 周其律仿佛怕了什么,一秒也不松开,重新牵住他,说:“是。” 来介城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陶汀然想打趣说没准备压岁钱,但实在没那心情,多一个字都不想开口。 粉红小猪随风飘荡,气球内的小彩灯东摇西晃,公交车驶来,短暂停留后按着规划的路线走远。 “因为喜欢你。” 周其律神色认真,往常松弛有度,在此刻却难得有些紧张。陶汀然看着他,细细打量,似乎连对方睫毛有几根都要数明白。 他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忐忑和后怕,想到周其律在桥上抱住他时的反应。 良久后,陶汀然说:“你怕我去死,所以打算骗骗我吗?” 世界被人按下暂停键,周其律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也在此时尝到了不被相信的痛楚。 只要一想到在柚子树下那一眼也许会是彼此最后一面,周其律就无比恐惧,如同有人生生抽走了他的一根骨头。 他想通得太迟,喜欢说得太晚,差点错过。 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周其律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他想用力地攥在手心,仿佛又怕陶汀然疼,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说:“我从没骗过你。” “我喜欢你。”周其律虔诚得像前来供奉的信徒,缓声说,“陶汀然,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特别特别珍视,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为对方考虑。 周其律深知爱是人类拥有的最为深刻,最为复杂的感情。爱让人束手束脚,也可以展翅高飞,然而飘飘然掉进蜜罐的同时,也表示着这段感情已经触顶。 余下的只有倦怠,或者关系渐渐腐坏到根。 他以前想太多,差点失去后,只觉得未来没那么重要了。 他捧着陶汀然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粉红气球从陶汀然那一侧漂浮到他的身边。 周其律唇上沾染到一滴湿咸的泪,他看见陶汀然眼眸中那一丝痛色与讶然,才发现自己哭了。 “对不起,说得太迟了。”周其律眼睛猩红,全然失态。 他的眼睛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接近永恒的静水流深在此刻汹涌波涛。他藏于心的感情得见天日,在这寒风天,烟花下。 唇侧被尖牙咬得刺痛,陶汀然平复下去的情绪上涌,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捧着周其律的脸亲了上去。 他们在站台后的阴影中接吻,粉红色的小猪为他们见证。 彼此相拥,笨拙地交换气息,陶汀然又落了泪。仿佛他在刚才跳下了湖,而现在在周其律面前的自己是被对方从水里抱起来的另一个陶汀然。 第83章 拥有了一点爱的陶汀然。 粉红小猪头顶酒店房间的天花板,一米八的大床上没人,浴室水声淅淅沥沥,哗啦啦的响。 沐浴球将浴缸里的水染成蓝色,细闪的海盐散在其中,像星空,又像午时的海面。 陶汀然的眼睛没那么红了,坐在浴缸里,膝头露出水面,胸膛和肩膀水淋淋的沾了些泡泡。周其律坐在浴缸边陪着他,时不时捏捏手,往膝盖上浇浇温水。 养花似的。 陶汀然心情依旧低迷,还未完全从那些沉郁顿挫中走出,对于周其律的出现患得患失。 他的视线恨不得一直黏对方身上,肢体上总要有点接触才安心。 身体回温,陶汀然抿了下唇,看着周其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周其律伸手抹掉陶汀然下巴的泡沫。他此时就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套头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有一颗没扣,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色打底衣。 衣袖随意推到胳膊处,手表和外套在进到房间时就脱下来放到外面的沙发上。 他姿态自然,半分没有情绪失控过的痕迹。 周其律犹豫几秒,告诉他:“奶奶之前让我帮忙买车票,我记下了你爸家的地址。” 说出来有些变态,周其律低低咳了一声,说:“你们走的那天我就坐动车过来了,比你们先到。” 过年走亲访友繁多,小区大门值守的保安没平时严格。周其律在一栋不远处等着,看着陶汀然回家。 他每天都来,也不上楼找人,就在楼下或坐或站。冷了就在周围四处走走,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就待那儿了,比保安还像保安。 “你为什么来找我?”陶汀然向他靠近些,“来告白的么。” 不是。 在看见陶汀然跳湖之前,周其律没想过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他摸了摸陶汀然的脸,被陶川东打过的地方已经消红消肿,什么都褪去了。 但是他还是一再放轻动作。 “陶叔对你不好,”周其律顿了顿,说,“我怕他再打你。” 陶汀然抓在浴缸边的手紧了紧,一股涩感又占据眼眶。他跪起身,搂住周其律的脖子,将脸藏进对方的颈窝蹭了蹭。 “那黑背怎么办?”他不想再让周其律看见他哭,生硬地转开话题。 也有点真担心那条傻狗。 “没事。”周其律双手捧起他的脸,垂首吻他滚烫的眼皮,让他放心,“给了村长钱,让他帮忙喂养了,不担心。” 新年陶汀然掉尽了眼泪,他一个人的时候哭,甚至想去死。周其律走到他面前也止不住哭。 然而与前者不同,他像死后新生,拖着灵魂的残骸,终于找到了心安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2章 回去我给你唱 空调开得足,冰糖葫芦在玻璃杯里化开,糖衣丝丝缕缕黏腻地滴落杯底。 大床上两人相拥而眠,陶汀然微弱的信息素依附着周其律,不带任何情欲。仿若看不见的触手,把对方缠紧抓牢。 “如果你的信息素有气味,会是什么味儿的呢?”鼻尖蹭闻周其律的脖颈,陶汀然感受得到对方的信息素将他包裹,安抚着。 “不知道。”但是还好没气味,不然他们大概走不到今天。周其律亲了下他的发顶,缓慢道,“你不喜欢,所以没有最好。” 陶汀然红肿的眼睛微弯,鼻息喷洒在周其律颈侧的皮肤上,“就算你有,我也不会讨厌。” “你和别人不一样。” 陶汀然想到了以前,陷入回忆中,缓慢说起那段过往。憋闷的内心需要倾诉,私心也想让周其律心疼自己。 “然后呢?”周其律把他往怀里捞,直到彼此严丝合缝。 陶汀然说:“然后陶川东把我拽到医院去给那个傻逼道歉,我不肯,他就又打了我。” 在周其律面前,不管什么目的都很容易达到,低落的情绪和眼泪都被在乎。 周其律确实心痛愤懑。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忍着心脏被钝刀割裂的痛,低头吻了吻陶汀然那一双潮湿的眼睛。 “陶汀然,介城的冬天太冷了。”他说,“我们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吧。” 网吧过年也是不放假的,周其律攒几天假来到市里,按明天该回去上班了。 深夜,哄睡陶汀然后,他向林栋辞了职,情况突然,前半个月的工资他也没要。 辞职不单单是因为时间冲突。陶汀然对网吧有阴影,周其律便不想再继续这份工作,以免让对方不停地联想到以前。 他后悔自己没早一点发现。 【林栋:我给你放一个月假,过完年你再回来,行不行?】 【周其律:抱歉林哥。】 此时林栋在未婚妻家阳台抽烟,看着消息百思不得其解。 【林栋:你对象不喜欢你在网吧?】 【周其律:?】 林栋想起那次随机查岗看监控带来的冲击,抽了一口烟,眯眼打字。 【林栋:别否认,我也是会看监控的。你小男友大半夜跑,你又是抱又是搂,去二楼送个东西跑飞快,还差点摔一跤,你敢说不是?】 【周其律:没说不是。】 【林栋:因为他?】 【周其律:这个不是。】 他妈的绕口令呢? 林栋劝半天也劝不回来,嘴上嘀咕周其律是恋爱脑,手指动动,给人转账999,说是份子钱。 第84章 转账周其律没收,他放下手机,入睡前突然想起来陶汀然在外留宿或许还没给陶奶奶通电话。 他是眼睁睁看着陶汀然把手机扔湖里,虽然扔前在与人通话,但周其律不知道他打给的谁。想了几秒,他小心抽出对方枕着的手臂,下午床。 关上厕所门,忙音持续许久,而后接通。 陶奶奶嗓音不寻常,带着泣音与着急,说话没什么力气,“喂,其律?” 周其律顿了下,直奔主题:“陶奶奶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陶汀然和我在一起,他手机丢了,没能及时联系你,怕你担心,想着跟你说一声。” “手机丢了?”陶奶奶想到一些恶性事件,急道,“然然没事吧?” 周其律说:“没事,他现在睡着了。” 听筒对面窸窸窣窣,大概是枯老的手抹过皮肤,周其律听见对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 “那就好,那就好。他回恙塘了?” “没有,我在街上遇见他。”周其律说,“你别担心,明早……” 他想说明早等陶汀然睡醒给她回电话,然而话未说完,陶奶奶误解他的意思,匆忙打断道:“别让他回来。” 陶汀然出门奶奶不知道,晚饭后给孩子们发红包,她从兜里拿出最厚的一个上楼偷偷给陶汀然却发现没人。 她把家里找了个遍,打电话也打不通,想起餐桌上陶汀然喊了她之后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惶然不止。 屋外下着雪,红灯笼也蒙上一层白。奶奶出门找人,陶川东跟着一起,留下女人在家照顾孩子和宾客。 天黑路滑,奶奶没在老旧昏暗的老街摔倒,却因为心切,在红绿灯口让车撞了。她在红灯最后几秒踏出去,好在驶来的车提前减速,没造成太大伤害。 车大灯下细雪纷沓,白得亮眼。七十几岁的小老太太在地上蜷缩着,无人敢上前。 司机担心是碰瓷的,录着像下来扶,奶奶在他的搀扶下,右手撑着车前引擎盖站起来摆摆手,意思是没事。 交警打了120,劝她去医院检查。奶奶犟,甚至还发脾气臭骂了交警一顿。 她心里记着事,焦急万分。但是站直身体,面对交警地询问时,她陡然间记不起来了。 可能是天寒地冻,脑子也被结冰,到医院一番检查后她躺在病房中才记起来出门的目的。 她是要去找陶汀然的,她的孙子。 可想起来也只能干着急了。老人骨质疏松,肋骨断了两根,陶川东限制她的出行,守在病房也不出去找儿子了。 好端端的年在医院过,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怖,气得头昏,对老太太也没个好话,“谁都别找,他最好死外面。” 接电话这会儿陶川东去开水房接热水没在,奶奶忙对周其律说:“别让他回来。他爸打他电话没打通,找不到人心情不好,可能会对他撒气……让然然回恙塘,我过几天就回去。” 陶川东脾气差到人尽皆知。周其律能料想到对方仅仅是因为陶汀然不接电话,而发多大的火。 陶奶奶这么说,可能也不止是陶汀然拒接的原因。他不好问多的,应了声,挂断了线。 第二天因为抢票,在介城耽误了一天,两人在酒店睡了一上午。周其律在陶汀然睡觉期间出门买了新手机回来,装好电话卡,等陶汀然醒,问他要不要给陶奶奶打电话。 一夜过去情绪平复些许,陶汀然点头,乖顺地按周其律的话做。 下午退了房出门四处逛了逛,和其它普通情侣一样。临到四点抢到机票,两人都没什么行李,周其律只背着一个背包。 陶汀然一直被周其律牵着,他甚至没问去哪儿,就这样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全是未知的城市。 过年哪哪人都多,景区排上一天队进去也是人挤人,有些地方根本买不着票。这座城市没有介城冷,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暖。 气温偏低,所幸天气晴朗,他们在临海的咖啡馆晒太阳,店里的大金毛路过周其律身边时嗅了嗅,随后咧嘴吐舌,摇起尾巴来。 “你身上有小狗味儿。”陶汀然说。 周其律摸了摸金毛的超绝大平头,瞥了眼桌上小盘子里提供给客人喂食小狗的专用饼干,猜想金毛是为了吃食。 他早看见这狗一路“乞食”过来了。 金毛很胖,老板在给它减肥,但抵不住客人喂食,便每餐只喂一点粮。 然后在每桌桌上放小狗低脂饼干,诱惑金毛多走多动,顺带解决了客人控制不住乱投食的问题。 拿了块饼干喂胖狗,周其律看向陶汀然,稍纵即逝地扬了扬嘴角,喊他:“陶小狗。” 陶汀然:“?” “骂我?” 周其律笑起来,眉眼舒展:“我身上现在只有你的气味。” 好几晚都抱得紧密,昨晚陶汀然的东西还流了他肚子。脖子上那条项链在两人之间,许愿币存留着彼此的体温,变得滚烫。 陶汀然让他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脊骨酥痒,霎那想起昨天,也有些羞耻。 在一起五天,除了那天晚上在公交车站蜻蜓点水的吻,周其律最多只亲亲他的脸颊和鼻尖。 陶汀然的信息素在alpha的身边基本稳定,只昨晚取下抑制贴稍微失控。他借着信息素的由头作乱,周其律掐 住他的腰,吻他额头,吻过他胸膛被许愿币硌出的红痕。 第85章 咖啡剩了大半杯,可可松饼吃了一个小缺口。陶汀然错开周其律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地站起身,“我去……晒晒太阳。” 下午日光强烈,陶汀然褪了外套,周其律接过来搭在手臂,一起漫步在白桦古镇。 两人换洗衣物等其他东西都是到地方现买,周其律给陶汀然买衣服,一条裤子三百九眼睛都不眨一下,到自己就往最便宜的挑。 omega力量比不过alpha,只有极少数陶汀然才能在结账时争赢周其律。 古镇氛围缓慢放松,二楼小酒馆窗户大开,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在窗边唱着情歌。陶汀然被那声音吸引,抬头蓦地与对方对上视线。 男生模样姣好,英眉剑目,边唱边冲他笑。 陶汀然觉得他唱歌好听,多看了几秒。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绕过肩膀从后兜住他的下巴强制扭过头。陶汀然不明所以,抬眼看见周其律守株待兔的眼神。 “喜欢听唱歌?”周其律情绪不明地问。 陶汀然看着他的眼睛,察言观色半晌,心思百转,取中道:“还行。” “回去我给你唱。” 确认关系后控制欲变得无处可藏,周其律怕陶汀然反感,但忍了一路,他还是没忍住,交握的手收紧几分。 “陶汀然,”周其律没道地说,“我不想你看别人。” 大脑转动须臾,陶汀然倏地笑了笑,问:“你吃醋了吗?” 周其律看了看他,嗓音带着零星的笑意,坦荡承认:“啊。” 陶汀然失眠,晚上一般睡得晚,周其律在身边时十一点就会准时没收手机叫他睡觉。 今晚也不例外。 “我要开始了。”周其律抱着他。 陶汀然一头雾水:“开始什么?” “开始唱歌。” 房间主灯关闭,温暖缱绻。陶汀然低声笑,以为对方说着玩,没想到来真的,“唱什么?” “哄睡歌。”说着,周其律右手隔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陶汀然后背。 深夜喧嚣如海浪退潮,渐静渐平稳。 周其律嗓音略低,清冽而富有磁性,不急不缓地开口:“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娃娃眼睛眨呀眨……” 陶汀然耳朵靠近他的心口,对方心跳与呼吸间胸膛地颤动一一被他收集。 “别再害怕,娃娃快长大——” 陶汀然全身心地放松,舒缓低沉的歌声突然止住。 他睁开眼,抬头去看周其律,戏谑地摸摸对方的脸颊,“男朋友,你不专业啊,居然忘词。” “嗯。”周其律没反驳,抓住他的手,吻陶汀然的掌心。 他不知在想什么,眉眼灰蒙蒙地浮现一抹忧虑,过了一会儿,轻声说:“算了。” “陶汀然,别那么快长大。” 这里离介城一千多公里,周其律不止一次地想,要是他和陶汀然能长久的生活在这里有多好。 这几日如幻似梦,他自私地希望时间在此刻永驻,让美梦持续。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明天继续。 前两章把小陶他爸写成他爷的名字了_(:3ゝ∠)_ 第43章 吓我一跳 有的事看得太透彻便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头上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刀。 周其律开始想以后。 出来这一趟原是带陶汀然放松心情,周其律却在想在此定居。 翌日退了房,他们去z大逛了一圈。这也算是个景点,附近有一条旅拍街,许多游客会在店里做好妆造,来校门口留影纪念。 两人在街对面二楼靠窗的位置吃饭,陶汀然朝外看了得出神,周其律给他分切好牛排放他面前,出声提醒:“先吃饭。” 陶汀然转回头,忽地问周其律以后想考哪所学校。他置身太阳光下,瞳孔是透亮的茶褐色,眼神专注。 大学不在周其律规划范围内,先不说有没有那钱交学费,以他现在的成绩,即便考上,也不可能会和陶汀然在一所学校。 周其律往窗外望去,只一眼又转回,目光如野蛮生长的苍耳似的黏在陶汀然身上,带着甩不掉的小钩。 陶汀然很好猜。周其律问:“你想去z大?” 果不其然,对方颔首:“你呢?”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周其律没在学习上花过心思,对此很有自知之明,盘算着以后在z大附近租个房,打工挣钱还能照顾陶汀然。 他说:“陶汀然,我们不要异地恋。” 那天他们也在校门口让人帮忙拍了一张照片。十五块一张的拍立得,彼此并肩而立,十指紧扣,陶汀然露出笑,注意力集中在镜头,全然不知周其律从什么时候开始望向他。 晚上,陶汀然发了一条朋友圈。他还没有去补办之前的卡,这个微信号上只有周其律一个联系人,不用顾忌谁。 他发与对方吃过的美食、摸过的小狗、以脚丈量过的沙滩,甚至泡温泉时还想发两人合照。 位处山顶的酒店,房间外通往私汤的石板路婉转,暖灯在飘散的雾气中朦胧。周其律靠坐着,陶汀然坐他身前,照片中*露出的胸口与肩膀被热水染上一抹淡红。 omega与alpha的体型悬殊,但陶汀然身高比一般omega要高,所以穿着衣服时看着没太大差距,这会儿脱了衣服坐一起,不用细看,胳膊都比周其律小一圈。 照片没拍到两人的脸,周其律看他裁图半响依旧不满意。最后伸手拿过,点开涂鸦笔,轻描淡写的在陶汀然光溜溜的身上添了一件“黑色紧身衣”。 第86章 “……”陶汀然有点心惊于他的审美。 “好丑。”他小声反抗了一句,嘀嘀咕咕的。 仗着周其律耳朵不好,陶汀然有些时候很敢说,但他没想到对方正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草莓准备喂他,看见他嘟囔的嘴唇。 湿漉漉的手掌蓦地托住下巴往上抬,陶汀然手上捧着手机,后脑枕在周其律宽厚的肩膀上。 对方轻描淡写地睨着他,眉梢微挑,手掌往下挪了一寸,握住他颀长的脖颈。 陶汀然心跳怦然,喉结不自觉地贴着周其律的掌心上下滚动。 “在说什么?”alpha探究地看着他。 陶汀然攀上他的手臂,眼神在周其律唇上掠过。他咬了下唇肉,顿觉池子里的水温似乎升高,即将沸腾一般,烫得他无法忍受。 “没说什么。”陶汀然狼狈地挣开,坐到一边去。 不清楚是不是他太重欲,和周其律共处一室时便控制不住地想要拥抱和接吻,甚至想让对方标记他。 但周其律好似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心思,一直从容,游刃有余。 陶汀然不经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和其他人谈过。 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但心里惦记这事儿,在对方把草莓递到嘴边时,陶汀然直接开口问:“你有过前女友……或者前男友吗?” 话锋转的太快,且毫无征兆。周其律愣了须臾,有点啼笑皆非:“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个?” 别人谈恋爱都轰轰烈烈,进度飞快,到了周其律就跟老僧入定似的,清心寡欲。陶汀然摇摇头,心中起疑,偶尔涌现些不真切感,“没有,随便问问。” 他当真是相信了天道有轮回,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了。当初是周其律不信任他的感情,现在轮到了自己。 他时不时就会怀疑周其律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为了阻止他自杀所采取的迂回战术。 长久地对视让人心慌意乱,陶汀然扭身,手撑上岸边光滑湿润的石板,作势要上去,“我不想泡了。” 双手撑在温泉池边,未等他上岸,旁边水流涌动,不多时,一只手臂横在腰间将他拖回水中。陶汀然吓一跳,手在光滑的地面抓了几把空气。 回头,他陡然与周其律的视线碰撞到一起。对方的胸膛虚虚擦过他的背脊,腰间的手随后松开,双臂随意搭在两侧岸边,困住他,不让他走。 “你怎么了?”周其律瞧他神情不对。 陶汀然抿唇,不看周其律,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情绪多变,夜里睡着了有时也在哭,周其律一直都知道陶汀然心有点问题。他来恙塘没多久,周其律在玉米地几次碰见陶汀然故意用玉米叶子割伤手心。 开学前也听陶奶奶说起过一次。 “当然。”周其律再次抱了上去,在陶汀然的肩头亲了亲,说,“我喜欢你。陶汀然,别不信我。” 肩膀瑟缩着,陶汀然看向周其律,刨根问底:“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接吻?” 问出口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陶汀然脖颈到耳垂都红,没等到周其律的回答,既烦闷又深感丢脸地要回房间。 他忘记自己在alpha的笼罩下,对方轻而易举地一个动作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干什么?”陶汀然有些恼羞成怒。 某条神经抽动着,周其律顺势钳住陶汀然侧过来的脸,对着淡红的唇亲了下去。 泉水雾气四起,两人嘴唇相贴数十秒,呼吸交缠。半晌后,周其律退开,罕见有不自然的时候。 “对不起,”他顿了下,说,“我不会。” 他道歉道得真诚,仿佛是什么弥天大错。 陶汀然所有的亲密接触全来自周其律,在各个方面,他潜意识里都以为没有周其律不会的东西。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陶汀然偏开脑袋,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随口道:“没事,菜就多练,以后你就会了。” “我困了,想……唔!” 周其律蓦地压着他亲了一口,陶汀然的信息素泄出些许,挑动着神经。他禁锢着陶汀然,眉目微冷淡定,但眼中的浓烈的压迫与克制却瞒不住。 “教教我。”周其律说。 陶汀然转过身,手臂抵在两人之间,难以启齿地说:“……我也不会。” 周其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捧住陶汀然的脸凑近,低声说话,以商量的口吻询问道:“要练练吗?” 佛手柑与另一道信息素融合,不分你我,陶汀然几次站不住,想往后躺,却又在背快要贴到地面时让周其律抱了回去。 “地上凉。”周其律用鼻尖蹭了下他的鼻尖。 陶汀然脸颊酡红,呼吸有些快。他嘴唇破了皮,红润非常,缺氧后反应都迟钝,呆愣地望着周其律,忍不住微微抬了抬下巴,将自己送上去。 alpha本能地主导、掌控一切,周其律也曾冒出将陶汀然标记的想法,然而智大于情动,也恰好一通电话中断了此时险些失控的氛围。 来电显示是奶奶。 陶汀然出来后每隔一两天就会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周其律拿浴袍裹住陶汀然将他抱起,单手托着。 对方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身体微颤了一下,往上调整姿势,似乎在尽量避开他的下腹。 电话是周其律接的,陶汀然已然被信息素引得躁动难耐,他大步流星地回房间,滑开绿色接听键。 第87章 “然然。”奶奶亲昵地喊,拖着尾音。 “奶奶。”周其律面不改色,“我是周其律。” “啊,其律啊。”知道他们是一同出行,偶尔几次电话也是周其律接听,奶奶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问,“我今天回恙塘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把人放在床上,周其律没防备,陶汀然的腿勾住他,手也胡乱把他胸前的浴袍扯开了,迟钝得厉害,现在才察觉,“你是不是释放信息素了,我……” 手机离得近,周其律一把捂住陶汀然的嘴,生怕陶奶奶听出些什么。 “其律?” “嗯。”周其律回神,垂目将陶汀然挣扎中露出的腰身纳入眼底,半晌后再开口,声音莫名有点微微的嘶哑,“我们明天就回。” 挂断电话,手机扔到床头,砸在枕头边。 周其律松开捂着陶汀然的手,摸了摸对方后颈的腺体,心想今晚可能不能哄陶汀然入睡了。 第二天,陶汀然醒来盯着天花板懵了片刻。 “睡醒了?”周其律端了一杯水放到床头,说,“腿疼不疼?” “?”陶汀然摇摇头,“不疼”还没说出口,坐起身时大腿非常寻常地蹭了下,登时痛得他一激灵。 仿佛是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感知好似在这刺激下归位,陶汀然慢半拍地感觉到腿酸,腰也涨。他掀开被子往里瞧了眼,昨夜的某些记忆也随着那些痕迹一并回笼。 “……”他摸了摸脖子,滑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标记。”周其律已经在他腿上上过药,坐在床边把水杯给他。 “哦。”陶汀然别扭地看向被角,喝了几口水。 以前周其律帮他,最多停在抚摸。昨天有太多第一次,越是记得清楚,他越是不好意思和对方对视。 憋来憋去,他飞快瞟过周其律的嘴唇,模糊道:“你嗓子,疼不疼?” “不疼。”周其律笑笑,说,“起床吧,奶奶昨晚问我们多久回去,可能想你了。我订了下午两点的机票。” 城里不准燃放烟花爆竹,而乡下这几天上坟祭祖,漫山遍野都是噼里啪里的火炮声,红色纸屑撒了遍地。 年里寿宴喜宴多,同时乡道上也堵得要命。 村长家住在大马路边那一排房子中间,两人下了车顺带把黑背领回去。黑背趴在牌桌下烤火,听见熟悉的声音,望着大门口的他俩一动不动,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直至周其律再唤了一声,黑背猛地咧嘴奔来,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一样。 它似委屈地小声叫,呜呜呜地控诉周其律撩下它离开的不仗义行为。陶汀然摸了摸扑了周其律又转过来猛扑他的狗,挠挠下巴。 “谢谢彭叔。”周其律牵住狗绳,“那我们先回去了。” “行。”村长说,“正好小陶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奶奶,昨天你爸送回来,说是把肋骨摔断了。” 陶汀然顿时抬起头,眉头拧在一起,脱口而出道:“怎么摔的?” 村长摇摇头,说不清楚。 “哎呀,没啥大事儿。” 奶奶瘦了许多,本就干瘦的脸更是没多少肉,仿佛只剩一层满是皱纹的皮肤,“就是出门遛弯的时候摔了一跤,天太黑,没看清。” 她躺在床上静养,常年缠在头上挡风的布取下,白发凌乱,额头上面一处缺了一块头发,光秃秃的,留有黑红的陈年旧伤。 陶汀然第一次见,直愣愣地看着,想碰又不敢碰,怕她依旧会痛。 “这又是怎么弄的啊?”他眼眶绯红,攥着奶奶的手,一时后悔没陪在她身边,“奶奶……” 奶奶没说头上那道疤是怎么留下的,她说年轻时就有了,怕丑,一直用布缠着挡着,怕别人看见了丢人。 她不肯说具体的,陶汀然后来也没追问了。回家他后几乎很少再出村,非必要连镇上都不会去。 家里的礼信都让左邻右舍带过去,陶汀然成天围着灶台和奶奶转。 两家离得近,周其律每天都过来。准确来说,是周其律成天围着灶台转,陶汀然最多是个打下手的,纯属是围着周其律转。 “晚上想吃什么?”午后,周其律穿过小巷回家,陶汀然跟在他身后。 早恋终归是不被看好的,两家之间的关系又有些敏感,被人看见指不定要怎么嚼舌根。两人在外自觉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地走过巷子。 “奶奶想吃冬瓜棒骨汤。”陶汀然说。 周围没人,周其律等陶汀然走近,微微抬手勾住他的手指,然后慢慢拢在手里握住,“我是问你。” “啊。”陶汀然笑了会儿,幼稚地用肩膀去撞周其律的肩,说,“那我想吃烤鸭。” “好,我去买回来。”周其律撞回去,力度大了些,陶汀然差点摔了。 他猛地收手拽回,陶汀然撞进怀里。周其律推开老旧的家门,就这样搂抱着陶汀然,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吓我一跳。”周其律说。 【作者有话说】 没那么快分开啦,按他们的时间,大概五月份分开吧。还是要甜甜几章的,刚在一起就分开也太苦了。 明天我又去医院啦,后天我妈能出院就后天更。不能就周六更。 老板们等更辛苦了,感谢包容!写日常的时候总怕写无聊,希望不会。 第88章 希望大家生活顺利,都健健康康的啊(么么) 第44章 你们又撞嘴巴了吗? 几分钟后,陶汀然从周其律家出来的时候嘴唇红肿,嘬麻了都。他有些后悔和周其律提接吻了,这事儿有瘾,还大。 “我走了。”他往屋里喊了句,顺带带上点门。 周其律要去镇上,骑车冷,在房间加件衣服:“不等我吗?” “不等。”没轻没重的亲亲怪。 黑背从屋里跑出来,陶汀然又说:“黑背也跟我走了。” 下午出了太阳,陶汀然扶着奶奶到大院里晒会儿。高坝下那口水井旁的砂糖橘果实累累,仿佛橘红色的灯笼压弯枝头,与一地的火炮纸屑相交辉映。 视线远方是一块块田与山,水里游走的鸭鹅与小到路边葱,都是农民的“作业”。 “陶大娘,你家这树每年都结不少橘子,”妇人在井边挑水去洗衣台洗衣裳,闲谈道,“浇的什么肥啊?” “没浇,它自己长的。”陶奶奶说,“你打些去吃吧。” 妇人爽朗笑道:“我尝一个就行。” 在屋里好些天,这会儿在日光下,病气似乎都冲散了许多。家里的橘子结了果奶奶还没尝过,她突然也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别人剥开刚送进口中便问酸不酸。 “还行,挺甜的。”妇人说。 陶汀然见奶奶一直瞧着那棵树,随后跳下高台摘了个橘子。 “陶小子。”婶婶打好水走过来,指着说哪个看着甜让他摘。 她站在陶奶奶视角盲区从身前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揣得暖烘烘的砂糖橘塞进陶汀然手里,悄声说,“树上的有点酸,你给你奶奶尝这个。” “我女儿买的,出来揣了两个在兜里。”婶婶似炫耀地说,“这个很甜。” 陶汀然顿了顿,须臾,笑着道了声谢,“谢谢婶婶。” 婶婶没有骗他,那个橘子甜得像是掺了白糖,奶奶还陶汀然摘些下来给邻居们送点。 过年来来往往的人多,有人许久没看见陶奶奶,路过时都会闲聊几句。几位年纪相仿的大娘过来和陶奶奶聊天,陶汀然进屋拿凳子才把这事儿岔开。 大人聊天,小孩儿玩遥控车,陶汀然在和男朋友视频。 担心被听出端倪,陶汀然不说话,打哑谜似的比手语。周其律在菜市场买了棒骨、冬瓜和薏米放进快满的背篓里,然后去到烤鸭店买鸭子。 “两只够不够?”周其律看向屏幕。 他一说话,陶汀然连忙把音量调到最小,凳子也不动声色地挪奶奶她们远了一点。尽管别人听不出什么,但他就是心虚得很。 他朝屏幕比了一个“1”。 周其律点点头,画外音:“两只,打包。” “!”陶汀然佯装生气地敲屏幕,拙劣地比划,在手语方面自成一套体系。 ‘你养猪?’三个字他又是威胁似的指周其律,又是无实物表演假吃,还戳自己鼻子扮小猪。 周其律明白他的意思,装看不懂,故意逗弄人,“太难了,看不懂。” 陶汀然又比了两次,发现对方是故意的之后,眉梢一挑,浅显易懂地手指自己再指对方,比了个老土的爱心。 而周其律看了他一会儿,焉儿坏地忍着笑说:“还是看不懂。” 陶汀然“啧”一声,不满道:“我说我喜欢你!” 事实证明人被情绪左右的后果很可怕,上一秒还在聊家常里短的几位奶奶婶婶霎时没了声,齐唰唰地朝他看过来。就连小孩儿也转头看了两眼。 “……” 余光瞥见奶奶,陶汀然强装镇定地没抬眼和她对视,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旁边那人手上的资料书。” 视频另一端的人无声笑出画面,陶汀然把手机都快捏爆了。他不知道自己脸红成什么样了,恶狠狠道:“你帮我问问他在哪儿买的。” 手机息屏放进兜里,陶汀然自然地起身拿过众人间方凳上的干果盘,说:“我再去加点瓜子。” “没事儿乖乖,不用。” “就是,还有这么多呢。” 陶奶奶乐呵呵地说:“加点儿加点儿。你们口干不干?喝点果汁?” 说着她回头朝孙子的背影道:“然然,再给婶婶们拿瓶果汁儿吧。” 陶汀然头也不回地应了声好。 “哎呀,不用!” “没事儿。”陶奶奶和几个好姐妹握着手,心情高涨。 “你家孙孙听话懂事,学习又好,放假还记着买什么学习资料,不像我家那个皮小子……” 屋里,陶汀然对着镜子照了下脸,还好在别人面前很藏得住事儿,没怎么红。 尴尬使人变得忙碌,他补完瓜子补南瓜子,开心果、巴旦木、松子精致装盘,能晚一分钟出去坚决不早一秒。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周其律发来一张小学五年级数学强化训练练习册的图片。 【周其律:帮你问了,南街书店买的。】 陶汀然看完消息正要恼羞成怒地发几百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包烧死他,周其律就又发送了一条新消息。 【周其律:可是宝宝,五年级的你也要吗?】 本来没红的脸瞬间红到脖颈,陶汀然撂下手机,去厕所洗了好几把脸降温。 他都不没勇气在看那条消息第二遍,胡乱点击了一个‘等会儿教训你’的表情包。 第89章 周其律打趣的一句宝宝让陶汀然心猿意马半小时。 他回到院里守奶奶身边玩单机游戏,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离他越来越近,最后搬个小凳子和他并排坐。 大冬天不知道他去哪儿买的雪糕,绿舌头,一股青苹果味儿。 “哥哥。” 陶汀然:“嗯。” 不给。 他瞥了眼超绝小扁头,手机挪近了些,可以让他看,上手的话没门。 小扁头似乎对手机的兴趣并不大,雪糕融化了些许,前端变得软而透明,果冻一般。 他咬下一口,一点也不见外地把头枕在陶汀然腿上,眼睛盯着陶汀然看,嚼了会儿雪糕说:“哥哥,你是不是在和其律哥谈恋爱呀?” 指尖猛地停顿,周围的谈话声似乎小了一点。不开玩笑,陶汀然感觉自己登时满背的汗,众目睽睽之下捂嘴似乎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淡定道:“没有。” “可是……”小扁头天真无邪,舔一口雪糕,说,“可是我看见你们两个亲嘴了呀。” 恰逢这时一阵摩托车引擎声袭来,噪音盖过小孩儿的话。周其律跨下摩托车,背篓冒尖,手上还提了一袋烤鸭。 陶奶奶先出声打破突然的沉静,长辈们的目光纷纷落到周其律的身上,似乎没有听见小扁头的胡言乱语。 陶汀然睃巡一圈,最后越过旁人与周其律对视一眼。 “说。” 陶汀然把小扁头哄到厨房进行“严刑拷打”,手持超大棒棒糖在人面前晃了晃,诱惑道:“你在哪儿看见我和你其律哥……那什么的?” 对着一小屁孩儿扯什么接吻感觉很诡异,陶汀然说不出口。 周其律把背篓里的菜一一好放进冷藏室,闻言看了小孩儿一眼,挺意外地与陶汀然撞上目光,“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在谈恋爱。”陶汀然说。 “还看见你们接吻了,哥哥。”小扁头补充道。 陶汀然:“……” 周其律:“。” “松松。”周其律走过来,蹲下身说,“小孩儿不能撒谎哦。” 原来小扁头叫松松。陶汀然看了眼周其律,纳闷他也不常在家待,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怎么知道谁家小孩儿叫什么的。 松松想要棒棒糖,陶汀然便给他。 周其律给他备了一大袋零食回来,陶汀然学周其律的口吻,说:“撒谎的话就没有其他零食吃了哦。” 身旁的人忽然转过脸,下颌紧紧绷着,转过头来时丝毫没看出笑过。 陶汀然:“……” “老师说过做人不能撒谎,我没乱说。”松松撕着糖果包装纸,说,“我就是看见了,哥哥你们中午那会儿在后面那个小房子接吻。” 他说的是周其律家,应该就是在门口亲的那一下。陶汀然停的心惊肉跳。 怎么就好巧不巧被这小屁孩儿撞见了呢? 松松仿佛是怕他们不信,一股脑道:“我从房子后坡下来的,和王飞飞他们放完炮准备走近道穿过巷子去找我奶奶,我路过的时候看到的。” 细节到不像编的,陶汀然瞬间有一丝慌张。 周其律比他镇定,甚至还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温和地和松松说话。 他偷换概念,糊弄二年级小朋友,说他们只是被石头绊住脚,差点摔倒。他扶了陶汀然哥哥一把,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松松半信半疑,后来被零食吸引,吃饱喝足后,全然信了周其律的鬼话。 晚上家里来了亲戚,特意来看奶奶的。 周其律帮陶汀然做好饭就回家了,他在那儿待着不是一回事儿。奶奶留他一起吃,周其律抬手看了一眼表,不好意思地说还要去镇上送礼,就在镇上酒店吃了。 陶奶奶见留不住,便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骨送他到门口,眼中是实打实的不想让他走。 