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NPC觉醒指南》 第1章 《惊悚npc觉醒指南》作者：留冬【完结】 文案: 身为一个待业社畜预备役，叶姈一觉醒来喜提重返高中体验卡。 就是这个学校好像有点不对劲……不对，应该说，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世界都不对劲了。 寂静校园，游走在梦中的恶鬼收割灵魂；荒郊福利院，空无一人的活动室中回荡着孩童的笑声…… 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身边的人全都变成了僵硬呆板的npc。 伴随着钟声敲响，坐在沙发上的母亲露出尸斑，对她露出诡谲的笑容。 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加入它们，抑或承受永恒的恐惧。 看着濒临疯狂的同伴，叶姈恍然醒悟：永远都不能做待宰的羔羊，她们必须主动出击，才能博得一条生路！ 阅读指南： 1、无任何升级体系，有一点金手指但主要还是普通人在恐怖世界挣扎求生； 2、副本偏恐怖探索向，微克系，没有大章鱼是掉san克系风味； 3、男主出场早，身心双c但感情线发展缓慢，主剧情。 内容标签：强强 惊悚 无限流 悬疑 推理 异闻 传说 正剧 主角视角:叶姈（ling）秦策 一句话简介：普通人的克系副本逃生 立意：保持清醒，永不沉沦。 第1章 奇怪的妈妈 ……又做了一宿的噩梦。 叶姈在床上睁开眼睛，尽管呼吸急促，但神色还算平静。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她断断续续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可每回都在睁眼的那一刹那自动遗忘了梦里发生的事情。 只有那种心悸感和浑身粘腻的不适感，提醒她已经被遗忘的某种恐惧确实存在过。 叶姈感受着身上的黏腻感，微微皱眉，起身，准备去房间连着的浴室里冲个凉。 拿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已经快八点了。 现在已经入夏，按理来说差不多五点多钟天就该亮了。但今天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都这个点了，外面还是一片暗沉之色。 叶姈透过没拉拢的窗帘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心头莫名一沉，恍惚间，仿佛隐约记起了一些噩梦中的场景，但细想的时候记忆碎片又飞快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顿了两秒，克制地移开视线，走到墙边摸索着按下开关—— 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将刚才某种诡谲的氛围给驱散了。 叶姈无声地出了口气，然后才拿着今天外出要穿的衣服去了浴室。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窗外的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 它们悄无声息地攀爬到了房间的窗户外侧，按耐不住地摩挲着玻璃，对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流露出最原始的贪婪。 事实上，假如她往窗外看一眼，就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房间在整个小区里都能称得上引人瞩目——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快到工作日的早上八点，整个小区却仿佛没有从沉睡中苏醒，一栋栋楼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亮光。 这也显得她的房间的光亮十分灼目，在黑暗之中，很容易吸引一切蠢蠢欲动的生物。 …… 叶姈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就离开房间，准备出门了。 走过母亲的卧室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房门。 门缝里没有泄出一丝光，安静无声。 母亲是自由职业者，平日里经常睡到九十点钟，这会儿大概还在睡觉。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不想吵醒对方。 她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母女两人，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 读高中和大学的时候，她连着七年住校，母女长时间不见面。直到去年大学毕业之后由于行情不好，一直没找到工作，叶姈这才不得不每天待在家里跟母亲面面相觑。 不过她总有种自己在啃老的感觉，只好频繁投递简历进行面试，希望能早日经济独立，不用成天待在家里——当然，如果能从家里搬出去就更好了。 好吧，她承认，她已经有些不知道怎么跟母亲相处了。 总之，一想到今天如果顺利的话，在晚上之前都不用待在家里和母亲独处，叶姈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走过玄关之后，她脚步微顿，隐约听到客厅里隐约传来些许带着电流的声音。 “……据知情人透露，本次校园投毒事件共造成23名学生死亡……” 咔。 一只苍白的手举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清湖湾一小区有多名住户在短短一周内接连离奇暴毙，治安队已介入调查……” “最近怎么到处都在发生事故。”叶姈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故作轻松地进入了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面容熟悉，赫然就是她那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早起的母亲，叶琉。 叶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的女儿，浓黑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也没有说一句话。 叶姈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僵住了，再这样下去，等会儿面试的时候面部肌肉都要失去控制了。 第2章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直接走人，但是脚就像生根了一样，站在客厅里没有动。 “妈，你最近怎么突然喜欢看新闻了。”她继续没话找话，“不过总感觉最近发生的事故格外多，好像还多了很多悬案。再这样下去，治安队的威信估计要跌到谷底……” “你穿的是什么。” 叶琉好像终于意识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朝她施舍了目光。 但是叶姈宁愿她不要看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双黑色瞳孔几乎挤占了眼白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十分排斥，甚至不愿意与之对视。 过了一秒钟，她才意识到叶琉刚才说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 白衬衫，西装裤，她觉得自己的求职套装挺正常的。 “怎么了？” 叶琉却没有理会她的反问，声音冷淡。 “今天就要回学校了，你怎么没穿校服？” “……” 无业游民重返校园，究竟是为哪般？ 叶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妈妈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痛，说明不是在做梦。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妈妈的精神出了问题，记忆混淆了；要么就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出现幻听了。 冷静，也许妈妈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虽然在她看来这个理由比两人之中有一个得了精神病还离谱。 短短两秒钟，叶姈的脑海中已经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 随后，她尽量平静地开口，试探叶琉的状况。 “妈，你是不是记错了？我都大学毕业了，最近正在找工作，还要上什么学？” “今天是周一，你该回文澜中学上课了。”叶琉的回答依旧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比起说话的内容，更让叶姈感到不对劲的是，妈妈的声音始终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有点像是在念旁白——毫无感情的那种。 “妈妈很舍不得你，但是周一到周五待在学校里住宿是文澜中学的硬性规定。” 话虽这么说，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舍不得的感觉，就像是在念台词完成任务——对，毫无感情的念白。 “现在，你应该穿好校服，坐5路公交或者用其他方式前往文澜中学。校门会在八点半准时关闭，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琉仿佛完成了打卡任务，又重新扭头去看电视了。 叶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八点二十了。 文澜中学是她高中读的学校，她记得，坐公交过去至少得花20分钟，走路要40多分钟。 来不及了。 下意识地做出了一系列判断之后，叶姈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快步向叶琉坐着的沙发走去，与此同时，手机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拨电话的界面，随时准备拨打120——也不知道突发性精神病能不能急救。 “妈，你到底怎么了？今天跟你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说话间，叶姈开始努力回想以前和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希望能从细枝末节中判断出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然而遗憾的是，在过往的记忆里，她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妈妈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即使面对面也是相顾无言。 叶姈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她平时对妈妈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 同时，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实在不知道妈妈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天生情绪淡漠，没想到今天倒是将各种负面情绪体会了个遍，现在也没心情去面试了，只想赶紧陪妈妈去医院里看看情况。 她在这边心绪起伏，而叶琉那边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这次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语气平淡地将之前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今天是周一，你该回文澜中学……” “妈妈很舍不得你，但是……” “妈！” 叶姈眼皮一跳，在这种诡异的重复中感受到了某种心惊肉跳。 此刻，叶琉仿佛已经从一个活人变成了某种僵硬死板的工具，存在于此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这段话。 ……就像游戏中的npc一样。在引导玩家进入任务的时候，永远都只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话术和流程。 她皱起了眉，音量难得拔高了一截，并且走到叶琉面前的时候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入手就微微一惊，因为叶琉的皮肤简直冰冷到可怕。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在客厅没有开空调的前提下，她的手却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猪蹄，冰冷，僵硬。 叶姈的动作难免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放缓了很多。 “妈，你真的有点不对劲，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叶琉又一次将之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丝毫不顾女儿心里的烦躁。 抛开目前诡异的情况不谈，她倒是很有些“我自岿然不动”的风范。 于是叶姈明白妈妈是非暴力不合作了，果断拨打120，等那边接通之后立刻一股脑地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等说完之后却发觉不对劲。 那头一直没有说话，但能听到电流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明显不是没有人。 “喂，请问您……” 第3章 “同学，你为什么还没有来学校？” 那头终于不再沉默，但是说话人的声音却很奇怪，忽高忽低，竟有些缥缈不定。 叶姈因为对方说话的内容而再一次皱起了眉。 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立刻将贴近耳朵的手机放了下来，确认了一下自己拨打的号码—— 很好，屏幕上显示的根本不是120，而是一整条乱码。 看来她的手机系统被不知名的黑客入侵了，等会需要打治安队的公号了。 叶姈冷静地想。 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那头突然长叹一声。 “已经……八点半了。” “叶同学……没有来……咯咯咯……” 对方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像是用指甲划黑板的声音那般让人不适。 叶姈心跳都停了一拍，不再迟疑，立刻点挂断电话，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机界面就像固定在通话界面了，怎么也点不动！ 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自己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背后仿佛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对他满怀恶意的人，但是此刻，她的身后除了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应该没有别人才对！ 叶姈感觉自己的背后绝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她的意识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飘在空中，高高在上地对自己的身体下令。 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开始一点点回头—— 回头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叶姈也说不清了。 因为下一秒，她的意识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唔！” 叶姈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剧烈地喘息着，整个人久久没有回神，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按亮手机屏幕。 现在是07：40。 第2章 梦境 哗！ 叶姈将一捧清水浇在脸上，凝视着自己在镜中的面容。 脸色苍白，眼球上布满血丝，一看就很憔悴。 这是自然。毕竟她刚才做了个噩梦，现在脑子乱得很，精神极度萎靡。 可是，那真的只是梦吗？ 叶姈无声苦笑，她还从来没有把一个噩梦记得如此清晰，连梦里母亲脸上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种漠然到可怕的神情，简直不似活人应该有的…… 叶姈看了一眼房门，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出去看看吧。如果母亲现在确实在客厅看新闻……那也许说明，她刚才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 如果是这样……到底该怎么办，老实说，叶姈并没有什么头绪。 她不知道母亲究竟怎么了，文澜中学现在变成了什么鬼地方，她刚才做的噩梦又是怎么回事，更不清楚该怎么让一切该死的异状恢复正常。 也许，她应该按母亲的话去做，穿好校服，前往文澜中学？ 但是问题来了：当年的校服早就被她抛掉了，她上哪找一套过来？ 叶姈不抱什么希望地在衣橱里翻了翻，随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衣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套文澜中学的夏季校服。 打好红领结，又理了理及膝a字裙，叶姈看了一眼时间。由于这次自己收拾的比较快，现在还早，刚八点。 接下来如果不在客厅里浪费时间，及时赶到学校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当叶姈推门的时候，却皱起了眉。 推不动。 她好像被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发现这个骇人的异变之后，叶姈本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慌乱，甚至会情绪崩溃也说不定。 但出乎自己的意料，她现在竟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即使发现情况对自己很不利，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隔了一层薄膜，朦朦胧胧的。 叶姈闭了闭眼睛，感受着自己平静的心跳。 她确实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但也不至于遭遇了这样诡异的事情，还能如此淡定。 不过这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模模糊糊隔了一层的情况好像有点熟悉，就像…… 她还在梦里一样。 刚脑子里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这个想法的那一瞬间，叶姈突然发现自己脑海中蒙着的一层薄雾似乎散开了些。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某种无形的规则灌进了她的天灵盖，她自然而然地理解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她现在确实是在自己的梦里。她的上一场噩梦是梦中梦，但这绝对不意味着她经历的噩梦就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她的心中有一个笃定的声音告诉她，如果她醒来之后不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那么，一切发展就会如噩梦中那样。 并且，在最后那一刻，在她回头，恐怖降临的那一瞬间，她会真正迎来死亡……而不是从梦中醒来。 “等于是以梦境的形式让我提前体验了一下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简直就像模拟器一样。梦境模拟器？” 既然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梦里，不会受到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也不会有人正在窥视她，叶姈索性用自言自语的方式来梳理目前发生的一切。 她又推了推门，但是门还是纹丝不动。 “只有一次出门探索机会吗？” 在梦中死亡之后，她又回到了房间里，依旧可以对这个房间进行探索，但却没办法出去和妈妈互动，推动游戏剧情了。 第4章 是了，叶姈突然福至心灵。 现在发生了一切按现实的逻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通，但如果是一个游戏的话，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这个房间就相当于游戏开场的出生点，而她作为玩家出门与母亲交流，则意味着游戏流程进入下一步，获得关卡线索信息。 这么一想，叶琉确实表现得很像一个npc，只会吐露跟玩家的游戏有关的话语，不支持任何超出程序以外的对话。 但是，她的妈妈，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样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继续待在梦里是不会得到答案的，如果想要知道真相，拯救自己以及母亲，她就必须脱离安全的梦境，亲眼去看看那荒谬的现实。 现实里的床上，叶姈终于真正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立刻被灯光刺痛了一下。 她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原先决定面试穿的职业套装。 看来她在现实中洗完澡之后，又不小心在床上睡着了，然后就做了刚才那个梦中梦。 没有之前的怔愣和迟疑，她立刻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7：55。 尽管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间陷入梦境的，但是她是7:30多起的床，洗完澡换上衣服最少也过了十来分钟了，在梦中死了一回，又在梦境重开后几乎把整个房间都探索了一遍，花的时间至少也有一个小时。 但是在现实中，真实的时间似乎陷入了无限凝滞。 也就是说，如果她的梦境模拟器并不是一次性能力的话，如果现实世界真的发生了那些异变，也许，她可以借助这个能力规避很多危险…… 心中想着事，也没有耽搁叶姈手脚麻利地从衣橱里找出了那套凭空多出来的校服，快速换上。 踩着八点钟整点的播报声，她离开房间，走进了现实中的客厅。 是的，她们家客厅里有一个大挂钟。除了午夜12点到早上8点中间的这段时间，每逢整点都会报时。 叶姈原本对这个钟没什么意见，但是现在才发现，当没有什么人声的大房子里回荡着电视机和挂钟的声音时，只会显得越发诡异，空荡。 “你来了。” 看着穿上了校服的女儿，叶琉终于说了一句不一样的台词，但很快又变成了跟梦境里一模一样的重复。 “今天是周一，你该回文澜中学……” “虽然你很舍不得我，但是我必须得回去。妈，我知道了。” 叶姈耐心地又听了一遍，确定和梦里一般无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该为自己的梦境竟然真的能模拟未来而感到高兴，还是为现实中的母亲变得如此诡异而感到恐惧。 于是叶琉没有继续重复，只说了一遍，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直到叶姈已经走到门口玄关处的时候，她才淡淡道：“鞋架上放着的那个包记得带上，里面装了你的早餐和课本。” 叶姈看了一眼鞋架上那个陌生的粉色书包，发现是小学生最喜欢的童话公主款，沉默两秒，还是听话地拎上了。 她们家住的是最高也只有八楼的小洋楼，有电梯。不过考虑到家在三楼，叶姈几乎不会等电梯，这会儿已经走进楼道里了。 今天真的太暗了，即使每层的楼道都开了，窗户也没有照进来多少光。 好在楼梯间的灯一直亮着，驱散了一些恐怖氛围。 一直保持警惕也很消耗能量，叶姈走着走着还真觉得有点饿了，索性打开背包，想看看npc妈妈给她准备了什么吃的。 这个恶趣味的公主粉是单层书包，里面总共就只塞了一本书和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叶姈很快就判断出塑料袋里面是自己的早餐，拎了出来—— 刚摸到手上就惊觉不对，入手的触感非常油腻。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长条血色的肉块，上面的肌理纹条都清晰可见。 即使隔着塑料袋，也能感觉到这块肉生前一定富含脂肪，非常有弹性。 但问题是它是生的。 叶姈脚下一个踉跄，及时稳住了。 她看着楼道里的垃圾桶，脸上闪过一丝纠结，但最终还是没把肉条给丢掉，而是忍着恶心又放回了书包里。 本来她还想看看课本的，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晓得里面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在经历了一系列诡异又荒谬的事情之后，叶姈身心俱疲，本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些更离谱了。 但是等她走出楼道之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想象更加荒谬。 她家就处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中档小区，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每栋楼都只有八层，以及小区绿化做的不错，夏天很多虫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出了楼道口铁门之后，外面是一段下坡，两边种着树，顺着下坡一路走到底就是小区的大门了。 但是现在，那段下坡变成了平地。 距离她家所在的这栋楼不到十米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个公交站台。 更巧的是，现在停在站台旁的公交上面标着一个非常醒目的“5路”。 这是那趟刚好可以坐到文澜中学的直通公交。 而在这个与整个小区格格不入的公交站台的对面，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 见有人过来了，车窗立刻摇了下来，露出司机大叔那张憨厚老实的脸。 第5章 “同学，是要去文澜中学吗？要不要跟这两位同学一起拼车啊？” 透过磨砂玻璃，能依稀看到后座坐了两个人，更多的就看不清了。 叶姈谨慎地停住了脚步，跟莫名出现的公交站台和按理来说根本开不进小区的出租车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她想了想，远远地跟唯一能搭话的司机说话。 “去文澜中学多少钱？” “同学，是要去文澜中学吗？要不要跟这两位同学一起拼车啊？” “……”叶姈换了个问题，“能把后座的车窗摇下来吗？” 至少让她看看坐在后面的是不是人吧。 “同学，是要去……” “……” 叶姈仰头，望着灰沉的天空，又做了个深呼吸。 她时常因为自己过于正常而感觉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眼下，这个诡异的世界在她面前摆了一道选择题，要是选错了搞不好会送命。 叶姈想起了自己今天早上获得的梦境模拟器，有心想要再模拟一下，却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没有领悟站着睡着的技能。 在整理了一下从起床到现在收集到的所有少的可怜的线索之后，叶姈最终做出决定——步行前往学校。 就在她准备无视这两辆车，径直往前走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束光遥遥射来。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光速逼近，叶姈一边回头，一边向旁边退了两步。 在她站定之前，一道有些轻挑的男声响起：“美女，这是要去哪呢？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啊？” 第3章 觉醒者的惊悚游戏 说话的人跨坐在一辆红摩托上，眼下摩托已经熄火，就停在叶姈面前。 刚才照到她的是车前灯，现在车停了，灯还开着，笔直地射向远方，像一道利刃划破了黑暗，将阴沉的环境带来的压抑感驱散了不少。 “美女，上车吗？” 男人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虽然语气轻挑，却意外地不怎么让人讨厌。 多半是因为他长得还不错。 不过叶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十分警惕。 她刚想张口拒绝，心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个男人刚才问她要去什么地方，而没有直接说要载她去文澜中学！ 假如这是一个游戏剧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叶姈已经完全明白了，游戏的核心地点绝对是文澜中学。 因此，她现在遇到的每一个npc都会在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或者充当错误选项。 这个摩托男是目前为止，第一个没有一见到她就说出“文澜中学”四个字的人。 换句话说，他可能跟文澜中学这条线无关，甚至更进一步，也许她能够从他身上找到这一切异常现象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即使叶姈再怎么淡定，心中也难免有些紧张了。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 “上车吗？”男人加重了语气，在她将完整的句子说出口之前，打断了她的话。 叶姈开头还有些不解，下一秒就透过摩托车上的后视镜看到了自己背后的情况，心中一寒。 不知何时，刚才还热情揽客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把脑袋伸出来了。 不是正常的探出头来，他的脖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拉的老长，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伸长了脖子的乌龟，出租车就是他的龟壳。 在摩托车前灯的光照之下，司机的整张脸惨白到吓人，一双眼睛正阴森森地看着这一边。 叶姈在即将与他对视之前，及时收回了目光，把视线全放在了摩托男身上，洗眼睛。 另一边的公交车是不是也出现了类似的异常现象，她也没看，而是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朝着摩托男靠近。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近的时候，摩托男似乎松了口气，动了动嘴唇，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那些东西在看着。上车之后在路上说。” 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叶姈却瞬间明白了什么，终于不再犹豫，果断跨了上去。 “我要去文澜中学，麻烦师傅了。” “好嘞。” 男人咧嘴一笑，把头盔一扣，发动机再次发出轰鸣声。 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很快就将出租车和公交站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尽管天气闷热，但是坐在摩托车上感受到的风力比电风扇最高档还爽，按理来说身上应该感觉挺清爽的。 可叶姈却感觉浑身阵阵发寒，背上又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引起了某些东西的注视，好像有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她。 哪怕她现在回头看，也许早就看不到出租车和公交站了，但是那里面的某种东西却依旧在注视着她。 “回神，别瞎想。” 男人注意到叶姈抱着他的手臂冷的吓人，因为有过很多带新人的经验，一下子就意识到她这会儿估计心里不好受，及时安抚。 “很多人就是想太多，把自己吓死的。” 叶姈点了点头，想起男人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又嗯了一声。 她有心想要询问男人是否知道一些什么，刚开了个头就被叫停了。 “停停停，别叫我师傅了，总感觉怪怪的。我叫秦策，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第6章 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却没问叶姈的名字，仿佛也意识到时间有限，语速极快地开始说一些最基础的情报。 “你应该和我一样，今天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奇怪，对吗？” “建筑和地形就像小孩搭积木一样随随便便变来变去，周围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像被操纵的人偶一样的东西——不过我更愿意把他们称为npc，一场现实版惊悚游戏里的npc。” “现实版惊悚游戏……”叶姈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形容词，心中升起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秦策顿了顿，问道：“你喜欢玩惊悚游戏吗？” 叶姈没有回答。 她知道，秦策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只是作为一个缓冲的铺垫罢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策用最轻快的声音说出了最可怕的事实。 “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就有福了——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大型沉浸式惊悚游戏，由无数个副本组成。以后每天都能玩。” 最糟糕的预感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叶姈微微扯动嘴角，有点被这荒谬的现实给逗笑了，但却怎么也无法真的笑出声。 她生活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惊悚游戏呢？明明在她的印象里，自己人生的前20多年都过着平凡的生活，身边的人也都是正常人…… 叶姈瞳孔猛缩，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 她忽然意识到，当她仔细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时，那一段段经历，一个个鲜活的人，竟然全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并不是说她失忆了，甚至仔细回想，她还能想起多年前某件事的某个细节，但是每个记忆中的人的脸上都笼罩着薄雾，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了。 而且，明明多年前的事情都还记得很清楚，但她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有些朦胧了。 她只依稀记得，这几个月都在不停的找工作面试。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母亲或者面试官对她又是怎样的态度，她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当然，比起以上这些，最让叶姈感到恐惧的是—— 明明之前她刚走出楼道的时候，还能非常笃定，自己家楼下是一段斜坡，小区里绝对没有公交站，也不可能有出租车。 但是现在，再仔细一想，她竟然有些记不清小区里面的具体情况了！ 也许，这段时间小区里确实建了公交站台，只是她有点记不清…… 她用力地咬了咬舌尖，原本有些迷蒙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行，不能再继续细想下去了。 越想越会感到害怕，而且她能感觉到，伴随着她的思考的深入，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逐渐侵蚀着她的记忆。 对于一个人来说，能够形成身份认知的最重要的记忆竟然能够被轻易干涉、改变，这实在是让她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 如果……她脑海中所有关于过往的记忆全都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那么她记忆中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真实的？ 叶姈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感受着额间一跳一跳的青筋，在心里命令自己——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你的意志力很不错啊，我都做好准备要把你打醒了。” 秦策原本只是在公办公事走流程，现在却真的有点惊讶了。 所有新人在刚得知世界的真相的时候，都会受到某种诡异力量的侵蚀。 有些甚至会陷入魔怔，需要身边的人及时将他打醒，否则就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完成洗脑，变成npc。 他原本还想多说点什么，注意到目的地已经快到了，于是只好挑重点说。 “这个世界上你能见到的每个活人——也许不是活人，全都遵循着属于ta的游戏的一套npc逻辑。而像我们这样不遵循npc逻辑的人则是‘觉醒者’。”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记忆中那个正常的世界又是否真实存在？但很遗憾，我也没有找到答案。” “但至少，我们觉醒者已经弄明白了一些觉醒者在这个见鬼的世界的生存规则了——” “绝对不要在npc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异常！” 秦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冷沉起来，仿佛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是关乎性命的法则。 “所有觉醒者都是npc的首要猎杀对象，被发现了异常就得死——对，别忘了，这可是个惊悚游戏，会死人的那种。” 叶姈想起自己在梦中的死亡。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次死亡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恐惧和疼痛，大概是梦境的机制阻隔了死亡的真实感受。 但她绝不想在现实里经历一次。 “很多npc都会将觉醒者拉进自己的游戏线之中，得尽量顺着他们的逻辑来。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扮演来着……对，得陪他们玩角色扮演。” 眼前已经能看到文澜中学的校门了。 秦策一个急刹，将摩托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我就不过去了，不然搞不好我也会被带进这个游戏副本里。” 尽管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叶姈也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了，立刻翻身下车。 秦策盯着校门，不知在看什么，目光沉沉，嘴角绷出了凌厉的弧度，但是在叶姈下车之后，又冲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被npc强行拉入游戏副本的觉醒者一般会在游戏开始的地点等待其他同伴，你可以去校门口蹲蹲看——觉醒者和npc的区别还挺明显来着。” 第7章 叶姈朝他认真道谢，然后扭头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注视着叶姈转身的背影，秦策闭了闭眼睛，声音近乎呢喃。 “努力活下去吧，新人。” 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第4章 文澜中学（1） 叶姈早在被放下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得不说，原本熟悉的环境突然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时，秦策作为一个知情人，突然跳出来，强势介入并且将她从危险的环境中救了出来……确实很容易令人产生依赖感。 但叶姈始终都记得，被文澜中学这条游戏线选中的玩家是自己，秦策没有任何义务陪她一起玩命。 倒不如说，对方能在自己面临致命选择题的时候，横插一脚，将她安全地带到游戏开始的地点，她已经承了对方的恩情。 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了。 由于一路上都没怎么浪费时间，现在时间还比较宽裕，于是叶姈也没有急着奔到校门口，步行速度适中，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她的印象里，文澜中学好歹也是市里有名的高中，这附近一整片区域都被打造成了为学校服务的完整商业圈，各种店面和小摊小贩简直不知凡几。 然而，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按理来说开的早的那一批商贩已经开始营业了，可是她一路上目光所能及之处，各个店面全都锁着门，一副灰败落魄的景象。 在记忆中停了整整一条街的美食摊子也都销声匿迹，只有一辆破落的不知被谁丢下的三轮车停在巷口。 四下无人。 叶姈看着曾经繁华的商业圈败落成了这个样子，不免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按理来说，只要文澜中学还没有迁走，依托着学校发展起来的商业圈，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衰败成这个样子。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去年回母校的时候…… 想到这里，原本很流畅的思绪突然就断开了。 叶姈垂下眼帘，遮住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 又来了，那种让人感到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寒意的感觉。 原本流畅的记忆突然出现了大片的迷雾，清晰的场景变得模糊…… 在调动记忆的时候，她的思考一直是处于一种十分连贯的状态。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一次对原本十分笃定的事实产生了怀疑—— 她去年回过文澜吗？具体是什么时候？跟谁一起来的？还是独自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为什么要来？ 在她乏善可陈的高中回忆之中，文澜中学应当是没有什么值得她多年之后还特意回来看看的价值的。 文澜就像每一个以高一本率著称的高中，学风森严，老师严厉，被寄予厚望的重点班学生更是被管得极严，每天忙着卷成绩，连八卦的时间都没有——最起码当初的叶姈是这样的。 因此，回忆高中，除了一张又一张做不完的试卷，她几乎没有什么可回忆的东西，也没有获得什么刻骨铭心的友情或者师生情谊。 她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学习搭子；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也很简单：知识的传授者和接收者，并没有发生什么娱乐作品里面喜闻乐见的一些感人情节。 似乎有点想太远了。总而言之，叶姈的意思是，她并不觉得文澜在自己心里有值得毕业后还特意回去一趟的特殊地位。 又是不存在的记忆？ 她按了按眉心，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其实从梦境模拟器中苏醒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精力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消耗，非但没有一夜酣眠的精神，反而还感觉身体变得有些沉重。 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惊悚游戏中，这一点会不会成为她的一个劣势…… “嗨！嗨！” 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着的呼唤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尽管声音十分焦急，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音量。 叶姈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耽误了一点时间，立刻扭头朝着校门快步走去。 就在她跨过铁门进入学校的那一瞬间，时间刚好到了八点半，铁门竟然自发地关上了。 伴随着啪嗒一声落锁，她被彻底关进了这座牢笼。 叶姈对此也是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是恐怖游戏，那一般会将玩家投放到一个封闭的地图里面，自然不会让玩家能够随意进出。 但是门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关上落锁，这幅场景到底还是有些吓人。 站在叶姈前面的一名年轻男子显然就被吓得不轻，反应很大地回过头，背部微微弓起，看上去像是一只炸毛了的猫。 他似乎有些应激了，手和腿都不自然地抽搐着，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做出某些过火的反应—— 但很快，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他一下，让他从过度的恐惧中稍微回过了点神。 “冷静点。想死吗？”有些沙哑的女声恶狠狠道。 年轻男子被话语中某种凶残的意味吓得一个哆嗦，但好歹看上去冷静了些，能控制住自己刚才被吓得乱飞的四肢了。 叶姈闻声看了过去——她记得刚才喊她的就是这道声音。 出声的女生戴着鸭舌帽，看上去很年轻，眉眼间冷漠和暴躁交织，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不过鉴于对方两度出声都是为了提醒即将作死的同行人，叶姈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好人。 第8章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女生收回手压了压帽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叫凡茵，这小子叫章承业，和我一起来的。” “我们都是‘湾巢’的觉醒者，来到这次的游戏地点之后，按照公约在门口等其他觉醒者……结果这小子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了，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都一副应激的样子。” 交代完了自家事之后，凡茵就眼巴巴地看着叶姈，仿佛在等待着对方走某种流程，比如按照自己刚才的格式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 ……所以，流程是什么？她该说点什么？ 叶姈虽然是个淡人，但也不是看不懂眼色。 但她听到现在，除了大概明白这两人也是和她一样被文澜中学点名参加游戏的觉醒者之外，确实还有些懵懵懂懂。 ……湾巢是什么？公约又是什么？所以她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叶姈花了两秒组织语言：“其实我对现在的情况还有些没搞清楚。我是被秦策带过来的……” 秦策特意告诉她，可能会有人在校门口等人，也没有强调不能透露他的名字，所以报秦策的名字应该没错吧？ 她还没把话说完，凡茵就震惊地打断了：“等等，你是被秦哥带过来的新人？” 叶姈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闭上了嘴，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她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原本除了三个觉醒者空无一人的校门口，似乎终于吸引了什么东西过来。 又或者，那东西就是为了她们而来的。 第5章 文澜中学（2） “啦，啦，啦……” 缥缈而又不成曲调的歌声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只能依稀听出歌者应该是个女孩甚至是女童，声音稚嫩，带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天真无邪。 但是在这样一个阴沉而又无人的校园之中，突然传来女童不着调的哼歌声，简直像是恐怖片准备开大的前奏。 凡茵眉心皱得很紧，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全都绷紧了，看上去随时准备发力。 “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了……” “什么东西？” 叶姈微微侧头，声音不知不觉放轻了。 她平时也会玩点游戏，多少也知道，惊悚游戏里除了npc，还会有—— 啪！ 绳子重重击打到地面上的声音响起，间隔了不到一秒钟又响了一声。 声音连续不断，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让人分不清源头究竟在何方。 “快看——” 原本已经冷静了些的章承业突然指着叶姈的身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几乎破了音。 叶姈反应极其迅速，在回头的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她终于看清了引得章承业如此惊慌的“那东西”。 那是一个小女孩，穿着裙子，正在操场的中央跳绳。 她们刚才听到的声音，正是绳子拍打在地面的响动……以及小女孩一边跳绳一边哼着的不成调的歌。 这下不用另外两位老手提醒，叶姈也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恐怕来者不善。 她移开目光，飞快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们三人现在正站在校门口，铁门已经锁上了，不用考虑向外逃的事情。 至于校园内部……铁门左侧是两栋紧挨着的教学楼，右侧就是小女孩跳绳的操场。 操场和教学楼之间还有一条小道，似乎通向后面的几栋建筑。 匆匆扫了几眼，叶姈没有看得太清楚，大致弄懂了附近的建筑布局之后，就开始在心里默默计划着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目前，游戏给的线索很少，她也没来得及和另外两位觉醒者交换线索，但对于接下来往哪里跑会更安全，还是稍微有点猜测的。 既然这个游戏地图是一所中学，而她们的身份看样子都是这里的学生——不仅是自己，这两人身上也都穿着文澜中学的校服—— 那么，学生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在心里做出判断之后，叶姈当机立断，看向另外两位临时的同伴。 “我们往教学楼——” “啊！” 章承业再一次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声音之凄厉，几乎让离他近的两人都感觉到一阵轻微的耳鸣。 凡茵脸色变得铁青，恶狠狠地瞪着已经吓得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男人，看上去简直恨不得将可能会引来“东西”的队友给手撕了。 然而叶姈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操场，心跳一时间竟漏了一拍—— 原本站在操场中央玩跳绳，离她们还很远的小女孩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清晰了很多！ 她在朝她们靠近！ 叶姈捅了捅凡茵的胳膊，示意她看过去，当然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再次看了一眼……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沉了下去。 仅仅只是错开眼的那一瞬间，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小女孩的身影竟然又靠近了几分，已经快要脱离绿色的操场内圈，站到红色的跑道上了！ 她有些不太确定，移开视线是不是会触发让小女孩靠近的某种机制，一时竟不敢再继续移开目光。 她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凡茵的脸色变得煞白。 一时之间，除了刚才被吓瘫在地上的章承业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呢喃，在场竟然没有人说话。 第9章 叶姈和凡茵都直勾勾地盯着操场上的小女孩，不敢再移开目光。 场面一时就僵持住了。 叶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因为刚才一系列诡异状况而有些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能不能就这样一直面对着小女孩，看着她，然后倒着走。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她得记住进入教学楼的路线。否则万一磕到撞到了，容易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叶姈拼命地回忆刚才随意扫过几眼的时候看到的场景，试图在大脑中绘制简易地图。 但是小女孩的歌声源源不断地传来，由于距离拉近变得清晰了很多，强势地灌入耳中，让她本就有些混乱的大脑更加难以思考。 “……啦，啦，啦，文澜中学多美好。啦，啦，啦，文澜学生最优秀……” “星期一是寝室日，星期二是休息日；星期三要去当志愿者，星期四去体验工作……” “星期五要好好学习——还有星期六星期天要干什么呢？” 歌词唱到这里之后，出现了很突兀的停顿，就好像原本后面还有一两句歌词，却被强行截掉了。 停了几秒钟之后，小女孩又开始从头唱这首找不着调的歌。 从头到尾，她都像是没有注意到校门口这边多了三个人，一直在自顾自地跳绳，唱歌。 她是背对着三人的，从叶姈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她脑后的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看不清正脸。 ……有一说一，要叶姈来评价，唱的挺难听的。如果这就是文澜中学新校歌的宣发方式，那她觉得下一届的学弟学妹恐怕会创下历史新低。 当然，现在文澜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毕竟已经牛到能强制招生了。 “星期一是寝室日，星期二是休息日……” 叶姈仅仅只是短暂地出了两秒的神，就发现身边原本正常的凡茵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不知何时，她那双始终闪烁着警惕的眼睛变得茫然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先是没有什么声音，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逐渐加快…… 直到能让人身边的人听清，她正在和着小女孩的声音念歌词。 啪！ 叶姈见势不妙，也不再顾及陌生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伸手就冲着她的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用了狠劲，如果再不行就准备打脸了。 好在凡茵浑身一颤，眼神瞬间就清明起来。 她并非完全没有刚才的记忆，几乎是一清醒过来就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心中一阵后怕。 “谢了。没想到我刚才居然差点着了道。” 她再次看向小女孩的时候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文澜中学这个本果然不同寻常，才刚开始就出现了拥有这么强大的污染性的npc，难怪直到现在都没有人通关过了。” 污染性，直到现在都没有人通关。 叶姈默默地记下这位老手有意无意透露的所有信息。 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解答，也意识到了这些老手之间恐怕有着属于自己的交际圈，能够互通信息有无。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就在她们刚刚错开视线，解决凡茵身上的问题的时候，小女孩又趁机进一步缩短了距离，已经彻底离开了操场的范围，离大门口目测只有几米的距离了！ 等到她彻底来到她们身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叶姈想象不出来，但她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轻轻的碰了碰。 是凡茵。 叶姈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看过去，只听梵音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继续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总会眨眼睛的。” “我打算先去教学楼看看——你能在倒着走的情况下走进教学楼吗？” 凡茵的意思很明显，她应当是经过一定的训练的，倒着走应该没问题，但是担心叶姈这个新人不行。 叶姈确实觉得自己不行，但也不觉得倒着走进教学楼就是个好办法。 而且……小女孩唱的这首歌的歌词令她有点在意。 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叶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观察小女孩的模样。 这时她们已经离得足够近了，近到叶姈能够清晰地看到小女孩用来扎头发的是一根红色发带 目光下移，可以看到小女孩身上穿着几乎和她们一模一样的文澜中学校服，只是型号更小，并且a字裙的颜色也不一样。 她和凡茵的裙子是红色格子，而小女孩的则是深绿色格子，并且裙摆要更长一些，衬得下面的那双小腿白到触目惊心。 叶姈定定地看了几秒，突然就有了主意。 不过这个方法有点冒险，她不确定一定能起到效果，于是便提前通知另外两人：“我想试试别的办法，可能会有点危险。你们先往教学楼走，至少离我远点。” 凡茵闻言抿了抿唇，没有多问，一边盯着不远处的小女孩，一边蹲下来，粗暴地一把扯住章承业的衣服。 “不想死就快点给我起来！” 章承业看上去三魂七魄飞了一半，但好歹还有基本的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跟着凡茵一点一点往后面的教学楼挪去。 很快，大门口前的这块空地上只剩下了叶姈一个人。 不过另外两人也没有离得太远，如果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快速做出反应。 第10章 这个新人打算做什么呢？是想到了什么能够摆脱眼下局面的好方法吗？ 凡茵心里其实有些期待。 她本人不算笨，但也绝对不是脑力派，听说过一些关于聪明的新人第一次参加游戏就大放异彩的事情，心里十分羡慕。 也许这一次，她能抱上厉害新人的大腿也说不定。 然后她就听到，叶姈冲着npc毫不客气道：“喂，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凡茵：？！ 第6章 文澜中学（3） 在叶姈开口的那一瞬间，凡茵体验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刚才还满以为能抓住脱困机会的心瞬间坠入谷底，她的额角连青筋都爆了起来，浑身紧绷，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好给新人收尸的准备，还是立刻跑路。 该死该死该死！这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觉醒者在与死亡共舞的惊悚游戏吗？不知道这些npc随时有可能会变成恐怖的、能够夺人性命的—— 现场的气氛就像结了冰一样，凡茵这会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想跑，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打破了某种平衡，只能屏息凝神，静候接下来的发展。 但凡小女孩表现出一点要发狂的前兆，她就立刻跑路。 叶姈也紧紧地盯着小女孩，观察她的反应，强行压着鼓动的心跳。 直到这一刻，做出了风险极大的选择，她才终于意识到，梦境模拟器对她的帮助有多大。 如果她能像刚起床时那样，用梦境来模拟接下来的发展，至少会多一点容错率。 但是很可惜，除了入睡之外，她还暂时没有摸清楚能够触发模拟器的方法，眼下也只能靠自己硬扛了。 不知何时，这一方天地连风都仿佛停了下来。 小女孩也不跳绳了，歌声也停止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飘忽不定的童音响起：“姐姐，都已经上课了，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呀？” 很狡猾地跳过了叶姈的问题，反而还对她们进行了拷问。 叶姈换了个姿势，感觉自己刚对现实版惊悚游戏有了一点理解，然后那点理解又被打回了原形。 原来不是所有npc都像她妈妈一样呆板僵硬的吗？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她妈妈叶琉就像是单机小游戏里的固定程序，跟眼前这个超级ai版小女孩比起来就像两个时代的产物。 叶姈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对自己接下来的语言又做了一番优化，变得更加谨慎。 “我们已经是高中生了，在外面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年芳龄23的女人面不改色地说自己是高中生，语气笃定到足以令任何人难以升起怀疑。 “比起关心学姐，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我记得文澜的初中部应该是在对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被老师发现了小心挨处分。”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看来赌对了。 叶姈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 她好歹在文澜中学待过，清楚地知道这所学校的管理到底有多严格，无关人员基本上不可能进入校园。 再加上这个小女孩身上穿着的校服，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是文澜中学初中部的学生。 文澜中学的初中部与高中部之间只隔了一扇铁门和一条小道，听说经常有初中生眼馋高中部的大操场和大食堂，偷偷摸摸混进来。 不过这种“偷渡客”一旦被老师逮到了，就会收获严厉的警告以及被提溜回去通报批评的待遇。 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那些混进来的初中生就像做贼似的，在校园里小心翼翼地进行“探险”，遇到人都会尽量避着。没想到变成npc之后倒是大胆了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npc已经不在乎什么警告处分了。 不过，叶姈觉得，与其待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危险降临，还不如试一试。 幸好，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这些npc到底还是受到了文澜学生这一身份的束缚，对学校的一些规则表现出了应有的忌惮。 也许，以后面对其他npc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在叶姈的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小女孩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声音变得没精打采的。 “学姐，你别转移话题啊，明明刚才说的是学姐的事……” 声音已经弱气了很多，刚才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也消弥了。 叶姈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得理不饶人，毕竟认真追究她们也是没理的一方。 “没错，学姐虽然事出有因，但也确实违反了规定。”她在身后两位队友错愕的注视下，痛快地承认了己方的过失，然后又话锋一转。 “你也违反规定了。所以，咱们就扯平了，互相行个方便，怎么样？” 小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浑身上下一阵恶寒，好像天真无辜的小npc被迫提前接触了大人肮脏的世界一样。 她哼哼唧唧了一会，最后不情不愿的松了口。 “好吧好吧，我没看见你们，你们也没看见我。” 然后小女孩就噔噔噔跑到了操场上，继续玩跳绳，只是没有再哼歌了。 危机解除，凡茵擦了擦额角的汗，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先是向叶姈道谢——毕竟刚才不是她挺身而出，天晓得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11章 不过她也难免有些好奇，叶姈刚才的表现实在显得很笃定。 “你以前在这里待过？” 叶姈微微颔首，表现得很笃定，但是心里却升起了浅浅的惘然。 她的记忆中，自己确实曾经是文澜的学生。 但她们现在所处的这所学校又实在是太陌生了，在印象里明明只过了几年，却像是过了几十年似的，破旧到她不敢认。 凡茵看出了她似乎有点心事重重，心里知道觉醒者故地重游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有种不真实的异样感，就像现在人身处梦中一样。 她出于好意，主动转移话题。 “每个惊悚副本都会赋予我们一定的身份，我们最好不要违背其中的逻辑。所以现在作为文澜中学的高中生，我们是不是得快点进教学楼了？” 按理来说，这是正常的逻辑思路，但是…… 叶姈却摇了摇头。 “我觉得恐怕不是。这个文澜中学应该和普通的中学不太一样——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小女孩哼的歌吗？” 凡茵自从刚才被小女孩的歌声给污染了之后，相关的记忆就变得有些模糊了。 这倒不是她受到了持续性污染，而是某种人体对于具有威胁□□物的自我保护机制。 现在听到叶姈这么说，她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不自觉跟着哼的歌，然后脸色微变，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的关窍。 “星期一是寝室日……” 而今天，就是星期一。 “对了，我们湾巢的成员虽然从来没有来过文澜中学这个副本，但是之前和其他组织的成员交流情报的时候，倒是略有耳闻。” “这似乎是个半封闭式的大型副本，通关时限为一周，并且据说每天的任务都不一样。” 凡茵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她刚才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不过也是因为她之前去过的副本往往都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打个比方，如果副本地点是医院，那觉醒者要扮演的角色除了医患就不可能有别的选项了。 没想到文澜中学这个副本竟然对于“学生”这一身份该做的事情有不一样的定义。 叶姈见凡茵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朝着眼前夹在教学楼与操场之间的小道指了指。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最后面的一排建筑就是文澜中学的学生寝室了，左边是女寝，右边是男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寝室日中的那两个字指的就是学生寝室。” “如果这是一个每天任务都不一样的一周副本，那么今天就一定会有要求我们完成的主线任务。我猜要等到我们去了寝室之后才能出发。” 凡茵经过刚才的事情，已经对叶姈极为信服，因此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之后，立刻就表示要和她一起去学生寝室，看看情况。 然而，原本一直在兀自喃喃自语的章承业在听到他们对话之后，却反应极其激烈，整个人的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过度受惊之后犯了创伤后遗症ptsd。 “不要……我不要！我不用一个人待着！” 叶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眼下，她们只有两女一男，假如今日任务真正的地点真的是学生寝室的话，很显然，章承业只能自己独自待在男生寝室了。 她看着章承业几欲崩溃的样子，皱了皱眉，实在是不能理解。 这个人好歹也是一个老手了，怎么会表现的如此不堪？ 而凡茵则在这个时候用力地扳住了章承业的肩膀，定定地注视着他。 “看着我。” 男人渐渐停止了无意义的嘶吼和喃喃，愣愣地注视着女人冷漠的眼眸。 凡茵看着章承业那双布满血丝饱受惊吓的眼睛，眸光微动。 与外表的冷漠不同，她的心中其实闪过了一丝不忍。 但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继续强硬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副本会让你吓成这个样子，明明之前搭档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这样过。但是我得告诉你——” “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性命负责。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威胁到其他觉醒者的话，那么，请你自觉地找个地方等死，不要拖我们的后腿了，明白吗？” 说完这番话，她就毫不迟疑地放开了手，与叶姈一同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惊悚副本的世界太过残酷。如果同行人过于胆怯，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他人。 在两人离开之后，原本一直呆立在原地不动的章承业突然打了个哆嗦，神经质地搓起了自己的胳膊，看上去简直恨不得将一层皮给搓下来。 不、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不能一个人！ 他眼球中的血丝不知何时越变越多，看上去整个眼珠都要变成红色了，极为骇人。 他的目光扫过教学楼，花坛，操场的边缘…… 一个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在他的眼中，却仿佛充斥着极为恐怖的东西，让他不受控制地抱头怪叫一声，然后就踉踉跄跄地追上了前方两人的步伐。 “别过来啊！” 第7章 寝室日（1）-修 “唉。” 叶姈的脚步突然停了一瞬。 “怎么了？” 凡茵敏锐地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朝她关切地看了过来。 叶姈没有做声，而是竖起食指，放到唇边。 第12章 凡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立刻噤声。 叶姈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她好像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叹息，就像……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一样。 在她停下脚步之后，更清晰的声音传来。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刚才操场上的小女孩，只是稚嫩的童音浸满了恶意，丝毫没有先前的软萌天真。 “唉～这次的学姐没有去教学楼呢。” ……什么意思？ 叶姈愣了一秒，随后如遭雷击，身体就像被灌了冰水一样，浑身发寒。 如果她们没有仔细思考小女孩唱的那首童谣的歌词，理所当然地以为学生进入学校之后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教学楼，那么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呢？ 刚才那个小女孩一直不肯离开，看似在自顾自地玩跳绳，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眼睛其实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这些外来者，等待她们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所有觉醒者都是npc的首要猎杀对象，被发现了异常就得死。 秦策的话还犹在耳边。 自从进入了变得极为诡异的文澜中学之后，叶姈一直反复咀嚼着这些老手留下的忠告，不敢松懈分毫。 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圈套和杀机一直都隐藏在自己身边，刚才才跟她擦肩而过。 有一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微微侧头，想要回头看看那个被她们落在后面的小女孩现在正在做什么，是不是正阴森森地瞪着她们的背影？ 脑海中才刚浮现出小女孩的形象，叶姈就突然浑身一僵，原本微微侧过去的头也顿住了，然后立刻扭了回去，一声不吭地拉着凡茵继续往前走。 “不是，你到底咋了？” 凡茵是真的直到现在都一脸懵逼，被急得连东北口音都蹦出来了。 叶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发毛，却摇了摇头。 她抿了抿唇，心中也有些懊恼，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也受了些影响，竟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刚才的小女孩，一直是脚尖对着她们的。 但是她们从头到尾都只看到了扎着辫子的后脑勺。 其实现在想想，按照正常社交礼仪，也不可能有人一直背对着她们说话。 那如果小女孩刚才是正对着她们，岂不是说明她的脸—— 在恐惧即将到达阈值的时候，叶姈及时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她仰头望着灰尘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头一次很想把所有的恐惧和困顿都倾诉给别人听。 天晓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诉求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阈值，让她产生了找个人不吐不快的冲动。 身边的凡茵还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但她斟酌再三，却不敢把自己刚才发现的事情告诉她。 毕竟凡茵在十分钟之前才差点被小女孩的童谣给洗脑，从她之前说的话中也大概能得出结论，在这些鬼地方，恐惧似乎能侵蚀心智。 所以有些恐怖的东西还是别跟队友分享比较好，万一把人吓得和章承业一样失了智就不好了。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声。不过这种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眼前出现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没路了。 凡茵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你不是说宿舍……” 她顺着叶姈的目光看向了右边，失了声。 刚才走在那条羊肠小道上，不管怎么往前看，都只能看到一堵围墙和旁边栽种的花坛、树荫。 直到现在，站在这里往两边看，行人才会错误地发现，原来宿舍楼大门一直藏在这里，只是被层层遮挡住了。 很奇妙，猝然发现的时候有一种两边的建筑都是凭空出现的时空错位感。 凡茵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右边就是女生宿舍？” 叶姈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宿舍楼大门走去，凡茵也赶紧跟上。 宿舍楼大门是一个看上去足有两米高的拱形建筑，左边紧挨着边建了一间小房间，看上去应该是宿管或者保安待的地方。 再往里面就是宿舍楼了，总共有三栋，每一栋都是和外面的教学楼如出一辙的灰扑扑，看上去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了。 叶姈试探性地推了推铁门，发现门禁早就失效了，不用刷卡也能直接进。 她又看了一眼宿管室，小小的房子对外的两面都是大玻璃窗，本该透彻的材质却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叶姈观察了片刻，觉得大体没什么危险，于是率先走了进去。 哔—— 那一瞬间，叶姈很难形容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好像大脑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警报，耳边出现了无意义的呢喃，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脚下就像踩着棉花一样。 但这种异状仅仅出现了数秒，就开始消退，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然而，叶姈绝对不会忽视任何一点异状。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她选择问身边的临时队友。 “啊？”凡茵茫然地看着她。 行吧，她知道对方大概是没什么感觉了。 叶姈想了想，没有急着进宿舍楼，而是径直朝宿管室那里走去。 第13章 这次凡茵不用她解释也懂了，立刻跟了上去。 “翻宿管的登记册，先找到我们对应的寝室，对吧？” 叶姈心里装着事，不过这也算她去宿管室的原因之一，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于冷淡，于是加了一句：“猜对了，很棒。” 凡茵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对话总有种诡异的即视感，就像妈妈夸自己的小女儿很聪明一样…… 呸呸呸！她怎么给自己降辈分了？ 两人走到宿管室门口，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咳咳咳……” 凡茵微微一惊，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侧。 叶姈之前就发现那里有点鼓鼓的，可能藏了管制刀具之类的东西。 两人屏息凝神，后退了两步，一时不敢再上前。 咳声过后，里面传来沙哑苍老的女声。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才来？你们的室友都等急了。” 玻璃窗被推开一条缝，叶姈瞳孔猛缩，隐约透过缝隙看到里面闪过一张苍白阴翳的中年女性面容。 可是刚才她靠近宿管室的时候，分明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也完全没有任何人声。 这个npc是从哪来的？一直待在这里吗？ 宿管没有管她们在想什么，又是一阵低咳，然后冷冷道：“寝室日已经开始了，快点回你们的寝室去。” 随后，一只枯瘦的手从创缝里生了出来。指尖夹着两张纸。 “这是今年寝室日的主题。” 凡茵自觉自己是老手，多少该照顾新人一点，主动上前一步，接下了这两张纸。 匆匆扫了一眼之后，她就皱起了眉，立刻将纸放下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没给叶姈看。 “这是你们寝室的钥匙。” 干枯的手又伸了出来，这次上面拿着两把小钥匙，上面还贴着房间号。 叶姈接了过来。 接下来，宿管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手缩了回去，并且又重新将窗户关上了，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她们的样子。 凡茵长出口气，心头只觉庆幸。 刚才听宿管用一副不高兴的口吻说她们来迟了，她还以为接下来要面临npc的惩罚，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她刚想招呼叶姈赶紧进宿舍楼找各自的房间，就见女人眉峰微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关上的窗户。 “宿管阿姨，我们来迟了，您也不生气吗？不打算罚我们吗？” 好家伙，人家不追究就算了，你还主动提醒人家追究！ 此听了叶姈不知道是傻愣还是嚣张的话，凡茵又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心跳骤停。 她简直快崩溃了，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简直就跟叶姈刚才毫无征兆突然朝小女孩发难时似的。 #队友总喜欢玩心跳怎么办？#如何阻止新人作死？ 凡茵脑子里飘过了两行加红加粗的帖子标题。 叶姈感觉到了队友躁动不安的心情，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但又不方便进行解释说明。 她其实有挺大的把握，宿管应该是故意放过他们的。 理由她大概也猜到了，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寝室日。 宿管巴不得让她们快点参与其中，自然不会在别的细枝末节上发难她们—— 不，应该说，宿管希望她们是因为寝室日这个“游戏”而死，所以不会将他们拦在“游戏”之外。 叶姈在刚才开窗的时候，看着女人阴翳却掩饰不住贪婪的眼神，突然就产生了这种强烈的直觉。 也许这种直觉是错的，但她需要赌一把，不然就算进了宿舍楼也会有麻烦的。 好在她终究还是赌对了。 宿管沉默了片刻，语调古怪道：“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就算了。快点回寝室吧。” 叶姈先是认真表达了感谢，随后得寸进尺。 “既然没生气，那可以告诉我们，这两把钥匙中，哪把是我的，哪把是凡茵的吗？” 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看似漫不经心，语言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您就这样随手给了我们两把钥匙，也没说明白谁拿哪一把，我差点还以为您是生我们的气了，所以特意为难我们呢。” 话音未落，凡茵就屏住了呼吸，脸色一白。 她这才注意到，钥匙上虽然标明了房间号，但是宿管从来没有说过她们分别对应哪一把钥匙！ 第8章 寝室日（2） 宿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觉醒者。 原本已经关上的窗户又被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阴翳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叶姈。 但是女人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时间看上去竟比宿管还更像npc。 一阵冷风吹过，叶姈感觉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液粘到背上了，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紧张。 她斟酌了两秒，果断拿宿管的话去催她：“寝室日已经开始了，再耽误下去不好吧？” 宿管神色越发阴郁。 没有直接动手就是有得谈。叶姈原本有些变快的心跳逐渐缓下来了，声音更加冷静。 “寝室门牌号？” “你是5209，她是5316。” 宿管最终还是妥协了，咬牙切齿地说完之后砰地一声摔上了窗户。 第14章 “快去快去！别耽误时间了。” 叶姈点了点头，但她还想再最后说件事。 “我刚才在操场那边看到了一个从初中部溜过来的小女孩，记得过去把她拎走。” 至于对方之后会怎么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但至少她已经把话带到了。 叶姈做完最后一件事就潇洒转身，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凡茵连忙跟上。 “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跟那小女孩说两清了吗？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都有点混乱了。 这辈子只见过npc把新人觉醒者耍得团团转，还是第一次见一个新人摆了npc一道。 ……而且那个npc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小女孩，这么一想，有点像人渣了。 叶姈仿佛没感觉到凡茵心里的吐槽，一脸镇定。 “她得罪我了。” 所以要报复回去。至于是不是有欺负小孩的嫌疑，叶姈不考虑。 “得罪？” “她把我吓到了。”叶姈看了这位临时队友一眼，突然转移话题，“寝室日的主题是什么？” “……”话题转得太快，凡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手上拿的那两张纸。” 叶姈的提醒点到为止，更多的一些不好听的猜测就没说出来。 目前来讲，她对凡茵的印象还不错，也不觉得她会是那种找到线索之后刻意隐瞒的人，想来大概是有什么原因。 凡茵看了一眼手上的纸，表情一僵，动作不自然地薅了一把自己的齐耳短发。 “惊悚副本里面出现的文字有一部分会带有某种污染性，刚才宿管递过来的时候，刚好是印了字的那面朝上，我不小心看到了，受了点影响……” 说话间，她们刚好走到了女寝5栋，也就是他们被分配到的宿舍楼。 外墙被刷成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灰色，铁栅栏往门口一摆，看上去简直跟监狱似的。 吱呀，叶姈推开了半掩着的铁栅栏。 在即将走进去的时候，凡茵对黑洞洞的楼道流露出了明显的排斥情绪，脸色变得越发惨白。 叶姈听完了她的说辞，这才明白为什么凡茵的脸色比之前又更难看了些，原来是再次受到了副本的污染。 这些惊悚副本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叶姈感谢她的好意，不过—— “我总得看的。毕竟副本的主题就是寝室日，如果我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就算逃过了一时，后面也会很危险的。” 凡茵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有些微颤，但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将其中一张纸递给了她。 “看前面几行就行了，别看下面的。” 啪。 黑暗的楼道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上面的感应灯姗姗来迟地触发了。 灯泡发出了滋啦的声音，像是即将不堪重负，但还是顽强地洒下了一片昏黄的灯光。 借着光，叶姈总算看清了纸上的……血字。 【热烈庆祝我校举行第126个寝室日！】 【该活动旨在促进室友和谐关系，打造优秀寝室。请每一位同学务必在寝室日早9：00-15：00待在寝室里，与室友……和谐相处（划掉）】 【温馨提示： 1、寝室里有且只有你和室友，请务必牢记！ 2、请尽量不要拒绝室友的合理要求哦～】 【寝室日结束后，可自行离开。记得归还钥匙至宿管处。】 说正事的字不多，很快就看完了。 下面空了两行之后还有一大段，对比前面不仅字迹歪歪扭扭，还脏兮兮的，看了就让人不适。 叶姈本来想就此打住，可是下面那一行行字却像是有魔力般，让她视线不自觉地就下移。 【墙壁是蠕动的，房门是扭曲的。】 【阳台是关不上的，人脸是……】 不要再看下去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这种感觉比之前和操场上的小女孩对峙时要浓重的多。 可叶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哪怕眼珠都开始乱转，眼皮开始发颤了，她的视线还是一直盯着上面的一行行血字。 上面的每个字似乎都扭曲起来了，渐渐地变成了一条条血线，在她的眼底打着转…… “叶姈？叶姈！” 凡茵很快就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劲，一咬牙，伸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叶姈浑身一颤，眼神瞬间清明起来。 她立刻将手里的纸折成了一小块，确保自己一个字也看不到了，然后胡乱地想往口袋里一塞，却怎么也找不到口袋。 顿了两秒，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穿的是没有口袋的裙装校服。 幸好她还背着一个书包。 于是她便顺手将这张被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塞进包里，手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她的手机。 来的路上，为了防止手机一直拿在手里容易掉了，她便将手机也塞进书包里了。 她索性将手机拿出来，点开看了一眼。 很奇怪，她这些年也加了不少群，不管是学习相关的还是一些其他的群聊，总之每天打开手机消息都是99+。 但是现在，她的手机聊天界面干净利落，几乎看不到什么新消息，多出来的几条红点还全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尤溪文：叶姈你什么情况？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来？］ 第15章 ［尤溪文：今天是寝室日，你该不会记错日子了吧？］ …… ［尤溪文：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的好室友了。］ 最后一条是在一分钟前，还配了一个拿着刀子准备杀人的表情包。 如果是平时，大家可能只会觉得是在开玩笑。但是在这个诡异的副本里面，而且还是特意强调了要打造和谐友爱寝室的副本里…… 叶姈感觉自己喉头微紧，一只手飞快打字，表示自己已经来了，安抚对方。 与此同时，她头也不抬地对凡茵说：“快点打开你的手机看看，是不是npc室友已经给你发消息了！” 凡茵也很久没有拿出手机来看过了，闻言立刻从挎着的包里掏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嘴唇紧抿，也赶紧开始打字安抚室友的情绪。 折腾了一会儿之后，二楼已经到了。 凡茵看了一眼，身边看不出情绪的队友吞了吞口水。 “叶姈，咱们不是一个寝室的，暂时只能别过了。你保重。” 叶姈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情绪。 虽然身边有其他人的时候多少会让她有点心理安慰，但是独身一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本来就已经独自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很久了，同伴早就已经不是必需品。 遇上了凡茵这些老手，能够从她们那里获得一些信息来让她了解当下的处境，自然是再好不过。 就算没有遇到，她也不会有过多的恐惧，只会慢慢收集线索，然后独自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生存下去。 叶姈朝前面走了一步，即将走进走廊的时候，凡茵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看着叶姈朝她投来疑惑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现在我也来不及说什么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主意的新人，我们能走到这一步也多亏了你，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记住——” “和npc相处的时候，绝对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不同，但也不能一味地顺着他们的逻辑来。” “前者会让我们死，而后者……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 告别凡茵之后，叶姈独自找到了209，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只是，再摸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叶姈微微皱眉，总感觉入手的触感不太像是金属。 当她把门推开一半之后，就死活无法继续推了，只好闪身进去，随后转身，将门关上。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当她再次看向门，却总觉得门相比之前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也说不上具体哪里变了，但就是让她觉得很别扭。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旁边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立刻看了过去—— 那边只是一面老旧发黄的墙壁，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墙壁是蠕动的，房门是扭曲的。 脑海中闪过了那行歪歪扭扭的血字，叶姈微微皱眉，又将这个画面赶出了脑海。 “你总算是回来了。” 正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了许久的人影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声音是和当年一样的骄矜。 叶姈抬头，看了坐在书桌旁边的女生一眼，看着她和记忆中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长卷发，还有那张格外小巧精致的脸，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好久不见，尤溪文。 第9章 寝室日（3） 尤溪文是叶姈高中住校生涯的室友，唯一的。 文澜中学不强制要求所有学生住宿，但由于住宿环境过于优良，吸引了很多住校生。 文澜的寝室是标准的四人间，而且那个时候的寝室装修刚翻过新，还没像现在这样苍白灰败。 更重要的是，叶姈比较走运，三位室友一位转走了，一位平时回家睡，只是买个床位，偶尔中午过来午休。 换句话说，虽然是四人间，但其实相当于二人间，平日里和她朝夕相处的就只有一个人。 而那位常驻室友正是尤溪文。 每天相处时间那么长，同住一个寝室难免会一同上下学，两人自然而然就熟了起来，久而久之好像也能被称为朋友了。 可惜，有句话叫做距离产生美。同理，当社交距离过近的时候，每个人身上的缺陷都会被无限放大，自然也会招致许多矛盾。 叶姈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总之高二的时候两人闹翻了，闹得很难看，甚至一连很多天都影响了她的心情，学习也受到了影响。 于是她经过再三斟酌，最终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受到影响，选择离开了宿舍，在高三重新成为了一名走读生。 只是，从那以后，本来就性子比较冷淡的叶姈越发不喜欢与其他人发展出比较亲密的关系了。 没有什么意义，还平白给自己制造了弱点。 不过叶姈考虑到做事留一线，倒也一直没有将尤溪文从自己的好友列表中删除。 但是属于对方的那个对话框已经很多年没有弹出来了。 因此，今天看到尤溪文的名字突然跳到最前面，后面还跟着小红点，叶姈竟一时有些恍惚。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有翻滚涌来的趋势。 尤其是当她推开房门，看到那个坐在书桌旁的分外熟悉的背影时，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推开这扇门，就穿越到了高中时代。 第16章 但是下一秒，肮脏的墙壁和陈旧的装修就将叶姈拉回了现实。 这里不是她待了两年的那个高中寝室，而是被布置成了惊悚游戏副本的鬼地方。 但是，听到她开门的动静之后。看过来的那个尤溪文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孔，实在是让她暗自心惊。 那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也太熟悉了。 就像一个真正的高中生一样，还透着一股未经过岁月和社会打磨的稚气，与她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 时间像是在她的身上被冻结了一样，只有叶姈一个人在往前走，她则被留在了原地。 “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见叶姈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尤溪文微微皱眉，脸上显出了一分不耐烦，快速地别过脸去，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 “发现你又变好看了，看个新鲜。” 叶姈摸不清自己在尤溪文那边是什么设定，是上周刚见过的室友，还是已经差不多闹掰了的仇人，于是就随口编了句绝对不会出错的恭维话。 对方似乎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来，轻哼了一声，头都没抬，继续收拾桌面。 叶姈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关大抵是过去了。 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床位。 寝室里四个床位都是典型的上床下桌，区别是曾经装修得非常新，桌椅材质都不错，而现在看上去则陈旧不堪，全换成边缘开裂起毛的木头了。 凑近了自己的桌位之后，叶姈甚至能够闻到一股腐朽木头的味道在鼻翼间挥之不去。 她微微皱眉，死死地盯着满是灰尘的桌面，像是在盯着一个世纪难题，从未如此想掏出一张纸巾。 然而，很可惜，母亲给她准备的书包里，除了书和一坨生肉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现在还多了一张a4纸和她的手机。 叶姈看了看已经有些发烂的木头椅子，犹豫半晌，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坐下来。 不过，也许她可以先把书包放下。 她将书包的肩带弄开的那一瞬间，只感觉肩头骤然一松，轻快了不少。 她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感到酸痛的肩颈部位，发现书包的重量似乎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明明也没有背很久，但是现在骤然放下，才发觉原来对她的肩膀造成了如此恐怖的负担。 明明最开始拿上书包的时候感觉挺轻来着，里面放的东西也不多……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叶姈突然一怔，敏锐地觉察到了些许不对。 “你书包里放了什么东西？” 幽幽的女声在耳边突兀响起，不含一丝温度的气息吹向了耳廓。 叶姈拿着书包的手微微一颤，立刻回头—— 尤溪文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此时距她只有不到半米远。 滋啦—— 寝室里的灯管闪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只是不知为何，光线的颜色比之前要更白了些，打在女孩精致的侧脸上，竟映出了几分死人才有的惨白。 叶姈努力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颤音。 “我妈帮我放了早餐和书，没什么东西。” 她还特意将书包拉链拉开，想证实自己说的话，却在下一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书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奇怪的玩偶。 叶姈在拉开拉链的时候，刚好和玩偶的眼睛对视上了。 那是一个人形布娃娃，有一头像是用真人头发做的黑色短卷发，五官都是画出来的，唯独一对眼睛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对黑珠子缝在上面，显得格格不入。 ……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叶姈拉开拉链之后感觉自己有点进退两难了。 她几乎能感觉到尤溪文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几乎肩膀紧挨着肩膀，用森然的目光盯着她。 “你把其他东西带进寝室里了。” 带个娃娃而已，但尤溪文语气却阴恻恻的，仿佛叶姈触犯了什么天条。 没等叶姈反应过来，她又后退了两步，指了指阳台。 “把那东西丢掉。” 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话说尤溪文以前是这样性格的女孩吗？ 说实话，叶姈有点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对方性格似乎确实有点强势，但平时为人热情大方，不深入接触的话，会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 “去把她丢掉。” 见叶姈没有第一时间去执行，尤溪文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语气却有点加重了。 ［1、寝室里有且只有你的室友，请务必牢记！ 2、请尽量不要拒绝室友的合理要求哦～］ 叶姈尽管没有拿纸出来看，眼前依旧闪过了那一行行血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明白这个游戏的玩法了。 “好。” 她改变了原本尽量不要动这个诡异玩偶的想法，左手拎着书包，面无表情地往阳台走去。 她们寝室的阳台是半开放式的，用一扇门隔开了寝室的内部房间和阳台。 阳台有遮风挡雨的顶棚，但是没有窗户，背靠推拉门，右边是洗脸池，另外两面都只用栏杆简单围着。 叶姈不打算在寝室日离开寝室，索性来到了阳台上，随后用两只手指捏着玩偶的辫子，将其提了出来，然后用力一掷—— 第17章 高空抛物。 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在这个副本里也不可能砸到任何人。 她在扔娃娃的时候已经尽量避免跟娃娃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了，但不知是不是赶巧，当她拎着头发把娃娃拎起来的时候，娃娃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半个圈，那双黑色的玻璃眼珠好巧不巧死死地瞪着她。 ……她的嘴角，用黑色针线缝出来的笑容好像比之前扩大了两分。 在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娃娃已经被丢出去了。 扔完之后，叶姈耐着性子等了两秒，确定娃娃没有爬回来找她算账的意思，转身就走，毫不留恋透气的阳台。 在寝室里和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尤溪文的家伙相处的时候很压抑，但是到了阳台上也并不能松一口气。 不仅天空依旧和之前一样阴沉沉的，看不到什么天光，而且，连空气不知何时也变得粘腻起来，有点像是暴雨的前兆。 叶姈回到房间之后，下意识地想关上阳台的推拉门，却听到身后那道声音凉凉道：“别关，寝室里闷死了，透透气。” 叶姈：“……”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她基本上100%肯定，这游戏就是个变异版塔防。 以寝室为堡垒，打倒任何想要入侵寝室的东西的，是吧？ 叶姈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吐槽完。然后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坐下，就站着，看做妖的室友还有什么招。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薛定谔的运气守恒出现了，接下来尤溪文一直安安分分地倒腾自己的桌子，两人一时也相安无事。 副本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总之当叶姈再度看向手机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也许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在一段漫长的安全时间过去后，她渐渐感觉到了些许困意。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尤溪文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姈姈。” “你觉不觉得，最近死的人，好像有点多啊。” 第10章 寝室日（4） “你觉不觉得，最近死的人，好像有点多啊。” 平静而又悚然的一句话。 叶姈原本正无聊地数着木桌上的裂纹，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偏头看向屋子里另一个会喘气的活人。 自从寝室里的灯光变色之后，整个房间就被照得像个停尸房似的。 尤溪文就是停在里面的那具尸。她的嘴唇像吸了血一样，饱满鲜艳，皮肤又白又僵硬，让人一看就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她看上去就是一具披着活人皮的尸。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一个表现得如此诡异的人说出了这样诡异的话，尤其是这个人以前还和你闹掰了…… 叶姈有理由相信，任何人和她易地而处，都会觉得对方是在暗示自己想上一回社会新闻了。 她微微偏头，看似正对着尤溪文，实则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地方。 她听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正在逐渐加速。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尤溪文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有些玩味，又仿佛蕴含着丝丝说不出的恶意，但又刻意显露出三分无辜。 “呵。突然这么说，吓到你了吧？” “……” 按理来说，对方都已经给了台阶下，接下来气氛差不多就该回暖了，然而事实却是—— 伴随着尤溪文的这声轻笑，寝室里的气氛越发凝滞，甚至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意味，仿佛只要再出现一丁点异动，都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叶姈谨慎地保持了几秒的沉默，没有立刻开口接话。 在这几秒里，她并非大脑放空，而是正在疯狂地思索着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摆脱眼下危险的局面。 毫无疑问，她刚才反应慢了。 虽然暂时还不理解其中的机制，但她恐怕触发了尤溪文身上的某些危险机制，现在对方已经将她视为猎物了。 她必须要赶紧打消对方的这个念头才行，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呢？ 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个坏结局？ 目前，她还是有太多没有弄明白的地方，对于所谓的寝室日的规则也只知道两点：即不能放外来的东西进来，以及得听从室友的吩咐。 这两点她应该都做到了……等一下？难道说还是那个娃娃吗？那个不知道何时爬进她书包里的娃娃！ 就算她丢掉了娃娃，但是也已经判他违规了吗？这样的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叶姈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绝世聪明的人，但她也真心觉得，假如自己现在即将面临淘汰的原因真的是那个娃娃，那么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通关寝室日。 冷静，冷静……这既然是一个游戏，那就应该会存在理论上的通关方法！ 如果，这确实是一个惊悚副本的话，那么，按照叶姈对游戏浅薄的认知，她会认为自己室友的异变说明玩家触发游戏主线了。 如果她现在是在用鼠标或者游戏手柄操纵主控玩游戏，那她绝对会兴致勃勃地和npc进行自由对话，看能不能诈出点什么来。 但问题是，她现在是自己肉身上阵，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没有第二条命来给她造。 第18章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很困倦。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保持高速思考，确保自己的对话不会踩雷…… 叶姈已经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了。 等等！ 她眼睛微亮，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有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于是，当尤溪文兴致盎然等待她的回话时，只见在她眼中漏洞百出的猎物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噌地一下几步跨上了扶梯，动作之迅速，甚至在寝室里带起了一阵微风。 叶姈蹿到床上去了。 从头到尾，只甩下了一句“我有点困了等会再说”，秒躺。 尤溪文呆了呆。 面容苍白美丽的女孩紧紧地盯着微微摇晃的床帘，突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对方真的是猎物吗？表现得这么……落落大方，很难不让她以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错把同类当成了猎物。 尤溪文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假使叶姈现在还在下面，估计会被眼前的情况给震惊到失语—— 尤溪文的脑袋呈90度侧垂，脖颈已经歪到了人类的骨骼无法到达的弧度，让人疑心这颗脑袋早就已经断掉了，只是被某种类似于橡皮泥般的物质给粘在了躯体上。 呆了几秒钟，尤溪文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对方给牵着走了。 她抿了抿唇，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窸窸窸…… 阳台那边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拂过了墙边的爬山虎，正在朝209的阳台靠近。 这动静实在太过细微混合，在风吹树叶发出的响动之中也毫不起眼，但是尤溪文却捕捉到了。 她脸上的不悦如潮水般退去，看了一眼阳台，眼中闪过了一丝狰狞的跃跃欲试。 无所谓了。 猎物也嚣张不了太久，很快，属于她的杀戮盛宴，将会开幕！ · 在一阵奇异的飘飘欲仙的感觉之后，她的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叶姈脑袋沾到枕头之后就沉沉睡去，现在也不知过了多久，变得无比轻盈的意识还处于一种极为朦胧的状态，但是疑惑已经先一步发芽。 真奇怪，怎么会这么吵？明明应该很安静才对…… 可为什么会安静呢？ ——因为她现在正躺在一个鬼寝室的床上，下面只有看着就人狠话不多的尤溪文。就算要杀她，也应该不会刻意制造噪音，只会安静地把她弄死。 想到这里，叶姈感觉自己浑身一颤，神志终于变得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做梦，也获得了一些五感控制权。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最开始是一片模糊，后来渐渐地显现出了一些人影，虽然画质还是很糊，但已经足够她分辨了—— 眼前出现的两个人影似乎是她和尤溪文。 不是下面那个不知道什么鬼东西，而是只存在于他高中的记忆之中的，真正的正常版尤溪文。 现在和他一起待在209的尤溪文，虽然看上去比家里的npc妈妈要鲜活多了，说话也丝毫不机械死板，但是细究起来还是会很轻易地发现她和自己印象中真正的活人的区别。 “人气”太淡了。 比如，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尤溪文尽管面容还有些模糊，但是眉眼间的那股生动劲，已经足以吊打下面那个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的“尤溪文”了。 快速比较了一番，她终于对自己眼前的情形产生了一些好奇，甚至心里还产生了一丝“终于见到了正常人”的亲切感。 就算她和尤溪文早在几年前就闹掰了，但是能够再次见到正常的尤溪文，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于是叶姈试图靠近她们，听清楚尤溪文和那个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尤溪文的语气咄咄逼人，即使看不清面孔，也能感觉到上面挥之不去的戾气。 ……好吧。这个尤溪文的态度并不友好，叶姈觉得自己现在没那么高兴了。 “我怀疑你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快成年人了，没必要跟初中生一般见识。” 站在对面的“自己”似乎叹了口气，但还是选择好言相劝。 记忆似乎被这段一个字都没变的对话给触发了，叶姈眯了眯眼睛，隐约想起了这是哪段时间发生的事。 大概就是她们闹掰的时候吧。她们那时候吵过两次，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叶姈都能感觉到当时的自己的感受，糟糕的情绪隐隐萦绕心头。 叶姈不是一个喜欢跟人吵架的人，她更喜欢让自己和对方都冷静下来，好好分析问题。 所以，当第二次吵完且还没有达成和解之后，她们之间的友谊就算结束了。 叶姈几乎没再跟尤溪文说过话，幸好那个时候已经是高二下学期末，到了高三她就搬出去了。 ……不过，她们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或者说，尤溪文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不能忍受的事情呢？ 叶姈摇晃脑袋，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部分记忆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轻纱，让她看不真切其中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 不过事到如今，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记忆可能被动过很多手脚的事情，也只能接受。 往好处想，也许是因为这次的游戏刚好牵扯到了这位室友，所以才会把相关的记忆打上马赛克，等到通关之后，记忆就会恢复了。 第19章 当遇到人力不可及的事情的时候，叶姈往往会让自己做个乐观的人。 所以现在，她暂时抛开了其他杂念，专心致志地聆听自己和尤溪文之间的对话。 梦境中的尤溪文应该很生气，浑身都在颤抖。 但是观察了片刻之后，叶姈逐渐能够分辨出来，她的愤怒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恐惧。 随后，尤溪文的语气突然软下来了。 “姈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那几个初中生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好吗？” 第11章 寝室日（5） 哇哦。 叶姈仗着自己不会被梦中人看见，绕着尤溪文转了一圈，打量她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就像在看什么珍惜动物。 这还是那个向来高傲不肯低头的尤溪文吗？ 虽然在高中时期和尤溪文度过了看似和谐的一年多寝室生活，但是叶姈必须得承认，对方并不是性格很好的人。 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爸爸还是文澜的年级主任，尤溪文会养成比较高傲任性的性格也很正常。 不过和她混在一起的叶姈严重缺乏社交经验，大概也不算什么正常人。 即使对方说话总有些呛人，偶尔犯懒不肯打扫寝室，做错了事也总是不肯率先低头……但是在叶姈看来都是小事，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就好。 然而这一次，想来高傲的室友竟然头一回朝她低头。 不仅主动认错，还表现得如此低声下气，很难不让叶姈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她和梦中的自己几乎是同步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 梦中的叶姈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溪文，我们都冷静点，先别谈这件事了——希望你真的能做到自己的承诺。” 这似乎就是翻篇的意思了。 但毕竟是同一个人，叶姈从自己话语中微妙的停顿里感觉到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她对自己的性格还算了解，假如刚才她们对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尤溪文对文澜初中部的学生做了点什么不好的事…… 叶姈自认为自己远远称不上大好人，但也有一些底线思维。 如果情况很糟糕，她也许不会当面说自己要怎么样，私底下怎么说也要写封举报信给校长，或者找机会提醒那些孩子的家长。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在当事人的面前说出来了。 先稳住对方，以免引火烧身，同样是叶姈的行事准则。 就在她心里暗暗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时，原本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的雾气渐渐散去，视野一下子就清晰了许多。 叶姈无意间撇过了尤溪文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心中一凛，绕过了自己，凑到了尤溪文的身边，仔细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女孩看上去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便垂着脑袋，一副有些丧气的样子，嘴里连声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这样做了。 然而，她低垂的眼帘之下，却掩盖住了意味不明的锋芒。 怎么看都是对这个室友另有打算的样子。 叶姈还来不及为当时的自己感到默哀，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灵魂像是被一只手拽住了，猛地下坠—— 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两人都消失了，而她则回到了209寝室的床上。 醒过来了吗？ “姈姈？你醒了吗？”坐在下面的尤溪文似乎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低低地笑了两声。 “你刚才突然上去，难道真被我吓到了？” ——不，她还在梦里。 叶姈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很神奇，眼前的一切都很真实，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现实中的身体还规规矩矩地睡着。 换句话说—— ［梦境模拟，开始］ “你刚才怎么突然说那种话？” 既然是在梦里，不会产生真实的伤害，那叶姈自然就放心大胆地开口了。 不过她不确定自己能在梦境中模拟几次，所以还是要把握尺度，试探出来会有问题就及时收手，不要死的太早了，尽量多确定几个未来可能会踩的坑再结束模拟。 心里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指南后，叶姈定了定心神，就听到下面传来尤溪文含着笑意的回答。 “也没怎么，就是最近听说了初中部那边发生的集体自/杀案件，感觉最近类似的新闻好多啊。人命真是太脆弱了。” 初中部集体自/杀？ 叶姈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一瞬。 在她梦中回忆起的场景里，他和尤溪文之所以会吵架，似乎是因为对方对初中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这会是巧合吗？还是说在暗示着自己过去的回忆和这个惊悚副本之间本来就有着一定的关联呢？ 叶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巧合。 她努力在自己早就已经被改成筛子的记忆里好好检索一番，高中时代有没有发生隔壁初中部集体自/杀的事情，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 但是她还记得在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学校突兀地放了两天假。 虽然只过了短短两天她们就回去上课了，但是叶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回想都记不起来文澜在非节假日放假的理由。 她隐约意识到，这段暧昧模糊的记忆多半对应了眼下的情况。 想到这里，叶姈再开口的时候就存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第20章 “初中部？我记得你好像跟那边有点关系，对吗？” 这句话其实能够有很多解读的意思，比如尤溪文很关心学弟学妹那边的八卦，比如尤溪文在那边刚好有认识的人。 但是毫无疑问，在尤溪文听来，这句话只会有一种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尤溪文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隐忍的怒气。 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森寒气息从下面传来，渐渐地，整个寝室的气温明显下降了几度。 叶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更加确定了自己现在面对的这个尤溪文确实不是人。 她敏锐地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顺着她在梦境中得到的线索说下去，恐怕对方就要翻脸了。 虽然很遗憾不能继续试探下去，但是最起码，从尤溪文这副态度里，她也得到了一些线索。 尤溪文真是不打自招啊……本来她还不敢断定对方过去可能“欺负”过的那些初中生就刚好是集体自/杀的那些初中生，结果她自己现在这么一说，基本上超过六成的可能，二者就是同一批人。 叶姈微微垂眸，透亮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冰冷。 如果说之前她对尤溪文这个昔日室友只是没什么好感的话，那么现在，她得知对方很有可能将初中生欺负到自杀，对她的感官已经逐渐转为厌恶了。 负面情绪才刚涌上来，叶姈就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将其抑制住了。 不，不能这么武断。 眼下的线索还是不够——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她脑海中突然恢复的记忆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现在就代入情绪与npc相处的话，可能反而会错过一些线索，然后给自己挖坑。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在尤溪文的主场寝室给她脸色看，显然也不是个好选择。 这样想着，叶姈嘴上已经熟练地开始转移话题了。 “我刚才就随口一说，你别多想。话说……” “我在问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我的错！” 一只脑袋突兀而又强硬地撑开了床帘，挤进了上面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有些蓬乱的黑色发丝之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床上的叶姈，仿佛只要好室友稍微说出点不如意的话，就要将她给杀掉！ 叶姈的背后瞬间布满了冷汗。 尤溪文是怎么做到把脑袋伸进窗帘里的？ 要知道，窗帘距离地面可是有一米七的高度！以尤溪文的身高，就算踮着脚也不可能如此丝滑地将自己的脑袋塞进床帘里。 更不要说这个脑袋还不是卡在床帘最下面，而是稳居于中间的位置。 而且，她刚才没有听到半点是对方走过来的声音。 要想做到这一点，对方要么有两米多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之后，能轻而易举地将脑袋伸进来，要么…… 尤溪文的脑袋是“飞”进来的。 两种在脑海中不断交替浮现的画面都把叶姈给折腾的够呛，她头一次憎恨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并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要乱漂。 她不想知道这颗脑袋后面是不是断裂的脖颈。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我又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又没做错什么！” 尤溪文见叶姈一直保持沉默，情绪越来越激动。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间，血盆大口越拉越长，几乎快要咧到耳根，瞪得浑圆的眼珠几乎快要凸出来了，原本精致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叶姈在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混过去了，只能说一些违心的话先将她安抚住。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 “是吗？” 听到叶姈终于承认她尤溪文没有错，那颗脑袋又用森冷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 确定叶姈不是一副很勉强的在说违心话的样子之后，她这才重新变回了正常的表情，嘴角恢复了浅浅的弧度。 “早就说了我没问题了，你还不信……” 那颗脑袋一边嘴里嘀咕着，一边缓缓地缩了回去。 床帘重新合上了。 叶姈瘫着一张脸，心里松了口气。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寝室里看似恢复了安静，但是渐渐地，叶姈却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紧贴着瓷砖地面爬行。 而且，这段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12章 寝室日（6） 叶姈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没有察觉到正在逐渐靠近她的诡异响动。 但她的身体已经绷紧了每一块肌肉。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除了方便进入梦境模拟器之外，她上床的这个举动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将自己逼到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在床上，她被困在四方的帘子之中，没有任何可以逃生的方向。 即使在下面的她依旧被困在了寝室里，但至少她可以选择去阳台，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开房门，直接出去。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寝室那点地方也比这张宽度只有90厘米的床更有折腾周旋的余地。 ……但是现在下床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 第21章 当她踏在梯子上，身体悬空的时候，万一受到袭击，她甚至都很难做出及时的反应。 万一摔下去的话，她怎么说也会受点伤，接下来行动也会受限。 等回到现实中之后，她一定要尽快下床，不能继续待在这种不利于她的环境里了。 心里这样想着，叶姈的身子却没动，而是淡定地坐在床上，坐等发出响动的那玩意来掀她的床帘。 她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要让梦境中的死亡利益最大化。 如果她现在试图下去的话，中间被不知名的东西袭击了恐怕都无法回头看清楚袭击她的东西长啥样，所以还不如坐在这里等死。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想小小地试探一下她的好室友。 “溪文，我好像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是有什么东西进寝室了吗？” 叶姈稍微挑开了一点床帘，透过一条缝，紧紧地盯着尤溪文的方向，想看她的反应。 目前，关于寝室日的规则只有两条：不能让外面的东西进寝室，以及要听室友的话。 从一开始，叶姈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两条规则是身为玩家的觉醒者要单方面遵守的，还是玩家和npc都需要遵守的呢？ 按理来说，规则自然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惊悚游戏就太简单了，她可以轻易利用规则来保护自己。 所以，尤溪文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叶姈的呼吸声都有些放轻了。 外面的尤溪文早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但是她现在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样子。 听到叶姈的声音之后，尤溪文头也不抬。 “哪有什么动静啊？你听错了吧？” 叶姈微微皱眉。 她听到的动静声越来越大了。应该就在下面的地板上游走，蠢蠢欲动，寻找上来的方法。 只是，透过这条缝，她什么都没看到。寝室里和之前别无二样，只有耳边的声音不断提醒着她，绝对有东西进来了。 尤溪文听不到这个声音吗？还是说，她之前的判断失误了吗？ 她本来以为尤溪文作为室友是担任了类似于游戏裁定者的角色，判断这个寝室里有外物入侵之后催促玩家做出反应。 比如之前她包里莫名其妙出现那个玩偶的时候，尤溪文就做了类似的事情。 那为什么这次对方却毫无所觉呢？ 叶姈想了想，再一次进行试探。 “溪文，我总能听到下面有奇怪的动静，你能帮我看看咱们寝室是不是进来了什么东西吗？” 尤溪文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她微微侧头，露出了半张脸，满是不耐。 “都说了多少遍了，是你的错觉！你要是还疑神疑鬼的，就自己下来看！” 随后，她又重新回过头去，不再理会叶姈了。 叶姈又试着开口跟她搭话，却再也没有收到半点回应。 不过很快，她就来不及进行更多的试探了。 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聆听窸窸窣窣的动静上。 每一次开口说话之后，她都能感觉到，那股动静离自己又更近了一分，像是被她的声音指引了方向。 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缓缓地往上爬，离自己的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学姐。” 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姈瞳孔猛缩，凌厉的目光在眨眼间就扫遍了整个狭小的床铺，但是却没有看到半个鬼影。 “你把我的娃娃丢掉了。” 下一秒，幽幽的声音几乎紧贴着耳畔响起。 叶姈的眼珠转动速度甚至快过了脑子，猛地转了过去。 别看！ 大脑正在发出徒劳的呐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漆黑的眼珠与一双惨白没有瞳孔的眼睛直直地对上了。 那张青白的小脸几乎紧贴着她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叶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原来，人在受到极度的惊吓的时候，真的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你把我的娃娃丢掉了。” 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一秒，叶姈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呃……”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原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眼眶里面生长，将原本的眼珠给挤掉。 叶姈痛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指甲掐进了肉里，可她的身体好像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给固定了坐姿，腰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她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逐渐感应到了自己手指的存在，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珠。 她没有摸到眼珠，但是摸到了两个凉凉的、硬硬的东西。 触感有点像是塑料，仔细摸会发现，这些东西组成了一层劣质的壳子，覆盖在了原本的眼眶上。 有点熟悉的风格，就像是…… “既然这样，学姐就来做我的新玩偶吧。”女孩发出了古怪的嬉笑声。 叶姈的心也终于沉入了谷底。 果然，她的眼睛变成了和刚才被他扔掉的那个玩偶一样的…… 她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快死了，还是因为合格的玩偶是不能拥有自己的神智的。 第22章 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听到尤溪文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带着扭曲的喜悦，和一丝说不出来的……恐惧？ “你杀了她，就不能杀我了哦。” 什么…… 叶姈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帘做的顶，布料是全黑的，上面还画着星星和月亮，很有一种静谧的氛围，适合睡觉。 过去，她躺在自己亲自布置的床帘之内，很快就能感觉到困意，进入梦乡。 但是现在，她躺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眼中还残存着三分惊惧，过了好一会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外面没有人影，甚至看不到寝室的轮廓。 床帘外面是一片虚无。 缓了好几秒钟，叶姈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安全的梦境之中。 在她开启下一次模拟之前，这里都是以她在现实之中所处的密闭环境为蓝本所创造的绝对安全空间。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进床帘里想把她做成玩偶之后，叶姈几乎是一下子就瘫在了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真的，太可怕了…… 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自己的眼睛突然被替换成了劣质的塑料壳，那种感觉也许远不及凌迟的疼痛，却能将一个神志清醒的活人折磨疯。 在心里默默消化了一番死亡带来的负面情绪之后，叶姈终于冷静了些。 她闭上了眼睛，试图再次启动梦境模拟器，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进行模拟了。 看来基本上已经能够总结出这项能力的规律了：当她感觉到困意，并且入睡之后，她就能够进入梦境模拟器，拥有一次模拟未来的机会。 至少目前，她只有一次机会，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增加。 但是已经足够了。 伴随着一阵急剧的坠落感，叶姈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目光幽深。 在自己被小女孩杀死的那个未来，尤溪文已经暴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毫无疑问，这个家伙对自己心怀恶意，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诱导他走入死亡。 她似乎对那个小女孩很惧怕，甚至还说出了“杀了她就不能杀我”这样的话，再考虑到刚才杀死自己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初中部的校服…… 叶玲几乎可以大胆推测，刚才来杀她的小女孩，恐怕就是疑似因为尤溪文过去做的一些事情而自杀的那几个初中生之一！ 尤溪文刻意诱导她丢掉小女孩不知何时放到她书包里的玩偶，就是为了引小女孩来杀她当替死鬼！ 不，她现在甚至怀疑，那个玩偶根本就是尤溪文塞到她的包里的！ 但是糟糕的是，虽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原因，却几乎无法避免。 因为，她的梦境模拟器只能模拟未来发生事情，却无法让她回到过去，而她在尤溪文的指使下丢掉小女孩的玩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真是糟糕啊，她之前明明一直按照寝室日的规则做出种种选择，没想到居然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难道说，那张纸上的规则根本就不可信？ 叶姈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之后，便掀开了床帘—— 坐在自己椅子上的尤溪文抬头，愕然地朝她看了过来。 第13章 寝室日（7） “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尤溪文死死地盯着叶姈。 叶姈不确定对方的眼中是不是闪过了一丝被打乱计划的阴郁。 一想到自己继续在上面待下去，最后的结局就是让这张四方小床成为她的埋骨之地，叶姈即使养气功夫再好，这会儿语气也有些不好了。 “我感觉外面很吵，把阳台的门关上吧。” 说完，她立刻就抄起了书包，背在了胸前——好歹发生点什么还能当个护甲用，也聊胜于无了。 她甚至没有等尤溪文做出回应，就已经几步跨到了阳台的门旁边，准备自己动手了。 贸然得罪室友应该不是个好选择，但是死亡危机迫在眉睫，叶姈必须要赌一把。 这个游戏是否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有一定的规则？她现在已经搞不清了。 按理来说，她在进入宿舍楼之前从宿管那里拿到的纸上写的，应该就是本次游戏的规则，但是她在梦境模拟器中已经试探过了，规则完全是对npc室友有利的，并且不会对npc造成约束。 既然这样…… 管他爹的！连主要npc室友都不遵守规则了，她还遵守做什么？ 反正这个破游戏进行到现在，遇到的npc和规则都对她充满了恶意，横竖都是死，她还不如搏一把！ 咔嚓。 门被丝滑地推了过去，但是却在推了一半之后卡住了。 叶姈微微皱眉，用力的推了好几下。门在巨大的力道的逼迫下不断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一点。 【墙壁是扭曲的，门是关不上的。】 叶姈呼吸一窒，想起了这句话。 她蹲下来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推拉门就是卡住了，于是又把它往回推。再重新推过来。 嘎吱。 门依旧卡在了同一个位置。 叶姈光洁的额头上划过了几滴汗珠。 她回头看了尤溪文一眼，却发现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窘迫，也没有再对他试图关门的举动发表什么意见，身子侧坐，只拿后脑勺对着她。 第23章 ……拜托能不能给点反应啊姐，你这样会搞得我很尴尬。 叶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室友还挺难搞的，之前疯狂挑刺，现在一言不发。 但凡对方给个态度，她都能够想办法制定对策，可偏偏什么态度都没有，她就有点拿不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直接离开寝室吗？要去找那个被她丢掉的玩偶吗？ 她一边思索一边回头，然后瞳孔猛缩。 一张青白的小脸出现在了视野右下角，朝她露出了有八颗牙齿的健康笑容。 “呀，被学姐发现了呢。” 那一瞬间，叶姈很难形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像是心沉入了谷底，又像是意识正在翻滚波涛。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人在遭遇过度的惊吓的时候，大脑是会宕机的。 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沿着阳台边缘一路滚了过来，最后停留在了门缝旁边。 叶姈低着头，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滚过来的是小女孩的头。 从一开始，她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头，身子不见了。 “学姐。”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悠悠地传入他的耳中，带来阵阵颤栗感。 “你把我的娃娃丢掉了。” ——一如噩梦中最深沉的低语。 叶姈的小腿猛地颤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差点站不住。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碰到，但是她小腿刚才剧烈疼痛的地方多了一个紫手印。 那一瞬间，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恐惧感姗姗来迟，汹涌地拍打着心头。 一切不真实感都在那一刻褪去，叶姈前所未有地明白了，她现在是在现实里，她下一秒可能就会死—— 这里不是梦境模拟器，她真的会死的！ 那一瞬间，她应该要转头逃跑的。 但是叶姈却下意识地做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提前想过的举动。 她一把拉开了背在胸前的书包的拉链，毫不迟疑地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甚至连袋子都没有撕开就扔向了那张小脸。 “咦？” 小女孩被砸了之后倒也没生气，一下就愣住了。 假如她不是只有一个脑袋的话，这副懵懵的神情应该还挺可爱的。 可惜现在没有人会欣赏她的可爱。 小女孩好奇地凑了上去，看着摔在自己旁边的包装好的新鲜肉，闻了闻，露出了非常惊喜的表情。 “好香啊……这是学姐弄丢了我的娃娃之后的赔偿吗？谢谢学姐。” 明明长着一张人类的面孔，但是小女孩却像是野兽一样，用自己尖利的牙齿撕开了外面的包装，然后大口大口地撕咬新鲜的肉，甚至有血水顺着她的嘴流了下来，淌到了阳台的地板上。 她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只有满满的愉悦，简直就像是正在大口咀嚼的野兽一样，看不出丝毫人性。 如此荒唐怪异的画面，让叶姈的胃开始翻搅起来。 她皱了皱眉，强行忍住呕吐的冲动，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确认自己能够第一时间逃跑，这才开始观察小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妈妈给她准备的早餐的样子。 看来这个东西确实不是活人能吃的。但是这玩意却救了她一命。 在吃完肉块之后，小女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贪婪的眼神一度落在了叶姈的身上。 当叶姈浑身肌肉又开始紧绷的时候，小女孩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还残留了一些血水的包装袋残渣，然后就咕噜咕噜地从阳台的栏杆之间滚了下去。 小女孩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叶姈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又过了两分钟，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会儿，确定阳台上已经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了，这才重新踏上了阳台的瓷砖，看了一眼外面。 依旧是一片阴沉的景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也看不到会自己滚来滚去的人头了。 确认已经看不到小女孩的踪迹了，叶姈长出一口气。 安全了。 等她重新回到房间之后，却发现尤溪文不知何时已经看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些许隐藏不住的不悦。 难道室友没被杀掉她还不高兴了？ 叶姈思考了片刻之后，就将这些东西丢到了一边，懒得琢磨她的心思。 她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样折腾了一番之后，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头，她现在都不太饿了。 再坚持两个小时，等到寝室结束之后，她就可以把这串该死的钥匙还给宿管，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至于在离开之前，要不要刻意去寻找凡茵…… 叶姈觉得，等到三点钟她离开的时候，如果刚好撞见了凡茵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没碰到，她也不会刻意去找。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她想问对方问题，获得线索，并且也在副本开场的时候，靠自己的推理解决了她们的困境，回馈了对方给予的信息，两清了。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自然也没必要为了对方而冒险。 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尤溪文似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叶姈瞬间回神，懊恼自己刚才居然走神在想别的事情，现在这个该死的游戏可还没有结束呢。 第24章 “你刚才说了什么？” 叶姈索性直接问尤溪文了。 也不知道室友刚才成功逃过一劫是不是让尤溪文不高兴了，她几乎有些神经质地啃着自己的指甲，用怨毒的眼神瞪了叶姈一眼，发出了低沉沙哑到不似之前音色的低语。 “还没结束呢……” “你说什么？” 叶姈皱起了眉。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要跟室友唱反调。 但是在刚才，尤溪文开口的那一刻，她的耳边突然开始剧烈地耳鸣。 不，不对，不是她的问题。 好像有一道声音出现了。 这道声音非常诡异，是直接响彻在她的脑子里，而她也根本没办法分辨声音的来源。 而且这道声音并非人声，也没有传达什么信息。 如果非要叶姈来形容的话，倒更像是…… 什么东西在耸动？ 又或者，有点类似于地动山摇！ 她忽然感觉眼前的墙壁似乎在波动，用力地眨眨眼睛。 不是错觉！坚硬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某种软体生物，正在疯狂地蠕动。 整个房间都开始扭曲变形。 原本被她关上了的寝室房门开始颤抖，然后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 “什么东西？！” 她好像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有些熟悉的尖叫声，茫然了一秒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刚分别没多久的凡茵。 虽然宿舍的隔音确实不太好，但她现在可是在209，能够听到三楼的声音也太离谱了吧？ 才刚产生这个念头，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身体好像变得轻飘飘的，正在一点点地上升。 叶姈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被某种温软的东西包裹着，无法挣脱，浑浑噩噩。 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之前应该也体会过，让她好好想想……对，好像就是进入女生宿舍的那扇大门，就是那个时候！ 那种身体变得无比轻盈的感觉出现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宿管室里面出现了那个干瘦的女人…… 此刻，叶姈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无意义的信息，类似的联想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丢到了一边，无法继续深入想下去。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耳边有缥缈的声音传来，她才渐渐感觉到了一些知觉。 “叶姈，叶姈，醒醒……” 叶姈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跳了起来，握紧的拳头还差一点就要砸上去了，又在看到凡茵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的时候停了下来。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充斥着各种无用信息的停摆大脑终于再次启动了，叶姈眉头紧锁，大脑正在飞速转动，分析眼前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凡茵的声音听上去欲哭无泪，之前冷漠大佬的形象算是崩完了。 “我只知道，我们都被宿舍楼给吐出来了！” 第14章 寝室日（8） 眼下，叶姈和凡茵正蹲在一条绿化带旁边。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教学楼背后的绿化带，有好几块连着的花坛和树荫大道，道路两头分别连接着校史馆和游泳馆，而沿着中间的小路再往后面走一点就会看到学生寝室。 叶姈对这片地方还算熟悉，因为高一的体育课经常在这里上。 至于为什么高二高三就没怎么来过了，当然是因为她们从高二开始就没有体育课了。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 叶姈刚一起身，也顾不上还有些酸痛的腿，只想赶紧跟凡茵一起回到学生寝室，脸色极为凝重。 开玩笑，在名为“寝室日”的副本中离开了寝室，这可是作死的前奏！ 然而，凡茵却拦住了她，面色古怪。 “别白费力气了。在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尝试过了，我们没办法离开这条路。” 叶姈冷静下来之后，其实也想明白了，现在这个诡异的惊悚副本大概又发生了某些未知的变化。 毕竟刚才那种情况下，整个宿舍都扭曲了，将里面的人给“吐”出来，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过一劫。 换句话说，在她认真推副本的时候，副本的地点却自己发生了变化。 毫无疑问，这是不符合一个正常游戏游戏的底层逻辑的。 叶姈的面色终于有些凝重了。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冷静，以及擅长大胆联想和推理。 如果她现在在文澜中学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有逻辑练的惊悚副本的话，那么她反而会有点信心，觉得自己也许能够破解谜团逃出生天。 但是如果，这里其实是个没有逻辑的地方的话…… 毫无疑问，她之前所抱有的摸清楚寝室日的规则慢慢苟着的计划会被全盘打乱。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一阵几乎能够让人窒息的绝望感就袭上心头，很快就蔓延向四肢。 叶姈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软。 明明经过了充分的休息，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感到疲惫，可她却感觉自己几乎无法站稳，仿佛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叶姈闻声望了过去。 她是表面平静，内心却在逐渐崩溃，然而，身边有人已经将这种崩溃表现出来了。 凡茵坐在了花坛边上，将脸埋在了两腿之间，弓起的脊背正在轻轻发颤。 第25章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前面经历的三个副本，都是有着很明显的主线的惊悚游戏啊，为什么文澜中学这边会这么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姈眉眼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们在宿舍楼分开之后，凡茵那边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听她的意思，在之前待在寝室里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很明显的主线线索。 她还没有接触到初中生集体死亡事件吗？不然的话，任何一个人，但凡对惊悚游戏有一点点敏感度，都会意识到这件事情很适合被做成主线任务。 并且，追杀她们的那些东西……姑且称之为鬼怪好了，也明显就是那次事故的死者。 于是叶姈一边自己身体力行的探索到底能不能离开这里，一边拉上了凡茵，开始打听她得到的情报。 据凡茵所说，她来到了三楼的寝室之后，刚推门进去就被热情的陌生室友给拉去玩游戏了。 “游戏？” 叶姈皱了皱眉，心说她怎么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npc，家里妈妈对她爱搭不理，来了学校室友也对她爱搭不理。 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憋屈。 凡茵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招魂游戏。” 室友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学校里最近死了人，正是玩招魂游戏的好时候。 也许她们可以将死者招过来问问话，没准能知道学校里的秘密。 凡茵听了之后差点爆粗口。他大爷的，把鬼招过来之后她们还有命问话吗？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不过她毕竟玩过三场类似的惊悚副本，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其中恐怕隐藏着不少线索，于是尽量与室友周旋。 招魂是不可能招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但是室友的话语里却透露出了很多别样的意味—— 比如学校里怎么会死人？她又为什么笃定学校里隐藏着秘密？ 经过了一番艰苦卓绝的套话，凡茵总算从npc嘴里套到了点东西。 原来，这位室友某次去找老师拿卷子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对话。 虽然没太听清楚，但是大致能分辨出他们在谈论什么“禁忌”“隐蔽”“死人”。 室友当时没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就听说了那些初中生的死讯，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就兴奋了，决定发挥自己灵异爱好者的作死天分，探寻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 把话都套得差不多了之后，凡茵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转移了室友的注意力，没想到突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室友面露凶光，强迫她一定要玩招魂游戏。 见原本还表现得挺正常的室友突然变得有点不对劲了，凡茵也不敢跟她硬碰硬，只好磨磨蹭蹭地开始了。 仪式进行了没过一会儿，寝室的灯就灭了。 明明没有开空调，凡茵却感觉周围的温度正在不断下降，知道恐怕真招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正心生退意，决定不顾一切地逃走的时候，突然，整个宿舍楼都开始地动山摇，而她也在磕磕碰碰之后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 她第一反应也是回寝室，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走到宿舍楼，像是被困在了树荫大道上。 她之后不再继续往寝室的方向走，而是换了几个方向瞎走一通，最后在花坛边找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叶姈。 想到这是位开盲盒开出来的超级新人，凡茵索性就守在她的身边不乱走了，一心一意等她醒来。 叶姈听了之后倒是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凡茵会表现这么崩溃。 仔细一想，其实凡茵在寝室里还做了不少事，甚至套出了一些主线情报。 然而，凡茵却摇了摇头，眼神含着说不出的绝望。 “你没有经历过其他的惊悚副本，不明白……文澜中学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凡茵打了个寒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些疑神疑鬼地望了望四周，脸色显得越发惨白。 风吹过花坛，带来阵阵寒意。 四下无人。 “我经历过三个惊悚副本，里面的npc基本上都是行为模式非常僵化的假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之前操场上那个小女孩和我刚才的室友那样灵动鲜活的npc，她们简直就像是……真正的活人一样。” 她没说的是，曾经有很多厉害的觉醒者，在经历了无数副本之后，共同总结了一套关于副本和npc的经验书，基本上每个新人在加入组织之后都会将其反复观看直到能够背诵下来。 凡茵之前经历的副本也基本上能够套用其中的规则，比如npc的僵硬板正的思维模式能够进行一些利用，从而规避风险；比如游戏副本在圈定了地图之后，就不会轻易改变；再比如，进入游戏地点后遇到的第一个事件就是主线任务…… 但是现在，这些规则基本上废了一大半！ 明明早上从npc那里接到任务，急匆匆地离开组织驻地的时候，她和章承业还只是将文澜中学当成了和以前一样的普通的副本任务。 可是自从进入文澜中学校门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按了快进键。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章承业就半疯了，npc也变灵活了，甚至现在连地图都能够被轻易改变了…… 第26章 凡茵不想承认，自己有点慌了。 从第一次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时，就一直被深埋在心底死死压抑着的情绪闸门突然被打开，汹涌的恐惧像是反弹似的攻城略池，让她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试探性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肢体相接的地方传来。 见凡茵没有抗拒的意思，叶姈无声地出了口气，用最温柔的力道摇了摇凡茵此刻看上去分外单薄的身体，是安抚，也是在提醒她振作一点。 “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你的情绪会突然这么崩溃……” “但是我想，既然情况已经很糟糕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拼命挣扎了吧？”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记忆中如此日常的一切都会变得这么诡异。但是我想对这个见鬼的世界说——” “光凭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可没办法把我击垮。” 凡茵仿佛感受到了这掷地有声的话语中蕴含着的某种力量，不由自主地微微侧头，看着女人那双平静到仿佛结了冰的黑眸。 无形之中，有一种力量支撑着她挺起了脊背，刚才消沉的气氛似乎也在逐渐散去。 “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奇怪，也许我们最后都会……” “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死在这个荒谬的地方，我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叶姈深深地看了凡茵一眼。 “猎物也有权利决定让自己到死都在挣扎，哪怕只能让猎人感觉到一点不顺心也是死前值得痛快的好事。” “我以为在这方面，像你这样的老手的体会会比我更深一些呢。” 凡茵沉默片刻，然后伸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真是糟糕啊，居然被新人给教育了。 不过，叶姈说的本来就没错。 像她这样的觉醒者，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就面临两个选择—— 与异化的人类一同沉沦，或是清醒又痛苦地求生。 她既然选择了后者，自然已经预料到了以后的重重困难，怎么会在这里倒下呢？ 想到这里，凡茵郑重地朝叶姈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第15章 寝室日（9） 叶姈知道现在的局面相当于一团乱麻。 在寝室里得到了一点进展之后就被迫换地图，很有可能意味着她们搞错了主线。之前做出的种种推理，几乎都要一一推翻。 又或者往好的方面想，她们之前在寝室里得到的线索就是主线。但是现在游戏强制让她们到达了新的地图，离开了原本已经有些熟悉的环境，又要开始重头找线索了。 但是，比重新开始找线索更可怕的是—— 身边的同伴开始灰心丧气了。 负面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叶姈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找线索的时候，身边的人却在摆烂，甚至拖后腿，于是只好努力调动语言系统，进行了一番自己并不擅长的鼓舞 说实话，她有点后悔自己平时不怎么看中二热血漫了，不然怎么说这会儿也能学一两句台词。 索性她自己说出了一番真心话之后，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凡茵看上去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 她们将目前可以探索的区域都走了一遍，最后在距离操场最近的停车场旁边找到了章承业。 “章……承业？” 凡茵还是比较关心队友的，毕竟都是一个组织出来的，本来之前分开的时候，她都已经默认张成业会死了，现在还能见到他，自然有些惊喜。 然而，她刚上前两步，看清了男人现在的样子之后，就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明明分开才不过三四个小时，但是章承业现在的状况看上去却比之前还要糟糕多了，让人难以相信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跪坐在学校车库旁边，半个身子被阴影笼罩，半边身子则笼罩在暗淡的天光之中，将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和衣服洞口里面可以看到的青青紫紫的皮肤给衬得越发渗人。 “你……你怎么了？” 凡茵莫名感觉舌头有些打结。 之前她还能狠下心来教训章承业，试图逼他振作一点，但是现在看到了这个样子的他，她却连靠近一步都不愿意。 男人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终于做出了些许反应，原本低垂的脑袋微微抬了抬，喉咙里发出了异味不明的咕哝声。 叶姈注意到，他眼中的血丝变得更多了。 如果说原本只像熬了个大夜的话，那么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得了某种眼睛炎症，白眼球上密密麻麻全是血丝。 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她们一会儿，眼球却完全没有聚焦，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认出面前这两个女人正是之前离开的队友。 过了好几秒，叶姈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准备撇下章承业去寻找线索的时候，却发现男人手指微动。 他颤抖着拨开了自己的外套，似乎想要拿什么东西，但是手才伸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了。 不过叶姈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外套里面露出来的一点白色。 唰！ 凡茵眼疾手快地取了出来，发现是一张染着血的纸，有些嫌弃地拎远了，抖一抖。 正准备展开看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她拿到寝室日规则之后叶姈的反应，立刻有些尴尬地解释。 第27章 “以前湾巢的前辈对我进行过测试，我对污染物的抗性比较高，所以这种东西一般都会由我先看，确定威胁性……” 叶姈点了点头，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她好歹也跟凡茵建立了一点信任，倒不至于担心她私藏线索。 不过，她对于凡茵“对污染物抗性高”这一点表示质疑。 凡茵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跟叶姈凑近了些，一起看。 叶姈只用两三秒的时间就将上面的文字大致浏览了一遍，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遇到危险而稍微放松了点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热烈庆祝我校举行第126个寝室日！】 【该活动旨在促进……请同学们务必在寝室日待在绿荫大道（包含车库、花坛，不包括教学楼和操场），与ta一起玩捉迷藏。】 【温馨提示：ta会在一点半的时候开始找人哦～请千万要躲好哦。】 【……ta来了。】 【不要躲不要躲不要躲ta在看着你……】 这一次，躲在幕后的某种存在，似乎学聪明了，下面那些具有强污染性的文字，没有被刻意隔开。当看完了温馨提示之后，接下来无缝衔接正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 叶姈一时不慎中了招，好在早有准备，在发现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早已放在大腿旁边的手就立刻狠狠掐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她暂时清醒过来了，然后就一把将这张纸给揉成了团，顺便故技重施，拍醒了同样差点迷失的凡茵。 凡茵清醒过来之后，脸色却依旧很差。 她眉眼间的焦虑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嘴唇蠕动着，发出了低沉微弱且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惊悚副本的规则会改变的。简直……”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的形容词，但是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心，却差点再次陷入绝望。 她们这些觉醒者的血肉之躯，对那些鬼怪而言，可能是蝼蚁，也可能是食物，唯独不是平等的存在，也不具备任何对抗的能力。 觉醒者能够在这个诡异至极的世界苟活至今，甚至还衍生出了抱团取暖的组织，最大的依仗就是—— 所有的惊悚副本以及npc，都遵循着一定的副本逻辑。 换句话说，将一切都当成一场游戏，摸索其中的主线，完成任务，即可求得生机。 但是现在，原本绝对不会出错的游戏规则被打破了…… 凡茵本来以为自己经过了三次副本已经蜕变的足够坚强了，但现在才发现她的坚强是建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依旧遵循着一定的规则的基础上。 当这个世界展露出了隐藏在规则之下的混沌与无序，对于记忆还停留在有序社会的觉醒者来说，将会造成灭顶式的打击。 好在叶姈之前开导她的那些话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的。 她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也许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最痛苦的事实，努力尝试分析现状。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3:25，距离那个鬼东西来找我们，还剩下五分钟，我们现在应该快点躲起来。” “这里地形开阔，换句话说，很不适合玩捉迷藏。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固定躲在一个位置，而是边走边躲。” 说到这里的时候，凡茵看了一眼明显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章承业，一咬牙，狠了狠心，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留在这里。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带上他的话，她的速度会被大大拖慢，死亡率会极大提高。 凡茵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候心软！ 她想活。她不想顺了这个见鬼的世界的意！ 她要活着回去，要将这个异变的副本告诉组织里的其他人！ 简单分析了目前的状况之后，凡茵转身就想走。 这一次，她不打算跟叶姈一起走，即使叶姈很聪明，也许能够想到成功过关的方法。 玩过捉迷藏的都知道，藏在一起是最笨的办法。只有分散开来，才能确保躲藏方的获胜率更大一些。 然而，叶姈却喊住了她。 “你真的觉得继续按照纸上的规则走下去，就能够通关寝室日这个副本吗？” 凡茵的脚步顿住了。 “什么意思？” 现在是13：26。 叶姈食指微动，总感觉有点手痒，想要敲点什么东西，比如桌面。 “这个规则很奇怪吧？只是让我们捉迷藏，却没有说这个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难道不是三点吗？” 凡茵皱着眉，拿过了叶姈手上的纸团，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开，只看前几行，然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愕然。 这上面竟然真的没有写任何关于结束时间的内容！ 叶姈醒来的时候，书包就背在她的身上。 她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了包里剩下的东西。 食物给了小女鬼，自然是消失了；现在里面只剩下一本课本，一张被叠得很小的纸，还有一个手机。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张纸，只见上面原本写着的寝室日相关规则也改变了，变得和章承业手上拿的那张纸一致。 简而言之，按照现在的新版规则，已经不能确定到了三点钟的时候寝室日活动就会结束，她们就可以自行离开。 第28章 “我知道，你大概是想着靠东躲西藏挨过剩下的一个多小时，等到结束之后就能够离开副本了。但是万一……等到了三点副本还是没有结束，该怎么办？” “我们就只能一直耗在这里了吗？这块地方也不大，一直躲藏的话，总会被抓住的吧？” 凡茵双目无神，摇了摇头。 她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不可能的，所有副本都有时间限制的。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主线任务，就可以离开了……” 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规则，但是在文澜中学这个怪异的地方已经破了太多的例，这条规则还能信吗？她们还能坚持到离开的时候吗？ 凡茵已经看不到答案了。 叶姈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了一道犀利的锋芒。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副本目前展现出来的种种怪异之处，也许都可以归于一种解释？” 此刻，是13：28。 距离见鬼的捉迷藏开始还有两分钟。 第16章 寝室日（10） 按理来说绝对不会改变的规则说变就变。 