陶汀然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送走姑妈一家,伺候奶奶洗脸烫脚上床后,他端着一盆饭菜跟奶奶说去看看黑背后就往屋后去了。 周家的矮房果然亮着灯,吃饭时他一直注意着屋外,根本没有听见摩托车驶过的声音。陶汀然说不上心疼还是什么情绪,上前轻踹了两下门。 “谁?”屋里传来周其律的声音。 陶汀然鼻尖酸,莫名有点生气,说:“你男朋友。” 下一刻,周其律打开门,瞧见他左手端一碗大鱼大肉的饭,右手拎个保温桶,说:“我吃过了。” “这不是给你的,黑背的。”陶汀然进屋,去厨房喂了黑背回来,周其律就跟在他身后。 他在八仙桌边把保温桶拧开,“这才是你的。” 周其律没看一眼,只有彼此时,目光只会停留在陶汀然身上。他拉过陶汀然抱住,放轻了声音,问:“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他释放出一些信息素安抚他的omega,不管对错先说了对不起。 陶汀然心里不舒服,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们在谈恋爱,并不是在做饭的时候我才需要你。” “你不在我也可以自己炒菜做饭,我不喜欢你悄没声的做完一切后就走,你是我请的厨子吗?” “不是。”周其律亲了下他微红的眼尾,“我是你的男朋友。” 陶汀然想说的他都清楚,对方发这一通脾气不过是基于心疼。 有的人或许会觉得厌烦,认为被爱的一方在无取闹。周其律猜想自己可能心也没多健康,毕竟陶汀然快哭了他竟然忍不住想笑,对方地心疼和眼泪让他感受到巨大的满足。 第90章 “对不起,我错了。”周其律低头碰了碰陶汀然的唇,“教训我吧。” 这一晚卧室里信息素浓郁失控,床单洇湿大片,陶汀然一时分不清是谁在教训谁。 他难耐地*住腿,好让周其律更舒 服。 陶汀然整个人伏在枕头上,脑袋一下一下撞上挡在床头的手。偶尔重了些,手挡着也能听见闷响,他就会被掐着腿拖下去些。 “进来。”陶汀然浑身汗。 破了皮都要疼两天,走路姿势都别扭的人,现在却要求更大胆。周其律停下来,掐着他的脸接吻,忍不住咬破了对方的嘴唇。 “不行。”他呼吸声重,缓声说,“等你成年。” 地上的抑制剂和纸巾扔得到处都是,后半夜陶汀然浑浑噩噩,枕头让他哭湿一半。周其律即便是不进去,也有很多办法让他游离在飘飘然的生死之间。 鬼混一宿,第二天醒来已日上三竿。 床单被套已经换上干净的,是熟悉的薄荷柑橘味儿的皂香。周其律没在,对方早上出门就在微信上给他留言了。 【男朋友:我在你家,奶奶有我照顾。】 【男朋友:醒了给我打电话。】 最新一条是十二点发的。 【男朋友:看你还在睡,就不叫你了。】 【男朋友:我带奶奶去马路边走走,黄叔家寿宴,请了一条龙搭台表演。】 【男朋友:陶汀然,醒了给我打电话。】 下午两点刚过,陶汀然嗓子有点干哑,不太想说话,给他发消息:醒了,男朋友。 周其律秒回。 【男朋友: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想吃什么?】 陶汀然慢吞吞爬起来,腰比之前还酸,不过这次腿没上次那么痛。他拿过床边用热水袋压着的衣服,贴身衣服暖乎乎的。 水袋还有温度,证明周其律在前一个小时左右来充过电,看过他。 陶汀然让周其律不着急赶回来,他自己热饭菜吃了去找他们。刚出周其律家门,实在凑巧又碰见了松松。 松松脖子上挂着长长一圈阿尔卑斯棒棒糖,冷不丁从房子右手边的泥巴路钻出来。 陶汀然:“……” 注意到松松视线落在嘴唇上,陶汀然微抿了下唇,正想说点什么,就听松松道—— “哥哥,你又和其律哥撞嘴巴了吗?”他伸出小手指了下自己的嘴,说,“我看见他这里也撞破了。” 【作者有话说】 松松,哥哥们是笨蛋,天天撞到嘴巴。 明天见,日更到周三(鞠躬) 第45章 谈了 “小孩子别管闲事儿。” 陶汀然恐吓完人家就走,步履飞快,半点不敢磨蹭,生怕这个好奇心爆棚的小扁头跑上来问他为什么走路怪怪的。 农村鞭炮声渐弱,串门串得差不多时,假期也快结束。 务工的部分人早早返城,松松也有几天没见着了,听说被他爸拎着衣架守在房门口写寒假作业。 陶汀然这几天也在赶作业,奶奶身体恢复得很好,他与周其律经常在出太阳和傍晚时分牵奶奶出去走走。 三人后面跟着一条爱对着电线杆撒尿的狗,时间变得悠长又缓慢,一切幸福如常。 唯一不对劲儿的大概就是异样的目光。村里一些人看见陶汀然时眼神会在他身上停留,似窥探,像打趣。 这种情况在他和周其律走在一起时会变得更醒目。 “是不是松松和他奶奶说了我们的事?”陶汀然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周其律盖上笔帽,说:“我去问问。” “?”中性笔在纸上洇开一个圆点,陶汀然手腕稍抬,“问谁?松松啊?” “问他奶奶,”周其律很行动派,说去就去,“问问她们在看什么。” 大雾消散,奶奶照常在午饭后在院里晒太阳,他俩不放心老太太,就在一楼客厅的饭桌上写作业。 一个半小时,周其律面前那本寒假作业没翻几页,更别说一旁放着的数十张试卷。 陶汀然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服,怕他真这么熊,不管不顾冲别人面前去质问。转念一想,又隐隐咂摸出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不会是不想写作业吧?” 周其律:“。” 他的沉默使陶汀然笃定这一猜想,随即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考z大了吗?” 期望越高落空越大,周其律不想泼他冷水,但临时发奋图强几乎不可能与长久以来的刻苦抗衡。 他努力的时候别人也不敢放松分毫,周其律中下游的成绩,考上的可能性不大。也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为此不得不提前和陶汀然打预防针。 背对门外一地灿烂的日光,他右手撑在桌边低头往陶汀然脸颊亲了一下,委婉地说:“我不一定能考上。” 陶汀然眼眸一抬,他在对方皱眉前又说:“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和你分开。” “到时候你上学,我在校门口支个摊儿卖卷饼。” 摊名儿就叫小陶卷饼。周其律嘴角下压着,讨好地蹭蹭陶汀然的鼻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陶汀然听后捶他肩膀一拳,又好气又好笑:“去你的,你………” “然然——” 奶奶忽然在院里喊,陶汀然心里一“咯噔”,迅速和周其律拉开距离,撂下笔,边应边往外走。 第91章 “怎么了?奶奶。” 周其律拿上热水壶后一步出门,以为是保温杯里没水了。跨出门外,看见大包小包,站在奶奶身旁略显拘束的杜彬。 “嗨……”杜彬朝他俩扬起一抹笑,“过年好,我来拜年。” 杜彬找老农要的陶汀然家的地址,他纠结良久,内心煎熬两个来月,最终决定来这一趟。 他们明面上并没闹僵,事实上三人之间也并无矛盾。如今的尴尬与不适,皆由那一根说不清是谁错的“刺”横亘在彼此间。 杜彬主动找来的意思很明显,陶汀然不可能赶他走,也不想赶他走。换位思考,他能想明白对方当时疏远的种种原因,内心还是把杜彬当朋友。 三楼的露台正对大院,陶汀然往下看奶奶正和别人剥南瓜子,随后才转过身背靠阳台,站着晒太阳。 找不着话说,他拿奶奶这段时间常挂嘴边的话开场:“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周其律大概是有意留他们单独聊聊,说是去楼下拿零食,半天没上来。 露台种了许多月季花,奶奶还不知去哪里捡的车轮胎扔角落种小葱,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杜彬站在太阳伞下的小圆桌边,笑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妈。” 陶汀然:“……” 几秒后,杜彬:“……” 两人没话可说,杜彬笑容淡下去。他半晌后看向陶汀然,突然感觉喉咙发干,食指不自觉地扣弄着大拇指的指甲缝。 “陶汀然,对不起。” 连续几日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到有些刺眼。陶汀然目光在他身上停了须臾,走到伞下,与他同在一片阴影中。 他拉开椅子坐下,说:“不用道歉。” 明哲保身,杜彬没做错什么。陶汀然一开始也没把人划进亲近范围,所以反应过来被对方“抛弃”时,他也没有记很久。 很容易地接受了无关痛痒的人走近他再远离。 无足轻重,所以原谅也变得轻易。 “打牌吗?”陶汀然问。 杜彬似乎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摈弃前嫌,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愣,点了点头:“打。” 现在让他去打人都行。 “那我让周其律带一副扑克上来。”陶汀然说。 微信,他超有眼力见的男朋友秒回:好。 「陶汀然:快点来,一分钟不见如隔三秋。」 「陶汀然:你算算我们都隔多少个秋了。」 「男朋友:来了来了。」 「男朋友:狂奔.jpg」 陶汀然怀疑周其律就在二楼楼梯间等着,刚收到消息对方就上来了。 过年瓜子买多了,他直接提了三斤上来,饮料零食和去皮去核的果盘占满他两只手。 “移动的小超市。”陶汀然笑。 周其律把东西放桌上,嘴角噙笑,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揉了揉。 很自然的动作,捏了一下就松开了,杜彬坐他俩对面,直观地感受到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亲密。 甚至亲密到有点过头,让他想到了一个词——暧昧。 这个想法使杜彬打了一个冷颤。 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他歪过身体,像之前一般争风吃醋,以此拉近距离:“律哥,我耳朵也挺冰的。” 周其律斜睨他一眼,挑眉道:“瞎凑什么热闹。” 这熟悉的语气与眼神,杜彬差点泪洒现场,仿佛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从未有过罅隙。 感动之余与两人切磋牌技,杜彬一下午输了三百。 “……” 打之前周其律和陶汀然都说不怎么会玩牌,杜彬信以为真,咬牙切齿道:“你俩好像那黑心夫妻店。” “谢谢夸奖。”周其律娴熟洗牌,纸片在他指尖飞快交错,哗啦啦作响。 陶汀然吃着去了籽的葡萄,乐得翘着椅子腿往后仰。 也正是这时,周其律手上整齐有序的牌散乱落在桌上,上一秒还洗牌的人突然松开一只手去扶他的椅背,往前推回去。 “坐好。”周其律说。 磕一下午瓜子,杜彬一嘴泡,此时嚼着酸奶条,越看两人越古怪。 太阳下了山没到六点家里就得开灯。 冬天就这样,黑得早亮得晚,奶奶留杜彬吃完饭就已经黑尽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农运车了,彬彬仔你不嫌弃的话就在奶奶家住一宿,明天回。”奶奶琢磨了下,想起谁家七点要回城里,“或者我给你联系人,一会儿搭顺风车回去。” “不嫌弃,奶奶。”杜彬说,“就是留宿的话会麻烦你们。” 他性格好,去哪儿都讨人喜欢,奶奶跟着陶汀然喊彬彬,还在后面加了个“仔”。看见杜彬就眉开眼笑的。 “不麻烦不麻烦。”奶奶笑着说这里的地址,让杜彬给家里人说一声。 “其律你也别跑来跑去的了,就在家里住,人多热闹。” 晚饭后奶奶关大门时还把在黑背也喊了进来,往狗窝里贴了两个暖宝宝。 奶奶身体没好全,被套床单是陶汀然和周其律套的。 客房在陶汀然卧室的对面,杜彬下意识以为周其律和他一起睡,毕竟都是客人。谁知两人好,交代了几句就齐唰唰往外走。 杜彬:“?” “律哥你还是要回家吗?” 周其律:“不。” 第92章 “那……?” 陶汀然拉住周其律的胳膊,不以为然道:“他跟我睡。” 一个荒谬的猜测在脑海中越发清晰,杜彬指了指他俩挽着的手,犹豫道:“你们……” “谈了。”周其律替他说完,语气肯定,也是答案。 “晚安。”陶汀然顺带关上门,徒留杜彬独自凌乱。 【作者有话说】 彬彬:豹豹猫猫是真的! 第46章 你太黄了,芒果精 杜彬对此震惊不已,但接受度良好,第二天起床看不出什么来,自觉拉开边界线,不再和他们勾肩搭背动手动脚。 高中最后半年年,开学后连着就是家长会,老农挂在嘴边最常念的话变成了“收收心”,开始要求走读生必须上两节晚修课。 这学期每科进度走得飞快,上学期的月考变成一周一考,所有人都叫苦连天。不过好在体育课还没被剥夺,四月的校运会虽然不能在满操场撒欢,肆意奔跑。 但是由自己安排时间相对多了些。 周其律学习方面被两个人督促,老农是偶尔说他,陶汀然则是无时无刻,晚上还吹另类的枕边风。 网吧兼职的事被他以学习为由忽悠了过去,陶汀然没多想,赞同他的决定,随后强硬揽下家里大小开支,大手大脚的像个暴发户。 一月接一月地过得极快,仿佛有谁对太阳与月的轮值班长做了手脚。 天气回暖,偶尔做题做到脑袋发蒙,转头看见窗外发出嫩芽的树,z城那几天便愈发像陶汀然的臆想。 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有了些实感。 但极少数时,他甚至会怀疑周其律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爱他的。 有时上着课或者走在路上,陶汀然总会突然牵周其律的手,或者靠一靠。 他变得黏人,越临近毕业越心慌。即便两人无数次规划过未来,可陶汀然心里就是不踏实,他虚浮着,莫名有些害怕。 这天晚上七点四十几,学校停了电。老农十分不先进,也不知从哪薅来一把蜡烛发下去,隔一张桌子杵一根。 “玩火尿床,谁都别碰啊。” 校方后勤部在排查检修停电情况,工作群里通知半小时后来电。老农站在中间大组第一排同学的桌边,说:“行了,乌漆嘛黑的别看书了,伤眼睛。” 春季多雨,雨丝斜飞着浇湿整扇窗,水痕在玻璃上纵横交错,好似河流许许多多的细小分支。 周其律对老农的劝告充耳不闻,借着烛光在写一张英语试卷。 他左耳塞着耳机听听力,陶汀然叫了他也听不见。于是趴在桌上盯着人侧脸看了一会儿,越过所谓的三八线,伸出食指挤进对方随意虚握着的左手,挠了挠下周其律的手心。 二十分钟前陶汀然说眼睛酸,往桌上趴了会儿,再醒来什么也看不清,差点以为瞎了。他背上披着周其律的校服,烛光在他眼中摇曳。 陶汀然在半明半暗中,像一只蜷缩在灶台取暖的猫,惺忪闲散,温和至极。 周其律将他整个手牵住,同时取下耳机:“醒了?” “嗯。” “眼睛还痛不痛?” “不痛。” 陶汀然说:“你别太夸张,我刚只是说酸。” 眼尾被指腹蹭抚而过,陶汀然闭了闭眼睛,模糊看见周其律嘴边扩散开的笑。 对方离近了些,扯过他身上的校服盖过头顶,随后低头和他一起藏进校服遮挡起来的小小空间。 教室吵闹,有人玩手机被老农抓个正着。天空忽然炸开一声惊雷,全班望着窗外静了两秒,随后像没见过打雷似的兴奋尖叫—— “哇!!!” 陶汀然抓紧校服一角,尖叫声刺破耳膜,心也跟着紧张,好似已经被人发现他和周其律早恋。 嘴唇触感温软,几乎没什么力度。陶汀然下意识躲开,刚有躲的动作,就被周其律捧住了脸再轻轻碰了碰唇。 他们在教室,在众人面前,于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接了一个吻。 杜彬是唯一知情人。 严格来说大家只要留神,都会看见窗边那两人盖着脑袋靠在一起,但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往离谱了猜,最多也是猜测两人在蒙头看夜光手表,也不会想到他俩在偷摸腻歪。 只有杜彬清楚。 同桌以同样的造型罩着校服玩手机,杜彬喟叹一声,为了不让那俩人看起来那么特立独行,他一头扎进同桌的“盖头”下,一脸生无可恋地盯人玩游戏。 男生:“……” “你干嘛?” 杜彬:“听说你打游戏很牛逼。” “。”男生咔咔乱杀,暗爽道,“一般吧。” 日子转瞬即逝,老农早早写在黑板边的高考倒计时值日生经常忘记改写,有时陶汀然瞥过一眼,见天数骤减四五天,竟生出些荒诞感。 世界仿佛乘以两倍速,无论是昨天还是前天,都没什么记忆点。每天都重复着上课下课,刷题吃饭的生活。 平淡却不枯燥,反而有奔头,但是也会累。 大课间,各班在阳台整队,按顺序去操场。 陶汀然双手环胸,没骨头似的倚靠着墙,充分信任自己鼻子闻见的皂香,头也不回地往后倒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好累。”陶汀然没开玩笑,吐槽道,“屁股都坐扁了。” 周其律手环在他的腰间,闻言不轻不重地朝他“坐扁”的地方打了一巴掌。一本正经地说:“打肿就不扁了。” 第93章 他一打陶汀然就腰颤,挨打后才慢半拍往前小幅度躲了躲。 陶汀然站直身,下楼还不忘回头跟周其律,不可置信:“真扁啦?” “看路。”周其律伸手将他的脑袋转回去,楼梯间太吵,没听见他说的什么,“一会儿说。” 陶汀然不听他的,出了教学楼故意慢下一步与他并肩,扯些有的没的。也不单是他,前后几个班没一个是整齐有序走到操场的。 “网上说打*股可以变聪明,记忆力会变好。”陶汀然有意招惹人,大胆发言,“如果是真的,那下次考试前咱俩在家互扇。” 就没他不敢说的。周其律太阳穴跳了跳,眼尾瞥过去睨人一眼,意义不明地颔首道:“行,今晚先试试。” 他挑眉道:“你趴我腿上挨二十下,看能不能背一篇文言文。” “正好*股也不扁了。”周其律说。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旁的某人没跟上来,周其律停下往回一看,陶汀然的脸红炸了,呆愣在原地瞪着他。 “周其律,你好……” “骚”这字不太恰当。 余光瞥见路过的人在看他们,陶汀然“唰”地一下把校服拉链拉到顶,走到周其律身边时小声说:“太黄了你,芒果精。” “嗯?”周其律嗓音带着笑,“为什么是芒果?” 陶汀然恶狠狠地给他扣帽子:“里外都黄。” 周其律忍不住扬起一抹笑,一把攥紧陶汀然的手抬腿就跑:“快走,掉队了。” 微风和煦,少年明媚张扬,踩碎寻常而细碎的光阴。周其律仿若陶汀然的独家日记,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将深刻。 让他恍惚、记不清的昨日,因对方重现,变得鲜活。 周四晚上两人翘了一节晚修课去看电影,别的情侣拿爆米花时不小心碰到手都要害羞一阵儿,他俩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逮住就是一口。 亲手背,亲手指,俩啄木鸟成精了。 冷门爱情片,这个厅没其他客人,两人是一点也没收敛。 周其律大部分都是顺着陶汀然话说,或者看着他笑。 这段恋爱关系中,周其律对陶汀然百依百顺。两人没好之前总想着推开,大年三十那晚给他吓开窍了,在一起后经常后悔没有早点对陶汀然说喜欢。 平白让对方掉好几次眼泪。 归咎到底他还是怕,怕错过,怕再次推开之后没能再次抓住陶汀然。 周其律是特别拧巴的一个人,有些话不会轻易说出口,总要反复衡量,几经思考,自虐一般。 所以一旦跨出内心那一步,就不会放手。 然而村里谣传他俩谈恋爱的风言风语不知怎么传到陶奶奶耳朵里,对方打电话给他,开门见山地求证,周其律握紧手机,动了动唇竟没说出话来。 陶汀然周五一放学就被奶奶叫回去了。他们当时没想那么多,周其律周末两天刚好有活儿,送人上了公交车,没跟着回。 在外跑了一天,周其律刚爬上六楼走到家门口,手中的钥匙没对准锁芯,掉在地上。他弯腰拾起,表面镇定但内心早已乱做一团。 对门大爷出来晾衣服,和他说话周其律一个字也没听见。他转身朝楼下走,步子越走越快。 “奶奶,”周其律声线平稳,分外冷静,“你别打他。是我先喜欢,我教坏了他。” 巷子里少有出租车经过,周其律脚下的路凹凸不平,他极快地走向大路路口,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 “对不起,陶奶奶。” 听筒里沉默持续许久,只剩细微的电流声。 一分钟后,陶奶奶叹了一口气。同时周其律招停一辆出租,上了车—— “别道歉,傻小子。” 陶奶奶一如既往地慈爱,温吞道:“喜欢有什么可错的。这事儿我还没和然然谈,然然心思细腻,我怕他胡思乱想,容易极端。” “你比然然大半岁,性格稳重太多太多。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也只是因为能更直接有效地了解这件事,没有其他意思。” 车窗外景色模糊,出租车出了城,跑进浓重夜色中。 “你们互相喜欢,我很高兴。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奶奶笑了下,说,“然然因为生病情绪阴晴不定的,不好将就吧?” “没有。”脑海中浮现出陶汀然的模样,周其律周身的神经蓦地松了几分。 他垂下眼皮,顿了几秒,说:“他很乖。” 一通电话聊了十分钟,陶汀然在客厅踱来踱去,盆里泡脚的水都快冷了。 老太太到底在跟谁打电话啊?还不让他进房间。 陶汀然端着盆去厕所倒掉一点温水,拿客厅暖壶里的开水掺了一些回去。 “奶奶,该泡脚了,”陶汀然站在门外,“我端进来放下就走,不偷听你讲电话行了吧?” “进来吧。” 奶奶终于放他进屋,陶汀然问:“跟谁说这么久呢?” “你别管。”奶奶卷起裤腿,试探着往热水里放,“你也别急着走,我跟你说个事儿。” “没走。”陶汀然蹲下身帮她把卷得松松垮垮的裤子往上翻折几下,道,“你说。” 奶奶每次以这种开场白开头,八九不离十要说陶川东的事。陶汀然大概猜到她刚在和谁通电话了。 果然,他奶奶下一句就是—— “然然,你空下来还是偶尔给你爸打个电话。” 第94章 陶汀然眉头一皱。 “不爱听也听,”奶奶摸摸他的发顶,说,“过完年都两个多月了,你原来那张电话卡还没去补办。新号又不告诉他,川东每次都打我这儿来问你。” 陶汀然无话可说,索性沉默,引得奶奶连连叹气。 “你啊,犟。”奶奶给他做思想工作,道,“你爸就是性子急,人其实不坏。你别和你爸爸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他心里还是向着你的。” “你态度软和一点,以后你带其律回家里见他,他说不定都不会反对你们。” 说了一大堆有关陶川东的,陶汀然实在忍不住反驳:“我管他反不反对,我跟谁谈恋爱还需要——” “…………” 话说到一半,陶汀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人直接傻那儿了,登时起一身鸡皮疙瘩。 “奶奶你怎么……”陶汀然扶着奶奶的膝盖,仰头望着她,观察到对方的表情始终笑意吟吟,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同意我们?” 奶奶疼惜地抚摸他的脸颊,笑着说:“奶奶为什么不同意?” “所以我说你要和川东打好关系,他心疼你自然也会接受着其律的。就算他不同意,你们也还有我,我帮我的两个乖孙孙。” “到时候啊,你俩该去哪儿上学就去哪儿,你爸这边由我做思想工作。” 霎时,陶汀然眼圈一红,抱住奶奶的腰就往人怀里扑。 “你们好好的我就高兴。”奶奶拍拍他的背,低头看了眼,“不过然然……” “你跪我洗脚水里了。” 【作者有话说】 奶奶:然然勇敢飞,有事奶奶背! 第47章 哭吧,别人看不见 当初陶汀然从城里到镇上给司机七十周其律都嫌贵,这会儿轮到自己,一百一说给就给。 出租车直达村口,他一路跑回去,同时拨出陶汀然的电话。陶家一楼亮着灯,大门紧闭,周其律抬头看二楼,恰好卧室点亮了灯。 接通,不等对方说话,周其律一刻也等不及地说:“我在你家门口。” 下一瞬,陶汀然出现在阳台边,看见他粲然一笑,转身跑开了。 周其律想问可不可以见一面,对方跑到面前时却忍不住贪心地想要一个拥抱。 “你这么晚怎么回来的?”陶汀然发丝拂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大门开着黑背也从狗窝跟出来。两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周其律心头软塌塌的,看着陶汀然道:“可以抱抱吗?” “抱。”陶汀然主动环住周其律的腰,异常兴奋地说,“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睡衣单薄,周其律展开外套搂紧陶汀然,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陶汀然故弄玄虚地停顿,他一脸笑意,哪像是在说坏消息。 周其律心知肚明,还是配合他低头附耳。随后陶汀然在他耳边悄声说:“奶奶发现我们了。” “不过!” 陶汀然一点也憋不住事儿,都不用人问,他自己就把好消息一咕噜说出来了,“她也同意和支持我们。” 有了奶奶支持,两人更是难舍难分,也不藏着掖着了,村里那些人说什么都自动过滤。 一次次大小考试,周其律成绩虽不明显,但也在往上提升。一切都在往既定的方向发展,离幸福仿佛一步之遥。 陶汀然抽空去补办了新的电话卡,刚开机,一出溜蹦出来二十通未接。 全部来自一个人——他爸。 最后一通来电显示是四月初,这都快五月了。二十通来电大概也到陶川东忍耐的极限,陶汀然原没打算给他回,可奶奶那一晚的谈话深刻,他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篮球场看台,周其律和杜彬、体委他们以及其他班的在打篮球。陶汀然出了汗,刚换了人上场下来休息。 跟周其律好他是认真的,也是真的听奶奶的话。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划拉片刻,找到陶川东的电话都没带犹豫的,直接熄了屏。 内心格外抗拒。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周其律从球场过来,陶汀然顺势把他的那瓶水捞给他。 对方像是没看见似的,把另外刚喝过还没拧盖儿的水从他手中拿走,自然而然地对着唇喝掉剩下半瓶水。 在家光明正大那是因为没外人,在哪哪儿都是人的学校,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陶汀然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慌忙往旁边扫了眼,提醒道:“那是我喝过的。” “嗯。”周其律煞有其事地说,“手软,拧不开盖子。” 陶汀然:“……” “刚在看什么?”周其律顺势坐到一旁的空位上。 “?”陶汀然一头雾水,“看你啊。” 他殷勤道:“打球特帅,男明星一样。” 周其律戳穿他,“你一直在看手机。” “……你怎么知道?”被抓包也没觉着不好意思,陶汀然揶揄道,“查岗啊?” 周其律觑他一眼,眉梢挑了挑。 他一个眼神陶汀然就巴巴的凑过去装作不经意地碰到对方手指,解释说:“我刚在想要不要给陶川东打电话,奶奶……” 话没说完,手机恰时在兜里振动,两人皆是一愣。 以为说曹操曹操到,还好没那么巧,陶汀然无端松了口气。但奶奶一般不会在他上学的时候打电话过来,陶汀然右眼皮忽地跳了跳。 第95章 滑开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奶奶的声音—— “陶汀然,快回来一趟,你奶奶在田里摔了。”石医生说,“她不肯去医院,你回来劝劝。” 陶汀然脸色顿变,挂了线,起身就走,不忘对周其律道:“石医生说奶奶在田里摔了一跤,我回去看看。” “一起。”周其律脸色也严肃起来,老人摔跤是大事,许多老年人因此卧床不起,短则一两月就去世了。 他拾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陶汀然身上,从容冷静地说:“衣服穿上,一冷一热容易着凉。” “嗯。”陶汀然伸手穿衣服,连着两下没找到衣袖。 “陶汀然。”周其律拉住他停下,站在陶汀然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引导着套进袖子,说,“别怕,我也在呢。” 球场上有人注意到他们离开,连忙扬声喊道:“律哥,你们不打了吗——” “他俩去上厕所吧应该是。”投出去的篮球回到杜彬手中,他“诶”了声,把几人的注意力唤回来,佯装不耐道,“还打不打了?” “打打打!” 伤筋动骨一百天,奶奶肋骨骨折痊愈没多久,今天去田里打排水沟又扭伤了脚。年纪大了爬不起来,田里稀泥打滑,奶奶在泥水里坐了一中午才被路过的人看见。 送回家喊了石医生上门,到家发现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太认人了,这才给陶汀然打了电话。 大概是冷着了,陶汀然回来时奶奶已经缓了过来,石医生回家装了一份鸡汤过来给她喝着。 “你们俩怎么回来了?”奶奶愁容满面,多是自责给别人带来麻烦,耽误两个孙子的学业,“回学校去,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陶汀然守在床边,抽了几张纸擦擦她嘴边溢出的汤,“过两天回去,我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 “我用不着你们照顾,听话,回去上课。” 陶汀然嘴唇抿了下,脸色难看。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石医生在门口叫了他一声。 “汀然,你来我跟你说一下药包用法。” 周其律不动声色地抚摸了下陶汀然的后背,安抚着他那些毛刺刺的情绪,“去吧,奶奶这儿我看着。” 陶汀然和奶奶各自沉默,似僵持,谁也不让谁。一个想留,一个想让他走,祖孙俩都犟,陶汀然想,他可能随他奶奶。 老太太比他还不遑多让。 拿上手机去付药费,石医生挡了下,“不用,也就搭了把手。” 她往卧室看了看,指了指屋外,“出去说。” 石医生神情有几分沉重,陶汀然心里越发没底,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甚至害怕跨出这道门槛,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总要担事,他不可能一直逃避。陶汀然踏了出去,叫了一声:“婶婶。” 石医生看了看他,说:“跟你通话电话之前,我给你爸也打了电话。” 瞬间,陶汀然明白了什么,心里的猜测好似得到证实。 “别怪婶婶自作主张。”石医生说,“刚把你奶奶背回家那会儿,她人是清醒的但是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她谁也不认识,也说不出为什么去田里,去做什么。后来我说要给你打电话,她才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好像只记得你。” 陶汀然倏地愣住,脑子一片空白,“可是……” 石医生似乎清楚他的疑惑,点头道:“是,她现在又能认出我和其他人,但是我仍然怀疑她患上阿尔兹海默症。” “我建议去市里好好做个检查。” 老人的身体就像即将报废机器,每一次磨损都不可逆转。 等不及陶川东回来,陶汀然当天下午就叫了车,带奶奶去县医院做全身检查。 老年人常年不体检,小病不管,大病忍忍,最后拖了一身大大小小的病。她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加速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发展,奶奶会慢慢不记得,体质过差,开刀手术的风险很大。 医生让他去办住院,陶汀然看上去镇定不已,东奔西跑时一声不吭,被周其律牵着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病房一间三张床,都住满了,晚上等奶奶睡着后,陶汀然到病房外的长椅上枯坐着。他双手放在外套兜里,茫然地盯着对面那堵墙。 周其律提着打包的云吞上来时,就看见他这副模样,脆弱无助。仿佛他精心养护的花,在一个不留神间便枯萎凋零,撒了满地的花瓣。 陶汀然和他转述石医生的话时,周其律怕极了他哭,但对方没落泪,有条不紊地做好所有的事。他把情绪压在心底,周其律自相矛盾的又怕他不哭。 周其律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抱住了他,把陶汀然的脑袋往肩膀靠了靠。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周其律才会庆幸自己是个alpha,才能有信息素可以安慰他的omega。 “哭吧。”周其律说,“我给你挡着,别人看不见。” 后背的衣服慢慢被拽进对方手里,过了好半晌,耳边才传来一声闷重地说话声。 “不想哭。” 陶汀然声音低哑:“我奶奶好着呢。” “对。”周其律无所谓往来的目光,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奶奶好着呢。” 第二天一早陶川东就到县城,他打来电话时,陶汀然正取下输液袋扶她去厕所。 “你接,我扶奶奶去。”周其律轻车熟路地送奶奶进厕所,挂好水袋后退出门外守着,压根没给陶汀然拒绝的时间。 第96章 昨晚被周其律抱着的时候没哭,陶汀然这会儿望着对方的背影莫名红了眼眶。 陶川东难得一次没有骂陶汀然,到医院后看见周其律也没说什么。他昨天尚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后连夜赶回,现在同样一脸憔悴。 “你们两个吃饭没?”陶川东看了看两人,说,“没吃就下去吃点。” “我不饿。”陶汀然不挪地儿。 陶川东掏出皮夹子抽出几百块给他,无语得很,“你不饿我饿,你们下去吃完给我带点儿上来。” 陶汀然不情不愿地起身,吃完饭陶川东又打电话叫他别上去了,让他俩回家睡觉。 “不困。” “不睡就滚回去上学。” 父子俩虽然没吵,但开口就呛。没说几句话,陶汀然被他气得要去住院部把整碗粥扣陶川东头上。 周其律哪能让他真去,连哄带抱地拉着回了家。 陶川东回来后,把两人赶回学校,请了护工照料陶奶奶。陶川东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医院,头两天大部分时间是在医生办公室。 后面等病情稍微控制下来,他给办了出院。 周五陶汀然来医院扑了个空,一听护士说昨天就办了出院,登时气得给陶川东打电话。 当初奶奶说多和他爸联系,打好关系,陶汀然现在几乎一天两个,只不过张口闭口都不太好听,问的也全是奶奶。 “奶奶还没有好,你为什么给她办出院?” 陶川东这几天一堆事,忙得分身乏术,他现在都有点怕接陶汀然的电话,难应付。 当老子的被儿子这么吼,语气也好不到哪去,“不办出院一直住那儿就能好了?人都待烦了,回来不比病房住着舒服?” “你什么意思陶川东,你要让奶奶等死是吗?” 老太太病发得突然,所有人心情都不好,但在老人面前无一不是压着火的。 陶川东听他这么说,火气上头刚想骂,护工适时出来提醒他说老太太睡了。他硬是压下火,吭哧吭哧爬上三楼放声大骂。 “陶汀然!老子是不是太久没管你,皮痒了?” 陶川东怒道:“你再敢跟我这么说话试试!你奶奶那情况你不知道吗?县城的医疗条件比得过市里?我不但给她办出院,我还要给你办转学,下周你也不用去学校了。” “你奶奶惯你,当初给你转回来我没管,现在看来是太久没管教,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一年多混日子也混够了,反正你在这儿心思也没在学习上!” 【作者有话说】 救,时间线写错了,他们现在应该是高三下!上一章得改改(焦头烂额) 第48章 标记我 指节用力到泛白,陶汀然挂断电话,牙齿紧咬着。陶川东那句有关转学的话一直在耳边环绕。 他没在周其律面前表现出什么,没有告诉对方这件事。陶汀然不会走,不可能走,他站在天秤的中间,一边是奶奶,一边是周其律。 奶奶被他爸带去市里大医院治疗,儿子儿媳和老伴儿都在身边,不会缺人照顾。小孙子长伴膝侧,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也许慢慢会淡忘他这个孙子。 可他要是走了,周其律就真的只剩一个人。 以后也只能在周末匆匆忙忙见一面。陶汀然不想这样,于是天秤失衡,他去到了周其律身边。 周五公交车人很多,一个刹停,起码有一半的人被踩到脚。陶汀然被周其律护在怀里,他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圈住他抓着一旁的椅背。 城市高楼,山川草木一转而逝,陶汀然心事重重,忍不住往周其律身边靠近一点又一点。 周其律太过了解陶汀然,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坏情绪源自于哪里。此刻对方消沉低迷,不似前两天因担心陶奶奶而有的状态。 “陶叔骂你了吗?”车厢内太吵,周其律低下头在他耳边说话。 陶汀然点头,几乎快要亲到周其律的耳朵,告状似的说:“他还要带奶奶回市里。” 周其律猜到了,陶汀然的不对劲儿也一眼看穿。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情绪翻涌又被他克制下去,周其律垂下眼睛看着陶汀然,缓缓地说:“所以他还要带走你,对吗?” 刹那间,陶汀然一怔,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将他们缠绕、捆绑,仿佛去到另一个静谧之地。 陶汀然转开视线,一直到下车前都没再说话。 他们在镇上下乡的车站下车,聒噪声随车消散,街上依然人声嘈杂,但至少走在彼此身边不用贴近耳朵也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我不会走。”陶汀然一下车就对周其律说。 “车上太吵了,我怕你听不见。”他一字一句,喉咙间已有哽咽之意,“周其律,我不会走。” “你说的,我们不要异地恋。” 周其律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差点就说了“好”。 大城市不只是医疗先进,教育也同样。前途和男朋友,周其律无法说服自己让陶汀然选他。 周其律搂着他去路边新开的宾馆开了间房,进屋找湿纸巾浸湿了热水给他擦眼睛。 陶汀然低着头,他不强迫对方抬头,蹲下身握住对方的两只手,就这么沉默地陪着。 他开房就是给陶汀然发泄情绪,让他哭的。宾馆自带的湿巾用得只剩最后一张时,陶汀然终于抬起了眼睛。 