但是谁又说过，记载在这一张张纸上的就一定是所谓的副本规则呢？ 而且，她们原本是待在寝室里的，但却在没有犯什么错误的情况下被副本强制转移的地点，这种情况在过去的惊悚游戏中应该是没有怎么发生过的—— 看凡茵失魂落魄的表现就知道了，但凡她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事情，都不至于表现得这么不可思议和绝望。 而叶姈仔细回想在异变发生之前的每一秒，突然觉察到了一件很微小的事情。 ……尤溪文，她的那位好室友，在自己成功逃过了危机之后，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了。 毫无疑问，尤溪文一定是希望她被那些初中部的小鬼给杀死的，但是自己却靠着妈妈给的早餐逃过一劫，甚至搞不好从那以后她就能够轻轻松松地一直等到下午三点，离开副本了——至少按照当时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尤溪文一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她在异变之前几秒钟的表现似乎也说明了，她会是那个希望发生这场异变来打破叶姈目前的优势的人…… 叶姈总感觉自己应该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又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并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她似乎还缺了一线灵光。 凡茵听了她的描述之后，皱了皱眉。 这番推测实在是太没有逻辑了，简直就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样，一点也不像叶姈之前条理分明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npc是有处于劣势的时候，这个副本就重新洗牌了吗？” “但是我那边怎么说？我的npc室友可是处于上风的，差一点就可以通过招魂游戏把我杀死在寝室里了——像这种情况，她应该完全不需要改变游戏规则吧？” “总不可能，其实你是想说，这个副本完全是受到尤溪文的控制的吧？” 凡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很好笑，很勉强地弯了弯唇。 她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神情变得着急起来了。 “我要先走了。你……” 她一时语塞。 叶姈似乎还没有放弃某种荒唐的念头，应该不会和她一起跑路的。 让她直接把叶姈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她也感觉有点…… 叶姈看出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最痛苦的永远都是像凡茵这样还保留了良知和善意的人。 “不用管我，你自己先走吧。我不是刻意找死，但是我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叶姈朝她看了过去，眼神平静而又坚定。 如果每当她们占据优势的时候，规则就会改变，场景就会变换，再次让她们再次陷入不利的境地，那么她们在这种恶意针对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撑到副本结束的时候。 而且，刚才凡茵只是随口一说的话，其实提点了她。 整个副本完全是受到尤溪文控制的吗？ 叶姈仔细回想了一下跟尤溪文相关的一些往事，眼神一闪。 她们在高中时代原本的寝室自然不是209，而是509。 尤溪文爬楼梯的时候不止一次抱怨过，她更希望寝室在二楼或者三楼，这样一来的话蟑螂老鼠爬不上来，楼层也不会高到让她绝望。 而在这个副本里，她和凡茵被安排的寝室刚好就在二楼和三楼。 连寝室的安排都冥冥之中契合了尤溪文当初的愿望……是巧合吗？ 叶姈知道自己的想法缺乏足够的逻辑链进行支持，而她接下来想要做的验证更是堪称疯狂。 但是，就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她并不认为，遵循游戏规则东躲西藏就能够挺过这一关了。 如果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早点死和晚点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13：30。 凡茵的动作很快，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叶姈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无声地松了口气，随后便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身边的情况，确保抓人的“鬼”即将到来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 “正在不断移动位置的一个猎物，和停留在某个地方的两个猎物……虽然后者怎么看都像是陷阱。但是当猎手与猎物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警惕吧？” 第29章 叶姈自嘲一笑，为自己坦然承认她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不过，假使这是一场正常的、公平的捉迷藏，那么“鬼”并不能提前知道猎物的踪迹。 虽然始终躲在一个地方的人更容易被找到，但其实具体多久能被找到也讲究一定的概率性。 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如果捉迷藏刚一开始，鬼就目标明确地朝着自己和动弹不得的章承业过来了，那就恰恰说明，从一开始这场游戏就是不公平的—— 鬼一定有某种办法能够知道猎物藏身的位置！ 叶姈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在脑海中一遍遍进行推理，模拟和思考。 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格外漫长，也许上面的一系列思考只用了一分钟，甚至是几秒钟，但叶姈却感觉像一个世纪一样久。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围的气温开始微妙地下降。 叶姈摸着手上起的疙瘩，镇定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现在是13:31。 很好，是她设想过的比较好的情况，已经能够透露出很多信息了—— 假如说凡茵没有被一分钟干掉的话，那也就是说，鬼东西果然率先盯上了这边两个一动不动的猎物！ 它——或者它们果然知道猎物藏身的位置！ 猜想成真，叶姈却高兴不起来，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努力与想要逃跑的本能作斗争，开始寻找最佳的躲藏位置。 就连原本看上去痴痴傻傻的章承业都仿佛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危险因子，用已经嘶哑到恐怖的嗓子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ta，来，了……” 叶姈闻声看了蹲在身边的男人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 她叹了口气，蹲下来，尽量平视着章承业的眼睛。 “是啊，鬼来了。我接下来会躲起来观察鬼长什么样子——如果你还能动的话，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章承业一双浑浊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叶姈不确定他是否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但她也不可能帮忙把这么大一个男人藏起来，自觉叮嘱一番已经是做到了极限，就起身准备自己藏好了。 就在她站起来那一瞬间，男人并没有跟着动，但是嘴唇却微微颤动了几下，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声音。 “ta的眼睛……到处都是。” 叶姈愣了一下。 意思是说，这一切的背后，果然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吗？ 不管她们在干什么，不管她们身在何方，都在被注视着…… 她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 把自己藏到车库旁边的小花坛里之后，叶姈忍不住遥遥地看了章承业一眼，只是这一次，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 已经疯了的男人说的话可信吗？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句话？ 他现在……还有理智吗？还是已经完全受到了污染了呢？ 不过，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琢磨章承业上面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要成为第一个祭品了。 心里才刚产生这样的想法，仿佛是为了映衬什么，本就昭示着不祥的天气再起波澜—— 阴风怒号。 之前天色虽然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昏沉，但好歹还算风平浪静，但现在看来那只是风暴之前的平静而已。 伴随着阵阵蛮不讲理的狂风，树叶被吹得嗖嗖作响，花坛中某些柔弱的植物几乎快要被连根拔起。 叶姈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要被狂风给吹动，两脚就像生了根一样，稳稳地扎在薄薄的泥土之上。 她眯了眯眼，心里暗自懊恼自己有些失策了。 早知道会起风，就不该躲在花坛中，不然现在就不会被风吹起泥中混着的沙给迷了眼。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风沙之中似乎隐约出现了一点黑点—— 仅仅只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黑点就骤然变大，有了明显的人的轮廓。 叶姈瞳孔猛缩。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不符合她认知里的常识。 正常情况应该是从远处走来的小黑点一点点变大才对，可那玩意刚才就像突然靠近了很长一段距离一样。 ……好像之前操场上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这样的。这些鬼怪npc都会瞬移吗？ 心里转了个弯的功夫，轮廓进一步变大。 这一次，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还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叶姈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声音她前不久才听过。 是操场上的小姑娘的跳绳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123，123……”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只会让人心生恐惧。 哒哒哒的声音步步紧逼，一甩一甩的黑色麻花辫简直像是甩在了叶姈的视网膜上—— 顺带一提，小女孩是脚尖向前的过来的，这也显得她脸上的麻花辫格外扎眼。 在差不多离叶姈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小女孩终于停住了。 “123……12。” 她似乎在笑，但声音里却分明含着恶意。 “真烦恼啊……该选哪个呢？” 第17章 寝室日（11） ——这边有两只猎物，该先吃哪一个呢？ 叶姈在脑海中自动为小女孩做了翻译，心头陡然涌起一股寒意。 第30章 她努力抑制住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脑子里正在进行飞速的思考。 在确认了过来追杀猎物的小女孩也是“老熟人”之后，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个猜测变得越发清晰。 叶姈想，她应该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 离开这个荒谬的梦境，回到真正的现实。 但是人要怎么从梦中醒来呢？直面死亡？ 叶姈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趁手的工具，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并选择性地忽略了正戏谑地寻找着猎物的小女孩……小女鬼。 她愿意为了自己的猜测而自杀，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让自己死在鬼怪的手里—— 别的不说，就冲着目前为止见到的鬼怪多半是被控制这里的主人尤溪文派出来的，目的是杀死她们这些可怜的觉醒者，叶姈就不觉得死在鬼怪手里是个好主意。 也许死亡是从梦中醒来的一种途径，但死在追杀者手里绝对会产生变故。 所以，如果她现在想做点什么，至少得先想办法从这个东西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可行吗？ 叶姈抿了抿唇，脑子里谨慎地回想了一番和这个跳绳小女孩打过的交道，就是刚进文澜中学时的那一遭。 那时候，她利用了文澜中学的某些潜规则，从对方手里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绳子打到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小女孩看似随意地蹦蹦跳跳，实际上却离叶姈藏身的花坛越来越近。 不能再等下去了。 被追杀者发现和自己主动蹦出来，同样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叶姈咬牙，刚想要主动从藏身点出来，故技重施，但是内心的犹疑却还是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原位。 暴露在鬼的视线之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关于捉迷藏中如何认定猎物被鬼抓住的规则也十分模糊。万一……被发现即为被抓住呢？ 其次，她的推理十分简陋，还有不少疑点，她目前打算用的老方法校规护体并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刚进校门的时候，小女孩确实是遵守文澜中学的规则的。可是随着她进入了寝室的范围，正式开启了寝室日副本之后，原本不够明了但确实与真正的文澜中学相呼应的规则却逐渐隐没——或者说变得混乱无序了。 假如这种变化意味着那个引发混乱的开关就掌握在尤溪文的手中，那么，这场捉迷藏会有对方的授意吗？ 她现在面对的这个小女孩，是会像操场上时那样混乱守序，还是遵守属于捉迷藏的新规则呢？ 叶姈只有一条命，不管怎么想都赌不起。 在这种时候，她是真的开始怀念梦境模拟器了。 尽管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项能力到底源于什么，又是否足够安全，但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为自己排除一个错误选项也是好的。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等等，为什么非得睡着呢？ 叶姈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她之所以会将那玩意命名为梦境模拟器，完全是因为第一次自己无意识开始使用它的时候，是以做梦的形式。 但是，如果——她是说如果，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属于她的一项能力的话，按理来说，它表现的形式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抓住它的本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当叶姈开始全神贯注地思考该如何让自己在完全清醒，没有陷入睡梦的情况下，进入梦境模拟器时，非常巧合的一瞬间，她好像抓住了一线灵光—— 那是梦境的通路，是虚拟与现实的交点。 叶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 她以为自己会下坠，但事实上，她在上升。 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正在不断升高。 有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匍匐在花坛中的身体……以及仅仅只有几步之遥，正在一点点靠近的虎视眈眈的鬼怪。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生恍惚，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双脚从来不曾踏到现实的土地之中。 叶姈感觉自己的思维逐渐开始发散，就像是即将入睡的前兆。 不行！在这里睡着，简直就是作大死！ 她狠下心来，猛咬舌尖。 顿时，她整个人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甚至从花坛之中跳了起来。 周围的灌木丛和花朵被她这毫不体贴的动作给带出了好几片落叶和落花，并且毫不客气地晃出了簌簌声，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大声宣告着躲藏者的存在。 叶姈浑身紧绷，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向了小女孩之前所在的位置—— 空无一人。 不远处，原本靠在车库旁边的章承业也消失了。 偌大的天地，仿佛一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成功了。 叶姈一直紧绷的肩膀总算放松了些。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进入了原本只有在睡眠情况下才能够启动的梦境模拟器。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模拟房间。当她开始模拟之前，这里只会有她一个喘气的活物。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一松懈下来，叶姈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几乎快要将自己淹没的疲惫。 然而，她仅仅只放松了几秒就重新用警惕武装了自己。 现在还远远不是能休息的时候。她可没有忘记，梦境模拟器中的时间流速相较于外面虽然会很慢，但时间并不是静止的！ 第31章 她大致计算过了，自己一轮模拟的时间对应现实中几秒到几分钟不等，就算她能做到最快，现在外面的局势也只能支撑她度过一轮模拟的时间。 她必须要在仅有的一次模拟替死机会中摸清楚更多的线索，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支撑！ ［梦境模拟，开始！］ 原本完全静止的场景终于活了过来。 被模拟出了一模一样性格的小女鬼终于出现在了她该在的位置。 她原本还在跳绳，看到自己冲出了猎物之后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明显愣了一下，直接把跳绳扔在了地上，语气充满了惊喜。 “哇！学姐真好！是担心我输吗？居然主动出来了。” 她看上去真的就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一样，一边迈着小碎步向叶灵走来，一边嘴里还在碎碎念。 “虽然早就知道学姐在这边了……但是还是让我好开心啊！不如这样吧，学姐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愿意花半分钟的时间听一听哦。”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可爱，却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了最可怕的“死”字。 不过叶姈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心里丝毫不恐惧，只有一个想法：还有这种好事？ 她抓紧每一秒，冷着一张脸问道：“你不是已经回初中部那边了吗？怎么又过来了？不怕被老师抓到吗？” 话音未落，小女孩明显瑟缩了一下，似乎很不愿意被老师抓到。 但是她下一秒就想起了什么，昂首挺胸，声音变得得意起来，垂在前面的辫子还甩了一下。 “学姐不用操心啦，我已经得到许可了。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出现在哪里都可以哦。” “是谁允许你过来的？” 叶姈眉眼一沉，心里已经浮现了一个名字。 感谢面前的这个话唠鬼，基本上是毫无戒心地说出了所有的线索。 “是另一位学姐啦！本来我和其他小伙伴是打算杀她的，但是她说可以让我们杀了闯进来的三个猎物。作为交换，杀了你们，我们就不能杀她了哦。” 【杀了她，就不能杀我了哦。】 尤溪文曾在寝室里的那次模拟中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了耳边。 叶姈嘴角紧抿着，尽管还不知道具体的一切，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大致知道了缔造这个梦境的人的诉求。 难怪尤溪文这么执着于杀死她们了……她到底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这么“内疚”吗？非得给自己找几个替死鬼才能安心。 但有一说一，人家凭什么答应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冤有主，债有头，尤溪文就不怕这几个小鬼在杀了她们之后又反悔，顺手把债主也杀了？ 叶姈只思考了一秒，就果断丢在了一边。 梦境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她不需要考虑得太清楚。 “虽然跟你聊得很愉快，不过……” 话还没说完，叶姈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 开玩笑，她可不打算真的聊天半分钟就把命送出去！ 然而，人类在超自然的力量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 叶姈才刚刚跑出几米远，就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紧紧地贴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在她耳边低语。 “学姐，逃跑可不是好习惯哦。”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叶姈身体猛地一沉。 由于精神上无法承受一天之内多次进行梦境模拟的冲击，她直接从梦境又坠回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她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努力控制住条件反射般颤抖的身体，一抬头就看到了离自己更近了一步的小女孩。 很好，至少这次模拟她已经得到了两个线索。 第一，小女孩会来充当捕捉她们的鬼，确实是受到了背后的人的指使。 第二，她的位置早就暴露了，而且和小女孩说任何话拖延时间都是没用的。 所以回到现实之后，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跑！ 第18章 寝室日（12） “啊啊啊啊啊——” 叶姈在花坛中睁开眼睛之后的下一秒，就被耳边可怕的尖叫声给弄得头晕眼花。 脑海中乱成一团麻的构思全都被可怕的尖叫声给驱散了。 她抬起头，快速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发现小女孩站在原地顿了顿，最后几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发出尖叫声的方向走去。 “好啦好啦，学长，别叫了，我来啦。” 发出尖叫声的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车库旁边的章承业。 大抵连鬼都觉得他是掌中之实了，所以一开始根本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但是当原本安静如鸡的猎物突然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时，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猎人只想暴躁地将他的嗓子给挖出来，让他再也无法叫出声了。 而叶姈，在小女孩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边给吸引的时候，终于获得了那一丝宝贵的机会——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甚至极力控制自己的脚掌与地面的摩擦面积，几乎没发出一丁点响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拐角。 整个过程中，她连一眼都没有望章承业所在的方向看，也无从得知他现在落到了怎样的下场。 她拒绝去思考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巧，刚好在这个时候发出动静。 第32章 ——当然，也或许那个会让她愧疚的答案只是她想多了而已，对方确实已经疯了。 疯子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都是正常的。 但是—— “谢谢。” 她在心里默念道。 一口气从教学楼的背面绕到了正面之后，叶姈没有试图从正常的出入口进入教学楼内部，而是伸手抓住了暴露在墙体之外的水管，单脚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就离开了地面。 她像蜘蛛一样趴在墙面上，借助类似水管和空调室外机这样零零碎碎的落脚点，速度极快地往上面蹿。 很好，又是一个记忆中没办法解释的点。 叶姈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攀墙的时候，手臂上鼓起的肌肉。 她以前……有这么厉害吗？能够徒手爬外墙？还是说现在所有待业人员都会被集中培训去当雇佣兵？ 叶姈回想了一下过去记忆中有没有类似训练的片段，但是一想就脑壳疼。 她最后深吸一口气，摒除了杂念，专心致志往上爬。 在她的一只手终于摸到了房顶的瓦片，只差最后两步就能够爬到房顶上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猛地往下一沉，整个身子都变得沉重了。 叶姈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小腿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那个东西凉到让她的小腿肌肉都在抽搐，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上上次在宿舍里进行梦境模拟时，那个小鬼在杀死她之前给她带来的那股阴寒之气。 那跟空调和自然的低温都完全不一样，是一种那种连思维都快被冻结住的可怕感觉…… 叶姈咬了咬牙，没有试图去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用力地开始蹬腿，希望能把抓住她的东西给蹬下去。 都已经用上了如此大的力道甩腿了，甚至叶姈恍惚间都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然而，那个冰凉的东西却依旧牢牢地环着她的小腿，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向上移了几分。 她简直像是已经被困住的猎物，正在进行徒劳的挣扎。 下面传来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鬼东西现在得意的姿态，她一定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自己玩弄于掌心的猎物进行临死前的挣扎。 尽管被心里的想象折腾得够呛，叶姈依旧没有往下面看一眼，而是拼命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然后一下又一下地甩着自己的腿，哪怕重重地撞到了墙上，甚至可能磕出了淤青，也没有放弃。 砰，砰，砰…… 她剧烈挣扎的过程之中制造出来的动静，似乎吸引了原本正趴在房顶上的某个人。 “叶姈？你怎么也爬上来了？” 属于凡茵的声音从屋顶的某个角落传来，在这种危机的时刻，简直让人疑心是不是自己太想获得帮助，于是出现了幻听。 叶姈猛地瞪大了眼睛，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凡茵她居然选择躲在教学楼屋顶上！ 是找不到什么地方能躲了吗？还是为了能够在高处时刻观察她们那边的情况呢？ 凡茵此刻正待在叶姈这个角度无法看到的角落，现在似乎开始朝这边走过来了。 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刚才听到下面有动静的时候，我就猜是你。” 凡茵的声音很轻，不过语调还算轻松，大概在这种时候见到的是队友而不是鬼，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很快，叶姈的视线范围之内多了一双运动鞋。 随后，耳边传来凡茵的低呼。 “我的天！你怎么还不上来？吊在这里不难受……” 彻底看到叶姈现在的状况的那一刹那，她的声音卡住了。 叶姈一边喘着气，一边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女人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的眼神。 凡茵的眼中有着恐惧。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又或者做点什么，但最终她的腿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确切地说，她现在看上去恨不得离叶姈越远越好。 看着女人恐惧晦涩的眼神，叶姈心头突然一沉。 没有往下看，但她也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的那只手……应该很恐怖吧。 她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很多糟糕的念头，其内容阴暗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了。 但是在某一瞬间，好像被某种奇妙的情绪给控制住了，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就张开了。 “我觉得，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应该是把我弄下去——连带着现在趴在我腿上的那玩意一起。” 叶姈说话的时候，尽管正喘着粗气，但是语气却冷静到不像话。 凡茵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两下，但没有说话。 叶姈突然有点想笑，为自己随口一说有可能切中的黑暗现实。 “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会显得我疯了……” 叶姈感觉到那股凉意已经开始渗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她毫不怀疑，再不做点什么，自己的腿很快就要废了。紧接着，她的生命也会像被寒风吹灭的烛火一样…… 所以眼下已经到不得不赌一把的时候了。 秉持着可能并不存在的一点队友情，她还是打算对凡茵说点什么。 “听着，我们现在可能在我前室友的梦里，只要下坠应该就能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第33章 叶姈的语速极快，丝毫不顾及凡茵的接受能力，也不打算解释自己做出这种荒谬推断的前因后果。 “总之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会带着这个东西一起下去——虽然一开始我只打算一个人下去，天晓得带着一个鬼一起坠下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叶姈松开了一只手，在凡茵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中，朝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接下来你就看着办吧。如果我摔下去死了就赶紧逃跑，趁着这个机会你应该还够藏到下一个地方。” “但是如果你觉得我没死的话，就跟着一起跳下来吧，离开这个没有逻辑的梦境，这应该是唯一的出路。” 叶姈松开了另一只手。 她整个人都直直地坠了下去，连带着腿上的重物一起。 强烈的下坠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但是她却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看着刚才还足以让人犯恐高症的地面一瞬间近在咫尺——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跟冰凉的地面亲密接触着，但是身上却没有明显的痛感，似乎也没受什么伤。 发现自己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之后，叶姈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警惕而又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毫无疑问，她确实离开了教学楼，但是又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 她“醒”过来了吗？还是说……又被梦境的主人转移到了新的地点呢？ 叶姈皱眉，观察着周围。 她刚才躺着的地方是楼梯口，上面和下面都分别有一段楼梯通往未知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楼标，上面显示这里是五楼。 她稍微缓了缓，又谨慎地探头看了眼楼道外面的走廊。 走廊几乎没有什么光线，长长的一条，却只有一个半亮不亮的昏黄灯泡。 只是借着这点光源，她也大致看清楚了走廊的情况。 一扇扇紧闭的木门如同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看着探头的来访者。 叶姈不禁后退了一步，心止不住下沉。 这副景象她实在是太眼熟了。 即使记忆中的样子早就已经模糊，但是前不久她才刚重温过—— 这里的布局和她刚才去过的女生寝室209十分相似，只是从二楼混动了五楼而已。 不管是那一扇扇原生态的木门，还是楼梯口的位置布局，都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同一个宿舍楼。 如果说，仅仅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宿舍楼里，叶姈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可能是从梦中醒来之后来到了现实中文澜中学的宿舍楼。 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醒来的地点是五楼的楼梯间的时候，她就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她和尤溪文曾经的宿舍，也是在五楼。 第19章 寝室日（13）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似乎有人急匆匆地踏在楼梯上。 叶姈能听到活人的喘息声，这似乎说明对方是个人，而不是那群诡异的npc或者鬼怪。 然而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皱了皱眉，将自己藏在了楼道口的墙后面，确保来人上来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她看到样貌，但她自己却不会暴露。 直到来人终于踏上五楼的台阶的那一瞬间，叶姈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 ——是凡茵。 既然这样，就不用警惕了。她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又重新走回了楼道里。 凡茵刚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立刻就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她警戒的眼神在看到了那张刚刚才看过的面容之后就消散了，只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啊……”她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点尴尬，说话有点吞吞吐吐，试图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跟……那玩意一起掉下去之后就消失了。我虽然还是有点不理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比如这里是梦境什么的，毕竟太惊人了。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奇怪，于是我也跳下去了。” 她用几句话就简单的概括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行为，但是却没有说她到底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老天！真是难以想象，叶姈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果断地松手的？ 虽然她们刚才待的地方应该确实是个虚假的梦境，但是一切都太真实了—— 包括急速下坠之后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摊肉泥的恐惧。 她跳下去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 想到这里，她看着叶姈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叶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变来变去的。 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暂时是安全的之后才放松了些，开始跟临时队友简单说明自己的推测。 “还记得最开始我们遇到的小女孩吗？我利用这个学校里潜在的对于学生的要求，让她放弃了找我们麻烦——” “这其实也算得上是我对于文澜中学的某种潜在规则的利用。换句话说，我认为那个时候的文澜中学还是正常的。” 凡茵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后来，当我们进入宿舍之后，拿到了那张纸，我们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第一关。只要遵守寝室日的规则，并且从中寻找生路，我们就能够完美通关。”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是错误的。从那时候开始，整个学校的规则都变得十分混乱，一旦我们成功苟活，事情没有按照某种意志的想法进行，那么规则就随时会发生改变，甚至连我们所处的场景都会发生变化……” 第34章 “所以你还是觉得，这个副本其实是受到你说的那个室友的控制的，对吗？” 凡茵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们现在处在梦境之中呢？万一你赌错了的话……”那在几分钟之前就会被活活摔死了！ “你仔细想想——我们进入宿舍楼园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叶姈望着她的眼睛，深深地凝视，仿佛要看到她脑海中的记忆。 “在我们踏入那扇失去门禁的铁门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十分轻盈，仿佛整个人在坐上升的电梯一样的感觉。” “并且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进入女寝园区之前，我们都观察了宿管室，可以肯定宿管室里是没有人的。但是进去之后，宿管室里却多了一个阿姨——你真的半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凡茵一时语塞。 当然不是。只不过她将这种感觉错认成了自己在紧张。 而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宿管阿姨，则被她认定为某种拥有奇异能力的npc——甚至搞不好也是鬼怪，因此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自诩见识更多经验更丰富的她，有一天竟然栽在了这上面，没有及时察觉到其中可能隐含的线索。 “也就是说，从我们踏进女寝园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这个噩梦了吗？” 凡茵直到现在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似乎也没有更加合适的解释了。 尽管她还是觉得叶姈的判断多少有点武断，但不管怎么说，从结果上来讲，叶姈是对的，而她也沾了对方的光，活下来了。 于是她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开始苦恼起了另一件事。 而叶姈自然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说法非常不能服众。然而，她却不能说自己做出种种判断的真正原因。 因为，让她最终足以下定决心，尝试通过坠落的方式让自己从梦中醒来的，是她最大的秘密与底牌——梦境模拟器。 最初在家里的时候，梦境模拟器的限制还极大，只有当她躺在床上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才能够使用。而之后在清醒的状况下，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触发梦境模拟器。 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能感觉到，梦境模拟器受到的限制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不管是她之前在宿舍里躺床上秒进入状态，还是后面在花坛里，她更是直接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触发了梦境模拟器，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是她的能力进化了吗？ 不，在体验了无数次上升与下坠的感觉之后，叶姈有了新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本身就处于梦境之中，真正的肉身处于睡眠状态下。 而当她启动梦境模拟器的时候，伴随着意识的上升，她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进入了新的梦境。 而当她下坠的时候，她离开了自己所缔造的梦境，回到了恶鬼为猎物打造的梦境狩猎场。 于是她尝试在恶鬼打造的真实的过分的梦境之中再次下坠，看能不能突破猎场，回到真正的现实。 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失败了一半。 毕竟按照她的推测，当她们再度醒来的时候，应该会直接回到现实之中的女寝园区才对——搞不好她们一走进铁门就倒在了地上，身体现在正躺在沥青地面上。 总之，她们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真正的宿舍楼里面。 所以眼下她们既然莫名其妙到了宿舍楼五楼，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们还在梦里，又来到了新的地图。 除去关于梦境模拟器的事情，剩下的推测，叶姈都挑挑拣拣地跟凡茵讲了。 她本来还打算再跟凡茵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够真正离开这里，然而，对方却先一步掌控了话题。 “那个……刚才在屋顶的时候，对不起。” “啊？”这下轮到叶姈懵了。 人脑是很难多线处理事情的，至少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计划，之前零食队有没有对他伸出援手的短暂失落早就被忘记了—— 更不要提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本来就没有义务那样做，是她在短暂的相处中生出了过多的期待。 而她的对面，女人早已经下定决心要进行认真的道歉和解释。 尽管叶姈没有追究的意思，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至少在她的心里，必须得彻底说清楚了，才算真的过去。 而事实上，真的说出道歉的话语之后，凡茵反而放下了紧绷的神经，松了口气，发现这一步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糟糕。 她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短发——叶姈早就发现了，每当凡茵感觉难为情的时候，就会将散下来的发丝又重新捋到耳后。 “当时，我本来想把你拉上来的，但是看到你腿上趴着的那坨玩意的时候，有点被吓到了……我是说，我当时被吓得一动不动，没有第一时间去拉你……” “我知道。” 叶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副样子了。 明明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事情，甚至要是换成自己搞不好还会想办法把人弄下去，结果现在整这么尴尬做什么？ 认真地说，她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本来也不是在危难关头抛下对方该被谴责的关系。 她在心里暗叹一声，觉得像凡茵这样的人，平时应该挺吃亏的，心太软。 第35章 但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她却又不得不伪装自己很心硬，能够撑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当时说出那样的话也不好……而且你也没有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但是叶姈绝对不会承认，看到凡茵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纠结，对自己还抱有愧疚，她的心里其实有一种非常异样的温度。 像凡茵这样的人，其实并不会让她觉得讨厌，反而会有一种“跟她关系更亲近点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不过现在不是交朋友的时候。 见凡茵的神色变得轻松了，叶姈就及时将话题拉回正题。 “跟我一起去509吧。” 她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我有预感，她就待在我们以前的寝室里。” 这一切，差不多该结束了。 第20章 寝室日（14） 女生寝室509。 “我刚才是怎么了……” 黑暗的寝室里没有开灯。 女孩如同平时一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低眉敛目，精致的五官和一身釉白的皮肤在黑暗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撑得她犹如这一方天地的精灵一般神秘美丽。 ……但也却有一种莫名的脆弱感。 她看着半开的玻璃推拉门，望着那一点暗沉的天空，目光没有焦距，就像以往自己独自待在这个寝室里的每一天一样。 其实，原本她并不是这么孤独的人。身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有着一群愿意捧着她的朋友—— 再不济，回到寝室里之后，还会有一个总是沉默地聆听她的声音的室友。 但是自从那一场争吵之后，一切都变了。 室友离开了。而她，在一次意外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之前被蒙蔽的自己有多么可笑，终日陷入了悔恨与恐惧之中。 想到这里，女孩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已经独自坐在这里沉思了多久？ 她最近好像出现幻觉了。比如刚才，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已经死去的冤魂重返人间，甚至还跟自己达成了某种交易，去追杀曾经的室友和两个奇怪的同学来换取她苟活的机会……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尽管她每天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一张张狰狞的少年的面孔，但是……她是说……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隐藏着如此黑暗的一面。 尽管她已经做过足够糟糕的事情了。 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的女孩没有发现，她的衣柜轻轻的动了一下。 或者，假如此时有一个人能够以上帝视角观察这个寝室里的一切情况，并同时能够知道女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话，就会惊恐地发现—— 当女孩的思绪拐到那些冤魂鬼怪的领域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阴冷起来。 并且，很快，衣柜发出了细微的动静，没有锁上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青白的小手从里面摸了出来，挥舞的弧度有些犹豫，仿佛还搞不清自己要针对的目标。 这个房间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女孩尽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但还是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什么东西？” 她有些警惕地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很快就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衣柜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 但她分明记得自己之前看过去的时候，衣柜还是被关得很严实的。 咕咚。 她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目光不受控制地乱瞟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从衣柜的最上面开始，目缓缓地向下扫视而去…… 咚咚咚。 房门被粗暴地敲响了。 外面的人似乎很急，敲门声连绵不绝，几乎快要将老旧的木门给撞坏了。 女孩被迫将目光转向了门口，心里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门没锁，直接推吧。” 于是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大约在几十秒钟以前。 叶姈和凡茵在快走到509的时候，就几乎不怎么说话了，极为默契地保持着一种极为安静的氛围。 等到叶姈准备开始敲门的时候，凡茵下意识地拉住了她。 “那个，叶姈，我不是对你的计划有意见，我是想说……” 她紧张得连嘴唇都有些泛白了，因为这次还是头一回明知道某个npc就是大boss，还主动往人家面前冲。 虽然表面上可能看不出，但其实凡茵一直把自己定位为苟王来着。 玩这些一不小心就会丢命的真实恐怖副本的时候，比起正面硬刚，她更擅长按照游戏中已知的规则慢慢苟…… 于是，叶姈有些时候过于大胆冒进的行为，总是会让她感到不安。 可她又偏偏很清楚，在这个已然陷入混沌的副本之中，她已经不能依赖过往的经验活下来了。 只有跟着叶姈，她才有可能活着出去。 “所以我们就这样直接去找你那个室友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吗？” 叶姈动作微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的计划就只有一个——” “不择手段地把她带到天台上，然后逼她跳下去。” 只有尝试让梦境的主人苏醒过来，她们才有希望真正离开这个真实到可怕而又虚假到可怕的梦境。 第36章 凡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沉默地看着自己可靠的同伴握紧了拳头，用力地砸到了门上，直到将门砸开为止—— 然后，猝不及防地，她们直接和脸色苍白的尤溪文面对面了。 “……姈、叶姈？你怎么会在这儿？” 尤溪文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来人居然会有自己曾经的室友。 “你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不，不对，这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感觉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潜意识在叫嚣着不对劲，但她却被某种更加深邃暗沉的东西给蒙蔽住了，无法跳脱出来。 叶姈挑了挑眉，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 此刻的尤溪文给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说不上来，但总之跟她刚才见过的那个坐在宿舍里cos幕后黑手的家伙很不一样。 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她全身都紧绷着，内心充满了警惕，几乎已经无法将尤溪文和自己记忆中那个会笑会生气的活人给对上号，只把她当成有威胁性的npc。 但是眼前这个家伙很不一样，她竟然微妙的感觉，假如记忆中的那个骄纵的姑娘数年之后和自己再相遇，很有可能就是这副样子…… 她心中升起了些许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疑惑，定了定神，刚想开口试探些什么，却听到了身边队友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柜子……” 叶姈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被尤溪文挡住了一半的柜子，然后目光一凝。 在她的注视下，柜子的缝隙变大了些——但此刻外面并没有人再拉柜门，看起来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推了一把。 然后从那条缝隙里面钻出了一茬漆黑的头发。 那一瞬间，根本无需队友提醒。叶姈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很多跟寝室柜子有关的灵异事件，而且几乎能够断定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爬出一只像个死人一样的鬼怪。 她一反应就是拉着尤溪文和凡茵一起逃跑，但是在下一秒，心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幽森阴暗的声音—— 为什么要逃跑呢？梦境的主人如果在梦中死去，也同样很有可能会梦境破碎，然后醒过来，不是吗？ 梦境中的死亡并不是真实的死亡，尤溪文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npc只会醒过来，而她和凡茵可以逃出生天。 怎样选择根本不需要权衡。 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叶姈自然而然地改变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伸手拉住了尤溪文的手臂，假装亲昵，实则防止对方突然逃跑。 “溪文，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话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一次争吵吗？被你欺负的那几个初中生……” 在一旁看着的凡茵：“……” 您就非要这么虎吗？谁套近乎只套半句就猝不及防直入主题的？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吧？ 就连尤溪文都□□沉默了。 她动了动胳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觉得突然和叶姈靠这么近有点不适。 而对方突然提起的话题更是让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我没欺负……好吧，我当时应该是做了一些……但是我没有……” 她突然有些语无伦次了。有太多的话闷在心头，一时竟不知道该先解释哪个。 为什么要辩解呢？ 有一段微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悄悄响起，反复捶打那颗布满了不为人知的愧疚和恐惧的心灵。 难道叶姈说的有错吗？你就是个杀人犯！ ——我没有！ 虽然你总觉得自己是无意的，自己是受到了蒙蔽的，但是从结果上来看，你就是害死了那些孩子！你难道忘了那一双双充满了对你的怨恨的眼睛吗？ 那道属于她内心深处的声音发出了严厉的拷问，让她疲于招架。 ——不，我不是…… 尤溪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身上起了一阵寒意，尤其是脚踝，简直凉到让她想打哆嗦—— 不对，好像不是错觉！ 尤溪文突然意识到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人不知何时退后了好几步，其中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女人更是用一种发颤的眼神看着她的……脚踝？ 尤溪文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尽管内心正在疯狂尖叫，语无伦次地不知道朝谁求救，恨不得立刻逃走，但她还是一点一点低下了头，动作僵硬到仿佛受到了拙劣的操控。 然后，她就看到了环住了她的脚踝的惨白的手，以及正抬头朝她静静微笑的可爱脸庞。 如果忽略掉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忽略掉那双黑色瞳仁大到过分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怨毒的话…… “啊啊啊啊——” 第21章 一声轻微的破碎声响起。 随后，入目可及的所有东西都开裂了——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凡茵在恐怖的震感中努力维持身体的平稳，一把抓住了因为离震源过近差点跌倒在地上的叶姈，大声道。 叶姈死死地盯着如同处于风暴眼中心一样身边风平浪静的尤溪文，看着在追杀她们时显得恐怖到不可战胜的鬼怪，被她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37章 “果然不行吗？” 她对着凡茵摇了摇头。 “这家伙求生欲还挺强，而且估计已经琢磨到一点，操纵梦境的方法了，不肯死在梦里。看现在这架势，这个梦境要破碎了。” “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她要醒来了吗？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凡茵闻言又惊又喜，但又有点不敢置信。 之前困扰了她们许久的局面，就这样被轻松化解了？ 叶姈躲过了脚下开裂的地面，看着不远处低垂着脑袋的尤溪文，皱了皱眉。 “不好说。之前我们被丢出寝室换地图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搞不好我们等会儿还会被关进新的梦境。” 凡茵脸色立刻就变了。 之前换地图之后情况顿时凶险了不少，现在再换地图的话，鬼知道她们会遇到什么东西！ 她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渐渐沉淀为了坚定。 而叶姈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开始计算自己从这里跑到尤溪文的身边，然后又挟持着她一路直奔阳台再将他推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这时，地面开裂的速度陡然加快。 叶姈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开裂之后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然而，就是这一退，让她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尤溪文了。 裂缝越扩越大，眨眼间就在她和尤溪文之间开出了一道天堑！ 叶姈脚下的地面越发凹凸不平，让她在没有支点的情况下几乎想站稳都很困难，更别提跨越那么深那么长的一道裂缝跳到尤溪文身边了。 ——这下糟糕了。 这是叶姈的第一反应。 她抬头，眼前一亮，发现凡茵居然和自己分开了，在地缝的另一边。 这时的凡茵离尤溪文仅有几步之遥。 “凡茵！快把尤溪文推到地缝下面去！” 电光火石间，叶姈也只能寄望于凡茵能够快点下手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升高，脚下就像踩着棉花一样，变得轻飘飘的。 如果再不动手，她们就要进入新的梦境了！ 但是—— 该死！要是她刚才没有下意识的往这边躲就好了。 这是最后能够让梦境的主人从梦中坠落的机会，但是凡茵能抓住这个机会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绝对是叶姈的人生中极罕见的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时候。 这让她满心焦灼，眼睛紧紧地盯着凡茵所在的方向。 虽然跟凡茵没有相处多久，但她大概感觉到了凡茵看上去有些暴躁，但应该是比较谨慎的性格。 现在让她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叶姈的脑子转了又转，已经开始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一下，又或者等会到了新的地图里该怎么找到尤溪文了。 “啊！” 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叶姈的眼神瞬间聚焦，愕然地看着凡茵惊人的举动。 她听了叶姈的话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如同孤注一掷般用力地撞向了尤溪文，然后双手死死地禁锢着她，用力一个翻滚—— 她带着梦境的主人一起坠向了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那一瞬间，叶姈身体动得比脑子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到了地缝边上，愣愣地看着已经看不到影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凡茵……她就那么信任自己的推断吗？竟然用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出事吗？ 叶姈说不上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正在她的胸膛里横冲直撞，将一层层薄冰给冲得粉碎，让她再也做不到将凡茵当成无所谓的临时队友，离开了这个副本之后就没什么必要深入交流的人。 她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下坠感，仿佛无形的手正拉着她的脚踝，将她拽向深渊，但她却丝毫不惧，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很快，深陷梦境的灵魂就要坠回躯壳，她终于要通关这个诡异的副本了。 意识逐渐变得迷蒙起来，眼前也像是笼上了一层轻纱，原本清晰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 再然后，就是如同一脚踩空一样急剧的下坠感！ “呼！” 叶姈猛地睁开眼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感觉自己四肢绵软无力，两眼发昏，一使劲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缓了一会儿，她的手用力一撑，终于将自己的身体支了起来。 手上的触感很粗糙，甚至还摸到了一些极其磨手的颗粒，就像她此刻正坐在户外的地面上一样。 过了好几秒，眼前模糊的轻纱终于撤下，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叶姈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不出她所料，她现在正躺在宿舍楼外面的地面上。 面前是三栋屹立于阴沉天空之下的女生寝室，身后是刚刚跨进来的半开的铁门，身侧则是空无一人的宿管室。 叶姈用力捶了捶因为用错误姿势躺了太久已经在发麻的小腿，恢复了一点知觉之后就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宿管室的窗户旁边—— 里面绝对没有半个人影。 甚至透过窗户，能够清楚地看到，这间宿管室里面除了一张缺腿的椅子没有任何东西，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 第38章 明明这种空无一人的环境还挺吓人的，叶姈却松了口气。 看来，她真的回到现实了。 其实仔细想想，在自己刚刚到达文澜中学的时候，每个细节都能看出来，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所以，从她们看到宿管阿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尤溪文编织的噩梦。 “唔……” 身后传来女人熟悉的呻吟声，叶姈转过头，看到躺在另一边的凡茵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慢慢地爬了起来—— 但下一秒又摔了回去，看上去也是因为腿发麻而失败了。 “叶姈？你醒的真早啊。” 凡茵挠了挠自己躺久了之后有些乱糟糟的短发，知道自己暂时起不来了，也没指望让队友拉一把，索性就这样瘫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她愕然地抬起了头。 叶姈已经快步走到她的身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默然两秒，然后露出了见面以来最柔和的笑容，将手搭了上去。 “话说，我们现在应该算是通关了吧？” 借力起来之后，凡茵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哆嗦，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温暖的“湾巢”了，但是又有些担心这个迄今为止自己经历过的最诡异的副本还有后招。 “说实话，我是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副本。我以前经历的其他副本游戏感都挺重的，不像这次，开始和结束都没有明显的提示，甚至玩到现在，竟然连个正经npc都没见过……” 凡茵一边抱怨，一边抬头望着天空。 原本只是随便看一眼，然而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瞳孔猛缩。 “等等！那是——” 嘭！ 叶姈迅速回头，刚好看见了黑影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样子。 血流了一地，那张沾染了鲜血的脸庞被衬得白到发光。 是一个女孩。 她刚才从上面掉下来了。 并且，那张脸，叶姈和凡茵都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将她们困在噩梦之中的梦境主人，尤溪文。 凡茵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她面前摔成这样，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她……我刚才看到宿舍楼楼顶有个人影跳下来了……” 她还想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尤溪文会突然跳楼？还是有人推了她？ ……她的死，会跟刚才自己在梦境中带着尤溪文一起跳下去有关吗？ 就在她的神智差点陷入混乱的时候，肩膀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暖意。 是叶姈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上面。 “不要瞎想。你再看一眼上面。” 什么？ 凡茵下意识抬起头，愕然发现，尤溪文刚才掉下来的那个天台上，此刻竟然还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人影丝毫不惧她们的窥探，甚至仿佛有意被发现，在吸引足了两人的视线之后，这才轻轻一晃消失了。 “那是谁？”凡茵吞了吞口水，极力保持镇定，“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叶姈没有说话，而是垂下眼帘，目光重新移到地上的尸体上。 尸体的身上，不知何时多盖了一张白纸。 叶姈快步走了过去，用两根手指将凭空出现的纸张捻了起来，纸面一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恶魔挡在地狱的门口，将俘虏赶回深渊，俘虏的眼神让她畏惧，日夜焚心。］ ［恶魔徘徊在地狱的门口，恶魔久坐在自己的巢穴，恶魔最后走上了天台——］ ［嘭。］ 第22章 【亲爱的同学们，寝室日已结束，请自行退场。明天星期三是去福利院做义工的日子，所有同学于上午八点半在操场集合，请不要迟到哦～】 耳边仿佛响起了冰冷戏谑的声音，但是恍惚一瞬，耳边就只剩下猎猎寒风声，周围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听……又或者是直接传入脑海中的秘语。 然而，在场的两个人都无暇感慨这诡异的传音入密。 她们全副的心神都被刚才那个飘零的身影给吸引了。 寒风中，凡茵在自以为已经彻底安全的时候猝不及防再次受到惊吓，打了个寒颤，感觉心都快要被冻成冰了。 她死死地瞪着那张不染纤尘的白纸上的血字，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看清楚这一切背后的前因后果。 过了好一会儿，因为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背上实在是让她感到不舒服，她这才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回过神来。 “这张纸条是……刚才楼上那个人留下来的吗？” “大胆点，应该是楼上那个将游戏文推下来的冤魂刚才顺便过来了一趟，留下来的。” 叶姈的语气看似平淡，但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她的睫毛正义不正常的频率颤动。 凡茵被某个词给吓了一跳。 “冤、冤魂？” 叶姈挑了挑眉，心头压抑的感觉被她这副风吹鹤唳的样子给弄得散去了一些。 “你不知道吗？”话才刚说出口，叶姈就恍然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没怎么认真的跟凡茵说过那些事—— 关于自己的前任室友可能犯下了罪过招来了恶鬼的一些猜测。 当然，虽说是猜测，但其实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这件事是一定存在的，只是具体的细节她还没太搞懂。 第39章 于是叶姈就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语言尽量简练，但是没有漏掉任何关键信息点。 包括她和尤溪文在高中时代的某次已经记不太清但是在梦中重温了一遍的争吵，对方极有可能对初中部的学弟学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并且他们后面自/杀了，然后现在在这个诡异的空间变成亡魂回来找凶手的麻烦了…… “等等等等。”凡茵浑身紧绷，尽管早就已经相信了这一切，但是还是嘴硬，不肯承认——也许是不敢。 毕竟好不容易从鬼窝里逃出来了，她可一点都不希望这座阴气沉沉的校园里面还有鬼在等着她。 “可是我们刚才不是在尤溪文的噩梦里吗？现在已经回到现实了……”她突然失声了。 叶姈暗叹一声，知道她想起来了。 “我们晕倒的地方是在宿舍园区，说明之前我们从进校门一直到宿舍园区门口的这段路都是处于真实的文澜中学里。换句话说，我们在操场上遇见的那个小女鬼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的。” 从进入宿舍楼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这个已经废弃的文澜中学确实有鬼。 不过……叶姈连自己的记忆都已经产生了怀疑，更不要说对这个荒凉的不成样子的文澜中学了。 在她心中的无数个猜测里，确实有考虑过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文澜中学也是假的，类似于科幻小说里的异空间之类的存在。 至于她记忆中那个还算比较正常的文澜中学才是假的……不是没有可能，但她本能排斥去思考这种可能。 凡茵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脸色煞白。 “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扫视着周围，生怕刚才在天台上故意等着他们发现了才消失的人影——也许是鬼影——突然不甘寂寞的晃到他眼前来。 那她将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因为紧绷的神经直接断裂而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却愣住了。 因为叶姈早就已经自顾自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这里除了一具尸体之外，连个npc的影子都看不到——你难道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叶姈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掏出了手机，晃了晃屏幕。 “而且你是不是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没看手机上的时间？就算是这样，难道你的肚子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饿吗？” 凡茵愣了愣，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的天！居然已经三点了……” 叶姈回想着第一个梦境中宿管阿姨递出的那张纸，上面写过，寝室日的结束时间正是下午三点。 “虽然我们一进来就中招了，但是我想，梦境中的那些规则纸应该也不是完全胡编乱造的。当我们醒来之后，这一关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好吧，可能得除了最后这个彩蛋。” 叶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然后又飞快地移开了。 “之前小女孩唱的童谣里面就已经暗示了，文澜中学总共有好几关，从星期一到周末，天天都有安排。我觉得，也许这一切的背后会有一定的关联也说不定。” “毕竟现在对于这所学校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荒凉，我们知道的还不算多。也许就像那些连续剧一样，每一天我们都会得到一些线索，直到最后……” 离开宿舍园区后，叶姈一直在不断地说着自己的推理，不仅是分享线索，也是通过组织语言来梳理自己的思考。 而凡茵经历了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之后，早就已经对叶姈无比信服，一直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做出肯定，或者提出自己的意见。 但是当她们走到第二个梦境所在的地区，也就是教学楼背后的树荫大道的时候，她们几乎是同时停住了脚步，交谈声也消失了。 让她们突然安静下来的，是拦在她们面前的两个小孩。 其中，那个扎着麻花辫并且手上还拿着跳绳的“老熟人”率先开口，声音甜甜的，但却丝毫不能抚平她们心中的阴霾。 “两位学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呀——你们看到了安奇的娃娃吗？” 叶姈愣住了。 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就出现了第一个梦境的宿舍里，尤溪文让她丢掉的那个怪异的娃娃。 当时，疑似那个娃娃主人的小鬼怪来追杀她的时候，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该怎么逃过一劫上，没有太关注小鬼的样貌，只是大致扫了几眼。 不过和麻花辫身边那个一直安安静静低着头的孩子应该是同一个。 有一说一，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尽管知道这些孩子应该也是鬼怪，但是她们身上那种阴冷且压迫感极强的气息却被削弱了不少，至少不会像梦中那样一言不合就开杀了。 这也让叶姈稍微镇定了些。 “是这位安琪小学妹的娃娃吗？我没有印象呢。” 叶姈脑子飞速转了一圈，觉得这样回答没问题。 梦里的她丢了娃娃，跟现实中的她有什么关系呢？ 听了她的话，一直低着头的小少年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些下撇，似乎不太信任这个答案。 叶姈借这个机会看向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然后愕然的发现—— 第40章 这居然是个学弟。 初中的小鬼又还没开始发育性征，他的头发还有点偏长，当然，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梦里尤溪文要安排一个小男孩进女生宿舍收割猎物啊！变成鬼就可以不讲究了吗？ 叶姈心中的牢骚没人知道。 麻花辫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天晓得她是怎么通过面前这个后脑勺看人的——然后又扭头看了一下安奇，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突然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了。 “安奇说了，你的身上有他的娃娃的气息，你是最有可能知道娃娃在哪里的人。” 叶姈沉默了，开始怀疑眼前这些小鬼是不是同样被吸进梦里了。 不过她拿的是猎物剧本，初中小鬼们拿的是追杀爽文剧本。 “我确实没有接触过那个娃娃。” 叶姈索性把身上的背包拿了下来，拉开拉链，给她们看了一眼，又拍了拍，展示自己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娃娃。 但是麻花辫却开始撒泼了。 “我不管！那个娃娃对安奇很重要的。你肯定知道那个娃娃在哪里！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们就不让你走了。”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装鹌鹑的凡茵瞬间脸色就变了，用担忧的眼神看了叶姈一眼。 叶姈也开始感到头疼了，怀疑她们只是想找个借口把自己留下来。 她回想了一下梦里的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干脆把背包里还没被消耗掉的“早餐”拿了出来，暗自吐槽这玩意其实就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拿来孝敬鬼怪的吧？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暂时没有心力深究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娃娃在哪里。这样吧，学姐请你们吃这个，你们就让学姐离开吧，行吗？” 咕咚。 两个孩子的眼神瞬间变了。 叶姈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叫安奇的小男孩缓缓地抬起了头。 本就黑得有些过分的眼瞳变得越发幽深，仿佛披着人皮的怪物终于控制不住了，要择人而食。 “真的吗？” 麻花辫的“后脑勺”上溢出了一些可疑的粘液，像是怪物正在流涎。 “谢谢学姐！” 她瞬间就忘了要给自己的小伙伴找东西的事情，一把将生肉夺了过来，左看右看，喜欢得不行，声音变得越发甜腻。 “学姐人真好～不如我送学姐一个东西吧。” 小女孩拉着安奇，一蹦一跳地走了。 树荫大道上不知何时起了一阵迷雾，两个小鬼的背影很快就淹没在了雾中。 叶姈终于舒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心跳得有些快的胸口。 手抬起来的瞬间，有一种异样感让她目光微沉，盯着自己的手腕。 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串。 第23章 这条手串是什么时候戴到她手上的？ 叶姈将手抬了起来，凝视着这条别具一格的手串，表情有些凝重。 手串显然不是按照她的手围来设计的，有些略小，绷得有点紧。不过叶姈不敢轻易将它拿下来——鬼晓得随便把鬼送的东西拿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这串手串实在是有点太……奇异了，甚至奇异到了有些不详的地步。 被一根银丝串起来的珠子粒粒饱满，看得出来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珠子现在的颜色却变得极为不祥，几乎每一颗都染上了血色。 而且鲜血般的颜色并非只是溅上去的颜料或外刷漆，而是渗透进了珠子里面。仔细看，仿佛能看到血丝在里面涌动着。 叶姈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确定整条手串上只有三颗珠子没有浸染血色，还保持着珠子原本的莹白。 即使是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之下，那三颗白珠都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像是在血色地狱中顽强支撑着的纯白天使，让人看了后心里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哇。”凡茵看了看她手上突兀出现的这条手串，干巴巴道，“没想到鬼也讲究以物易物。” 叶姈摇了摇头。 “谁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影响？别忘了，之前我们刚进校门的时候。那个小女孩还想杀掉我们。她送的东西，万一有什么负面作用……”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我们湾潮的基地怎么样？” 凡茵看着她这副苦恼的样子，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个好机会，可以将她看中的高素质临时队友拐回组织，没准从此以后能成为长期合作搭档。 叶姈看了她一眼，未必没有意识到对方打的小算盘，但是也对此持默许的态度。 之前她们虽然有过一些交流，但是她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惊悚副本npc还是觉醒者都了解的太少了。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解答她的疑问，去那里看一看也没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对视间都露出了笑容。 很快，她们就已经能看到校门口了。 原本紧闭的铁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是暗示着幸存者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诡异的废弃校园。 凡茵不禁加快了步伐，却在下一秒停住了。 “门口那是……” 她的嘴唇正在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死死地瞪着靠着门口的墙侧坐着的男人—— 不，那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41章 叶姈通过熟悉的衣服认出了那个人是谁，微微皱眉，推了一把凡茵，自己也加快了步伐，来到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的身边。 凑近了之后，叶姈轻易地从记忆中翻出了这张惨白的脸所代表的那个人名—— 章承业。 那个在梦境中下落不明的男人，和凡茵同个组织并且一同来到文澜中学的队友。 叶姈抿了抿唇，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了在树荫大道的那个梦境中，后面的车库跟花坛那边，当可怕的无脸小女孩步步紧逼，花坛躲在那里面的自己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一直表现得疯疯癫癫的章承业突然发出了尖叫声。 虽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客观上来说，这个行为救了她，给了她爬上屋顶的机会，这令她心中对那个男人有了一丝感激。 但是从噩梦中苏醒之后，叶姈却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下落不明的章承业。 她相信凡茵也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她们非常默契地一起向校门口走去，谁都没有提来时有三个人的事。 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凡茵脸上的表情，发现她看上去有些怔然，又有些悲伤。 湾巢里面聚集的觉醒者不算多，总共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凡茵跟章承业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多少也混了个眼熟，有一丁点同伴情谊。 凡茵醒来后不是没想过去寻找他，但是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 她们对于这个诡异的校园还是知之过少，如果想要安全地从这里离开，在下一个副本来临前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在这里找人。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心中感到挂念甚至是愧疚的队友，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已经死了。” 叶姈试了试男人鼻翼间的呼吸，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手法专业到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又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总之，在折腾了一番之后，她对坐在地上的男人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但同时，她的眼神中却满是探究。 章承业的身体看上去很完整，几乎没有见到什么血迹。尽管衣服有些凌乱，但是却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大概就是——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万分的东西，满脸惊惧，脸色白如纸，嘴唇发紫，双手握得过紧，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勃/起的青筋。 看上去像是被吓死的。 叶姈半蹲着检查完了之后就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看过一个人摔死在她的面前，她现在冷静得可怕——也有可能是已经麻木了。 看到尸体之后没有尖叫，没有恐惧，冷静判断死因——叶姈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得奇怪起来了，离曾经记忆中的日常越来越遥远。 “看来，在梦中死亡之后就会变得像章承业这样——虽然现实中的身体看似没有受到伤害，但是精神上却已经被抹杀了。” 她又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凡茵，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有点困难，但是要将他也一起带走吗？” 她们的力气都不算小，扛一具尸体应该不至于走不动路，虽然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麻烦。 好在世界虽然异化了，但是显然还是有交通工具的。 像是秦策带她过来的那辆摩托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凡茵她们的组织豪气一点，没准还能有车来接送。 那样的话，将这具尸体带回去好好埋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叶姈的心里计划的很好，然而凡茵听了她的话，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 她艰难地找回了声音，抬头后撞进了叶姈那双疑惑的眼睛里，这才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这个疯狂的世界对于觉醒者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不由己，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暂时还不知道在外面死掉的觉醒者会怎么样，但是，所有在副本里死去的觉醒者，最后都会变成……” 也许是到了时间了，在凡茵说话的时候，原本坐在地上的尸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僵硬的肢体竟然再度变得柔软起来，那双除了惊恐之外没有半分神采的眼珠居然开始转动了。 叶姈被这突如其来的死而复生给吓了一跳，连退三步，警惕地盯着那具活过来的尸体，生怕他马上就要变成厉鬼来无差别索命了。 章承业并不知道自己的死而复生给面前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继眼珠开始转动之后，他的手也动了。 最后，恢复了知觉的脚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不过，活过来之后，他没有看自己曾经的队友一眼，仿佛眼前站着的两个大活人都是空气。 他旁若无人地观察四周，然后仿佛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门口的保安亭。 叶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观察他要做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原本紧紧锁着的保安亭啪地一下自动开了门，章承业很自然的进去了，仿佛这门就是为他而开的。 他关上了门，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叶姈盯着他看了几秒，又扭头看凡茵。 “看样子他已经是文澜中学的保安了。” 第42章 凡茵扯动嘴角，仿佛想要露出一个苦笑，但是失败了。 她的声音变得越发低沉，仿佛在诉说着这世间最诡谲荒谬的规则。 “所有在副本里死去的觉醒者，都会经历死而复生……然后成为这个副本里的npc。” 叶姈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保安亭。 里面的章承业自从坐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沉默如雕塑。 直到这一刻，后知后觉的惊惧才终于袭上心头。 尽管这一天的功夫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但是直到现在，叶姈才发现，她目前为止所有的心理建设在死而复生成为npc这件事面前都还远远不够。 这个见鬼的世界，永远有办法出现更见鬼的设定，将她的上一个心理建设给击得粉碎。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叶姈再一次陷入沉思。 · “呼，呼……” 她再一次满头大汗地醒来。 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灯，房间里亮堂起来之后，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还带着三分残存的惊惧。 过了足足一分钟，她突然伸手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眼神才清醒了三分。 “空无一人的学校，还有最后把我推下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好像她还做了梦中梦？梦里还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以及曾经关系还不错的室友……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她苦笑，起身，走到了房间里柜门上的等身镜前，凝望着里面倒映出来的被连日的噩梦折磨得有些憔悴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尤溪文，你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她张口，对自己无声道。 第24章 发生在另一个未知的地方的事情，显然暂时还不会被叶姈知道，也不会对文澜中学门口刚刚死里逃生的两名觉醒者产生什么影响—— 至少现在不会。 此刻，叶姈正和凡茵一起走在马路边上，脸色就像天气一样阴沉。 “我以为你们混得还不错，最起码能匀出一辆车来接两个刚刚逃出副本的可怜虫回去。” 凡茵尴尬地咳了两声，决定为自己的组织挽回一点颜面。 “嘿，你知道的，虽然世界末日了，但是至少在这座城市里人口并没有减少，每样东西都有它的主人——我们可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些npc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但要是我们敢对他们的财产动什么歪心思……” “他们就会变身怨灵厉鬼把小偷给做成烧烤串子？” “……不。”凡茵抹了把脸，不想承认自己差点被对方时不时的冷幽默给逗笑了。 “那些npc并不全是鬼，但是他们往往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副本逻辑之中。” 话都说到这里了，凡茵也打起了精神。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她们不用随时面对死亡的阴影，之前迫于时间和迫在眉睫的危机，没来得及说的一些常识科普都可以安排上了。 “事实上，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是属于自己的副本里的npc，而我们这些觉醒者是不受副本控制的异类。” “这些npc一旦抓到了我们的错处，就总有办法将我们拉进属于他们的副本里，然后我们就会经历像刚才在文澜中学里那样的事情……” 凡茵回想起了自己在善变的噩梦中几度崩溃的事情，叹了口气。“……好吧，即使是在这些副本里，文澜中学也是我目前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个。” “是吗？”叶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npc报复心还挺强的，谁惹了他们就把谁拉进惊悚游戏。看来我刚才没有选择砸碎保安亭的玻璃看看章先生会有什么反应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咳咳！”凡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叶姈，在心里默默将热衷作死的标签给钉死在对方身上了，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提醒其他人—— 万一后面还要和叶姈一起下副本，记得将她盯紧点，别一转身就去作死了。 可是她很快又想起来，如果不是叶姈几次三番大胆的操作，可能她们现在还被困在噩梦里，顿时又纠结起来。 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觉醒者，也很难界定“胆大”和“作死”的界限。这也使得他们总是在与死神赛跑。 耳边传来叶姈的声音，让原本有点陷入恍惚的凡茵瞬间回神。 “所以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你们的秘密基地？事先说好，如果你告诉我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的话，我只能尝试打车了。” “放心吧，湾巢的基地离这里很近，再走两条街就到了——我和章承业之前也是走过来的，只花了不到20分钟。” 凡茵叹了口气，总感觉叶姈在面对她的时候话变多了。 这似乎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已经脱离了陌生人境界，她本该感到高兴的。 但她发现，叶姈有的时候说话还挺噎人的，就突然有点怀念之前比较沉默寡言的那个叶姈了。 她眼尖地看到叶姈挑起了眉，眼中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仿佛觉得她们居然只能步行下副本多少有点显得拮据了。 凡茵在湾巢待了两个月，已经对那里很有归属感了，立刻不自觉地开始为自家组织进行辩解。 第43章 “呃……其实，我们组织人不多，总共也不到十个人，其中还包括了无业游民和学生……”听到这里，叶姈眼皮一跳，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艾特了。 “……所以物资相对有限。但是我们有两辆车！只不过其中一辆陪着老大下了一个类似午夜赛车惊魂的副本之后差点报废了，现在正在修理中。至于另一辆，好像被小杨拿去开了……” “嘿！你们是在说我吗？” 一道过于活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叶姈还残存着从副本中保留下来的警惕心，立刻观察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零零星星几个路人也都离她们很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样子，一直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路线，一看就是npc。 “在上面呢。” 活泼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笑意，叶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头。 文澜中学所在的地方已经接近城郊了，叶姈她们现在走到的地方就是一片城中村，到处都是低矮的楼房，甚至还能看到拆迁拆了一半的工地。 而此刻，就在她面前不到三米远的一面矮墙上，一个黑影蹲在上面，正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已经不知道在上面围观了多久了。 被发现之后，她也不惊慌，舒展了一下肢体，动作利索地从墙上跳了下来—— 两米多高的高度，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姿态轻盈到不像话。 虽然叶姈之前连高达五层的教学楼天台都跳过了，但事急从权，这并不意味着她平时在生活中也愿意随随便便上墙下树。 因此，她看着女孩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不过她还来不及给对方贴标签，眨眼间，女孩就已经伴着一阵风跳到了叶姈面前，朝她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俏皮。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秦哥亲自送过来的新人吗？小姐姐你好呀，我叫杨筱唯，就比你早来了半个月——小姐姐你叫什么呀？你长得真好看。” 因为不合群所以从来没被人这么热情的对待过也没被人讨论过容貌的叶姈：“……谢谢。我叫叶姈。” 她原本自然垂放在大腿两侧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只感觉面前的杨筱唯实在是有点热情到刺眼了，i人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凡茵知道叶姈不太习惯陌生人突然靠这么近，看出她现在身子都僵硬了。 她不知道多少次叹了口气，一伸手，毫不客气地拽住了杨筱唯的连帽衫背后的帽子，将她拉了过来。 “真是服了你了，之前不是还围着我一口一个姐姐的吗？现在来了新人，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了是吧？” 杨筱唯笑嘻嘻地立正，好敬了个礼，看上去很没正形，说话也满嘴跑火车，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姑娘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一张口一挑眉都是扑面而来的青春气，让人看了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气盛的那段岁月，不自觉就多了些包容。 “哪有啊凡姐，我刚刚还在朝你挥手呢——刚才本来还想开车来接你们的，但老大说之前固定补油的加油站去不了了，得省着点油，所以我只好步行来接你们了。” 凡茵皱起了眉。 “为什么去不了了？不是之前才刚评定那里的npc威胁系数只有一星吗？” 与此同时，叶姈的声音也响起，但她关注的点显然不一样。 “你开车？” 杨筱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撞进了叶姈那双满是质疑的眼睛，突然愣住了，一下子就get到了她的意思，顿时不满地嚷嚷。 “不是吧叶姐，我成年了！有驾照！我身上的学生气就那么重吗？已经不止一个人怀疑我未成年了！” 凡茵在叶姈身边悄悄耳语：“小杨今年刚满18，是咱们南城大学的大一新生。” 叶姈了然，刚满18的少年多少都想过把成年后能干的事都干个遍，总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过往往还是显得很孩子气。 她自己也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大概知道要怎么应付这样的少年——别急着反驳她，只要默默倾听就行了。 叶姈和凡茵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了点头大法，将话过多的姑娘夹在中间。 她们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朝着神秘的湾巢基地走去。 而被她们抛在身后的街角闪过了一抹浅褐色的衣角，仿佛刚才有人一直沉默地站在这里，注视着某场命中注定的戏剧。 …… 当叶姈跟着两位觉醒者前辈的步伐踏入七拐八拐的小巷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而当那栋老旧到墙漆都斑驳不已的楼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身边两人都停下脚步时，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被凡茵说的那么神圣的觉醒者的组织，湾巢，就盘踞在这里？ “这就是你们的基地？” 叶姈现在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身边的朋友聊天吹水，说自己是青龙帮的马仔，然后带着她走进了她们帮派的据点——麻将馆一样。 凡茵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似乎才意识到自家组织的据点实在过于像老城区没有电梯的待拆楼了。 倒是一边的杨筱唯来劲了，跑到楼道口，张开双臂。 “欢迎来到湾巢！” 叶姈的表情一言难尽：“说吧，在几楼？虽然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有电梯吗？” 第44章 杨筱唯就等着她问这句，声音都扬起来了。 “不局限于某一层，整栋楼都是咱们的基地哦！是不是瞬间觉得高大上起来了？” “……” 第25章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果然如叶林所料，根本就没有电梯。 但是幸好，杨筱唯带着她们去的地方就是一楼，不需要爬楼梯，不然叶姈不敢想象自己对这个组织的印象会跌到什么地步。 杨筱唯掏出钥匙的时候，叶姈注意到环扣上面有两把钥匙。 对方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歪了歪脑袋，热情地继续将关于湾巢的事情抖出来，看上去完全没有半点保密意识。 “湾巢的成员都有两把钥匙，其中一把一定是开101的——哦，对了！我是不是忘了说101是我们所有成员聚集开会的地方。” “而另一把钥匙嘛，就是我们的成员在这栋楼里选定的属于自己的居所。” “所以加入你们组织还免费发房子？” 叶姈成功抓住重点。 居高不下的房价和自己目前还没找到工作的窘境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湾巢在她心中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杨筱唯又笑了起来。这姑娘真的很爱笑，一路上笑声就没停过，不过叶姈倒是不讨厌这样性格的人，最多只是感觉有点应付不过来。 “倒也可以这么说啦……其实整栋楼都是老大的，她奋斗了很久才在这座城市里打下了属于觉醒者的基地，还愿意大方地将地盘借给咱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住。” “如果你打算加入我们的话，老大也一定愿意给你划一个住处的。” 杨筱唯话音刚落就猝不及防地拉开了门，然后抢先一步走了进去，不伦不类地朝着叶姈微微弯腰，手一摆，似乎想效仿某些高档场合会出现的门童。 “总之，虽然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同伴，但是欢迎你来到湾巢哦，叶姐。” 明亮的白炽灯的光线从里面倾泻而出，刚才在楼道里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叶姈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前有一瞬间只能看到斑斓的色块，过了几秒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一进门之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厅。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客厅的画风很凌乱，到处都能看到堆着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跟叶姈家里时刻保持着整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想来这里的主人没有一个是像她妈妈那样有强迫症的。 而门正对着的方向有一堆堆得老高的拼图旁边摆了个小板凳，凳子上坐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正在很专注地摆弄拼图。 哪怕正对着他的门开了，他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的意思。 “李游！”杨筱唯非常欢快的朝着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收获了对方含糊不清的一声“嗯”。 她毫不在意，随后又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冲进来，转了一圈之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王叔怎么不在？” 沙发旁边传来女人低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他还在帮我修车呢，说是这次坏得太彻底了，恐怕得修上好几天。” 杨筱唯立刻扭过头，冲坐在沙发上的人喊了一声：“老大！” 凡茵也在这个时候拉着叶姈一同进了客厅，顺手把门关上了，然后径直走到了沙发面前。 比起杨筱唯，她看上去克制得多，不过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时眼里也明显多了一抹光彩。 “老大，我们回来了。” 她稍微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多了一抹急切。 “我刚才听筱唯说我们经常光顾的城南加油站……去不了了？” “没错。那里的npc已经发生异变了，觉醒者前往那里会被卷入副本的概率目前为止已经上升到了100%。”被称为老大的女人沉声道。 叶姈站在落后凡茵一步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大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长得很符合自己心中对组织老大的预想，微黑的皮肤和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具身体拥有的强大武力，而那双始终闪烁着坚毅的眼神也总能让注视着她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信服。 对方在跟凡茵交流了几句正事之后也没冷落屋子里多出来的新人，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眼神没有丝毫压迫感，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变得温和了些。 “你就是被秦策带去副本的新人，我记得你好像是……叶小姐，幸会。” 对方对自己的了解让叶姈眯了眯眼睛，几乎不用思考都能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原来之前带我去文澜中学的秦先生也是你们组织的一员吗？”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凝结了。 之前亲自说出叶姈是秦策带过来的新人的凡茵不知为何，脸色忽然变得纠结起来，始终笑嘻嘻的杨筱唯也失了声，看了看叶姈又看了看老大，眼神变得有点小心翼翼了。 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脸上没有异色——如果不是叶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在听到秦先生这三个字时浮现出一丝皱纹的眉心。 不过也仅仅只有短短一秒钟，那抹痕迹就消失了。 “秦策确实曾经是湾巢的创始人之一，不过他现在已经退出了。” 哇哦。 叶姈挑了挑眉，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已经退出组织的创始人亲自迎接新人，还会把新人的信息扭头告诉自己的老朋友们？这么贴心的吗？ 第45章 既然关系这么好，又为什么要退出呢？留在这里不好吗？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不过他看出在场的众人似乎都不怎么想提秦策的事，叶姈也就从善如流了。 而且，她现在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兴趣更大，并且隐约有种预感，她想知道的东西应该都会从对方嘴里得到答案。 “我该怎么称呼您，女士？和她们一样叫你老大吗？” “当然不。”女人笑了笑，仿佛没有觉察到叶姈语气中某些不太客气的试探。 “叶小姐还没有加入我们组织呢。而且是筱唯先喊我老大的，后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了……老实说，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有点过于古早了，我差点以为我是什么小帮派的黑老大呢。” 她朝着叶姈眨了眨眼睛，用一个小玩笑轻松化解了两人之间原本可能会变得有些紧张的氛围。 她的语调自始至终都不急不缓，让叶姈自从离开文澜中学之后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急躁的心平静了些。 “我叫季纯思，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季纯思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笑容有些困惑。 “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聊一聊呢？刚成为觉醒者的新人往往都有很多疑惑，我虽然也有很多东西都没搞清楚，但是解答其中的一部分想来是没问题的。” 于是叶姈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坐在了对面。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副本又是怎么回事？” 季纯思低低地叹了一声。 “从你觉醒再到你经历第一个副本，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个世界和我们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所有的觉醒者对现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都是从世界观的崩塌开始的。 身边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僵硬呆板如同npc一样的“假人”，记忆几乎被彻底颠覆。 而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慢慢崩溃，就会紧接着发现——并不是所有npc都是无害的。 有一些npc就像游戏中用来触发任务的引路人，会将觉醒者逼入各种即将上演险象环生的惊悚故事的地点—— 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第一批觉醒者挣扎逃生后，将那些地方称为“副本”。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正常的世界，却骇然发现，城市的边界变成了无尽的迷雾。 走向迷雾的勇士全都会在几分钟之后从迷雾的另一端走回来。 他们被困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了。 “等等。”叶姈皱起眉，不敢相信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居然变成了一座孤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南城接壤的应该是江城和蓉城？” “对，现在你随便找一张地图也能看到南城接壤的城市，但是真正往城市的边缘走，却只能看到一片迷雾了。并且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季纯思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开车，飞机，步行……你能想象到的任何离开方式都不管用。甚至如果上火车或者飞机还会被卷入副本，然后最后的结果也只是逃出副本回到南城而已。” 所以，那些最初的觉醒者狼狈地回到城市里之后，不得不面临自己几乎被逼成了孤岛的处境。 他们只能尝试在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活下去，小心翼翼地辨别npc的无害和有害，选择接触那些不会将他们拉进副本的npc交换一些生存必备的物资……然后在这里挣扎着活下去。 叶姈对于那些觉醒者前辈是如何开荒的不感兴趣。她只是直视着季纯思的眼睛，表情极为专注和严肃。 “所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离开这里了吗？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往后余生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吗？” 坐在她旁边的凡茵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已经沉默了很久的杨筱唯低下头，掩饰住了有一瞬间变得晦涩的眼神。 怎么可能接受？哪怕是死，她们也想死在属于自己的现实！ 季纯思凝视着叶姈，眼中闪过了一道莫名的情绪。 “不。事实上，我和一些过去的同伴们曾找到了一个很有可能可以离开这里的办法——” 第26章 客厅里的灯依旧很亮堂，有一束光线温柔地照进了季纯思的眼底，将她那双沉稳的黑眸给照的雪亮，仿佛在最深沉的夜中燃起了一丝雪白的火花。 然而，叶姈却无端感觉对方眼中的那束火花好像是朝着自己怒放的。 这很奇怪，不是吗？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新人而已，就算之前在副本中表现的有点小聪明，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季纯思应该都不知道她在副本里的表现才对。 说句不好听的，她何德何能被一个组织的老大用这样仿佛寄予厚望的眼神看着？ 一切拥趸和花束的背后都一定指向一个赤裸裸的事实，那就是被簇拥的那个人对其他人有利。 叶姈的心思千回百转，表面上依旧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已经计划着万一接下来事情不对就赶紧跑路了—— 她会突然暴起掀茶几，然后直接翻过沙发，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 好在季纯思很快就收回了对于新人而言过于炙热的目光，这让叶姈暂时放弃了掀茶几的念头，开始认真听她讲述那些觉醒者前辈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发现的，可能通往希望的路径。 “最开始的时候，是觉醒者们在例行互相交流情报的时候发现，有极个别的副本在其他觉醒者通关的时候还很正常，但是面对某些或某个特殊的觉醒者，会呈现出第二重样子……” 第46章 “其中最直观的两个变化就是副本难度会大幅度提高，以及原本独立的副本可能会和其他副本之间产生连结，变成连环任务。” “目前已知的遇到这种突然发生变化的副本的觉醒者，几乎全都死在了一环比一环凶险的任务之中。” “几乎？也就是说，还有人活下来了，对吗？” 原本只是旁听的凡茵没想到老大会突然说出这么多自己渴望已久的线索，不知不觉听入了神，于是现在立刻抓到了重点，身子更往前倾了下，声音都变得有些急切了。 杨筱唯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 从刚才起，这个一直表现的十分活泼的女孩就有些沉默得过分了。 不过叶姈注意到，她手底下正抓着沙发垫十分用力，几乎快要抓破了。 在其他人可能会注意到她的视线的时候，叶姈及时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盯着地板，假装自己正在思考——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在思考。 有意思。 杨筱唯姑且不提，凡茵比自己早一个月加入组织，季纯思居然从来没给她说过这个所谓的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吗？就特意等自己来了之后在一块儿说？ 总不可能是为了节省口水吧，所以每增加三个新人就集体说一回，还是说—— 虽然这样想可能会显得有点自恋，但是，从见到特意跑出来接他们的杨筱唯开始，这个被称作湾巢的组织展现在叶姈面前的姿态就热情到让她有点害怕。 再结合此情此景，很难不让她觉得，她们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出现。 叶姈的思维已经熟练地拐到了阴谋论的时候，季纯思再次开口，只是声音却多了几分怅然。 “不清楚。事实上，那寥寥几个不能确定死亡的觉醒者最后都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哪怕找遍整座城市的所有角落，都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们了。” 没有像其他死去的人一样变成npc，也没有留下尸体或者一丁点线索，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神秘失踪的觉醒者最后经历的那个变异的副本关闭了。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况，这座诡异之城本就是由无数副本组成的。 街角的便利店，笼罩在黑暗之中的一条小巷……任何地方都可能会成为诱杀觉醒者的副本。 但是，关闭了的副本再也不会被触发了。 即使剩余的觉醒者跑到那里去坟头蹦迪，也再也不会有npc突然冲出来将他们卷入属于自己的诡异游戏了。 “副本关闭了，人也消失了，也就是说那些觉醒者很有可能是离开了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凡茵眼睛有些失神，声音近乎喃喃。 随后，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仿佛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已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束光，然后拼尽全力地朝那里跑了过去。 季纯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目光似是无意的扫过了依旧保持沉默的杨筱唯，以及垂头不语的叶筱。 “这只是一种在觉醒者之中流传已久的猜测，没有人离开过这座鬼城，所以也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些消失的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这里，有没有回到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觉醒者记忆中无比日常，以至于与这座鬼城呈现出来的姿态相差过大，几乎能将人逼疯，让他们无比渴望回归的……现实。 “目前在记载中出现过异变的副本总共有五个，而存在觉醒者消失现象并且最终关闭了的则有两个，分别是有爱便利店和城郊的无名山。” “根据传闻，这些副本曾经都是副本中普遍的大逃杀规则，但是在某一天，经由特定的觉醒者——我们一般将他们称为'钥匙'——触发之后内容突然变得丰富了，变成了时限为七天的连环任务……” “文澜中学也是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很不一样！我们到那里之后，触发了一个七日童谣……文澜中学很有可能也变成七天的连环任务了！” 凡茵激动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声音更是不自觉地变大了很多。 原本正坐在后面自顾自的玩拼图的李游朝沙发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镜片后面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道晦暗的光。 而叶姈……叶姈依旧垂着脑袋，掩藏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 假如此刻屋子里不是有三个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的人，她真想抓住凡茵的肩膀，用力摇一摇，好把她脑子里进的水晃出来。 姐，我知道你在这里待了一个月，真的很想回家，但是这种时候能不能稍微谨慎一点啊？不要别人说点什么，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肚子里那点货全都倒出来了！ 她刚才本来还产生了一种怀疑，觉得季纯思每一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简直像是虽然没听她们汇报但是已经知道文澜中学的情况了一样—— 最起码，她感觉季纯思一定知道文澜中学很符合她口中那种产生了异变的副本，而她们就是传说中特殊的觉醒者，能够打开希望之门的钥匙。 钥匙啊……这可真不是个好形容词，简直就好像活生生的人被用作了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 叶姈轻轻地咬了咬后槽牙，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凡茵太着急了。她本来想按兵不动，等季纯思先忍不住开始出招试探的。 她们没有说出自己在文澜中学的经历本来是优势，也许可以借此吊出一点情报，最起码能够确定季纯思是不是通过了某些未知的手段能够“未卜先知”。 第47章 但是现在，季纯思已经从凡茵口中“知道”了文澜中学的特殊情况，她们失去了一次试探对方的机会。 凡茵没有注意到身边队友的失望，她此刻，满心满眼全都是可能回到现实的机会。 钥匙……如果她能得到回到现实的钥匙…… 脑海中闪过了一间不大但是被装修得十分温馨的屋子。 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打造的卧室里有一扇大大的窗户，窗台上摆着最喜欢的小盆栽。 阳台上放了一架藤椅，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上面。藤椅旁边总是窝着一只来晒太阳的可爱小橘猫。 那是她已经过了户的新家，承载着一片新的希望。 两个月前，在南城这座从童年起就给予了她太多痛苦的城市，她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个落脚点。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就会拥有崭新的人生。 但是，一个月前，一切都伴随着她坠入鬼城而消失了。 那个装修一模一样的房子里再也照不进阳光，家里也没有猫了。 阳台上的藤椅无风自动，看上去随时准备闹鬼。 凡茵闭了闭眼睛。 她要回到真正的南城，要回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为此，哪怕是赌上性命也无所谓—— 她需要的只是一把“钥匙”，一个机会。 季纯思又一次用莫名的眼神注视着凡茵眼中燃起的微弱的火焰。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像是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一样向后倒去，整个人都陷在了沙发里，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力量，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听起来文澜中学确实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那种副本。不过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了，而且这种副本难度很高，一定要小心。” “有一种说法，虽然流传不是很广，但是我感觉很有道理……” 季纯思意兴阑珊的眼神扫过叶姈，却没有聚焦，好像那里空无一物一样。 “那些被特殊副本所选中的'钥匙'，很有可能会开启一段不那么美妙的过往，而后续的旅途中加入进来的觉醒者，恐怕在其中也会牵连甚深……” 这位掌管一个组织的老大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突兀地停住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总之，你们千万要小心。” 第27章 一时之间，客厅里竟然没有人说话了。 叶姈甚至能听到李游在她们身后安静地搭着拼图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慢，也许仅仅只过了几秒钟，但是在叶姈看来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门打开的声音终于解救了她们。 “……我想我应该没有来迟吧？” 推门而入的中年男子满脸络腮，穿着工装背心加一件上面有着可疑油漆的外套，裤腿上全是泥点。 他进门的时候自觉套上了鞋套，又摸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还在淌水的裤脚，进门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房子里多出来的陌生面孔。 “新人？”络腮大汉仿佛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凝滞，朝叶姈咧嘴，露出了一个足够友善的笑容。 “看来这栋楼又要多一个新住客了。如果不是我还要忙着修车，我很乐意带着这位女士好好选择一个不错的新家。” “？” 什么叫做选择一个新家？ 对方过于自来熟的话语，令叶姈眉头一抽，心里伸出不妙的预感。 而对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考虑该给新人选一个怎样的位置了。 “也许二楼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记得那里的两套房子都带有露台，其中一套好像是凡茵在住吧？凡茵不介意多一个邻……” 等等！ 刚才还沉浸在各种阴谋论中的叶姈有些绷不住了。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打断了络腮男自顾自的话语，眼睛直视着季纯思，带上了一点压迫，不过语气倒还算平静。 “来的路上，我听杨小姐说过一点我们组织的……福利。似乎加入组织的成员可以免费发房子？但我以为这是福利，不是强制要求？” “你们的组织……还会强制规定所有成员都必须得住在这栋楼里吗？” 任何事情一旦沾上了强制两个字，就算原本是好事在人们的心里也总是会染上一丝不祥的意味。 更不要说此刻的叶姈已经对弯朝这个组织充满了戒备，对于她们可能隐瞒的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又或者阴暗一点想，是背地里想要利用自己达成的什么算计。 换句话说，她根本不可能像个傻白甜一样，坦坦荡荡地收下组织发的房子，然后毫无戒心地住进去。 她以为刚才季纯思的沉默，意味着她已经暂时放弃了动手脚，但是如果这个组织内部还没有统一对付她的办法的话…… 叶姈将嘴角抿成了毫无弧度的一抹直线，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逃跑的成功概率。 然而，她在这边满心疑虑的时候，另一头，络腮大汉却愣住了。 “老大，你还没有跟新人说过吗？就是关于原本的家——” “王叔。”杨筱唯是在场众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刚才还有些恍惚的神色全部都消失了，扬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叶姐才刚过来呢。咱们就简单讲了一下关于觉醒者的一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劝她跟我们住在一起。” 叶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看杨筱唯的脸色，又看了看季纯思。 第48章 女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愕，反而点了点头，十分坦然。 ……这两个家伙是不想让同伴知道她可能是所谓的钥匙吗？而这位同伴又是否知道关于钥匙的事情呢？ 还是说，她们和这个刚进来的同伴只是在联手做戏，想要降低她的警惕？ 叶姈微微皱眉，心中越发下定决心——不能留在这个组织里。 成员之间如此勾心斗角，实在是损耗脑细胞。长此以往，她的脑子都用来对付同伴了，怎么可能有心思通关副本。 “哦，这样啊。”王叔挠了挠后脑勺，那张憨厚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动作麻利地从不知道哪个旮旯里面找出了自己的螺丝刀和其他一些琳琳琅琅的小工具。 随后，他朝叶姈点头致意，留下一句“很期待你的加入”，然后就离开了。 他似乎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才被敷衍了，也没兴趣了解她们之前的对话。 王叔离开之后，季纯思终于再度开口了。 “叶姈，你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栋楼里吗？” 明是疑问的语句，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叶姈觉得很好笑。 那不然呢？难道还指望她愿意跟不知道隐瞒了她多少事情，甚至还有可能会算计她的人当邻居吗？ 季纯思叹了口气。 “但是你在这里总得有个落脚点的。在我们达到最终的目的，离开这座鬼城之前，你总该有个生活的地方吧？” “难道你打算回那栋看起来和你家一模一样但其实完全不同的房子吗？一个人住不会感到害怕吗？” 此刻的她完全褪去了初见时那抹凌厉的气质，陡然变得温和起来，就像是邻家大姐姐正在关心她一样。 叶姈先是被对方这副温情脉脉的样子给弄得浑身一阵恶寒，随后刚想说点什么，眼神却突然凝固了。 一个人住，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她明明…… 一直和妈妈一起生活。 那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再熟悉不过的客厅，那张老旧的，但是铺着新买的小毯子的沙发，还有……坐在沙发前，面无表情看电视的女人。 仿佛有一道雪亮的电光闪过，照亮了女人那张没有丝毫情绪、如同假人般的面孔。 叶琉。 妈妈。 叶姈的嘴角又一次抿平了。但是这一次，她的唇线却在不易察觉地颤动着，仿佛突然意识到了某个沉重的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座鬼城里有一栋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房子，房子里面还住着一个有着与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 但是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那也不是她的妈妈了。 那个女人对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感，也不会再因为她而做出任何的回应。 她或者它变成了一个npc，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在日常相处中突然朝她发难——就像今天早上给她颁布前往文澜中学的任务一样，将她推向一个又一个惊悚诡谲的副本。 ——不。 叶姈希望是这个可恶的npc擅自使用了母亲的面容，而不是母亲变成了npc。 因为后者意味着她可能再也无法弥补多年来残缺的亲情，哪怕是逃离这里，回到所谓的现实也不能。 季纯思轻叹一声。 大概是知道自己此刻在叶姈心中的形象并不算好，她索性给凡茵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劝劝。 凡茵尽管自己现在的心绪也有些混乱，但是她也很希望叶姈能够留下来，而不是逞一时之快然后住进后患无穷的地方。 于是接到暗示之后，她开始努力组织语言。 “在这个鬼地方，我们认识的那些人，不管是亲人友人还是……爱人。”身为一个铁血单身贵族，说到爱人这两个字，莫名让凡茵有些烫嘴。 不过想要劝说叶姈留下来的心，让她很好的克服了一切。 “总之，那些亲近的人全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副本里的npc。就连我们熟悉的家，也完全不能将它当成安全的地方，而应该看作潜在的副本。” “但是，在这些地方之中，有一些地方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组织的一些前辈花费大量时间踩点，探索出来的几个相对不容易触发副本的'安全区'，再比如说……老大拥有的这栋楼。” “这里是我在通关一个叫做鬼楼的副本时获得的奖励。”季纯思适时开口，语气平淡，没有一丝炫耀，但是已经足以令叶姈肃然起敬。 抛开对方对自己可能存在的欺瞒不谈，季纯思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居然能够在这座鬼城里拥有一栋楼，难怪能够成为湾巢的老大了。 “总之，这里是属于觉醒者的基地，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npc的，可以最大限度地隔绝副本的拉人方式。” “所以，叶姈。”季纯思第一次直呼了她的名字，而不是更加客套的叶小姐，“你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吗？” 尽管之前的对话并不算很愉快，但是季纯思依旧朝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也让叶姈越发警惕了起来。 “不了，家里还有我妈。” “你的母亲应该不是觉醒者吧？”季纯思变得越发从容起来，仿佛已经笃定了最后的结局。 因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现实记忆中亲近无比的家人，在这座鬼城里变成了麻木不仁的npc，再也不会跟自己说笑，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第49章 而如果要继续与披着家人的壳子的npc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则意味着反复的心灵凌迟。 事实上，有很多觉醒者在明知道家人爱人变成了npc的情况下，依旧无法割舍，选择继续与他们一同生活，而这些觉醒者最后的结局也往往都不太妙—— 要么在反复凌迟般的痛苦中醒悟过来，对方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然后痛苦地割舍；要么就只能在无尽的悲哀中沉沦。 曾经带过季纯思的一个前辈坚持不肯离开有着“丈夫”的新家，然后在不到三个月之后就被同化成了npc。 季纯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和丈夫一起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嘴里永远都只能重复着同一套台词。 她可以永远和自己的爱人在这座鬼城生活下去了。 代价是沉沦。 在所有人都以为叶玲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时候，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是不了。” “我——” 脑海中浮现了叶琉苍白木然的面孔，以及在她早上离开家之前，被对方要求一定要装上的早餐。 那个塑料袋里面包着的东西，在初见时吓了她一跳，但是却在后来成为了让她摆脱鬼怪的秘密武器。 “必须要留在家里。” 是的。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女人还是不是自己的…… 妈妈。 第28章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尽管所有觉醒者都知道这是一座鬼城，阳光也从未眷顾过这里，但是至少在白天的时候，光线稍微充足一些，人总是会更有安全感。 于是，当真正的夜幕降临，整座城市都陷入黑暗的时候，没有受到副本桎梏的觉醒者们总是会蜷缩在属于自己的据点中，警惕而又疲惫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过，隶属于湾巢的觉醒者在这种时候会舒适的多。 因为他们的老大拥有一座绝对不会被入侵的据点，并且大方地分享给了每一位成员。 此时，101，被用作会议室的那套房子里。 客厅里相较于之前聚了四五个人的“盛况”，这会儿显得冷清了许多。 季纯思站在窗边，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翻滚着的黑暗。 客厅里只开了厅前灯，因此，靠近窗户的这边陷于昏暗。 突然之间，伴随着一道如同闪电般的白光，窗户上多了点什么—— 一张五官扭曲的怪脸紧紧的贴在窗户上，朝里面的女人露出丑陋的笑容。 然而，季纯思早已习惯了这些黑暗中的怪物，只是冷冷地回望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怪脸似乎撇了撇嘴。又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你就那样让她走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快的女声，玻璃上印出了一个不甚清晰的倒影。 季纯思平时一直表现得十分爱护她们之中年龄最小的杨筱唯，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刚成年的小姑娘有点恬噪，她也永远会温和耐心地对她说出的话做出回应。 但这会儿，她却没有理会杨筱唯的意思，倒映在玻璃上的面孔显得冷漠到可怕。 杨筱唯也不在意，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自顾自道：“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将叶姐留下来呢。都这么晚了，你就不担心她在外面出事吗？” 叶姈大约在半小时前告辞，随后凡茵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也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楼上的属于她的房子里。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时候天空已经足够昏沉。 再考虑到叶姈家离这里的距离，以及她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恐怕还走在路上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除非是副本任务，否则没有觉醒者愿意行走在被夜色笼罩的南城的街道上。 沙发悄无声息地陷了下去，杨筱唯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摔在了上面，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难得的恬静。 但是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总能让人联想到正在嗞毒液的蛇。 “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离开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就这样放任她脱离管控了吗？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杨小姐。”季纯思终于朝她看了过去，声音淡漠，“我们才认识了半个月。” 杨筱唯又笑了。 此刻的她和白天的她比起来，除了都很爱笑之外，几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 她的眼神冷到可怕。 “也是，不管是凡姐还是王叔加入组织都比我早，不过最关键的消息一直都由你牢牢把控着，从来不打算主动告知任何成员。如果不是我刚好撞破了你和秦策的悄悄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野左上角，通往房间的小走廊里不知何时探出了一个脑袋。 “李游？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有些愕然。直到上一秒之前，她都一直以为这里只有她和季纯思两个人。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发现我。” 李游的声音很轻，不过在寂静的客厅里，已经足够被每个人听到。 杨筱唯沉默了几秒，然后就站起身，像以往一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50章 “真是的，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算了，我先回我自己的房子了，拜拜。” 她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当湾巢的几位成员待在不开灯的客厅里凹造型的时候，被她们讨论的中心人物——叶姈——此刻也待在黑暗之中。 正如杨筱唯所预料的那样，她在快走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浓稠的黑暗在不知不觉中包裹住了她，眼前除了时不时走过的街边小店的灯光，以及每走五米就会出现的一盏半亮不亮的路灯，什么光线也没有。 叶姈抿着唇，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但是黑暗却如影随形。 不知何时起，浓重的压抑感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只有当她走到路灯旁边的时候，才会感觉心头压抑着的东西放松了些。 她发现，自从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之后，她越来越不喜欢待在黑暗里了。 尤其是这里的黑暗是如此的粘稠，连空气都变得沉闷了，仿佛一条充满恶意的漆黑巨蛇正试探性地一点点裹住猎物的身躯……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猎物。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叶姈没忍住，往自己家的那栋楼和那个楼层看了过去。 她在那个地方住了20来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它所在的位置。 以前初中，他还每天晚上都回家的时候，只要站在小区门口，抬头摇摇的看见自己家亮着的灯，他就会感觉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后来上高中之后这种感觉就逐渐离她远去了。 大概是因为每次周末回来的时候母亲往往不在家，她也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于是渐渐地，周末就不怎么回家了。 仅仅只过了一秒钟，叶姈就挣脱了脑海中翻滚的回忆，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家的方向。 果不其然，没有开灯。 她轻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失落。 不过看样子，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了。 叶姈提步，走进了小区。 进入小区之后，大概还有五分钟，她就能走到自家楼下了，十分钟之内就能到家。 但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小区门口开着的一家便利店给吸引了。 小区内部没有路灯，并且没有任何一楼的住户开了灯。一栋栋楼房矗立在黑暗之中，像是沉默的巨兽，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但是，开在小区门口的小小便利店却开着温暖的白炽灯，像是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正在吸引迷途的飞蛾扑过去。 叶姈盯着门口的灯光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仿佛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文澜中学的校服。 她想起来了，文澜中学周五晚上依旧有晚自习。 在刚上高一的时候，她为了能在家里待一个完整的周末，又不愿让下班后疲惫的叶琉特意去接自己一趟，咬牙独自在深夜回家。 十点钟离开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11点了，街上的店铺基本上都已经打烊。 走到小区附近的时候，更是只剩下一两个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那时候便利店冒出来的暖黄色灯光恍惚间，仿佛穿越了时空与现在眼前的这间便利店重合了。 叶姈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儿灯光，瞳孔逐渐扩散，如同游魂一般迈动双腿，走向了便利店。 叮铃铃…… 当叶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门上挂着的风铃，无风自动。 柜台后面，面色青白的女人朝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欢迎光临！客人要来点关东煮吗？” 叶姈朝柜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柜台旁边的九宫格里果然煮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她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之前虽然在湾巢的地盘上吃了一块面包垫了垫肚子，但她毕竟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这会早就已经咕咕叫了。 但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关东煮，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女人。 女人的身躯异常的高大，头几乎顶到天花板了，只能用力地曲着，头颅和脖颈几乎成了90度，能看到脖颈中间露出连接的血肉。 ……她是不是有点过于高大了？ 大脑正在疯狂地发出遇到异常现象的预警，但是发出信号的神经却仿佛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给阻断了，无法让身体的主人接收到，也无法操纵四肢做出有力的回应。 叶姈的思维逐渐变得有些迟缓，关于女人是否过于高大的问题只在她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秒就消失了。 她低下头，想要挑选关东煮。 九宫格里面总共煮了九种不一样的东西，有五根一串的手指，还有两个一串的眼珠…… 血色和汤汁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和谐。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快点清醒一点！ 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正在持续发出尖叫，叶姈皱了皱眉，感觉浑浑噩噩的大脑一阵发胀，难受得像是快要炸开了。 “客人，想吃哪个呢？” 高大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纸筒子，手里举着一把过于锋利的镊子，依旧微笑着看着叶姈。 她嘴角的弧度似乎一直没有变过，像是固定在那里了。 “客人……” 嘭！ 叶姈突然冲向了便利店门口，一脚将玻璃门踹开了！ 第51章 从刚才起就一直十分混沌的脑子突然一个激灵，终于注意到了刚才一直被迫无视的不和谐之处。 ——还买什么关东煮？这个女人分明就是要把她给剁了串成关东煮！ 第29章 嘭嘭嘭！ 叶姈用力地撞着便利店的门。 刚才像是被鬼迷眼了一样，所有的异常都被打上了一层正常滤镜。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扇玻璃门自从自己进来之后就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就像是已经捕到了猎物的笼子一样，原本光线明亮温暖的便利店顷刻间就成为了困住她的牢笼，看上去美丽脆弱的玻璃门瞬间变成了坚硬似铁之物。 叶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抄起了放在旁边的东西就用力砸过去，但却无法撼动分毫。 身前渐渐被投下了一片阴影，高大到只能佝偻着身子的女人已经靠近了。 叶姈几乎能听到后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丝丝缕缕糜烂的血腥味儿危险地缠上了她的鼻翼。 “客，人……” “您的关、关、关东……” 真是够了！ 叶姈低咒一声，一矮身，灵活地从阴影之下钻了出来，一下子就溜到了煮着关东煮的九宫格锅旁边，然后—— 哐当！ 整个锅都被她给掀翻了！ 关东煮的汤汁洒在桌子和地上，原本被串在一起的手指和眼珠撒了一地，散发出更加浓重的诱人香气。 高大的女人愣住了，全是眼白的眼睛里渐渐漫上了丝丝血色。 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她直接将佝偻的身子弯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脸紧贴着地面，伸出了一条长满利齿的舌头，贪婪地舔着地上的断指，就像狗在舔骨头，但长得可比狗可怕多了。 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肿胀发白的脸好像显露出了些许贪婪的渴望，像是原本以为只要舔一舔就能止饿的恶犬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食物囫囵吞下。 完全违背了基本生理构造的舌头被伸得越来越长，最后用力一卷，将地上的断指和眼珠全部卷进了嘴里。 舌头上的倒刺在触碰到食物的那一瞬间就收紧，轻易地刺入其中，本就被煮得极为软烂的食物，立刻泄露了甜美的汤汁。 绝大部分汤汁都被贪婪的舌头给卷走了，但还是残余了一些淌到地上，散发出越发浓郁的关东煮香气。 嘎吱，嘎吱…… 在毛骨悚然的背景音中，叶姈蜷缩在高高垒起的纸箱后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刚才用来掀锅的右手五指张开，小心翼翼地不让它们碰到彼此上面遍布的细密水泡。 感谢文澜中学的经历，让她明白了这些所谓的鬼怪无法克制自己的恶意与食欲。 但是糟糕的是，这次遇到的便利店店员显然与之前遇到的小女孩小男孩很不一样。 后者在对于活人满怀恶意的基础上还保留了一定的神志，貌似还遵循某种契约精神，通过食物进行贿赂之后，就有可能逃过一劫。 相较之下，眼前这家伙貌似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想跟她谈判应该是行不通的，对方现在看起来只想将她的头拧断，然后泡到关东煮里下菜。 叶姈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在心里自嘲了两句之后打起精神，一边努力将自己的神志从疼痛的深渊之中拉出来，一边飞快寻找能够离开便利店的方法。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要被眼前近乎无解的绝境给吓倒了…… 无论如何，这座城市里的鬼东西显然都遵循着属于它们的一套规矩。不然的话，早期的那些觉醒者也不可能逐渐掌握规则，然后在这里延续火种。 快好好想想，假如这个便利店也算一个副本，那么，这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她要怎样做才能够活下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渐渐停了下来。 叶姈在心里默默祈祷店员接下来能打一声饱嗝，但是很快，对方发出了食欲明显没有得到满足的低吼声。 佝偻着的高大身躯，只是稍稍抬起，就已经撑到了天花板。 伴随着女人逐渐抬起头来，她的嘴里似乎发出了某种呢喃，声音极小，但是在这过于安静的便利店中，按理来说应该能够被清晰地听到。 然而，不管叶姈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听清她到底在呢喃着什么…… 等等，现在不是听这个的时候！ 叶姈瞳孔猛缩，浑身一震，原本快要变得无神的眼睛再度充满了神采。 她感受着自己再度加速的心跳，额头上渐渐布满了冷汗。 ……太糟糕了。即使是路边随便一个便利店里的店员似乎也拥有着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污染能力。 就像在副本中，那些凌乱的文字会对她的精神造成影响一样，眼前这个肿胀的女人诡异的低语也会有类似的作用。 纵然她始终保持谨慎，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招。 此刻，便利店中原本将她吸引过来的温暖的灯光看上去和之前一样，只是色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些许变化，原本的暖黄色打上了一层深白的滤镜，竟显现出了几分诡谲。 咯咯。 在意识到整个便利店的色调都在灯光的掌控之下，逐渐变得森冷的时候，叶姈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的声音。 她很确定，这种程度还远不至于让她恐惧至此。 第52章 然而她的大脑像是已经失去了控制，正在疯狂地分泌着恐惧毒素，试图腐蚀她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她的意志。 是灯光吗？ 叶姈猛地抬起头，脑海中原本朦胧的一切都被一道灵光给照得雪亮！ 是灯！这个便利店的关键核心一直都是灯！ 是灯将猎物吸引进了猎人的牢笼，也是灯在不断地对她施加污染和压力。 所以…… 叶姈抬起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遍便利店，最后终于锁定了裸露在外的电源开关。 而此刻，站在收银台前的女人已经重新迈开了沉重的步伐，准确无误地朝着叶姈藏身的纸箱堆走来。 只有一次机会。 叶姈不再犹豫，用最快的时间做了两手准备。 她在从纸箱堆处冲出来的那一瞬间，使了个巧劲，从箱子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用力砸向了头顶的灯泡。 与此同时，她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电源开关的方向跑去！ 啪！ 伴随着一声巨响，便利店的灯光开始急剧闪烁起来。 刚才那一下打中了！而且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好，电压已经不稳了！ 叶姈眼中闪过一道锋芒。 此刻的她距离电源开关处还有两步之遥，只要再跨上两步，就能够按下那个该死的开关，然后便利店就会陷入一片黑暗！ 也许，她的生路就藏在原本会令人感到恐惧的黑暗之中。 但是，她站着的位置实在是太不赶巧了。 当时慌忙之中躲藏的纸箱堆刚好是与电源开关形成对角的位置，而偏偏电源开关就在收银台的旁边。 因此，当那个过分高大的女人挡在开关之前的时候，叶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滋啦。 女人那张因为过度肿胀而有些扭曲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她伸手按下了某个开关，随后原本有些不稳定的灯泡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白光。 ［新生……］ 当剧烈的白光覆盖所有视野的那一瞬间，叶姈的身子僵住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新生……］ 是谁在她的耳边呢喃？ 白光无孔不入，钻入了叶姈的七窍，几乎夺走了她思考的能力。 唯有耳边的呢喃正在不断变得清晰。 ［新生……我们的……］ 我们的，新生？ 叶姈的嘴唇动了动。 在她即将吐出那句简单的话语的前一秒，无边的白光之中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暖黄色的光线从裂缝中倾泻而出，渐渐照亮了被白光覆盖的区域。 在只剩下雪白的天地之中，渐渐浮现了透明的玻璃墙。 叶姈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的夜景，那些沉默耸立的楼房…… 等等。 她现在在哪里？ ——她现在在小区门口突然出现的便利店里！ 原本已经快要崩溃的意识又凝聚起了最后一丝清明，叶姈眼前被白雾笼罩的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她还待在便利店里。 而且头顶的灯泡也没有刚才那么亮了。 她看到的那些强烈的白光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精神受到污染之后出现的幻觉。 而这家便利店中绝对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个过于高大的怪物店员——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眨眼间，她们就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了。 叶姈几乎能够闻到对方嘴里散发出来的属于关东煮的香味。 嘭！ 叶姈毫不迟疑地转身，三两步就已经跨到了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了过去。 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的大门这一次似乎恢复了正常，在她的撞击之下，被轻易撞开了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叶姈毫不迟疑地钻了过去，哪怕腿被狠狠夹了一下，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疯狂地朝着远方跑去。 她跑步的时候向来很讲究，就连几步一呼吸都会算好，只为了以最小的损耗跑最远的距离。 然而这一次，她却任由自己沉重的呼吸肆意释放着，仿佛要将某种在血液中流淌已久的恐惧全都发泄出去。 离那个便利店远一点。 不要再看向那些诡异的灯光了。 这是她脑子里仅有的两个念头。 不知道跑了多远，理智回笼，告诉她要停下来了不能继续跑下去了。 这样无止境消耗体力，也许接下来再遇到什么事情，她就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 在大脑的强制命令之下，因为恐惧而不断挥动的四肢终于停了下来。 叶姈一边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抬起头，想看看自己跑到了哪里。 然后，她看到了一段再熟悉不过的斜坡。 她早上刚刚走过的，以前上下学每天都会走过的地方。 她一点点抬头，脖子都快抬酸了，终于看到了斜坡上的那栋楼房的景象。 和周围的楼房一样，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是一片无法探视的黑暗，唯独只有一家例外。 那是属于叶琉的房子。 她曾经的家。 暖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实在太过显眼了，也许正因如此，才会在一片黑暗之中被尚且待在便利店里的自己一眼捕捉到。 尽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比如这盏灯到底是谁开的，叶琉是不是待在家里，等会里面迎接她的，会不会是新副本…… 第53章 但不管怎么说，灯光给她指明了回家的道路。 大脑中一遍遍的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与此同时，叶姈已经走入了楼道。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叶姈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但至少在那一刻，浑身疲惫的她提不起任何精力审视似乎已经变得安全的环境。 上楼，从书包里拿钥匙开门，关门，然后如梦游一般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咚地一下倒进了柔软的床里。 她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很累了。 也许，这些一团乱麻般的事情明天再思考也不迟。 第30章 叮铃铃…… 啪！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啪地一下拍在了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僵硬的手指乱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闹钟给关掉了。 确定耳边没有吵闹声后，那只手又原路返回，还顺便拉了一把被子，蒙过了脑袋，来抵挡渗透过窗帘的阳光，试图睡个回笼觉。 但是当一个人从梦中惊醒之后，就意味着她已经很难再次入睡了。 尽管再不情愿，叶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复平时的雷厉风行，而是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开始提醒她该吃早餐了，叶姈才恍然惊醒，起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叶姈拿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向了镜中的自己，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倒影好像和无数场景重合了，就好像之前也发生过近乎一模一样的事情…… 昨日重现。 但是她很快就把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给抛到了一边。 出现即视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一直住在家里，不管起的早还是起的晚，每天都会出现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洗漱，一年至少有360回。 这样想着，叶姈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校服领子，皱了皱眉。 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昨天到底是累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连衣服都没换，澡也没洗，就躺到了床上。 这对于稍微有点洁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类似于鬼上身一样的行为—— ……鬼？ 叶姈微微一愣，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一点什么痕迹来说服自己，听从内心深处某个微弱但始终存在的警惕之音—— 什么都没有。 尽管已经是住了20年的老房子了，但是叶姈一直将自己房间连带着卫生间打扫得很干净。 洁白的瓷砖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污渍，各种东西被分门别类地放好，洗手台和浴室干湿分离。 不大的卫生间因为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利落，视觉上足够宽阔，但又不会大到让人觉得不适应——至少叶姈一眼就能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因此，她很确定，此刻这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值得警惕的生命体——蟑螂也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拧得更紧了。 用语言难以形容，但是她对自己的潜意识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毫无疑问，此刻一定有什么她难以掌控的事情发生了，也许会带来危险，但她现在一无所知。 接下来在淋浴的时候，叶姈一直在试图从自己有些破碎但总体还算连贯的记忆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可惜的是，不管她怎么回想，都觉得自己到今天为止的生活平凡乏味到不可思议。 上课，放学，吃饭，睡觉…… 她的人生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的怪圈，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一目了然，根本找不出一丁点异常。 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叶姈抬头看了一眼透出微光的窗户，顺手拉开了窗帘。 已经多日未见的灿烂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的身上，却不知为何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也许是因为阳光透过玻璃之后就失去了原本的热度吧。 叶姈这样想着，原本因为发生了无法掌控且未知的事情而有些紧绷的心，却逐渐放松下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将刚才脑子里冒出的各种没有印象且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抛到一边去。 毕竟，今天是休息日，不是吗？ “开心点，没有人会在星期二给自己自寻烦恼。今天可是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不是吗？” 叶姈压低声音，对自己说道。 然后她因为自己多年未曾出现的自己与自己对话的“童心”而微微弯唇，心头压抑着的阴云已经淡到不可见了。 总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了，前段时间似乎一直是阴天呢。 这样想着，叶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朝阳，眯了眯眼睛，心情逐渐飞扬起来。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间，走进了客厅。 穿过客厅之后就是餐厅了，叶姈的目光可以轻易穿透没有任何阻碍的空间，看到那个坐在餐桌旁看手机的中年女人—— 她的母亲。 母亲已经坐在餐桌上等候自己多时了，桌上摆着两只海碗，里面盛了满满当当还散发着热气的蛋花面。 第54章 金色的蛋花上面撒着鲜翠欲滴的葱花和小青菜，一看就出自母亲之手。 “你起来了？快点吃早饭吧。” 母亲应该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却连头也没有抬，依旧低头刷着手机，声音淡淡的。 叶姈习以为常地拉开了离母亲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挑起面条吸溜进肚，又喝了两口蛋花面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之前几乎已经饿到被胃酸烧穿的肚子终于好受了些，叶姈这才有心思打量坐在对面的母亲，却发现对方任由自己面前的面条逐渐失去温度，似乎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妈？你怎么还不吃呢？” 一般来说，叶姈并不是很关心母亲正在做什么。 但是既然看到了对方的异常，她的嘴还是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关切的话语，随后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 出乎意料，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漠地无视她，而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还不饿。你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吗？” “什么？” 叶姈愣住了，觉得她们之间的话题跳转得有点过快了。 “我是说。”母亲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叶姈逐渐发现了些许异常，她的手指似乎从来没有动过，难道她一直盯着同一个画面吗？ 随后，她就听着母亲慢条斯理地用冷静或者说冷漠的口吻，说出了几乎要将她拽进梦魇深处的话语。 “你们学校，昨天又死人了——” “好像是你的室友。听说是跳楼死的，怪吓人的。” 那一瞬间，叶姈瞳孔猛缩，几乎失去了语言。 脑海中原本稀疏平常的记忆瞬间被打乱了，像是突然回忆起了怎么也无法想起的噩梦，又或者，是噩梦变成了昨日的现实。 “昨天……死人了？” 无限循环的日常，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漏洞。 轻松愉快的休息日正摇摇欲坠，隐藏在阳光下的阴影，已经朝叶姈露出了爪牙。 第31章 “我的学校……” 叶姈努力地进行回忆，却几乎找不到什么线索。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里，明明在文澜中学的每一天都是普普通通、毫无新意的日常。 高中的生活无聊得很，她所在的尖子班甚至连八卦都很少流传。如果发生了学生自.杀这样的案件，怎么说也会成为同学们的谈资，甚至搞不好学校都会受到影响。 在她记忆中的昨天，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呢？ 而且，那个恶性案件的主人公还是她的室友？ 尤溪文…… 叶姈额角的神经跳动了两下。 伴随着一抽一抽的疼痛，她的眼前突兀地闪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有自己和尤溪文争吵的场景，有一栋色调暗淡的宿舍楼，还有…… 沾满血色的沥青地面。 叶姈神情恍惚地站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她抬头，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家，看着从客厅和厨房两边照过来的日光，看着阳光中飞舞的灰尘。 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但却又让她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和平的假象，某种阴冷的东西正待在光照不到的暗处，冷冷地监视着她，顷刻间就能颠覆她的生活。 她的记忆，好像出问题了。 她昨天好像真的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尤溪文从天台上跳下来，变成一具尸体的场景……还有那蔓延向自己的整个视野的血色。 为什么，直到刚才母亲提起这个新闻为止，她对此都没有半点印象呢？ 