第97章 “哎,怎么肿成这样啊。”周其律故作轻松地笑着用微凉的手背去碰他的眼睛,“躺会儿吧,我拿湿纸巾给你敷一会儿。” 对酒店的毛巾实在没有信任感,周其律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可湿水的纸巾去卫生间打湿。 前后不过两分钟,再出来,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向他袭来。 一地散乱衣物,而陶汀然不着一缕跪坐在床上。 霎时,周其律眉头紧蹙,扔了手中的纸,一把掀起被子将人裹住,冷了脸,“你想做什么?” “标记我。”陶汀然红着眼睛,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一个办法。 alpha和omega一旦标记,这辈子便锁在了一起。除非洗净标记或摘除腺体,否则双方将不能接受除彼此外的任何人。 同时,标记后的两人需定期接受彼此信息素的抚慰,发热和易感期也只能由对方消解。 这个世界不乏许多因长期未接受伴侣信息素安抚的人患上不可治愈的病症。 他们痛苦许久,最终被折磨到死亡或者自杀。 “陶汀然,”周其律脖颈的青筋凸显,忍着脾气,说,“你别惹我生气。” 空气中的信息素是苦涩的,陶汀然泪如雨下,问他该怎么办。 氧气似乎被着巨大的悲伤掠夺,周其律快有些喘不上气。心脏上方凭空出现一座大山,重重的压着他。 陶汀然的每一滴眼泪似乎都在为“杀死”他而添砖加瓦,压得沉、压得他痛。 “没事,不哭。” 周其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想了许久,轻声说:“以后就算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也能每天都见面。” “到时候我一下课就坐车去见你。” 陶汀然不说话,周其律吻他的发顶,说,“宝宝,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相信我。” 胳膊拧不过大腿,陶川东已经在转学手续,陶汀然回家和他爸大吵一架也没回转的余地。但他仍然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从周五晚上拖到了周六。 父子俩争吵再怎么背着奶奶最后也被老太太听到了一星半点儿,高三最后两个月办转学,陶奶奶为此拿拐杖给了陶川东一棒。 “你就是乱来!快给然然转回去。”奶奶鲜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陶川东反手摸着背上挨了一棍的地方,心堵得慌,一老一小都不让他省心,“妈,你别跟着瞎闹行不行?把这浑小子一个人留在老家谁照顾?” “我不需要照顾。”陶汀然冷声说。 陶川东不耐烦地指了指他,“你闭嘴。” “你才应该少说两句。”陶奶奶一瘸一拐地离开饭桌,顺带拉走陶汀然,白陶川东一眼,“然然以前由我照顾,以后也一样。” “妈……” “行了,”陶奶奶不听了,“我没病。就扭了脚,你也别操心,该干嘛干嘛去。” 陶汀然不想走,但奶奶固执地要留下来时他也慌了。 老太太平时看着好说话,实则全家最犟的就是她。没办法,陶川东又在家多留了几日,天天给老太太做思想工作,全家轮番上阵打视频劝。 好在陶汀然转学手续没完全落实,在老太太威胁下,陶川东只能妥协不给陶汀然办转学了,生怕把人气出好歹。 但脑子里的瘤每存在一日就危险一分,陶奶奶这天又突然晕倒,陶川东在医院不眠不休守了一晚上。 这次又要住上几天院,第二天他回家拿换洗衣服,路过公用洗衣台时,听见几个老大爷和大娘在说他们家的事。 “听说这次川东回来是要带老娘去市里治病,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 “那那个小娃怎么办?” “谁?”大娘边洗衣服边说,“肯定是一起带走啊。不过听说陶家小子不肯走,所以才又在家留了这么多天,不然上周五就走啦。” 有人笑城里比农村条件好还不愿意去,说陶汀然读书读傻了。 “哎呀,不关读书事儿。” “你不知道陶家小子在跟后面那家娃娃耍朋友啊?” “谁?” “周哑巴儿子,周其律啊哈哈哈哈哈哈。” 别人说什么陶川东向来不计较,但冷不丁听见自家儿子和周其律的名字,听清几人造谣两人早恋,陶川东顿时火冒三丈。 “他妈的说什么呢你们!”陶川东气势汹汹冲上去砸了石台子上的水盆,“有种再说一遍!!” 他人高马大,有钱又凶,几个大爷大妈都不敢和他正面起冲突。 陶川东环视几人,咬牙切齿道:“要是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下次砸的就不是盆子。” “叔嬢们都见谅,”他怒气未消,说,“要是我一刀砍了你们谁的爹,然后传我儿子和你家孩子混一起了,我想谁都不会高兴。” 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冷静下来后每想起这些谣言就止不住多想。 那些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陶家最近发生太多事,陶川东上次放了狠话后村里人看见他都不自觉噤声,就连看到陶汀然和周其律也都装没看见。 没人再敢提他们谈恋爱的事,但终究纸包不住火,陶川东还是发现了。 周日上午陶汀然被他爸从医院赶回家休息。 陶川东不知抽什么风,向老农给他请了一周假,以借口抽不出身为由,让陶汀然去医院照顾奶奶。 他把护工辞退,父子俩每天轮流在医院守夜。有时两人都在,陶汀然偶然间会发现他爸在盯着他看。 第98章 但是每当陶汀然问他“怎么?”时,陶川东便什么都不说地撇开脑袋。 第49章 那天仿佛逃亡 陶川东不许周其律去医院,他的态度又变得漠然,甚至恶劣。因此陶汀然有五六天没和周其律见过面,短短几天,微信聊天记录抵得上上半年的量。 到家,陶汀然家门都没进,径直穿过小巷敲响了那座老房子的门。 周其律这周二放学后原本打算去医院看看奶奶,再见一面陶汀然,然而正巧在电梯间遇到陶川东,对方再次向去年一样推了他,将周其律赶了回去。 他没再去惹陶川东不快,担心对方迁怒陶汀然。放学后便回家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一面的人。 “我想你。”房门关闭,陶汀然扑进他的怀里,毫不吝啬地表达想念。 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交缠,他们像两只大雨之后淋得一身浇湿的小狗,躲在某个漆黑的小角落互相抱团取暖。 亲吻与拥抱不带任何*欲,更像是强压下难得地一丝喘息和慰藉。 “吃早饭了吗?”周其律额头抵着陶汀然的额头。 陶汀然亲他高挺的鼻梁,说:“还没有。” “今早熬了小米粥,我去热。”周其律说,“你吃完回家好好睡一会儿,黑眼圈好重。” 陶汀然的确有些疲倦,他下意识摸了摸眼下,说:“丑吗?” “怎么会。”周其律喜欢抱着他,从客厅沙发到厨房也不撒开,托抱着去吻陶汀然的下巴,扬起一抹笑说,“漂亮宝宝。” 陶汀然有几天没见周其律,奶奶就在医院住了几天。今天天气好,老太太输液结束下楼晒太阳,晒完就不想再上去,闹着要回家。 陶川东被她闹得没法,征求过主治医生同意后,驱车回家住一晚,明天八点再回医院输液。 到家发现大门上还挂着锁,陶川东往巷子那个方向看了眼。 “然然没回来?”奶奶也瞧见了锁。 陶川东没好气地说:“哪知道他的,有你帮着我管也管不了。” “少怨我,是你自己不好好管,不是打就是骂。”奶奶不进去了,指使道,“你给我端根凳子,我要再晒会儿。” 陶川东对自己儿子不怎么样,但对亲妈多少还是有耐心。他任劳任怨地进屋拿凳子、接热水,陶奶奶晒太阳,他就在院子边接电话处公务。 顺便给他那个不孝子打电话问问在哪儿。 忙音响了许久,随后接通,“喂。” 有些父子可能上辈子是仇人,别人不知道,陶川东他们肯定是。他一听到陶汀然音色微冷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喂什么喂,我是你爸。” 对面沉默两秒,然后说:“知道。” 知道个屁知道。陶川东压着火问:“你在哪儿?” 他故意诓陶汀然,挖坑道:“你奶奶要回来住,我们马上到家,你提前把奶奶那屋儿开窗通通风。听见没?” “嗯。” 与此同时,陶汀然忙不迭从周其律的床上爬起来,挂断电话就开始胡乱套衣服。 “你爸回来了?”离得近,周其律听到一些。 陶汀然吃了饭没回去睡,霸占周其律的床还要人陪着睡。然而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就接到这通仿佛催命的来电。 “嗯,我赶紧回去开门,他们马上要到了。”要是发现他没在家,指不定要怎么吵,难听。 陶汀然自小被打骂到大,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怵陶川东,也就这两年敢对打。 他慌里忙张,周其律伸手拿他兜里的钥匙,下床道:“慢慢穿,我去开。” 周其律大步流星走到门口,一个小孩儿突然从小道跑出来。他看着拿着一个漫画本蹦蹦跳跳的松松,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走这条烂路。 “其律哥。”松松跑到他面前,笑着说,“你去哪呀?” “周其律!”这时,屋里陶汀然略带急切地喊他,大概是怕他和陶川东正面碰上,“你不要去开,我自己回……啊!” 人一慌就乱套,什么事都变得不顺,站门口都能听见陶汀然摔“咚”的一声。 周其律来不及多做考虑,把钥匙给松松,让他帮忙去陶汀然家开门。 “哥哥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好呀!保证完成任务!”松松有模有样地敬了一个礼,跑得飞快。 小孩儿贪吃,松松边跑边列零食清单——棒棒糖、辣条、嘴嘴香、还有绿舌头! “松松。” 跑到院中听见有人叫他,松松循声看见了陶奶奶,随后视线再往前一望,瞧见陶家大门大大敞着,根本不需要钥匙。 “奶奶。”松松跑过去,细声细气地说,“我好久没看见你啦,你好些了吗?” 陶奶奶笑说:“好多啦,松松专门来看奶奶的吗?” “不是。”松松摇头,手心往上摊开,露出握着的钥匙,说,“其律哥请我帮他忙,让我来开你们家的门。” 远在十米外,正在打电话的陶川东闻言陡然转头看来。他瞧见小孩儿手中那串钥匙上的挂件,眯了眯眼睛,“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挂断,他朝松松招手,“小朋友,过来。” 松松外向、胆子也大,陶川东面若寒霜他犹豫了几秒就敢过去。 他早就会看人脸色了,所以到了陶川东面前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叔叔。” 第99章 陶川东拿了一百块钱给他,说:“叔叔请你吃零食,你自己拿去买。不过叔叔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能诚实地回答吗?” 六七岁对钱已经有了概念,松松两眼放光,重重地点头:“嗯!” 陶川东挤出笑来,好显得不那么凶神恶煞,“你拿的钥匙是谁给你的呀?” “其律哥。”松松一五一十道,“他说我帮他开门就请我吃零食。” 那串钥匙被陶川东拿在手里端详,随后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吗?有没有看见汀然哥哥?” 松松认识陶汀然但是不记得名字,他摇摇头,说:“汀然哥哥是谁?” “不过其律哥家里有另外一个哥哥!”松松笑起来,“他也给我买过零食。” 陶川东追问:“是哪个哥哥?” “就是住奶奶家那个哥哥呀。”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小孩儿不知道那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越说越兴奋,“偷偷告诉你哦,其律哥在和住奶奶家的哥哥谈恋爱。” 至此,陶川东脸色铁青,咬肌凸出。他语气颇为严厉道:“小孩子不能撒谎,更不能乱说,知道吗?” “我没撒谎!”松松喊道,“哥哥们之前亲嘴被我看到了!他们现在还在其律哥家呢!” 顿时,好似有什么污秽之物打脏耳朵。陶川东一言不发,回家从门后拿上一根老斑竹棍,直冲冲朝房后走去。 “川东!”陶奶奶只听见松松最后吼的那一句便恍然大悟这两人蹲那儿半天说了些什么。 她叫不住怒火中烧,失了智的暴脾气儿子,杵着拐杖慌忙追去,“川东!” 陶奶奶着急得差点摔跟头,堪堪扶住墙才得以稳住身形。她喊川东,喊然然,喊其律,最后只谁也不喊,只扯着嗓子道:“快跑——” 陶汀然听见奶奶嘶哑地哭喊,听见那一声快跑,但是没能跑掉。 一出门,他爸顶着那张狰狞的脸出现在巷子口,视线落在他与周其律紧握的手上不过一秒,随后便冲了过来,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他妈打死你算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高高扬起的棍子一如初到恙塘的那个夏天,陶汀然浑身僵硬,猛地抬手护住脑袋。 去年夏天那一棍落在周其律背上,这次对方同样挡在他的身前,再次替他挨下这一棍子。 打在了同一个地方。 “滚开!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陶川东拽了周其律一把,对方反而抱得更紧,他怒气更甚,扬手就要打第二下。 但这次棍子却迟迟没落下。 陶奶奶不知何时赶到,拐杖掉在半路,此时双手抓紧陶川东挥起的棍子,泪眼婆娑地对周其律喊道:“其律,快带然然出去避一避。” 那天仿佛逃亡,和去年夏天一样。 第50章 我们逃跑吧 摩托车疾驰,后视镜中,黑背奋力追着车。陶汀然抓着周其律的衣服,不敢靠近,害怕压着他的伤。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奔跑的黑点越来越小,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慢慢停下,耷拉着尾巴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越走越远。 小狗不知道他们要去那儿,陶汀然和周其律也同样不知道。 未来该往哪儿走呢? “抱着我。”周其律左手松开车柄,拉住陶汀然的手往兜里放。 天气凉爽,乡道一侧的桃花繁茂,太阳降落人间的那丁点暖意在疾风中荡然无存。 陶汀然顺从地轻轻环住他的腰,想回答,但一张口,强压在喉咙的哭腔便会随即泄出。 他说不出话。周其律为他挨打受骂,奶奶因他声嘶力竭,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却紧紧抓住了要落在他身上的棍子。 陶汀然悄然无声地流泪,他任性妄为,害得大家都为此受伤。 途经镇上谁也没说停,就这么一路回到县城的老房子。 乡里尚还在出太阳,进城却忽然乌云聚拢,随后滴答落下豆大的水珠。干燥的水泥地上越发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整座城市于顷刻间被阴霾笼罩,大雨滂沱。 好似老天都在为陶汀然打掩护,他浑身湿透,好让周其律察觉不了他一路上哭得湿漉漉的眼睛。 一到家,周其律就带陶汀然洗澡。湿衣服脱下来扔盆里,他拉上帘子,湿发滴下几滴雨水淌过脸颊,他毫不在意任它低落。 “你先洗。”周其律说。 同时淋了一路的雨,陶汀然拉住他,“一起。” 周其律没答应,无情地拿开他的手,“听话。” “不。”陶汀然赤身*体,破旧阳台隔出来的浴室没有浴霸灯可言,窗户缝隙四处漏风,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沉默对视半晌,周其律眉头紧锁,数秒后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背上挨过打的皮肤红得发紫,有些浮肿。陶川东下死手,斑竹甚至因为重击而破裂,出现裂缝。要是当时是一根实木的棍子,受的伤会更重。 陶汀然脸色苍白,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周其律背对陶汀然站着,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每每想要转过去,就会被陶汀然阻止。 他就是不想让他看见,然后多想。周其律手往后盲牵到陶汀然的手攥在手心,侧过脸说:“我没事,不疼。” 对方的手在他掌心扣紧,周其律感受到陶汀然止不住地轻颤。 随后,背脊除了热水淌过,倏地覆上一片柔软。 第100章 周其律登时僵直。 呼吸喷洒在皮肤上,陶汀然亲吻他的伤,有比热水更滚烫的泪灼伤了周其律。 “对不起。”陶汀然哭着说,“我总是让你挨打,受了很多伤。” 周其律眼中划过一抹自责,心疼而又坚定。他转身抱住陶汀然,将那伤痕累累,丑陋的背转过去,不让陶汀然再看一眼。 “那我还让你流了很多泪呢。”周其律语气轻松,淡淡地笑着擦拭陶汀然的眼泪。 他们如同拥有共感能力的双生子,陶汀然的痛苦也让他痛不欲生,对方的眼泪成了让他消亡的最佳利器。 周其律眼睛通红,在无法阻止眼泪掉下来之前低头吻了陶汀然的眼睛。 “别说对不起。” 陶汀然身体让以前乱吃药吃出毛病,体质很差,一年到头稍不注意就会感冒。洗完澡后周其律立刻给他冲了一包冲剂喝下,对方半夜还是发起了烧。 酒精擦身降温、退烧贴、退烧药都不管用。天刚见亮,周其律便给他穿上衣服,背着去了就近的诊所。 退烧针打下去后体温慢慢降下去些,陶汀然在二楼输液,周其律坐在旁边守着,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 对陶汀然说喜欢的那天,周其律就料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他大可以不管不顾,撺掇陶汀然和家里人一刀两断跟他走。 但一旦说出口,后悔的种子埋下,在往后数年,每个日夜,那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折磨着彼此。 周其律还怕给不了对方一定的生活保障,和他远走高飞的后果是吃尽苦头又该怎么办? 如此枯坐两个小时,周其律抬头看吊瓶还有一半,起身下楼去买早餐。 刚一动,背就拧着疼。 他蹙了下眉,下一秒就仿佛没事般,背挺得笔直,依旧从容不迫。 陶汀然烧得糊里糊涂时念了好几次奶奶,周其律趁在早餐店等打包的时间给陶奶奶打了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有一半的可能没人接,还有一半是听见陶川东的谩骂。 不过还好没他想得那么糟糕。 “喂,小律。” 陶奶奶声音听着没什么大碍,周其律放下心,“奶奶,我和汀然在城里,你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别担心我。对了,今天你们别返校,川东去学校找你们了。” 说完静了许久,奶奶似乎终于做出决定,“其律,要不然你……” 但到最后她也没说完,周其律却懂了她的意思。 返回诊所陶汀然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他盯着没开的电视发呆,床边柜子上多了一瓶跌打损伤药。 周其律一出现,陶汀然的视线便定在他身上,沉滞的目光仿佛活泛起来,眸光闪动。 他走近,将早餐放在柜子上,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 “醒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周其律顺着摸了下他的脸,“以为我走了?” 陶汀然撇开眼,避而不答。他的声音因感冒有些哑,稍微坐直一些,拿过跌打损伤药,说:“你背上的伤找医生处过了吗?” 周其律说:“嗯。” “骗子。”陶汀然盯着他,“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没有。” “别生气,我不想让你担心。”周其律道歉飞快,握住他的手亲了下手背,瞧他一脸正色,笑着说,“真没事儿,早就没感觉了。” 陶汀然不信他,拧开盖子往掌心倒出些许,双手将药水揉热,“转过去,我给你擦药。” 周其律不想让他看,迂回道:“先吃饭,一会冷了。” 陶汀然不为所动。 大多数陷入僵持局面,先败下阵的都是周其律。 他脱了外套,反手拽住t恤衫后领往上撩,露出宽阔紧实的背。 淤紫过了一晚又扩散几分,颜色更深重,极大一片在肩胛骨中下的地方。陶汀然看着就疼,周其律却说没感觉了。 “忍着点。”手心覆上对方的伤,他散发出一点信息素包围着周其律,希望以此减轻他的疼痛。 除了在刚揉的那刻颤了一下,周其律再没其他反应,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不喊痛,不装可怜,好像全世界所有的担子落在他肩膀上,他也只会硬撑着往前走。 “周其律。” 周其律昨晚喂他吃下的那颗退烧药似乎还黏在喉咙没吞下去,药丸子化开,苦涩的味道把五脏六腑全部浸透了。 陶汀然替他把衣服拉下去,缓缓地说:“以后不要替我挨打了。” 陶川东总是说他自私自利,想想也不是全无道。周其律为他付出那么多,受了这么多苦,陶汀然心疼他满身伤,却还是不想放开。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驱逐开阴沉沉的坏天气。陶汀然在对方慌乱转过身时,有些迫切地望向周其律,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地哽咽。 他低头缓了缓仿若被紧紧扼住而无法说话的窒息感,求救般拉住周其律的手,说:“我们逃跑吧。” 不管什么陶川东陶川西的,也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去到一个新城市,过只有彼此的日子。 周其律没有犹豫,抱着他说:“好。” 他陡然松了一口气,鼻尖亲昵地碰了碰陶汀然的耳垂,闭着眼道:“我以为你要和我提分手。” “不分手。”陶汀然在他怀里摇头,无比抗拒听到这两个字,“不要分手……” 第101章 “不分。”周其律说,“不会分开。” 订下今晚六点的动车票与半夜十一点的飞机,目的地是z城。 两人回家收拾行李,摩托车动静太大,周其律打车回恙塘拿东西,回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的像个贼。 黑背没在家,他绕路从东院走时,看见它正蜷在陶奶奶脚边。 没看见陶川东,或许真去学校找他们去了。周其律犹豫片刻,终究是没过去和奶奶道声再见。 下午本来预留了时间去监狱探望他爸,后来因为陶川东用陌生号码打来一通电话威胁,周其律赶紧改了班次。 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就是两人全部的家当,过了安检,他们坐在候车厅,靠在一起看车次信息大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手机轮流响,陶汀然记不清第几次挂断陶川东的电话,随后关机。 周其律得看一些订票和民宿的信息,所以只是把陶川东几个号给拉黑了。 也不单是陶川东,老农也在给他打,挂了一个又一个,突然冒出一条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周,我是石婶婶。陶奶奶走丢了,你要是和小陶在一起,赶紧让他回来,我们联系不上他,你帮帮忙。 周其律第一反应就是陶川东在诈他们回去,毕竟下午两点那阵儿他回去还看见陶奶奶好好在家晒太阳。 短短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会失踪? 村子就那么大,上上下下谁都认识,又怎么会走失。 思量几瞬,周其律还是把短信给陶汀然看了。 陶汀然脑子“嗡”的一声,脸上血色霎时褪尽,愣了须臾,连忙摸出手机开机。 然而他给奶奶打的电话却无人接通。 “别着急,”周其律顺着他的背,一边拨通石医生的电话,一边安慰道,“可能一时没听见。” 陶汀然点点头,重复拨打着。周其律走到一旁去接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打通。 “奶奶!你——” “还知道打电话?”陶川东冷言冷语,但似乎也没精力骂他,“我现在不想骂你,赶紧给我回来。” “你奶奶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周其律问石医生。 石医生说:“两点多钟,我给她量血压有点高,进屋拿降压药,出来就没看见人了。” 奶奶不见的时间与周其律离开那阵儿正好对上,自然下垂的手紧握成拳,他知道,今天走不成了。 陶汀然又要掉眼泪了。 回到对方身边,陶汀然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奶奶走丢,眼眶猩红更显他脸色苍白病态。他无意识咬唇,破皮的地方冒出血珠。 “会没事的。”周其律右手钳住他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拇指撬进唇齿,摁了摁那颗尖牙,“乖一点,别再咬唇。” 急匆匆来又拖着行李急匆匆走,他们有太多的羁绊与不舍得,自出生起就被囚在名为亲情的黄金笼。 不死不休。 第51章 不要自责,我没关系 乡里旧站台在两个小镇的分岔口,旁边是一家综合便民服务店。店老板说好像看见过老太太,但打完一局牌,再扭头,发现站台已经没有人了。 天色越黑,众人的心越沉。岔路口离恙塘少说也有一公里,她杵着拐杖沿路而去,村里有人看见,不少人都和她打过招呼。 这段时间她身边总有儿子孙子看着,所以大家也没太放在心上。 陶汀然随时保持电话畅通,和周其律一起拿着手电往邻镇的方向找。 至他回家,陶川东都没说多余的话,他眼底发红,面色灰蒙蒙,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无视周其律,也不知是默许还是没精力管,随便两人朝一个方向,走同一条路。 村委会带领村干部漫山遍野地找,去到陶奶奶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 荒山野地,陶川东经过自家祖坟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久久不起。 “她会去哪儿呢?” 陶汀然找不到,他们沿着马路走了半个小时,找不到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车水马龙,周其律走在外侧,攥着陶汀然的手,几次收紧,像是生怕他看错什么灌木影子,猛地窜出去。 “会找到的。”周其律说。 车灯在眼中模糊,手电光扫过路边排水沟,甚至往树上照了照。陶汀然满身冷汗,额头和鼻尖冒着小汗珠。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早中都是在周其律哄劝中勉强吃下一点,晚餐两人一直没顾上。 陶汀然忍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猛地蹲在路边吐了。 无论攥得如何紧,手心还是空了。周其律心里顿时一紧,顺着陶汀然的背一下下地轻轻拍,他往水沟里看了眼,吃进去的那点东西几乎全吐了出去。 周其律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探了探对方的体温,灼人的高温再次反复。 兜里揣着陶汀然的药,他原想在路上买点什么给他垫垫肚子,然后服药。 路口便民点速食品品种少,口感看着就差,一两块钱一个红豆馅面包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存货,面上蒙着一层灰。 周其律不可能给陶汀然吃这种东西,于是买了一瓶水,结账时顺便拿了一包旺仔牛奶糖。计划在路上遇见一些骑车卖三角粑或者其他热乎点的吃食,再买来让陶汀然垫一垫。 然而一路上还没碰到过,平时好似随处可见,总能听见播放着喇叭叫卖。 第102章 离镇上还有很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其律等他吐完,拿纸给陶汀然擦了擦嘴,随后拧开瓶盖递过去:“漱漱口,舒服点。” 陶汀然吐得眼角流下生性的泪,鼻子不通气使他呼吸听上去有些缓重。 他没对着瓶口,嘴角溢出水,没等滑进领口,周其律便帮他擦干净。 “对着喝。”周其律边说边拿出一袋子药,从里找出一包医生给备的退烧药,往四周望了望。 乡下闭门关户早,幸好不远处有一家小洋房一楼还亮着灯。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话落,周其律大步跑开。 陶汀然慢半拍转头看向他的背影,嗓子火辣辣的,呆呆蹲在原地。 视线飘忽不定,他站起身,目光越过公路边的灌木丛,看见滑坡下方池塘中间似乎漂浮着什么。 手电筒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陶汀然心惊不已,陡然跨过水沟,不看脚下有没有路,不管不顾地往下走。 恙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荷花塘,每年淹死过不少人。陶汀然脚步虚浮,体力和精神处在崩溃边缘。 “奶奶!”他大声喊,脚被杂草网住,身体失重的瞬间,他被人猛地拽了回去。 “你疯了?!”手中温热的冲剂药洒了一半,周其律怒不可遏,头一次对陶汀然这么大声说话。 他将人带回公路边,陶汀然失去智一般,挣开他又要冲下去。 这天晚上也是周其律头一次对他使用信息素控制。带有压迫和使对方绝对服从的气息,也称为信息素暴力。 待陶汀然冷静一些,他把一次性纸杯碰到陶汀然唇边,冷硬道:“先喝药。” 杯子里一滴不剩,周其律脸色稍霁,这才收敛信息素,让人不适的感觉渐渐柔和。他撕开一颗糖喂陶汀然嘴里,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明知池塘里并没有陶汀然想的那些,却也还是让他等在路边,自己打着电筒下去看。 两人通着视频,就为了让陶汀然放心。 池塘上除了漂浮着的荷叶,什么都没有。 “这下放心了吗?”周其律上下一趟,坏情绪在途中自我消解。 陶汀然自知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他过于急切,忍不住胡思乱想,或许有些魔怔了,“对不起。” “我说过别说这个。”周其律在陶汀然面前蹲下,说,“上来,背你走。” “不用。”陶汀然脸颊不正常的泛红,像是烧得稀里糊涂的状态。 现在赶他回去肯定不会回,再者家里也不是什么清净地儿。周其律强势地拉住他往自己背上趴,用略显轻松的语气打破这一再下沉的气氛。 “我衣服都给你了,你现在就是个挡风被,没资格拒绝。” 早晚温差大,背上的人像个烤红薯,烫乎乎,软绵绵的。周其律一路上和他说着话,就怕他睡着了经冷风一吹加重感冒。 他去别人家讨热水冲退烧药时,不忘问陶奶奶,“本来没抱希望,但是那个婶儿正好有点印象。她说奶奶往这条路经过,后边还跟着一条狗。” “是黑背?”陶汀然恹恹的。 周其律“嗯”了一声,“应该是。” 他们走了许久,月亮尾随一路。忽然前面堵起车来,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送医院”“碰瓷”之类的话。 分外喧杂的人声中混着狗吠,陶汀然眼睛倏然一亮,看见了坐在路边,手足无措的奶奶。 黑背护在老人身边,谁靠近便冲谁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叫。 终于找到人,等待陶川东开车来接的时间,三人一狗就站在路边安全的地方,陶汀然和周其律上上下下把奶奶检查个遍。 万幸没有受伤。 “奶奶,你好端端跑这边来干什么?”陶汀然紧紧拉着她,气完又内疚,缓和下语气,“饿了吧?” “没饿。”奶奶说,“最近不消化,总不觉得饿。” 老太太从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转手交给了周其律,认老了:“年纪大了记性差,你们走我也给不了什么帮助,中午瞧见其律回来,就想把这笔钱给你们。” 她自嘲地笑说:“奶奶不顶用了,踏出门就忘了要去做什么。”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回想,最后连回去的路都想不起来了。 她暂时性地忘掉许多记忆,开始需要借助外界刺激才能重新想起。 “你们快走吧。”奶奶推了他们一把。 陶汀然鼻尖酸涩,重新回到她身旁,说:“不走了。” 他垂下眼睛不敢与周其律对视,仿佛背叛、抛弃了对方。 他逃避问题,周其律却在上车时偷偷捏了捏他的手,轻声说:“不要自责,我没关系。” 大家都疲惫不堪,回家请石医生夫妻俩上门给奶奶检查一番后,周其律才回家。 陶汀然送他被陶川东叫住,他爸像在看什么道德败坏的东西,眉头下压:“就待在家里,你还不嫌累?” 气氛剑拔弩张,周其律率先打破沉默,温和地对陶汀然说:“不送。你身体不舒服,早点休息。” 陶川东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仿佛稍有不顺意的地方就要发狂。陶汀然突然就不怕他了,一把拉住周其律,在两人都意外的目光中牵着对方的手出了门。 周其律每一次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妥协,给了陶汀然无尽的勇气。他平静地对陶川东坦白,尽管他爸已经知道这个事实。 第103章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陶汀然无比郑重地说,“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读者朋友们,你们在吗( ) 中,恁们已经不喜欢俺了(;Д`) 有读者朋友指出俺abo写得抽象的问题,俺一天自省八百遍,俺再也不搞抽象了(;`) 第52章 等我就好 说送人就真是送周其律回去,他看着周其律进门,点亮屋内的灯。 一个没像往常那样自觉跟进屋,一个没开口留。两人相隔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门槛,彼此相望无言,没说出口的话全从眼睛里跑出来。 如果说对视是精神上的接吻,那他们早在很早之前就纠缠在一起,吻过千千万万次。 “我回去了。”陶汀然张开手,心口不一地跨过门槛给了周期律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笑着说,“抱一个。” 他短暂的在男朋友身旁停歇,好似只有在周其律身边才能畅快地呼吸。 有时候陶汀然感觉他就像一条狗,他爸、妈、奶奶,都是牵制他的绳儿,他们收一收手中的狗绳,他就不得不返回。 现在,周其律也是能拽住他的一根线。不过比起拽回,陶汀然更怕他松开,断了这条能连接他们的纽带。 长辈们望子成龙,爸爸妈妈希望他成为一只乖小狗,而他清楚,周其律只希望他自由。 “你不该跟你爸说这个。”周其律抱住他,语气没半分指责,每个字都透露着浓浓地担心。 激怒陶川东的后果就是新添遍布身体各处的淤青,周其律说:“可以不走吗?” “没事。”陶汀然还是了解他爸,让周其律放心,“他今天不会打我,奶奶睡下了,他有顾忌。” 抱了一会儿,陶汀然动了动,准备回家,禁锢着他的手臂却纹丝不动,还加大了几分力度。 “你干嘛?”陶汀然拍拍周其律腰侧,挣扎笑了。 周其律不吭声,半晌后松开他又把手攥上了,拉着往里走,听不出什么语气道:“我给你倒点水把感冒药吃了再回去。” 陶汀然眼睛微微弯着,珍藏他们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乖顺地应:“好。” 保温瓶里还有热水,周其律边拿出一包药拆开,边对陶汀然说:“回家不要陶叔,他说他的,你不要听。” “嗯。” 周其律怕他不当回事,“别跟他起冲突,你打不过他。他骂你就上楼回自己房间,知道吗?” “知道了。”陶汀然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完,顺手放回桌子上,笑了笑说,“你也早点休息,今天很累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周其律拿他的话说,领他出门,“我看你房间亮了灯再睡。” “五分钟内没开灯我就过来找你。”周其律捏捏陶汀然的指尖,盯着人看了会儿,忽然低头往陶汀然嘴角亲了一下,松手了,“回吧。” 按陶川东的暴脾气,陶汀然回去,对方不是已经上楼睡下,就是拿着细长藤条或者竹条等着揍他。 条形的东西打人没棍棒动静大,看着不唬人,实际比棍子打着痛多了,使足劲儿挥一鞭子下去,皮肉能瞬间渗出血来。 可能家里没那种东西,全是些当柴烧的长棍长棒。陶汀然见他还坐在出门前坐的位置,手上什么都没有。 陶汀然忽略他的存在,进侧屋看了看奶奶,他弯腰帮熟睡的小老太太了下头发,目光在奶奶脸上停留。 此刻快到十二点,陶汀然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转头,陶川东还在椅子上坐着,似乎在回邮件。 视线一掠而过,陶汀然自顾自上楼休息。 “你过来。” 陶川东叫住他,“我们聊聊。” 为避免吵醒奶奶,两人约在二楼阳台。陶汀然上楼先跑进屋开了灯,打开窗户往楼下瞧,猝不及防地和披着一身冷光的周其律撞上视线。 对方朝他扬起一抹笑,低头摆弄手机。 陶汀然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男朋友:快去休息,晚上捂捂汗,感冒好得更快。」 陶汀然回“好”,担心晚上太黑周其律看不见,他打开手机电筒,握在手中冲对方挥了挥手。 他半天不舍得进屋,净趴窗户吹风了。周其律无奈,给他发消息:在开演唱会? 「陶陶:是啊大明星,我是你粉丝,今晚唱什么?」 周其律说不唱,先转身进了屋。他不走陶汀然估计可以在窗台趴一宿。 “咚咚咚——” 房门敲响,接着陶川东在门外问陶汀然好了没,“换件外套需要这么久?” 陶汀然随便扯的借口,出门还是进去时的模样,敷衍都嫌麻烦。 但是在阳台站久了身上还是会有些冷,微风拂面,他忍不住将外套拉链提到最上方。 “你和周哑巴儿子是认真的?”陶川东点燃第二根烟,语气复杂。 二手烟难闻,陶汀然往一旁站远了点,瞥他一眼,道:“他叫周其律,他有名字。” 陶川东扭头看他几眼,忽地嗤笑一声,过了半晌,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爸差点要了你爷爷的命,你转头跟他儿子搞在一堆儿。” “村里的风言风语压得我都抬不起头。”陶川东抖抖烟灰,灰烬洋洋洒洒被风卷出去。 陶汀然闭口不言,不想和他争论爷爷被砍那件事谁对谁错,也不愿意听他说周其律不好。 第104章 “你就想聊这个?”陶汀然问。 他态度刺人,陶川东这次没打他,在香烟快吸完的时候,难得平静地说:“以后我不会再管你,随便你怎么做。” 陶川东说:“我现在就一个要求,陪奶奶回市里。” “我……” “听我说完。”陶川东对他失望透顶,“只要奶奶病情稳定下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愿意和谁待一块儿就待,我不会再打你骂你。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话和断绝关系没什么区别,陶汀然还是没说话。 陶川东以为他还在不满,于是拧了下眉:“做人不能太自私,你还想奶奶在这里陪你耗到什么时候?这次能找回来,那下次呢?我不想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一走起码在高中毕业前不能回,周其律家熄了灯,与夜色融为一体,陶汀然站在窗边看了很久,回到床上时手脚冰凉。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解锁,不等他找到周其律,对方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先找了他。 是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陶汀然点开,霎时空荡安静的房间响起周其律温柔低缓的声音。 “we had our heads in the clouds” “thought we had it all figured out” “planning to fly away” ……… 歌声中夹杂着细微的电流,与之前听过的哄睡小曲不太一样,陶汀然一遍遍播放,听着这首对方说不唱,转头却特意录给他的歌。 他曾在公交车上与周其律共享过耳机与音乐,再次听见这首歌,种种过往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一帧帧滑过。 那天下午零碎的光透过窗帘,似乎又洒在了他身上。 与那时什么都不在意的状态不同,陶汀然只感觉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 旧时阳光好似在寸寸腐蚀着他。 第二天陶川东把家里都收拾好,和奶奶商量回市里。 奶奶下意识去寻陶汀然的身影,但对方并不在她房间,“然然不去我就不去。” “他也去,”陶川东帮他老妈穿袜子,好声好气地说,“我昨晚都跟他说好了,他舍不得你,说一定要跟着走,你在哪儿他在哪儿。” 陶汀然从客厅路过,听见奶奶犹犹豫豫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等会儿自己问你孙子。” 陶汀然想了一整夜,突然间说不出“我不走了”的话了。 半晌之后,他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第无数次来到周其律家门前,陶汀然怔怔的,不去敲门,也不出声叫他。 周其律早就发现他在门外,门中缝隙隐约窥见对方落寞的身影。 他注视良久,明知陶汀然在他与奶奶之间挣扎痛苦,最后依然选择打开了门。 他不要陶汀然痛苦,所以装作不知道,装作诧异,装作豁达大度,装作……舍得。 “怎么来了不进来?”周其律笑了下。 陶汀然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开门,快速偏过脑袋抹了下眼睛,若无其事地挤出一抹笑,“我以为你没在家呢,老农没叫你去学校吗?” “叫了。”周其律单手搂住他的腰,直接抱进屋里,“吃早饭了吗?你药还在我这儿。” 陶汀然搂着他的脖子,摇头说:“没有。” “那在我这儿吃了回?”陶汀然不松手,周其律就这么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走路,像在跳婚礼上的一支舞。 陶汀然蹭蹭他的脖子,说:“好。” 他们最后一起吃了一顿早餐,周其律看着他服下药,摸他没有发烧,但见陶汀然穿得单薄,回房间给他拿了一件外套。 “剩下两天的药给你放右边口袋了,饭后记得吃。下午我去学校,晚上回来再……” “我要走了。”陶汀然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哭了。 他看着周其律,带着哭腔,“我要走了。” 周其律手指蜷缩了一下,眉宇间闪过几瞬痛楚。他想自私一回,可是又做不到让陶汀然为难。 他抬手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背心,柔声说:“有什么。” 像是没什么大不了,他说:“走了晚上也能见。” “我下课就来找你,买最早的一班高铁。” 陶汀然还是摇头,不想周其律这么累。他抱紧些,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哪儿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 “等我就好。” 周其律轻轻吻了他一下,笑着说:“好。” 陶家没到中午就走了,周其律目送小轿车走远,黑背狂吠着去追车,但是也没能让他们停下。 飞速驶离的后视镜中,它再次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周其律跑到路边将黑背唤回,此时一辆满载沙土的货车“轰隆”驶过,尘沙迷进眼睛,他闭眼的瞬间,落下一滴泪。 “呜……呜……”黑背跑回主人身边,仰着脑袋望向周其律,低声哀叫。 在它的世界里,同样被抛下的还有周其律。 他们身边再次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心酸酸的(落泪) 补昨天的一更,晚上再更一章。谢谢读者朋友们鼓励我!续上命了我oo 第53章 给我的卷饼小宝 陶汀然走的当天,周哑巴出狱了。 正逢周一,周哑巴给他妈打的电话,没联系周其律,省得耽误他上课。 第105章 村长也知道这事儿,因为他们家情况特殊,特意叫上几个人去帮忙打扫周家,然后去城里接人。 出门正好碰上马路边的一人一狗,村长隔着马路边往这边走边叫人:“周其律!周其律!” 浑厚的声音颇具穿透力,村里一日三餐除了听新闻广播,就是村长录播防火防盗之类的宣讲。周其律转头看去。 “你爸爸出来喽——”村长喊。 坐上面包车去城里时周其律都还有点懵。 同行的除了村长还有另外一个村干部,周其律一个人坐在后座,手掌握住膝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谭叔,我爸他不是下个月出狱吗?”欣喜的同时有些不知所措,周其律侧脸看向隐约能看见自己身影的透明车窗,看不出来眼睛因刚哭过而红肿的痕迹。 村长开着车,喜悦溢于言表:“他表现好,减刑啦。” “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在学校?你爸就是瞧今天是周一才没通知你。” 周其律看着窗外车流,视线从那些车牌上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与陶汀然先后经过同一条路,但是再遇见的可能微乎其微。 周其律收回目光,淡淡道:“请假了。” “生病了?” “嗯。”他不想多说什么,心里空荡荡的,缺失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就连他爸出狱也一时难以调动他的情绪。 “你别给我丧着个脸,没谁欠你。” 思绪万千,被陶川东忍着怒气的一句话扯回。陶汀然抬眼,与他在后视镜中对视上。 他漠然转开眼睛,不想说话。 奶奶将他的手拉在膝头握着,烦陶川东道:“开你的车,能不能消停点儿呐?” 陶川东张嘴就要顶回去,恰好来了一通电话。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通话内容谁都能听见—— “老陶,到哪儿了?” 陶汀然往显示屏上看了眼,是村长的名字。 “出城上高速都有一会儿了,怎的?”陶川东说。 “没,还好你们走得早,老周今天出狱了。” 陶汀然脑袋“嗡”的一声,恨不得立刻陪在周其律身边,和他一起去接他爸爸出狱,一起接风洗尘。 想参与对方大大小小的重要时刻。 奶奶摩挲着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投来的目光满是担忧。 陶汀然朝她勾了勾唇,违心地说:“没事。” 下午到市里,陶川东家都没回,直接带奶奶去医院检查。 住院已成家常便饭,医院像是暂时歇脚的旅馆,奶奶从县城换到市中心又住下。 父子俩忙前忙后,傍晚陶川东的老婆付丽和陶宏江来医院换他俩的班。 付丽打开保温桶,给奶奶盛一碗虫草药膳乌鸡汤,“妈,喝点汤再吃饭,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小火慢炖了一下午,一打开盖儿,中药材味儿与鸡肉香混杂着扑鼻而来。 汤面的泛光的油花被付丽用勺子撇开,鸡肉沉在碗底冒出个尖,两颗红枣漂浮其中,油亮亮的。 闻着香,陶川东肚子叫了一声,奶奶喝着汤忍俊不禁,“快回去吧你们,小丽你们也回去,我自己可以。” 陶宏江刚来没两分钟,听她这么一说,真作势打道回府,“那行,你……” “我回去也没事儿,在这陪陪您。”付丽笑说,“汀然回去休息吧,你房间的床单我让阿姨换过了,回去吃了饭好好补补觉,这边我看着。” “……”陶宏江走也不是,留也不想留,觉得医院晦气。 但儿媳妇一个半道来的外人都这么尽心尽力,他不好拍拍屁*走人,况且还是相伴几十年的夫妻,索性闭嘴坐到陪护椅上玩手机。 “对。”奶奶想起什么,瞥陶川东道,“然然学校的事赶紧办了,关键时候别耽误上课。” 陶川东连连应好,“那妈你先吃,我等会儿再来。” 父子俩独处时基本没话可说,回到家一个坐桌尾,一个坐另一端,沉默吃着饭。 阿姨带小儿子睡下,给他们盛上饭菜又回了婴儿室。 陶汀然吃完饭兀自回了卧室,父子俩当真全程无交流。 家里一年四季开着空调,室内常年恒温,此时再穿着外套会有点热。陶汀然脱下外套,从兜里摸出感冒药,倒了一杯温水服下。 他坐在茶几前,盯着那件衣服看了很久,随后伸手抓过衣服,抱在怀里闻了闻。 信息素太淡,他感知不到,也闻不见气味。只剩下熟悉的皂香还存在于领口。 他蜷缩在沙发上,躲藏在周其律的外套下,仿佛拥抱。 现在他在干嘛呢?陶汀然止不住地想,或许在和爸爸促膝长谈,围在冒着热气与香辣气味儿的火锅旁碰杯庆祝。 想念在此刻或许会成为打扰,陶汀然摸出手机,犹豫几番,最终还是没有拨出电话。 聊天框里,出现一行——我拍了拍“男朋友” 将衣服拉过头顶,他困倦地闭上眼睛,脸忽地被内侧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给刮了下。陶汀然坐起身,仔细一摸,好像是一个有厚度的小本子。 他以为是周其律没检查口袋,忘了这里还放有东西。陶汀然心道这人稀里糊涂,拉开拉链,他一顿,瞬间愣住了。 没有所谓的小本子,陶汀然拿出那个厚厚的红包,心脏仿佛层层加码,承受不住而猛然炸开。 第106章 红包上面字迹工整,写着:迟来的压岁钱,给我的卷饼小宝。 里面装有五千二百块,每一张都崭新。 大概是怕他穿着不舒服,另一侧也放了一个五千二百块的红包,没塞一堆儿。 ——陶汀然,我很爱你。 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肉麻又无所适从,周其律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把自己所拥有的,认为是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想念如洪水猛兽冲破智的栅栏,陶汀然穿上外套,当即买了回長启县的车票。 “这么晚去哪儿?”陶川东正要出门,父子两人在玄关碰上。 “回去。”陶汀然说。 “回哪儿?”谁也说不准周哑巴出狱会不会报复,陶川东因此更是坚决不让陶汀然再回去。 也不换鞋子了,他挡在门前,瞪着这个不让他省心的儿子,“滚回去。” 陶汀然换了鞋,站着不动,平静地看着他爸,“这不是我家。” 话音未落,陶川东的手就已高高扬起,脸色黑沉。 陶汀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巴掌也迟迟没落下去。 陶川东气道:“这不是你家那哪里是?你以为恙塘就是?那是你爷爷奶奶的房子,跟你也没半点关系。” “我没说那是。”陶汀然一直都不懂,他看着他爸,沉默片刻,说,“爸,你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我妈争抚养权呢?” 陶川东欲言又止,鞋柜上的钥匙、消毒液、装饰摆件陡然间被他挥扫在地。 他总以摔打泄愤,有外人在家也不例外。可能仗着婴儿室隔音效果好吧,陶汀然想。 最晚一班车在九点,打车过去要二十七分钟,陶汀然只有四十分钟,他无心和陶川东纠缠,推开门就要走。 但他刚提起的话题让陶川东思维发散想到了前妻,在门口朝他背影冷嘲热讽道:“你说我不爱你,那你以为你妈多爱你。” “她和我争抚养权不过是为了多分一些财产,你以为她邱奕是什么好人?你去找她,她连家门都不让你进!” 陶汀然没有停顿,进了电梯。 贴着心口的红包似乎在发烫,胸膛那枚硬币也如千斤重,他全身上下处处可见周其律的爱。 父母忽略的,没给到的东西,在遇见周其律后一一填满。 紧赶慢赶到高铁站还是错过了,陶汀然看着“停止检票”那几个刺目的红色字体,和工作人员说了半天也没用。 “列车已经出站,您可以到旅客服务中心改签明天的车次。” “我……”陶汀然跑急了,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直不起腰,蹲在地上捂着口鼻咳出一脸泪。 工作人员被他吓到,忙扶他到休息厅,接了一杯热水给他顺顺气。 这一晚格外难熬,陶汀然在高铁站等了一宿,第二天赶最早的一班车。 他没联系周其律,想给对方一个惊喜,陶汀然从昨天坐上车离开开始,就在期盼下一次见面。他太高兴,以至于忽略了一些异样的情况。 周家大门锁着,他推了推门,旧木板和铁锁发出声响,黑背狂吠着从屋后顺着排水沟蹿了出来。 “黑背。”陶汀然眼睛瞪圆了点,倏而笑着蹲下身朝它伸手,“过来。” 黑背止了声,垂着的尾巴不明显地摇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他,像是疑惑。 “不认识我了吗?”陶汀然向它靠近,把手放到它鼻子边给它闻气味。 见黑背没做出抗拒的姿态,抬手摸了摸狗头。 “你的主人去哪儿了呢?”陶汀然自言自语。 在人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了半个小时,陶汀然终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周其律打视频。 接通前,他对着手机抹了把脸,又弄弄头发,离摄像头很近,想着等下让周其律猜他在哪儿。 微信铃声响了许久,随后显示暂无法接通,自动挂断了。 陶汀然:“?” 他转而给对方打电话,依旧如此。 说不出地心慌与茫然将他笼罩,陶汀然给彬彬发消息问,对方也说没去学校。 巷子里传来趿拉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短头发的婶婶端着一碗剩菜剩饭出现。 “哎哟,吓我一跳。”婶婶捂着心口,看清人后,诧异道,“你不是陶家那家人的孙子么?怎么又回来了?” 陶汀然顾不上回答,心急周其律去向,站起身问道:“婶,你知道他们一家去哪儿了吗?” “哎哟,这个我不清楚。” 短发婶婶走上台阶,唤黑背去厨房那边吃饭,“周哑巴昨天出狱,但是没回来,他儿子倒是回来了一趟,急急忙忙的。出门前给了我钱让我帮忙喂狗。” “他有说多久回来吗?”陶汀然追问。 短发婶婶摇头,笑他着急得很:“不过家在这儿,不回来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爸爸妈妈没给的爱,周其律双倍给了小陶。其律也是很缺爱的小孩儿,所以更懂得怎么去爱人。 他们天生一对!!!!!!!!!!! 第54章 “我很爱你” “你找他有事?” 大婶还问了几句,陶汀然没回答,她自觉没趣,喂了狗就走了,嘀嘀咕咕地说了句什么。 陶汀然坐回门前台阶,前后左右的高墙与竹林仿佛将这一隅打造成一口方井,能通向广袤天地的道路只有那一条窄巷和屋后泥泞荒芜的泥坡小路。 第107章 周围光鲜亮丽的高房衬得周其律家灰瓦石墙的矮房更为破旧,陶汀然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深感无力,不知周其律与他站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在想什么。 【陶汀然:天好蓝。】 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起来像是没话硬讲。 【陶汀然:今天天气特别好,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去春游吧?】 【陶汀然:黑背今天都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上没你的气味了?】 【陶汀然:我昨天本来买的晚上九点的票,但是错过了。】 【陶汀然:要是我昨晚回来,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 十几条消息石沉大海,陶汀然慢慢不敢再发消息,怕发不过去。 一人一狗守着小破房子,陶汀然几次徘徊在窗户旁张望,反复看手机,左等右等也等不回周其律。 他僵坐在那很久,直到暮色四合,邻居大婶再次端着碗鱼汤泡饭来喂狗。 “哎哟!又吓我一跳!”大婶愠怒地觑他一眼,绕着陶汀然上去。 狗食里掺杂着大大小小的鱼骨头,一看就是谁碗里没吃完的饭和家里猫剩下的刺。陶汀然拉住黑背的项圈,一言不发地把狗带回家了。 昨天走时得干净,保鲜室连片菜叶子也没有,急冻室倒是有不少存货,不过全是些腊肉香肠。他找到一块猪肉拿出来解冻,煮熟后切成小块给黑背吃。 家里静得可怕,他蹲在厨房切菜台边看黑背狼吞虎咽。他的记忆仿佛混乱,总感觉与周其律蹲在这儿“贿赂”松松就发生在昨天。 敏感的人最擅长胡思乱想,陶汀然一点点回想,突然怀疑是不是周其律的爸爸说了什么,阻止他们再联系。 或者……周其律听完感到厌恶,所以连夜离家,让他找不到。 越想越恐慌,每一下心跳重得像陨石坠落。 这时,手机忽然乍响,铃声似要冲破房顶,人和狗都冷不丁吓得一哆嗦。他怕错过周其律消息所以将音量拉满,整整一天,他以为再等不来对方来电。 陶汀然自以为是的惊喜没送出去,希望消耗殆尽,但一个铃声又将他的期望拉到最高值。 他原谅周其律不回消息,原谅他冷落自己。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无论怎样都会被他原谅。 但期望再次落空,来电显示是陶川东。 瞬间,陶汀然整个人都黯淡无光。 他没接,任他响了停,停了响。后来几乎都能猜到是陶川东,但每次他都第一时间拿过手机查看,就怕漏了最重要的人。 夜里但凡是听见楼下有什么风吹草动,陶汀然都会立马拉开窗户探头往下看。有时候是有人经过,有时候是猫狗,更多的大概是他幻听。 数次拉开窗户,风平浪静,周其律家门的锁未曾有过半分挪动。 翌日一早,陶汀然给黑背做了饭,搭车去县里曾去过很多次的老小区。 他断断续续敲了许久的门,对门老头背着包似乎要出门,边锁门边说:“别敲啦,这次是真没人,好久没见那小伙子回来过了。” “你没带钥匙?”开学以来两人形影不离,老头都知道他们在关系匪浅。 陶汀然点头,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备用钥匙其实在口袋里,手指几次摸到,转念又松开。他怕真打开门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连骗一骗自己都不可能了。 之后几天陶汀然在周其律以前工作过的地方滞留,网吧好像也不再可怕,那些让他恐惧的东西,比起与周其律失去联系,都不足为惧。 “你怎么又来了?我真联系不上他。” 林栋还记得周其律有多宝贝这个男生,那段监控录像他想起一次就肉麻一次,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出对谁都挺疏离的人有那么柔情的一面。 网吧空气没质量,也不禁烟,一楼115到122那几个位置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大得像在熏肉。 林栋带陶汀然上二楼办公室,点出通话界面,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不信你自己打一个试试,我没必要骗你。” 陶汀然看了看他,接过来拨出去。 林栋没骗他,周其律已经关机了。 家具电器店的老板也联系不上周其律。与对方失联的第四天,他终于承认上次在路边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周其律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陶汀然不甘心,不相信,回恙塘又等了两天。全村没几个他说得出名字的,那两天几乎挨家挨户敲门问了个遍。 心里沉闷如阴雨连绵的梅雨季,疼痛并不剧烈,它似不致死的毒药,随时间缓慢渗透进骨头,渐渐绵长。 陶汀然在恙塘待了一个礼拜左右,周其律玩失踪,他也失联,陶川东终于忍不住亲自驱车回来逮他。 转学手续都办好了,眼下离高考没剩多少时间,陶川东本来想打醒他,但是陶汀然心和身体的状态都实在太差,他连骂都咽了回去。 “真是欠了你的。” 陶汀然迷迷糊糊间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父亲的步伐稳健,他趴在陶川东的背上,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 原来他真的没有家。 周其律不告而别,或许是因为他爸爸出狱,两家互不亏欠,不用再无条件对他好。 那两个红包又是什么意思呢? 分手费? 第108章 可是谁又会在分手的时候说我爱你啊。 “狗。”陶汀然上车前看见怯怯跟在不远处的黑背,固执地说,“带它一起。” 不知周其律以后会不会回来,但短期内或许不会出现了。 黑背留下来不会被好好对待,失去主人的庇护,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抽筋剥皮,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他知道陶川东是揣着一肚子火回来找他的,对方不会答应,而且他本身就讨厌狗。 陶川东大概是想骂他,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骂,反而把狗弄上了车。 “弄回去你自己养。” 黑背坐在陶汀然腿边,把脑袋放在他的大腿上,一双眼睛满是惧怕,唯有看着他的时候会好点儿。 陶汀然看着它,摸了摸它的头。 奶奶还未出院,陶汀然又进去了,他大量乱服药,吃出了问题。 在他的alpha定期安抚下,稍微稳定的发热期如期而至,只是这次没有alpha在身边,痛苦更加难以忍耐,多了一份如若戒断的煎熬。 在医院昏睡的时候他总是梦到周其律。 梦到他说“我很爱你”。 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后来出院,陶汀然在家休养,他每天带黑背下楼溜圈,打卡似的给周其律发很多照片。 「陶汀然:你的狗在我这儿。」 回来了记得来找我。 删掉。 再不出现我就撕票…… 刚打完这句,陶汀然又删了。 「陶汀然:别担心,它好好的。」 对周其律,他连威胁都舍不得。 第55章 我们不等他了 身体恢复一些后,陶汀然去新学校报道,一周只有周日才回来半天。 他比以前更沉默寡言,奶奶有时和他说话都听不到几句长句,大多点头或者应声“嗯”。 陶川东对他一直恨铁不成钢,硬是掰扯矫正了这么多年,好像在十七岁慢慢变得如他的意了。 陶汀然成天除了学习就是遛狗、带狗洗护,做什么事之前总拿手机拍照,也不知道发给谁。 陶川东知道他没回家的周末回了恙塘,下午课上老师没见到人,给他打过电话。但陶汀然都会在晚自习之前回学校,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课业繁重,高三压力巨大,他给陶汀然喘息的空间。就算偶尔对方的态度实在让他窝火,陶川东也忍着。 一直到毕业,陶汀然高考完回家发现狗被他爷爷送人,情绪失控摔了杯子,陶川东才又动起了手。 又是一年热夏,蝉鸣阵阵。陶汀然挨了一耳光,脸偏向一边,短暂耳鸣片刻。 “一条土狗,送就送了,冲你爷爷吼什么吼!” “我的狗凭什么由你们做决定?!”陶汀然掀了桌子,眼睛猩红,“说啊,送给谁了!?” 陶老爷子没敢说实话,他上午出门遛狗,没拉稳绳子,一不留神黑背就没了影。 比起弄丢,送人听起来更容易接受,至少黑背的生活是有保障的。但谁也没想到陶汀然会突然爆发,陶宏江不得不说实话。 “怪我怪我,爷爷明天买一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你就别添乱了,那能一样吗?”奶奶给了老头一肘子,瞪他一眼,“回你屋去。” 奶奶的病只能保守治疗,中西药不断,隔段时间就得去医院复查。家里没人敢说她不是,都盼着能多活几年。 陶宏江的脾气为此收敛不少,愤愤看她一眼,灰溜溜回了房间。 “然然,别气。”奶奶杵着拐杖过来牵他的手,出门道:“奶奶陪你去找。” “妈!”陶川东和付丽急了,怕她出去出什么意外。 整个家能感同身受的只有奶奶,只有她解陶汀然对黑背的这份感情有多重。 别人眼中的土狗,承载着思念的重量,是陶汀然与周其律之间唯一可触摸的桥梁。 “奶奶,”陶汀然望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哽声道,“它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奶奶握紧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轻,仿佛叹息,“我知道。” 全家人找到天黑尽都没找到,物业帮忙查监控,拍到狗在上午九点跑出西门后就没再回来。 黑背走丢,家里氛围一再下降至冰点。陶川东和付丽原先想等陶汀然考完,一家人去外省避暑,放松放松,年假和机票、酒店早早就安排妥当。 “退了吧,小然不愿去,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付丽说。 陶川东眉头紧皱,一声不吭地吃着饭。 自从狗丢了以后,陶汀然白天基本不着家,游魂似的在外面东奔西走。陶川东看不惯,讽刺他日行万步不如去发传单,还能挣点钱。 他嘴上不饶人,转头却给了陶汀然一沓寻狗启事。 陶川东也没心思旅游,也打算把票退了。 这时陶宏江“哎呀”一声,觉得他们小题大做:“汀然都这么大人了,一个人在家冷不着饿不着的,保姆不还在么。” “这家我都快待不下去了,一家人成天冷脸相对也没个话。”陶宏江说得冠冕堂皇,“汀然不去我们自己去也行,正好让孩子自己好好消化消化情绪。” 付丽和奶奶都不赞同,陶川东却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又改了主意,拍板道:“那就听爸的。” 陶川东在大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万块现金,隔着卧室门和陶汀然交代了几句。 第109章 他们走后家里瞬间清静,四百多平的房子静得落针可闻。 阿姨来做了晚饭就离开了,陶汀然路过餐厅看都没看一眼,也不开灯,坐在客厅沙发上随便放了一部电影。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联系不上周其律的第四十八天,在黑背走丢的第九天,陶汀然才敢告诉他狗不见了。 泪水绝提,他放声大哭,在无人的家里,抱着那件连皂香味儿都淡到几乎没有的衣服崩溃。 「陶汀然:对不起,我把黑背弄丢了。」 「陶汀然:别不我好不好?」 「陶汀然:不是说好等我吗?为什么生气。」 …… 他在沙发上睡着,半夜转醒,惊惶地睁开眼,看见电视上硕大一只秋田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守在车站等主人回家。 陶汀然猛地想到什么,爬起来跑回房间换身衣服,拿上身份证又准备回恙塘。 说不定呢。 万一黑背跑回家了呢。 半夜没有高铁,他打出租回去。陶汀然不想等,怕又错过。 三个小时的车程,五点四十分天边泛起一抹橙红,云层漂浮不定,像是在追着他跑。 六点抵达村子,天光大亮。 陶汀然其实没抱太大希望,电影中那条狗熟悉去往车站的路,走过无数次。而黑背被他带到离家的千里之外,路途遥远陌生,又怎么可能会跑回家呢。 它又没有导航,只有小小的鼻子。 想回家就只能贴着地嗅来嗅去,可能还会走错路。 即便一开始就做好心准备,但一无所获之后的失望还是加倍袭来。 陶汀然好似掉进某种循环空间,他不停往返周其律常去的地方,重复去找那个与他相关的人,在村里遇见人就问周其律回来过没有。 不知道的以为对方欠了他钱。 更难听的话也有,他们装做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肚子,一脸惋惜,仿佛所想即是事实。 这些陶汀然都不在意,他甚至觉得,要是肚子里面真揣个什么就好了,说不定周其律就不会这么狠心离开。 他怄气地踹了一脚周家的门,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为周其律红了眼睛。 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家里人都出省旅游,没人时不时来敲他的门,也没有连续打来问他几点回家的电话。 陶汀然一如既往的在恙塘多等了两天,孤独得像被世界遗忘。 半夜听到一点动静他依旧忙不迭爬起来去看。明明下定决心不在乎,但是在某个时刻,还是没忍住抱着手机对周其律说很想你。 幸福诞生在每个平淡无奇的时候,所以人类更擅长铭记伤痛。陶汀然骗不过自己,他做不到不在乎。 周其律带给他的一切都深刻。 忘不掉。 那段时间陶汀然一直紧绷着自己,他没考上z大,去了本地一所师范学院。 奶奶病情时好时坏,八九月份陶汀然经常去医院守夜。 身边的人都在淡忘周其律,提起来也只记得那是周哑巴的儿子,记得的人好像只有他和奶奶。 不过,最近奶奶似乎也在慢慢忘记他了。 初秋,去学校报道的前一天,陶汀然正在收拾行李,忽然接到石医生的电话。 他愣住,呼吸停止了几瞬。 那次他走时给左邻右舍以及石医生和谭叔都交换了号码,托他们留意黑背。 当然,更早之前也拜托过他们在周其律父子回来时,第一时间通知他。 陶汀然陡然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划开接听。 “喂?汀然?” “嗯。”陶汀然蜷缩了一下手指,抿了抿唇,说,“是周其律回来了吗?” “不是。”石医生说,“是黑背跑回来了。” “不过……”石医生支吾其词,最后叹了口气,“你回来看吧。” 数不清是第几次急匆匆地往恙塘赶了,车票都攒了小小一盒子。 陶汀然坐在动车临窗的位置,他因失而复得而喜悦,也因为他这人有点迷信,觉得他与周其律之间还有缘分,所以开怀。 担心黑背不认得,他随身带了周其律给他的那件黑色外套。 陶汀然闻了闻,什么味儿都没有,但是犬类嗅觉灵敏,应该能嗅到周其律的气味。 “婶婶!” 石医生在小巷口等着,陶汀然跑过去,还没问,对方熄了烟,复杂地看他一眼,说:“回来就趴在家门口,谁走近点就龇牙。” “没事儿,它应该会认得我。”陶汀然笑笑,迈步往里去。 刚走出没两步,胳膊被人抓住。 他不解地回头,看见石医生不忍的表情。 随后,陶汀然听见她说—— “黑背可能活不久了。它脖子上的绳子勒进肉里,已经在腐烂,有条后腿应该是让车碾了……它……” 石医生说不下去,放开了他。 陶汀然瞳孔微颤,下颌紧绷着,一言不发地走过巷子,来到周其律家门前的小院。 当他亲眼见到曾二十几斤重的狗瘦得皮包骨,浑身是伤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手中的衣服攥出抚不平的褶皱。 黑背趴过的地方洇着血痕,它受的伤远比石医生说的要重,或许连今晚都撑不过去。 无人知晓它经历过什么,它对人戒备,连陶汀然靠近都要龇牙威慑。 第110章 “黑背,不认识我了吗?”陶汀然抬手抹掉模糊视线的泪珠子,唤着它的名字慢慢靠近。 “对不起啊……这么晚才找到你。” 陶汀然像以前一样坐在台阶上,黑背趴在他身旁。那些血淋淋的地方不忍直视,陶汀然回家拿了剪刀,帮它把脖子上系得很紧的麻绳剪断。 他把那带血的绳子扬手扔得很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黑背的脑袋。 黑背微微动了下,偏头闻他腿上那件外套。 它好像认出是谁的,微弱地叫了一声,“呜……” 陶汀然无声哭着,几度失声。 他们就这么坐着,直到夕阳落到山头。 黑背只剩最后一口气,它把下巴枕在陶汀然的腿上,时不时闻闻那件衣服。黄豆大小的小圆眼睛一直望着巷子口的方向。 因为疼痛,它不停地小声哀叫,没人知道它是如何拖着这一身伤走回家的。 陶汀然想带它去医院,但黑背伤势过重,不能轻易动它。小县城宠物医院少之又少,唯一营业的一家又因为距离太远,对方拒绝派车下来接他们。 陶汀然与它一同望着那窄窄的巷子口,轻轻地抚摸着它,安静陪着。 “走吗?收你十五。” “所以是什么时候?” “什么?” “生日。” “哦,12月30。” “试试,小寿星。” “不知道。我马上卸下来,然后装陶先生买的空调。” “抱歉,骗了你。” “我怕他再打你。” “陶汀然,我喜欢你。” “我们不会分开。” “谈了。” “陶汀然,我们不要异地恋。” 我很爱你。 ……… 过往一遍遍凌迟着他,陶汀然只觉得痛不欲生。 他后悔遇见,不知道原来幸福也可以转换为痛苦。 陶汀然满脸泪痕,轻声说:“不等了。” 实在太痛就闭眼好好睡一觉吧,以后等他回来找你。 “黑背,我们不等他了。” 几分钟后,黑背没了呼吸,陶汀然低着头哭了很久很久。 他把黑背埋在周其律家后坡竹林里,将那件视若珍宝的外套裹着它一并埋葬。 那是小狗永远留念期盼的主人的衣服,比他更需要。 小土坡旁的狗尾草朝他晃啊晃,陶汀然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像是在摸黑背柔软的毛发。 回去时,他在草丛里捡到一个蝉壳,途径周其律家放在了他家窗台边。 每年蝉壳的价格有降有涨,如果周其律在,他肯定知道。 【作者有话说】 少年时代就此落幕。 第56章 周老师没教,他不会 岁岁年年,周家门口的对联年年换新,好几年没人在家,窗口那把柚子叶也不知是谁挂的。 z城宜居,一月份别的地方都下雪,这里还在出太阳,气温保持在十几度以上,陶汀然每年寒假都会来这边待十几二十天。 大学毕业后他在z城投了几份简历,在一所普高任职,教心课。 工作地点和租住的房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他不住教师宿舍,非折腾自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租住的公寓在z大附近,其实也没别的,陶汀然只是时不时会想,周其律会不会和他一样,偶尔故地重游。 一千八百二十六天,他还在期望遇见。 “陶老师,你是哪儿人来着?” 寒假前最后一天,学生离校后全校老师开完会集体去吃烤全羊,预祝新春。 陶汀然规整自己的办公桌,笑了下,说:“介城。” 这个问题隔三差五就有人问,聊家乡,聊家人,最后聊到有没有对象上。陶汀然没隐瞒自己的第二性别,总有人想给他牵线,他索性在后颈腺体的位置纹了一个牙印。 众人误以为他有alpha,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一学期下来从未见到过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毕竟陶汀然长相清隽英俊,家庭条件很好,为人处事面面俱到,论谁看都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陶汀然待人不过分疏远,总是恰到好处的亲近,像无尽包容的树洞。但如果对上他的眼睛,会发现他其实漠不关心。 眼神平静、冷漠。 十八岁之前,家庭、学校、社会等一切都影响着少年的成长。陶汀然因校园暴力抑郁,因人渣猥亵而留下心阴影,还受陶川东影响,性格阴沉暴躁,总三分钟热度。 但周其律对他影响最深,对方离开后,陶汀然总下意识模仿他。 他是二十二岁的陶汀然,却更像十八岁时的周其律。 “那你和林老师是老乡啊,很巧啊。”同办公室的老师笑说。 陶汀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道:“是吗?是挺巧的。” “现在放假了机票可不好买,你正好和林老师一起回去呗,路上换着开车也安全。” 正说着,林薄呈拿着会议本进来,剑眉星目,高大俊朗,是很正气的长相。像人民警察转行当了老师。 “说我什么呢?”林薄呈说。 陶汀然闻声看去,目光猝不及防的和对方碰撞到一起。他微怔,冲林薄呈礼貌地笑了笑,转开了视线。 “在说机票不好买,想起你和陶老师是老乡。” “方便的话你俩搭个伴儿,就当互相帮帮忙呗。” 第111章 几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陶汀然完全插不上话,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周其律在面对这种场合的时候会怎么应对。 