叶姈拼命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额角的青筋跳动得更欢快了。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而是一帧一帧地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企图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就算她被催眠了，被修改了过去的记忆，发生过的事情也一定会留下一点痕迹的。 这个世界上绝不存在任何毫无痕迹的改变——叶姈始终是这样坚信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叶琉却突兀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出去转转吧。” 叶姈微微一顿，抬起头，注视着突然开口的女人。 原本因为使用过度而胀得难受的大脑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建议而卡了一下，然后终于不再对昨天的事情纠缠不放。 取而代之的是…… “妈，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叶姈看着母亲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 而对方仿佛没有察觉到逐渐变得有些凌厉的眼神，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低头看手机。 “你今天讲话怎么这么没有逻辑？刚才也是，突然就跳到另一件事情上了——话说我周末待在家里不行吗？为什么要出去转转？” 母亲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理解她刚才一长串话的意思，然后才慢吞吞地做出回复。 “你想多了。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待在家里太浪费了。出去走走吧，也许你会有一些收获。” “我就想在家里休息一整天，不行吗？” “出去走走吧，也许你会有一些收获。” “就非得出去吗？话说我到楼下的花园里散散步然后再上来，可以吗？” 第55章 “出去走走吧，也许你会有一些收获。” “……” 叶姈终于陷入了沉默。 再这样进行无意义的对话，她会怀疑自己和母亲之中有一个疯了。 她现在认为母亲可能得了一种叫做“人工智障”的病。 然而，糟糕的是，当她翻遍自己过往的记忆的时候，却绝望地发现母亲并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而是一直如此—— 喜欢用祈使句命令自己的女儿，喜欢反复强调…… 这么一想，母亲现在的表现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了呢。 叶姈摇了摇头，甩掉了突然涌上心头的无言的烦恼，率先做出了妥协。 “好吧，我现在就出门——先提前问一下，我中午能回来吃饭吗？” 说着，她突然就有点心酸了。自己现在吃妈妈的，住妈妈的，就是没有底气跟她翻脸啊。 现在还只是强制让她出去散步，万一以后强制催婚怎么办——等等，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么远去了？自己还在上学呢，离催婚还远得很。 叶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但还是暗自下定决心，等以后一定要尽快参加工作，经济独立之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更心酸了，就好像看到了找工作四处碰壁，都老大了，还没能从家里搬出去独立的自己。 这样想着，她端起了自己面前桌子上的空碗，准备放到厨房去洗一洗。 与此同时，母亲冷淡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成功让她的动作顿住了。 “不行。我今天中午不在家，你在快吃晚饭的时候回来。” 叶姈的身子僵住了，然后又快速放松下来。 “没关系的，我中午可以自己在家里随便弄点吃的……” “不行。”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了。 叶姈现在是背对着母亲面向厨房，但她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如芒在背。 母亲好像生气了。 因为她想在对方不在家的时候回来？ 叶姈有点没搞懂这些事情之间的逻辑。她该不会被母亲当成那种会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生鸡蛋放进微波炉里的捣蛋鬼了吧？ “我今天中午不在家，你在快吃晚饭……” “好了我知道了晚饭之前我不会回来的。” 叶姈嘴角一抽，快步走进厨房，并且打断施法。 她已经受够了老妈牌复读机了。 …… 叶姈洗完碗之后将手机和钥匙往兜里一踹，就下楼了。 其实她不太喜欢口袋里鼓鼓的感觉，有点想背包，然而家里除了书包之外，就没有其他包了。 她也不想在休息日的时候背个书包出门，弄得跟小学生春游似的只好将东西往兜里塞，然后就两手空空地出门了。 下楼之后，小区里的景象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阳光，绿化带，还有三三两两走在路上的小区居民。 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但不知为何却总给叶姈带来一种怪异不和谐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小区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叶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是睡糊涂了。 已经不止一次了，自己对于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常见场景出现一种微妙的排斥感。但是仔细深究就会发现，这种排斥感来的莫名其妙，毫无根据—— 不，应该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叶姈微微皱眉，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刚才和母亲的对话，想起了不知道为什么被自己遗忘的尤溪文自.杀案，心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沉重了。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搞清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再回想这件事情，她也找不回当时那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了，更没有当时再多想一秒脑子就会爆炸的恐惧感。 她只好将这件事情当成生活中常见的“悬案”，先暂时搁置在一边。 “哟，这不是小姈吗？被你妈妈藏得真好啊，今天终于看见你了。” 一位路过的大妈看见站在小区路口的叶姈，停下了脚步，朝她打招呼，并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啊……嗯。” 叶姈猝不及防被貌似很熟的热心邻居给绊住，只好也朝她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心里正在疯狂思索对方到底是谁，但却毫无印象。 好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但仅限于模模糊糊能想起来对方似乎是住在自己楼上的邻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方姓甚名谁？家里有几口人？跟自己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张口就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叶姈心里狂冒冷汗，并且深刻反思了自己之前对邻居们漠不关心的行为。 但是谁能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啊？她要是直接问对方是哪位会不会不太礼貌？ “真是的，你看你，都把孩子给吓到了。还有什么叫今天才看到？明明昨天早上和晚上我也看到了小姈好吗？” 另一边正在打太极的大爷也凑了过来，貌似和大妈认识，张口就是熟稔至极的埋汰。 两人说起话来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叶姈的身边变得热闹起来，充满了人气。 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安心，反而心中一沉，不祥的预感正在逐渐变得明晰。 这两人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第56章 说话的时候，锻炼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没有一刻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过。 叶林尝试说服自己，那只是热心邻居对于邻家孩子的关怀，但是那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太过黏腻了。 与其说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倒不如说，像是…… “小姈啊。” 她心头一突，发现大妈干瘦如柴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们是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的？ 中年女人正在极力表现自己的热情，只是脸上的笑容咧得太大，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她的嘴几乎快要贴到叶姈身上了。 “你好……” “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了此刻变得有些奇怪的氛围。 第32章 叶姈注意到原本跟她越贴越近的中年女人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陡然一僵，然后离她远了些，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尽管叶姈还不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但已经对他充满了感激。 是的，“他”，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感激之余，叶姈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狐疑。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似乎并没有与任何一位男性有过交往，男亲戚也没有，男同学也没有。 这样想着，她不易察觉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开了两位热心邻居的两面夹击包围圈，并且正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刚才出声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她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眼前这个穿着褐色长风衣的男人身量高挑，眉眼含着三分天然的笑意。 他此刻刚好逆光而立，阳光从他的背后打下来，将他衬得如同画中人。 叶姈的瞳孔扩散的一瞬间。 她当然不是被眼前的男人惊艳到了，而是恍惚间又有了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 这个男人，以这种姿态突然闯入她的视野之中，帮她解围……这幅场景好像以前也出现过。 但是为什么，不管她怎么搜索自己的记忆，都没办法找出一个能和这个男人对上的存在呢？ 心里在这一瞬间忽然产生了一种迫切的渴望，想要将眼前这个男人拉到那些炙热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询问他是不是知道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的事情。 心中有一道声音正在告诉自己，不要去深究这些事情，就顺着这样频繁乏味而又安逸的生活继续过下去不好吗？ 不。 叶姈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回答。 看似安逸的环境正在逐渐消磨她的斗志，然而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警觉并不会轻易被当下的环境所软化掩埋，终究还是会寻到机会破土而出。 刚好这个时候，男人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叶姈好像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男人的嘴角朝她扬起一个有些痞痞的弧度。 “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边走边聊？” 叶姈点了点头，立刻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不过刚才围着她的大爷大妈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了，但是却又不知忌惮着什么，没有上前拦着，只是口头阻拦。 “唉！小姈你认识这个男的吗？别随便跟陌生男人走啊。最近这附近可不太平，有很多年轻姑娘都失踪了，指不定就是被……” “别担心，他是我哥。” 叶姈直觉告诉她别随便跟这些“人”翻脸，随口扯了个理由。 大爷那双吊梢眼一怼，一看就不信。 “瞎扯。你妈不是就你一个孩子吗？” “表的。” “……” 摆脱了热心邻居们的纠缠之后，叶姈几步就走到了男人的身边，第一句话就是问“表哥”的名字。 “你是谁？你之前认识我？” 男人的眼睛笑眯眯。 “表妹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真是让人伤心。” 叶姈没有回话，但是看表情应该是被油到了，有点想走人。 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两声。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太正经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叶姈转身就走。 “哎，等等，不逗你了。”男人连忙一脸正色，“我叫秦策——说起来这都是我不知道第几次跟你进行自我介绍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啊？” 叶姈终于停住了脚步，声音有点冷。 “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你的存在。” 但她其实已经有点相信对方的话了。 自己之前应该见过他，不仅是因为刚才那种奇妙的即视感，还有自己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对陌生人最基本的戒备和抵触。 秦策无所谓地笑了笑，朝她伸出了手。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创造新的记忆了。你好，叶姈，希望这次你能一直记住我。” 叶姈没有伸手回握。 秦策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右手非常自然地缩了回去。 “关于你身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其实和文澜中学有关。这个你应该也隐约有点感觉吧？” 叶姈抿了抿唇，心里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吐露一部分实情。 “我室友昨天跳楼了。但是我对此几乎没什么印象。” 第57章 就像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一样。 叶姈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紧握成拳。 假如不是早上母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了尤溪文跳楼的新闻，她恐怕直到现在都没有实锤自己记忆出现问题，也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相信秦策是自己的旧时了。 秦策能够感觉到叶姈说的是真话，尽管面上还笑着，但心里却微微一紧，也说不上到底是想要叹息，还是松了口气。 他垂下眼眸，掩饰住了里面原本的挣扎。 “这样啊，听起来还真是让人苦恼。说起来，我也认识文澜中学的人，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她？也许你们两对一对昨天发生的事情，能发现一点线索。” 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了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叶姈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暗芒。 对啊，既然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心怀疑虑，她为什么不问一问自己相识的同学呢？ 就算除了已经进了太平间的尤溪文，她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学，但她难道就不能在企鹅上随便敲某个人问一问吗？ 实在不行，她难道不能拿手机搜一搜网上的新闻吗？有这么多办法，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想到？ ——可是今天是休息日啊，为什么要给自己自找麻烦呢？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在外面散步不好吗？ 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停！她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眼神恍惚了一瞬，下一秒，叶姈突然反应过来，背上一瞬间布满冷汗。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靠着疼痛让大脑保持清醒，心里一阵后怕。 自己的记忆都有可能出现了问题，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完全不想着探究到底？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之前，到底怎么了？ 想到这里，叶姈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秦策，点了点头。 “麻烦带我去见那位同学吧。” 看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比起尚且懵懂的自己，面前这个家伙显然知道更多东西。 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目的不明，但是姑且先利用她来探寻更多的线索吧。 叶姈冷酷地想。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希望对方和他离开，可是当叶姈真的答应和他一起走之后，秦策看上去却并没有很高兴，始终带笑的唇角都收敛了两分。 不过他倒是没有拒绝，主动转身，带着叶姈一起走出小区，然后启动了自己临时停靠在小区门外的汽车。 “你开汽车来的？不是摩托吗？”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秦策戴着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眉眼含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于是又是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刚说完，叶姈就陷入了懊恼。 她觉得自己的问题显得有点蠢。 然而，秦策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看上去又高兴起来了，轻哼一声。 “这车也就马马虎虎吧，我还是更喜欢我的摩托。不过它最近坏了，我拿去修了，只好先借了别人的车来凑合凑合。” 叶姈哦了一声，不太懂他兴奋的点在哪里。 她自觉坐到了后座，扣好安全带，本来打算一路安安静静地到达目的地，没想到刚才那一下似乎打开了秦策的阀门，一路上连珠带炮话不停。 “你坐后面干嘛？我记得你不是有点晕车吗？坐前面不容易晕。” “我的摩托可是好不容易淘到的新货，希望姓王的修的时候能认真点。要是没修好，我绝对要把之前给的报酬给拿回来！” 叶姈木着一张脸坐在后面，很想说她们应该没有熟到能唠家常的地步，但又担心讲话太不客气，导致司机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扔到山沟里去，最终还是当了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直到车子开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的时候，秦策终于安静下来了。 伴随着车速放慢，叶姈将窗户打了下来，盯着外面慢慢移动的景色，感觉刚才一直烦躁不已的心终于勉强平静了些。 她似乎被带到了主城区的城中村。 叶姈一直有所耳闻，这里有很多因为种种历史遗留问题而无法拆迁的房屋，牢牢地盘踞着这一片本该寸土寸金的土地，与最繁华的商业区比邻相望，如同繁华城市的阴影。 从出生起，叶姈就一直待在干净繁华的城市地带，看到这种脏乱差的地方，本该下意识的心生厌恶。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亲切感和安全感。 车子逐渐停了下来，秦策却没有急着开车门。 “叶姈。”他的声音第一次这么低沉，失去了笑意的遮掩，凸显出了自己原本如同大提琴般的音色。 “有时候，过早的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 叶姈抬起头，沉默地注视着他。 良久，秦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吧？毕竟……” 记忆中，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朝自己仰起了头，神采飞扬。 “我就是为了找出真相才来到这里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 “没有我挖掘不出来的真相。” 第33章 汽车停在某条巷子口之后就不动了。 “继续往前就开不进去了，我还不打算让朋友借给我的车子报废。” 第58章 被迫踩了刹车的秦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他回过头来寻找叶姈的表情，然后朝他弯了弯眼睛。 “下车吧，看到前面那栋居民楼了吗？据我所知，那里有一位昨天和你一起上学的女同学。我已经联系过她的……家长了，她答应让你们见一面，好好谈一谈。” 叶姈定定地注视着对方朝她展露出来的看似毫无阴霾的笑容，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回应。 “怎么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维持着回头的姿势，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下落的痕迹。 他的语言更是从初见开始就没有改变过的幽默诙谐，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感到放松，由衷地觉得秦策真是个亲切的朋友。 “你再这样看我，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出门忘了刮胡子，然后你心里正在默默嘲笑我——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开个玩笑，让你放松一下而已。” 秦策耸了耸肩，每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让人生不起厌恶。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看着我的眼神跟见鬼了似的。” 叶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车子已经停下来了，不用担心自己会在高速行驶中被丢下去，她难得表现得有些放松—— 具体表现在她的口风终于不那么紧了，稍微暴露了一点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没有人建议过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什么？” 秦策明显愣住了，从见面以来一直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叶姈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尽管没有与其对视，但是话语显得非常诚恳。 “没什么。只不过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是个好习惯，就像定期做体检一样。” 她绝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嘿，大兄弟，你脸上的笑容简直假到可怕，甚至连呼吸间都仿佛透出了丝丝沉重腐朽的气息。 而比起上述所有，更让她不喜的是，秦策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晦涩，简直像在看一具从坟墓里爬起来的尸体，带着晦涩难懂的阴湿气息，让人联想到了南城梅雨季那股发霉的味儿。 尽管对方一直掩饰得很不错，只是在偶然间会泄露出一丝丝，轻微到像是她的错觉。 但是在发现自己的记忆可能有问题的，如今叶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而且从她的视角来看，这个男人的心里似乎压抑着很多事情，不仅嘴很严，没有跟自己透露分毫，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平时应该也从来没有跟同伴透露过太多——假如他有同伴的话。 虽然叶姈自己也是给独行侠，似乎没有资格嘲笑别人，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健康的心理状态。 不过，她们之间可不是什么需要互相关心的关系，稍微提一句也就差不多了。 叶姈淡淡地想。 她独自一人朝着秦策指的那栋居民楼走去，没有等后面的人，知道身后不会传来脚步声。 那个还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绝不会下车陪自己一起过去的。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隐约觉察到了对方似乎真的只是来给她指路的，并不打算陪同她一起行动，甚至连看似热情的笑容之下都藏着淡淡的疏离。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她不需要再单独分一份心神去提防这个危险的男人。 这样想着，叶姈的步伐变得轻快了几分。 而被她打上了危险标签的男人，也确实如她所想，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他只是坐在驾驶室里，透过窗户，安静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 那双深邃的黑眸之中收敛了所有笑意，仿佛有阴湿晦涩的气息正在逐渐蔓延。 …… 叶姈走到居民楼底下之后，忽然有点茫然。 糟糕，她刚才是不是光顾着皮一下，忘记问到底是几楼了？ 不过好在秦策的安排还算靠谱，她没有茫然几秒钟，就见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渐渐停下，楼道里走出了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女人。 对方看到她之后明显松了口气——这让叶姈大致能判断出对方应该是收到了秦策的消息特意来接她的——然后扬起了一个足够亲切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总会让叶姈联想到她家楼下那些热情的邻居。 “叶小姐，你总算来了。说真的，凡茵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我已经听秦策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也许你现在也会想要见一见凡茵，然后和她好好聊聊昨天发生的事情？” 女人稍微顿了顿，随后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放轻了声音。 “说起来，你还记得凡茵吗？” 叶姈很想诚实地摇摇头，然后再问一句“你又是谁”。 但是她那该死的就像出了bug的计算机一样的大脑顽强地让一些零碎的片段涌了上来，然后告诉她—— 凡茵是你昨天刚见过的同学，和你一样就读于文澜中学。 哦，至于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她昨天才刚见过，又为什么昨天才刚认识的同学会突然跟她发展出似乎很不一般的关系，一种能够在发现记忆错乱的时候来找彼此帮忙的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有“凡茵是她的同学”这个设定就行了。 叶姈做了个深呼吸。 好吧，她尝试说服自己，如果想要在这座疯狂的城市里生活下去，度过一个平安的休息日，她就要尝试着接受这些充满bug的运行程序……然后将这段该死的对话继续推进下去。 第59章 “是的，我想起来了，她是我的同学，我们昨天才刚见过——带我去见见她吧，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她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 而如果她想的有那么几分切中了现实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就不会阻止这件被她们百般促成的事情，而是会乐见其成。 “当然。”女人点了点头，脸上显露出了些微的笑意，这让她那张客观来说显得十分严肃的脸变得温和了些。 这副亲切大姐姐的模样给叶姈带来了一种细微的熟悉感，就好像她刚见到秦策时那样，但是细究起来又找不到记忆的出处。 而且，该死的，伴随着熟悉感一同到来的还有些许仿佛刻进了骨子里的戒备，就连这一点也跟面对秦策的时候差不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女人对待她的态度也在某方面和秦策很相似。 她看着她的眼神明明带着些许复杂，却绝口不提她们过去相识的事情，而且看起来也不打算陪同她一起去找那个“凡茵”，只是告诉了她凡茵所在的楼层，然后让她自己去找。 而她则在下面理所当然地摆出了一副不打算陪同的态度。 ……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你们要我过来见凡茵的，结果你们居然都不把客人领上去？ 难道凡茵在的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吗？那这个陷阱也未免做的太拙劣了些。 叶姈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是动作却很利索，已经开始爬楼梯了。 她并不是没有离开的能力。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甩下一切往外跑还来得及。 大不了她边跑边呼救，不管引来的是什么东西，至少自己都不算亏，算计她过来的人绝对不会好过。 但是，说来也很奇妙，尽管心里怀揣着对秦策和面前这个女人的戒备，但是叶姈的心里其实并不觉得她们的行为饱含针对自己的恶意。 而且，她也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原因，而目前莫名其妙将她引过来的两人是唯一的线索。 这样想着，叶姈已经站在据说是凡茵家的那扇门面前了。 …… 秦策从驾驶座旁边的凹槽中摸出了一盒烟，凝视着包装的边缘，却不知为何没有将其拆开。 “你居然学会抽烟了？这可真是稀奇。” 一道熟悉的女声忽然在上头响起，有一道阴影透过车窗玻璃笼罩住了他。 “我怎么记得你曾经说过，尼古丁只能给软弱的人带来无用的慰藉？” 秦策没有回头。 他听到自己用冷静的语气简略地回忆了一下过往。 “是这样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总爱制造二手烟的孙姐对我露出不屑的眼神……” 而那些记忆中的画面都已经淹没在无情的时光之中了。 一时之间，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秦策率先用轻松的语气打破了古怪的氛围。 “无聊的叙旧打住吧。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会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母鸡一样护在你们组织新加入的小鸡崽身边呢。” “不是'你们组织'，而是我们组织。”窗外的季纯思不厌其烦地纠正了对方的话语，仿佛对方并没有突兀的离开湾巢，而是还和从前一样。 “今天早上，发现凡茵的记忆出现问题之后，我就意识到连环副本的后招来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家里，这样一来至少可以隔绝来自npc的危险。” “事实上，在我下楼的时候，她还一个人好好地待在客厅里，并没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地方。” 扣扣扣。 叶姈敲门之后并没有等待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面传来女孩紧张中带着期待的声音：“……是叶同学吗？我都听季姐说过了。” 门彻底打开了。 叶姈眨了眨眼睛，和门后面的两个女孩打了第一个照面。 第34章 “……只有凡茵一个人么？” 隔着升上来一半的防窥车窗，季纯思有点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她皱了皱眉，不太明白秦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她不明白的事情可多了。 自从她最重要的同伴接二连三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最后连唯一幸存的秦策都莫名离开了组织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能被她理解—— 即使她拥有一个还算聪明的脑子。 “对，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季纯思揉了揉眉心，有点疲惫。 昨天晚上她思虑翻滚，愣是熬到了凌晨都没睡着，今天早上杨筱唯跑她凡茵来告诉记忆出现问题的时候，她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最后猛掐人中强打精神起来处理事情的。 “你知道的，自从我得到了这栋楼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属于觉醒者的基地，任何npc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管是剧情npc还是……那些会变成鬼怪的东西。”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季纯思又强调了一遍，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不安。 她还算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有时候直觉比记忆都可靠。 于是她有些迟疑地进行猜测：“难道是姓王的和李游那个小兔崽子动了什么歪心思？他们好歹是我吸纳进组织的，虽然都各有心思，但应该不至于……” 第60章 “你就那么相信这栋楼所谓的不会允许任何npc进入的规则吗？” 秦策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推测。 他的声音有些倦怠，像是一只精疲力尽地蹲在沙发上擦爪子的黑猫，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你总是这样，太容易被一时的顺境给蒙蔽了。” 季纯思表情微变，只听自己曾经的同伴以及前辈，一字一顿用喑哑的声音道—— “别忘了，这里是鬼的城市。” “这里不欢迎我们……” “很高兴能见到你，叶同学。” 面色苍白体型瘦弱的女生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叶姈紧盯着自己的那双黑眸之中近乎审视的意味，有些慌乱地推了推眼镜。 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些内向羞涩的女学生。 然而，叶姈打量她的眼神却不怎么友善。 她用相较而言更缓和一些的目光看了一眼刚才给她开门的短发姑娘，眼神在她十分有棱角的五官上转了两圈，感觉到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 这让她心中的戒备放松了一些。 但是，当她稍微走了会儿神，再度看向那个苍白的眼镜女生时，一股和初见时截然不同的感觉袭上心头。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脸色苍白穿着校服的女生，叶姈的心中下意识地就升起了一股排斥的话，那么当她再度看过去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截然相反的熟悉感。 之前的排斥如同潮水般褪去，她的脑海中似乎迷迷糊糊间有了些印象：眼前这两人都是和她同班的同学，只是平时没怎么交流过。 “谁是凡茵？” 脑子里的各种想法转了好几圈，叶姈一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不善。 这把那个眼镜女孩又吓了一跳。 她的肩膀都瑟缩了一下，头低得更低了，让人完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短发姑娘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太妙的气氛，说话都紧张得有点结巴了。 “我，我是。” 然后大抵是想起了这是自己家，周围都是认识的邻居，就算真发生点什么，嚎一嗓子就能叫来外援，凡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很没必要，说话流畅起来。 “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万乔同学，今天早上过来我家做客。”她伸出手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只是尴尬地指了指。 “这位是叶姈同学，是我邻居家的季姐姐邀请过来的，说是能够解决关于我们记忆中出现的一些奇怪的问题。” 凡茵伸手拍了拍叶姈的胳膊，语气明显放松了些。 尽管刚才叶姈对她们的态度不算客气，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种亲近感并不如刚才见到万乔的时候来的猛烈，但总有一种更真实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好呀。” 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的万乔朝面色冷淡的叶姈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唇边有过分尖利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叶姈冲她点了点头，终于暂时收起了质疑的目光。 目前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当然，她并不会为此就放松太多的警惕。因为会让她产生这个念头，万乔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不过…… 目光扫过了正紧张而急切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问题的凡茵，叶姈迟疑两秒，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纠结万乔的身份问题。 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而且也不能确定凡茵究竟会是自己的队友还是对面的人。 先慢慢来吧。如果对方的身份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接下来梳理记忆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聊爆了”。 到时候对方无可抵赖，自己自然可以慢慢观察情况，再以此决定接下来到底是直接跑路，还是可以留下来痛打假面人。 “你们的记忆是不是也有很奇怪的地方？” 凡茵率先打破了各怀心思的沉默。 她大概算是在场的三人之中最坦诚的那个，自从发现自己的记忆，可能出现问题之后就满心焦虑，只想找认识的同学好好对一对过往的记忆，然后确定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做噩梦了。” 凡茵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看得出来，那个噩梦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噩梦？ 叶姈的心好像被这个词触动了，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浮现……可惜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名为记忆的迷雾之下，她最终一无所获。 不过，她至少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一定和“噩梦”这个词紧密相连。 这样想着，叶姈拍了拍凡茵的肩膀，无声地给予了一点安慰。 凡茵勉强朝她挤出一个笑容。 “让我好好想想……梦中的我站在宿舍楼下面，然后看着上面的天台……” “那里好像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也许是两道，我有点记不太清了，总之……” 她连牙齿都有点打颤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恐惧，然后为这个几乎快要被噩梦给逼疯的女孩升起一丝怜悯。 然而很奇怪，凡茵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这一切就像是她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她的心其实远比身体表现出来的要平静，仿佛那比最深沉的噩梦还要可怕的一幕并没有给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心的阴影，只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罢了。 第61章 可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怎么可能会对鲜血与尸体感到习以为常呢？ 而如果她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恐惧，那么又是什么东西，正在逼迫着她做出名为“恐惧”的生理反应呢？ 凡茵咬了咬后槽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比噩梦中看见鲜血与死亡更加深沉的恐惧。 人类能够主宰自己的身体，包括死亡，这是她们天然拥有的权利。 但如果有一天，这项权利被更加高层次、无法理解的力量所剥夺了呢？ 这也是她醒来之后感到如此恐惧的原因之一。 她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有点不像是自己了，但却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的种种表现其实并非…… 打住，不要再细想下去了。 某种悚然的直觉让凡茵果断放弃了思考。 接下来的话语变成了单纯的陈述——主要是给另外两位同学描述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她恐惧到颤栗的女生死亡景象。 ……而不知道从她开始讲哪句话的时候起，她突然感觉到了某种极为微妙的注视。 一开始她还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但是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只有她们三个人。 两位同班同学都在非常认真的倾听自己荒谬的噩梦，暂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注视着…… 凡茵突然感觉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原本不知是真是假的颤栗幅度越来越大。 “怎么了？”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想要给予她一点安慰。 那个自称万乔的女生抬起头，扬着苍白空洞的笑容。 凡茵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要将这只手甩下去。 她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不会有错的，用那种饱含恶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人……绝对是她！ “喂。”女生收起了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挂着的两颗过分黑沉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凡茵。 之前那股熟悉亲切到足以迷惑大脑的感觉已经渐渐消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陌生感。 女孩靠近了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发出了恶意满满的呢喃—— “你到底怎么了？！” 第35章 那一瞬间，凡茵的呼吸都凝滞了。 再迟钝的人也会注意到不对劲，更不要提她一开始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现在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了许多不对劲。 叶姈是季纯思邀请过来的，眼前的女孩又是谁邀请过来的呢？ 为什么在季纯思离开之后，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万乔都已经表现得这么不对劲了，叶姈难道没有发现吗？为什么一直站在两人旁边的叶姈没有半点反应？ 不管是恐惧也好，疑惑也好，哪怕对方直接抛下她夺门而逃，凡茵都能接受。 但是为什么一个大活人就像死了一样，整整几分钟里连一句话都没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呆立在原地啊！ 艹！事情突然恐怖起来了！ 粘稠的冷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她的背和衣服粘到了一起，湿哒哒的，非常难受。 但是凡茵却无暇顾及。 她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脖子一卡一卡地转向了右边，看着自己右肩膀上搭着的那只苍白瘦削的手。 为什么她之前就没有发现呢？自己这位同学的手是如此的惨白，她几乎能够透过皮肤看到里面埋藏着的黑色的血管——等等，人类的血管是黑色的吗…… 就在凡茵逐渐发现越来越多奇怪的地方，精神承受能力快要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逼到极限的时候。一道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终于打断了两人之间古怪的对峙。 “万乔，你把她吓到了。” 叶姈动作自然地将万乔的手从凡茵的肩膀上拂了下去，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赞同。 “凡茵之前做了噩梦，本来就很害怕，你还吓她。” 万乔眨了眨眼睛，微微抬起头。 这下，在场的两个人都看清楚了她那空洞的表情。 原来，有的人一直低着头，不一定是羞涩，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神情的空白。 那种没有任何情绪，五官空洞无神的样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击中了叶姈，让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打住，不要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要危险了！ 叶姈在心里深吸一口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梦中的实践已经充分表明了这个家伙有多难缠，只要自己流露出一丁点不对劲—— 不管是像往常缓解紧张时那样进行深呼吸，还是语言和神情出现了一丁点恐惧，就会被披着人皮的鬼东西抓到空子步步紧逼，最后直接逼上绝路！ 是的，叶姈之所以能够在现在有如神助般地展现出影帝级实力，并不是因为她从小就有个进军演艺圈的梦想，而是因为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沉默里，她已经在梦中经历了数十次的死亡危机！ 就在大约四分钟前，凡茵开始详细描述自己梦中的情景的时候，叶姈本来想要认真聆听，但是不知为何，听了没几句就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那一瞬间，她是震惊的。 第62章 她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个正经人，万万没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居然会犯困！ 她试图抵抗这股突如其来的睡意，然而，就像是有一双手正在强制合上她的眼睛，她根本遭不住。 再加上心里一种莫名的声音让她难以对突如其来的睡意产生警惕，于是她就半推半就地眯着眼睛，展示了高中生的必备技能——站着入睡。 几乎是感觉意识沉入黑暗的下一秒，叶姈就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接受被自己一惊一乍的样子给吓到的同学们质问的准备，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这里看上去和凡茵家的客厅一模一样，但是，那两个才就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叶姈开始认真思考这两人都是鬼，正在合伙骗她的可能。 但是内心深处那种隐隐的安全感是不会骗人的，她似乎理应对这种变化十分熟悉…… 于是，在浪费了那么两分钟之后，叶姈终于再度摸清楚了梦境模拟器的使用方法，然后在这个由自己入睡前最后待着的环境所构筑出来的梦境中，开始了第一次模拟。 “……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泊，几乎快要蔓延到我的脚边……” 凡茵的讲述声越来越慢，最后身体甚至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有一说一，叶姈觉得对方的恐惧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总感觉凡茵不应该是胆子这么小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记错了，毕竟在印象里她们应该没什么接触，自己也不应该了解凡茵的性格。 再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万乔突然将手搭在了凡茵的肩膀上，然后……疑似开启了恐吓玩法？ 叶姈有点不明白，叶姈大受震撼。 她好像第一次看清楚了万乔的长相，之前腼腆害羞的标签几乎已经快要裂开了。 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万乔竟然有着一副堪称恐怖的长相？ 苍白到能够看到下面不正常的黑色血管的皮肤，细瘦得像爪子似的手，还有脸上几乎少了半边脸皮的恐怖面容！ 万乔究竟是一开始就长这样，还是在与她们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地卸下了原本的滤镜，展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恐怖面容？ 叶姈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区别，直接飞扑过去将万乔给撞开了。 “快跑！”她一边身先士卒地朝着门口跑去，一边冲凡茵大喊道。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逞能了。 凡茵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啊？竟然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撞了一下？明明万求最开始盯上的人是凡茵，她趁机直接跑不好吗？ 叶姈暗自后悔，而这股悔意在她被突然闪现到身后的一股巨力给拧断了脖子的时候抵达了巅峰—— 真的很疼。 不过好在梦中的死亡显然不是真正的死亡，她只是再度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点，开启了下一次的模拟轮回。 这一次，叶姈沉思片刻，决定静观其变。 冷静下来之后，她意识到自己之前有点被吓到了。 事实上万乔截止到自己暴起之前都还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她们的举动，她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于着急了，也许继续周旋下去是更好的选择。 然后她就听到凡茵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你，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叶姈：“……” 哦豁，完蛋。 脑子里才刚冒出这个念头，万乔就再度抬起了头，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 “我们昨天根本就没有见过！” 咔嚓。 叶姈抹了一把隐隐作痛的脖子，在下次轮回开启的时候干脆闭嘴，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在最开始就打断施法，抛下了一脸懵逼的凡茵，独自朝着门口跑去。 然后当她推开铁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上。 外面居然是一个和里面一模一样的客厅，并且有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只是跟刚才比起来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凡茵刚才还是个大活人，然而在自己转身冲出去这短短几秒之内，居然已经被开膛破肚，尸.体被随意地摆放在客厅里，眼珠暴起。 而万乔则朝她露出了诡秘的微笑。 “叶同学，你想跑去哪里呢？为什么要突然跑出去呀？是因为觉得……我不像是你们的同学吗？” “我没有……” 叶姈深知这种时候想要活下去最好不要顺着对方的逻辑来，艰难地想要进行反驳。 然而，才刚向前走了两步，她就感觉自己踩到了滑腻的东西。 她低头，发现刚才自己好像踩到了血淋淋的内脏。 她抬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破了一个洞。 …… “万乔你个狗爹养的！” 在反反复复被杀了八次之后，叶姈站在梦开始的地方·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终于绷不住了，罕见地爆了粗口。 她用力地做了个深呼吸，终于稍微冷静了些，然而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焦躁。 尽管现在看起来像是她在玩游戏里的读档大法，能从千万条道路中找到唯一的活路，但问题是—— 这并不是真的游戏，每次死亡她都会感受到疼痛和虚弱！ 第63章 而且，她隐约能够感觉到，在梦境模拟器中能待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而那个极限很快就要到来了！ 到底该怎么做……她才能活下去？！ 叶姈抿了抿唇。 事实上，八次的死亡并非无用功，她已经隐约觉察到了，万乔想要变成那副恐怖的样子置她们于死地是有条件的。 比如说最开始她会披着伪善的假面，而伴随着她和凡茵逐渐将那张假面给剥离下来，万乔就会逐渐解除限制，直至大开杀戒。 换句话说，陪着万乔玩同学过家家也许能够延缓这个过程。 然而，糟糕的是，只有她这么做没有用。 如果凡茵意识到了万乔的不对劲，并且表现出来了，这个伪装得并不认真的家伙也会瞬间变脸，然后把两个人一起干掉。 第36章 “好吧，我得承认——你有点吓到我了。” 季纯思瞪着秦策。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做出这种除了气死自己之外毫无作用的举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总归是在她继任湾巢老大之前，也许会更靠后一点，是在秦策离开之前。 不过这两件事情几乎是紧挨着发生的，她也记不太清了。 当然，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眼前这个家伙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凡茵的家里多出了一个人？”季纯思甚至笑了一声，因为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可能。整栋大楼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里面出现的每一个生命体都在我的脑子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事实上，她现在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属于凡茵的那一层只有两个代表觉醒者的绿色光点。 所有的npc——不管是暂时对她们友善中立的，还是会对她们产生威胁的副本npc——在她的标记中，全都是红色，只有深浅的差别。 而她早在刚获得这栋楼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npc都排斥在外了，这两年多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是的，她应该这样坚信，然后将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给赶走或者自己离开，但是…… 季纯思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某种肃杀的气息似乎隐约笼罩在了她的面孔上。 “你好像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肯定。”她谨慎地观察着秦策的面容。 正是因为曾经是队友，所以她才会知道，秦策也许有的时候喜欢嘴欠，但是—— 他绝不会在正事上撒谎的，更不会用“狼来了”来欺骗恐吓自己的队友。 尽管她们现在也许已经不是队友了。 “在你们的眼里，我总是经常说疯话，不是吗？” 尽管说着看似是自我贬低的话，秦策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随手摸起驾驶座旁凹槽里的打火机，但是手边却没有烟，只是将小巧的打火机在指尖把玩着。 季纯思没有答话。 在她看来，他对自己的认知是清晰的。 从很早之前起，大概是秦策离开王朝的前两个月，他就变得很奇怪，有点神神叨叨的，嘴里念叨着一些没人懂的话。 有的时候，他会突然说出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会引起恐慌。 比如有一天，他竟然指着会议室的大厅——那时候季纯思已经拿下了这栋楼作为湾巢的基地——大声告诉所有人，他们遗忘了一个人。 没有人理解他的话。 他们确实在与鬼城抗衡的旅途中失去了很多伙伴，但是绝对不曾忘记过任何一个。 那时的湾巢刚好失去了很多同伴，受到了重创。临危受命继任组织老大的季纯思每天焦头烂额，忙着稳定军心以及与其他组织进行交流。 在联系了当时尚且存活的两名成员，确定他们的记忆中都没有任何漏洞之后就把秦策的话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有时间找他好好谈谈。 再然后他就退出组织了，没有人知道他后面的去向。 只是偶尔，可能会在鬼城的某个角落，看到神出鬼没的长风衣的一角…… 关于秦策的记忆到这里似乎就已经能够盖棺定论了——一个疑似因为受到了太多的刺激而变得古怪的前辈，仅此而已。 但是，季纯思心里很清楚，秦策远没有这么简单。 季纯思也是在秦策退出组织之后仅有的几次交谈中，才隐约意识到秦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 很难形容，就像是曾经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同伴，突然成了某种大boss一样，秦策对鬼城的了解仿佛在突然之间就大大增加了。 如果说其他的觉醒者是通过漫长的努力和牺牲之后，才终于总结出了些许经验，那么现在的他简直就像是开了挂，突然之间就对各种门道了如指掌。 季纯思对这种变化隐约有些担忧。不过，对于有利的情报，她也坦然接受。 因此，当现在秦策告诉她，她赖以生存的规则很有可能被打破的时候，在第一时间的不可置信之后，她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了。 “你是说真的吗？我是说，你刚才不是开玩笑的？” 季纯思的嗓音变得有些干涩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栋楼被npc给入侵了，有变成副本的危险性，那么现在还没有从之前的那场打击中缓过来的湾巢，还能搬到哪里去？ 她深吸一口气，不做他想，正要快步上楼查看情况，却被秦策的声音给阻止了。 第64章 “别去送死。” 季纯思的脚步顿住了。 此时的她已经绕到了车窗的另一边，只给秦策留下了一个背影。 “凡茵和叶姈都在那里。”她的声音平静中透出些许压抑，仿佛一个已经隐忍了太久的人即将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 “她们之中的某一个可能是钥匙，能够带领所有人一起逃离这个鬼地方——你现在是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破灭吗？还是说，你已经不想逃出去了？” 季纯思猛然回头，用近乎是审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秦策。 “是你主动将叶姈带入了觉醒者的世界，让她活了下来。我以为你的目标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难道你不是因为她是钥匙才再一次掺和我们觉醒者的事吗？” 所有的觉醒者，自从被动地经历了第一次副本之后，不管心中有多么的迷茫，心中都一定隐约明白了今后的目标—— 逃出鬼城，回到属于记忆中的真实现实！ ……终于，逃出来了。 叶姈再一次从客厅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凡茵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描述她看到的每一滴血，感受到的每一个颤栗。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叶姈的双眼从炯炯有神逐渐变得空茫起来，然后又在刚才那一瞬间骤然回神。 而那个自称万乔的女孩正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现在看来，她还没有什么很出格的举动，也没有什么令人悚然的异常。 但是经历了刚才无限循环的噩梦之后，叶姈已经看破了一切，以至于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就感觉手痒，脑子里无限回放自己在梦中反复惨死的一幕幕，恨不得现在就抄起椅子砸过去。 不过她按耐住了这种冲动。 现在，她知道在接下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之内，对方就会露出狰狞的獠牙。 好在那一次次重启的噩梦，除了带给了她模拟死亡的痛苦之外，还让她逐渐摸索出了应对方法—— “怎么了？” 轻柔低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叶姈骤然回神，猛地抬头，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神出鬼没地绕到了凡茵所坐的椅子背后。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 艹！专挑“胆小”的下手！ 叶姈在心里咒骂了两句。 本来凡茵就被自己的噩梦和异常记忆给折磨得够呛了，现在就已经犹如惊弓之鸟，所以在她梦境的模拟之中，每次只要万乔一对她发起恐吓，得手率基本上高达一半以上！ 她看出了凡茵在突然被拍肩膀时脸上一闪即逝的恐惧，甚至看到了她在听到来自后方的声音时的颤抖，心里明白，恐怕她也意识到万乔的异常了。 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叶姈会很欣慰。毕竟多一个同伴意识到不对劲，就意味着多了一个帮手。 但是唯独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她反而诚恳地希望凡茵能够更迟钝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发现异常。 因为…… 叶姈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越来越危险的氛围。 “万乔，你干嘛吓唬她？”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叶姈的声音显得如此轻松平静，一下子就吸引了对面的目光。 只不过万乔的眼神阴沉沉的，就像是被坏了好事一样，而凡茵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恐和一丝说不上来的疑惑。 她张了张嘴，有点想要提醒叶姈赶紧逃跑。 自己身后的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友善的同学，而是可怕的猎手！ 但是话到嘴边，她却又有些迟疑。 对方现在还没有下手，如果她突然说破了一切的话，会不会反而导致事情变得更糟呢？ 原本因为过度恐惧而差点下线的脑子终于再度运转起来，凡茵深吸一口气，在这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 她张了张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正常一点。 “就、就是啊，我昨天才刚做了那种噩梦，你还突然跑到背后来吓唬我……” “……” 万乔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里，不管是面容沉静的叶姈，还是微微忐忑的凡茵，心都渐渐提了起来。 好在最终，猎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回了伪善的假面之后。 “不好意思啦，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气氛逐渐回暖。 凡茵也终于松了口气，将放在腰后攥紧的手心一点点松开，意识到自己好像终于过了一道死关。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姈，心中升起一抹感激。 然而，就在这时，万乔刻意压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漫不经心中暗藏杀机。 “不过凡茵，你刚才好像有点怕我呢？为什么呀？” “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眶有点空啊。” 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空无一物的女孩弯了弯嘴角，朝着面前的两人扬起恶劣的笑容。 第37章 凡茵压抑的心情才刚放松了一些，又立刻陷入了惶恐之中。 紧贴着耳边的恶毒声音像毒虫一样往耳膜里钻，让她应激般地想要立刻起身，离身后披着人皮的怪物越远越好。 她的腿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隐约有发力起身的意思—— 但是就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对面那个叫叶姈的同学的眼睛。 第65章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焦虑和不易察觉的惊慌在其中交织，但又隐隐含着一抹决然。 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这样让凡茵升起了一种错觉：叶姈好像在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举动，然后再做出自己的抉择。 她出神的那一瞬间，对面的女孩似乎意识到了对面传递过来的视线，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那摇头的动作真的很轻微，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比平时随便转下脑袋的幅度还小。 可就是那一瞬间，凡茵忽然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不少。 她咬了咬牙，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与叶姈进行可能引起身后怪物警惕的眼神交流，假装自己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发愣，然后又突然回神。 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 不管身后那个披着人皮的鬼玩意到底是什么目的，至少对方现在还没有下手，只要还没有下手就还可以周旋—— 对，她一定要好好周旋，虚与委移也好，绝不撕破脸皮，把自己和叶同学都安全地带出去，然后赶紧向季姐她们求助！ 至于自己最信任的季姐能不能应付这个怪物，又或者人类到底有没有能够反制怪物的手段……这暂时不在凡茵的思考范围之内。 她的恐惧已经压抑了太久了，急需离开眼下危险的处境，然后才会有余力重新好好审视这段记忆。 而对面的叶姈在确定凡茵暂时不会起身之后就放松了点——天晓得每次凡茵一有激烈的反应对面那个鬼东西就会立刻暴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在这一关死了至少三次！ 在确定凡茵不会因为恐惧而乱了阵脚之后，她的嘴上也没有闲着—— 因为她已经在梦境中领悟到了：原来沉默太久也会被判定为“违规”。 是的，她将目前这个化名万乔的怪物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机制暂时拟定为某种规则。 根据她死了十多次的经验研究，在万乔的面前，她们必须得遵从扮演规则，将她当做自己的同班同学，绝对不能流露出一点点异样。 换句话说，不管是对于自己的“同学”无端感到害怕，还是在“愉快”聊天的时候突然逃跑，都会被视为违规，然后可爱的万乔同学就会闪现到你面前来拧断你的脖子。 至于能不能想办法从怪物化的万乔同学手里活下来…… 当叶姈尝试了三次，包括但不限于直接从窗户那边跳下去都没办法活下去之后，她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每次不小心触发怪物化be线的时候就会直接躺平等死。 至少直接躺平的话死法会比较平稳，而不会像“摔断腿之后眼睁睁看着鬼怪一点点靠近自己”那样，给一个正在全息全痛体验“死亡回档”的梦境玩家带来太多刺激。 嗯，等等，不要再想这些东西了，赶紧想想接下来要说的话。 叶姈又有叹气的冲动了。 她发现在梦境中十几次的死亡回档，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比如说她似乎正在逐渐模糊死亡的边界，甚至有点将危险娱乐化的冲动。 因为这一切确实很荒谬，不是吗？ 不管是遵从着某种规则，在对方违规之后才能“变身”的万乔，还是刚才在梦境中玩回挡的自己，怎么看都很像“游戏”，会给人恍惚中带来某种错觉，好像自己是拥有无数种可能的玩家—— 这可不行，这里既不是梦境，也不是游戏，而是只要踏错一步就会死的现实。 叶姈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梦中死亡时的剧烈疼痛还在她的身上幻痛着，她绝不能忘记，一切都不是游戏。 “嘿……我是说，你的黑眼圈还挺严重的。” 叶姈看着万乔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声音沉痛。 她真的错了……为什么非要把什么事情都搞得一清二楚呢？稀里糊涂的多好啊。 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察觉到万乔的身上有点异常，为什么非要追究呢？就把她当成一个没印象的老同学认真敷衍过去不好吗？ 这下好了，现在想敷衍都有点难度了—— 笼罩在万乔身上的某种伪装光环，似乎伴随着被蛊惑的人类逐渐认识到“真相”之后就逐渐剥落，露出了万桥的真面目—— 对方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全是污泥和血迹，甚至在客厅里留下了一串血脚印——天晓得为什么她们之前将这一切异状都给忽视了。 但是最重要的是，女孩的脸上，两只眼眶里面空无一物。 女孩的鼻梁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团烂泥一样的东西连接着两只气孔。 叶姈严重怀疑这玩意已经变成装饰品了，她不相信有活人能通过这种东西呼吸。 假如她是在太平间见到一具被扭曲成这样的尸体，她一定会心情沉重地为之叹息，并且真诚希望对方能够早日上天堂。 但是，现在，她跟这样一个玩意坐在客厅里，而且她们还要进行一番和谐友爱的对话—— 天呐，她简直不愿回想自己在梦境中数次模拟的时候，对方突然把脸怼上来，她是怎样忍住不把人推开的。 ……所以你活人滤镜带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卸下来了？我还是更喜欢之前带了滤镜的你。 叶姈的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像一心二用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第66章 只要别思考一些自己还没弄明白的太过深奥的东西，只是一个劲地在心里吐槽，就能有效转移注意力，降低恐惧，同时，还能够保持高效话语输出。 总而言之，在叶姈和终于反应过来的凡茵的共同努力之下，披着人皮但是卸下了滤镜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有些阴郁的表情，似乎在为猎物没有上钩而感到懊恼。 但是好在，叶姈已经用十几次的模拟实验过了，对方也同样受到规则的桎梏。 而这才是她敢于留下来周旋的最大底气。 当她和凡茵都没有违反规则，只是将万乔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学的时候，万乔也同样没办法直接翻脸。 她只能继续心不甘情不愿地蜷缩在人皮之下，阴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个猎物，然后时不时假装不经意地抛出语言陷阱，希望让她们上钩。 “凡茵，我真的很好奇，你再说一说你昨天的梦境吧。” 女孩伸长了脖子，亲密地将脸靠在了樊英的肩膀上。 假如她的身子不是依旧坐在距离凡茵一米远的地方的话，那么这副画面还挺温馨的。 叶姈看着凡茵那张几乎已经完全僵掉的脸，在心里摇了摇头。 很显然，柿子挑软的捏。 万乔也知道，凡茵在经历了漫长的噩梦之后，心理防线是较为脆弱的，因此比较喜欢从她那边下手，让她破防。 说真的，如果不是叶姈已经用梦中十几次的死亡确认了，对方在她们违反规则之前真的不能伤害她们，顶多只能做出一点小小的惊吓的话，她恐怕现在也不敢上前，只会谨慎地观察情况。 不过好在她已经从梦中模拟出了一条足够安全的道路，因此这个时候才会极为镇定地上前，一把将那个不安分的脑袋给推回她的脖颈上。 “好了，万乔，你真的不要老是吓唬凡茵，她已经被噩梦折磨得够狠了。” 凡茵：！ 她忍不住用一种混合着惊叹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叶姈。 此刻，对方在她心里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一度和季姐并驾齐驱，甚至隐约有超越的趋势。 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把一颗人头给徒手弄下来！ 在这个突然变成18+的世界，她只感觉自己瑟瑟发抖，弱小，无助，可怜。 而理论上和她同级的同学却已经光速进化了！这怎么能不让她佩服呢？ 想到这里，凡茵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尽量配合叶姈的行为。 她已经认清了，如果想要活着从自己熟悉的家里出去，恐怕少不了要依靠叶姈。 在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凡茵的瞳孔微微涣散了一瞬。 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样的决定似乎曾经也做过一回。 对另一个人交付自己的信任，无条件的配合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因为相信她会将自己的命给带出危险的绝境…… 接下来，凡茵经历了目前为止最难忘的十分钟。 已经彻底放弃了活人伪装的鬼同学不断从各个角度予以新的惊吓，并且语言上也越来越不客气，一直在刺探着她的噩梦，想要逼迫她否认自己是文澜中学的学生。 而叶姈则一次一次的将对方尖锐的话语给消弥于无形，让对方吃下一个又一个的闷亏。 无数次，凡茵感觉自己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但是下一秒危机预感就会在叶姈镇定自若的话语中渐渐平息下来。 但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漫长的试探与周旋之中，两人都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疲惫，说出口的话语也难免需要越来越长的思考时间。 好在就在她们的经历即将到达极限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重重的撞上了铁门。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动，客厅里某种诡秘的氛围终于被打破。 万乔用怨毒的目光扫了一眼叶姈，然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地的血脚印。 嘭！ 叶姈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警惕地看向了被踹开的大门。 第38章 “叶小姐！你怎么样了？” 来人是叶姈在楼下见过的那个女人，疑似跟凡茵很熟的……邻居。 女人一冲进来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叶姈，确认她没有死，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替代之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用关切的目光看向了凡茵，开始低声询问她的情况。 场面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然而，叶姈却没有得到安全感，反而再一次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这个自称季纯思的女人有问题。 按理来说，凡茵是她的邻居，她要关心也应该先关心凡茵才对，为什么会第一个询问她？难道她在那些记忆模糊的过去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重要地位吗？ 不管怎么说，当一个印象里没什么接触的人，突然开始重视你的时候，多半没什么好事，没准是准备利用你的前兆。 叶姈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这个认知，而她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并且开始顺着这个认知往下思考对方想要什么，自己这里有什么是值得“关心”的。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叶姈戒备的季纯思的心情十分沉重。 凡茵很信任她，基本上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越听越是感觉心惊肉跳，就好像经过了全面杀虫和封锁的密闭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蟑螂—— 第67章 可怕的不是那只已经消失在墙角的蟑螂，而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只了。 现在季纯思就是类似的心情。 想想吧，曾经被她认为绝对安全的，不会被任何npc和鬼怪入侵的地盘，悄无声息地被某个东西给入侵了，而她居然在秦策这个早已退出组织的家伙的提醒下才意识到…… 这简直就是在一个组织的首脑的警戒线上反复横跳。 是了，这栋楼本质上也是这座鬼城规则的衍生物，是属于鬼怪的地盘，自己怎么可能真正拥有这里呢？ 恍若一记警钟在脑中敲响，季纯思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自从接手了残破不堪的湾巢之后，她一边忙着重振组织，一边慢慢地重新复盘那些针对这座城和那些副本的情报。 在这种连轴转的高压之下，这栋意外获得的大楼仿佛是她的宅基地一样令人安心。 尤其是在连续几个月都没有出乱子之后，她已经完全放下疑虑，将这里当成根据地来使用了。 如果不是这次的突发事件，也许她依旧不会对这栋大楼产生防备，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理所当然的会一直属于自己，却忘了她获得的途径本质上也是来源于这座她想要逃离的鬼城。 也许，某种冥冥之中高高俯视着众生的意志，随时能够将给出去的使用权收回。 这座鬼城从来不欢迎觉醒者。 觉醒者在这里不会拥有真正可以落脚的地方。 季纯思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明白了这一点。 她的嘴唇轻颤了两下，然后抿紧了。 毫无疑问，她的心中在此刻下定了一个决心。 也许一切进程都要加快了…… 来不及做更多的实验，她只能将一切都堵在叶姈就是那把钥匙上，然后带领湾巢的伙伴们一起逃出这里，回到正常的世界！ 叶姈感觉季纯思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又发生了一丝变化。 之前已经足够重视，现在又多了一抹说不出的热切，令她感觉浑身不适。 她向来不太习惯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但她现在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季女士，我过来的目的很简单——有一个男人告诉我这里有昨天和我经历了同样事情的人。” 叶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神思恍惚的凡茵，意有所指。 “不过现在看来，我和这位凡茵同学进行交流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倒不如说，我们不交流会更安全一点。” 她还不太清楚那种笼罩于此的规则到底蛮横到了什么程度，出于天性的谨慎，她不愿意直接将一切都说出来。 如果这么做了，谁知道冥冥之中注视着这里的那双眼睛会不会因此而冷酷无情地将她判为违规者呢？ 但是，她相信季纯思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多做多错，越是走向清醒，反而越是有可能坠入死亡的深渊，还不如先稀里糊涂地应付一阵子，先将小命给保下来。 只要命还在，什么真相都可以等以后再慢慢探索。 季纯思听懂了她的意思。 然而，她沉吟片刻，却缓缓开口。 “就算不提昨天的事情，你们俩作为同学单纯聊聊天，应该也没什么吧？” 叶姈愣了愣，亲耳听到眼前被他判定为不可接触过密的女人对她发出了邀请。 “你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待吧，不如待在这里怎么样？” “不过，为了防止你太晚回家遇到危险，在天黑之前，我们会送你回家的。” …… 考虑到眼前这两个人再怎么疑点重重，最起码也是人，叶姈勉强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在这里多停留了几个小时，甚至还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午餐。 不过她有点想念妈妈煮的鸡蛋面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基本上一直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待在凡茵家的客厅里。 不过中途似乎有人来找过季纯思，于是她出去过两回，但是用不了多久又回来了。 叶姈也是由此发现，季纯思在这栋楼里似乎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周围的住户好像都对她有一种天然的敬意，并且总是有什么事都会来找她。 她默默将这个疑点记了下来，然而，心里却浮起了细微的茫然。 记下来了又怎么样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讲到底有怎样的意义。 按照印象中的校规，今天是文澜中学的休息日，所以她可以在家休息——虽然吃完早餐之后就从家里被赶出来了。 明天是周三，按照规定，要先回学校集合，然后再与老师同学一起前往与学校有合作的福利院当志愿者。 但是现在，记忆笼罩上了一层荒谬的面纱，她也不确定明天是否还会向自己印象中那样发展。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不需要考虑到那么远，因为她的生命很有可能会在今天终结，就像梦境中模拟的十几次那样…… 叶姈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她发现，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思维方向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悲观。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不安。 虽然平时看上去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第68章 就算现在遭遇的一切很诡异，也不至于…… “不要思考。” 沉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仿佛在她的脑海中划过了一道黯淡但真实存在的光芒，让那些嘈杂混沌的声音暂时远去了。 叶姈抬起头，看着季纯思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用平淡的声音看似不经意地开口。 “你看上去简直像是被魇住了。不管你现在在思考什么，我的建议是不要思考。” “有时候，越思考就越是会步入深渊——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总是这样，不是吗？” 季纯思朝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故意显得有点含混。 在这个时候，她看上去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年轻的活力，不再像之前那样，身上总是笼罩着因时间而沉淀下来的稳重……与肃杀。 其实连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保护钥匙当然是必须的，但是除此之外，她似乎对叶姈这个个体也非常感兴趣，因此不介意流露出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情态。 和钥匙打好关系，也许会是件好事。 季纯思这样想着，在心里默默调整自己接下来针对叶姈的一系列方案。 叶姈做了个深呼吸，惊觉自己现在直冒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朝季纯思点了点头，无言地表达了感谢。 接下来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 等到差不多下午四点的时候，季纯思主动掏出一串车钥匙，表示由自己来送叶姈回家。 叶姈看了一眼时间，心情无意识地变得愉快了些。 她家吃晚饭比较早，基本上五点就能开饭了，现在这个点回去刚刚好。 今天似乎就要这么结束了。 尽管叶姈还保持着警惕，但也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回家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的心里是有这样的信念的。这种信念也许来自于母亲给予的安全感，也许来自于某种直觉……她现在不必去深究。 坐在季纯思的副驾驶座上，叶姈全程都注视着外面灰暗的风景。 她看着外面飞逝的高楼，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南城，这座自己从小生长到大的很少离开的城市……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季纯思。 女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于是，叶姈也将即将涌到嘴边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也许对方确实能够解开自己心中的困惑，但是—— 不去询问，不去深究，也许才是一个更安全的好主意。 季纯思的车在4点40的时候准时停在了小区外面，没有开进去的意思。 不过叶姈并不介意。 她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扭头，想要对驾驶座上的女人表达感谢，却在目光触及到驾驶座上人影的那一瞬间呼吸骤停。 驾驶座上，女人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只有一具骷髅坐在上面，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瞪着自己。 第39章 叶姈浑身就像过电一样僵住了。 那一瞬间几乎要变成永恒，在她眼里，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骷髅惨白修长的指骨正在朝她一点一点地探过来，而她的大脑就像被糊住了一样无法思考，也无法对四肢下达逃跑的命令。 但好在她身体本能的反应救了她一命。 在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先是快速解开安全带，然后用力打开车门，一系列动作无比丝滑，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 然后她飞一样地蹿出了车门——在惨白的骷髅手即将触碰到肩膀之前。 在双脚触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叶姈的大脑就像过电一样，突然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 季纯思去哪里了？为什么他身边会突然坐着一个如此恐怖的怪物？ 到底是季纯思出事了，还是自己被转移了……亦或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陷阱了？！ 叶姈暂时无法得出答案，但是已经恢复思考的大脑支撑着她在落地的瞬间就回头，以最快的速度哐当一下摔上了车门，企图用这块钢铁稍微阻挡那么一瞬间，哪怕再给她拖延片刻的逃跑时间也好。 再然后，她往前蹿出了至少有十来米，却一直没有听到身后传来追击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惨白的骷髅才刚刚打开车门，探出骨架组成的脑袋，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正用那双空荡荡的眼眶安静地注视着她。 ……她顺手关上的门，起到的效果好像有点过于好了，甚至远远超出了最初的奢望。 或者说，她几乎没有想象过怪物打开车门也需要像人类一样遵循步骤。 她还以为，这些像冤魂厉鬼一样的怪物都跟之前那个化名万乔的家伙一样，能随心所欲地出现和消失。 叶姈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然而自己都来不及深思。 因为那个骷髅显然盯上自己了，已经迈着露出森森白骨的大腿，哐当哐当地追了上来。 该死的东西！最好在半路跑到散架了才好！ 叶姈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这个追着自己的骷髅，一边脚步不停。几乎用上了800米冲刺的速度拼命往前跑。 在叶姈的印象里，这个时候的小区应该有很多人才对——不管是正在玩耍的孩子，还是准备回家做晚饭的家长…… 第69章 总之，绝不该像现在这样冷清，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她和身后对她紧追不舍的骨架子。 哦，真该死，后面隐约传来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似乎是骷髅发出来的。 叶姈无法听清楚它到底在说些什么，也许人类和这些死去的生物之间是有壁的。 “停下……” 然后让你抓住我，杀掉我吗？ “别……骗#amp;$” 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听得人头都开始发胀了！ 叶姈感觉身后模糊不清的抑郁，让自己原本就因为遭遇突袭而受到惊吓的大脑越发不清醒起来。 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继续疯狂地迈动双腿向前冲。 直到她面前出现了一扇正在自动徐徐张开的玻璃门。 叶姈飞快的辨认了一下，确定这扇门的后面属于一家便利店。 里面亮着光，还能隐约看到数个黑影——嗯，粗略一看，都不像骨架子，应该是活人。 年少时喜欢看的各种灵异小说中的桥段，终于在此刻浮上心头。 按照她较为浅薄的一些灵异小常识，厉鬼似乎比较喜欢对落单的人下手。 也许她跑到人气旺一点的地方，就能够暂时逃过一劫？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什么好的选择了。 她的体力正在漫长的追逐中逐渐告罄，腿部骨骼正在发出低沉的轰鸣，告诉她，自己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这种冲刺运动了。 然而，除了这家便利店之外，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干净得连个花坛都找不到—— 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躲在花坛里是个更好的选择。 总之，在心里经历了一系列权衡利弊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就闷头冲了进去。 自动开合的玻璃门在她进入之后又徐徐关上，而森白的骷髅则精准无误地停在了门前三米的位置，很好地避开了玻璃门的感应区。 叶姈跑进去之后，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回头，警惕地看着玻璃门外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家伙。 出乎意料，对方这时候看上去已经没有了非要追到她然后杀死她的那股疯狂劲，只是默默地站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用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骷髅脸，定定地注视着这家便利店里面的情况。 有那么一瞬间，叶姈甚至觉得自己跟那双空荡荡的眼睛投射出来的视线交汇了。 然后骷髅微微回身，离开了这里，没有再多看叶姈一眼，也没再试图跟她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叶姈的错觉，她总感觉骷髅回头时耸动的肩膀似乎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它放弃了吗？ 叶姈有些茫然地躲在货架后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就逃过去了。 虽然眼下的情况比她想过的所有情况都要好很多，但她就是有一种踏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在便利店里多待几分钟，确认那个骷髅不会折返之后就赶紧回家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谨慎地站起身，终于有心情开始打量自己选定的临时避难所。 这就是一家很普通的便利店，明亮的白炽灯照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上，而柜台的位置还摆放着香气扑鼻的烤肠炉和煮着关东煮的九宫格。 叶姈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九宫格。 很好，关东煮里面有自己最爱吃的丸子。 也许，在回家吃晚饭之前，她还可以考虑给自己加个餐，来抚慰一下今天受伤的心灵。 不过本应待在柜台里面的收银员去哪里了？ 叶姈移开视线，向其他地方随意地看了看，然后不出意外地在货架旁边看到了身上穿着制服的收银员的身影。 收银员的身边还站着两名顾客，她们正在小声交流，应该是在询问商品的情况。 叶姈走了过去，刚想问收银员关东煮怎么卖，对方就像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一样，迅速回头。 “亲爱的顾客——” 一张脸浮肿到不像话，眼眶里甚至还有蛆在爬进爬出的收银员，朝她露出了八颗森白的牙齿。 那根本不像个笑容，倒像是最可怕的怪物看到了眼前的人类，正兴奋不已地想要张嘴加餐。 “您需要来点关东煮吗？现切现煮的，很香的。” 又一次，叶姈的大脑宕机了。 然而，仿佛是嫌她现在受的刺激还不够多，身形一直有些佝偻的收银员居然挺直了身子。 当苍白浮肿的脊背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的时候，她那庞大而又肿胀的身躯展露无遗。 但最悚然的是，她看上去并不是一般的女巨人，她的身躯有着过分拉长的痕迹。 就好像，她原本也是正常的体型，但却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成了这副庞大的样子，令人脑补她的遭遇之后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顾客也齐刷刷地头部转了180度，成功从背对着叶姈的姿态变成了除了头之外其他地方都背对着她的姿态。 “这位小姐，你怎么了？” 两人几乎是齐声开口，脸上露出了真诚到有些虚假的笑容。 “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你的吗？” 叶姈：“……” “为什么你看上去好像很害怕？” 原本还比较正常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隐约夹杂了些许藏的不是很好，或者根本懒得藏的恶意。 第70章 “你在害怕吗？” 一双双苍白无血色的手正在朝她逼近。 叶姈应该立刻站起来逃走的。 门就在她的身后，她应该是有机会逃走的。 这些家伙的行动速度就像那具骷髅一样，十分缓慢，并没有突然闪现到她面前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戏弄猎物…… 中间开裂的指甲已经快要搓到叶姈的脸上了。 但她忍住了，没动。 眼前是对她充满了恶意的鬼影，耳边是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但是叶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反应，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谢，刚才有人在追我，我有点害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别想吓到我。 她在心里默默道，心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荒唐的愤怒，为她已经隐约意识到的某种简直堪称戏耍了自己的真相—— 第40章 在叶姈用看似正常的语调开口的那一刻，所有怪物都安静下来了。 啪。 强行扭转180度的脑袋晃了晃，直接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叶麟的脚下，那双眼睛流出了黑色的血，隐约可见其中的怨毒。 “真的吗？不要强撑啊。刚才你明明很害怕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很乐意帮忙的。” 黑色的血沾到了她的鞋子上，叶姈嘴角一抽，心说你别把我的鞋子弄脏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她很想将脚挪开，但是对方发现她的动作时眼中爆发出来的惊喜的光芒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正常人的脑袋是不可能掉到地上跟我说话的。 换句话说，现在地上没有脑袋，也没有黑血。 无视她！ 叶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下达命令，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想要调节一下情绪，再度睁开的时候却瞳孔猛缩。 穿着收银员服装的高大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侧，微微弓着腰，那张浮肿到五官都已经挤得看不见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旁边。 “为什么闭上眼睛呢？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吗？” 女人黏腻的嗓音透出了某种迫不及待，这却反而让因为突发变故有一瞬间慌乱的叶姈找回了一点镇定。 对方急了，这恰恰说明她的策略是正确的。 于是她拿捏了一下与人相处的正常尺度——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记忆中的正常举动居然已经需要用上演技来伪装了。 总之，叶姈稍微侧了侧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张仿佛随时会躺下油腻的泔水的脸庞。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靠得这么近。” 她几乎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和演技，这才努力让坚冰覆盖上了脸庞，让外面的牛鬼蛇神都无法窥见她真实的情绪。 “我不买关东煮，我得快点回家了。” 她本来还想再解释一句家里马上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但是又觉得正常人根本不会跟陌生人解释这么多，索性不要画蛇添足，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不其然，在她的表现没有出什么大问题——至少没有流露出恐惧的前提下，即使眼前三个鬼东西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最终也没有出手阻拦。 它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即将离开的背影，让她在走出便利店的前一刻都如芒在背。 …… 离开便利店之后，叶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约离这里十米远的一棵树下的骷髅。 不过这一次，她主动朝着自己之前拼命逃离的恐怖骷髅走了过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已经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了。 “季纯思？” 她眼中的骷髅微微晃了晃骨架。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语气中的无奈。 原本诡异的呓语随着她的识破，也终于暂时失去了作用，暴露出了真正的人声。 “你终于愿意跟我好好讲话了。话说，现在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算了，我不太感兴趣，想来应该挺可怕的，不然你也不会是那副见了鬼的样子。” 剥离了叶姈眼中那层阴间滤镜的真实的维度，自始至终容貌都没有改变的女人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叶姈眼中到底是怎样的阴间形象。 不过，她认真打量叶姈的眼神透露出了一丝欣慰。 “你刚才闯进那个便利店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差点以为你要出不来了。” 而不幸的是，在这座鬼城里，觉醒者一直都没有很好的能够跟鬼怪正面抗衡的办法。 因此，季纯思犹豫再三，尽管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叶姈身为钥匙的重要性，但最终还是只能在便利店里面鬼怪的虎视眈眈之下退避三舍。 但她也不甘心就此离开，生怕一不留神期待了这么久的钥匙就死在里面了，只好守在外面，寄望于对方能够及时清醒过来。 好在叶姈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脑子足够好使，真的勘破了幻想。 叶姈闻言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连一个劫后余生的宽慰的笑都露不出来了。 从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开始，她的大脑就一直维持着高速运转，在凡茵家里陷入无限梦境的时候，更是到达了一种巅峰。 尽管后面看似安全的几个小时十分消磨人的警戒心，以至于突然发现鬼怪降临身边的时候，叶姈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第71章 但是后面她看着那些鬼怪店员顾客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展露狰狞的真容，都不带伪装一下的，也逐渐明白过来了。 它们希望自己违背规则。 就像在梦境模拟中那样，让她因为恐惧而维持不了镇定。 猎物越是表现出不符合某种判定的慌乱，鬼怪受到的限制就越小，越能对她出手。 以此来推导的话，那个骷髅古怪的举动也就能解释了。 并不是鬼怪有多么高明的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地取代坐在驾驶座上的季纯思，而是她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恐怖的“滤镜”。 而只要识破了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将自己的异常表现出来，反复催眠自己就是这一座鬼城的一员，无视一切异常，就是最好的保命手段。 但是……真的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吗？ 别误会，叶姈当然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有多危险，这其中稍有不慎思维出现偏差就会死掉。 可是某种危机警报却依旧在疯狂长鸣，仿佛想要提醒她，有什么被忽略了…… 她皱着眉，陷入沉思。 而季纯思见她没什么事就松了口气，再一看天色，又皱了皱眉。 此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太阳正在一点点西沉，广袤无垠的天空已经有接近一半都染上了暗色，只剩下西边最后的余晖还在散发着余热。 她可不打算让叶姈尝试夜晚独自在小区散步是什么体验，于是便没有再继续说点什么浪费时间，而是主动提出要送她到家楼下。 叶姈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她还是不够信任季纯思，不愿意让对方知道她的具体家庭住址，然后等她们哪天闹掰的时候，对方就能直接躲到楼道里进行埋伏了。 季纯思也没有勉强，只是最后提醒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那边跟我们一起，而是执意留在自己家里……不过今天的事证明我们那边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指的是昨天自己邀请叶姈和湾巢的人一同住在自己的那栋楼里，却遭到拒绝的事情，但也知道对方现在已经不记得昨日之事了。 并且，在今天让对方回忆起来，恐怕不是一个好选择。 无论如何，就现在那些鬼怪表现出来的狩猎倾向来看，让这些参与副本的决心者保持现在这种无知的状态会比较好。 但凡对自己的认知稍微出现一点偏差，恐怕就会有危险了。 于是季纯思将那些自己不能解释的东西简单掠过，只是给出了最后的忠告。 “如果你觉得家里算得上安全的话，今天晚上就好好待在家里，最好不要再外出了。” “明天……” 季纯思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严肃的光芒，让叶姈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还有硬仗要打。” “你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做好准备。” “对了。” 叶姈眼中的白骷髅用指骨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肩膀，然后掏出了几乎快要被所有人遗忘的手机。 “加个联系方式？之前健忘症发作了，都忘了这回事了。” 添加了季纯思和凡茵的联系方式之后，对方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只留下茫然的她站在原地。 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什么意思？难道明天她还要跟姓季的和凡茵这群怪里怪气的家伙见面吗？ 她明天就不能自己待在家里慢慢琢磨最近发生这些奇怪的事情吗？ 不对，她好像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瘫在家里…… 虽然家是一个只要让她想一想就能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身心俱疲的她只想躺在舒适的家中，将一切风雨都挡在外面…… 叶姈心中那道警惕的神经轻轻地绷紧了一下，随后又松开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觉得记忆没有什么问题，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自己也没有跟季纯思那群人约定明天要去踏青什么的，于是便将季纯思最后那句奇怪的话抛之脑后。 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之后，她快速朝着家所在的那栋楼跑去。 上楼，摸钥匙，开门。 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好像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 叶姈却并不为这样的即视感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淡定。 这让之前看到的那些鬼影留下的恐怖印象都淡了不少。 至少现在，叶姈觉得自己又有胃口吃晚饭了。 不过奇怪的是，在她打开门之后，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黑暗。 嗯？ 叶姈困惑了一瞬，先进去把门关上，然后才伸手摸到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在驱散黑暗的同时，也让叶姈的视野捕捉到了一抹极为古怪的颜色。 她难以形容那到底是怎样古怪的色彩，但总觉得那种颜色所代表的东西不该出现在家里。 于是，她先是确定自己确实把门关上了，然后脱掉鞋子之后，警惕地朝着刚才惊鸿一瞥的方向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刚才只是古怪的幻觉一样。 而比幻觉更古怪的是，她甚至说不上来自己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不和谐的东西，但那种反胃感却始终残留在身体里，久久不肯散去。 第72章 叶姈叹了口气。 她此刻正站在家门口正对着的餐厅里，两头分别连通着客厅和厨房，视线开阔，一览无余。 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刚才神经过敏了，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过奇怪的是，平时这个点妈妈应该已经在家里做饭了，餐厅和厨房的灯都应该开着才对，为什么她进门的时候却是一片漆黑呢？ 叶姈摇了摇头，没有多想。 她原本想要回房间，一边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等妈妈的，却突然在鼻翼间捕捉到了一抹属于食物的浓烈香气。 “妈？” 她试探性地朝厨房那边走了两步，确定香气变得越发浓郁之后，朝着黑暗的厨房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餐厅里的灯光也无法照亮厨房的一角，光与暗仿佛在这栋房子里画下了清晰的分界线。 叶姈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觉得家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占了上风。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厨房走了过去，在心里默默感激自己家的开关设计，然后果断按下了厨房最边缘的灯光总开关—— 灯亮了。 被吊在厨房里的某个大型物件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视网膜。 第41章 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映入叶姈眼帘的是一片如同幕布一样的血色。 但是下一秒，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她再看得更清楚一点，灯就灭了。 厨房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她那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安静的厨房里，仿佛能够听到活人的心跳声。 砰，砰，砰…… 叶姈感觉嗓子有点发紧，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 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 那种东西的冲击力是如此可怕，比骷髅、鬼怪或是之前经历过的最狰狞的怪物都更让她不能接受，以至于她现在竟然只能傻傻地站在这里。 如果她足够勇敢，现在应该上前一步，去搞清楚刚才看到的东西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她的脚就像是被糊在了地上，动都不能动一下。 身后餐厅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尽管只有些许光线照在她的背后，但也给她带来了一丝暖意，与眼前黑暗的厨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前进一步，直面黑暗，还是退后一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姈握紧了拳头，指尖几乎已经用力到要陷进血肉之中，但很快又放松了。 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再一次摸向了电灯开关。 从一开始答案就只会有一个。 她不能后退。 因为这里是她过去乃至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赖以生活的地方，是她的家，是她和妈妈共同的家。 即使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并不甜蜜的陷阱，她机智地提前识破，现在立刻从这里逃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了。 这样想着，叶姈用力地按下了开关—— 啪。 灯再次亮了，只是灯泡滋啦滋啦，光线时明时暗，似乎极不稳定，随时会再度灭掉。 但这不稳定的光源已经足以让叶姈看清面前的景象了—— 什么都没有。 刚才惊鸿一瞥的血色身影，又或者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着血色幕布的绳子……现在全都已经不见了。 叶姈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浑身绷得更紧了。 过了半天，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她才试探性地挪动了脚步，开始观察自家的厨房。 厨房向来被母亲收拾的十分干净，不管是洗菜切菜的水池和台面，还是铺着大理石砖的光洁地面，全都亮洁如新，就好像20年前刚出厂的时候似的。 不管什么时候进厨房，叶姈几乎都没见过它又脏又乱的样子。 而现在也一样，厨房维持着一种和平时差不多但是放在现在就是显得很诡异的整洁程度，简直就像是刚才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甚至觉得，那个在这个房子里，让她最为牵挂的女人，几分钟前还在这里一如既往的收拾厨房。 而考虑到天然气已经被启动了，灶台上的锅里不知道正闷着什么东西已经散发出了阵阵迷人的香味，叶姈甚至合理猜测，搞不好母亲才刚离开这里一小会，随时会回来。 一切都是那样的正常，是平时生活中经常会看到的景象。 这让叶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她只是在最普通的一个日子里，无意中朝厨房看了一眼，而妈妈又刚好不在一样。 但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叶姈承认，因为长时间精神紧绷，她现在确实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但是，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连续两次出现幻觉—— 她的母亲浑身是血，被吊在厨房正中央的…… 一直在顽强工作的灯泡似乎终于不堪重负了，在最后滋啦了两声之后，终于不甘不愿地彻底灭掉。 眼前的视野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伴随着灯灭，一声属于女人的叹息幽幽传入耳畔。 “！” 叶姈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到仿佛能够刺破黑暗，直直地瞪着自己的正前方。 虽然视野陷入了黑暗，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刚才有一阵气流从前方朝她吹拂而来！ 第73章 甚至现在，即使是在黑暗中，但她几乎敢断定，她的面前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搞不好有一人高，就像自己之前惊鸿一瞥的那样，正吊在她的面前。 尽管上一秒灯还亮着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叶姈就是知道，现在这玩意已经伴随着黑暗一同再度降临了！ 她立刻后退了两步，一只脚几乎已经快要离开厨房的地面了。 但是，就在她准备战略性撤退的那一刻，面前再度传来了女人的叹息声……和低语声。 “姈姈。” 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脚再也动不了一下了。 喉咙变得越来越干涩，痒到让她几乎想要咳嗽。 但她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最终，她只能用这样干涩的喉咙，发出了更加干涩的声音。 “……妈？” 在颤抖的声音终于冲出喉咙的那一瞬间，叶姈的手毫不迟疑地再一次伸向了电灯开关。 但是这一次，她的手在中途就被另一只更加冰冷的手给截胡了。 “不要开灯。” 是妈妈的声音。 她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温柔。 尽管她几乎不曾跟叶姈做一些能够拉近母女关系的互动——不管是一起去游乐园，还是来一场母女之间的谈心。 但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她已经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对叶姈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温柔。 但是偶尔的时候，叶姈会觉得这种温柔是有距离感的。 真奇怪。 黑暗似乎总是能够帮助人类发散思维，比方说在这种自己的妈妈疑似被吊在了厨房空中，还学会了随着灯光开关而闪现，自己的手还被疑似妈妈的手给禁锢住了…… 在这种每一件事情都很值得深思和吐槽的情况下，叶姈居然还能发散思维，思考妈妈的声音是不是透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就像平时母亲对待她的态度一样。 而疑似阻止她开灯的母亲一时之间也并没有说话。 良久，直到叶姈有些不安的时候，半空中再次传来母亲低沉的叹息。 “姈姈啊。”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悲怆了，这让叶姈的心也跟着悲伤起来。 “我真的，真的很想保护你。每一天，每时每刻，我都想保护你。” 我也是。 叶姈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了自己平日里永远不可能真的说出口的话。 有一瞬间，她的灵魂仿佛都放纵自己沉浸在了难得的温情之中。 但是很快，一股让她难以接受的悚然，就已经悄然爬上心头。 “……但有的时候，我总是分不清到底怎么做才是在真正保护你。是让你离开我呢，还是……把你留在家里呢？” 女人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些许忧郁，然而，其话语中隐约透出的森然，却令叶姈在悲伤之余，心逐渐提了起来。 她好像隐约从女人看似平淡的话语中意识到，有什么自己难以控制的抉择要发生了。 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难言的恐惧，面前发出和母亲一样声音的东西，真的是母亲吗？ 会不会是什么怪物变成了母亲的样子，想要引诱她进入可怕的陷阱呢？ 毕竟，对方话语中某种糟糕的意味，几乎快要掩饰不住了！ 当叶姈无法控制自己这样思考的时候，事情似乎真的逐渐开始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女人接下来没有再说话。 冰冷的手渐渐松开了，但却没有离开，从手腕处一路蜿蜒向上，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叶姈的脖颈。 那样的冰凉，甚至让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她……该离开了。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灵魂试图发出警报，但是叶姈却依旧没有迈动自己的双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叶姈几乎有点控制不住隐约有点打颤的双腿时候，女人再度发出了重重的叹息。 “回去吧，宝贝。” “很抱歉，今天晚上的晚饭恐怕要推迟一些了。先回自己的房间好好收拾一下吧。对了，记得给明天定个闹钟哦。” 冰凉的手彻底离开了叶姈的身体。 她好像终于获得了行动的权利，原本快要生锈的骨骼焕发了生机。 她在黑暗中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母亲话语中是否有些许意味深长的提醒——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厨房的灯似乎再一次打开了。 叶姈通过脚下由灯光投射的影子，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矗立在厨房里。 就在她的身后。 但她没有给一个眼神，几乎是闭着眼睛，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42章 叶姈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 仿佛她永远都只能躺在这里，再也起不来了。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永远安全，永远值得信任的妈妈，也在这个晚上露出了针对自己的狰狞姿态。 尽管她现在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她知道，已经有什么东西被永久地改变了。 她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理所当然地将家视为安全屋了。 其实仔细想想，之前她对于母亲和家的信任，本来就挺奇怪的。 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常的变化。 第74章 不管是小区里的居民，还是区门口便利店里的店员和顾客，都产生了极为可怕的异变。 而且，哪怕只是经过今天的粗略观察，她也能感觉到，这场异变是大规模的——至少是覆盖了整片地区的。 在这种绝望的处境下，她怎么能奢望自己家是漏网之鱼呢？ 假如她的母亲今天在厨房里直接变身怪物，把她给剁了送锅里炖汤……放在今天这个疯狂的世界恐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她却对家里的异常视而不见，对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母亲，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是有够疯狂的。 叶姈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里，任由自己享受这一刻的软弱。 软绵绵的棉花挤压着她的脸颊，仿佛无数双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准备入睡的孩子。 保持了整整一天的高强度警戒，确实对精神的消耗很大。 比如现在，叶姈明明肚子还饿得咕咕叫，明明还知道自己不是休息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安排，但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 当叶姈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咻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过于激烈，以不正确睡姿睡了一晚上的酸痛肌肉开始发出不妙的呻.吟。 她却丝毫不管身体的酸痛，只是双目呆滞地盯着昨晚未拉上的窗帘。 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的天光来看，此刻毫无疑问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懊恼。 可恶！明明之前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是想着稍微平复一下混乱的思绪而已，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睡过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节温度适宜，即使她一晚上都没盖被子，也没有感冒的迹象。 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 嗯？ 叶姈瞳孔猛缩，突然觉察到了些许不协调的地方。 今天她要做什么很费精力的事吗？ 明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叶姈却感觉仿佛有一阵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冻得她浑身发寒。 一种说不出的急迫感正在心里疯狂膨胀，催促着她立刻去洗漱，然后穿好衣服出门，就好像有看不见的鞭子正在后面赶着她一样。 可是，当她潜入记忆的汪洋仔细寻找，却完全不记得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些，最终决定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来到了洗手间，一边洗漱一边开始整理思绪。 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自然是惊险刺激的昨天。 她先是……发现自己的记忆不对劲，然后发现身边的邻居、便利店店员等所有原本和她一样平凡的路人似乎都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当她沉浸在恐惧之中回到家，以为能够稍微安全点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似乎也变得不怎么安全了。 曾经被她视为避风港的母亲，似乎成为了家中危险的源头…… 叶姈按捺住回忆起母亲时胸口翻滚的痛意，将这段记忆反复咀嚼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 嗯，除了好像其中有一段记忆她想不起来了之外。 比如说，当她早上被母亲赶出门之后，一直到下午五点回家之前，这段时间她到底在哪里呢？干了些什么呢？ 好像有点印象，她应该是在外面游荡，还遇到了那些用不舒服的眼神看着她的邻居。 但是在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却如同雾里看花，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点印象，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说不上来了。 搞什么啊，记忆又出问题了？她就是得了一种病，每天都不能记住昨天发生的事情是吧？ 叶姈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抿了抿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无力。 当你明明知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的时候，那种焦虑感简直就快要让人爆炸了，而且还难以排解。 越是想要记起自己遗忘的重要的是，叶姈就越是感觉头晕。 停，打住，不要再想了。 也许现在她需要吃点东西了，而不是继续站在这里瞎想，直到犯低血糖。 她叹了口气，匆匆洗漱完了之后，便准备换衣服。 在打开衣柜的时候，她顿了顿。 不过很快，想要填饱肚子的急迫感，就让她心里的那丝违和感被压下去了。 她随便拿了件t恤套上，然后就匆匆离开房间前往餐厅。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今天的早餐，白糖糕。 但是往常会在这个时候坐在餐桌旁的妈妈却并没有出现。 叶姈本来想习惯性地先去厨房里看一眼有没有妈妈的身影，但昨天晚上的恐怖回忆突然跳进了脑海里，让她一时步履迟疑。 幸好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她看见，装着糕点的盘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她随手拿了一块白糖糕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则将纸条拿了起来。 【姈姈，妈妈昨天晚上有点不太舒服，今天早上去医院了。早餐放在桌子上，吃完记得洗盘子。 ……昨天晚上吓到你了，抱歉。】 叶姈看完之后沉默了几秒，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 吃完早餐，洗完盘子之后，她一时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继续待在家里吗？ 第75章 她本能地有点排斥这个选项，但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就在她最茫然的时候，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叮咚。 她为这突然的响动而呆了一瞬，然后就像是原始人第一次见到手机一样，手忙脚乱地将它从书包里掏了出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戒掉手机了。 她定了定神，点进了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聊天软件，惊讶地发现，被新消息顶上来的，居然是印象里就跟死了一样安静的高中班级群。 ［李老师：@叶姈同学，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怎么现在还没来？］ 等她？ 叮咚。 ［李老师：说好的上午八点半在学校操场集合，为什么不过来？］ 叶姈甚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8:29。 很好，除非她学会瞬移，否则绝对赶不上了！ 叮咚。 叶姈发现这回跳出来的新消息来自一个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的新朋友。 只见备注季纯思的对话框疯狂地弹出新消息，但是更疯狂的是，这些消息竟然都是不同时间段发过来的，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昨天晚上。 ［昨天20：01 季纯思：不好意思，叶小姐，冒昧问一句，您定了明天早上的闹钟吗？凡茵已经在我们的帮助下恢复记忆了，同时脑子里还多出了关于明天的安排，你们是要在八点半去文澜中学的操场集合。］ ［昨天20：35 季纯思：叶小姐？我以为这个点你应该没睡？］ …… ［8：02 季纯思：该死！你家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了！］ 很显然，这个家伙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再怎么说，叶姈也不至于一晚上加一早上都不回消息，更不可能在集合时间的半个小时前还没有起床看到消息！ 除非，她已经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无法看到消息了。 叶姈握紧了手机，力道之大，让手机壳疯狂挤压着机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上落了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那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神秘力量已经不再费尽心思地掩饰着她的记忆，因此，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原来，昨天那个所谓的休息日，不仅用看似和平的假象麻痹觉醒者，暗藏杀机，而且真正的危险甚至隐藏在环环相扣的恐吓之后！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惊吓之后，精神的疲惫显然让某种作用于记忆的神秘力量更容易发挥作用。 在昨天晚上，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第二天是星期三，而星期三是学校要求集合去福利院做义工的日子！ 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说脏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连让她抱怨怒骂来发泄情绪的时间都没有了！ 当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8:29跳到8:30的时候，终于，某种代表规则的恐怖降临了这个原本还算温馨的房子。 家里的灯全都灭掉了，外面的天光也暗下来。 叶姈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正在巨兽的嘴里。 伴随着血盆大口逐渐合上，她逐渐被黑暗吞噬…… 裤脚好像被一只小手给扒拉了一下，耳边传来冰冷的嬉笑。 叶姈，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所以我们来接你了。 你逃不掉的…… 第43章 你逃不掉的。 穿着染血校服的室友笑着朝她伸出了苍白的手臂，又在她犹豫着即将握上的那一瞬间断裂开来。 断肢伴随着喷溅而出的鲜血掉到了地上，随后又在叶姈面色大变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一把掐住了她的脚踝！ 几乎快要将她的骨头给拧断的疼痛在一瞬间差点让她尖叫出声。 她痛苦地张开了嘴，仿佛在无声的尖叫—— 这只是一场噩梦。 就像每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一样，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企图能够获得一点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即使她很清楚梦里是不可能会有痛觉的，也不可能会带给她如此真实清晰的感受。 换句话说，她现在很有可能陷入了绝对真实的险境。 她可能快死了。然而，比起死亡，更令她不甘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到如此境地。 就在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已经无法想象自己还能怎样活下来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脚踝上冰冷的禁锢骤然松开，让叶姈踉跄了好几步。 她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此刻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她拼命睁大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之后，按理来说，至少能看清周围的东西的轮廓了——假如周围有东西的话。 然而事实却是，她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就好像有人在她的眼前泼了墨，形成了最浓郁的黑幕。 刚才还散落在脚边的鲜血和断肢自然也是消失了，无论再怎么用力地眨眼睛，眼前都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深吸了口气，强行冷静下来，在一片浆糊的脑袋强行搜索记忆，然后一点藏在痛苦之中的悲呛骤然袭上心头，差点将她的意识给淹没。 她想起来了。 她刚才遭到了鬼手的袭击……好像已经死了？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也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怎么会见到昨天就已经跳楼自杀的室友尤溪文呢？ 第76章 刚才死亡带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运转，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乱七八糟的，都快失去逻辑了。 她可是一睁开眼就看到死去的尤溪文了，然后才遭遇了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危机。如果说在她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那后面还要安排鬼手吓唬她的意义在哪里？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睁开眼就会看到厉鬼在围攻她？难道她又陷入了灵异副本吗？ 可是不管怎么回忆再次睁开眼之前发生的事，她都只记得自己在床上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的情形。 也就是说，在陷入突如其来的危机之前，她唯一做的事情好像就是陷入了沉睡…… 等等。 沉睡？梦境？模拟？ 叶姈皱了皱眉，感觉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快得让她无法抓住灵感的尾巴。 之前因为过度惊吓而几乎停转的大脑又开始慢慢转动了，但是这片黑暗的空间并没有给她留下一点思考时间的意思。 很快，新的危机朝她蠢蠢欲动地露出了爪牙。 “呃！” 叶姈发出了一声控制不住的低呼，然后又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声音强行止在了喉咙里，生怕惊动黑暗中某些可怕的东西。 然后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脚边的那一小块黑暗区域。 刚才，有一只冰凉的手拽了她一下。 这让她刚才被某只怪力无穷的断肢拽过的脚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过这一次拽着她的人——或者说鬼——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将她拖入黑暗的执念。 它就像个顽皮的孩童一样，时不时拽上一把，但又不使劲，只是用冰凉的触感来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叶姈在这样的玩弄下逐渐有点受不了了。黑暗本来就极易引起人类的烦躁，更不要说在这种如此被动的情况之下。 她试探性地向周围挪了一步，想要尝试着逃离，却猛地一脚踩空！ 啊！ 她在急速下坠中，甚至来不及将尖叫声真正传出嗓子。 剧烈的下坠感甚至让脑子都开始有点缺氧了，叶姈想要喘息，然而风阻却让她的脸部肌肉几近变形。 在悬空缺氧且即将因为冲击力而变成肉泥的恐惧之中，叶姈惊愕地发现，自己原本已经停摆的大脑竟然又开始缓慢运作起来了。 原本被锁在脑海的暗门之中的记忆，以一种零零星星的碎片的形式，在眼前不断闪现。 威胁初中生的室友，和自己吵架的室友，眼神空洞的跳楼的室友。 穿着初中校服活泼可爱的学妹学弟们，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的学妹学弟们，变成了长相狰狞的厉鬼的…… 过量的记忆不停地涌入脑海，叶姈不受控制地呻吟着，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阴影似乎从未放过她，依旧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身边用阴冷而又贪婪的目光觊觎着她。 “你逃不掉的……” 是那些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的小鬼的尖利嗓音。 “和我们一起……” 是尤溪的扭曲的轻笑声。 在如此360度立体环绕的恐怖场景之中，叶姈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已经远远高出了做剧烈运动的时候。 但是她的大脑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别慌。它们没有对我出手，也许是出于对猎物的捉弄，但更有可能是它们还暂时不能对我动手。 别慌。众所周知，人死了就会死，而她死了之后，却来到了这里。 换句话说，这里绝不可能是现实，只有可能是……梦境！ 刚才她就是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噩梦，所以才逃离了最初始的危机。 只不过她没能立刻离开噩梦，而是又进入了新的噩梦之中。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梦中梦，很多想象力丰富大脑皮层活跃的人都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即从梦中醒来之后，以为回到了现实，但其实又坠入了新的梦境。 但是，只要是梦，就绝对有醒来的方法！ 就像……昨天她和凡茵一起想尽办法从尤溪文的噩梦中醒过来一样！ “同样的花招用第二次也不嫌寒碜……就仗着我失忆了是吧？” 叶姈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弧光。 伴随着脑海中原本因为骤然恢复记忆而有些凌乱的意识渐渐凝聚成利刃，注意力越来越集中于“醒来”这个念头，叶姈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 下一秒，悬空已久的双脚再次踏上了实地。 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到地上。 但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却变得平稳了起来。 安全了。 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房间，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回到真正的现实。 但是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可以掌控这里的一切，而不是像之前的噩梦一样只能被动承受攻击。 而脑海中的意识告诉她，这里现在很安全，没有任何外物入侵，只有她一个活着的意识—— 因为，这里是她的梦。 或者更确切点说，这里是每次进行梦境模拟时的初始化场景。 “所以我并没有真正死去，刚才是我又睡着了，然后无意识地开启了梦境模拟吗？” 第77章 叶姈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膛，抿了抿唇。 “不对。在我于梦境模拟中死亡之后，我进入的那个地方……” 虽然还不确定那那个黑暗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但是毫无疑问，绝对不是安全的梦境。 如果非要进行对比的话，那个地方不像是她做的单纯的噩梦，当然也绝非能够模拟未来的梦境模拟，反倒更像是昨天她和凡茵一起经历的陷入了她人的噩梦之中。 并且她毫不怀疑，一旦在里面陷入死亡，她就会遭到意识抹杀，然后像昨天那个倒霉的第三人一样被转化为npc。 她甚至有一种冥冥之中说不出的感觉，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梦中，在那里陷得过深，也许，就算最后没有死在梦里，依旧会在浑浑噩噩中遭到转化。 这令她在后怕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了从最开始就令她耿耿于怀却又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的梦境模拟器……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她会在梦境模拟结束后突然陷入那个危险的空间呢？ 这个能力，会不会也跟这座困住她的鬼城有着某种根源上的联系呢？ 或者，抛开那些遮遮掩掩的想法，直接探究最要命的问题—— 这玩意真的只是她的外挂吗？ 还是说，其实这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帮助她模拟未来，也在某种程度上有可能帮助厉鬼侵蚀她的梦境，让她即使在非副本时间都有可能会遭到生命威胁？ 第44章 叶姈在现实的房间中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白炽灯隐约出现了数个重影，叶姈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猛地提了一口气，这才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浑身都疼，尤其是小腿一抽一抽的，简直就像抽筋了。 之前在黑暗中坠落的时候，因为受到了刺激，小腿确实出现了神经性抽筋，但是…… 叶姈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肌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第一次，在梦中发生的事情，竟然影响到了她现实中的躯体！ 要知道，之前哪怕是在梦境模拟中死亡数次，也顶多只是有一点精神伤害，□□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对应的伤痕！ 更糟糕的是，当她眼前终于不再出现重影，视力恢复正常的时候，第一眼看向自己的腿，然后就在脚踝上看到了半个青黑色的指印！ 那是在黑暗中被鬼手拽过的地方。 这其中代表的意味，让叶姈光是想一想，就遍体生寒。 她搓了搓手上起的鸡皮疙瘩，默默抱紧了被子。 冷静点，这不一定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梦境模拟中受过的伤都会反馈到现实中的躯体上。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在梦中死亡时的伤害并没有被反馈，现在反馈到身体上的都是在“死亡”之后，进入那个黑暗空间造成的负面影响。 所以，比起梦境模拟器出现问题会反伤了，叶姈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 那就是自己的梦境受到了某种诡异力量的侵袭，竟然可以将她拉入另一片由厉鬼主宰的空间，然后对她造成能够带到现实中的伤害！ 当然，平心而论，这个猜测好像并不比前一个好上多少。 因为这依旧意味着，她从此以后不能够过于信任梦境模拟器了，甚至在原本绝对安全的梦境之中，她都要充满戒备，以防自己突然之间被抓进另一个危险的地方。 最最糟糕的是，她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防范手段。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从那里离开的……她可不觉得，那些口口声声想让她加入死人行列的厉鬼，会在最后时刻良心发现，将她放回来。 目前看上去比较可靠的猜测是她最后意识到了那里是梦境，于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力从厉鬼给他编造的噩梦之中逃脱出来，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梦境。 但是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唯心了，并且逃脱过程说不好是不是具有不可复制性，总之没办法给叶姈带来安全感，也无法保证下一次他还能用同样的方式活着回来。 那么，要为了防范可能的风险，而彻底弃用梦境模拟器吗？ 为了规避风险，就直接放弃这么有力的一个外挂似乎不太现实。 叶姈咬了咬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神情沉了下来。 首先，在遇到无法抉择的困境的时候，她不可能放弃模拟未来的机会——这意味着她能多好几条可以试错的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愿意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外挂，进入梦境模拟器的时机也并不完全由她掌控。 尽管发展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在精力充足的时候选择主动进入梦境，但是当她睡着的时候，同样会有一定的几率无意识触发梦境，而这一部分是她没办法控制的。 毕竟，在她因为副本的设定而失去记忆的时候，正是靠着被自己的潜意识拉入梦境模拟器，再一次触发了这个有力的外挂，从而使自己和凡茵在无数次的模拟后成功逃脱了那个伪装成她们同学的厉鬼的陷阱。 梦境模拟器的这个特点，让她在失忆的情况下也能利用这个外挂逃出生天。 但是当外挂变成很有可能反噬自己的双刃剑的时候，这个“随时随地有可能入梦”的设定就变得有点危险了。 毕竟，她不可能为了不陷入梦境，就永远不睡觉…… 不能再想了，越想脑壳越疼。 第78章 叶姈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将这些无法解决并且一时半会也不会引爆的事情放到一边，聚焦于马上就要不得不面对的事—— 星期三上午的那场集合。 叶姈掏出手机，给自己郑重地定了三个闹钟，从六点半到七点依次排开，确认自己无论如何都留有足够的时间。 她甚至认真思考过直接熬一晚上的可能。 但是考虑到明天又是新的挑战，而刚才启动梦境模拟器以及逃离黑暗空间已经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叶姈最终还是决定不要作死，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很好，这件事情应该可以解决了，明天早上至少集合那关是能过了。 现在，叶姈又面临另一个选择了。 她现在是直接睡下，还是离开房间去看厨房那边的情况呢？ 首先，从现实角度来考虑，她肚子很饿。现在强行睡觉，也不是不能睡，但是会很难受，而且也对身体状况会有影响。 但是她并不清楚厨房那边的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可别她这会过去，晚饭没吃着，自己倒是成了一顿“晚饭”…… 就目前来看，只要不改变关键参数，梦境模拟器的未来是绝对会发生的。 也就是说，如果她选择饿着肚子勉强睡上一晚上，等明天早上醒来之后，她就会看到妈妈留下来的早餐和纸条，完美避开如今已经变得有些危险异常的“家人”。 是的，从安全的角度来看，她现在立刻乖乖睡下，等待第二天的到来才是最佳选择。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自己乖乖待在房间里，今天晚上就会无事发生。 但是…… 人类永远也无法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每一个举动，因为人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智。 叶姈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渐渐沉淀为了坚定。 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了一句“妈妈”，闭了闭眼睛，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打开了某种意义上，象征着安全和守护的房门，走进了黑暗的长廊。 即使鼓足了勇气，但是在走到客厅的时候，叶姈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难以抗拒的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的疼痛，双腿却依旧坚定地朝前迈步，没有一丝后退的迹象。 一步，两步……穿过前面的置物架，就要进入餐厅了，现在，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个给自己带来了迄今为止最深的恐惧的黑暗厨房。 厨房的玻璃门依旧和自己离开时一样，是开着的，仿佛在无声欢迎着这个家的探险者。 而叶姈作为第一个在自己的家里玩探险的人，深刻的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今天要么搞清楚妈妈身上发生的事情，要么就去死——当然，理论上来说，她还有继续稀里糊涂的活下来的机会，但是可能性太低了。 从她主动放弃变成怪物的母亲赐给她的慈悲，从那个该死的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应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她又朝前走了两步。 在短短几秒之内，她已经走进了餐厅。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也能渐渐感知到厨房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存在着。 那个东西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让她联想到了某些大型猛兽将自己暗色的皮毛藏匿于黑暗之中，等待猎物过来，然后伺机进行完美的狩猎。 而眼下正是大好的局面，因为猎物非但没有小心谨慎的躲起来瑟瑟发抖，反而还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主动朝着天敌的方向走去…… “别过来！” 属于妈妈的厉喝成功让叶姈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此刻，她离厨房那个黑洞洞的门还有三步左右的距离，连身下的影子都还没来得及融入厨房中的那片黑暗。 “回你的房间去！” 见她没有继续往前走，妈妈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凄厉得不像话。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形了，没有丝毫平日里的冷淡精英味，像是一个走向穷途末路的疯子正在嘶叫着，警告路人不要轻易招惹她。 这本该是很可怕的场面，但是叶姈却不知为何，从中窥见了些许熟悉的色彩。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觉得，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她的母亲——跟真正的现实中的母亲很像。 不，她们就像是同一个人。 她就是这种人。每当她用严厉的语言来武装自己的时候，往往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孩子的时候。 叶姈忽然感觉眼睛有点发干，从舌根开始弥漫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妈？”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因为极力压制着某种情感趋势的冲动，她的声音也变得极为低沉古怪。 “我饿了……” 厨房里的怪物沉默了一会儿。 叶姈能能听到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甚至隐约能听到女人模糊的哀嚎声。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妈妈现在似乎很痛苦，但是她却没有任何能够帮助她的地方。 这个认知令她感到有些焦躁起来。 厨房里的怪物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有些扭曲的呼吸声。 然后，妈妈再度开口了。 “冰箱里还有两块发糕，先拿去垫垫肚子吧。妈妈……今天晚上有点不舒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79章 “你明天要去医院吗？” 叶姈知道自己该回房间了。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接下来不用也没有必要冒险了。 但她就是没办法管住自己的腿，也没办法闭上自己的嘴。 厨房里的妈妈又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呼吸声再度变得急促起来。 “明天早上我会去医院的，不用担心我……快回房间去休息吧。” 感受到了话语中的催促之意，叶姈也没有继续留下来挑战极限的意思了。 她立刻打开冰箱，拿出了保鲜层的发糕， 就在她准备立刻转身回到房间的时候，厨房里又传来了妈妈模糊的呓语。 “桌上的茶壶里还有点水，你直接拿回房间喝，接下来就不要出来了……咳咳！” 听着女人痛苦的咳嗽声，叶姈用尽浑身的力气，制止住自己想要进厨房关心她的冲动。 她拎起茶壶，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黑暗的厨房、妈妈以及有关的一切都丢在了身后。 一同被抛下的，还有她心中始终盘旋着的那句疑问—— 你去医院之后，会将自己治成像其他“人”那样吗？ 第45章 自从获得梦境模拟器之后，短短两天的功夫，叶姈就已经不记得正常做梦是什么滋味了。 因为她一旦入睡——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微眯，都会直接进入梦境模拟器。 但是在这个让她身心俱疲的夜晚，叶姈却久违地品尝到了做正常的噩梦的滋味。 划重点，是正常的噩梦，而不是做着做着就有可能被npc干掉的噩梦。 二者其实挺好区分的，在自己的噩梦之中，叶姈会感觉到明显的不真实感，而在那些厉鬼所模拟出来的过于真实的噩梦之中，她能够感受到，在这里连死亡都是真实的—— 至少能够让她在精神上死亡。 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噩梦之中，叶姈却依旧受到了极其可怕的精神伤害。 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厨房里的母亲最后留下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一字一句都化为毒液，在她的大脑中死死纠缠。 而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脑海中冒出不好的念头，然后化为噩梦的一部分。 在由她的想象构筑而成的梦境之中，母亲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变了一副样子。 她不再令她有安全感，而是像她见到的那些生活在这座鬼城之中的npc一样，永远都会拿饱含恶意的眼神看着她，敌视这个格格不入的觉醒者。 她会试图将自己名义上的女儿拖入她……它们的领域，然后用属于它们的规则杀死她的灵魂，同化她的躯壳。 这样的想象令她感到惶恐。 尽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但是叶姈已经隐约觉察到了，母亲和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npc都不一样。 尽管它——她也明显不是觉醒者，但至少在所有异变爆发的那一天，在叶姈的生命即将持续受到这座鬼城威胁的那一天—— 叶姈有点忧郁地发现，其实改变了她命运的那一天也只是昨天而已，但她却好像已经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艰苦岁月。 总而言之，在她三观被反复肉躏的这两天，她的母亲是所有表现出异常行为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让她感觉不会主动伤害她，甚至会站在她这边的。 ……也是唯一一个让她不忍心给其冠上npc之名的。 虽然不知道母亲的这份不一样究竟从何而来，但是对方隐藏在机械重复举动之下那切实存在过的若有若无的帮助，让她忍不住心生希冀。 她并不希望母亲最后变得那些该死的npc一样，并不希望她就像是那些死而复生的觉醒者一样，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但是，所有事情的发展从来不会按照她的渴望去进行。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沉默地接受命运给予她的一切，然后用疲惫的灵魂警惕一切，伺机寻找出路。 在闹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叶姈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些纠缠着她的噩梦并没有随着醒来而顺理成章地被忘却，反而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她感觉嗓子有点发干，心跳得很快，但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庆幸。 至少，按照昨天梦境模拟的内容，妈妈现在不在家，她不会今天就被迫面对那个未知的结果。 抛开那些烦恼不谈，今天倒还算有一个不错的开端。 至少这一次，当她换好衣服之后，终于没有错过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了。 联系她的人不出所料，正是季纯思。 昨天叶姈失去了关于觉醒者的记忆，因此季纯思知道她们在叶姈心中的定位只是有点怪的陌生人，体贴地没有提出一些过于亲密的提议。 好在今天，她们那边的凡茵已经恢复了记忆，因此她断定叶姈也恢复了记忆，于是这才提议，要不要她开车过来接叶姈去学校。 毕竟，虽然现在时间尚早，但考虑到直到现在她们也依旧没有摸索出叶姈家小区附近可靠的公共交通工具，叶姈家也没车，她想保证绝对的安全，就只有选择步行去学校——这样也未免太费时间了点。 于是她欣然应下。有人愿意当免费司机，为什么不答应？ 收拾好自己，进入餐厅，果不其然，她一眼看到了桌上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和盘子下面压着的纸条。 第80章 确认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梦中模拟的场景一模一样之后，叶姈陷入了新的沉思。 妈妈明显遇上麻烦了，那种状态下的她也不知道还靠不靠谱……所以她留下的早餐还能不能吃呢？ 这个纠结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从她的脑海中淡去了。 毕竟等会儿正式进入副本之后，没吃早餐而低血糖的觉醒者绝对斗不过永动机npc。 就算食物真的有问题，早死晚死都得死，她选择吃饱了再死。 吃完早餐之后，季纯思给她发来消息，表示车已经快开到小区门口了。 于是叶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书包，确定没有任何东西遗漏——其实总共也就三样东西，书包里原本就有的书本，自己的钥匙，以及放在书包侧面的手机——然后就下楼了。 这次她在小区里行走的时候，虽然还是能够看到一些npc邻居正在或赶或慢地行走，但她就像是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多余的注意。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她是属于另一个副本的，所以就不会受到其他npc的干扰了？ 所以副本之间，或者说npc之间的规则也是有优先级的吗？ 假如说，觉醒者在某个副本中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是可以通过主动介入另一个副本来暂时逃避一切呢？ 叶姈疲惫地发现，自己又开始思考这些可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了。 她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总喜欢自己在脑海中思考很多在他人看来或许没有意义的问题。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之后，这个习惯竟然还顽强地在她的脑子里存在着。 不过往好处想，也许正是这样的习惯能够帮助她在这个鬼地方更好地活下去。 不过有时候她也需要收敛一下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专注于眼前。 比如现在，她已经能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了——说熟悉可能还为时过早，不过昨天季纯思也是开着这辆车送她回来的，所以她还算认得。 她快步走了过去，打开后座的门的时候，发现凡茵也坐在里面。 她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显然昨天睡了个好觉，没有留下太多的心理阴影。 这竟然让叶姈有点羡慕她，并且头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也许觉醒者们呼朋引伴聚居在同一个地方虽然会产生一些人类特产的勾心斗角，但是除此之外或许也会有好处。 比方说，有队友在身边就可以分担精神压力了，显然和独自一人扛是不一样的。 “嘿，叶姈，昨天真是太惊险了……” 恢复记忆之后，凡茵跟她讲话的语气明显亲昵了不少。 她想跟自己已经初步熟悉了的同伴交流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她已经和季纯思交流过了，缓解了恢复记忆之后最初的惊吓，但还是迫不及待想要跟叶姈对一对两个人失忆的程度。 不过，在叶姈坐进来，自己得以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之后，她却迟疑着将原本的话语咽了下去。 “……叶姈？你怎么了？” 凡茵说的很慢，似乎有点犹豫她们之间的关系该不该做出这样亲密的关切，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准备关心到底。 “你看上去很糟糕。” 第46章 我看上去很糟糕吗？ 叶姈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虽然对于觉醒者这一行来说，她还是个新人，但她已经开始严格的要求自己了。 比方说，在即将开始赌命的游戏之前，尽管她做了一宿的噩梦，但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尽量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然而，当她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却从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尽管在阳光下不甚清晰，却还是让她怔住了。 好吧，她看上去真的有点不太妙：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甚至连瞳孔看上去都有点涣散。 这要换做是她看到自己的队友是这副样子，绝对也会质疑她在接下来的副本中，究竟是会成为助力还是拖后腿的。 不过，叶姈坚信，自己状态糟糕绝不仅仅是因为关于母亲的那些事，最起码从物理上来讲，应该还有自己今天早上除了一碗汤之外滴水未尽的原因。 ……话说老妈离开之前怎么没有给她留壶水呢？昨天晚上的水已经喝完了，厨房她又不敢乱进，就只能先把碗里的汤喝完解解渴了。 希望等会儿去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候学校能给大家发水……应该会吧？ 叶姈有点不确定。 反正在她以前的常识里，像她们这种基本等同于廉价劳动力的学生义工绝对是处于底层，工资是一定不会有的，稍微好点的可能不会让你自行解决一顿饭，也许能捞到免费的午餐，而一瓶水是最起码的“意思一下”的级别的待遇。 就算现在换成了鬼域副本，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 “……叶姈？” 凡茵看到自己心中在副本中能抱的大腿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位在副本中堪比大脑的队友万一有什么事，她是真没自信仅凭一个人就能从前天那种级别的副本中活下来。 而副本往往只会越到后面越难，也就是说，前天和昨天那种差点把她逼死的难度，估计只是个开始。 这样想着，凡茵看着唯一可靠的队友的眼神也就越发关切了。 第81章 靠谱队友，救救！ 她又看了一眼前面正在一本正经开车的季纯思，再顺便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很好，看样子大概还得再过个十分钟才能到学校。 于是她摆出了一副要跟叶姈谈心的架势，努力让自己露出了最亲切的笑容。 “叶姈，你看上去昨天似乎休息的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介意跟我说说吗？” “……” 叶姈犹豫了几秒。 她本来下意识地想说不，但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也许，适当的宣泄一下情绪也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和凡茵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暂，但是毫无疑问，对方已经是她的队友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们会成为朋友。 更何况，在这种鬼地方，就算说一些平时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话也很正常吧？ 也或许，她只是太心烦意乱了，所以太想找个人进行倾诉。 总而言之，叶姈斟酌着将自己能说的一部分话说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对她而言已经是一项挑战了。 她几乎从没有在别人面前这样剖析过自己的内心，虽然说出来的只是挑挑拣拣的一部分，但也是过去不曾想过的。 “……你是说，你怀疑你的妈妈可能有真正的妈妈对你的感情？” 凡茵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队友不简单—— 比方说，当其他觉醒者在鬼城的夜晚都只能东躲西藏，只有拥有自己的组织根据地的才能够勉强拥有一片苟延残喘之地的时候，她竟然拒绝了湾巢的邀请，而是选择回到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鬼地方的家。 但是，再怎么样，她顶多也只是以为叶姈就像季纯思一样，通过副本中的某些手段，拥有了鬼城中的一块地盘。 虽然一个刚成为觉醒者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拥有一块地盘，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但是考虑到叶姈是那么聪明，凡茵还是相信她有自己的方法。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就是对于鬼城之中某种绝对规则的突破。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所有npc应该都没有真人会有的感情……” 凡茵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到声音都变得有些含混了。 