周老师没教,他不会。 林薄呈两三下收拾好东西,笑着点点头,说她们:“烦死你们乱搭线的,搞得我和陶老师多尴尬啊。” 陶汀然还没说话,林薄呈就穿好外套朝他看过来,“陶老师,快走,别和他们玩。” 正想找什么借口先走一步呢,陶汀然顺着对方搭着梯子顺势和几位同事告别,“那我先走了。” “行,假期快乐啊,提前祝你新年好。” 黄老师哈哈笑道:“去吧去吧,不和我们玩和林老师玩去吧。” 陶汀然也不想和林薄呈走,出了教学楼两人应分道扬镳。但林薄呈和他并肩而行,往校门口去。 “?”陶汀然转头看他一眼。 林薄呈似有所觉,说:“你怎么走?” 陶汀然有点懵,对方抢了他的话。他顿了下,说:“回家。” “不去吃烤全羊吗?那家店挺难预约的。” “不了,不爱吃羊肉。”陶汀然吃不惯羊肉的膻味儿,闻着就想吐。 “巧了,”林薄呈说,“我也不喜欢那味儿。咱俩开小灶得了,有一家湘菜馆还不错。” 两人关系不近不远,但与其他人相比,陶汀然和林薄呈走得要稍微近一点。 林薄呈某些角度和周其律有点像,陶汀然有时离远些晃眼看过去,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心跳加速。他偶尔通过看他,去想二十三岁的周其律在做什么,长什么样了。 过得好不好,又在哪里生活着呢? “你又这么看着我。” 菜馆生意火爆,两人在大厅落座。林薄呈点了几道菜,转而递给陶汀然,发现对方又用那种他看不太懂,只觉满是哀伤的眼神看着他出神。 陶汀然倏地回神,接过菜单,掩耳盗铃般垂下微红的眼睛,“抱歉,走神了。” “没事,我解。” 陶汀然心里一紧,抬眼看他。 林薄呈看破不说破,温和地笑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想家了吧?” 陶汀然沉默良久,“嗯”了一声。 放假的第二天,陶汀然在药物作用下睡到了中午十二点才醒。之前上着班,失眠也不敢吃药,担心一下睡过头。 手机还放着歌,他提取周其律留给他的那段语音,每晚循环播放直到睡着。如果那是一本可触摸的书,那早在这一千多个日夜被他翻烂了。 手机电量红格,陶汀然按下暂停充电。他关闭免打扰模式,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一股脑跳出来。 微信上除了林薄呈问他要不要搭他的车回去以外,还有付丽问他几号到家。 置顶的那个人一直未有过新消息,以至于对方头像框出现一个红点时,他揉了好几次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好似大乐透砸中他,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 点开,对方恰好撤回,随后解释发错了。 【男朋友:不好意思。】 陶汀然愣了许久,臌胀沸腾的心慢慢空了,归于平静。 是他睡蒙了,忘记这个号早就换了人。 当初得到回复时他也是这样惊喜万分,但即便发现对方不再是周其律,也没舍得删,还央求对方别删除他。 【陶汀然:没事。】 刚醒来就大喜大悲,陶汀然怅然若失,侧躺着点进那人的朋友圈划拉着。 微信的新持有者设置了一年可见,周其律以前发的那几条朋友圈或许早被清了。 好在陶汀然之前一一截图保存下来。 这人与周其律百八十年发一次朋友圈不同,两个极端,这人一天能发四五条。 天气好的时候,他拍天空,配文:适合春游。 下雨,他拍脚下泥土,又说:看来一个人不适合春游。 还有许多工作时候的照片,陶汀然知道他是旅拍工作室的摄影师,对方屁大点事儿都往外发,极爱记录生活。 陶汀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能是爱屋及乌,朋友圈经常被他刷屏也不觉得烦。 晚上的机票,陶汀然挨个回着消息,慢吞吞给自己泡了一碗酸辣粉。没人催着他做什么的时候就像只蜗牛,对什么都不上心,包括自己的身体。 陶川东之前在这边出差来看过他一次,冰箱里屁都没一个,厨房柜子里放一堆速食品。 他爸说谁跟着他混,三天饿九顿。 挑起一筷子粉,陶汀然正要吃,奶奶打视频过来。 老太太近两年记不得其他人了,对他和陶川东尚还有些印象,经常给他打视频。 十次有八次打来陶汀然都在吃速食品,奶奶让他少吃,陶汀然每次都下次一定。欺负老太太不记事儿,他就这么光明正大接通。 “下次一定”时刻准备着,没料到一抬眼看见他爸硕大的一张脸。 “你又吃这些!以后死了都烧不化。”陶川东皱着眉头审视他。 陶汀然听见奶奶在一旁说:“什么烧得化烧不化的,你会不会说话。” 几秒后,镜头一转,手机到了奶奶手里。 人老了牙齿也掉了些,嘴巴干瘪,下巴总控制不住地哆嗦。陶汀然笑着喊了一声:“奶奶。” “哎。”奶奶把手机拿近些瞧,愁眉苦脸道,“然然啊,是烧不化。少吃些,这里面防腐剂多得很。” 第112章 “行,”陶汀然笑着说,“下次一定。” 晚上十一点半抵达介城,陶川东来接的机。父子俩见面还不如在电话里说得多,上车干巴巴聊了几句,之后各自沉默地回了家。 这几年陶家运气不怎么好,家里人相继生病,老爷子现在都还在医院住着。不过他那病不光彩,一把年纪还出去洗荤脚,眼看没几天活头了。 陶汀然回来后去医院看过一次,全身皮肤已经溃烂,整日处于昏迷状态,全靠呼吸机维持生命。 除夕阖家团圆夜,一家人去医院看陶宏江,恰好是最后一面。 老一辈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在城里火化之后他们开车回了長启县。 恙塘变化很大,最大的荷花池塘意外在网络走红,成了网红打卡地。政 府斥资在这里修了公园,修路补缺,大力发展旅游业,景乐山上也在陆续开发。 因此山上山下兴起数家餐饮业、民宿店。 冬季荷花凋零,但山上有积雪,来玩的人也不少。 车行驶到村口放了鞭炮,到家陶川东再从后备箱拿出一团大鞭炮,在家门前的院子点了。 连续爆炸声回响在整个弄堂,烟雾四起,前前后后的人家听见了声,都明白陶家是要办白事了。 农村办丧事都要请道士来做几天道场,家里人需要守七天夜。陶汀然和陶宏江没有感情,打小就不喜欢他爷爷。披麻戴孝跪在灵堂时,那些亲戚在存放着骨灰盒的棺材旁哭得要死要活,他硬是一滴眼泪没流。 中午,来客吃大鱼大肉,他跟要出家的和尚一样吃斋饭。陶汀然捧着碗在屋里烤火,一个小男生突然跑进来,装作不经意实际超级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陶汀然一看他,对方转头就夺门而出。 正门和侧屋的门都让他夺完了。 陶汀然:“……” 小男生跑进来的第四次,陶汀然叫住他:“松松。” 松松一愣,随后跑过来,眉毛挑得高高的,好不惊讶:“哥,你还认识我呀?” “嗯。” 长大了也还是超绝小扁头。 坐的是长板凳,陶汀然挪出一点位置,“要烤火就坐过来,跑来跑去不累?” “不累。”松松坐到他旁边,转头看了他几眼。 陶汀然年年回来都会去周其律家转转,他奇怪道:“哥,你这次回来怎么没去找其律哥?” “没空。”陶汀然随口答,风轻云淡的语气。其实是怕又落空,也有点想放弃的成分,不想再被过去拖着,觉得累。 松松点点头,说:“其律哥也挺忙的,这几天一直在山上给客人拍照片。” 陶汀然一直觉得电视剧里主角听到重要消息就拿不住水杯的情节很假,轮到自己身上才觉得电视还是演得收敛了。 他愕然地转头看向松松,浑身僵硬,从手指尖开始麻木。 【作者有话说】 下章重逢啦,苦日子也是过够了,慢慢好起来吧陶陶宝和76哥 '' 第57章 嗯,等着。 周其律在恙塘,在他身边,或许某时某刻只要转头就能看到。 我要去找他。 那之后陶汀然脑子里只剩这一个想法。 景乐山顶滑雪场开放后,半山腰的村民才得以真正迈上脱贫的漫长道路。山顶滑雪场不大,胜在风景不错,当地安排了上下山的专线公交,也可乘坐双人缆车。 高山俯瞰众生,脚下空荡似是踩着虚无的浮云,缆车接近山顶,女生紧张地摇摇同伴的手臂,了耳发。 “橙子,我头发乱不乱?别一会儿拍出来丑得要死。” 橙子扭头看她一眼,自信十足道:“美死了,放心,包出片的。” “哎呀,我好担心在他相机里会很丑,”女生焦虑地说,“没脱妆吧我?” “没呢。”快到山顶,橙子指了下看台站着的男人,管表情道,“好了好了,小婷快看镜头。” 女生眸光闪动,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到举着相机挡住一半脸的男人身上。 对方是近两年很火的摄影师,也是雪山印象的老板。 这座村庄因他拍的一组客片走红,被他拍过的人十个有八个都吃上了互联网这碗饭。 网传雪山印象的老板特别帅,骨相优越,皮相更是过目难忘。都说他生得周正,气质冷硬,女生遥遥望着男人,看得有些入迷。 雪山印象的老板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戴一顶鸭舌帽,逆着光站在那儿,阴影下的眉眼并不清晰,神秘又透着一丝冷峻之意。 酷酷的,但是很沉稳。 两女生脸颊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羞涩,看向镜头的眼睛澄澈明亮,裹挟着赤*裸的喜欢和欣赏。 这样的眼神让周其律想起了一个人。 他顿了顿,随后按下快门,连拍了几张。等顾客解安全带下车期间低头删了一两张废片。 “周哥,怎么样呀?”小婷跑过来,裙摆飞扬,灵动得像壁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应顾客需求,周其律提前沟通好先带着两位女生的外套上山,就放在一旁。他看着相机,没抬眼:“先穿外套吧。” “周哥,”小婷冷得哆嗦,拢着外套靠近他挑照片,问道,“一会儿能帮我们在滑雪场在拍几张吗?” “可以。”周其律说。 他的工作就是跟拍,客人到店选服装和化妆,这一套下来定价不便宜,自然要拍到客人满意为止。 第113章 当然他也不是全年待在恙塘,淡季时也接异地旅拍,有时候出去半年不回来一次。 “那……可以合照吗?”小婷不好意思地试探道,“我可不可以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 周其律微微笑了一下,说:“抱歉,这个不行。” 在山上待到傍晚六点周其律才下山。 他这几天都在山上,店里有林栋帮他看着,没出过什么问题,所以看到有三个未接来电时不由得愣了下。 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打开空调缓了一会儿手指才稍稍有了些知觉。周其律正要给林栋回过去,对方又火烧眉毛似的打了过来。 “林哥。”周其律调整左耳上的助听器,单手打着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妈的,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林栋火急火燎地吼。 “没听见。”周其律问,“怎么了?” 林栋急得要死,骂道:“还他妈怎么了,你宝贝突然来店里等了你一下午,刚跑上山找你去了!” “吱————” 车胎急刹,地面滑出长长一道黑痕,声音尖锐刺耳。 周其律眉头微拧:“谁?” “还能有谁?你的心头肉,眼珠子,陶汀然。” 陶汀然从松松那里得知周其律工作室的地址,他一把扯了孝布,从欢声笑语的人群中逃离,耳旁那些敲锣打鼓法事与哭笑渐渐消失。 冷空气卷进肺里,喉咙刺痛,火烧火燎一般。那座雪山看着近,其实步行到山脚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陶汀然一身黑衣,孝袖用别针固定在左手臂,白色的“奠”就字尤为显眼。 他在雪山印象坐了一下午,店员不好赶他出去,打电话请示了二老板。 林栋从二楼休息室下来,看见陶汀然的瞬间,差点没踩空楼梯。 陶汀然沉默地盯了他半个小时,眼神用埋怨形容都是轻的。林栋招架不住,一一摊牌。 “他来找我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恙塘了,周其律让我别叫你回来,我总不能硬插手吧?” “你解解林哥。” 当年陶汀然在网吧耗了一个多礼拜,刚走没几天,周其律突然灰头土脸地来找他。 林栋当时吓一跳,差点以为他去什么非法的地方打黑拳了。一身伤,嘴唇干起皮,脸色差得要命。 他问出了什么事,周其律不说,只找他借了回恙塘的车费。 林栋想带他先吃点东西,周其律固执,说有人在等他,一心想着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他买了些东西放车上,开车送周其律回恙塘,但那天陶汀然恰好走了。 林栋让他给陶汀然打电话,周其律那时全身上下掏不出半个值钱的东西,手机早不在他那儿了。 “那怎么办?干等着。”林栋有些无语。 周其律牵扯到身上的伤,捂着肚子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巷口,低声说:“嗯,等着。” 陶汀然说等,周其律等一年、十年、百年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没等过。他自小就在等,这是他最早学会的一门课。 小时候胆子小怕黑,爸妈外出工作时,周其律就坐在这里等他们下班。 后来他妈去世,他爸心情不好那段时间,他就等他爸酒醒。 小时候的周其律借着窗户泄出的灯光写作业,耳朵滴下的血晕开他的字。 血有时候没有颜色,落得比红色的还要迅速,他擦了又擦,最后才发现是自己在哭。 周其律最擅长等待,他妈刚去世那一年,他常大晚上去坟地守在墓碑前等,天真地等一个去世之人回来。 林栋知道的不多,那次送人回去没过几天,周其律又来找他,说要走,让他不要告诉陶汀然他的事。 林栋追问,才知道原来是他爸生病,要去大地方治病,回不回来不好说。 陶汀然听他讲完这些,缄默地等了许久,仿佛又变成周其律家门口那座“石像”。 他抬手看了几次表,陶川东来电数次,发短信问他在哪里。 陶汀然等不及,关了机跑上山去,林栋拦都拦不住,自己车租借给客人了,光靠他那双老寒腿追也追不上。 专线班车五点最后一班上山,天色黑沉,山上一草一木没了光仿若漆黑剪影。周其律开着车一路搜寻陶汀然的身影。 他这人有点运气又一向差点运气。 他好怕一不留神就错过,陶汀然那么怕黑畏冷,路上湿滑,万一摔到哪儿了又该怎么办? 周其律拨通微信语音通话,响了许久无人应答。 那种心慌意乱的恐惧感再次笼罩着他。 回忆不合时宜地涌现,周其律想起他爸出狱那天,他的奶奶和舅舅一家比他先接走他爸。而后就是漫长、令人烦躁地争抢财产。 被困在舅舅家那半个月,是他最害怕也最无力的一段时间。 奶奶以周哑巴多年未尽赡养义务为由要向法院起诉,连哄带威胁地试图从他爸那里掏钱出去。 周哑巴耳根子软,亲人软磨硬泡几句就会松口。周其律回家把存折以及银行卡藏好,急忙追去舅舅家接回他爸。 这一去,半个月没能离开那个小镇,甚至没能离开舅舅家一楼那间潮湿的泡菜房。 舅舅一家认为他有他妈生前单位的帮助,扶持他家建房娶妻生小孩是所应当,何况周哑巴是做哥的。 第114章 周其律不愿意,和他们动手,被亲奶奶亲舅舅抢了手机锁起来,他爸竟然也劝他给一点,全部都在逼着他妥协。 之后好不容易跑出去,他一路走回長启县,决心回家等着陶汀然,哪怕这辈子只做这一件事。 可他的人生从未顺心过。 周哑巴病了。 这些年周其律带他爸四处求医,欠不了不少钱。亲戚一个都指望不上,避他如蛇蝎,他走投无路借了高利贷。 父子俩辗转各个城市的大医院,最后钱花光,人也没留住。 一穷二白。周其律少年时不敢对陶汀然说喜欢,长大了更是胆怯。 少时以为长大成人就无所不能,实际上却依然为五斗米折腰。他无法给陶汀然提供优渥的生活,所以再次退缩。 周其律一边想念,一边还债。在某个头脑发昏的深夜忍不住给陶汀然发了条消息,刚发出一秒就连忙撤回。 他的想念或许会成为禁锢对方的枷锁,于是“我很想你”变成一句生硬的解释——“不好意思,号换人了”。 周其律隔着屏幕窥探对方过得如何,他常发朋友圈,仿佛陶汀然只要看见,就算是和他一起参与其中。 他从陶汀然偶尔发的朋友圈知道对方近况,去过他家楼下,也去过他工作的地方。 没有见面的时候得知对方的消息很容易,现下彼此走在同一条路上,想要遇见却是千难万难。 下坡路车速稍快,余光忽然一晃而过一道黑影,周其律连忙踩住刹车,车身滑出好几米才停下。 那个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影还在慢慢往上走,周其律下车奋力追上去。 他抓住对方的胳膊,拽得太用力导致陶汀然踉跄了一步。还未等对方站稳,两人对上目光,周其律下颌线紧绷,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这一瞬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共振。 第58章 要你亲我 陶汀然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柑橘味儿的皂香,上山路上他还担心认不出周其律,直到此刻见到对方,才发现其实没多大变化。 “先上车。”周其律松开他,神色归于平淡。 他比年少时更会藏匿情绪,慵懒而淡漠,看上去疏离又遥远。 车灯勾勒出雪花斜织降落的光影,周其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静静地看向他。 天空灰暗,他站在光的旁边,是那么平静、从容。 陶汀然与他对视着,怀抱空了,心里也如同踩空般“咯噔”跳了一下。 上车,周其律没急着关车门,到后座拿了毛毯,展开搭在了陶汀然腿上。 下山的路两人谁都没提为什么会在这里相遇。陶汀然扫了周其律几眼,重逢的喜悦渐渐被不安代替。 那种感觉很像那年回来没找到周其律时的心情,但是现在对方就在他的眼前,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失落? 车内太安静,雨刮器时不时扫刮挡风玻璃上的雪,衣服的摩擦声仿佛放大百倍。陶汀然心口一阵堵塞感,这时才发现五年时间有多么长。 长到曾经紧密无间的两人变得陌生,相处时竟然也会局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陶汀然主动打破僵局。 周其律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正经得像在念新闻发言稿,回答却很笼统。 “前几年。” 他似乎提前知道陶汀然接下来想问什么,说:“没经常在这边待,偶尔回来。” 那时候什么赚钱干什么,“荷花美人”那组照片爆火,周其律当时接了很多约拍的单子,天南海北各地跑。 累死累活三四年,赚的钱全还了债。他去年春天回来才开的雪山印象,大头钱还是找林栋借的。 周其律知道陶汀然每年都会回来待一两天,一个人贴两家门口的对联,拢一把柚子叶挂在窗台除晦。 对方仿佛设定了某种程序,年年回来都挨家挨户问有没有看见他回来。 石医生还告诉他黑背死时,陶汀然在他家门前哭了很久。 两人在一起,对陶汀然来说,痛苦似乎大于幸福。于是周其律重新拿起量尺,一寸一寸划分界限。 离陶家越近,道场的声音就越清晰。周其律把车停在进弄堂的路口,车门解锁,他转头看向陶汀然,像个不生不熟的朋友:“路上小心。” 陶汀然没动,陌生地看了他几秒,忽地问他:“你这次会待多久?还走吗?” “不知道,”周其律说,“可能不走了。” “那能加个微信吗?”拖延时间似的,陶汀然话突然变得多,“你之前的号没用了。” 周其律无可无不可,沉默片刻拿过中控台的手机点弄几下,递过来一张二维码。 失踪一下午,陶汀然一开机就受到消息轰炸,点开微信还有备注为“男朋友”的两条未接。 他看手机没避着,忙抬眼看了周其律一眼,解释道:“这是以前你的号,我没舍得删,现在用的人我不认识。” “备注怎么没改?”周其律问。 就算换了人,但陶汀然也一直把这个号当成周其律,算是一种精神寄托。他愣了愣,垂下眼睛扫码,说:“现在改。” 周其律刚通过,他便利索改了备注——男朋友。 随后把那摄影师的微信删除备注取消置顶,把周其律的聊天框顶上第一。 周其律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想说什么,转而看见陶汀然眼眸漫着小心试探的亮光,又忍了下去。 第115章 他看向前面,两秒后又侧过脸,视线于眼尾轻扫过去,眼神柔和地盯着对方半垂下的长睫毛和鼻尖。 还有淡红色,有些干燥的嘴唇。 “改好了。”陶汀然倏地抬起头,屏幕朝周其律,向他展示自己在备注后多加的三颗小爱心。 周其律反应迅速地移开眼,再装做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他手机上。 他没说话,表情平静,淡然。周其律从他手中抽出手机,重新改了备注——周其律。 笑意缓缓淡去,陶汀然再装不懂,此时也该明白了。他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周其律说:“五年时间太长了。”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陶汀然隐忍不发,双手握拳,指甲陷进肉里。 思来想去,他问:“你……喜欢别人了吗?” “没有。”周其律不看他。 “那为什么……” 陶汀然及时止住,不敢问出口。他脸色苍白,刚暖和起来的身体霎时如同坠入冰窖。陶汀然低着头,下意识咬住唇肉,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在山间路上与周其律相遇,对方带走他,又再次将他丢下。 陶汀然抓紧手机,打开车门下车,他背对周其律,冷声说:“我不同意分手。” “陶汀然……” “闭嘴!我不听!”一路上压抑着的情绪终是爆发,陶汀然怒目而视,语气很凶地朝他吼。但是一开口眼泪便断线似的滚落。 他揪着周其律的衣领,抬腿跨过中控台坐到他的腿上,拳头高高扬起,指节用力到泛白。 周其律闭上眼,任他打。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覆上嘴唇的一片柔软。 周其律蹙眉,刚有躲的势头,随后便被陶汀然捧住脸固定在他的手心。 陶汀然的吻毫无章法,周其律不张口他就咬,自己唇上的血全蹭他嘴唇上。铁锈味儿在唇齿间漫开,陶汀然*得不重,猫似的咬一口*几下。 佛手柑的清香在车厢弥漫。周其律猛地抓住他后脑的头发拽开些距离,陶汀然反应不及,嘴唇微张,露出一小截儿*尖。 他睫毛湿润,脸上泪痕未干,学别人耍心机释放信息素也学不好,淡得一留神就会忽略的气味,以为能勾*谁? 周其律正要发作,这时一道手电光从前窗照过来,他骤然将陶汀然的脑袋压下,紧护在怀里。 在陶家帮忙打杂的几个婶婶往车里看了眼,略微有些尴尬地把手电朝地下照,装没看见般从车边路过。 脚步声渐远,颈侧已然湿漉漉一片。陶汀然头埋在他的肩膀,哭着说:“凭什么由你做决定?” 彼此都默不作声许久,他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陶汀然当晚回家眼睛是肿的,往灵堂一跪,陶川东看见他时都没怎么说他。明天一早下葬,大家都以为是为他爷爷伤心。 葬礼办了几天,一滴眼泪没掉的人这晚哭得特别凶。 第二天周其律来陶家挂礼,陶川东没收,毕竟周家没人了,以后办不了什么大事,还不了礼。两家也不是什么和睦邻里。 不过当年受伤和坐牢的两人都去世,有些恩怨也就这么散了。 “去吃饭吧,八点上山下葬。”陶川东给他发了一支烟。 周其律把一千塞陶川东兜里,没接烟,“谢陶叔,我不抽烟。” 早饭是粥和馒头花卷配一碟咸菜以及三个小菜,天冷,食物也冷得快,周其律往院里逡巡一圈,没见到陶汀然。 周围一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不是单纯因为他来参加陶宏江葬礼的那种看戏心态。 白粥温热,他抽了一双筷子,手中的碗忽然被撤走—— “这碗烫一些,屋里盛的。”陶汀然面无表情地说。 他还是昨天那身黑衣服,周其律注意到他右臂上的孝袖,大概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他什么了。 “谢谢。”周其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陶汀然心里还难受,不乐意跟他说话,但是他根本做不到完全不搭。以前吵架朝人甩了东西,走都走了还要折返回去帮人捡那几页纸。 更别说好不容易找到人的现在。 “我不需要口头谢谢。”陶汀然夹了一块儿萝卜干,嚼得嘎嘣脆。 周其律看着他,“那要什么?” 过了一晚陶汀然心态摆正了,周其律不喜欢他,那就再追一次。 他正儿八经道:“要你亲我。” “现在?”周其律微挑了下眉,视线悠悠地往旁边掠过。 陶汀然随着他的目光偏头看了眼,声音弱了些,“先欠着。” 屋檐下,陶川东和付丽正给来客发毛巾和烟,冷不丁瞧见他俩同时转头又默默转回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小然旁边那人是谁?”付丽没见过,不认识周其律。 陶川东说:“周其律,周哑巴儿子。” “砍了咱爸那个?”陶汀然年年回来找人,年年找不到,付丽奇怪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陶川东说。 两人嘴都破了皮,付丽多看了一眼,纳闷地说:“俩孩子那嘴怎么都破了?” 陶川东心知肚明,懒得说,“鬼知道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周其律这孩子打小就拧巴,给他点时间,我给他安排两副陶氏卷饼吃下去调一下_(:3ゝ∠)_ 第116章 第59章 看看我的菜 说是上山,实际上算土坡。陶家祖坟在那边儿,农村土葬没太多讲究,请人看了地,就算旁边是菜地也一样埋。 棺材里只有骨灰盒,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一头一尾用长棍挑在肩头走在中间,道士领头,嘴里念念有词。 一把纸片朝天一撒,随风落在棺材上,洒在后头一行人脚边。 薄雪融化,土路泥泞,陶汀然扛着花圈走在周其律后面。亲人们泪眼婆娑,他想他大概真的是不孝子,满心满眼只有前面那人。 他爷爷在天之灵,可能动怒了。陶汀然脚下一滑,遭了报应,直接摔跪下,一手稀泥。 旁边的姑婆吓一跳,伸手拽他起来。然而还没碰到,有人比她更快抱起他。 花圈放在路边草丛,周其律双手穿过腋下将他提起来。 后面还有长长的送葬队伍,他俩往旁边站了站。 “没摔着吧?”姑婆问。 陶汀然一脸窘态,挤出一抹笑说:“没事。” “看你这摔的一身泥,我身上也没纸……”姑婆问了后头的人,大家都说没有,她正要说先把花圈扛过去,到前头给他问问。 随后众人便看见周其律直接用大衣裹住陶汀然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不止姑婆震惊,陶汀然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往回抽手。 “衣服脏了。” “有什么。”周其律无所谓,“脏了洗。” 黑色大衣腰间全是泥印子,光干擦擦不干净,也就擦个大概。 周其律一个人举两个花圈,轻飘飘地看陶汀然一眼,朝前微抬了一下下巴,“走前面。” “哦。”陶汀然下意识答应,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退了回来,“……不行。” 他厚着脸皮抓住周其律腰间的衣服,耍小聪明:“我怕摔。” 周其律瞥他。 “……”陶汀然生硬道,“路很滑。” 周其律还是没说话。 陶汀然强行解释,“我鞋还不防滑。” 说着,他抬起一只脚要给周其律看。也许是出门忘看黄历,左脚刚离地,说摔就要摔。 刹那间,身体失去平衡,陶汀然连忙松开周其律的衣服—— 眼见又要抓一把稀泥巴,这时周其律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才不至于再跪一次。 再这样下去周其律该以为他是弱智了,陶汀然现在倒真有点尴尬,作势抽回手,说:“……谢谢。” 没抽动,周其律握他更紧,头也不回地说:“我也不需要口头谢谢。” 他想以此为切入点,和陶汀然好好谈谈,让对方对他死心。 这些年陶川东不再对陶汀然动辄打骂,家庭顺心,工作顺利。周其律如果答应不分手,陶汀然必定会辞去z城的工作和他一起留在这小小的县城。 而他拥有什么呢? 不到十万的存款还是那座随时面临后山滑坡的危房? 两人心思各异,周其律克制不住本能地靠近,却在想分开。 而陶汀然在想如何更快的修复这段关系。 他能感觉到周其律还在乎他,不然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牵住他脏污的手。 “不口头谢。”陶汀然心眼子全往周其律身上招呼,说,“那我也亲你一下。” 周其律扭头,陶汀然看他无波无澜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话,装糊涂道:“现在不行,也先存着。” 下葬后葬礼便结束,中午大伙儿吃完饭,陆陆续续地打道回府,走的走,散的散。 陶家清净下来,与往常无异,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一楼客厅的墙上多了一张黑白遗照。 周其律吃完午饭也是要走的,陶汀然硬是连拉带拽地带回自己房间。 “脱了吧。”陶汀然去洗了手,抽了两张纸擦干。 周其律呼吸一滞,小腹忽地绷紧,手指蜷了下,转头就去开门。 “你去哪儿?”陶汀然忙不迭跑过来抵住门,慌得纸巾都没扔进垃圾桶,那么近点距离还掉地上了。 十几岁时陶汀然就比周其律矮一些,五年时间半点没赶上对方,差距拉得更大了。以前就矮半个脑袋,现在真“低人一头”了。 到底还是omege的基因影响人。 周其律心跳怦然,喉结滚动一下,严肃地说:“别胡闹。” “?”陶汀然上手脱他衣服,“没有胡闹。” 先不说七大姑八大姨还在楼下,陶宏江刚下葬就在家里乱来,陶汀然的胆子比周其律想象中还要大。 “陶汀然。”周其律压着声音,面色不虞。 陶汀然被他吼得一愣,手腕也攥得生疼,他怔怔地望着周其律,吓得瞳孔微微颤了颤。 空气像是凝结,被沉默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其律默了数秒,松开他,语调柔和下来,“你爸也在二楼。” 陶汀然不解:“在就在啊,有……” 语顿,他好像突然知道周其律在抗拒什么了。陶汀然的脸颊霎时红透,把脸偏过一边去。 他退后两步,完全不敢对视。 难道他在周其律心中就是这种饥渴难耐的豺狼虎豹形象? “我只是想让你把外套换下来,洗輕tuan干净了再还你。”陶汀然轻咳了一声。 此话一出,房间内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谁也没动,半晌后周其律脱下外套给他,最后穿着陶汀然宽大的羽绒服木着脸出了门。 第117章 陶汀然罕见没送他,陶川东都惊奇,“他不送你?”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其律礼节性笑了下,“没多远,不用送。” 他的车停在弄堂口,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周其律脱了外套放到副驾驶。 会错了意,两人都尴尬得头皮发麻。他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把外套拿过来抱在怀里,低头仔细闻着属于陶汀然的气味。 而同一时刻,陶家二楼,陶汀然同样抱着他的衣服蹲在衣柜前,像个小变态一样亲吻他的衣领,痴迷周其律的一切。 下午陶汀然特意去了一趟镇上的干洗店。傍晚回家吃了饭,监督奶奶把药吃下,随后规规整整地叠好大衣放进纸袋,提着就要往外跑。 “你又走哪儿去?”陶川东辅导小儿子作业,见他又要出门,直皱眉头。 “你别管。”陶汀然嫌他管闲事。 陶川东怔愣。他还以为陶汀然会和过去几年一样如死水般,他问,对方便简短说两句,或者直接不去了。 隐隐的,他似乎又看见了十七岁时,总不服他管教,但有活人气的小孩儿。 天刚擦黑,路灯便沿着公路点亮。过年工作室也不休息,林栋成天没事儿就往这边跑,网吧交给他老婆打。 初六两口子都撒手不管网吧,兴冲冲开车过来找周其律烫火锅。 工作室上楼左手边是提供给客人的换衣间,右边穿过过道,是休息室,像个小套房,什么都配齐全了。 几个化妆师五点下班,工作室一楼大门紧闭,只有二层亮着灯。 “不是说今天不过来了吗?”周其律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葡萄汁儿,尝着没一点酸味才给娅娅姐倒了一杯。 “家里催生,出来躲躲。” 林栋说的跟真的似得的,抬着点他的手腕,盯着杯子说:“少给她倒点,甜水喝多了不好。” “你酒喝多了好?”娅娅姐白他,拍开林栋的手,不拘小节道,“别管你林哥,满上满上。” 林栋搓着手背,嗷嗷叫唤:“到时候脸上冒痘可别哭。” 话说回来,林栋纳闷道:“不过小周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喝这些甜玩意儿了?” “我记得你以前在网吧上班,从来不碰矿泉水以外的水。” 商家说是鲜榨、零添加糖精的葡萄汁,周其律满口果香,可能还是加了白砂糖,甜味滞留在口腔久久不淡。 “你都说那是以前了。”周其律笑笑。 他爱喝不过是因为记得陶汀然喜欢喝这些,所以总想尝尝。后来是因为日子太苦,想要一点甜的东西。 汤烧开了,林栋下了几盘菜,三人一人夹了一筷子毛肚或者嫩肉片涮火锅,从生意扯到陶汀然身上。 “你怎么打算的?”林栋真心实意道,“人小陶年年回来找你,每次都来网吧问,我有时候都不忍心瞒他。” 肉片在泛着油光的蘸料里裹上一圈青红小米椒,周其律低头吃饭,没说话。 林栋夫妻俩是真希望他好,彼此对视一眼,娅娅姐开导他道:“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别再让小陶等了。你现在工作稳定,小陶也可以回来找一份工作,这样……” “不可能。” 周其律直起身,他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葡萄汁,抬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他不能和我一样在这个小县城扎根。” 周其律不想。 况且陶汀然的人生走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向下兼容他。z城薪资待遇、晋升空间,随便一样都甩这里十八条街。 让陶汀然留下,等于自毁前程。 “那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他的城市啊。”林栋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周其律确实也比他们想得要多,工作室刚刚起步,他一没存款二没房子,跟陶汀然走…… 然后呢? 靠陶汀然养吗? 虽然还有别的办法,日子可以过得拮据一点,紧巴一点,但是那是周其律最不愿意的。 那可以是他的生活,但绝不允许陶汀然也这样过。 有些人生来就该被视若珍宝。 陶汀然就该被他捧着。 “嗡——” 桌边手机振动,打断了这个无法再继续的话题。 简直是说谁来谁,周其律拿着手机去卧室接:“你们先吃。” 接通视频,陶汀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在干嘛?”他说话飘白气,鼻尖被冻得发红。 “这么晚还在外面?”周其律站在阳台边吹风冷静心神。 他下意识关心,出口后有些后悔,明明上一秒还在坚定和对方斩断关系,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给陶汀然机会。 关于未来,无数个念头于心中闪过,思绪万千,却仍旧毫无头绪。 “消食儿。”陶汀然冲他笑,“你呢?怎么看不见你人。” “在吃饭。”周其律没把镜头对着自己,用手挡住了,他现在表情应该不会太轻松,不想陶汀然看见。 陶汀然以为他把手机扣桌上了,边往工作室走边闲聊:“吃的什么?能看看吗?” 周其律“嗯”了声,拿着手机回餐桌边对着火锅照了照,“看吧。” 林栋和娅娅姐:“?” “火锅啊。” “嗯。”周其律照完就走开了。 陶汀然走到工作室门口,笑着说:“那你翻转一下镜头,我要看看我的菜。” 第118章 周其律回到阳台恰好看见他,恍惚了片刻,拿开挡住镜头的手对准工作室门口。 他低声说话,声音有点轻:“抬头。”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是76,该怎么选呢? 第60章 不要欺负你自己 周其律风风火火下楼,一阵风似的。 林栋在后面问:“还回来吃饭吗?” “离太远了,他听不见。”娅娅姐毛肚烫老了,夹起来就往林栋碗里甩,“吃。” 周其律没空搭也确实没听见。他小时候右耳失聪,五年前又被亲舅舅打伤了左耳,那之后必须借助助听器才能正常与人交流。 没钱时戴的老款耳背机容易堵耳,在嘈杂的工地做工时,为了听清工友说话,不得不调大音量,导致经常耳痛,同时也在损伤耳神经。 还完所有债,手头攒了点钱就立马去配了更好的入耳式隐形助听器。 贵是贵了些,但周其律不心疼,甚至非常庆幸自己换得早。不然和陶汀然重逢的那晚,对方肯定会一眼注意到他的耳朵。 说不定又会哭。 周其律开门前抬手调整了一下助听器,随后拉开了门。 夜色渐浓,光影横斜,这会儿又开始飘起了小雪。陶汀然提着一个白色袋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笔直地站在门前。 室内的光迎面落在他身上,陶汀然的眼睛亮了亮。周其律总听别人说他性格变得比以前更冷淡,但对方每次一见他好像都在笑。 “好香,我闻到火锅味儿了。”陶汀然自觉地进屋,心里扑通狂跳,有些紧张地扣弄着兜里装的东西。 周其律关门,转身先抚去他发顶的雪,接着俯身拿过袋子。 一路过来手动僵了,陶汀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松手。他低头看了看,再与周其律对视几秒。 对方眸色乌黑,平静得像窗外漫长无垠的夜。陶汀然心虚得慌,怀疑把衣服还给他了自己就会被赶出去。 周其律和他一同提着袋子的那只手得拇指轻轻点了他手背两下。 可能是风吹太久,手冻得像冰坨子,被触摸过的皮肤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瞬间紧绷起来。 “不是要还给我的吗?” 袋子没封口,垂眼就能看见里面装的什么。陶汀然被他一碰跟丢了魂一样,说什么是什么,点头说:“是给你的。” 东西还也还了,陶汀然想“清清账”半天没好意思开口,“那……那我先回去了。” “不吃火锅?刚开始。”周其律说。 “啊,火锅啊——” 一上楼,林栋瞧见陶汀然就开始学他说话。他喝酒上脸,两杯酒下肚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但是神智貌似很清醒,还能想起陶汀然刚和周其律通话时说的话。 “我说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小陶同学。” 林栋知情不报,陶汀然小本本上记了他很多笔,故意装作很冷漠地瞥他一眼,打招呼道:“林哥,娅娅姐。” “小然,坐。”娅娅姐起身,“我去帮你拿一副碗筷。” 二楼还是第一次来,陶汀然不熟悉物品摆放,也没客气,微笑着说:“谢谢娅娅姐。” “还记我仇呢?”林栋取了一个新纸杯给他倒酒,要碰杯,“一喝泯恩仇行不行?” 周其律回卧室放衣服,再过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热水袋。 陶汀然面前一副碗筷干干净净,杯子里的酒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走过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顺势把热水袋放陶汀然腿上,然后抽走他手中的空纸杯扔进垃圾桶,换了一杯葡萄汁。 他冷脸,桌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不敢出。 林栋喝酒上脸,陶汀然是上脸又上头,周其律不是没见识过。 “喝点没事儿。”林栋打哈哈。 陶汀然“嗯”了声,没让林栋话掉地上。他乐意被周其律管,余光瞟人一眼,心里可美,但面上装得挺像样。 “嗯什么?”周其律瞥他,“酒量很好?” 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热水袋的边角,陶汀然心里爽到没边儿了,微抿了一下唇,过了片刻对林栋说:“撤回。” 娅娅姐正喝果汁儿,差点没笑喷。 “我 操。”林栋情况差点,让酒呛了。他偏头咳半天,指着周其律,为陶汀然抱不平,“你看看你把咱们高冷小王子管成什么样了。” “成夫管严了。”娅娅姐帮腔。 两人明面上调侃,暗地里撮合,周其律哪能听不出来。 以往过年起码通宵,陶汀然来了,两人吃完火锅就跑,脚底抹油似的。 “对了,快给我拜年。”林栋掏出一个红包,降下车窗道,“只备了一个,反正你俩一起的,小陶拿着吧。” 冷不丁被点名,陶汀然有点懵圈,转头看了看周其律。 对方还没说什么,林栋先不耐烦了,瞄准陶汀然怀里一丢,摇上车窗道:“真服了你俩了。” 调头时,林栋坐副驾驶悄悄对周其律眨了下眼,要笑不笑地说:“走了啊。” 周其律:“。” 过年就是等着漂泊在外的人回来,然后又一个一个送走。周其律没有可等的人,他也留不住谁。 “走吧,送你回去。”周其律说,“我去拿车钥匙。” 陶汀然不愿意走,但是不明说,跟上去道:“我帮你把碗洗了再走吧。” 第119章 为了防止被打扰,他麻溜打开手机飞行模式。 其实没什么可洗的,没几个碗。陶汀然非要洗,周其律只好给他戴上手套,让他清第二遍。 稀松平常的事因为多了一个人而不同,周其律注意力不集中,时不时闻到陶汀然身上淡淡的信息素,有好几次差点没拿住碗。 “好了,剩下的我来。”洗干净的碗筷挨个放进消毒柜,周其律说,“你去穿衣服。” 陶汀然站了会儿才走,“好吧。” 直到余光中瞥不见陶汀然的身影,周其律才猛地松了口气,动作都快了些,一切不正常的僵硬通通消失。 陶汀然磨磨蹭蹭,周其律从厨房过来时他外套还扔在沙发上。人没在客厅,卧室也不在。 “?”周其律站在走廊边往下扫了眼,见大门开着,“陶汀然?” 话音刚落,陶汀然从外面跑进来,应道:“在呢在呢!陶汀然在呢。” 风把他后脑的头发吹过发顶,乱糟糟地翘起几根呆毛。他穿得单薄,周其律皱了下眉,转身离开走廊边,拿起对方的外套下楼。 还没下去,陶汀然小跑着上来了,悻悻地观察他的脸色,解释说:“我去扔垃圾了。” “……你生气了吗?”他问。 周其律展臂,把衣服披在他肩头,顺带握了下陶汀然冰凉的手,似乎叹了口气,“外面不冷?” “还行。”陶汀然得寸进尺地攥紧周其律的手,又说,“不过手确实有点冰。” 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陶汀然赖着要周其律给他暖手。 二楼开着空调,腿边的小暖炉插上电,陶汀然手里还抱着一个暖水袋。周其律进屋拿了个毯子给他盖着腿,随后两人坐在沙发边,一左一右。 周其律打开笔记本修图,陶汀然关了电视,挪过去瞧,越坐越近。 “要修很多张吗?”他没话找话。 陶汀然的胸膛贴着周其律的手臂,脑袋虚虚凑在他右肩,翘起的头发总勾挠着周其律的下巴和脸颊。 像打扰人类工作的小猫,在电脑前走开走去,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抚过你的脸。 “嗯。”周其律不动声色地低了点头,往陶汀然那边靠了靠。 他垂眼看着胸前的人,手指在键盘上停顿许久,无意识动了一下,照片中客人的眼睛忽地往下拉到了颧骨的位置。 陶汀然:“……?” 审美好特别。 “这样不会被……”他抬头,猝不及防地与周其律对上目光,心里登时紧缩,长睫毛也跟着颤动一下。 周其律没躲,他们彼此注视着,描摹着对方的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 “我能不能……”陶汀然右手搭上周其律的大腿,借力撑直了身体与对方平视。 彼此呼吸缠绕,鼻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而后又分开。周其律没反对,陶汀然胆子更大了,圈住对方脖子,盯着他的唇。 “你还欠我两个谢谢。”他提醒道。 静了须臾,周其律移开眼。 他面无表情地拿开陶汀然的手,合上电脑放在茶几上,起身道:“不早了,现在送你回去。” 陶汀然下颌绷了一瞬,突然扯住周其律手臂将人拽回。周其律没有防备,摔坐回沙发里。 不管他愿不愿意,陶汀然跨坐在他身上,捧着脸对着唇撞上去。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试图激起这一潭死水,吻技拙劣地撬开周其律的牙关纠缠。 无法控制的信息素与alpha的信息素纠缠,陶汀然感受到那一股因情动而泄露出的信息素,鼻尖忽地有些酸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太久没有alpha的安抚,陶汀然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痛苦又迫切地想要更多。 有什么从嘴角溢出,他以为是血,气喘吁吁地低头看了眼周其律的唇角,才发现不是。 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变得高了,五年间陶汀然一直吃药抑制发热,此时仿佛回到第一次分化热那天一样,腺体酸痛到好像要把他整个人从后颈开始撕裂开。 生反应无法隐藏,周其律的眼神也欺骗不了谁。 陶汀然收起那些故作轻松与开朗假象,他额头抵着周其律的额头,眨了下泛红的眼睛,低声说:“你明明就还喜欢我,又为什么要推开?” 沉默良久,偌大的二楼只剩空调运转的风声。 “周其律,”陶汀然闭上眼睛吻他,半晌后,说:“不要像别人那样欺负你自己好不好?” 腰间的手顿时收紧,掐得他有些疼。陶汀然分开些,想看他的表情,唇刚离开一秒,就被周其律的唇 舌压着堵了回去。 滚烫的呼吸扑打在彼此脸上,陶汀然一身热汗,被轻吮了下,喉咙模糊哼了一声。 他一颤,两人顿住。周其律隔着布料都感觉到湿润。 陶汀然*了。 【作者有话说】 我好紧张,接个吻而已,好害怕 第61章 幸福拍一发三 这下是真的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陶汀然窘迫地捂住,旖旎的气氛散了大半,层层堆叠起来的情绪轰然坍塌,只剩尴尬。 这会儿外套穿身上热得要命,他的脸爆红,膝盖跪在左侧,曲起右腿从周其律身上下去,“……借一下厕所。” 他捂上边作用不大,周其律腿都让他坐*了。 好像越活越回去,年纪大了些还比不上十七八岁时的自制力。周其律被信息素勾得心痒难耐,陶汀然非要招惹他,惹完又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第120章 他身心成熟健康,一切正常,也招架不住陶汀然这么玩。 “浴室也借你。”周其律拦腰抱起陶汀然,扛在肩膀阔步走向卧室。 某处压着不舒服,陶汀然既羞又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手撑着人肩膀,想起来,腿也跟着动。 他鞋还在沙发边,白袜长到脚踝以上,黑裤子蹭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儿小腿肉。 “唔…不舒服,让我下……”脚背冷不丁碰到周其律绷在布料下的东西,陶汀然登时噤若寒蝉。 “别乱动。”周其律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哑,最后一个字仿佛是咬着牙关往外蹦出来的。 痛楚与欲望共生,周其律习惯隐忍。他在浴室门口放下陶汀然,并不与他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带上门,“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两人都没做过这种事,一个比一个不知所措。陶汀然点头说好,转头穿着羽绒服直接站花洒下抹上沐浴露了。 alpha无味的信息素仿佛隐秘而让他疯狂上瘾的药,陶汀然回过神褪去衣服重新站到花洒下,他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突然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他身材偏瘦,不爱健身,林薄呈有时约他去操场慢跑两圈,或者周末去羽毛球馆他都很少去。 这导致别人有的胸肌腹肌他都没有,腹部平坦柔软,一捏全是软肉。 陶汀然仰头抹了抹脸,后悔以前没好好锻炼。 二月份温度低,洗个澡浴室跟仙境一样,雾气飘飘。他隐隐感觉到发热期快要来临,热水总冲不干净那处黏答答的感觉。 陶汀然胸口起伏着,身体在热水下冲久了皮肤泛起红,他鬼使神差地往后摸了摸,掌心贴合着软乎,心想应该不至于硌得周其律疼。 发热来势凶猛,陶汀然没能在浴室磨蹭太久。 周其律给他拿来睡衣,刚开一点浴室门,就被猛地拽了进去。 洗发水的椰子香与沐浴露的山茶味儿混合,陶汀然信息素的气味混在其中,还是和以前一样淡,但又似乎浓得不像话。 周其律对他的气味敏感,只觉得铺天盖地全是陶汀然的味道,在拉着他共沉沦。 “我想闻你的味道。”陶汀然身上披裹着浴巾,望着他,说,“请给我一点信息素。” 周其律沉沉地注视着他,看他眼皮上的小痣与湿淋淋的眼睛。他缓缓释放alpha信息素,低声问:“现在还反感alpha信息素吗?” 还是会觉得恶心,闻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就反胃。陶汀然抓着他腰侧的衣服,胸膛和周其律紧紧贴在一起,认真地说:“不怕你,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周其律慢慢低下头,侧偏着脸,想要亲吻又似乎在等他答案。 陶汀然圈住他的脖子,肩头的浴巾挂不住,倏地滑下去。周其律眼疾手快在他腰侧截住,呼吸不明显的重了一分。 “就是不一样。”陶汀然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他说得比之前更郑重,更认真,“我们天生一对。” 周其律眼神复杂,他难以读懂。对方低头吻下来时,陶汀然睁大了眼睛,忽地有些想要哭。 他搂得更紧,闭上眼睛,主动张开了唇。 彼此紧密得不分你我,陶汀然浑身提不起劲儿,他尝到周其律喝过的葡萄汁的甜。 陶汀然不害怕和周其律做这种事,但真躺床上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畏缩。 紧张加不自信,他把勉强蔽体的浴巾往腿上拢了又拢。 周其律站在床边看他往里挪,忽地俯身,大手撑在床边,随后另一只手攥住陶汀然的脚踝猛地拽了回去。 “啊!”陶汀然心快跳出嗓子眼,条件反射翻跪起来,挡住不着一缕的下*。 膝盖半跪,手肘无力没撑起身,他想藏的地方半点没藏住。 omega发热时能自动分泌**,此刻正顺着皮肤缓慢往下淌。 陶汀然在omega中骨架算大的,但比起alpha还是差远了。 除了眼皮那里,隐秘的地方还有有一颗小小的痣。周其律突然很想亲吻那颗漂亮的痣。 颈侧与太阳穴的青筋因强压*望而暴起,他只扫了一眼,旋即扯过床上的被子将陶汀然盖得严严实实。 “我去拿吹风机。”周其律说。 陶汀然头发还是湿的,他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过来,顺带背着对方又打了一针抑制剂。周其律害怕失控,怕在失去智时对陶汀然造成伤害。 以后的事尚未清,每次想要推开,伸手后却又克制不住地变成了拥抱。 他不知该拿陶汀然怎么办。 两人都在强忍,但都抵挡不住信息素致命的吸引,吹风机的噪音停止时,他们的唇*又 缠 *在了一起。 淡淡的葡萄味儿被陶汀然信息素的气味冲淡,涎水仿佛都是浓浓的佛手柑的气味儿。 周其律反客为主,温柔而又强势,把陶汀然嘴唇都*麻了。 “唔……”陶汀然缺氧,实在受不住,不得不躲偏过头喘气。他仰躺在松软的米白色被子中,嘴唇红润,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舒服。 “好了,到此为止。”周其律从他上方离开,收起吹风机拿回浴室,顺便解决一下生*求。 陶汀然还有些失神,脸颊红得像醉了酒。他轻晃了下脑袋,说:“不要到此为止。” 这里没备东西,陶汀然虽然是劣质omega,但不代表不能受*。周其律摸摸他的脸,似哄又像命令,“听话。” 第121章 “不想受伤的话就安分点。” “不会受伤。”陶汀然急切地跪起身,抓住周其律的手往某一处去。 周其律像被什么烫了一般骤然收回手,陶汀然让他这么一带,顷刻间摔下了床。 好在周其律就在身旁,给他充当了人肉垫子,这才没摔出个好歹。 如同错过今晚就不会再有下次可以离这么近的机会,陶汀然摔下去还在辩解说不会受伤,“我带东西了,在我外套口袋里。” 带的什么不言而喻,周其律恨不得捏死他,尽干些挑火的事儿。 “你随身携带**套?”他不悦地皱眉。 “还有润**。”陶汀然在他脖颈间嗅闻,已然被发热折磨得不太清醒,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一心想着和自己的alpha结合。 卧室空调开得高,冷倒是不冷,不过陶汀然趴在他身上,膝盖跪在地面,周其律用手一兜,冰凉。 周其律重新将人抱回床上,此刻也没什么耐心再忍下去了。 “你带着这些来找我。” 他面无表情时比少年时期多了几分不可忽视的威慑力,眼皮微垂,视线落在身上时,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于他。 周其律下颚因咬牙而凸显出一小块儿,紧紧绷着。他盯着陶汀然,粗俗直白地冷声说:“找*?” 陶汀然似无骨的软体动物,见缝插针地往周其律身上贴,手一定要圈对方脖子。 他从没见过周其律这么低俗的说过话,思维随之散发,短短两个字使得他小腹火烧火燎起来。 嘴唇嗫喏,他说不出那种话,小声喘了两下,瞎说道:“网上说……幸福拍一发三,我觉得谢谢也一样,所以……所以顺手买了打算送给你。” 两人的谢谢是以亲吻表达,他买套子和**剂,说要拍一发三,周其律差点听笑了。 他去厕所把外套拿过来,还真在口袋里摸出一盒桃子味儿的套和一瓶*滑。 周其律太阳穴跳了跳,随意往床头一扔,“好,东西我收下了,这下可以送你回去了吗?” “不行。”陶汀然抿了抿唇,羞耻得要命,“我也是其中一个,你不能赶我走。” 周其律:“……” 拍一发三——套、润*,和把自己当赠品一起送给他的陶汀然。 陶汀然惯会挑火,周其律沉默数秒,反手脱掉黑色毛衣,赤*着上身跪上了床。 给了千百次机会让他走,陶汀然非但不当回事,还不停的火上浇油。周其律决定要让陶汀然长一次记性。 至此,陶汀然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被碰过的地方留下指印,陶汀然在触碰下变得愈发敏感。 周其律亲吻他软乎乎的肚子,吻上了那颗他之前看见的那颗诱人小痣。 彼此都是第一次,周其律脸侧滑下一滴汗,松开陶汀然,覆在对方身上吻了吻他的脸颊。 如果周其律的信息素有气味,那十里八乡此刻都该闻到了。陶汀然尽可能不那么紧绷,眼睛闪着泪花,羞耻得想晕过去,但转念又舍不得。 “陶老师是兔子吗?”周其律故意在这时候这么叫他,刺激他。 陶汀然看着周其律的眼神迷离,还处在余韵中没缓过来。 但周其律没给他太多时间,他要陶汀然记住教训。 耳边响起撕塑料袋的细小声音,陶汀然盯着天花板的灯,好不容易从极度的*感中死里逃生,随后有什么贴了上来。 “!”他费劲儿地撑起身看,周其律以为他想起来,垫了两个枕头在他后背。 “唔……”陶汀然现在是躺不下去,坐又不能完全坐起来,只能被迫看着自己现在在做的荒唐事。 “痛吗?”周其律俯下身吻陶汀然眼角的泪,他散发信息素,尽力让陶汀然放松。 胀的感觉比痛要多一些,陶汀然满脸泪痕,他既渴望又害怕。 他摇了摇头,悄悄动了动。 陶汀然以为隐秘,实际全被周其律看在眼里。 ……………… “不要…不行。” 陶汀然往旁边躲开,周其律重新撕开一个包装袋,铁面无私地将他拉回来,挑眉道,“不是喜欢拍一发三吗?” 他抬手取下助听器随意放在床头柜,戴好后重新俯下身—— “陶老师,”周其律摸了摸陶汀然的脸,恶魔低语似的说,“还有两次。” 【作者有话说】 不恭喜迟不到临时祝夹总公司会过期,迟不到女士决定摆席,可以来找我玩哦~ 第62章 结束长达五年的异地恋 陶汀然没由来的恐惧,周其律身体炙热,凝着他的眼神像雄狮紧盯猎物。虽然闻不见信息素,但他明显感觉到对方信息素有失控的趋势。 种种一切都在指向alpha易感期似乎到了。 生为omega,无论怎么吃转性别类的禁品药都无法逆转,与周其律分开的五年间,发热期再难捱陶汀然都没想过找别人。 虽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该知道的他都清楚。例如陷入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凶残,他们将遵循本能,仿佛最原始的野兽。 国内也有过不少alpha在易感期将伴侣*杀的案例。omega惨死床上,而alpha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之失,都没有任何惩罚。 alpha们继续走入下一段感情,只有死去的人被不堪地留在原地。 omega与alpha本就力量悬殊,陶汀然累得抬抬手指头都累,周其律那儿还立着。 第122章 他撑起身往后退,脚把床单蹬踹得皱巴巴的。陶汀然心如擂鼓,直到后背抵住床头,再没地方躲。 周其律跪伏着,粗糙的掌心握住他的脚,靠得越近,手便往上慢慢移一寸。 “为什么躲?”周其律把他搂在怀里。 腿无法并拢,周其律还总碰到他。 这个姿势很危险。 陶汀然扭头想跑,他浑身赤*,没了衣服遮挡,周其律现在才注意到对方后颈的牙印,像被标记过的痕迹。 对外彰显着这个人是某个alpha的所有物。 易感期的alpha领地意识十分强烈,智骤然崩断,周其律猛地钳住陶汀然的后颈摁在床上。陶汀然反应激烈,偏着脑袋,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摘下助听器的世界寂静无声,他笼罩在对方身上,低下头细细在腺体处嗅闻。 并没有其他alpha的气味。 alpha对彼此的信息素很敏感且排斥,周其律慢慢反应过来那是一道纹身。他用指腹摁着磨了磨,陶汀然剧烈抖动一下,反手握着他的手臂。 被吻得红 肿的唇启合着,脸颊酡红,费力看向他的眼睛杂糅着紧张与一点害怕。 周其律盯着他的唇,看懂陶汀然的乞求。 他在说——周其律,轻一点咬。 “不咬。”他温声问,“为什么去纹身?” 陶汀然没说话,周其律又问了一遍,“陶汀然,为什么纹身?” “……你不在,他们以为我没有男朋友。” “我想告诉他们……我有。”陶汀然抿了抿唇,想转过脸,但周其律掐着他的下颌没让偏过去。 周其律低下头与他接吻,抱着人滚了半圈。 这下换他躺着,他看着坐于 上方的人,宝贝似的搂住陶汀然的腰抱紧。 没人知道周其律看着他的那十几秒在想什么。 他们分享心跳与呼吸,交换体温与一切,周其律半晌后侧过脑袋露出腺体,忽地说:“我能拥有陶老师同款吗?” 腺体附近纹身有一定风险,损伤不可逆转,陶汀然蹙着眉摇了摇头:“不行,很危险。” “那你为什么要做?”周其律落在他唇上的目光上移,深深望进陶汀然的眼睛。 “因为……” 是为了躲避红娘牵线,是为了避免陌生alpha搭讪,更是为了等那个说不会异地恋却了无音讯五年的男朋友。 纹身骗别人也骗自己,骗他就在自己身边,骗他们还有联系,周其律仍每晚哄他入睡。 说到底,陶汀然说:“因为我爱你。” “有时候也有点恨你。” 一遍遍寻找无果,陶汀然有时晚上都在做梦,梦见周其律明明离他没多远,但就是追不上,抓不住。 梦境好似幼时高烧不断,恍惚中所见窗户与电视机忽大忽小,将他压迫至角落缝隙掠夺所有空气般窒息。 陶汀然怕极了那种感觉,他与周其律相拥,怕是幻觉。 陶汀然附耳在对方左耳,告诉他:“但是你出现了,所以我很早就原谅你了。” 周其律没有让他找很久,就算推开他也没有很坏的不人。 脑子里冒出放弃寻找的想法时陶汀然想不出几个由劝自己放弃,要是说为什么要坚持等对方,他能说三天都说不完。 他的原谅没被周其律听见,周其律收紧手臂,心尖仿佛被铸进几根针似的不好受。 “对不起。”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陶汀然推开,周其律亲了下他的耳朵,对陶汀然,也是对自己坦诚地说:“我也很爱你。” 周其律审视自己无数次能否给陶汀然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一直推拒对方靠近,然而听见陶汀然说恨,身体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他装模作样骗陶汀然不在乎,没能骗过自己。他怕得手都有点抖,“别恨我好吗?” 陶汀然耳朵好像也不好用了,他怔怔地看着周其律,只听见他说爱。 发热和易感期撞上,两人好几天没下过楼。化妆师第二天来上班,远远见工作室门还关着,给周其律打电话没人接,转而打给了二老板。 林栋哪能不知道孤a寡o那些事儿,估摸两人这下是和好了,忍不住乐出声:“没事没事,没倒闭跑路,嘿嘿嘿。” “这样。”林栋收住笑,活动了下嘴巴,正色道,“给你们放五天假,反正这会儿过完年该上班上学的都差不多要走了,回家玩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化妆师小黄姐:“……林哥你别笑了,我是真害怕。” 不但小黄怕,娅娅姐也挺怕的,卧在沙发上抬脚给了林栋腰侧一脚,“什么玩意儿?快从我老公身上滚下去!” 她没收着力,林栋“啊!”一声惨叫,趴地上了。 林栋过了一天给周其律打电话问问哪天继续营业,客户都拿号排队了,但对方还是没接。 与此同时陶川东也在联系陶汀然,整整四天没见到人回来。 过完年该回市里了,一家子上学上班没一个闲人,回恙塘十几天已经待得够久。 “他电话买来当摆设?”又没接,陶川东怒扔手机。 陶川东也是从小被打到大,他在陶宏江的棍棒教育下出人头地,于是对下一代亦是如此。成长经历和遗传促使他易怒易暴躁,舞刀弄棍的。 但可能是年纪上去了,他脾气改了很多,雷声大雨点小,没真扔。不过桌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这会儿没有阻拦物,手机一出溜滑“啪叽”一下,结结实实摔地上了。 第123章 付丽:“……” 陶奶奶:“………” “你这脾气不能改改?”奶奶说,“你爸一会儿回来又该揍你了。” 老太太这会儿忘了老伴去世的事,一语惊人。陶宏江的遗照还挂在高墙上,陶川东和付丽冷不丁觉得背后发凉。 “我……我给小然打一个试试。”付丽去堂屋柜子上拿手机,陶川东跟着过去,留小儿子看着奶奶。 老家房子建得漂亮,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背光,一冷清下来就感觉阴沉沉。 夫妻俩从厨房出去,到屋檐下的走廊听电话,忙音响了十几秒,正当两人以为这次也没人接时,听见了一声低沉喑哑的“喂”。 “给我给我。”陶川东伸手,一副憋了满肚子说教的感觉。 付丽听着声音不像陶汀然,她没想太多,给了陶川东,小声说:“小然好像感冒了,嗓子哑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悠着点骂,陶川东嘴上应着知道,一接电话就是亮嗓门:“还他妈知道接电话?!老子给你打七八个,你听铃声玩是吧?那手机不——” “陶叔。” “儿子”一开口,陶川东登时愣住,眼珠子往付丽那儿扫了眼。他刚是听见老婆说陶汀然嗓子哑,没想到不但哑变了声,还他妈不认爹了! “陶他妈什么叔?”儿子病得挺重,陶川东收了声音,不吼了,“我是你爹。” 对方似是克制着重感冒地折磨,隔了几个呼吸,低声道:“我是周其律。” 陶川东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他问:“陶汀然呢?” 周其律靠坐在床边,视线一直看着伏在膝间的人。 陶汀然发热期比他预料的还要久,或许也是受他的影响。 对方膝下垫着枕头,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十八岁时周其律担心任何一道伤口在他身上留痕,到头陶汀然一身痕迹全是他自己留的。 虎牙磕了他一下,周其律边接电话,边伸手从陶汀然嘴角挤进去,用指腹抵了抵那颗牙齿。 “他在厕所。”周其律不动声色地说。 陶川东奇怪:“他去厕所不带手机?” 能上出来吗? 周其律:“嗯。” “小号?”陶川东嘴比脑子快,也不想想周其律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扯过去,就听对方说:“嗯。” 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道,陶川东不可遏制地想到些别的,皱眉道:“让他没事儿赶紧回来,全家等他一个。” “好。” 挂断,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周其律将新手上路的某人抱起来。 “你爸叫你回家。” 陶汀然搂着周其律的脖子,刚热恋,正如胶似漆呢,谁管他。 热潮褪去,他四肢无力却根本不想停。新手各方面技术都差,磕磕碰碰好几次,周其律还没出来。陶汀然扶着*下,不知是痛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皱了下眉。 “这时候别提我爸。”陶汀然让周其律往下看他的小小陶。 萎了。 四天,两人睡得昏天黑地。 陶汀然醒了睡,睡了醒,更准确的说是晕过去。周其律抱他去洗澡,然后在浴室一通瞎弄。抱他去餐桌吃饭,然后又是一顿好 *。 工作室二楼休息区不对外开放,划这么一块儿地本来也是当做家来住。毕竟老家那边住不了人,周其律基本不会在那边留宿。 除了林栋偶尔困了上来借沙发眯一会儿,不会有其他人进去。 不大不小的卧室、客厅、厨房和浴室全是两人的胡来的身影,周其律在餐桌上 弄 他的时候,就想过不会再让林栋进来了。 他打算另外划一地儿给林栋休息,也决定过完年将工作室交给林栋管,他和陶汀然走。 结束这长达五年的异地恋。 晚上,陶汀然完全冷静下来,周其律亲力亲为地伺候。抱去洗澡,给揉 腰给按腿,热敷冷疗,后 面抹药,胸膛贴创口贴,无微不至。 他不再隐藏爱意,他的一切对陶汀然都毫不吝啬。 少年时他手中有一万一千块钱,可以拿一万给对方包红包。 现在周哑巴去世,他孑然一身,可以一分不剩全给对方。哪怕陶汀然第二天和他说分手。 什么钱啊,爱啊,只要陶汀然要,他都给。 不要也给,硬塞。 以前想等他爸身体好些再去找陶汀然,后来是还债。在这方面他很贪心,还完债还不够,还要稳定下来,有了落脚点之后,又想事业有成之后再去见陶汀然。 他自卑又贪心,为此被无数个噩梦困扰。 想明白也就一瞬间的事,周其律或许是天资愚钝,挣扎纠结了好多年。 他是早熟的小大人,却难做感情里的尖子生。 “宝宝。” 陶汀然趴着,昏昏欲睡。周其律揉着他的腰,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亲对方的耳垂。 苦尽甘来时苦涩犹在,刻骨铭心的苦味儿太久,一时半会儿散不去。温柔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周其律轻声说:“我好爱你。” 他的后颈有一个清晰的,来自于他的omega留下的牙印。 这一年年初,周其律对表达爱不再含蓄。 第63章 是的,这是我的男朋友 翌日陶汀然回了趟家,陶川东像催命似的给他打电话,回家后又没个话,古怪地瞅他半晌,也不靠近,似乎他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第124章 “?”有人撑腰陶汀然就有些小孩儿心,丝毫不惧怕他爸,虽然以前也没怎么怕过。 “这什么眼神?”陶汀然抬起胳膊闻了闻,面上低眉压目,实际心里虚着呢。 怕让陶川东捕风捉影到他和周其律鬼混几天几夜的事迹。 他在浴缸里泡了半小时,周其律帮他清得很干净,浑身上下只有柠檬海盐沐浴露的香味儿。身上穿着周其律的高领毛衣,痕迹都遮全了。 就为防止被陶川东看出什么,陶汀然特意穿回自己的羽绒服。 陶川东确实没闻到陌生alpha的气味,不过同他香入味儿了的儿子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股莫名让他不适的感觉。 同类间信息素的震慑仿佛动物在自己地盘留下的标记。那威慑气息实在浓烈,其他alpha只靠近便深感不适。 “你这几天在小周那儿?”陶汀然要上楼,陶川东拿着茶杯从左边红木椅子起身,走到右侧离大门不远的沙发边。 “嗯。”陶汀然觉得他莫名其妙。 陶川东又问,第一次关心周其律,“小周是alpha吗?” “嗯。”陶汀然不耐烦了,扭头问他,“你有事儿?” omega是否被标记,alpha只要注意观察就能看出来。陶川东看了他两秒,有些意外周其律是alpha,信息素还没有气味。 大概猜到两人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堂屋这会儿没别人,付丽带陶奶奶和小儿子在三楼露台收晒的南瓜子,那些七杂八杂的,顺带晒晒太阳。 “问问还不行了?”前几天陶川东见陶汀然一副要叛逆的屁样还觉感慨,发现对方真故态复萌又不太顺眼了。 “懒得管你。” 陶汀然对他无语,转步上楼。 “等等。”陶川东喊他。 “又怎么了?”陶汀然都想把笤扫递他手上,要打赶紧打。 陶川东似乎没有要打他的想法,只提醒后天回市里,“中午叫上小周一起吃个饭。” 闻言,陶汀然一愣,见家长这种事他从没想过。陶川东不喜欢周其律,所以他没想过领对方回家受人冷眼。 家里人的意见陶汀然不在乎,哪怕奶奶不同意他也要和周其律走一起去。周其律没让他受过委屈,陶汀然也不会让谁说他一句不好。 但是他没想到陶川东竟会先缓和态度。 陶汀然思忖须臾,既高兴,又在心里暗骂他爸势利眼。 穷小子周其律他瞧不上,这下见对方开店做生意,恙塘因他带动起经济,县里对周其律有一定扶持,陶川东这下当然不嫌弃了。 “中午时间这么赶,他没时间。”现在都十点半了,周其律送他回来时路上接了好几个电话,下午就算不外出也得处线上的事儿了。 陶汀然替男朋友回绝,态度拽拽的,“明天晚上吧,我一会儿跟他说。” “咋?还得预约啊?”陶川东顿时无语,“你他小秘?” “你管呢。”小秘上楼了。 这种事儿陶汀然比谁都憋不住,他也更想今天把这顿饭吃了,省得夜长梦多,早早见过家人也算定下婚事了。 他没诓陶川东,周期律今天是真忙。对方原想下午和他一起去城里把后颈的牙印纹下来,纹身师都预约好了,几通电话后推到了明天上午。 陶汀然忍着没给周其律发消息打扰他工作,一整天心情都很雀跃,一会儿拉开衣柜找明天订婚穿的衣服,一会儿在落地镜前捣鼓自己的发型。 算订婚吧? 都见父母了还不算吗? 陶汀然脱了外套试衣服,羽绒服口袋冷不丁掉出一个红包。 落地很轻,没什么重量。正面仍然写着——迟来的压岁钱,给我的卷饼小宝陶汀然。 现在红包与时俱进了,从外能看见520三个数字。陶汀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扬起笑来,他嘀咕周其律土。 每次都不当面给,老玩这种把戏。 好俗啊。 但是,好幸福。 陶汀然拆开,抽出那五百二十块时,带出了最里的一枚戒指—— “叮——”银色戒指中间嵌了一颗小小的钻石,它滑落在瓷砖地上滚了几圈,陶汀然怔怔地,反应慢半拍,没能阻止它滚进沙发底下。 他忙不迭伸手去够,拿不着就费劲儿地搬沙发,楼下听着咚咚咚响。 不知道是不是这枚戒指也随周其律,陶汀然为了想要找到它,也兜兜绕绕了许久。 最后终于捧在掌心,他吹去灰尘,拿着瞧了又瞧,毫无形象可言,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慢慢俯下身,握紧戒指哭了。 这段时日仿若一场美梦,他久违地感到幸福,幸福到心脏开始剧烈的痛。 “家都快让你掀了!在楼上丁儿哐当拆家还是……”陶川东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他在楼下听陶汀然搞装修似的折腾了好半天,这才忍不住上来。 他以为陶汀然在发脾气,没曾想对方默不作声地哭,跪在地上,房间一片狼藉。 沙发搬移了原来的位置,衣柜大开,床上乱七八糟放着许多衣服。 “撞哪儿了?”陶川东进屋,动动脚把地上的撑衣杆踢一边去,他不擅长关心人,问得生硬,一把将陶汀然拽起来放沙发边。 好事接连发生,极大的喜悦冲昏头脑,陶汀然哭着抱住他爸,右手捏成拳,戒指在他手心留了印儿。 父子俩很少有这种温情时刻,陶汀然单纯是情绪上头。搞得陶川东手足无措,一度怀疑儿子脑子出了问题。 第125章 联想前因后果,他摸了摸陶汀然的头,“你头让沙发夹了?” 陶汀然没回答,过了会儿,突然问他:“爸,你明天会给周其律包红包吗?” 这种情况肯定是要给的,陶川东说:“给,五万够吧?” 他们这边小年轻们谈对象第一次领回家,父母都会包几百上千的红包。陶汀然倏地抬头看陶川东,眼神满是惊讶。 “我要对你改观了,爸。”陶汀然没想到陶川东这么大方,他以为陶川东压根没想过这事儿,或者随便包五百打发呢。 陶川东看出他的想法,满脸无语,拍拍他,起身出去就他自己收拾。 “你怎么还越收拾越乱了?”陶川东指了下床,“要带这么多衣服上去?开春你那些羽绒服也穿不了几次。” “我不回去了。”陶汀然一抹眼睛,将戒指放在兜里,挪沙发回原位,没看到他爸的表情。 屋里没人说话,陶汀然以为陶川东早走了,回头见对方还杵那儿,吓一激灵。 “你不回去是等寒假结束直接去学校?”陶川东问。 陶汀然和他对视几秒,不瞒着他,“我不打算回z市了,留在县城没什么不好的。” 陶川东咬肌绷紧,似乎是压着火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不过最终也没有骂陶汀然,转身走了。 “你自己想清楚。” 学校那边还没有提辞职的事儿,这个想法是在看到戒指时才坚定下来。 陶汀然不觉得留在县城就是没前途,当初去z城也只是因为年少约定,周其律有可能会在那里。现在他找到了人,所有一切远比不上对方重要。 “奶奶,付姨,帮我看看这套衣服怎么样?”下午,陶汀然身上穿一套,手里还拎了一套黑色西装搭着及膝的黑大衣到一楼堂屋让她们拿主意。 “哎哟,俊!”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陶宏江去世后,裹在她头上的厚重的布取了下来,付丽给她买了假发戴着,衬得人精神都好了许多。 陶汀然笑着问:“那奶奶觉得哪套更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我们然然穿垃圾袋都帅。” 除了陶川东,一家人都捂着肚子笑。 “然然哥哥,你是要去接新娘子吗?”弟弟性子活泼,搂住陶汀然的腰仰着脸笑,一脸好奇。 付丽将他拉过去,拍他黢黑的小手,“别给你哥把衣服拽脏了。” “没事儿。”陶汀然笑说。 晚上吃过饭,憋不住事儿的某人还是给周其律打了电话,得知对方这会儿刚忙完,他外套一穿就又要出门。 一路吹风挨冻还难走,陶汀然拿了他爸的车钥匙,头也不回道:“爸,车借我用用。” “又去哪儿?”陶川东开始烦他了。 陶汀然语气轻快:“散步。” “散步你开车?” “那我去接新娘子。”陶汀然说。 陶宏江觉得他脑子有病,怀疑刺激得狠了。他追到门口,震惊地看着已经启动车身的人,吼道:“你他妈驾照拿了吗就开车!滚下来!!” “没交警——”陶汀然降下车窗回了句,走远了。 虽然还没去考驾照,但他会开,且技术还不错。现在农村地路修得宽敞,入了夜车也不多,只要不往田地里冲,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陶汀然到工作室楼下按了两下喇叭,没人搭,他又按了两下。 片刻,周其律出现在二楼阳台,眉头拧着。陶汀然没下车,趴在车窗朝人招手,笑得明媚,“嗨,男朋友。” 紧蹙的眉心一下就松开了,周其律转身进了屋。 陶汀然下车,关上车门还未转身,伴随急促的脚步声而来的是一个拥抱。 周其律从后抱住他,圈在怀里,他身上很暖,陶汀然还能从他身上闻见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怎么过来了?”周其律问。 陶汀然在他怀里转了个圈,和他面对面,心情好,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想你啊。”大概是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一点也不害臊地说,“刚给你打电话,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更想了。” 周其律勾唇轻笑着,说:“我也很想你。” 他低下头,陶汀然主动迎上去,周其律把他压在车前吻了又吻。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凶?”陶汀然在卧室书桌前坐下,指腹摸了摸麻乎乎的嘴唇。 周其律让他先进卧室待着,问喝薄荷水还是温开水,“别摸,嘴角破了点皮。” 一会儿碰到又该疼得龇牙咧嘴的,他说:“我去拿点吃的和药膏,等我会儿。” 书桌上的电脑亮着,陶汀然转过去想拿抽纸,没注意摁到了哪个键儿,下一秒,他的脸实时出现在屏幕上。 电脑上登时飘过许多条小字和花花绿绿的礼物—— 「我去!!!!!周哥竟然长这样???!!!好帅!好可爱!!」 「好帅啊!我要晕古气惹!」 「这不是周哥吧?声音都不一样,说去拿吃的那个才是,我一直在直播间,都听见了。」 「阿巴阿巴阿巴先磕为敬!」 「哈喽小帅哥,你是老婆吗?」 「周哥有老婆了呜呜」 「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老婆!你能做我老婆吗?叼花.jpg」 ……… 这什么啊?!眼前眼花缭乱一片,陶汀然愣了片刻,猛地弯下腰。 第126章 移出镜头外还不够,他蹲下身生怕被瞧见,打算悄悄出去。第一直觉是闯祸了。 这时,掩着的门被推开,周其律右手拿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和两杯薄荷水。 “干嘛呢?”周其律一头雾水。 陶汀然又是朝他摆手又是比“嘘”,周其律走过去,顺手把托盘放在书桌上。 他眼睛和心全在地上趴着要出去的那只“小狗”身上,也没注意他的电脑状态,全然不知自己暴露在镜头前。 空出手,周其律拦腰抱起陶汀然,顺势坐回椅子里,将人抱坐在腿上。 瞥见弹幕更疯狂了,陶汀然搂住周其律的脖子藏住脸,还不忘抬手挡周其律的帅脸。 他抓狂,低着声模糊道:“你电脑怎么开着啊。” 周其律把注意力从陶汀然身上挪开,他捏着对方的手腕拿开些,瞧见了电脑屏幕上的自己。 微怔,这才想起直播还没关。 他偶尔会开直播修图,但从未露过脸,这下直播间热闹得不像话,都在问他抱着的那个小帅哥是不是他的男朋友。 他轻轻拍拍陶汀然的腰,安抚他没事。周其律亲了下陶汀然的手掌心,笑着答:“是的,是我的男朋友。” 说完他就下线,一并把电脑关机了。 “抱歉啊男朋友,”周其律亲亲陶汀然的耳朵,抱着像哄小孩儿那样轻轻晃了晃。 “我忘了还开着直播,太着急见你,一见到你就记不起其他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随榜,大概三更到四更。很抱歉啊老板们,没几章快完结了更新还这么不稳定。 我想再试试能不能上力荐榜,追读很差去不了一直比较焦虑。小祖宗那本又因为放了试读章必须得在一月份开始更新,然而收藏在我看来远远达不到可以开始连载的标准,所以想坚持一下看可不可以上榜,争取更多的曝光带一带预收。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剧情小陶他们的故事就该结束了,实在去不了也没法,时间也不允许我再随榜更新,我必须得着手准备下一本。而且我知道随榜更对追读的读者很不好,抱歉总让你们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本是我写得最顺手的一本但却如此的差,毫不夸张地说,全文二十二万字崩溃了四十四万次,哈哈。 追更的宝宝辛苦了,抱歉啊。 第64章 门当户对 电脑一关,陶汀然放松不少,不过到底是因为他才使得周其律在网上露了脸,担心为对方带来负担和不好的言论。 “没事吗?”陶汀然知道周其律是雪山印象老板,并在互联网小有名气时就已经将他账号那十几条内容反复看过了。 周其律没露过脸他是知道的,网上也搜不到他本人的照片,顶多有一些模糊不清,离得较远或者做过虚化处的背影照。 “没事。”周其律捏捏他的脖子,取了果盘里的银色果叉喂了陶汀然一颗草莓,“我又没骗人。” “我说的是露脸。”也不知周其律哪儿买的草莓,特大一颗。他切掉尾部只留了三分之二,但一口塞进去说话还是费劲儿。 陶汀然闭着嘴巴嚼,在嘴里都快转不开了。 “有人跟你抢?”周其律说他,语气却没半分责怪。他单手掐住陶汀然的脸,稍稍用了点力,二话不说地把手指伸进去抢了出来。 “唔…干嘛?” 草莓随手扔垃圾桶里,窸窣一声,新换的垃圾袋随这被咬得乱七八糟的果子坠下去。陶汀然的唇色染上玫粉色,嘴唇微张,丝丝缕缕的草莓味儿混合进氧气里,卷入周其律肺腑中。 草莓成精了。周其律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喜欢你。”周其律用鼻子轻轻撞了撞陶汀然的鼻尖,现在连他自己说话都带一股草莓的甜味儿。 快被草莓精同化了。 陶汀然特意过来和周其律说明晚吃饭的事,被抱在怀里接半天吻全忘完了。后面想起来还是因为摸到了兜里的戒指。 “你什么时候买的?”陶汀然要周其律给他戴。 “前几年带我爸去言淮看病,六月初他病情好转,说想去商场逛逛,要给我买生日礼物。” 周其律右手环过他的背,另一只手接过戒指庄重而温柔地套进陶汀然右手中指,声音温沉,像在讲睡前故事。 他爸那时回光返照,精气神不错,但人死大概会有所预见,周哑巴溶了婚戒,拿钱给周其律买了一枚男戒。 他爸担心他独留于世尝尽万分孤独,于是最后一次为他打算。 周哑巴知道他与陶汀然的事,临死前虚弱地比划着—— 一个人太孤单了。 去找个伴儿。 去找他吧。 周其律却没听他爸的,独自藏着那一枚戒指踽踽独行了好些年。 直至现在其实他都没有拿出那一枚戒指的勇气,怕会变成一种枷锁,束缚陶汀然。 夹在红包里偷偷送出,是没底气,也是给对方装不知情和后悔的机会。 “这是我和我爸一起选的戒指。”话题沉重,周其律故作轻松地揭过,以玩笑的口吻道,“现在戒指戴上,你跑不掉了。” 陶汀然听他讲那段他未能参与的从前,忽地无端闷痛,那是一种不可言状的疼痛感,掺杂着遗憾。 戒指正好合适,陶汀然与周其律十指相扣,说:“明天吃完饭,我也要好好挑一挑给你买一个,让你也跑不掉。” 第127章 走散后再相遇实在太难,陶汀然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此刻爱人常伴,家人认同,但不知是不是留下阴影,总感觉周其律会消失第二次。 陶汀然抬头,吻了吻对方的下巴,“周其律,别再让我找不到了。” 周其律低下点头,让他的吻毫不费力地落在唇上,“好。” 纹身的事儿一推再推,考虑到晚上吃完饭回来比较晚,所以周其律和陶汀然商量把时间改到了中午。 两人没一起去,头天晚上周其律没让陶汀然留工作室睡,硬是送人回家去。 他开陶川东的车送过去,陶汀然舍不得让他走,于是又开车送他回工作室。周其律说到底也不想分开,由着他这么来回两趟。 以至于陶川东第二天开到镇上就不得不去加油站加油。 “你昨晚渴了喝我汽油了?”陶川东很难好声好气地说话,毕竟昨天看油箱还差不多是满的。 陶汀然移开眼,“……没呢。” 陶川东:“……” 午饭订在县里一家新开的酒楼,他们来得晚,附近没车位可停,于是陶川东把车停在影城的停车场,下车后一路溜达过去。 “周其律马上到了,我等他一会儿。”陶汀然给谁发着消息,没抬头,“你们先过去吧。” “现在还早,”付丽站在车库出口的马路边,牵着小儿子,“等你俩一路。” 奶奶问:“等谁?” “等其律。”陶汀然收起手机在奶奶轮椅旁蹲下,笑说,“你不记得啦?你以前特别喜欢他。” 陶奶奶一脸茫然,对此没有半分印象,“不记得。” 陶汀然说:“没关系,等会儿我介绍给你认识。” 影城后面这条街餐馆占多数,路口斑马线对面是一家小卖店,对着的男士服装店门口贴着醒目的红色贴纸,正在全场打折处,门口音响声穿透嘈杂路口。 小卖店门口有卖糖葫芦,小弟拽着付丽去买,陶川东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 风拂过,烟草味儿净扑陶汀然和奶奶身上。 陶汀然推着轮椅往一旁走远了些,他没看见地面翘起来的砖块,轮椅陡然卡住,眼见就要推翻—— 这时,一双手猛地按在奶奶扶手两侧,帮忙往前拉过平地。 “谢谢。”陶汀然心差点跳出去,手心都出了汗。 抬头,意外地见到了熟悉的人,“林老师?” “陶老师,挺巧啊。”林薄呈笑说,“你还没返校呢?” “你不也没回?” “我明天。”林薄呈说,“你几号走?方便的话咱俩可以一起,年前开车回来可给我累死了。” 林薄呈知界限,懂分寸,和他相处不会不自在,陶汀然对他印象不错,又与周其律有几分相似,所以即便是alpha也没有很反感。 “想拐我当苦力?”陶汀然说。 “哪有。”林薄呈笑,“谁敢让你开车啊,你驾照都没有。” “最多当提神醒脑神器。” “然然,”奶奶见两人一副挺熟的样子,问道,“这是不是其律?” “不是。”陶汀然看了林薄呈一眼,解释说,“这是我同事,林薄呈。” 林薄呈弯下腰,笑着问好:“奶奶新年好,叫我小林就行,是汀然的朋友。” 陶川东转头看见多了一人在老太太面前,立马灭了烟过来。他以为是搞推销的,问了才知是陶汀然同校的老师。 对方站直身,与他儿子站在一起时,陶川东怎么看怎么顺心。 他脸上挂着笑,给林薄呈散烟,“小林抽一根?” “谢谢叔,我不抽烟。”林薄呈说。 陶川东更满意,连叼嘴上的烟的收回烟盒,“不抽烟好啊,健康。” 陶汀然在一旁说:“周其律也不抽烟,他还不喝酒。” 抽烟喝酒没哪个男人不沾,林薄呈挑了下眉说:“两样都不沾的确实很少了,他生活习惯很好啊。” “那有什么。”陶川东哼笑道,“男人不喝酒办不成大事。” 林薄呈说:“我其实也不怎么喝。” 陶川东:“酒多伤身,沾点就行。” 陶汀然:“……” 不多时,周其律到了,他穿着烟灰色大衣,内搭一身简单的黑,不过分正式,也不随意。 平时垂在额前的头发抓上去了些,似是修剪过,没那么长了。 陶汀然跑过去迎他,接他手里提着的酒。 不过周其律没让他拿。 “你今天怎么这么帅?”陶汀然忍不住笑,在周其律耳边说,“我要犯花痴了。” 外人眼中十分登对的两人,陶川东却不着声色地拉下了脸。 林薄呈也就刚睡醒出来找吃的,和陶汀然遇见是意外,见此明白了什么,和陶川东打了招呼先走。 “留下一起吃午饭吧,你和小然认识,也不是外人。”陶川东拉住林薄呈,说什么也要留人一起吃。 陶川东这人喜欢谁恶心谁全摆面上,态度截然不同,装也不愿装。 到底说这是家宴,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付丽明里暗里劝他两句,劝不动也就作罢。 而陶汀然和林薄呈关系在那儿,不好开口赶人走,况且看对方的表情,似乎也不想留下。 “那是我同事,林薄呈。”陶汀然和周其律走在最后,陶川东拉着林薄呈走在最前面,聊得很愉快。 第128章 周其律看了眼那人的背影,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唇边扬着一抹笑,说:“没事,我没多想,不用解释。” 陶汀然牵住他的手,觑着周其律的表情,“我是怕你伤心。” 他爸这一出心血来潮实在不厚道,从周其律来,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仿佛这场“订婚宴”,林薄呈才是主角。 饭桌上陶川东更是区别对待,拉着林薄呈坐右手边,乐呵呵地和人碰杯。 那酒是周其律特意给陶川东带的好酒,陶川东道了谢,却笑不达眼底。 他让服务员拿了两个酒杯,瞥周其律一眼道:“小周不喝酒我就不给你倒了啊。” 林薄呈很是不自在和抱歉地看了他与陶汀然一眼,如坐针毡。 周其律视线带过他,回陶川东:“没事陶叔,我也不喝酒,专程给你带的。” 这顿饭吃得实在怪异,陶汀然几次想摔盘子质问陶川东是什么意思,皆被周其律暗地里拦了下来。 受尽委屈的人轻握着他放在膝头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反过来安慰他。 “陪我去洗手间。”吃到一半,陶汀然难以下咽,拉着周其律出了包厢。 门关上前,陶川东在后面说:“上个厕所还要人陪?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 “我看你他妈才是越活越回去——”陶汀然气不过推门回去,还没说完就被周其律拦腰抱走。 还不忘解释道:“不好意思陶叔,汀然喝醉了。” 谁都清楚陶汀然没沾酒,陶川东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彼此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陶汀然贴着墙蹲在走廊边,周其律关上门,拉他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背,语气温柔,带着点笑,“怎么了啊,谁惹我们小宝不高兴了?” “就是生气。”陶汀然呼吸声很重,气得不轻,“他陶川东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气得眼睛泛红,要带周其律走,“我们走,不在这儿受气了。” 陶川东如果真不认可周其律,那他也不会认这个爸。 明媒正娶行不通,那就私奔,只要和周其律在一起,日日都是好日。 两人走到一楼等候区,周其律把他劝了下来,陶汀然暂时相信这些难堪都是陶川东对周其律的考量。 陶汀然还是气,两人找两个空椅子一坐,后半程就没回包厢了。陶汀然在网上另外订了一家餐厅,和周其律靠一堆儿,说一会儿去吃烛光午餐。 然后再挑了电影,订票,安排看完电影再去买戒指,晚上去纹身。 周其律都说好。 在楼下待了半个小时后,陶川东一行人终于吃完,陶汀然几杯绿茶下肚,正好去了卫生间。 “怎么没回来吃饭?”陶川东走近,给周其律发了一根烟。 周其律这次没拒绝,微笑着接过来拿在手中,“谢谢。” 陶川东笑了下。 陶汀然从厕所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他爸与周其律相谈甚欢,好像忽然间有说不完的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心里存疑,但是没过去打断两人谈话,回去路上甚至与周其律分开,走在了前面。 林薄呈吃过饭要走,正好同路,与陶汀然并肩走在前面领头。 “你爸太热情好客了。”林薄呈招架不住。 陶汀然走一段路就回头看一眼,心不在焉的,“你不用管他,他神经病。” 林薄呈瞥他一眼,勾唇道:“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见陶汀然又回头,他也往后瞧了眼,正好和周其律对上视线。 “那是你男朋友吧?”林薄呈问。 陶汀然纠正:“未婚夫。” “很般配。” 林薄呈笑着与他对视,补充道,“你们俩,超级配。” “般配吗?” 与此同时,周其律也听到了同样的两个字。 陶川东朝前面两人抬抬下巴,自问自答地说:“很登对吧?” 烟灰抖落,陶川东有过斑马线,说:“小林是老师,家里在县城有两个门市,市里也有一个。” “房子三套,z市也有一套。他爸是包工头,大老板,家里有钱。” 周其律听他说着与他毫无相关的一切,似乎又息息相关。陶川东问他看出什么没有,周其律捏紧拳头,不知该答什么。 “知道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吗?”陶川东扔掉烟头,从皮夹子里拿出一个很厚的红包给他,“拿着,当叔谢谢你,和小然算了。” 他不接,对方就往他大衣口袋里塞。 “你们怎么玩,我没意见,但是有谈有分是不?你跟他提分手吧。他为了你要自毁前程,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听叔的。” 来时的宽敞大路突然又变得崎岖不平,周其律全身僵硬,突然之间走不动了。 他看着陶汀然越走越远,手里的那根烟被他攥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小然:爸,准备红包了吗? 老陶:准备了分手费(^▽^) 文案回收进行中,最后一个剧情,么么。 第65章 别因为我留下来 “我不会和陶汀然分手。”周其律为今天这顿饭花不少心思,紧张到一晚没睡,天不亮就到城里托林栋买了瓶好酒。 平日里他对自己外貌也不看重,干净利索就好,剃头大多也是自己对着镜子剪剪。天热的时候直接拿推子全推了,留个寸头。 第129章 但是他以为陶川东真的接受他了,周其律面上虽风轻云淡,实则从头到脚都对自己几净严苛,为的就是能让陶川东对他的印象好点,再好点。 冷落、无视周其律都能忍,那不算什么,每个父亲对儿子或女儿的男朋友起初都有些不满,他们考核孩子的另一半是否值得交付。 这些周其律都解。 即便内心有所怀疑,他也能很快开解自己。陶川东让他难堪不值一提,猜想得到证实时,周其律更担心得知陶川东真实想法的陶汀然会情绪失控。 那种类似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受怎么会好受。 周其律把钱还给陶川东,又恢复对外的那副冷淡模样。 “你不要?”陶川东轻蔑地笑,视线上下扫了他一眼,“拿着吧,我早听村里人说过了,你爸生病借了不少钱,才还清。” “手头刚有点钱又搞了你那个什么拍照的店。不是我说你小周,你在恙塘这个犄角旮旯搞这些有什么用?能赚几个钱?白白赔钱进去。”陶川东早早就发了家,满是自大自负的高傲语气,还装作苦口婆心。 还没开春,寒风带走手的温度,周其律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眼皮微垂着睨着他,眼神冷淡,无波无澜。 周其律停下脚步,目光平静。 陶川东得意地说:“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有道?” 他往周其律冻得通红的指尖瞥了眼,高高在上地说:“这钱也不全是什么分手费,也当叔救助给你的生活费。” 陶川东话到一半短暂停顿片刻,嗤笑了一声,仿佛施舍给路边流浪狗一块吃剩下的肉骨头,无伤大雅。 他笑,周其律也勾了勾唇。 前面的几人早已过了转角,陶汀然大概是没见着人,独自返回来找他们。 新开业的手机店门口支着三米高的红色充气拱门,穿着大象玩偶服的一晃一晃地给路过的人发传单。 陶汀然站在那儿等,别人给他什么就接着,望向他的眼神流露着担心和迫切想要知道谈话内容的焦虑。 他在那儿看着,周其律才没把红包甩陶川东身上。把钱拍在对方胸膛,不等陶川东接他便松了手,任红包落地上,看着倒像是对方自己没接住。 “你……!” “怕你刚才没听清,我再说一次。”周其律冷下脸,说,“我不会和陶汀然分,除非他自己和我提。” 陶川东有一百种方式劝他和陶汀然提分开,却选了这最侮辱人的一种。他让周其律认清自己的位置,打压他的同时,也让陶汀然受伤,空欢喜一场。 阔步朝陶汀然走去,周其律周身那股子冷漠劲儿与戾气在抬眼间收敛干净。 “走吧。”他牵住陶汀然的手往街对面走,没去和谁打招呼,车也放原地停着。 “去哪儿?”陶汀然回头看了眼他爸,一脸铁青地杵那儿站着,眼睛瞪得像牛眼,感觉气氛很怪。 周其律摸到他手有些凉,拢在手心捏了捏,轻笑了下说:“去约会。” “草他妈的!” 眼见儿子跟着穷小子跑,半分没来看看他的意思,陶川东刚捡起脚边的红包,气不过又扬手往地上狠狠一摔! 登时,崭新的百元大钞从受压冲破的封口滑出去,路边经过的人愣了下,视线在暴怒的陶川东与钞票上打转。 有人视若无睹地路过,有人帮忙捡钱。两个女生捡起来还给他,陶川东一把拍开,瞪人一眼走了。 几万块钱洋洋洒洒于半空飘落下来,一群人蜂拥而上,比超市大降价时的抢夺场面还要疯狂。 下午出了点太阳,阳光下的行人仿佛忽然拥有了一条黑色的尾巴。街头两个男人似乎嫌牵着手不够亲密,影子间有空隙,改为挽着胳膊。 陶汀然顺着周其律胳膊往下滑,摸进人兜里。 这下终于亲密无间。 “别动。”陶汀然掏出手机,对着影子拍照,“留影纪念。” 周其律配合地等他拍完,覆上陶汀然的手点了翻转,他俩的脸蓦地出现在镜头中。 “再纪念一张。” 他弯着唇角,但陶汀然却莫名觉得他心里藏着事,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对方强硬调动起来的情绪更像是为了附和,不败他的兴致。 “陶川东和你都聊什么了?” 一场电影结束,观众散场,放映厅开了灯,地上瓜皮果屑,座位上可乐杯和爆米花桶随处可见。 在西餐厅周其律没怎么吃,看电影也在走神,陶汀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能聊什么?”周其律被他紧张兮兮的表情逗笑,捏了捏陶汀然的后颈,挑能听的说,“就说了一些家长里短。” 陶汀然盯着他,试图找到破绽,但长大后的周其律比小时候更难懂,他什么也看不出。 于是只能猜:“他骂你了?” “没,别多想。”一场电影两个多小时,为身临其境,音效大得出奇。周其律摘下助听器揉了下耳朵,暂时没打算再戴。 所以陶汀然再追问什么他也听不见。 清扫卫生的阿姨从前排往上走,手中提着黑色大垃圾袋。此时人群散去,周其律才起身牵着陶汀然出了影院。 身旁的人眉头紧锁,不知什么时候没说话了,视线落在他的耳朵上。 “怎么?”周其律握住他的肩膀往自助饮料柜边靠了靠,看着对方的唇。 第130章 陶汀然没说话。 上次在雪山印象厮混的那几天其实他就有察觉周其律的耳朵问题。 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哭对方都不会他,但后来精疲力尽,反反复复的昏睡又被刺激到醒来,真正清醒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被忽略的一些东西成倍涌现,陶汀然靠近一步,在周其律完好的左耳说话。 对方没能看见他的口型,果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你耳朵怎么回事?”陶汀然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周其律的耳廓,脸色沉肃。 周其律心里乱,摘助听器除了缓解耳朵不适,更是想要静下来好好想一些事。陶汀然眉头一皱,他就又重新戴上了。 “谁家男朋友这么细心?这都让你发现了。”周其律搂抱着他坐电梯下楼,故意调笑。把不好的过往说给陶汀然听,仿佛一段毫不在意的玩笑。 像别人的故事。 陶汀然的性格受不得一点气,他只是听周其律提他的舅舅和奶奶就气得手抖,找周其律要了两人的电话挨个打电话过去骂还不够,对方拒接后,他上网拿钱找人专门打电话骂。 商家效率极高,两人到纹身店,对方就发来了两条万里挑一,发挥最好的两段通话录音。老太太气急,直喘气。 “快把她气死了。”周其律说。 陶汀然无动于衷,“死了告诉我一声。” “嗯?” “我去把她坟给踹了。” 周其律绷着唇角,大逆不道的“嗯”了声。 “心软了?”凳子脚下有轮子,陶汀然长腿一蹬,挪得更近。 “没有。”周其律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腿上捏手指玩,问他,“解气了吗?” “你呢?”陶汀然问。 “解气。” 纹身师正消毒换新工具,跟着聊了几句,乐呵呵地给他们支招怎么对付这种垃圾亲戚。 周其律坐在纹身室的椅子上,他纹在脖颈后面不用躺着,纹身师往他后颈看了眼,戴上手套摸了下,说:“你这咬痕有几天了吧?印都模糊了。” “我将就给你画一个?包还原的。” 陶汀然站起身去看,确实不太清晰了,他当时也没用力咬,毕竟在腺体附近,哪敢胡来。 “画也……” 话没说完,手腕让人拽了下。陶汀然低头,“嗯?” “后悔了?” “不是,”周其律看向他,抬手将领口拽得更大一些,微微歪着脑袋,若无旁人地笑着说,“麻烦陶老师再咬一口吧。” 有外人在,陶汀然脸皮还是很薄的,顿时耳朵红透,目光下意识瞥向纹身师。 纹身师放下刚拿起来的笔,识相道:“ok,我先走。” 陶汀然不是赶人的意思,不过对方出去后,他确实自在不少。 “服了你了。”他俯下身,鼻息喷洒在周其律后颈,“还咬这儿?” “随你,喜欢咬哪儿就咬哪儿。” 陶汀然挑眉,站直身,目光往下瞟:“那你把裤子脱了。” 修长匀称的手指覆在裤腰,周其律当真要解纽扣。陶汀然没他敢玩,属于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他忙不迭阻止,搂着人后颈,在相同的位置留下一个半深不浅的牙印子。 “好了,我去喊人。”陶汀然语速飞快,耍流氓不成反被撩拨,有些没脸见人。 然而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松,握得比上一刻更紧。 陶汀然回头,目光与周其律的眼神相撞,下一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些悄然而至的东西。 但那是什么他说不清,只是记得十七岁离开恙塘那天,周其律也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怎么了?”陶汀然迟疑地问。 周其律沉默须臾,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快开学了。” 小时候不愿意寒假结束,长大了陶汀然更不愿这美梦收场。他怕周其律还会走,不真实感从未消失过,一提离开就皱眉。 周其律说:“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辞职报告已经提交,陶汀然说:“我不走了。” “为什么?”周其律仿佛没把他的话当真,开玩笑似的说,“你要是辞职,我们就分手。” “别说分手。”陶汀然听不得“分手”两个字,但看周其律的表情,好似没真的生气。 他蹲下身,仰视着对方,开口说:“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纹身室内被沉默充斥,半晌后周其律抬起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与玩笑的语气一同收起的还有嘴角浅淡的笑。 他说:“不好。” “别因为我留下来。”周其律顿了下,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很轻,也如千斤重。 “求你。”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76只是不想小陶为他放弃原本的生活,陶川东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些。孩子小时候就敏感早熟心思重,老板们夸他爹系男友,现在可不能说他性格差嗷,不然我会很伤心的(;Д`) 第66章 我跟你走 纹身店门口支着桌椅和遮阳伞,这店选址好,老板以前在国外给别人打工,回来开店也没两年,装修风格与技术都极抓年轻人眼球。 就算不纹身,坐门口拍照的人也不少。 有几个男女生握着一杯奶茶在旁边桌拍视频,异口同声的提前庆祝明天的元宵。 第131章 “拍好了吗?” “给我看看照片。” 男生“啧”了声,眼神往他们后侧瞟了眼,压着嗓子说:“后面有个煞神,拉着张脸……重拍吧!我站右边去。” 几人回头瞥一眼,两眼突然点上高光,扭回头互相对视一秒,不约而同地小声笑说:“操,好帅。” “去找他玩微信呗。” “好啊。”男omega正有此意,点开微信转身,随后与陶汀然撞上视线,怂了。 “还是算了。”他瞧见了对方拿着手机那只手上的戒指,以及冷冰冰的眼神掠向他,看着确实不好相与。 虽然很帅,但脾气看着很坏。 没过一会儿一行人又人手一杯奶茶走了,陶汀然耳边终于清净下来。 纹身师突然敲门进屋打断了他与周其律之间僵持的气氛,陶汀然正好不想再听周其律说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其实差点忍不住发脾气,陶川东的坏脾气遗传给他了,陶汀然当时都有点想骂周其律。 然而绞尽脑汁却找不到骂他的词。 周其律既不是坏家伙,也不是自私鬼。陶汀然甚至希望他能自私一些。 他没陪周其律纹身,担心他在屋里会把气氛弄得很尴尬,纹身师紧张,周其律也不自在。 坐在门口吹半个小时冷风,天穹之上时不时炸开几朵烟花。声音模糊而又遥远,明明看着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流光溢彩倒映在眼中,陶汀然眨了眨眼,拨出一通电话。 “喂。”陶川东接得很快,一张嘴就问他去哪儿了,“一下午不接电话,谁他妈给你惯的烂习惯?!” “你和周其律说什么了?”陶汀然平静如水地问,对他的谩骂和质问充耳不闻。 陶川东也没和他拐弯抹角,“注意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我让他跟你分,还拿了笔钱,算对得住他了吧?” 风吹这么久,陶汀然早冷静下来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到他爸说出口时,怒火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 他甚至爆了粗口,好似街边喝醉的人一般猛地一拳砸在桌面,“腾”地站了起来。 他等了那么长时间才重新遇见,陶川东却背着他用一顿饭,和一点钱就要把周其律从他身边赶走。 砸桌的声音挺大,店里前台小姑娘出来看情况。陶汀然看她一眼,随后往一旁黑灯瞎火的小路口走去。 陶川东因为他口不择言的粗话震惊几秒,随后又是一阵骂。他仍旧贬低周其律,捧高一个今天只见过一面的林薄呈。 “说完了吗?”陶汀然在小贩那儿买了盒烟和打火机,路口昏暗人也少,地上不少烟头,仿佛吸烟圣地。 他点了根烟,睫毛微垂,橘黄的火苗好似刚才空中的烟火,再一次在他眸中稍纵即逝。 陶汀然含着烟吸了一口,呼出那口白雾时,这个能让人解压的东西,也没能让他放松几分。 “你在抽烟?”陶川东语气不好。 “关你屁事儿。” 陶汀然前所未有的冷静,不再歇斯底里地吼和问,他看着手指间夹着的香烟,不等陶川东发作,开口道:“我就跟你说一个事。” “你要不接受他,那也不用认我这个儿子,反正我怎么样你都不满意。以后你儿子就陶子膝一个,没我。” 陶汀然做得绝,挂断电话就把除了奶奶外的其他人全部拉黑。 他应该想到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对另一个人的看法,脾气秉性更不可能突然变柔和。 只抽了两口的烟同其他烟头一般扔在了墙边,和那包新拆的烟和打火机一起。 回到店里,前台小姑娘路过,和陶汀然打招呼,笑吟吟地说:“出去抽烟啦?” 这句话直接给陶汀然定原地了。他拽着衣服领口闻了闻,“味儿很重吗?” “还好啦。”小姑娘伸手到前台放着的糖果盘里抓了一把陈皮糖给他,“可以含颗糖。” “谢谢。”陶汀然拿了一颗,想了想,又到外头坐着吹风了,怕上去让周其律闻到烟味儿。 「陶汀然:喝奶茶吗?」 消失大半天的人忽然发来消息,周其律微怔,回:喝。 「陶汀然:奶茶?」 「周其律:果茶。」 想问对方在哪儿,手指顿了片刻,没问。 「周其律:你喝什么?」 「陶汀然:粥。」 「陶汀然:稠得黏嗓子眼的最好喝。」 「陶汀然:流口水.jpg」 周其律不自知地笑了下,想起很久以前陶汀然拿着杯奶茶非要让他尝一口,腊八粥都没那么稠的。 “好了啊。”纹身师收起工具,顺带帮他把衣领往下压了压。边说注意事项边消毒设备。 因为在腺体的位置,纹得很小心,所以这小图也费了不少时间。 腺体处神经敏感,周其律全程没说一声痛,起身朝人笑了下,说:“谢谢,辛苦。” “说这些。”纹身师说,“该我谢你。” 周其律边下楼边问陶汀然在哪儿,走到前台附近,耳旁倏地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转头,瞧见陶汀然趴在玻璃墙上哈了一口气,两笔画了一颗心。 店里前台和店长瞧见,酸溜溜地:“哎哟~” 有人调侃道:“嘿,咱们店来了个丘比特,在外面射爱心呢。” 陶汀然:“……” 第132章 “哈哈哈哈哈……慢走啊丘比特。” 刚点外卖周其律就纹完身,店里那群人叽叽喳喳的比鸟叫得还欢,两人便走路去店里自提。 周其律之前说的那几句话谁也没提,陶汀然以为他想通了,不强迫他离开。 谁知对方开车送他回家,临下车了冷不丁说:“明天十点出发,我买的下午两点的票。” “?”陶汀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票?” “机票。” “两张,”周其律说,“我陪你过去。” 但是恙塘这边还有几个早早就预约好的客人,他还是得回来处妥当再安安稳稳和陶汀然一起定居z城。 计划了的事周其律不习惯先说,所以也就没和陶汀然解释。 陶汀然深深看了他半晌,下车,撒气似的用力关上车门。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其律打开远光灯照着陶汀然脚下的路,目送他拐过前面那栋房子。 他又解错误,以为陶汀然闭口不提是答应回z城,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快拐过转角的人突然又冷着一张脸返回,周其律往副驾和后座都看了一圈,降下车窗,“东西拿掉了?” “没。” 陶汀然说:“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辞职了。” 车里开着空调,车窗降到底,凉风呼呼往里灌。周其律到店里时,手都吹僵了,下车没拿稳钥匙一下落地上才想起车窗还没关。 今晚还欠了一场直播,洗过澡等浑身暖和些,周其律坐在电脑前工作。 他话比往常少,弹幕全在问男朋友。 “他没在。”周其律今晚就说了这一句。 头疼不知是因何而起,陶川东说的话反复扎着他的耳膜,现在又刺向心口。 陶汀然因为他,自毁前程。 开播没多久周其律就下播了。他提前收拾行李,给林栋留言把后几位恙塘的客人预约推掉,或者改约下个月。 他决定明天就陪陶汀然过去,稳定下来后再回来处这边的事。等不到明天,周其律半夜给对方发消息说时,陶汀然还是那句话—— “不回去,辞职了。” “你为什么非要我走啊周其律?”陶汀然语气有些躁意和不解,“你跟我走,那雪山印象不管了?烂在那儿?” 周其律蹲在卧室摊开的行李箱前,沉默须臾,语言变得贫瘠,找不到合的由说服陶汀然。 电话挂断,他再拨过去,对方没接。 翌日,周其律提前一个小时到陶家,陶川东他们正准备出发回市区。 陶奶奶忘记了他,昨晚陶汀然回来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陶川东对他更没好脸色。 付丽倒是冲周其律笑笑,说:“小然还没起呢。那孩子说什么也不回去,子膝也要开学了,我们就先回去。” 陶川东坐进车里,付丽拍拍周其律的手,压低声音说:“因为这事,昨晚汀然回来和川东大吵一架。这里的就业环境和生活水平和大城市到底是天差地别。小周你帮阿姨多劝劝他。” 周其律点点头,他转头看向奶奶时,老太太也正坐车后座瞧着他。 周其律想了想,一句话没说,当着陶川东的面推开陶家大门上楼了。 站在二楼阳台能看见陶川东的车驶离这片弄堂,周其律默不作声地默了许久。 陶川东没追上来打他,或者骂陶汀然,或许说明陶汀然真的辞去了z城的工作。 他抛下一切去z城,陶汀然说工作室会烂在那里。但是让陶汀然留在这个小地方,何尝不是烂在了这里。 别人拼了命都想走出去的地方,他偏偏要往回钻。 “陶汀然。”周其律不死心,敲响对方的门。 房间传来“咚”地一声,像慌里忙张忘了穿鞋,一脚踩到地上。 他醒着,却不说话,不开门,也不来见他。 “行李收拾好了吗?时间很紧,不能错过登机时间。” 周其律说完等了两分钟,才听见陶汀然回答。那道声音很近,仿佛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陶汀然说:“我不走,你别逼我了行不行?” 周其律不答,下一刻,门骤然从里拉开—— 对方好似熬了通宵,气色差,此刻眼眶通红,皱着眉问他:“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为什么不行啊?” 隔了几秒,他尾音微颤,涩声说:“能不异地恋吗?” 情绪爆发得突然,周其律等他发泄完,抬手抹过他湿润的眼尾,低声承诺:“能。” 陶汀然倏地看向他。 周其律说:“我跟你走。” “不行!”陶汀然一把拍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们好像走进一条死胡同,仿佛是太过在乎对方而产生的心魔。 像一场无解的局。 【作者有话说】 三章之内必有解药,这章不好下章指定和好!(信我)(眼神坚定) 一到收尾就很紧张,迟不到稳住!好好写!爱你们,我的老板宝宝们—**——**—— 第67章 傻 子 从错过那趟飞机的那天起,周其律不再管陶汀然的事。他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用冷漠逼陶汀然妥协。 第二天元宵,家家户户囤的烟花爆竹全点燃放了。田边摆满一排,这家歇菜那家上,村长家私自贩卖烟花爆竹被查,没收罚款后留下的一些货也全点了。 第133章 天空亮如白昼,比除夕那天还要热闹。但是大年这天小孩儿开学,大人趁高速免过路费提前两天就已经离开,看烟花和围在桌边的便只剩老人和留守儿童。 外头越热闹越盖不住冷清。 周陶两家连鞭炮都没放,周家老房子破败,长期没人住,蜘蛛网到处都是。陶家只有一个陶汀然,家里比村东五组的黄寡夫还要没人气儿。 至少别人还收养着十几条流浪猫狗,有个能应声的。 同住一片的邻居大婶家煮了汤圆,平日里与陶奶奶关系不错,正打算给陶汀然送一碗去,就瞧见一辆黑大众驶进院坝,稳稳当当停在陶家门侧。 恙塘没有能捂住的秘密。谁家孩子有出息、赚了几套房子、娶没娶媳妇,甚至谁家开的什么车,大家伙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陶川东每次回来都开着一辆黑宝马,大婶硬是没想起这是谁。陶家亲情缘淡薄,除了过年,兄弟姊妹几个基本不走动。 大婶打量着那辆车,走到一半,瞧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那人没什么表情,拉开后座车门提出一袋东西进了陶家大门。 汤圆刚出锅,瓷碗又不隔热,老茧再厚端久了也会被烫着。大婶拇指不小心戳进汤里,倒吸口凉气,忙不迭换了只手,打消了送汤圆去的想法。 “怎么又端回来了?”大婶的丈母娘看了看那碗尚还冒着热气的汤圆,略迟疑了一下,“嫌弃不好吃哦?” “没有的事儿。