已经有无数事实证明了，不管是家人，爱人还是朋友，那些npc都绝对不是她们记忆中的那个人。 npc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只会机械地遵循着副本的规则，而更为狡猾一些的则会用各种手段引诱觉醒者踏入副本，然后同化这些人类仅剩的火种。 不过，她没有将这些全都说出来。 一来叶姈早就知道这些了，也不需要她再重复，二来……她迅速地意识到了，在叶姈面前说这些话不太合适。 这简直就好像在绝症患者的家属面前说你家人不可能痊愈一样，有点缺德。 尤其是这位绝症患者还展现出了一点顽强的生命力的情况下。 于是她连忙找补。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一定。按照你的说法，你妈妈似乎对你产生了很明显的维护行为，虽然还是受限于某些规则，但是做出了在规则限制下其他npc都不会做出的事情……” 凡茵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些电视剧或者动漫的桥段，虽然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很感动，但是现在要在三次元说出来却莫名感觉有点羞耻。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对你深厚的情感，阿姨她在某种程度上挣脱了束缚呢？” 如果是今天之前，凡茵绝对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并且还会诚恳劝告差点被npc欺骗的觉醒者，让她最好小心点。 这些npc狡猾得很，最会利用觉醒者和它们之间不对等的情感来进行欺诈了。 觉醒者受到记忆的影响，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总有心神动摇的时候，但是npc却不会。 然而，叶姈口中描述的那个长得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的npc，却几乎颠覆了凡茵的世界观。 那个家伙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却放过了叶姈…… 为什么？ npc最终的目的应该都是狩猎觉醒者才对。 如果有npc选择放弃狩猎的话，会不会真的有一种可能…… 叶姈似乎有点若有所思，但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激动期待的情绪。 “应该不太可能吧。我和我妈的关系……有点复杂。我们平时感情淡淡的……” 她又回忆起了这几年几乎没怎么跟母亲说过话的事实，还有自己在家待业时为了逃避母亲失望的眼神，几乎整天待在外面。 她忽然感觉脸有点火辣辣的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平时……对我的关心也很有限——当然这不能怪她，因为我对她的关心也很有限。” “……啊？” 凡茵和自家老妈的感情还挺好的，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在三次元见到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见叶姈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扒拉人家的伤口，但该死的好奇心又让她真的很想知道这背后发生的故事。 一时间，她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以前刷某斗和某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狗血家庭纠葛，然后很快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强行制止住了。 不过，她的心中就像是有一只猫爪在挠痒痒似的，恨不得求叶姈继续说下去。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选择了偏安慰的话语。 第82章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或者误会吗？不过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那不好说，我其实不是我妈亲生的。 叶姈偏过头去，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在心里做出了回答，表面上一言不发。 之前说出那几句话，已经掏空了她今天的掏心窝子份额，成功让她现在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阴郁自闭之中，暂时不是很想和活人交流。 好在根据外面的景色来看，已经快开到校门口了，这场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终于可以结束了。 “到了。你们今天小心点。”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季纯思将车子停在了离校门口还有足足半条街距离的地方。 叶姈和凡茵都理解她谨慎的态度。万一靠得太近，季纯思也被卷入这个副本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季纯思看着两人下车之后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凝视着二人的背影，没有急着开车离开。 当然，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叶姈身上。 “叶姈……” 她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一个难解的谜题。 刚才她一边开车，一边一心二用听两人的对话，丝毫没有偷听的心虚感—— 叶姈既然愿意将这些话说出来，就是让人听的，有什么好心虚的？ 可是听到后面，她却恍惚中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熟悉感。 就像昨日重现。 只不过她不该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而是应该代替凡茵的位置，坐在那个人的身边…… 季纯思紧皱的眉突然松开。 她想起来了，好像自己曾经一个同伴也有着类似的家庭母女矛盾。 当时，她就坐在凡茵所坐的位置，安静地听着身边的同伴难得吐露的脆弱心声。 不过她可不会像凡茵一样嘴笨到不知道安慰人，当时陪着那个人鬼哭狼嚎的，还将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两瓶能让人喝的酒全干了…… 不过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呢？ 季纯思难得有点烦躁。 她摸了一把驾驶座上的凹槽，却发现里面原本放着的薄荷糖已经吃完了。 薄荷糖是在三个月前通关某个超市副本的时候得到的战利品，不过早在两个月前就被这辆车曾经拥有过的数量众多的司机你一颗我一颗吃完了。 ……就像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第47章 当叶姈和凡茵一起跨进校门的那一瞬间，恍惚中竟有了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 当然了，她们上一次来到这里并不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而是前天。 而且，两次的情况其实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方说，在校门口出现的觉醒者的数量从3变成了2。 再比方说，星期一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此刻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一些人。 当然，它们也有可能不是人。 站在操场上的少年们身上都穿着文澜中学的校服，无论男男女女，个个都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看上去像是被高中沉重的学习压力给压垮了的蔫白菜。 但是叶姈绝不会认为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他们会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 至于怀疑它们同样是觉醒者……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连身为有名的觉醒者组织湾巢成员的凡茵都不知道除了她们之外还会有别的觉醒者来到这里。 按理来说，觉醒者之间的消息应该是互通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认为觉醒者中会刚好有这么多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是的，眼前这群容貌陌生的学生们看上去都很稚嫩，就像真正的高中生一样。 而叶姈和凡茵虽然也套着文澜中学的校服，但是身上那种微妙的成熟气质却能让人轻易感觉到她们绝对不像是学生，而是社会人。 想到这里，叶姈心头一动，忽然意识到她眼前有一群看上去不会随便翻脸的npc，又有点想要探究这些疑似npc的存在到底有着怎样的思维逻辑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没到八点半。 在这个可能跟福利院义工有关的副本正式开始之前，她想尝试着通过跟npc进行交流搜索信息。 昨天，属于文澜中学副本的力量篡改了她和凡茵的记忆，让她们误以为自己也是文澜中学的学生。 尽管她们失去了关于觉醒者的记忆，但是作为某种替代，她们却获得了一些属于文澜中学学生的记忆。 比如叶姈很确定昨天的她一定在某种程度上很清楚关于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一些具体情报，然而，当属于觉醒者的记忆回来之后，她却失去了这部分有关知识。 她猜，这是因为她最终脱离了文澜中学学生的身份，到底还是回归了觉醒者的阵营。 假如她最终成功被同化成了npc的话，也许她就会始终保留着那段记忆，不过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悄无声息地混进了稀稀拉拉的人群之中。 她保持着与其他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够融洽的待在里面被视为一个群体，又能够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及时逃跑。 “你想干什么？” 凡茵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上，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提醒。 “小心点，这些家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起呢。” 第83章 而且她们现在还不太确定这些npc遵从着一套怎样的规则呢，万一不小心聊爆了怎么办？ 不过叶姈还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当然，她还没有蠢到上来就直接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同学，询问她“咱们接下来要下的副本规则是什么”，而是决定先绕几个圈子。 “嘿，同学。” 她拍了拍站在旁边的一个面色苍白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女生，看着对方抬起头时盯着她的古怪的眼神，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别扭。 “同学”这种称呼该不会已经是老黄历了吧？ 但是该死，她也不知道这些陌生同学的名字啊。 叶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嘴角勉强弯起一个代表热情友好的弧度。 “你是第一次去福利院做义工吗？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你呢。” 她听到身后传来凡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知道自己的试探在她看来还是有点太过显眼了。 不过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这个问题，既没有触碰到一个副本最本质的规则，同时又有一定的关联，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 按照她的设想，接下来女生不管是反驳她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要接下来她再多打几遍太极，多少就能套到点线索了。 然而，对面的女生却显然不打算按她的想法去走。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微微抬头，有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双过于漆黑深邃的眼瞳让叶姈产生了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就是脊背发凉的感觉。 不同于有人在背后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那种发凉，而是被某种极为危险的东西给盯上的危机感。 就在叶姈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勉强，已经准备暂时将这个危险的话题给搁置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了。 “所有高中部的学生，都会在周三的时候去彩虹之家做义工的……” 她讲话很慢，几乎一字一顿都在斟酌，声音也沙哑到不像话，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小刀拉嗓子了——假如npc也会被咽喉炎困扰的话。 叶姈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分担压力了。 然而，就在她走神的那0.1秒，女生忽然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了发黄的尖利牙齿。 “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 她这句一问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随后突然大脑嗡的一声，感觉眼前那张苍白清秀的女生面容模糊了一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她成为觉醒者之后，几乎每天都与之相伴。 仿佛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开始干扰她的大脑，让她不受控制地记忆扭曲，对陌生的脸感到亲切起来…… 女生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忽远忽近，远的时候好像是从楼上飘下来的缥缈之声，进的时候就像是贴在她耳畔的呢喃。 “不记得了吗？” “我们……一起去过……” “嘶！” 叶姈忽然感觉胳膊上一阵剧痛，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清醒了。 她条件反射地将拧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给拍开了，捂着自己被揪红的那块肉，一边不受控制地发出痛呼声，一边瞪向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凡茵举起双手，做出标准的投降姿势，但却苦笑一声。 “叶姈，抱歉，但是事急从权——你刚才的样子挺不对劲的，我就自作主张了。” 话虽是这么说，她看上去还是有些心虚，看着叶姈胳膊上的那块红肿，声音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我掌控了力道，应该不至于真的弄伤你吧？” 看着凡茵担忧的眼神，叶姈摸了一把自己现在还感觉到疼痛的肌肉，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受到什么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的伤害。 “谢谢。” 随后，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刚才和自己进行交谈的女生，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默默退开了一步，离她更远了些，摆明了是不打算继续交谈的样子。 这位女生此刻又变成了一副低着头的样子，颊边的发丝在脸上落下阴影，几乎看不清神情。 她就像是一直独自呆着，用沉默来婉拒所有靠近她的人，而且内附姿势和情态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 一时之间，叶姈竟然有点分不清，刚才她们之间发生的对话，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跟这人说过话？ 才刚产生这个念头，她就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掩饰住了那一丝疲惫和本不该有的慌张。 这样可不行啊，还没到真正的危险到来的时候，她竟然就已经出现了精神状态不太妙的倾向。 于是接下来她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试探npc了，只是默默地和凡茵一起躲在角落里，一点点回复精神。 到八点半的时候，一名长着鹰钩鼻的中年女老师，准时出现在了操场正前方。 她穿着漆黑的职业套装，黑发被一丝不苟地梳成了大盘头，而那双藏在厚重镜片之后的狭长的眼睛似乎正在一刻不停地打量着操场上稀稀拉拉的学生们。 总而言之，她看上去像一个非常符合学生对于高中教务处主任刻板印象的一位老师，会让学生感觉到莫名的畏惧和不喜。 “很好，看上去你们已经到齐了。” 叶姈经过刚才的缓冲之后，感觉脑袋好受了一点，这会基本上恢复了精神，闻言抽了抽嘴角。 第84章 她连名字都没点，怎么就知道人来齐了？ 不过叶姈看了一眼周围所有的同学，加上她和凡茵这两个混入狼群的羊，总共也就只有十来个人，记性好点的老师确实不需要点名就能确认谁没来了。 “快点上车。” 女老师看上去似乎很疲倦，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恶声恶气地将这些学生给赶到了校门口。 此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灰色的大巴。这让叶姈心中一凛。 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她看向校门口的时候，那里还没有停任何交通工具。 这样的一辆大巴开过来，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呢？ 不过，不管这辆大巴有什么问题，显然她们都只有上车这一个选项。 她们两人混在人群之中，随大流进入车厢之后，正准备找位子坐下，却惊讶地发现，前排的座椅上竟然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而且其中还有认识的—— “杨筱唯？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48章 “杨筱唯？” 叶姈自从在短短一天的功夫里失忆又恢复记忆之后，记忆就一直处于一种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紊乱状态。 除了当下会用到的记忆之外，有很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处于一旦不主动回忆就记不起来的状态。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这谁？ 第二秒，她的脑海中才姗姗来迟地闪过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站在墙头的年轻女孩，她跳下来的时候，身姿优美矫健，就像是一只快活的小鸟。 而现在，小鸟正坐在前排的座椅上，朝她露出如同记忆中一般灿烂的笑容。 “凡茵姐！叶姐！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她语调轻快，就好像她们此刻相遇的地点不是一辆见鬼的大巴，而是如同上次见面时一样走在拜访湾巢基地的路上，处境安全到可以寒暄一下。 叶琳在心里默默吐槽杨筱唯这姑娘仿佛少根筋一样的表现，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具体表现在自从回到文澜中学之后就一直紧皱的眉稍微舒展了一些。 她拉着凡茵一起无比自然地坐到了杨筱唯后面的两个连靠座椅上，看了一眼围绕着她们坐下来的那群高中生npc，按住了正欲张口说话的凡茵。 凡茵看着杨筱唯出现在这里时，脸上的表情不对劲。 很显然，虽然她们是队友，但是，恐怕在同一个副本里狭路相逢这方面没有提前通过口信。 队友之间急需交流情报，不过在npc的包围圈中大声密谋绝对是最蠢的行为之一，于是叶姈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在凡茵面前晃了晃。 凡茵瞬间秒懂她的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们同时低下头，看似在玩手机，实则正在通过临时拉群，交流一些不方便口头交流的信息。 【凡茵创建了群聊：三人小队 小杨：非常抱歉凡茵姐！我这次会跟你们出同一个副本，并不是提前就决定好的，所以没办法通知你们…… 事实上，我是在回基地的路上，看到附近的巷子里突然多了很多奇怪的npc，所以就打算小小地试探一下，没想到被直接拉上大巴去当义工了［哭.jpg］ 凡茵：很多奇怪的npc？】 打下这行字之后，凡茵抿了抿唇，眉眼间泄露出了一丝焦虑，虽然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但还是被坐在她身边的叶姈捕捉到了。 不过仔细想想，是该焦虑。 毕竟那可是湾巢的大本营，出现任何奇怪的变故都是值得警惕的，否则很可能不知不觉间就被一锅端了。 而从叶姈的视角压根就看不清坐在前面的女孩的表情，只能依稀判断她一直在低着头打字……应该是很长的一大段话。 【小杨：对，以前那条巷子里都看不到什么人，最多有一些路过的npc匆匆走过——因为已经很靠近季姐的地盘了。 但是这一次，我却在那里看到了很多穿着蓝色志愿者服装的npc在那里走来走去。】 凡茵看了群里最新发言，眼神看上去都要喷火了，手指几乎快在九宫格上按出火花来。 【凡茵：然后你就这样过去了？也没有通知其他成员？突然出现陌生的npc很有可能是副本正准备随机拉人的前兆，你最起码在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了吧？ 小杨：［委屈.jpg］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打算上前看一看情况，都没打算跟他们搭话，结果他们忽然就朝我冲过来，抓住我，强行给我套上了一个红袖章，然后就把我带到大巴上去了…… 你也知道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已经被npc给打下副本烙印了，我也不好反抗。没想到坐上大巴之后就被带着来校门口接人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咱们的副本居然是同一个地方…… 可恶！副本到底是缺人到什么地步了？怎么还开两个拉人点呢？】 …… 在两位临时队友聊得火热的时候，叶姈也没有闲着，默默窥屏，记录下她们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 比方说什么npc拉人机制，副本烙印之类的。 由于自己最终没有选择留在湾巢，所以她到底和组织的正式成员不一样，没有一入门就有老人带着讲解经验的待遇，自然只能抓住这种机会能薅多少就薅多少。 第85章 当然，在记录信息的同时，她也从中分析出了一点情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杨筱唯的手臂。 很显眼，她的左臂弯上挂着一片红色的袖章，那颜色红艳无比，就像提前给猎物打下的烙印。 但是，假如这就是进入那个福利院副本的必要条件的话，包括她和凡茵在内的所有文澜中学的学生却并没有这个袖章。 不过她之前注意到负责点名的那位中年女老师手上有一个黄色的袖章……这些袖章代表着什么？不同颜色是否意味着隐含的秘密呢？ 叶姈才思考了几秒钟，就忽然注意到身边人已经停止了打字，甚至将手机屏幕给按灭了。 她还注意到，原本坐在前面没个正形的杨筱唯突然正襟危坐，动作间还透露出了一丝紧张。 周围也安静下来了。 虽然那些npc学生本来也表现的十分机械，但还是会象征性地与周围的同伴三三两两进行交谈，但现在那些听不清的低语声也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要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道。 叶姈缓缓抬头，发现车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而大巴车的最前方则站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是刚才点名的中年女老师，这次叶姈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她果然有一个黄色的袖章，只不过戴在右手臂上。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年轻女人，看上去分外让人感到亲切。 她的两只手臂上都空空如也，没有戴任何袖章，这让叶姈不禁感到困惑，对自己之前关于“袖章可能代表着什么东西”的推理又有些想要推翻的念头。 另外，这位让人困惑其身份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志愿者服装——这让叶姈不由得提高警惕，她可没有忘记杨筱唯口中拉她入副本的npc就是穿着蓝色的衣服。 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件蓝色衣服上面印着四个白色的大字—— 彩虹之家。 也是她们这次任务地点的名字。 “嘿，亲爱的同学们——” 年轻女子终于打破了沉默。 她拍了拍手，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语调轻松有活力。 “啊，当然。”她那对黝黑的眸子忽然转了转，直勾勾地盯向了坐在前排的杨筱唯。 “也不能忘了这位可爱的、主动请求和我们一起做义工的小姐。” 叶姈换了个角度，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坐在前面的杨筱唯，终于能够看清楚她小半边脸上的表情了。 只见她嘴角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在对着面前的npc破口大骂：嘿，搞清楚点，是你们把我绑过来的！ 叶姈差点被自己想象中的配音给逗笑了。 但她觉得在这种场合露出笑容简直是一种挑衅，而且逐渐有点担心在这种环境下都能逗笑的自己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强行忍住了。 “总而言之，我们接下来就要一起去南城最好的福利院——彩虹之家福利院——进行义工服务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变得越发甜蜜起来，已经到了让叶姈有点不适的地步了。 “对了，我是不是忘记自我介绍了？你们可以叫我尤组长——哦当然，喊我尤女士也可以，喊姐姐也行哦。” 尤女士冲着面前所有人眨了眨眼睛，语调十分高昂，脸上的笑容至始至终都没有落下过。 “只不过我是专门对接彩虹之家的义工小组的组长，所以习惯同事这样叫我了……” 这个npc似乎很喜欢输出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想来是个打太极高手。 不过叶姈现在没有功夫吐槽这个。 她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姓氏给吸引了—— 尤。 不管是“尤”还是“游”，都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 假如你的生活中刚好认识两个读音相同的稀有姓氏的人，你觉得她们之间毫无关联的可能性有多大？ 叶姈在那一瞬间连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个身影从顶楼纵身跃下的样子，还有那满地的鲜血。 尤溪文。 她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恍若隔世的名字，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居然没有想过再查一查，实在是太松懈了。 毫无疑问，文澜中学的七日副本之间一定是互相关联的——最起码它们之间都有着由文澜中学七日校歌串联起来这个共同特性。 而尤溪文又是星期一副本的boss，她的梦境之中明显藏着一些虎头蛇尾的故事…… 是的，之前怎么就没有细想呢？尤溪文身上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跟接下来的副本有关。 但是她莫名其妙地遭受了星期二的失忆，竟然完全没有功夫去查这件事！ 不过，关于副本的事情，季纯思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觉醒者组织老大，她难道也没想过查尤溪文这个关键人物吗？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先不要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叶姈一心二用，突然意识到大巴上产生了骚动，心中一凛，立刻回神抬头。 然后一张笑盈盈的年轻面孔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同学，开始发袖章了，所有义工都得带哦。” 一抹鲜艳的橙色被递到了她的手中。 第49章 叶姈眨了眨眼睛，用眨眼的动作来演示眼珠的转动，几乎是瞬间就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第86章 眼下坐在车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戴上袖章了。除了眼前自称尤女士的家伙。 只不过，这些袖章在颜色上是有着微妙的区别。 她注意到，大约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胳膊上带着和杨筱唯一样的红色袖章。 更巧的是，这三个人也都和杨筱唯一样没有穿校服。 甚至叶姈仔细回想，都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车上的了。 她很确定，自己在操场上的时候已经记住了每一个穿着校服的同学的面孔，而这三个被发了红袖章的人一定不在其中。 事实上，所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义工带着的袖章都是橙色的，正如她刚才从尤女士手里接过的那个袖章一样。 身边的凡茵手里把玩着的袖章自然也是橙色的。 不过两人都十分警惕，没有像其他同学们一样一拿到手就立刻带上去，只是放在手里，假装正在把玩观摩。 尤女士给后面的同学发完袖章之后又转了回来。 当她经过这两人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她们和其他立刻戴上袖章的学生格格不入，便停在她俩身边，不动了。 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叶姈和凡茵逐渐变得有些僵硬的姿势，在沉默了大约五秒钟之后，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是那样的热情昂扬。 “在车上倒是不要紧，但是等开到彩虹之家之后，在下车之前，你们一定要带好袖章哦。” 说着，她又提高了声音，似乎是在对全车的人解释属于彩虹之家的规则。 “我们彩虹之家是专门给特殊儿童提供基本庇护的福利机构，里面目前为止收纳了44位特殊儿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饱受精神方面病痛的折磨，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彩虹之家至今为止都不完全对外开放。” “你们文澜中学和我们有合作，甚至在初中部开设了专门为特殊儿童打造的一个特殊班级，这才能够争取到这个让本校的高中部同学去做义工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有特权。” “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那里的安保力量有多么强大的。” 尤女士看似是在对全车的人说话，但叶姈总感觉她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望着自己这边，浑身紧绷的肌肉根本就无法放松下来。 “所以，请大家务必要带好自己的袖章，这是你们唯一的身份标识。如果没有这个的话，你们将在彩虹之家寸步难行。” 说到这里，一直表现得温柔热情的女人第一次转变为了无比冷漠的声线，似乎在警告所有人。 “所以，请务必保管好你们的袖章，千万不要弄丢了。在今天的义工活动结束，你们返程之前，我要清点人数和袖章数量的。” “如果袖章数量对不上的话……” 尤女士的眼神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带着满满的压抑感，原本上扬的语调不断下压，没有人会意识不到其中的威胁。 而一旁的女老师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听到了没有？这次的活动你们要全程听从尤女士的吩咐。如果出了点什么岔子，我绝对不会放过……”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把出问题的人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尤女士若无其事地打断了女老师的狠话，了。 而叶姈敢以自己5.0的视力发誓，那一瞬间，这个眉眼刻薄的女老师脸上的笑容绝对僵住了。 但下一秒她就忙不送叠地点头，好像对方刚才极不给面子的行为并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 “当然。到时候我会把胆敢犯错的小兔崽子揪出来交给你……就按你们的规矩处理。” 尤女士笑了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 而在她的眼神重新放到学生之中之后，站在她身边，确定自己不会被她的眼神扫视到的女老师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有几分阴郁。 而这一切变化，都被坐在前排的叶姈尽收眼底。 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尤女士从刚才开始表现出来的态度都非常耐人寻味。 她应该是彩虹之家的员工，但是话语之中却隐约透露出彩虹之家跟文澜中学之间似乎有什么更为紧密的py交易。 而且，在这个由学校和福利院组成的“联盟”之中，福利院竟然微妙地占据着优势地位，以至于尤女士一个义工组长居然对带队老师出言不逊。 倒不是她觉得老师的社会地位更高，而是按理来说对于这些前来帮忙的临时义工，尤女士再怎么样也会有着基本的礼貌，而不是直接摆出一副“全都得听我指挥”的姿态。 而且，按照尤女士自己刚才披露的设定，福利院的孩子们还在文澜中学初中部上学呢，她就不怕这位老师回头给这些孩子们穿小鞋吗？ 还是说，她确定老师绝对不敢干这种事？又或者她完全不在意那些孩子们？ 顺带一提，福利院的孩子们待在文澜初中部，这一点也让叶姈很在意，她没有忘记，星期一得到的最重要的情报—— 初中部学生集体自/杀事件。 这两个群体之间会有关联吗？ 还是更大胆一点，按照某种可以称之为套路的东西，死的就是福利院的那些孩子们，然后背后有什么等待觉醒者去探寻的阴谋…… 可猜测的方向实在是太多了，新诞生的疑惑也太多了，叶姈只能暂时罗列出几个可能，然后将疑惑藏于心间。 第87章 不过至少她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彩虹之家和学校的负责人之间恐怕有点矛盾。 至少，对于尤女士这副过于强硬甚至有点高高在上的态度，老师显然是心怀不满。 也许这一点可以进行利用，挑拨npc之间的关系什么的，搞不好能成为一张出奇制胜的王牌。 不过，这些计划可以等之后再慢慢完善，眼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姈掏出手机，开始在三人小群里面打字。 【叶姈：坐在我们前面的三连座之中的那三个家伙，和你一样没穿校服而且戴的是红袖章的，认识吗？】 【叶姈拍了拍小杨】 第50章 早在刚上车的时候，叶姈就注意到车里已经稀稀拉拉地坐了四个人。 只是其中她唯一认识的那个人——杨筱唯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因此她才一时之间忽略了另外三个。 而现在，她一边时不时观察窗外的风景，暗自记住前往彩虹之家福利院的路线，一边打量了一番坐在三个连靠座椅上的那三个人。 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彼此认识的。 最起码在这辆大巴上，他们相对更信任彼此一些，动作之间挨挨蹭蹭，像是在猎人的注视下抱团取暖的猎物，浑身都透出一股对周遭环境的微妙的排斥。 而在叶姈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从那边投过来的隐晦但无法逃过她的感知的目光。 那是一种没有什么恐惧的，但却有着淡淡的警惕和审视的眼神。 看样子对方应该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三个是觉醒者。 就像他们一样，和周围麻木的学生npc亦或者是最前面的那个一脸假笑的义工都格格不入的存在。 叶姈感受到手中的手机传来新消息触发的震动声，立刻就低头。 杨筱唯已经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果不其然，那三个和她一样戴着红袖章的人都是被临时抓进这个副本的觉醒者。 甚至她对他们三个还有点印象，似乎是曾经和湾巢一起交流过副本信息的隔壁觉醒者组织的人。 三个应该都是同一个组织的，因为他们都曾经跟在组织老大的背后，一起拜访过季纯思。 但是除了确定他们觉醒者的身份之外，更多的信息——比如说那两男一女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长，杨筱唯就不太清楚了。 而加入湾巢的时间比杨筱唯更晚的凡茵就更不了解了。 她在加入湾巢的这一个月里，甚至没有一次接触到其他组织的机会，对那些组织浅薄的认知都仅存于前辈们的口述中。 这下，叶姈敏锐地从中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来说，尽管隶属不同的组织，但是在这座鬼城里，觉醒者的命运应该是息息相关的，怎么可能会联系这么少？ 按照她的设想，在各大组织的牵头之下，觉醒者们的交流应该相当频繁，直接成立一个小联合国都是很有可能的。 看到了她在群里发出来的疑问之后，凡茵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极为微妙的表情。 ——就是那种现在才发现原来身边的队友连这种基础常识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群里的杨筱唯已经热情地打出了答案。 【小杨：叶姐原来还不知道嘛？ 小杨：觉醒者就像磁铁，回吸引那些想要捕猎的npc带着他们的副本主动靠近。而聚集在一起的觉醒者数量越多，这种吸引力也就越大。 所以除了能够保证安全的基地之外，觉醒者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人规模地长时间聚在一起。】 哦，当然了，就算她不说，叶姈也知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可能会有比较多的觉醒者聚在一起—— 那就是副本里。 叶姈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三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凑过去打个招呼，又或者等会是否有必要协商一下在副本里该如何行动。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巴车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她被颠得身体前倾，恢复平衡之后立刻扭头，从窗口往外看。 透过玻璃，一座看起来就很有历史的老宅已经如鬼魅般呈现到了她的面前。 南城是一座浸淫在历史之中的城市，随处可见的老城区完美地融入了现代化的大都市之中，像是潜藏在钢铁森林里属于旧日的暗影。 面前的这栋建筑无疑也是旧日暗影中的一员。 低矮到不超过五层的建筑，和斑驳外墙上蜿蜒的爬山虎，都透出一种沧桑的岁月。 这使得它在周围的摩天大楼的衬托中，是显得如此的突兀……而又和谐。 叶姈透过被玻璃扭曲的光线，凝望着在阳光之中几乎变了个色调的老旧建筑，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突兀地，一种想要反胃的感觉击中了她，让她几乎要捂住肚子弓着腰，才能够抑制住如浪潮般袭来的呕吐的冲动。 “好像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下……叶姈？你怎么了？” 凡茵也看了几眼外面的建筑，但是她倒是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只是单纯地想要先从外面看看建筑的样子，然后等会进去之后再对比内部的结构，绘出最精准的路线图。 是的，她再看向那栋陌生的建筑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感觉，至少在那一刻还只是将这一切当成了危险开始之前的先导。 第88章 然而，当她回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心中靠谱的同伴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样子，顿时就有点紧张了。 搞什么啊？都还没有正式进入副本的地点呢，怎么同伴就一副受到了攻击的样子？ 她一边在心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叶姈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受到袭击，一边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并暗自祈祷npc能稍微消停几分钟，至少让叶姈缓一缓再下车—— 天呐！她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可完全站不稳。 然而，始终对觉醒者怀有恶意的npc显然不会给她们留下一点缓冲的时间。 几乎是在凡茵的手扶上叶姈肩膀的下一秒，尤女士高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洋溢着说不出的期待和喜悦。 “好啦！亲爱的临时义工们，我们已经到彩虹之家了！在正式的任务开始之前，先让我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这里吧。” 她的目光变得粘腻起来，和之前还在文澜中学校门口的时候比，现在的她简直有些肆无忌惮了。 黏腻的目光就像是某种无形的舌头正在舔拭着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张脸，而叶姈在感觉到如有实质的恶意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时候，强撑着精神，勉强抬起脸与之对视。 她不确定自己现在强撑出来的样子够不够正常，就好像受了伤之后，还是拼命地支愣起来，试图跟天敌对峙的野兽一样，她也竭尽全力做出一副精神的样子。 好在尤女士的目光在她身上堪堪多停留了两秒，就轻飘飘地掠过了。 “赶紧下车吧，我们得先进去拜访院长，然后我就带你们去见见接下来要和我们相处一整天的可爱的孩子们。” 她咧开的嘴角几乎快要咧到了耳根，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牙齿。 “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很喜欢那些孩子们的——他们大脑的残缺都是因为被神过于偏爱，才被拿走了一些理智。没有人能够不爱他们。” 假如是在正常的语境之中，叶姈愿意相信上面这番话大概就类似于“星星的孩子”一样，是一种对特殊孩子的善意的形容。 然而现在，在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副本里绝对有超自然生物的情况下，叶姈对于话语中突然出现的“神”瞬间产生了极高的警惕。 什么神？在星期一的时候，尤溪文掌控她的梦中的一切的样子也很像神，难道是这种类型的？ 一想到狼狈不堪的星期一大逃杀，这种警惕甚至突破了某种生理或者精神上的桎梏，让她整个人精神多了，原本晕眩且想要呕吐的感觉也在这股冲击之下淡了许多。 她将凡茵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放了下去，冲她露出了一个带有感激的微笑，然后便撑着前面的椅背站起身，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准备下车。 不过，她看着另外一只觉醒者的三人小队，计算了她们之间的距离之后，刻意控制了步伐，抢在那些僵硬呆板的npc挤进他们之间之前，先来到了这三个人的身后。 她看似不经意地路过，实则凑在其中唯一的女孩身边，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合作？”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非得合作。能够在副本中有助力当然是好的，但是讲真的，叶姈甚至不知道这三个人品性如何，万一助力不成反成桎梏就糟糕了。 所以她现在看似抛出合作的橄榄枝，实则只是试探他们的态度而已。 三人组中走在最后面的女孩看起来很年轻，染着一头璀璨的金发，然而这会儿看上去却有些精神萎靡，连头发上的金色光泽都有些黯淡。 在听到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之后，她愣了愣，看着叶姈的眼神多了一丝犹疑和跃跃欲试。 然而，就在她下定决心开口之前，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却突然回头，冷声道：“我们不和湾巢的人合作。” 叶姈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不是湾巢的人，就见那个男人咬了咬牙，脸上显出了一分极度戒备之下的厌恶。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几乎走到了司机的旁边。 “那个时候，我都看见了。” “什么？” 叶姈咽下了原本的话语，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接下来搞不好会获得一些很惊人的情报。 而这时的她们已经站在前门的阶梯上了。 被夹在男人和叶姈之间的女孩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看上去恨不得直接从阶梯上跳下去。 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的男人冷哼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只给叶姈留下了半张侧脸，但眼神锐利如刀刃。 “假如你们还有命回去，告诉季纯思那个家伙，别想再蒙蔽我了。” “我那天都看见了——她在和秦策那个叛徒讲话！” 第51章 叶姈瞳孔猛缩。 秦策。 这个在她最初加入觉醒者的世界迷茫不已的时候，帮过她的男人。 她一直都知道秦策浑身是谜，但是鉴于对方的举动总是有意无意在帮助她，并且和湾巢的成员疑似关系不错——连刚加入没多久的凡茵都会喊他一声“秦哥”—— 总之，她对于秦策最奇葩的想象，也不过就是对方曾经是湾巢的元老，后来脑子抽了想要独自去寻找生命的意义，然后脱离了组织，但还和曾经的伙伴保持着联系。 再考虑到季纯思说过秦策刻意将她的信息告诉了湾巢，搞不好这家伙经常会帮助新人，顺便为自己的组织招新。 第89章 她怎么也没想到，仅有的两次相处下来都还算是个正常人的秦策，居然会被安上“叛徒”这样严重的字眼。 叶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涌上的些许警惕和愤怒。 湾巢没有告诉她实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事实上她怀疑刚加入组织一个月的凡茵，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对于想要招新的组织来说，将自己不好的一面亮出来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接触信息的渠道还是太过狭窄了。其他觉醒者的组织似乎都遵循着鬼城不可聚居的规则十分分散，以至于她目前为止也只接触过一个湾巢。 可是现在，听这个男人的话，湾巢才是所有觉醒者组织中的异类，因为她们和据说是叛徒的秦策一直有往来…… 那她目前为止，几乎都选择和湾巢的成员一起行动，在其他人看来，是否她也已经被打上了觉醒者中的叛徒的烙印了呢？ 叶姈的脑子一下子就有点乱了，有无数不太妙的猜测浮上心头，然后又被强压了下去。 不管湾巢这个组织的立场究竟如何，秦策帮过她是事实，因为他人的一家之言就随便怀疑救命恩人不是她的作风。 不过突然扔下惊天巨雷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叶姈的反应，只是嗤笑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前面的同伴。 他前面是一个身材颇为壮实的大汉，剃着寸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身后的话语做出反应，也是三人组里面看上去最冷漠的一个。 比起另外两名同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对叶姈等人倾注过哪怕一星半点的目光。 而落在了最后面的女孩——也正是叶姈前面的那位——看上去倒是比较平和。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叶姈一眼，嘴唇动了动，用极轻的气音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扭头，匆匆跟上了两位同伴的脚步。 叶姈脚步微顿，跟女孩拉开了差不多足足一米的距离，然后才提步下车。 而在她的身后，依次跟着杨筱唯和凡茵。 在离开了车厢之后，杨筱唯的步伐加快了一点，刻意撞在了已经停下脚步的叶姈身上。 她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但还是比叶姈稍微矮了一点，因此转过来的时候只是微微低头，头就刚好靠在了她的颈窝，嘴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畔。 “叶姐，刘缡刚才敲敲和你说了什么呀？” 叶姈微微一怔，随后目光陡然变得晦涩起来。 不过仅仅一刹那，她就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下车的临时义工并没有一窝蜂地冲进彩虹之家，而是按照尤女士和罗老师——那个脸色阴沉的女老师——的吩咐，乖巧地开始排队。 很不幸的是，所有人的排队显然是遵循着某种顺序的。 像是杨筱唯这样从大街上强行拉过来的带着红色袖章的义工被安排在了最前面，而叶姈和凡茵这样戴着橙色袖章的学生义工排在了后面。 难怪杨筱唯这么急着从她这里获得仅有的情报了，接下来恐怕有一段时间她们都没办法接触到了。 袖章果然代表着某种说不出的身份规则，就是不知道红色和橙色到底分别代表着什么……亦或者哪个“阶级”要更高？ 以上种种想法只是在叶姈的脑海中一闪而逝，而她面上早已恢复了正常，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做出回答。 “她说我们有机会可以合作。” 这是真话。女孩——当然她现在知道对方叫刘缡了——的原话是“有机会可以交流情报”。 她显然比她的两位同伴更懂得变通，知道在这种诡谲的副本里，情报就意味着一切，如果能够和其他人通力合作，互通有无的话，也许就能集思广益，早点勘破副本的陷阱和生路。 接下来，杨筱唯果然和她们分开了。 她和那个觉醒者三人组一起站在了最前面的两排，而叶姈和凡茵则尽量站在了离她近一点的地方，但中间还是隔了好几个学生。 等她们都排好队之后，作为领队的尤女士站了出来。 “欢迎大家来到彩虹之家！嘿，姑娘小伙们，别急，我知道你们都是来照顾可爱的小天使们的。” 说到这里，尤女士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小天使们可爱的小脸蛋，兀自在那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不过，在见到我们的小天使们之前，我需要先带你们去见一见院长先生……” “啊，当然了，院长的办公室在彩虹之家最里面，所以一路上我们还可以好好认认路。毕竟你们可是要在这里一直待到下午五点，要是中途不小心迷路了就糟糕了。” 等到所有临时义工都纷纷点头说好之后，尤女士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故作惊讶。 “呀，都已经这么晚了，快点跟着我进来吧。” 彩虹之家事实上并不止一栋建筑，而是被圈起来的一小片建筑林。而它的大门是一扇看起来由石头做成的拱门。 在即将走进拱门的时候，叶姈逮住机会，刻意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发现拱门外面的石壁上已经能看到些许退不进的青苔和裂痕了，看上去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而且，这扇拱门建得很大，很深。当她们站在拱门口的时候，依稀能看到对面透进来的天光，然而中间却是一片漆黑。 看起来她们要在黑暗中行走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第90章 这令叶姈有些发自内心的抗拒，这几天她算是弄明白了，像这种黑暗里面一般都有“惊喜”在等着觉醒者。 “后面的姑娘小伙们，跟上，不要掉队了。” 前面传来尤女士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呼喊声。 叶姈知道，从科学的角度来讲，那是因为尤女士背对着她们讲话，所以声音传过来自然会有些模糊。 然而她却还是心里有点发怵，总感觉已经没入黑暗的尤女士和前面的那些人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了一段很长的距离了…… 她打了个寒战，在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向又开始变得有点不妙之前立刻掐断了一切想法。 这些破副本里无处不在的污染实在是对她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是太不友好了！ 身后的npc同学已经开始不满的进行催促了，就连走在她身边的凡茵也拿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于是叶姈定了定神，也不再刻意拖慢脚步，而是小心翼翼地挽住了凡茵的胳膊，然后又在前方同学无语的注视下牵住了她的衣服，随后与她们一同步入了黑暗。 然而，即使叶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意外实在是来得太过迅猛。 几乎就在她眼前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粗鲁地拽住了她的左边的胳膊！ 黑暗，未知的力道…… 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恍惚状态，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噩梦深处，那个绝对不属于她，也不由天掌控的地方。 然而，她到底意志力坚定，仅仅只是被魇住了一瞬间，就迅速反应过来。 此时，她整个人都被扯得一个踉跄，原本左手拉住的前方同学的衣角也差点脱落。 然而她反应极快，在那一片布料即将脱手的那一瞬间，反手用力往上一拉—— 哗啦。 叶姈几乎听到了前面的同学校服被她扯动的声音。 她毫不怀疑，她再用点力的话，质量堪忧的校服恐怕要被她直接当场撕裂。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原本走在她右边，被她挽着的凡茵突然反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让叶姈感觉有些疼痛了。 她感觉到了身边人因为恐惧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就明白了对方可能也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情。 然而，最可怕的是，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同时，她们的脚步并没有停歇，但是叶姈能够感觉到，左边抓住她的那股力道也没有丝毫放松。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应该是跟她一起移动的。 但是她却没有听到除了自己和身边人之外的来自第三方的脚步声。 要么那个东西双脚离地以飘的方式跟她一起移动，要么……现在正拽着她的东西是整个趴在她的手臂上的。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形象，打个比方，正在拽着她使劲的可能是一只完全附着在她的手臂上的断手…… 你真是够了！ 叶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在心里痛斥自己。 以前无聊的时候就不能少看点恐怖小说吗？叶姈几乎快要被她自己的想象力给逼到绝望了。 好在这个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尤女士不紧不慢的声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忘记告诉大家了。” “我们的门卫就住在拱门里面，会在所有来宾进来的时候检查袖章，确认来客的身份。现在门卫应该已经开始检查了，你们没有被吓到吧？” 假惺惺地干什么呢？这种事情也能忘吗？还有，谁家好人藏在黑暗里面，用这种像是要袭击的方式检查袖章的？ 叶姈几乎开始在心里咆哮了。 突如其来的惊吓和之前的紧张点燃了她的怒火，她从没感觉自己有这么多话想以怒吼的方式喷井而出。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最终只能憋屈地闭着嘴巴，任由那股大到令她不适的力道拽着她，然后大踏步地跟上前方的队伍。 好在这段黑暗的道路终究是有尽头的，很快，叶姈再一次走进了有光线笼罩的地方。 与此同时，那股从黑暗中传来的力道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她甚至来不及怀念日光照亮周边一切的感觉，就迅速回头，向身后拱门隧道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好像刚才还拽着她的东西就在这短短一秒的功夫里迅速隐入了黑暗，没有给人留下一点用眼睛捕捉的机会。 叶姈本来就没抱太大的指望，也没介意，而是再度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潮乎乎的空气。 尽管昨日的阳光仿佛她一人的虚妄幻想，但是在几度陷入黑暗之后，这种没有一丝阳光的灰冷的天光也足以令她欣慰。 尤女士刚好在这个时候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两列队伍。 她舔了舔唇，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亲爱的义工们，现在我们站在供孩子们玩乐的小广场上——嗯，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你们的正前方立着一块绘着彩色地图的石碑，请尽量记住彩虹之家的地图哦。” “彩虹之家内部比较大，虽然孩子们不算多，但是人手一直有些不足，要是你们不小心跑进了什么偏僻的地方，我们工作人员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你们……” “嘿！你在做什么？”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最前方的杨筱唯。 第91章 叶姈也看了过去，发现杨筱唯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机，正对着石碑，显然是在拍照。 看上去像个正版jk的小姑娘似乎被尤女士的态度吓了一跳，立刻露出了有点畏畏缩缩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尤女士眯了眯眼睛。 “为了保证彩虹之家的信息安全，在这里不允许拍摄任何照片。要是被发现了的话……” 她似乎笑了笑，却越发冰冷。 “就不能出去了哦。” 第52章 彩虹之家一定有问题。 这是叶姈的第一反应。 之前似乎有提过，在闲暇时间她很喜欢看一些小说怪谈之类的东西打发时间。 在孤单冷寂的少年时期，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灵异神怪里的东西追逐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 叶琉曾经对自家小孩的爱好感到极度不解，甚至一度顶着一副不支持的表情想要找她谈心，可惜最终也没问出点什么。 叶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随着年龄渐长，越来越不亲密的母亲剖析自己的内心。 事实上，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思。 非要形容的话，她被那种超脱现实的恐怖给深深地吸引了。 ……仿佛仅仅是隔着纸张，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冲击，仿佛那种恐怖如果降临到自己平淡如死水的生活中，就能够让一切变得“有趣”起来一样。 偶尔在高中时期面对怎么也写不完的卷子，又或者是大学时期面对突然空闲下来无所事事的时间时，她会这么想。 当然，这样不健康的想法在她被生活打磨成一个社畜预备役之后就很少有了。 而在她进入这座堪称梦想降临现实的鬼城之后，她已经将自己曾经不成熟的想法给打入了牢狱之中。 甚至她还想过，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实现了她年少时荒唐的愿望，那她现在反悔撤销，能不能回到乏味但安全的现实中？ 当然，以上种种她内心的想法目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因为看多了这种类型的娱乐作品，因此叶姈有着丰富的联想力，熟知种种灵异套路。 已知她们的任务地点肯定有问题，现在在看尤女士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还禁止拍照，一下子就让她联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拍照可能会揭露关于彩虹之家的某些秘密，比如最常见的恐怖游戏中，玩家通过摄像机来发现隐藏的线索。 而第二种可能则是表面上是一家福利院的彩虹之家，背地里干着肮脏的事情，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将可能暴露他们的照片泄露出去。 这两种可能并非互斥的，极有可能是同步发生的。 她几乎是立刻就下定决心，等会儿找到机会脱离大部队npc的监视之后，一定要尝试用手机进行拍照，并且一定要拍一拍这块刻着地图的石头—— 鉴于尤女士正是在杨筱唯试图拍这块石头的时候撕破脸皮进行警告，拍这里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不是现在。 叶姈收回了隐晦关注尤女士的目光，开始专心致志地仰望着这块巨大的石碑，凝视着上面暗蓝色的每一道纹路。 有一说一，她是真的觉得很奇怪，这上面的地图到底是用什么玩意刻的，为什么会在青天白日之下呈现出一种不反光的暗蓝？ 颜色显得幽森诡异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这种色泽对眼睛很不友好，她几乎有些难以看清上面流动的简单线条。 其他npc也围绕着这块石碑，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上面的地图。 整个场面诡异至极，仿佛石碑变成了纪念碑，而她们简直就像是在举行一场无声的追悼会。 好在这群临时义工追悼了十秒钟之后，尤女士就像是掐着表一样，让她们重新开始排队，然后带着她们浩浩荡荡地穿过一条树荫小路，朝着最里边的建筑走了过去。 而叶姈非常幸运地在这十秒钟的时间里将那副地图深深的烙印进了她的脑海中。 哦，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神奇的速记功能。叶姈觉得自己顶多头脑比其他人稍微聪明一点，但没到太离谱的地步。 不过那幅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简笔画实在是太简洁好记了，总共就只是标注了几个模模糊糊的建筑名称，几条用线条带指的路径，以及简单的方位。 所以她现在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记起了这条路通往的方向。 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尽头就是办公大楼了，再结合尤女士之前的话，很显然，这里面应该还包括了彩虹之家院长的办公室。 嗯，办公大楼。 叶姈在大学的时候为了混学分，好像也去过某个福利院做义工。她很确信，福利院普遍资金紧张。 而考虑到大多数的钱都会用在孩子们身上，就算是再富的福利院，也绝对不会有闲钱规划一整栋大楼来做办公区。 就算是院长的办公室，也顶多只能在放置孩子们的大楼里占据一个房间的位置。 从这一点上来看，叶姈几乎可以100%确定这福利院的高层绝对贪污腐败了。 假如她在做社会新闻调查，那么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收拾收拾差不多就能写报告了。 但问题是她很确定这是一个即将或者已经发生恐怖事件的地方。那么，这是她接下来要调查的方向吗？ 第92章 又或者说，这个副本涉及到的东西会这么浅显吗？ 由于现在她们还在队伍中行走，因此叶姈不方便掏出手机在群里和其他人交流自己的看法。而因为周围一直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她也不好直接跟身边的凡茵咬耳朵，只能独自沉思。 好在很快，这种沉默到压抑的氛围就要结束了。 因为她们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栋足有五层高的楼。 说实话，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南城，高楼林立间，一栋五层高的楼绝对不够显眼。 并且从外观上来看，这栋楼也绝对称不上奢华。 除了外墙上粉刷着红色的漆勉强称得上亮眼之外，它看上去简直平平无奇，既不够精致，也不够新。 叶姈甚至能够感觉到外墙上和外面的石拱门一样斑驳的岁月痕迹。 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起来，毕竟假如这所福利院的领导都是沉迷捞钱的老油条的话，她以为他们会更热衷于给自己修建漂亮的大楼，甚至隔几年就翻新一下。 “这里就是我们彩虹之家的办公大楼了。所有义工小组都在这里有工作室，不过基本上都是二楼以上了——一楼一整层都是属于院长的。” 尤女士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做了简单的介绍之后，就率先走进了楼道。 而叶姈却皱了皱眉，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院长办公室在一楼？ 她依稀觉得，越是大领导的办公室，应该越是在比较高的楼层，在一楼这种没有防盗窗都能翻窗进去的地方未免显得有点跌分了。 这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说里面会有玄机呢？ 叶姈觉得等会进去之后自己可以好好探查一下。 至少在踏进那扇大门的时候，她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 “唔……”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呻吟声这。 叶姈用力眨了眨眼睛，只感觉眼前发黑。 随后，无数混合着多种色彩的光斑在黑暗中出现，晃得她眼花。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下意识地因为莫名其妙且无法掌控的现状而有些恐慌，想要挥手将眼前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挥开，然后直到动手的这一刻才意识到了自己肢体的存在。 手挥起来的感觉很不好，简直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了一样，僵硬凝塞到不像话。 随后，生锈的感官终于开始刺激她的大脑中枢了，让她感觉到了自己浑身上下是多么的不适，像是经历了一场马拉松。 但又不同于真正的运动过度，这是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压榨到了极致的疲惫感。 “怎么会这么难受？” 耳边传来低语声，叶姈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感觉身边的声音很熟悉了。 那是凡茵的声音。 她的眼前渐渐恢复了光明，然而明明是阴沉的天空，却莫名让她的眼睛感觉到了如同直视太阳般的刺痛。 不过她顾不上这些，而是下意识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并且浑身都紧绷了。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一定遭受到了某种袭击，不然根本就没办法解释那种怪异的感觉。 而且，更可怕的是—— 她发现自己现在正站在那栋办公大楼的门口，不过站的方位很不对劲，是背对着大门的，就好像刚从楼里出来一样。 不对劲。 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假如她的大脑没有混乱的话，她印象里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她跟着队伍走进大楼，然后…… 发生了什么事呢？ 叶姈忽然感觉心脏一阵收紧。 她好像无端失去了一段记忆。 她完全想不起来跟着队伍一起进入大楼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这段空白的记忆，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真的进入过大楼吗？ 她甚至顾不得身边的那些npc，直接捅了捅凡茵的胳膊。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凡茵有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英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其中还夹杂了一点对同伴的担忧。 “刚才我们不是等在院长办公室的外面吗？尤女士则进去跟院长进行交涉了，然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尤女士已经在队伍的正前方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开始说话了。 “好了，我们现在该去看望可爱的孩子们了。”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目光却意味深长地停留在了叶姈的身上，让她的心跳再度加快了。 不过，叶姈并没有任由恐惧主宰她的思维。 她吞了吞口水，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手臂上什么都没有的尤女士，现在多出了一个绿色的袖章。 第53章 叶姈再次捅了捅凡茵的胳膊，示意她看尤女士。 凡茵揉着莫名作痛的太阳穴，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也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那抹绿色。 她瞪大了眼睛，如法炮制地捅了捅杨筱唯的胳膊，然后获得了震惊x2。 她们不敢在一堆npc中间说话，只好继续打字交流。 【凡茵：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早该想到的。】 【杨筱唯：那尤女士戴着绿色的袖章，意味着她比老师的黄色袖章高一级吗？难怪老师看上去挺忌惮她的。 第93章 对了！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偷偷拿到级别更高的袖章，是不是可以轻松度过这个副本了？】 看到聊天界面上发的消息。叶姈不禁皱了皱眉。 她本能地排斥这个提议。 【叶姈：身在副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在npc的眼皮子底下偷袖章风险太大了。】 【杨筱唯：我就是这么一说，不可能真的拿大家的性命冒险的啦[委屈.jpg]】 “别再看手机啦，尤女士在看着你们呢。” 就在叶姈紧盯着屏幕的时候，一道极轻的气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将手机屏幕摁灭，同时立刻推了一把凡茵，让她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倒在紧挨着她的杨筱唯身上。 于是三人几乎是同时一个激灵，先是将手机屏幕按掉，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抬头—— 尤女士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笑意，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坏同学。在我讲话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她的声音没带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打哆嗦。 当然，光是这样还远不足以让见多识广的觉醒者感到恐慌。 最令人惊悚的是，她的脖子不知何时已经伸得老长，脖颈歪出了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到达的弧度，正朝着她们这边伸过来。 可以想象，假如刚才那道声音没有提醒叶姈的话，她的脖子还会悄无声息地继续拉长，拉长……直到最后来到正在玩手机的“坏同学”身边。 叶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她快速看了一眼刚才提醒他的那个人—— 是来自其他组织的三人小队中唯一的女孩，刘璃。 她朝叶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两位男性同伴身边。 叶姈的五感一向敏锐，隐约听到之前冷声表示不会再相信湾巢的战术背心男在低声呵斥刘璃，让她随意接近她们。 除了他之外，另外一个寸头男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拿若有若无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寸头男脸上有一道疤，横过了左边的眉毛，一直到嘴唇。 叶姈很不喜欢他。 不是因为他看上去过于凶狠的长相，而是那阴冷的眼神，让她错觉有一条蛇盯上了她们，伺机而动。 寸头刀疤男很快就冷漠地移开了目光，但那股阴冷的感觉却依旧挥之不去。 接下来一路都很沉默，没什么人说话。 那些npc学生个个都死人微活，自是不必多提；而觉醒者们也个个都养精蓄锐，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这个副本的主体是彩虹之家福利院，福利院最重要的当然是孩子们，她们得留点精力去面对那些不知道是天使还是恶魔的小鬼头们。 尤女士倒是对安静的学生义工们非常满意，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叶姈一开始还担心她那张如机关枪一样的嘴里会不小心喷射出一些关键线索，耐心听了一会，但很快就没耐心了。 她说的那一大堆话都可以被简单总结为彩虹之家福利院的传销广告—— 大致就是在吹福利院的待遇有多么好，对孩子们有多么负责，这么好的环境在同一时期却只接收44个孩子，还会给他们安排本市最好的高中就读…… “……这是我们彩虹之家跟文澜中学最重要的合作项目，愿双方携手共进，再创佳绩——赞美黑雾之城！” 原本此时，江坂的迈着步伐的npc学生突然集体停了下来。 啪啪啪。 整齐划一的掌声响起，仿佛都在为黑雾之城献上礼赞。 但是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之中，叶姈只觉得这声响实在刺耳。 而且……什么是黑雾之城？ 她想到了街道上小区里无处不在的涌动着的黑雾，心开始下沉。 难道黑雾之城就是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吗？但是怎么会有城市叫这种名字呢？她生活的城市分明叫…… 叫…… 叶姈瞳孔猛缩。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为什么她想不起来这座城市的名字了？ 明明她之前还无数次在心里想过，她生活的这座城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异变。 这座城市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学是文澜中学，这座城市有着令人厌烦的梅雨季…… 明明她还能想起这么多细节，为什么她却记不起城市的名字了？ 取而代之的是尤女士刚才说的“黑雾之城”。 四个字在她脑海中不停的缭绕，渐渐成为了她能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名字…… “同学，同学！” 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让她恍然惊醒。 刚才那种被魇住的状态终于打破，她茫然地抬起了头，感觉大脑一阵刺痛，整个人差点两眼一闭就是躺，连眼前的世界都似乎扭曲了一瞬。 但是幸好她没有继续放任自己在那种状态中沉溺下去，否则她不敢想象，现在的她还能不能清醒过来。 “你刚才脸色真是太难看了。”刚才把她喊醒的女生看上去既陌生又眼熟，应该是班上的某个同学，但平时没怎么交流过。 “好了，别发呆了，我们已经到福利院的活动室门口了，赶紧进去陪学弟学妹们做游戏吧。” 学弟学妹们？对了，彩虹之家的孩子们似乎还是文澜中学初中部的学生，可不就是她们这些高中部的学弟学妹。 第94章 女生朝她露齿一笑，明明有着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孔，但是当那发黄的尖利牙齿露出来的时候，却莫名令人感觉到了一种不协调的不适。 叶姈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即视感。 好像她之前在操场上集合的时候，还跟这个女生讲过话。当时好像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来着？ 可是她人似乎还挺好的，还会提醒她呢。 这样想着，她任由女生拉住自己的衣袖，引领她走上台阶，走向面前这栋建得像个平层幼儿园的可爱建筑——彩虹之家的活动室。 只是，很奇怪。 叶姈已经走上了一半的台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却惊讶地发现，原本排列着长队的小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但她总有种感觉，应该会有人跟她一起走。 又或者，对方已经先一步去活动室了？ 叶姈这样猜测着，也问出来了。 “哦，你说其他同学啊，他们都已经先进活动室了，只剩下你站在外面了。” 女孩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友好，活泼，让人不禁忘掉她刚才露出来的难看的牙齿，心生好感。 叶姈也不例外。 而且她总觉得，似乎有一个让她很有好感的女孩，也是很活泼的性格。 那个人是谁呢？会是本该跟他走在一起的朋友吗？ 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转眼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哦，还有身边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 一旦开始深入思考，她就头痛欲裂，没办法继续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被女生拉进了活动室。 说是活动室，其实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平层，有点类似于叶姈曾经见过的建在社区里的托管幼儿园。 一进门就是闸机，叶姈还在身上找卡，女生动作自然地用自己的红袖章刷了一下，闸机开了，进去了。 叶姈有样学样，但总觉得有点别扭。 ——像这种用来刷的不都是电磁卡吗？为什么这里是红袖章？没有人觉得很奇怪吗？ 过了门口的闸机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非常大的儿童游乐场，有滑梯、小房子、弹床…… 墙壁被刷成了小孩子会很喜欢的粉蓝色，地上都铺上了柔软的垫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专业的小型室内儿童游乐园。 现在，这里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小孩子。 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是弹窗上面吊着的安全带却在室内无风自动，晃来晃去， 就好像在两人走进来的上一秒，这里还有小孩在玩，但是等她们一走进来就躲起来了。 叶姈又开始感觉脑壳隐隐作痛。 她问身边人：“那些孩子们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里面没有开灯，环境实在太昏暗了，粉蓝的墙壁都被刷上了一层暗色。 她感觉每一个空无一人的儿童游戏设施都显得黑洞洞的，就连滑梯后面的那个小型塑料拱门里面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难道孩子们都藏起来了吗？但是这里总共就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寥寥无几，44个孩子怎么可能连一个都看不见了？ 10习惯性的进行了一番思考，直到再次感觉脑子隐隐发疼才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过了两秒，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弹床上挂着的荡了一下又一下的空安全带上，强制放空的大脑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尖锐的疼痛平息了。 但她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太过寂静了。 领着她进来的那个女生，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半点声音了呢？ “嘻嘻。” 孩童打闹嬉笑的声音突然在昏暗的室内响起，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极为短促，空灵，只响了一声就消失了。 就好像那孩子正在玩捉迷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位置，只是简短地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存在。 但这一声短促的嬉笑却在空荡无人的室内回荡，在叶姈的心尖上轻轻一震。 她依旧保持冷静，大概是因为她已经遇见过太多类似的凶险环境，所以在这种急剧压迫的环境之下，竟然还能调动脑子进行思考，并且操纵自己的身体。 她让自己一点一点回过了头，环顾周围。 就在她的身后，她们进来时的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面跟周围一模一样的粉蓝色墙壁。 而刚才还拉着她衣袖的女生已经消失了。 就像她记忆中上一秒身边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感觉头痛欲裂之后，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之前被迷雾笼罩的脑子随着那个女生消失之后清醒了不少。 她终于模模糊糊想起来，那个女生是应该被他戒备的npc，而且还刚好是操场上她曾试图搭话的那个—— 是巧合吗？她不能肯定。 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之前刚从办公大楼出来的时候那样，脑子就好像遭受了无形的精神冲击，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 但是比那时候更可怕的是，在办公大楼门口，她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而刚才的她却是懵懵懂懂间仿佛被扭曲了认知，潜意识里将npc认作了可以信任的人。 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着她进入这个已经出不去的地方，甚至还短暂地遗忘了她的队友们。 第95章 现在，凡茵她们被带到哪里去了呢？她们也受到了这股来自精神方面的影响吗？ 叶姈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只是用一贯的冷静让自己暂时忘记恐惧。 这座变得奇奇怪怪的城市的每个地方，似乎都能够轻易篡改觉醒者的记忆，而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能感觉到，每天都在进行的沉浸式副本对她的精神负担太大了，她的记忆中被影响的部分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总有一天，她会忘记自己是觉醒者——像忘记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彻底遗忘一切，成为一个任副本摆布的npc？ 脑子里又闪过了死去的章承业再度爬起来之后，变成文澜中学的npc保安的模样，叶姈轻轻一颤。 堵上人类的理智发誓，她绝对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迷茫散去，她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无视了这空无一人的诡异环境，开始到处翻找有没有什么破局的线索。 第54章 整间活动室说是平层，但是根据在外面看到的布局来看，上面应该还藏了半层的小阁楼。 叶姈搓了搓手臂，顶着越来越阴冷的环境，在这里转了一圈。 她没有仔细去看滑梯下面和小城堡里那些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是单纯绕着开阔的地方转了一圈。 ——虽然出去的门已经消失了，但如果真的发生追逐战的话，站在四通八达的开阔地方，总比钻进狭窄的地方要更有希望求生。 但是转了一圈之后，叶姈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得富贵险中求。 这间房子被某种神秘力量给封闭了，她能待的只有这块儿童游乐场。 