他家来人了,我就回来了。” 丈母娘涮着大锅,小锅灶里烧着火热洗脸水,转头八卦道:“来谁了?” “小周。”大婶见她妈一脸茫然,帮她回忆,“陶宏江道场那几天,有次咱俩回去遇到他俩在车里搂搂抱抱,不记得了?我给你说过嘛,周哑巴他儿子。” “哦哦记得记得。你说小周,我记不起是哪个小周,后面周家湾家家户户都姓周。” “不过这俩孩子也是耍得够久,上高中就听说在谈了。” 大婶想起周其律那冷冰冰的,似乎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坐到灶前看着火,说:“我看着可能谈不长了。” 昨天晚上陶家父子俩吵得那么凶,左邻右舍都听见些。 丈母娘瘪了瘪嘴说:“我看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乱说什么呢?”陶汀然推开厨房的玻璃窗,并打开抽油烟机,斜睨了周其律一眼。 厨房外间是柴火灶,里间也备得有燃气灶。周其律提着一堆零食饮料过来时,陶汀然正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 听到对方声音,火星子迸溅到手背上似的,往柴火灶里猛地一甩。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天不欢而散,两人各持己见,谁也没比谁气得少了。 陶汀然没想到周其律会来找他,三分钟前还在想要不要煮一锅汤圆和荷包蛋送过去,当一回外卖小哥。 谁知对方先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陶汀然不知道周其律目前怎么想的,但在他这里,他俩现在这装不熟的模式算冷战。 虽然他不是很想冷,可周其律总要他走,没法不来气。 况且对方进屋半天,找到他人后,自顾自洗干净手去揉面、包汤圆。 陶汀然过去和他一起捏面团子,周其律偏过头看他,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陶汀然否认,一连串的心虚动作。锅里水没开,热气都没怎么冒,他一通操作,好比不打自招。 砧板上整齐码着五排芝麻花生馅儿的白胖子,周其律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陶汀然以为糊弄过去了,伸手去揪面团,冷不丁被周其律挡下。 “洗手。” 陶汀然暗自观察着他的脸色,“哦”了一声。 汤圆下锅,快浮起来时,周其律煮了两个溏心蛋,陶汀然在旁边端碗拿筷,寸步不离。 红糖水化开,元宝和蛋上舀了两勺甜酒。甜酒是自己家酿的,陶奶奶还放了些桂花,盛入碗中混在糖水里漫着丝丝缕缕的花与酒香。 满屋飘着甜丝丝的香气,两人像哑巴了一般,各坐餐桌一方,好似真就单纯搭个伴儿过大年。 “这颗汤圆是你包的。”周其律冷不丁开口,陶汀然蓦地抬头。 对方咬一半汤圆,剩一半在勺子里,芝麻馅儿没了阻挡,全淌了出来。 他突然扣帽子,陶汀然目露茫然:“你怎么知道?” 周其律吃下剩下一半,不咸不淡地说:“有烟味儿。” “怎么可能?”陶汀然登时绕过来,要周其律吐出来,“我洗手了。” 周其律意义不明地看他一眼,咽下汤圆后喝了一口水。 “……”陶汀然后知后觉,突然感觉被摆了一道。 “还说没抽?”周其律说。 语气中没有责怪,陶汀然松了一口气,反驳道:“……哪有还说,我都没说话了。” “我怕你讨厌抽烟的人,所以才没承认。”视线转回对方的眼睛,陶汀然辩解道,“而且还不是你说那些话。我一想到就心乱,忍不住才抽了一根。” “我烟瘾明明不大的。” 别人一吐为快,他一时嘴快,说完还是不畅快,声音低了下去,慢慢垂下了脑袋。 抿唇沉默了片刻,刚想解释一句,一只手忽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捏了一把。 第134章 “没有说你。”周其律说,“我也不讨厌你抽烟。” “所以陶汀然,这种事不用瞒着我。”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温柔,陶汀然抬头,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随后,他听见周其律试探又不容商量地说:“以后不会让你心烦了,我们一起去z城好不好?” 周其律知道陶汀然辞职这事儿还不一定铁板钉钉。临开学提离职,工作没交接,短时间找不到老师顶岗,学校一般不会同意。 周其律还是想让他回去,陶汀然本来也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暑假刚回来时,别人都在背地里叫他城里回来的小少爷。 大太阳底下晒一个小时皮肤就红一片,手心让玉米叶留下的割伤,他给人买了许多支去疤的软膏,现在也还留着淡褐色的痕。 然而昨天没谈拢的事,搁置一晚上也未必能顺利解决。在某些事上,陶汀然比周其律还要轴,有自己的坚持。 他不说话,周其律沉默许久,松开了他:“还记得我在纹身店里跟你说过什么吗?” 陶汀然瞳孔颤了颤,怔怔地望着。 “你要是辞职,我们就分手。”周其律停顿片刻,喉间像被铁链紧紧缠绕数圈,透一口气都难,“你爸说我毁了你,现在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陶汀然出神地怔了会儿,忽然觉得很伤心,说不出什么话。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陶川东,可是比他爸更不看好他们感情的,竟然是周其律他自己。 拳头收紧,陶汀然哑了嗓子,说:“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他想要对方回答,又害怕对方说出更伤人的话。于是陶汀然在周其律开口前,偏过了头,扔下一句:“算了。” 说什么都不对,怎么选择都不行。 彼此都在情绪上,大概说不出什么好话。陶汀然不想再听他说分手。 元宵之后周其律不再来陶家,看着像是忙着自己的事,实际店没开,也没见出去见客户。陶汀然倒是蹲到过他两场直播。 那次意外露脸挑起一波不大不小的热度,周其律平台账号涨了十几二十万颜粉,以及磕cp的粉丝。 以前近一百万粉丝大致分为声控和想预约拍照的客人两部分,现在多了两大派。每次直播弹幕刷得飞快,陶汀然瞥见一句撩周其律的弹幕,很快就被一句“老婆在哪儿”“老婆又没来吗”给顶上去了。 “叮!” 手机忽地亮屏,跳出一跳提示——“你关注的主播开播啦~快来围观吧~” 陶汀然刚点进去,林薄呈的电话恰好打进来问他是不是真要离职。 “我们工资可压了半个月,你现在走,连带寒假工资也不发你了。” “嗯。”陶汀然不在乎。 “为什么啊?”林薄呈真心为他考虑,劝道,“汀然,你就算真打定主意要走,也可以再等一个月,按正常流程离职,这样不吃亏。” 陶汀然大概知道是主任让林薄呈来劝他,对方语气真切,可能也是真的有点不想他辞职。 但是陶汀然等不了,也不想等。 他从来不觉得z城有多好,对那份工作也没有很喜欢。他的兴趣爱好特别少,精力也不够充沛,心思只能放在一件事上。 这么些年,他都在围绕周其律一个人转。 喜欢的东西都是因为对方喜欢才愿意接受。 “我没时间等。”陶汀然关掉房间的灯,提着行李箱下楼,自嘲地笑了下,“我等太久了。” 出门,陶汀然果不其然又在门边看到一袋吃的,面包酸奶坚果一类的零食。 大门已经上锁,他提着放行李箱上,一起拿到雪山印象去。 “小陶,回去上班啦?” 在路上遇见几个眼熟的人,陶汀然瞥了眼。 另一个叔说:“你们学校放假放得比别人都长啊。” 陶汀然还是那副谁也不搭的模样,脚步没停,径直从几人面前路过,弄得叔婶们一愣,不尴不尬的。 往常周其律只播三四十分钟,今天播了一个小时还没下播的迹象。 陶汀然在工作室门口,蹲得腿麻。 直播间的人数增增减减,晌午日光强烈,屏幕看着反光。周其律不怎么说话,许多人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感觉哥这几天心情都很差。」 「哥哥多说两句话嘛~」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bushi」 「周哥是和老婆吵架了吧?」 全程观看直播的陶汀然:“……” 一针见血。 弹幕滑这么快,没时刻盯着屏幕的人很难注意到,但架不住一些跟风起哄的刷屏。 过了会儿周其律大概是看见了,回道:“没有。” 「那老婆怎么这几场直播都没在啊?」 「老婆呢?」 「老婆呢?」 …… 齐溜溜的刷屏中,忽然跳出一句:在楼下。 「哥,腿麻了。」 「楼上那个周馅儿卷饼是在yy吗?」 「别乱撩!我们哥是有老婆的!」 「周馅儿卷饼:我就是。」 「…………」 「你家没镜子,尿总有吧?」 「我打假都打累了。」 「谁敢冒充我哥老婆!!!」 弹幕吵了起来,周其律看见他们说的id,指尖一顿,随后拿过手机搜索用户,问道:“卷饼说什么了?” 第135章 「说他是你老婆!!!」 「还说在你家楼下」 「还有腿麻~哕了哕了」 叫这名的用户全平台就那一个,周其律看见头像是一只黑色吐舌看镜头的狗,皱了皱眉。 他冷不丁地关掉直播,说:“有点事,下了。” 松松不久前还和他通了电话,说陶汀然拖着行李箱回去上班了。周其律当时正直播,期间看了无数次手机,等一条消息,或一通电话。 然而什么都没有。 周其律头一次觉得这么难,怎么选都让他痛苦。这个结果该是称心如意,他却高兴不起来半分。 但是当他得知对方就在工作室楼下,灰暗沉郁的心情涌进了一丝异样。像透进深海的一点点细碎的光。 周其律快步到楼梯间,蓦地想到些什么,转步去卫生间了一下着装。 镜子中他唇角微扬,周其律愣了许久,都不知道原来得知陶汀然没走时会这么高兴。 好自私。 也很任性。周其律从小被人夸懂事,现在看来,所有人都被他蒙骗,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笑意渐渐淡去,矛盾的心将他左右拉扯、撕裂。 摸不清时间过去多久,周其律终是动了下,找出一瓶仿真alpha信息素香水。 他对着自己喷了三下,佛手柑的气味儿浓到好似充斥整个二层。 楼下,陶汀然起身活动麻木的腿脚,没直播可看就往二楼阳台望了会儿。 他猜周其律肯定看见他发送的弹幕了,对方迟迟不下来,陶汀然也固执的不愿意走。 正想给人打电话时,面前的门开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陶汀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捂住了口鼻,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那是alpha的信息素,虽然和他的气味相同,但是到底有差别。alpha的信息素更具攻击力和压制性,陶汀然对此生性厌恶。 “找我?”周其律站在门口,仿佛没看见他紧蹙的眉心,神色淡淡。 视线往旁边的行李箱掠过,周其律说:“来道别的吗?” “没,来投奔你。”陶汀然忍着不适放下手,走近些,“你身上怎么有别的alpha的味道?” 周其律没答,往后退进屋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你不是要回去上班了吗?” “谁说的?”陶汀然一头雾水,被熏得头晕,“我不走。你在这儿,到底要我去哪儿啊?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赶不走我。”陶汀然忍着这难闻气味走到他面前,不过一步之遥,表决心似的,“我以前就说过,我们天生一对。你甩不掉我的。” 从重逢那天起,周其律的灵魂便仿佛在经历一场海啸,伴随着余震,地动山摇,久久不能平静。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出痕也没觉着痛。他强装镇定,坚守着不堪一击的冷漠外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天生一对?” 明明刚看见他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要吐的表情。周其律搞不懂他了,“不觉得恶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陶汀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周其律肩膀上仔细嗅了嗅,说:“恶心。” 周其律身体瞬间僵直。 “所以,”陶汀然没有察觉,继续道,“你以后别喷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素香水了,不好闻。” 陶汀然说:“周其律,咱俩到底要因为走或者留的问题吵多久啊?” 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陶汀然想了几天,今天就是奔着说开了说好了来的。周其律软硬不吃,他只有交个底,放狠话。 陶汀然留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我想了几天,大概想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要我走。” “你担心我前途,担心留下来生活质量会下降,或者还有陶川东的原因。你把自己排在了这些东西之后。” “但是,”陶汀然拉开距离,与他面对面,彼此注视着,缓声道,“你在我这儿排的第一,你担心的那些在我看来没你重要。” “大学毕业我选择留在本地是为了更方便回恙塘找你,后来找不到,我就想会不会能在z城遇见。因为你说过喜欢那座城市。” “你很重要,在我心里,什么都排在你后面。”陶汀然抿了抿唇,没给周其律说话的机会。 “以前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时候都想去死,但是又因为期待和你再见面,坚持下来了。” “所以我也求你,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你说过喜欢我的。” 痛苦在身体里肆意膨胀,藏无可藏,周其律眼睛猩红,忽地觉得胀得胸腔都疼。 陶汀然说:“没你我真的不能活。” 他的坦白在周其律心上深深割了无数次,然而对彼此造成伤害的刽子手却是他自己。 他的考量与所想的周全铸成一把错误的刀。周其律总想给对方好的,但又总是忽略陶汀然最想要的。他把自己装得太满,每一秒都难捱,让两个人都不曾好受过。 周其律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没关系。” 陶汀然重新抱住他,睫毛快速眨了两下,试图消退涌上眼眶的酸热感,平复了一下声音,说:“我原谅你。” 这天是陶汀然第二次见周其律哭。 第一次是在十七岁的新年,他们在公交车站,周其律哭着对他说了喜欢。 第136章 让周其律说真话很难,陶汀然知道他明明不想让他离开。就像少年时代,周其律的喜欢那么明显,却因为第二性别将他推开。 他的顾虑太多,不管在自己那里还是在陶汀然心里,都把自己放在可随意放弃的位置,好像认定没人会非他不可。 像个傻子。 “傻子。”陶汀然哽声骂了他一句。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能写完(跪了) 明天再更,不,看时间是今天了,今天最后会有一更,也是大长章(狂写) 越到收尾心压力越大,很害怕写不好,小菜鸡迟不到稳住\(`Δ’)/ 第68章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周其律连哭都隐忍着,他这个人好像就没有能发泄的方式,像是出厂设置时少装了一道程序,有什么事就闷着、憋着,能扛的不能扛的都担着。 母亲去世后他就失去了哭的权利,而现在陶汀然又给了他。 店里一股熏人的香水味儿,陶汀然闻着是真的反胃,他原想吻吻周其律,都没亲得下去。 alpha信息素本就恶心,仿真香水闻着更刺鼻。在气味散去之前,两人一起回了县里那处年久的筒子楼。 那里仍旧整洁干净,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周其律有时会来这边待几天,生活痕迹很重,陶汀然以前穿过的睡衣在被子下露出一只手袖。 他忽然有一瞬间恍然,仿若早晨他被周其律从被窝拉起来换了衣服,急匆匆赶去学校,现在才放学回来。 他神经质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早不是那套宽大死板的校服。 “有点乱,我……” “不乱,洗你的澡去。”陶汀然催促他,转头装作无事地说,“我要被臭晕了。” 周其律“嗯”了声,拿上居家服和毛巾,关阳台门时说不明道不清地看了他几秒。 像入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周其律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亮,陶汀然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背对着他睡。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半晌后伸出手碰到了陶汀然柔软的头发。 鼻间萦绕着omega信息素的气味,不同他心急错买的那瓶同款香水般浓,淡得快要消失。周其律靠近些,贴紧对陶汀然的后背,手臂横在劲瘦的腰间,鼻尖抵在对方纹身的地方闻了片刻。 随后轻轻地吻了又吻。 抱着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摸他的手,不怎么清醒地转头问:“……几点了?” 门上的玻璃窗钉了块木板防盗防窥,对面老爷子家开了灯,遮不严实的缝隙映了光,明晃晃几道白痕。 邻居大爷生活作息这么多年也没变过,五点半后一点便端着碗面或者粥坐门口边吹边吃。 周其律没看手机,说:“快六点了。” “你怎么醒这么早?睡不着?”陶汀然反手摸摸他的脸颊,扭着脖子在他下巴啄了一口,拍拍周其律的手臂,“我要翻身了。” “嗯。”周其律撑起点身体,追着他吻,夸道,“好厉害。” 陶汀然被他夸笑了,嘴唇刚碰上,忍不住偏过头说:“你是不是没睡醒呢?” 他在周其律怀抱里翻过身,揶揄道:“迷死我了吧?” “嗯。”周其律昨天起就话少,像是还在想陶汀然昨天吐露的那些话,又仿佛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有些恍惚。 周其律的眼神比雪夜中唯一一盏暖灯还要柔和,温暖。陶汀然久久注视,看得人心软。 随后,他突然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压了下来。 清晨的寒风裹着尘沙,吹动窗花纸掉落得斑驳的玻璃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看样子今天要下雨,你钓不着鱼就早点回来,别搁那儿耗着。” “行行行。”大爷背着渔具包,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水壶和小面包,“老鹏开车去,淋不着。” 老伴白他一眼,眼尖地瞅见他左腿裤脚扎进了袜子里,嫌道:“一天天邋里邋遢的。”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对面屋里有人哼叫了一声,声音压抑着,有点像哭。 老头:“………?” “……那屋有人?小周回来了?”老伴儿迟疑地问。 两口子昨天晚饭都在麻将馆吃的,十点多才回来,没注意对门屋。 他们挺长时间没和周其律碰过面,那门总关着也不见开,此时心里毛毛的。毕竟那声音听着也不像小周。 老头仔细听了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过去敲了敲门,喊道:“小周啊?你在屋儿吗?” 里面没人应,老伴儿电话响,拿起一看是老鹏,摆摆手道:“可能听错了,你麻溜走吧,老鹏电话打我这儿来了。你手机铃声能不能给老子开着?一天天………” 房间里,陶汀然跪伏着,手死死抓着枕头,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下。周其律捂着他的嘴,听到对面关门的声音才松开,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唇角。 “痛吗?”借着要亮不亮的天光,他往下看了看。 没撕裂,只是好似已经撑到了极限,紧紧绷着,周围一片红。 陶汀然摇了摇头,面红耳赤,脖颈一侧的青筋高高隆起。alpha的信息素包围着他,周其律温柔而又细致,其实疼痛感很轻。 也因为他太小心翼翼,酸胀之后一直不上不下,周其律把他架起来,迟迟不给个痛快。 “快点。”陶汀然重重喘了一口气。 第137章 周其律下颚绷了一瞬,倏地搂住他的腰将陶汀然抱直起身,禁锢在怀中。 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修长脆弱的脖子,拇指顶着对方下颚,偏过头与陶汀然接吻。 他吻得既深也重,陶汀然在他手臂上留下几道红痕。 后来被牵着手贴着小腹感受如同心跳的跳动,陶汀然思绪都快被*得失散了。 ……… 两人纹身处留着同样新的伤痕,陶汀然初次尝到被标记的甜头与疼痛,醒来时没注意蹭到枕头,疼得哼了一声。 他还在周其律怀里,姿势同早上一模一样。要不是后颈疼,陶汀然差点以为做了场*梦。 “……几点了?”他声音嘶哑,掀开一点被子露出赤条条的两只手和腿。 “下午了,四点十二。”周其律又给他盖上。 “热。”陶汀然瞥了眼正对床的空调,31度,心道难怪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没盖被子都不觉得冷。 还热得浑身汗。 “空调关了吧。”他说。 周其律调低到23,下床倒了一杯水。 放了两小时杯子里的半杯水早冷透了,他打开保温杯混了些热的,兑成温水。 拿个水的功夫,转身陶汀然又合上眼睡了,腿也伸出被子外。 常年不怎么锻炼的后果就是遇事体力差,就像之前有次学校团建,别的老师爬上山,第二天活蹦乱跳什么事儿都没有,而陶汀然躺了一个周末都还腿酸。 半梦半醒间,嘴唇忽地覆上一片温软的东西,他闻见周其律身上好闻的皂香,顺从地张开嘴。而后干渴的嗓子吞咽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在渡水给他。 意识残存,陶汀然听见周其律说话。他艰难睁开眼睛,喃喃地说:“我也爱你。” “你…超级重要……” 周其律愣了愣,整个下午都守在床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腻地盯着陶汀然看了千万次。 身体被幸福充盈,至此他仿佛终于赢得新生。 开年后工作不怎么好找,特别是机会更少的小地方。陶汀然成天心思也不在这事儿上,双面胶似的黏着周其律。 在家里能坐周其律腿上,就绝不坐沙发或者凳子,能躺周其律身上就绝不躺另一半床。非要八爪鱼似的缠着人睡。 最后往往被周其律扒开了,摁着收拾一顿。 不过陶汀然在家也没闲太长时间,二月底就面上县职中的教师岗。 心卫生不是重点科目,到职中任职后,比以前轻松很多,考核和公开课少之又少。 周其律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周末两人自驾去周边城市转转,或者一起出个小差,去哪哪给客户拍照。 他们去过许多地方,彼此在一起时,觉得哪哪都是“z城”。周其律的账号也越发活跃,一个月能发四五条,但模特大多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看不清脸的男生在阳光明媚的草原远远地朝他跑来。 在夏天的海边向他显摆在小摊贩那里抓的金鱼。透明塑料袋里金鱼和水波光粼粼,男生的手指尖泛着红,在照片中露出了尖儿圆润的下巴。 摩天轮、动物园,还有不知名的小城一角的清吧里,处处都是男生的身影。周其律仿佛成了某人的御用摄影师。 他艾特周馅儿卷饼,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周其律在向他们炫耀。 第二年的夏天,周其律在县里给陶汀然买了套房,在照月湖湿地公园那边。离职中挺远,他依旧每天接送陶汀然上下班。 陶汀然没放假前周其律不会去远的地方,暑假才会出远门,大多时候都是两人一起出行。偶尔陶汀然犯懒,或者学校有活动,周其律便会一个人快去快回。 六一儿童节那天周其律生日,陶汀然悄悄买了去年没买成的戒指。 从学校回去的路上,他坐副驾驶在心里彩排半天,周其律瞟他好几次,以为在学校挨领导说了,心情不好。 到小区车库,他绕过去给人开车门,陶汀然脚一落地就朝他单膝跪了下去。 周其律吓一跳,差点以为学校虐待职工,早上去上班还好好的,回来就瘸了。 哪知道是陶汀然求婚。 对方紧张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强买强卖地说:“快说你愿意。” “吓我一跳,我以为怎么了。”周其律啼笑皆非,伸出手让他牵,笑道:“我愿意。” 陶汀然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其他礼物为他庆生,一份他找老师帮忙指导,亲自参与设计的房屋建筑图纸和一张存有四十万的卡。 卡里有部分是爸妈离婚时,他妈给的,剩下一些全是陶汀然攒下来的钱。 要垮不垮的危房在周其律二十四岁这年推倒重建,是比这附近几十里都漂亮的小洋房。 秋去冬来,放寒假那天,周其律上午最后一节课响铃前就早早到了职中门口等着。 保安瞅见他一直在这儿,提醒道:“你是来接小孩儿的吗?学生下午两点才放,你来早了。” 周其律手上捧着一杯热奶茶和芝士烤红薯,笑了下说:“不早。” 余光瞥见一个提着两袋大米,一桶菜油的白团子飞奔过来。周其律转头,连忙上前去接,却被保安拦住。 “诶!不让进哈不让进,我们有规……” “大爷!”陶汀然手快勒断了,喊道,“别拦他,是我家属!” 第138章 保安应了声,上下打量周其律两眼,放他通过,“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早呢,接陶老师啊?” “嗯。”周其律笑着点了下头。 这几天陶汀然天天往家里拿纸、米、油,周其律跑过去接过两袋米,把尚还温热的红薯和奶茶给他,随后将油也拎了过来。 “油给我拿着。”陶汀然说。 “你先吃红薯垫垫。”周其律不给,“我订了餐厅,今天下馆子。” “还没到十一点啊,垫啥啊。”陶汀然笑着撞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拿我当猪养呢?” 周其律绷着嘴角:“没有,可没人说你是能吃能睡的小猪啊。” 保安起初以为两人兄弟关系,看着看着越不对味儿。 另一个同事道:“陶老师的爱人吧?听说他弟弟还在上小学来着。” “哦~”保安咂咂嘴,看着两人背影,感叹道,“真他娘的般配啊。” 财米油盐堆进后备箱,周其律直接开车去了火锅店。 陶汀然最近深受短视频荼毒,吃饭时在桌子底下用脚尖去勾周其律小腿,自导自演地说:“哥哥,你偷偷带我出来吃饭,然哥不会生气吧?” 周其律正给他烫碗筷,开水差点倒裤子上。 包房没人,陶汀然演得尽兴,服务员进来上菜,他忽然很忙地擦擦杯子擦擦碗。 周其律似有若无地勾唇,面上不动声色,桌子下勾得陶汀然小腿肚子打颤。 服务员还在对着他俩报菜名,陶汀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其律,对方冲他挑了下眉,要笑不笑地说:“怎么了,弟弟?” 服务员停下介绍菜品,视线“唰”地停在陶汀然身上,“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陶汀然一慌,手肘碰翻了杯子。厚玻璃杯“啪”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他忙不迭弯腰去捡,周其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忍着笑说:“别动,哥哥让服务员去拿扫帚了。” 陶汀然咬牙切齿地羞耻到脸红:“。” 他又菜又爱玩,每次都玩不过周其律。下午两人都没什么事,周其律在家要把他折腾死。 边弄边让陶汀然拿周其律的手机给备注“宝宝”的那个号码打电话,恶劣地配合他演完在火锅店里的戏。 自这天下午起,陶汀然再不说这种烂玩笑,看到那种视频就背后发凉,屁*疼。 赶在年前两人跑了一趟南城,客户在雪山下办婚礼,时间选在早上七点半。 这很折腾人,陶汀然在酒店还没睡醒就爬起来跟着去了现场。 周其律一身量身订制的黑衣服,帅得像新郎官。这次的客人很讲究,只要到现场的就必须要求着装得体。 陶汀然换上周其律给他准备的白色西服,睡眼朦胧的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周其律开着车,说:“客人提供的。” 到场地时刚好七点,林栋和娅娅姐比他们还早到,正和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调整草坪中央两旁的纯白色玫瑰。 鲜花簇拥的尽头是山茶花与白玫瑰做成的拱门,它们好似本就生长在这里,繁重的花朵压弯了枝丫,两侧的嫩叶虚虚挨着。 远山、草坪与鲜花,这里的空气自由而浪漫。陶汀然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早起的瞌睡没了,看什么都新鲜。 “早啊小陶儿。”林栋围着他转一圈,乐道,“你今天这身很帅啊,等会儿把羽绒服脱了,咱借这场地哥给你和其律那小子一起拍一张。” 陶汀然两眼放光,当真了,“好啊。” 一行人等了半小时,到七点半连客户影子也没见着。林栋他们和雪山印象店里的几个姐姐们坐在两侧原木色的小圆桌边。 桌上放着丘比特的小石膏像和许愿池。 陶汀然看了下手机,纳闷道:“怎么还没来?” 客户是旅行婚礼,家人不会到场。陶汀然跟周其律说:“要不你联系一下?” “好。”周其律颔首,起身到一旁去打电话。 这时,一个男人突然狂奔而来,拿着一束手捧花,边招手边喊——“陶儿!!!” “律哥!!!” 杜彬咧着嘴笑说:“我来了——” 陶汀然眯了眯眼,等人跑近些才确认真的是杜彬。他诧异地站起身,一声彬彬还没叫出口,对方猛地扑上来抱住,激动得狂拍他后背。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杜彬,陶汀然记得他大学毕业就去当兵了。入伍那天,他正好回来“摸排走访”,一路送彬彬去的高铁站。 入伍后他们联系得少,陶汀然说:“彬彬你好久回来的?退伍了吗?” 现场的人齐刷刷看着他俩,两人穿得很搭,杜彬手里还拿着花,像是他俩结婚一样。 杜彬扫见众人的目光,周其律站在鲜花拱门下,视线轻飘飘地瞥他放陶汀然背上地手,微微挑了下眉。 杜彬:“………” 他随即松开,改成拍拍陶汀然的肩膀,平复激动的心情道:“放假,回来见证一下朋友求婚。” “求婚?”陶汀然说,“我以为是结婚呢。” “差不多也算。”杜彬说。 “小陶儿。” 林栋突然叫他,陶汀然扭头看去:“嗯?” “客人还没来,你先站前面去,我给你和小周拍几张看看效果。”林栋往前抬抬下巴。 这会儿陶汀然才发现周其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正前方。 第139章 陶汀然有些迟疑,“不太好吧?客人……” “没啥,我找角度,保证一会儿拍摄更顺利。”林栋说,“外套脱了,彬彬你帮陶儿拿一下。” 周其律安静、耐心地等着他,于他身后的山渐渐被升起的太阳照亮。万丈金光从天而降,薄雾像一层细闪的轻纱,乘着风聚散。 陶汀然走到周其律身旁,他被美景吸引,全然不知身后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他们举起手机记录,笑意盈盈地,没人先开口说话。周其律拿出戒指单膝下跪时,林栋对着他俩疯狂拍照。 “你快看对……”一阵风过,发丝飞扬,陶汀然叫周其律看对面的山,回头猛地愣住了。 “呜————”全场响起掌声,彬彬跑上前给陶汀然送手捧花。 陶汀然从始至终都很懵,视线在大家脸上逡巡,最后落在周其律温柔缱绻的眼里。 他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意识到什么后,心跳一时间快得不正常。 “陶汀然,”周其律笑着学舌,“快说你愿意。” 巨大的惊喜砸得陶汀然头昏眼花,他咬紧牙关,忍了片刻,一笑眼泪就落了下去。 泪失*似的,陶汀然边哭边说:“我愿意。” 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和中指那枚闪着微光,感情深厚的恋人从今往后再难走散。 日照金山,耳旁是朋友们的欢呼和祝贺,一只长尾巴的白色小鸟落在鲜花上鸣叫,好似山神带来的祝词。 周其律抱住陶汀然,吻他脸颊上的泪,轻声说:“陶汀然,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那天所有人的朋友圈都是两人在雪山下的合照与道不尽的祝福。 陶汀然朋友圈没避着谁,没过一天,他家亲戚全知道了。奶奶还打电话来问他,乐呵呵地说了很多个好。 陶川东没任何动静,不过在除夕前几天带着一家老小提前回来过年了。 父子俩谁也不正眼看谁,陶汀然白天和周其律过去陪陪奶奶,不会在陶家住。他手上戒指晃眼,陶川东看见一次,冷哼一次。 大概是气的,初二陶川东就嚷着回市里。付丽母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奶奶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回来住几天不愿意走了。 “你住这儿谁照顾你我问你?”陶川东手背拍手心,忍着火气踱来踱去。 “我不用谁照顾!”奶奶瞪他,下巴抖得比以前还厉害。 陶汀然坐在一旁拉着奶奶的手按摩,说:“我的奶奶我照顾。” 像开家庭大会,周其律也在。陶川东冷冷瞥他一眼,轻蔑道:“你说照顾就能照顾?你以为你现在和别人结了婚还能你说了算?” 周其律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家还真是陶汀然说了算。” 他笑了下,道:“我都听他的。” 年后奶奶就在老家住了下来,平日里晒晒太阳,和老姐妹聊聊天。她老年痴呆,每天都有“新姐妹”来陪她聊天。 她脑子里的瘤子还在,虽然药不能断,但好在病情稳定。那年医生说活不了多久,竟也坚持了五六年。 陶汀然新年的三个愿望,其中一个便是奶奶再陪他十年。 他与周其律没工作时吃住都在陶家,家里也请了长期的护工,他们不在也有人照顾。 五月初正是下田插秧的农忙时候,家里的田荒废一半,给别人拿去种果子了几块土。奶奶闲来无事就坐院里看井口对面的那一排大田的人插秧。 劳动节放假,陶汀然和周其律在厨房炖排骨汤。周其律拿勺子舀了点,吹凉了让他尝味儿,忽地听到奶奶在外面喊。 两人撂了勺子赶忙从厨房这个侧门出去。 奶奶唤着一条狗到椅子边,手指都伸不直的手一下下把黑狗的头摸成平的,嘴里喊着:“黑背。” 陶汀然和周其律对视一眼,谁也没解释那条半大的黑狗不是黑背。 奶奶记不住太多东西,但是记住了那只很听话,爱黏人追车的狗。今天告诉她黑背死了,明天又得重复。 没必要解释,平白惹奶奶伤心。 “咸吗?”周其律突然问。 陶汀然说:“什么?” “汤。” 周其律笑着抬手碰碰他的唇,陶汀恍然大悟:“啊。” 他回想了片刻,忍笑说:“没尝出味儿。” 村里人有个观念是狗来福,小黑背很亲人,对他们又是蹭腿又是翻肚皮。 奶奶很喜欢小黑背,睡觉都唤屋里,狗窝一定要放在床边她能看见的位置。 狗这种动物很聪明,它能分辨人的情绪,能感受到主人对它的宠爱程度。小黑背是只半大的狗,被奶奶惯出了坏习惯,夜里会偷偷爬到床尾睡觉。 陶汀然他们发现后,挤出周三下午的时间准备带去县里的宠物医院洗澡、驱虫。 “汀然,走了。” 今天和粉丝约好直播,周其律在陶汀然放学前两个小时开播。对方没让他去接,自己提前一个多小时跑回来。 天气逐渐炎热,陶汀然一身汗。他怕热,上楼扯下衣服就要洗澡。 洗完后跑来书房往周其律怀里坐,头发吹得半干,让他闻香不香。 陶汀然发现周其律开着直播,愣了下便恢复如常,他并不避讳出现在镜头前。 周其律拍拍他的*股,见他脚光着起身回卧室拿薄袜子。 粉丝疯狂喊老婆,他便抱对方在椅子上坐好,让他们聊着玩。 第140章 出去一趟碰着护工,对方来找他请假,耽搁了几分钟,周其律回来陶汀然还在电脑前坐着,有问有答的。 “什么时候再开播……这个我也不知道。” 「老婆好帅,又乖乖的,好喜欢ヾ(*ΦwΦ)ツ」 「老婆你们上次去的地方是哪里?」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卷饼卷饼~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宝宝有推荐旅游的城市吗?你俩去的地方感觉都很好玩˙˙」 「豹豹猫猫99999999」 在一众弹幕中,忽然有一条脱颖而出。陶汀然滑上去看,念道:“好宝宝可不可以回答一下,是不是怀……!” 周其律蹲下身握住他的脚放在大腿上穿袜子,而后站起来俯身撑在桌边,从容地说:“好宝宝拒绝回答。” “好了,下了。” 陶汀然也聊不下去了,耳朵薄红,眼神闪躲地朝镜头摆摆手:“再见。”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哇!!!这本写得超级顺利,但是因为数据很痛苦,连载期间有好多话想说,真到这时候不知道说啥了!但是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谢谢大家!!! 真的很感激读者宝宝们的陪伴和鼓励,有好几个宝宝我做梦都梦到,经常梦到你们给我评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6和陶陶宝永远幸福!关于76那个旧微信号和彬彬有写篇番外的想法,但是也可能不会写。 谢谢朋友们(疯狂么么)有缘大年初一隔壁小祖宗见嗷!祝大家一切顺利,事事如意,气氛都到这儿了,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新年快乐(放鞭炮)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