她能看得出来，在原本门锁在的对面那堵墙壁，本该连着一条小道。 叶姈不是很懂房屋的构造，但是也能大概判断两边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墙壁本该是打通的，左右两边应该藏着几间休息室，还有通向二楼阁楼的楼梯。 但是现在，副本将她困死在了这里，全给她砌死了。 当然，这间活动室就像任何一个正常建筑一样装着窗户，但是窗户都安装在墙壁最顶上，在没有任何可以垫高的东西的情况下，叶姈根本够不着。 尽管心里有点打鼓，但叶姈还是深吸一口气，不得不，一点点的趴在了柔软的毯子上，然后试探性地钻进滑梯连着的“树洞”里面。 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摔门声让她猛地回过头，确认自己刚钻进来的树洞没有被奇奇怪怪的门给封死之后长出一口气。 这地方实在太过狭窄了，本来就是供孩子们躲藏玩乐的，她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钻进来就已经很挤了。 如果这会儿钻进来的树洞还被封死的话，她在这里面过不了多久就会缺氧的。 警报解除，但是突如其来的摔门声，却让她心情很不平静。 有门，就意味着这里并非她刚才看到的四面被墙壁封死的封闭空间。 虽然也有可能是鬼故意弄出来的动静，但是把她困在这里的东西想吓唬她，可以弄出千百种动静，没必要非得选跟四面环墙格格不入的摔门声。 所以叶姈其实更倾向于这声摔门声是人弄出来的。 她抿了抿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判断还是太草率了。 考虑到之前在文澜中学就中过幻境的招，她刚才应该沿着墙壁一路摸到底，确定真的被封死了，再想别的办法的。 但既然她钻都已经钻进来了，现在懊恼也没有用。 索性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她只好不浪费这次大着胆子莽的机会，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一点点照过树洞里黑暗的角落，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光扫过了一圈之后，渐渐地停了下来。 再打开手电筒的那一刻，叶姈就知道，树洞里面到处都是线索。 这个所谓的“树洞”，其实是用海绵做成的，软软的，哪怕孩子非常用力地一头撞上去，也绝对不会受伤。 同理，这样的材料复原性很强，即使用力一按按出一个凹形，也能随着时间慢慢复原。 但是就是这样绵软的材料，上面却被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抓痕。 甚至，叶姈用光照上去仔细观察，还会发现有一些抓痕抓破了海绵体的表层，深深的印子里面还留下了细碎的干涸的血迹。 叶姈不禁想象了一下当时可能存在的情景： 孩子在躲避着追捕他们的某种可怕存在，最后躲进了活动室里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捉迷藏时用到的树洞里。 “他”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默默祈祷着那个东西能够放过自己，却很快就被发现了。 孩子拼命挣扎，用力地扒住了树洞里面，但是却还是被那股力道一点点地拖了出来。 哪怕指甲断了，血沫都抹在了海绵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 叶姈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自己过于丰富的联想。 她想了想，决定重现一下孩子的视角，于是努力模拟一个即将被抓出洞的孩子可能会有的头部仰角。 然后她瞳孔猛缩。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用水笔写在海绵树洞上的一句话。 真奇怪，刚才这个角落也被她照过，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现在却能轻易看到那一行行孩童稚嫩的笔记—— 我们不信任任何外来者，我们不欢迎任何外来者。 第96章 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们才会相信你，帮助你，带你去看所有敞开着的秘密。 “成为你们的一员……”还有敞开着的秘密。 叶姈眉头紧锁，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了树洞洞口！ 一个面容惨绿的小男孩正朝着洞口探头探脑，跟她对视之后，脸上露出一抹阴森扭曲的笑容—— 嘭！ 时间倒回到叶姈听见那一声摔门巨响的时候。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活动室两侧的其中一间休息室内，两男三女五个人冲进来之后，房间的门被垫后的凡茵手疾眼快重重摔上了。 把那些恐怖的小孩关在外面之后，凡茵胸膛剧烈起伏，重重喘息，整个人背靠在门上，差点瘫软在地。 真的……太可怕了！ 就在刚才，从莫名的恍惚之中清醒过来之后，她和身边这几个觉醒者迷迷糊糊地跟着那些同学一起进入了活动室。 那时候她脑子是真的不清醒，完全忘了之前一直带队的中年女老师和尤女士还不知道去哪儿了，自己还有一个叫叶姈的同伴也不等等她。 而等她们进来之后，那些“同学们”都表现得非常诡异，一个个都对着空气柔声细语地说话。 凡茵被眼前诡异的场景刺激到，终于稍微清醒了些。 不过他身边的刀疤男显然还不够清醒，居然还不跑，反而迷迷瞪瞪地询问其中一个人在干什么。 “我们正在照顾彩虹之家的小孩子呢——看，这位小妹妹正在跟你打招呼呢，你看不到吗？” 下一秒，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闪现了一个双瞳流血的小女孩，朝她们咧开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一行五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而此时，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越来越多的小孩鬼出现了。 凡茵一个机灵，当机立断，朝着屋内跑，最后终于抢在两侧墙壁封死之前跑进了走廊。 她原本是跑在最前面的，但是那个刀疤男突然重重地撞了她一下，让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撞上了墙壁，摔得眼冒金星。 路过的杨筱唯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留下来扶了她一把。 而跑在最前面的刀疤男和背心男最先跑进了旁边的休息室，等刘缡也进来之后正要关门，却被她死死地挡住了。 “等一下！” 两男立刻就急了，拼命想要把她从门口拉走，但刘缡看似纤瘦的身体却爆发了惊人的力量，一时之间竟僵持了短短两秒。 也就是这两秒的功夫，杨筱唯和凡茵就抓住机会进来了，然后嘭地一下把门摔上！ 所有诡异的东西都被挡在了外面，而此时一间狭小的休息室内，五个人各自喘息调整情绪。 就在这时，凡茵眼角的余光看到原本一屁股坐在床上的背心男突然站了起来，直接一把揪住刘缡的领子，朝她低声怒吼！ “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湾巢的放进来？！” 刘缡在刚才的爆发之后又恢复了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再怎么说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她们就差那两步了。” 如果两人还差很远，鬼马上就要进来了，她肯定双手双脚赞成关门。但就差那么两步……她怎么忍心呢？ “但她们可是人类的叛徒啊！” “你在这放什么屁呢！”凡茵实在忍不了了，活动了一下手腕，检查了一下自己包在口袋里的刀片，破口大骂。 “左一个叛徒，右一个叛徒，你有什么证据吗？我还说你才是人类的叛徒呢！ “毕竟我们两个活人刚才先是被你的同伴推了一下，然后又差点被你俩关外面——你们其实是跟鬼一伙的吧？” “臭表子！”背心男急了，张口就骂，“你们湾巢不就是人类的叛徒吗？” “当初觉醒者越来越多，各组织发展最繁盛的时候，就是你们湾巢那个叫秦策的贱人，说什么找到了能出去的办法，带着当时所有最富经验的资深觉醒者一起进入了一个副本—— “然后所有人全军覆没了！只有他，只有那个叛徒活着出来了！” 凡茵心里一惊。 她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但假如是真的，那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其他觉醒者组织对湾巢的恶感那么大了。 毕竟不管怎么看，作为唯一的幸存者，秦策都很有嫌疑。 而且，好巧不巧，秦策还已经退出湾巢了，一直行踪成谜，如果解释成畏罪潜逃，似乎也说得通。 就在她心神动摇，有点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筱唯忽然开口。 “嘘，你们都安静点！” 背心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却已经听到了那奇怪的动静。 吱呀，吱呀。 有什么东西正在挠门，发出让人感觉精神一跳一跳的难听的声音。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没有人觉得，一扇门就能挡住那些东西了！ 第55章 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任何一点声音都会变得非常清晰。 比如，靠在门上的凡茵渐渐觉得，用指甲挠门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外面传来的，简直近到像是就在她的身边、在这个房间里面挠门……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离门远远的，恨不得把坐在床上的背心男给扔下去，自己爬上去。 第97章 “你突然靠这么近干什么？滚远点！” 背心男在她突然靠近自己的时候神情紧绷，看起来是真的厌恶极了跟湾巢的人共处一室。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挂在自己的背上，轻轻地挠了他一下。 但是他的背后不该有人。 这张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他坐在上面的时候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到整个房间——包括后背的情况。 而现在，并没有人在他的后面…… “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尖叫，所有人都看向了背心男的方向。 只见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了起来，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摔下了床，然后扑通一声就砸向了床下。 很奇怪，明明这张床也不大，但床板底下就好像能择人而食的恐怖黑洞一样，背心男进去之后，只能听到他发出的阵阵惨叫，却没办法看见他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哪怕凡茵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也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外面的挠门声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声音更大了，时不时还夹杂了砰砰砰的砸门声。 “这这下该怎么办啊？” 刘缡平时也算是个冷静的人，但这会也有点崩溃了。 前有狼后有虎，她们不管是往外跑还是继续躲在这里都很危险啊！ “快摘下袖章！” 在这种近乎陷入绝境的时刻，杨筱唯冷静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拨开迷雾的那道光，又像是在绝境中教下来的那泼冰水，让人又找回了几分理智。 凡茵在跟叶姈组队的过程中已经习惯听聪明人的吩咐了，此刻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袖章上。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她恍然间好像听到了叶姈在对自己低语。 “动一动你的脑子，凡茵。多观察，别太相信任何人了。” 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不确定叶姈有没有真的跟她说过这话——最近这段时间副本对她精神的摧残太大了，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记忆在真真假假间都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了。 但即使他刚才听到的只是幻听，又或者自己臆想出来的某种对话。但至少确实让他从六神无主的盲从中冷静下来了。 观察……对了，刀疤男并没有按照杨筱唯所说的去做还可能是因为戒备，但是杨筱唯自己也没有急着将袖章脱下来！ 而且，之前尤女士曾经说过袖章是学生义工们的身份证明。如果失去了这个，在义工活动结束之后，她就没办法坐上返程的大巴了！ 思及此，考虑到现在并没有真的到山穷水尽地步，凡茵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将袖章摘下来。 但她有的选，有个人却没得选。 被一股巨力给拖到床底下，正在疯狂挣扎的背心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撕下了自己手上的红袖章。 他只能赌一把这个声音的指示是有效的，否则他下一秒就要被找上他的鬼东西给逼疯了！ 下一秒，他感觉原本拽着他的力道骤然消失，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被磕得浑身疼。 他一边呻吟，一边努力想要把自己从床底下拔出来。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突然照了进来，刺得他眼睛微眯。 虽然有一瞬间被刺到了眼睛，但是借助这道光，他也成功看清了床底的环境。 不出所料，刚才袭击他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在光芒的照射下，他只能看见飞舞的灰尘，以及床板上刻着的一行字—— “我们不信任任何外来者，我们不欢迎任何外来者……”他不自觉地念出了声，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沉了下去。 明明刚才他还能听到刀疤走过来的声音，还有那仨娘们的声音，怎么现在自己发出声音了，他们却没动静了？ 直到那道女声响起，将他没有念完的后半段话说了出来：“……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们才会相信你，帮助你，带你去看所有敞开着的秘密。” “谁？！” 背心男被吓了一跳，脑袋又重重地磕上了床板，眼冒金星。 正打着手电筒的女人似乎无语了片刻，于是又把光照向了自己。 背心男这才看清，正趴在床底边上，拿手电筒往里面照的女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大巴上跟刘缡搭话的叶姈。 本来在进入活动室之后，他只看到了那两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娘们，没看到这家伙，还以为她已经被弄死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但他很快又警惕起来。 毕竟众所周知，在副本中，哪怕是一直没分开过的队友都有可能悄无声息的被替换了，更不要说已经分开过一段时间的。 “你是从哪蹦出来的？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见了？你……” “不是鬼。如果我是的话，刚才再等等你就会成为我的同伴了，根本不需要亲自现身。” 背心男被噎住了。 过了几秒，他从床底下爬出来，一边捂着自己撞出一个大包的脑门，一边没好气道：“刚才那个角度看不清床板上刻着的字吧？是怎么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的？” 叶姈没第一时间理会他，而是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手电筒模式给关掉了，理直气壮地指挥他。 “把你的手机手电筒打开，我的电量快不够了。接下来，我们两个轮流用手电筒，才能走的更长远。” 第98章 背心男被憋出了一肚子的气，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他虽然看起来很暴躁，但心里门清，能够从副本里活下来的觉醒者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自己轻易不要妄图使用暴力让对方屈从，否则很容易翻车。 而且……不管怎么看，这家伙似乎对眼下的情况了解的更清楚一点，他还需要仰仗对方的信息。 他打开了手电筒，继续发问：“你知道原本在房间里，但是现在却消失了的人去哪了吗？” 叶姈垂下眼帘，不知道是不是手电筒的光线偏冷色调，竟让她的脸笼罩上了几分阴郁。 “她们没有消失，消失的是我们。” “什么？”背心男愣住了。 他在团队中并非智囊的角色，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叶姈对这个态度不好的家伙很不耐烦，但考虑到两人现在也算临时队友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你刚才在床板上看到的那段话，我在外面的滑梯树洞里也看到了——这应该是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告诉我们怎样做就能避免被孩子们袭击。” “怎么避免？”背心男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还能怎么做？不就是摘下红袖章吗—— “因为之前尤女士专门强调过，在彩虹之家，袖章就代表着各自的身份，而之前我又特意观察了那些孩童，他们的手臂上空空如也没有袖章。所以我大胆推测—— “如果我们摘下袖章的话，那么我们在彩虹之家的身份就会从'义工'变成'孤儿'。” 还是在那个休息室里，杨筱唯面对刀疤男的压迫也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然而，对方并不吃他这一套。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兄弟现在听了你的话，不见了，但你却屁事没有，你觉得这事该怎么算呢？” 刀疤男从见面开始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除了在逃跑的时候推凡茵那一下暴露了他的狠劲，他从头到尾存在感都没有自己脸上的疤强。 但是现在，当原本作为明面上的话事人的背心男于床底下凭空消失后，他冷笑一声，气场陡然变强，存在感十足。 他几乎是步步紧逼，锋刃直指刚才提议摘下红袖章的杨筱唯。 站在一边原本打算观望一下的凡茵皱了皱眉。 她想起季姐将自己领进组织的时候表示从此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还有杨筱唯这姑娘才刚成年，平时没少对自己嘴甜……犹豫片刻还是站了出来。 “首先，你兄弟在床下不一定摘了红袖章，他的消失还指不定是什么原因呢——其次，你这么担心他，怎么不自己把袖章也摘了试试看能不能去陪他呢？” 刀疤男被噎了一下，然后气笑了。 “你到底是真不懂假不懂？我劝你最好还是小心点自己的队友，别被阴了都不知道——这娘们提出摘袖章的建议，自己却没摘，是拿我们当实验品呢！” 杨筱唯抿了抿唇，总是挂着小梨涡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刚才情况紧急，谁也不知道那男的还能撑多久，所以我才把这个不成熟的建议提了出来。反正无论怎样，也不会比死在鬼手里更糟糕了。” “比起继续纠结我是不是拿你们当枪使，还不如先想想——如果不打算摘袖章试试看的话，我们该怎么对付外面那东西？”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消停了一会儿的抓挠声又应景地响了起来，夹杂其中的撞门声也越来越大，这扇门似乎摇摇欲坠。 房间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第56章 “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们才会相信你，帮助你……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当我们摘下红袖章，放弃了学校义工的身份，成为彩虹之家里唯一没有袖章的弱势群体——孩童，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就不会被他们袭击了。” 在各种家具摆设几乎一模一样的休息室里，叶姈一边指挥背心男用手机给她打光，继续检查这里有什么线索，一边对他解释为什么摘下袖章就能暂时逃过一劫。 她摘下袖章的原因跟背心男差不多—— 当她缩在树洞里，被小孩细小的手抓住脚踝，以极为恐怖的力道一点点拖出去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平心而论，但凡有得选，她绝不愿意轻易摘下红袖章。 但是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不摘就是死，她只好按照提示所说的，抛去了义工的身份，成为了孩子们中的一员…… “这不是好事吗？”背心男隐约听出了她对于摘下袖章的排斥，忍不住提出疑问。 成为孩子们中的一员，就不会被袭击了，也没有被同化成npc——这简直就是纯好事。 要不是现在已经见不到队友了，他都想提醒刀疤他们也赶紧照做。 闻言，叶姈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我有点怀疑你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队友中有智囊？” 背心男涨红了脸，很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在进入这个可怕的鬼城之前，他是一名武术教练，人高马大，身手又好，因此与同伴们一起进入副本的时候，通常会担任类似领导者的角色。 但其实团队中真正的智囊是他的队友刀疤。很多时候，离开副本的线索都是对方找到的。 第99章 而他就算找到了关键线索，也很难分析出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脱离副本。 叶姈只是看到了孩子们刻下的一段话就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他已经意识到，对方绝对也是个智力型觉醒者。 如果他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副本，与队友汇合，恐怕还得仰仗对方，因此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如果叶姈有什么异常举动，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杀了她！ 在两人配合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这间房间，确定除了床板上写下的那段话就没有任何线索之后，叶姈才拍板决定出门探索一下。 然而才刚走到门口，门竟然从外面被拉开了。 背心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将叶姈往前推，自己则往后跑。 手已经伸到一半，他才猛然意识到，就算将对方推出去，自己也很难逃出生天，因为身后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 就纠结的这一秒钟，房门已经被彻底推开了。 外面站着的并不是他想象中轻面獠牙的小鬼，而是一个看上去长相还算正常的小姑娘。 小姑娘十二三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但看上去却像大病的一场，整个人病歪歪的，身子过分纤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惨白到不像话。 当然，考虑到不会有正常人类出现在副本里，她的正常还得再打个折扣。 小姑娘朝他们露齿一笑，声音细细软软。 “哥哥姐姐们好！欢迎你们加入彩虹之家呀！” 背心男看不到，站在他前面的叶姈眼中闪过审视的冷光。 她认得这小姑娘。 抓她的那个小男鬼把她拼命往外拖的时候，这姑娘就坐在滑梯最顶端，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不过她当时的模样可比现在恐怖多了，是需要被打上马赛克的那种级别，现在就像披上了一张人皮，让见过她真实模样的人毛骨悚然。 不过叶姈不会让恐惧的情绪主宰他的大脑，很快就适应了猎手和猎物之间的新关系。 她蹲下来，尽量平视着小姑娘。 “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的。” 她这是在试探，披上人皮的小姑娘还有没有之前变成鬼时的记忆。 “姐姐不用试探我啦。”出乎意料，小姑娘表现得落落大方，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确实拥有之前的记忆。 “之前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啦，不过姐姐和这位哥哥现在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了，我们不会再伤害你们了，反而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 “怎么保护？”叶姈索性也放弃了绕圈子，光明正大地套话。 小姑娘很认真地想了想，掰着指头数。 “比如说，当院长老师她们过来的时候，我们会提前提醒你们，把你们给藏好。毕竟，你们不是彩虹之家登记在册的孩子，被发现了的话，会被她们杀掉的！” 听着女孩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说出“杀掉”这两个字，背心男打了个哆嗦，终于意识到对方本质上依旧是鬼怪。 他迅速摆正自己的心态，从打入敌人内部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小姑娘仿佛没发现他的恐惧，继续掰着指头数，然后咧嘴一笑。 “我们还可以把攒下来的糖分给你们吃，把饭后水果也分给你们……唔，只要你们陪我们玩，我们就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这话说的，背心男又有点心动了。 不过他想了想，纠结道：“可是，我们下午就要坐公交车离开这里了。只陪你们玩到那个时候，可以吗？” 他算盘打得很精。 利用这些小孩的好感，一直将他保护到义工任务结束，离开副本的时候，这样的话，这次副本不就轻松结束了吗？ 然而，听了他的话，小姑娘却笑了。 是那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带着点冷冷的嘲讽的笑容。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背心男本能觉得不对劲，下意识道：“我们是从文澜中学过来的义工……” “现在已经不是了。”叶姈打断了他的话。 她注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声音有点干涩，发紧。 “红袖章象征着我们作为学校义工的身份。失去红袖章，就相当于失去了这个身份，我们就没办法通过藏在黑暗拱门里面的保安的检验，自然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坐上回程的大巴了。” 这才是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意摘下袖章的原因。 袖章作为身份的象征，被尤女士和学校里的女老师反复强调，几次都明示如果没有袖章就无法离开这里了—— 叶姈可不会觉得，这条规则只是一句空话。 然而，孩子们对于她们这些外来者有着天然的恶意，只有摘下袖章，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才会停止攻击。 这样相互冲突的规则，毫无疑问，就是属于觉醒者的第一道真正的考验！ 听完了叶姈的分析，背心男惊呆了。 他当然记下了尤女士说的每一句话，但是经历了一系列的危险之后，他刚才是真的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 虽然他确实很害怕这些小孩鬼，又想利用他们得到他们所谓的保护，但是他可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啊！ 小姑娘将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渐渐染上了丝丝粘稠的恶意。 第100章 “欢迎来到彩虹之家。”她又重复了一遍欢迎词，但是语气中的情绪明显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拜托啦，你们就留在彩虹之家，和我们成为永远的一家人吧！” 她稍微让开了一点，拍了拍手。 叶姈这才骇然发现，门外，原本应该是空荡荡的走廊，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孩子！ 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们睁着那一双双就像复制黏贴一样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就如同复读机一样低声重复。 “拜托啦，你们就留在彩虹之家，和我们成为永远的一家人吧！” “拜托啦……” “什么鬼东西？！” 背心男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已经慢慢爬上了一条条血丝，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看上去整个人的精神都快要到达临界点了。 该死该死！他本来以为披上人皮之后的小鬼们会好对付一点，现在看来，就算装出了一副稍微能看的人样，这些鬼东西也一样有的是办法让人难受！ 听着耳边没有丝毫变化的孩童们的“齐声合唱”，他只感觉之前就隐隐作痛的头越来越难受，整个人的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渐渐地，原本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球都仿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他现在只想叫这些鬼东西闭嘴——不管用什么办法！ 就在背心男握紧拳头，准备上前的时候，叶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浑浑噩噩的举动，也让他绷得过紧的神经骤然舒缓了一些。 “你们认识尤溪文吗？” 孩子们几乎是齐刷刷地安静下来了。 一直被所有孩子簇拥在中间笑嘻嘻的女孩眼神微暗，嘴角逐渐拉平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她的声音越发甜腻，然而，空气中涌动的危险因子却不减反增。 背心男被眼前的景象给刺激得越发清醒，差点为之前的自己滑跪了—— 他刚才到底想做什么？对这些鬼东西使用暴力吗？！ 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叶姈能学会读空气，别再重复危险的话题了。 然而，叶姈却直视着小鬼的眼睛，看起来丝毫不惧。 “尤溪文，我室友，认识吗？” 第57章 叶姈设想过很多种小孩鬼会做出来的反应。 她基本可以肯定，她的好室友跟这些小孩鬼绝对有仇，但是明显跟她有关系的尤女士又是管理这些孩子的人。 所以接下来，这些小鬼不管是对身为仇人室友的她表现出强烈的反感，还是因为尤女士的关系展露出一分恐惧，她都会得到新的线索。 然而，她没有想到，在经年累月的囚禁中早已被怨气侵蚀大脑的孩子们，一听到仇人的名字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当其中一个小男孩朝她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背心男立刻就躲得离叶姈远远的，以为自己接下来就能收获一具来自临时同伴的尸体了。 但是，那个小男孩却被冷着脸的同伴给拖回去了。 看着刚才一直跟自己对话的小姑娘将发动袭击的同伴甩到鬼群中，面色变得铁青，叶姈却反而笑了。 “看样子，这种制约似乎是双向的。我们成为了你们中的一员，无法再离开彩虹之家了，但是你们也确实没办法继续攻击我们了。” “不会一直这样的。”小姑娘的脸色越发阴沉，再也看不到刚才那样甜甜的笑容，朝气蓬勃骤然间就变成了鬼气森森。 “我总能找到机会杀了你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面对鬼怪威胁，她面不改色，反正现在还活着就行了。 “不过，我现在比较好奇尤溪文跟你们之间的故事——介意我问一下吗？” 其他的小鬼脸色变得很难看，看上去恨不得扑上来把她弄死，但却碍于规则无法下手。 还得是这群孩子们的老大，那个小姑娘一挥手就让蠢蠢欲动的小鬼们不甘地退下了。 她安静地注视着叶姈，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诡谲的光，将针对面前的人类的恶意藏得很好。 “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有点好奇。”叶姈声音闲适，好像突然之间就一点都不着急了，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 她故意装出一副非常慨叹的样子，扶额叹息。 “我主要是想知道，你们跟溪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做出那样的事……唉。” 她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摆足了吊人胃口的样子。 其实这也算是兵行险招了。她不确定彩虹之家跟文澜中学之间的联系究竟有多么紧密，而这个小姑娘又是否知道尤溪文的现状。 她只是觉得，也许文澜和彩虹之家的高层是一伙的，但是这些孩子却未必，甚至搞不好立场相悖，彼此之间信息流通并没有那么快。 幸好，她赌对了。 小姑娘把自己尖利的牙齿给咬得咔咔作响，明显很着急，但又无可奈何。 “尤溪文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的往事，我就将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叶姈伸出食指，晃了晃，“这是公平的交易。” “姐姐真讨厌。”小女孩扁了扁嘴，就好像一个真正受委屈的孩子那样。 当然，叶姈一点都不同情她，反而还绷紧了精神。 第101章 不过，想知道仇人近况的急切的心情还是打败了一切，她最终屈服了。 于是叶姈终于得知了尤溪文跟福利院的孩子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正如她之前所想，尤溪文跟彩虹之家的高层尤女士确实有亲戚关系，前者是后者的堂妹。 尤家其实是彩虹之家的投资方之一，尤溪文算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小姐。 不过她一直很不喜欢家里资助的这些孤儿。 因为，她曾经跟在堂姐的屁股后面来过几次，感觉这些孤儿都非常阴郁。 一点都不活泼也就算了，对她和堂姐的态度也很不好。 其中有个孩子跑来跑去的时候还撞了她一下，也没道歉就跑远了。 尤溪文觉得很莫名其妙，认为自家资助这些白眼狼真是浪费钱，因此，对他们的态度也很不好。 刚好这批被资助的孩子到了年纪，该上初中了，理所当然地进入了跟彩虹之家有关爱福利院儿童合作项目的特殊班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叶姈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在高中部上学的尤溪文利用自己一呼百应的地位带头欺负这批“白眼狼”。 小孩们在初中校园里过的很惨，时不时就会有高年级的人过来肆意嘲笑他们，将他们的书包扔在地上。 老师和其他同学们从来没管过这些事。 叶姈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基本可以判断，她在梦境中曾经看过的自己和尤溪文争吵的画面，多半就是为这件事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身为高中生跟初中生较劲实在是有点不应该。就算那些孤儿很没礼貌，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她人微言轻，当时说的话不管用，想来现在告诉这些孩子们自己当初为他们说过话，应该也不会得到什么感谢。 虽然是这样想的，她还是假装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下自己曾在尤溪文面前为他们说过话。 管她有没有用呢，总之先把能打的牌都打上再说。 谁知，小姑娘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我知道啊。” 叶姈：“……”知道还整她？还是说觉得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旁观同罪？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声音理直气壮。 “就是因为很感谢你当初为我们说话，所以我们才一致决定要把你留下来，保护你呀！旁边那个哥哥可是沾了你的光呢。” 突然被q的背心男：“……”谢邀，并不是很想沾这份光。 被感激的叶姈：“……”早知道帮你们说话会被留下来“保护”，当初就不多那个嘴了。 见叶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小姑娘又扁了扁嘴，这下是真的很委屈了。 “我是认真的！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们真的会保护你的，不会让那些家伙发现你，撕碎你，然后又把你用另一种方式粘合在一起……那样你就不是你了！” 叶姈愣了愣，总感觉自己好像不经意间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刚准备继续追问，就发现小女孩眸光一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立刻转移话题。 “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快告诉我，尤溪文那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前天——也就是周一的时候自杀了。”叶姈还在琢磨前头那句话，所以言简意赅。 然而，听了她的话之后，小姑娘却垂下眼帘，看上去并没有仇人自裁谢罪的激动，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就这？ “她是从顶楼跳下来的，整个人都摔了个稀巴烂。” 叶姈见对方没给点反应，又强调了一遍，还加了点描述词。 见她要用来交换的所谓的大秘密真的就是这件事，小姑娘顿时鬼都傻了，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你怎么耍我呢？这算啥事啊？她又不会真的死掉。”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她满脸晦气，但又不能伤到叶姈，只好瞪了她一眼。 然后，她直接带着一帮小鬼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看样子是懒得再跟好姐姐说一句话了。 直到最后一只小鬼抱着脑袋离开了走廊，叶姈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尽管知道他们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但是跟有理智的小鬼讲话还是太伤神了。 她每讲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先琢磨三遍，还要尽最大的努力套话。但幸好目前为止收获颇多。 “终于走了？”划水躺赢的背心男缩在叶姈的身后，探头探脑，确定看不到一只鬼影之后，立刻就重新站了出来。 他轻咳两声，表示自己不完全相信小鬼说的话，还想在彩虹之家转一圈，看看能不能出去。 叶姈冷眼旁观，没有阻拦他的意识，只是轻声提醒：想出去的话，他就得独自经过有保安守着的黑暗拱门。如果保安没摸到他的袖章，估计就会摸他的脑袋了。 背心男秒怂，突然觉得这个尝试不要也罢。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得想办法搞到袖章是吧？”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能上哪去找袖章啊？ 他们原本的红袖章在摘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目前看来，副本只给了他们单向的选择——一旦选择摘下袖章，放弃义工的身份，就再也捡不回去了。 “副本从来不会给必死的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走孩子路线也可以逃出彩虹之家？” 第102章 不得不说，背心男提出的看法还挺中肯的，符合一贯的副本套路。 但是叶姈却并不乐观。 “别忘了，这些孩子都变成鬼了。”她斜了背心男一眼，“走孩子路线的话，恐怕会跟他们一样，到死都逃不出去。” 他狠狠一哆嗦，然后觉得自己在女人面前哆嗦挺没面子的，瞪了她一眼，语气不满。 “按你的说法，我们还能怎么做？等死吗？” 叶姈垂眸，沉思两秒，语气很慢。 “如你所说，副本不会给必死的道路—— “我倒是觉得，想办法偷一个袖章过来，重新拥有可以离开这里的身份，才是我们的生路！” 第58章 “偷袖章？” 背心男第一反应是叶姈疯了。 “你要从鬼手里偷东西？你找死吗？” “是不是找死，我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叶姈却反而因为临时队友的慌乱而冷静下来了。 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也挺神奇的—— 独自一人面临险境的时候可能会感到慌乱，但只要身边有一两个临时队友，哪怕是像背心男这样可能会背刺的猪队友，只要对方先一步表现出慌乱，她反而会变得相对冷静一些。 “你先别激动，虽然我觉得全程只有我们参与偷袖章的行动是最快捷的方式，但我猜，我们最终还是得找其他人合作。” 背心男又懵了。 “为什么？” “第一，之前那些孩子说了，我们现在的身份相当于彩虹之家的'黑户'，是见不得光的，不能出现在彩虹之家的管理层面前。” 叶姈已经先一步走出了房间，背心男下意识地抬步跟上，然后一个激灵—— 刚才消失的孩子们这会儿全都在活动室里玩呢。 原本空无一人的滑梯、蹦床上面全都挂满了孩子，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倒真的有点像那种儿童室内游乐场了。 但一想到这些孩子全都不是人，他就没有丝毫身处人气场地的心安感，反而还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他刚想问叶姈过来干什么，就见那些小孩中推推搡搡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把他们的老大——那个熟悉的双马尾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推出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我刚要告诉你们呢——尤女士马上就要过来检查了，你们最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别这副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叶姈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嘴角抿笑。 “你们不是说了会保护我们吗？为什么不能帮我们把尤女士引开呢？” “万一我们躲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找到了，那也死得太冤了。”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似乎没想到这一届的觉醒者居然如此狗。 她看上去很想破口大骂：你们被抓到了关我什么事？但是碍于规则，最终还是忍气吞声。 于是很快，一堆初中生小鬼就板着一张脸哒哒哒哒跑出去了，眨眼间，活动室里又只剩下叶姈和背心男两个活人了。 背心男一直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到确认那些长得人模人样的小鬼已经跑光了才敢发出声音。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叶姈当成团队中的智囊了。 叶姈不假思索地开口：“去办公大楼看能不能偷袖章。” 背心男：“？！” 不是，你玩真的啊？ 见叶姈抬脚就要走，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间鬼屋，也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她们摘下袖章，被带到这个空间之后，一切都变得正常多了。 那些孩子再也没有露出一副恐怖的鬼相，活动室的大门也好端端地在那，没有变成一堵实心墙。 恍惚间，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但是当两人尽量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迎接她们的是依旧没有一丝阳光的天空，昭示着她们依旧呆在鬼蜮之中。 背心男只是一个恍神，突然被叶姈死死地拽住了手腕，将他生拉硬拽到了活动室外围的墙拐角处。 他被吓了一跳，以为这家伙要动手了，面露凶光，下一秒就听到了叶姈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有东西。” 他心口一跳，下意识地躲在叶姈的身后。 两人紧紧贴在活动室的墙角，屏息凝神。 起先，周围的环境很安静。正当背心男怀疑叶姈是在骗自己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点点极为轻微的动静。 唰啦，唰啦…… 好像有什么东西紧贴着地面，发出一种极为轻微而又古怪的摩梭声。 紧接着，尽管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但是她们却听到了孩子们的说话声。 “尤女士……” “这边……” 背心男心头一跳，掏出手机打字：“那些小鬼要卖了我们？” 叶姈神情凝重，摇了摇头。 声音并没有越来越大，说明不管在外面走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但并没有朝她们靠近。 那些孩子应该是遵守规则，为她们将尤女士引走了。 不过，即使如此，叶姈还是决定冒着风险看一眼。 打定主意之后，她一边紧贴着墙壁，一边悄悄地将头探出一点点，只让自己看了一眼，就立刻缩了回来。 第103章 但是，只是这一眼，就让她心脏骤停。 背心男很好奇外面到底有什么，自己不敢看，就不停地戳她，用动作和眼神示意她告诉自己外面到底有什么。 但是叶姈根本张不了嘴，喉咙仿佛被棉花堵着了，眼前又开始发花。 阵阵恶心感让她原本已经好一些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刚才，她看到，一个几乎快有整层活动室一样高的恐怖怪物正行走在外面的道路上—— 那个东西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黝黑龟裂的皮肤上面布满了裂纹，最深的那些裂纹之中则伸出了无数细小的触肢。 有好几个孩子围在它的身边，用尊敬的口吻称呼它为“尤女士”。 但尽管隔得很远，叶姈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些孩子们的恐惧和憎恶。 因为，从怪物龟裂的表皮之下伸出的那些触肢，缠绕在每一个孩子的脖子上，勒得很紧。 叶姈甚至能看到离她最近的那个孩子的脸已经被勒成了紫红色。 叶姈握紧了拳头，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地，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大概是因为那些小鬼在这个空间完全就是一副普通人的样子，如果看到一个大怪物勒着一群小怪物，她就不会感觉这么难受了。 缓了足足十多秒钟，直到怪物的触肢拖在地上的声音都已经彻底消失了，明显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 “……会死的。” “什么？” 见面以来第一次看到冷静得不像话的叶姈如此恐怖的神情，背心男愣了愣，不愿承认自己也被带出了几分恐慌。 “尤女士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有种预感——只要我们正面撞上它，就一定会死的！” 叶姈以前是个比较理性的人，并不怎么相信不科学的直觉，但是来到了这种不科学的鬼地方已经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而且，副本中的一些规则是非常不讲道理的。 比方说刚才，她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警告她—— 只要她刚才站出去，让那个疑似尤女士的怪物发现自己，她就会像那些小鬼说的那样被“处理掉”。 背心男毕竟也是个资深觉醒者，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这应该是副本给我们的警告——该死！难道我们还得一直缩在这里跟怪物玩躲猫猫吗？” 叶姈瞥了一眼又开始暴躁起来的背心男，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如果不是考虑到一个人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她真想申请扔掉这个队友。 在心里又一次默默告诫自己好歹还能留他垫背，叶姈再度耐着性子给他分析。 “我们现在已经获得不少信息了——在之前我们待的那个福利院里，孩子们是以鬼怪的形态存在的，但是在这里他们却是普通人的样子；而在那边看上去像普通人的尤女士，在这边却是怪物……” 背心男就算是再蠢，也听出她的意思了。 “你是说我们前后呆的两个地方其实是相反的——类似于镜中世界？” 说到这里，他忽然灵光一现，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躲藏的那个房间里，床头柜上刚好摆了一面镜子！我当时就坐在床上，还瞅了两眼……” 说到这里，他就开始懊恼起来—— 他怎么就忽视了这个恐怖片里的常见道具呢？想来原本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孩子鬼，就是通过那面镜子钻到房间里来的！ 叶姈点了点头，对自己可以少浪费一点口水进行解释很满意。 “还有活动室里的窗户。一般来说，窗户也能被当成反射的镜面。” 在她们之前待的那个空间，虽然活动室四面都被墙封住了，但是墙上的窗户却依旧存在。 只是活动室的窗户安装得很诡异，被安在几乎快紧贴着天花板的地方，差不多是墙壁三米高的地方。 因此，叶姈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跳的那么高去开窗户或者砸窗户，就果断放弃了这条路。 其实，副本进行到这里，叶姈已经隐约感觉自己知道一点“主线剧情”了。 这个所谓的彩虹之家福利院应该是在利用收容的这些孤儿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象征着彩虹之家高层的尤女士会用变异的触肢紧紧勒着那些孩子们的脖子，夺取他们的氧气。 而孩子们玩耍的活动室里会建造得如此诡异，大门只有一扇，窗户还被建得那么高，就是为了防止孩子们逃跑。 只是，不知道接收这些孩子们上初中的文澜中学，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第59章 “但是知道这个也没用啊……喂喂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背心男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方向传来的，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叶姈在恍惚的不真实感中睁开了眼睛，迎面就是背心男的一巴掌。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扭，痛得他嗷嗷直叫。 “痛痛痛！快松手！”他用力甩开了叶姈牵着他的手，一边揉红肿的手腕一边抱怨。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刚才见你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是中招了，才叫一下你……” 第104章 “可以拧我，别扇巴掌。”叶姈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的智商，这才暂时放下疑虑。 她皱着眉，轻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那上面有一根筋在疯狂跳动。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已经想起来了。 她跟背心男分析一番之后，一致认为趁着变成怪物形态的尤女士被那些小孩引走的时候。如果能潜入办公大楼，寻找他们放置袖章的地方就能够顺利偷到袖章，重新恢复学生义工的身份。 不过，虽然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叶姈还是心有疑虑。 她总觉得这个计划有点莽，不太像是自己会想出来的。 于是她也就问出来了：“彩虹之家不可能只有永远是一个高层吧，万一我们在办公大楼里遇到其他化作怪物的高层了怎么办？” 背心男急着赶紧回到那个有他的真·队友的世界，闻言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那到时候我把那个鬼东西引开，你赶紧去拿袖章，拿到之后抛给我。” 然后她们戴上袖章就能回到那个空间了。在那里，这边的怪物会变成普通人类模样，她们的危险也就自然而然解除了。 叶姈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疏漏的点在哪里。 “你有没有想过，彩虹之家的高层在另一个世界会维持普通人类的样子，也许在那边头袖章会更方便一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不是已经失去袖章了，过不去吗？只能在这边想办法了。” 叶姈一想，也确实是这样，只好跟着他一起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身上长满触肢的尤女士早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叶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祈祷那些孩子再给力一点，多拖住它一会，一边回忆她们之前去办公大楼时走的路。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她们就看到了大型拱门和立在拱门口的石碑。 这扇拱门是封闭的福利院唯一的对外出口，但是有保安守在黑暗的拱门里，一旦没有检查到袖章，就会把没有身份的倒霉蛋给就地解决。 两人现在都没有袖章，自然不会进入拱门挑衅一下保安，于是无视了这个出口，继续往前走。 但是路过石碑的时候，叶姈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背心男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癫。 而叶姈也懒得解释，只是拿出了手机，给石碑拍了一张照。 咔嚓！ “你疯了？！”背心男被吓了一跳，“尤女士不是说了不能拍照吗？” “尤女士还说了不能弄丢袖章，我们现在不是准备去偷了吗？” 背心男被噎了一下。 他自己不敢拍照，绕着叶姈转了一圈，又凑过去，也想看看她到底拍到了什么。 然后他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相片里，那块刻着地图的石碑竟变成了血色！ 有潦草的白色线条在上面画了一行字，触目惊心。 “请勿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背心男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恨这些像谜语一样的提示，每次都把脑子搞得像浆糊。 然而，他心目中的聪明人叶姈也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为这个支线而烦恼，先想办法把袖章偷到手再说。 两人一路沉默，终于来到了那栋办公大楼门口。 还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台阶下面，离正门还有一段台阶的距离，叶麟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袭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询问背心男。 “之前我们进去办公大楼之后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她分明记得，所有人跟在尤女士的后面踏入办公大楼正门……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忘记了。 不过她也问过了凡茵和杨筱唯，发现这两人的记忆扭曲得比她还夸张。 在她们的认知里，一行人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不出所料，背心男也不记得了。 “哈，你是不是记错了？进去的只有尤女士吧？我们不是一直等在外面吗？” 尽管早就猜到了，叶姈还是有点失望。 经过了一系列神神鬼鬼的事情，她已经意识到有时候记忆并不靠谱了。 但是，有的时候，觉醒者又必须相信自己的记忆，才能在鬼域的万千变化中守住本心。 这其中的度很难把握，这大概也是觉醒者生存率堪忧的原因。 不过至少这一次，叶姈决定相信自己。 她认为她们绝对进去过。 所以办公大楼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导致她的失忆和其他人的记忆错乱呢？ 叶姈心中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 更糟糕的是，她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当她们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推开办公大楼的大门的那一瞬间，天地都变色了。 不，不是天地突然之间变了颜色，而是她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立刻被关进了一个新的地方！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门瞬间紧闭。 叶姈终于回过神来，却感觉四肢无比沉重，动弹不得。 几乎是打开门的一眨眼功夫，她们甚至都没有主动抬脚，就已经进入了办公大楼内部，然后被迫接受了眼前骇人的景象—— 红色，全都是红色。她们的目光可以看到的地方都只有一片红！ 第105章 什么都是红的，什么都看不清。 仅仅只是在这里面待了几秒钟，叶姈就感觉自己的头痛如喷井般爆发了。 她捂着脑袋，发出呻｜吟，只有闭着眼睛才能好受一点。 只要继续睁着眼睛，入目可及之处全都是一片红，她就会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连带着头也一起痛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背心男更夸张，发出一声惨叫之后，竟然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他用手胡乱撑了几下，想要把自己撑起来，却感觉手心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又滑又腻的东西。 旁边好像不是坚硬的地板，甚至还可以往下按，还富有弹性…… “啊啊啊啊！” 他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发疯般地甩手，最后终于成功将手抽了回来，但是整只手掌都被扒下来了一层皮，露出了下面肌理分明的血肉！ 叶姈努力睁开眼，忍着剧烈的疼痛仔细观察，终于明白，她们被卷入办公大楼之后看到这一片红是什么了。 这么多的红色，分明就是血肉！ 在这一层薄薄的血肉之下，包裹着办公大楼原本的一些设施，比如房门，墙壁，楼梯…… 而这一层血肉则如同还活着一般，在叶姈的注视下鼓动着。 怪物将自己的血肉与整栋办公大楼融为一体，她的脚触及到地面，明明隔着鞋子，都能够感觉到鼓动着的生命。 而她们就像是自投罗网的猎物一样，钻进了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唔……” 仿佛觉察到了猎物的到来，整栋楼都开始震动。 到处都回荡着恐怖的声音，仿佛没有生命的大楼都活了过来，发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呓语。 叶姈终于明白，她们主动来到办公大楼，就是一个死局。 从她们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红色的血肉慢慢从地面上拱了起来，一点点爬上了叶姈的身体。 她无力挣扎，闭上了眼睛，很想坦然赴死，但是却无法控制生理性的颤抖。 这些削弱具有强腐蚀性，旁边的背心男在发出阵阵惨叫之后，叫声渐渐衰落下去，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了。 叶姈也感觉自己被血肉覆盖的地方先是一阵酥麻，然后又立刻变成了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人在扒她的皮一样。 薄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了任何东西，很快就腐蚀到了她的皮肤，她的血肉，然后她融化的血肉又与那些东西融为一体…… 在恐怖的疼痛和窒息感中，叶姈只感觉自己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的吞噬，同化…… 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她要如此清醒地感受这一切？为什么…… 对了，为什么她还没死？旁边的背心男可是叫了十多秒就没了！ 叶姈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身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她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慢慢腐烂的恐怖感受，但是，那些覆盖在她身上的血肉好像已经不见了。 她只是在单纯地神经痛。 这种情况好像很熟悉，之前就遇到过。 清醒地感受死亡，但神志却依旧没有消亡…… 恍然间，叶姈好像明白了什么，用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她在做梦！ 这是她的梦境模拟器！快点给她醒过来—— 第60章 窒息的死亡感依旧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仿佛刚才那些血红色的肉块又开始在他身上攀爬，一点点的将它吞没。 ……别再想象了，都是幻觉！是梦！如果那玩意是真的，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有自己的思想！ 叶姈在心里咆哮，用尽浑身的力气冲舌尖咬去。 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最开始，她只能尝到铁锈味，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但是渐渐地，尖锐的痛感从舌尖传开。 伴随着痛觉的恢复，她终于感觉重新拿回了一点对肢体的掌控力，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入目依旧是一片红色。 她一咬牙，又将舌尖给咬了一下。 更加浓烈的痛感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眼前的一片血色闪烁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甘退场，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消退了。 她的眼睛能看到的视野终于恢复了正常。 没有什么红色的血肉，她也不在办公大楼里，甚至身边也没有背心男。 她正独自一人站在活动室外面的墙角，靠着墙，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静止在了这一刻，没有半点生气，但是也没有一点威胁。 这是再标准不过的梦境模拟器启动的开场，曾经数次帮助叶姈逃过了必死的局面。 毫不夸张地说，在星期一——也就是一切的开端——假如没有梦境模拟器自动启动，帮助她预知了接下来的杀机，她的生命就会止步于那一天，而不会再有接下来的这些故事了。 叶姈一直将梦境模拟器当成自己的底牌，通俗点说就是外挂。 尽管在昨天，这个外挂似乎出现了一点小故障，差点让她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让她提起了警惕性。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事情没有变得最糟糕之前，她依旧心怀侥幸，只是打定主意，以后尽量少用梦境模拟器，并没有非常积极地去寻找模拟器的由来或者想办法禁用模拟器。 第106章 这还是第一次，叶姈真正感觉到了梦境模拟器对他的恶意。 被她命名为“梦境模拟器”的这个东西……真的只是由玩家操纵的模拟器吗？ 还是说，它本质上跟那些副本里的npc一样，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试图寻找机会夺走她的理智，把她永远留下呢？ 叶姈靠在墙上，一点点地滑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胸口依旧在剧烈地起伏着。 尽管她现在正在大口呼吸空气，但她却仍然感觉自己的口鼻处仿佛还被血红色的肉块堵塞着，令人窒息。 是了，她早该想到的——梦境模拟器，明明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恶意给展示得明明白白。 尽管预知的未来能够让她逃离死局，但是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够避开死亡的威胁了。 明明在梦境模拟器中，她会一次又一次地面临绝境啊。 死亡的痛苦格外真实，一开始还会蒙上一层梦境的面纱，后来则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真实……就好像她真的死了一遍一样。 在这种恐怖的压迫下，会不会有朝一日她在死亡中变得麻木，彻底失去对危险的感知呢？ 又或者，她会在死亡的绝境中精神崩溃，成为某个恐怖存在的囊中之物？ 当然，这一切都不会比梦境模拟器刚才发生的异变更可怕了。 在叶姈这个“主人”完全没有主动启动的情况下，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陷入梦境的，模拟器居然自发地启动了！ 就好像第一次开启模拟时，她在房间里正常地洗漱，正常地与母亲交谈，完全没有发现异常，这一次，最开始跟背心男对话的时候，叶姈同样完全将所处的环境当成了现实！ 而且，被办公大楼里的血色肉块淹没的时候，她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假如她当时也依旧将这一切当成现实的话，也许，她就会一直沉沦在死亡的恐惧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幸好在最后一刻，她终于发现了异常，靠着疼痛和意志力勉强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再一次夺回了对自己梦境的掌控权。 但即使如此，现在站在这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空间中，叶姈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始终慢不下来，失控感如影随形。 必须得想个办法把梦境模拟器给彻底封印掉了。 这个东西尽管一开始帮助了她，几乎让她多了不止一条命，但是现在已经开始展露恶意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把她丢到刚才那样的境地！ 这样想着，叶姈终于下定决心—— 这次副本一定要小心谨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睡着，然后等出副本之后就去询问湾巢的人有没有类似的经历和解决办法！ 而现在，她连一秒都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样想着，叶姈闭上了眼睛，拼命回忆之前脱离梦境模拟器的感觉，想让自己赶紧在现实中苏醒。 然而，就在这时，活动室周围却开始有雾气蔓延。 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的身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有点类似于之前叶姈挖掘出关于自己和尤溪文的对话的回忆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她们就要在这里重现现场了。 然而，此刻已经闭上眼睛的叶姈并没有发觉。 她是在听到模模糊糊的对话声传来的时候才发现异常的。 “……我和我的母亲……并没有血缘……” “别难过啦，我们就是你选择的家人。” 这两个女声都好耳熟，好像自己最近经常听到一样。 但是，究竟是谁呢？ 叶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索，突然就很想看一眼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在她快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忽然身体一僵。 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 这个鬼地方已经开始狩猎自己了，天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异常，搞不好现在出现的这段所谓的回忆戏只是假的，就是为了引诱她睁开眼睛放弃离开也说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两道对话的女声渐渐远去。 很快，又有一道女声响起。 是刚才那两道中的一道，不过这次要清晰了一些。 叶姈终于分辨出来，这分明就是自己每天都能听到的，自己的声音！ 但是，通过第三方视角来听自己的声音真的很奇怪，也难怪她刚才没有分辨出来。 “……很快就是最终的副本了，为什么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找我谈心？” 这段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中，“叶姈”的声音很疲惫，好像连轴转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叶姈觉得，如果自己继续保持一天一个副本的进度，等再过两天，她的疲惫程度应该就跟“她”差不多了。 这一次跟“自己”对话的那个人似乎格外沉默。 “叶姈”等了几秒，再度开口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有脚步声传来，“叶姈”显然是真的打算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另一个人才终于开口。 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男性，而且该死的，叶姈也觉得很耳熟，但又一时对不上号。 “其实我找你之前也犹豫了很久。有些话，如果今天不说的话，我总觉得以后可能也没机会说了。” 第107章 “别这么悲观啊，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都说了一定会带大家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自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活力，暗含着鼓励的意味。 然而，她说的内容却让叶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她以前不是一个普通人吗？她不是星期一的时候非常倒霉地被带到了这座恐怖的鬼城吗？为什么她的记忆中会有这种一听就是资深觉醒者话？ 不，不要再多想了，赶紧醒过来！ 不要再相信梦境模拟器了！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然而，尽管她的心里都开始咆哮了，这段对话却还没有结束。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肯定能够逃出去的。但是，我总觉得，我应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毕竟，能在之前的副本中遇到你，苟活到现在，已经用光我全部的运气了。” ……啊？ 叶姈原本焦急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了。 此刻的她，就好像在恐怖片场心情紧张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一男一女开始搞起来了一样，只想地铁，老人，手机.jpg 好在吃惊的人不止她一个，对面的另一个“她”显然也心情复杂。 “……秦策，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天旋地转。 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远去了，叶姈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滚了几圈之后又被甩出去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站在活动室外围的墙角。 “……喂，你到底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背心男看着猛地睁开眼睛之后又连退几步的叶姈，明显有点被吓到了。 “……你还好吗？”他后退了一步，看样子是准备见势不妙就跑。 叶姈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很多槽想吐，只恨站在身边的不是凡茵。 #梦到传说中的叛徒跟自己表白的现场意味着什么？在线等，急！ 第61章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而且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鬼似的。 背心男在心里腹诽。 这个临时队友之前还算可靠，但是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站着睡着了似的，怎么叫她都没半点回应。 叶姈揉了揉太阳穴，并不打算跟这个家伙说实话，只是随口敷衍。 “刚才头痛犯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背心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说，就算你推理出怪物和人类的形象在两个空间是互相转换的，也没什么用啊？我们得去办公大楼偷袖章，不还是得面对可能存在的彩虹之家高层怪物……” “等等。”原本神色越来越阴郁的叶姈突然眼前一亮，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不用非要面对怪物。” 既然守在办公大楼里的那个怪物在另一个空间应该是正常人类的形态，那他们想办法回到另一个空间去偷袖章，危险不就大大降低了吗？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背心男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然后立刻拉下了脸。 “但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回去啊？想回去不就得偷袖章吗？” 现在按照叶姈的说法，偷袖章又得回去再偷，否则就会被怪物弄死，但是想回去又得有袖章……那这不就陷入死循环了吗？！ “你可能有点误解。”叶姈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孤独感。 明明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为什么最近老遇到春竹呢？ 想到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她们很快就能回去各找各队友了，叶姈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包容春竹——看在他等会有用的份上。 “我是说，如果我们一直以黑户的身份呆在这里，恐怕就无法逃出彩虹之家了，必须得拿到袖章才能以学生义工的身份出去。 “但如果我们想回到队友所在的另一个空间，可能还有别的办法——” 别忘了，她们现在没有袖章，理论上应该跟彩虹之家的那些孩子们一样。 而那些孩子们可以通过某种方法抵达另一个空间——大概率是通过镜面、玻璃等可以反射的东西过去的。 那么，同理推断一下，她们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到队友们所在的那个空间呢？ 背心男听了之后，眼睛越来越亮。 “那还等什么呢？我们一起过去吧！” 于是叶姈把他从活动室里带出来之后，又将他带回去了。 等回到了自己来到这个空间的房间之后，背心男原本因为快见到队友而变得的激动心情冷却了一些，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份不对劲在叶姈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镜子，示意他用手触碰一下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为什么是我先啊？” 如果叶姈是他们组织的人，又这么聪明，那他当然愿意当一两回目测暂时死不了的马前卒。 但他还记挂着叶姈是湾巢的人…… “首先，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你应该知道我是值得信任的了。其次，我并不是湾巢的人，只是刚好跟她们一起下副本而已。” 叶姈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思，轻易就解决了他的顾虑。 同时，她还贴心地帮他找了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第108章 “抓我的那孩子应该是从窗户那边过去的，这里找不到垫脚的东西，不出意外，我们都不能从窗户那边过去，那就只能从房间的镜子这条路试试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背心男。 果不其然，对方眼珠转了转，然后立刻恍然大悟。 “我是在这里被抓进去的，所以由我来进行实验成功率会更高一点。” 叶姈冲他露出鼓励的笑容，仿佛他刚才做的推理并没有狗屁不通。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如果她直接说可能效果还没这么好，对方多半还要再迟疑两下。 但是，如果这个结论是在她的引导之下，由对方主动推理出来的，那他就会深信不疑了。 接下来，背心男对自己先尝试的安排没意义了，但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在任何副本里，镜子可都是大凶之物啊！ 他搓了搓手，咽了咽唾沫，小声道：“那，我就……” 他的后半句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手指才刚刚触碰到镜面，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就闪了一下，消失了。 叶姈立刻收起了刚才对她来说过于丰富的表情，皱起了眉。 好消息：背心男没有当场被切成碎肉什么的。 坏消息：她的参照物没有了，看样子只能自己试试了。 犹豫几秒，叶姈张嘴想要呼唤背心男的名字，看看他在那边能不能听到声音，然后这才尴尬地发现，她们好像一直没有交换过名字。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随便问了几句“你在那边怎么样”，没得到回复之后也不纠结，果断将手放在了镜面上。 在她下定决心进行尝试的时候，另一边，背心男在当了这么久的混子之后，又一次遭遇了属于他的大危机。 在他看来，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好像就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叶姈不见了。 “我回来了？” 他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置信，然后趴在床板底下看了看，真的在那上面找到了自己抓出来的抓痕。 他真的回到自己被鬼吓到丢袖章的那个房间了！ 说起来，这次他能活下来，还真的得感谢湾巢的人……嗯，好吧，叶姈说她不是，但是当时指挥他丢袖章的那个姑娘绝对是！ 说真的，在人家的帮助下把命保了下来，背心男以后想针对湾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了队友的声音，眼前一亮，立刻就出去了。 不出他所料，刀疤和刘缡正在外面的大门口，神色凝重地研究被墙壁封得死死的地方。 “刀疤！刘缡！” 虽然离上一次见到他们还没过多久，但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危机，还能再度见到队友，背心男还是很高兴，立刻挥手朝他们打招呼。 然而，刘缡看到他之后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转头就跑。 “不是，这姑娘啥意思啊？” 背心男顿时懵了，以更快的速度拦在了也想跑的刀疤面前，想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道见自己被拦住了，刀疤脸色一沉，面上竟露出一抹凶光。 他直接举起旁边的一把儿童椅，狠狠地朝着背心男的头砸了过去！ “呃啊！” “那家伙的声音？” 叶姈才刚回到这个空间的房间里，就听到外面传来背心男的惨叫。 她微微皱眉，有点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脚步倒是很果决，原本准备往活动室的儿童乐园走，现在立刻转了个弯，朝房间门口的另一边走去。 之前她对于活动室的推测是正确的，在这一边的走廊果然藏着通往二层阁楼的楼梯。 在众多的恐怖灵异故事中，阁楼一般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叶姈现在也实在没办法了。 她可不想去看看背心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跟他一起发出惨叫。 不过，刚走上楼梯，叶姈就皱了皱眉。 这楼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居然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大意了。如果阁楼上有人或者鬼，她这跟直接大声宣布自己在哪里有什么区别？ 等到她终于走完这段楼梯，刚松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眼神突然凝固了。 许久不见的凡茵和杨筱唯居然就守在楼梯口的两边，面无表情，屏息凝神，死死地瞪着他。 叶姈不明白她们这是什么表情。 叶姈试探性地朝她们挥了挥手。 “嗨？” “啊！”杨筱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而凡茵则咬了咬牙，手臂上的肌肉发力，搬起了阁楼里落满灰尘的小课桌，作势要往叶姈的方向砸过去！ 叶姈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在玩哪出，不过身体反应倒是很快，立刻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正在急速运转：这两人被附身了？还是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杨筱唯看到她之后会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为什么凡茵虽然在拿各种东西砸她，但是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癫狂？ 她们看起来就好像被怪物逼到了绝境…… 对了，就是这个！ 叶姈绝望地发现，自己可能也被春竹传染了，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第109章 另一个空间长相正常的孩子们通过镜面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可是变成狰狞的鬼怪了啊！ 她不敢想象自己在觉醒者眼中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尊容，快速思考对策。 她尝试着大喊凡茵和杨筱唯的名字，但这两人就像被掩住了一样充耳不闻，甚至看上去还越来越惊恐了，简直像是快被逼到极限。 ——大概是因为叶姈上来的位置很不巧，现在刚好就守在楼梯口，这两人想下去也没门，只能想办法跟她正面硬刚。 叶姈试过之后果断放弃，立刻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编辑了一条消息。 叮咚。 原本快被吓疯的两人听到了自己手机来信息的提示音。 第62章 “……什么情况？” 凡茵抓了抓自己在刚才的慌乱中变得乱蓬蓬的头发，声音还残存着崩溃。 她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手机，就好像冰冷的人类造物突然被什么东西寄生了一样。 这玩意已经很久没响了，现在突然来了一条新消息，她甚至都不敢看一眼亮起的屏幕上的消息来源提示。 大约在十多分钟前，背心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于床底之后，所有人都慌了。 刀疤沉下了脸，立刻就要上来揪杨筱唯的领子，幸好凡茵手里有刀片，最终他还是投鼠忌器，没敢真的动手。 而且，就像杨筱唯说的那样——他只是消失了，可不是死了，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人消失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群小鬼得到了满足，那些奇怪的异常现象都消失了。 于是她们在等了两分钟之后，试探性地离开了房间，但却沮丧地发现她们还是被困在了活动室，没办法离开这栋建筑。 因为刚才闹得不愉快，两边最终决定分头探索。 凡茵和杨筱唯去了阁楼，而刀疤则跟刘缡一起探索刚才逃跑的时候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的室内儿童游乐场，看有没有什么出去的线索。 不过阁楼也没给她们留下什么发挥的余地，就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失望地发现这里除了积灰的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最开始她们下意识地以为上楼的肯定是一无所获或者有所发现的刀疤和刘缡，还是杨筱唯眼尖，发现那东西没有影子！ 在楼梯的拐角处，那上楼的东西的影子本来应该已经投射到阁楼上的楼梯口了，但她们并没有看见！ 于是两人站在楼梯口，找好武器，屏息凝神，准备见状况不对就把手边能够到的东西全部往怪物身上丢。 但凡这个上楼的东西被阻碍了一两秒，她们就能顺利跑下楼了！ 但她们万万没想到，上来的那玩意是一个七窍流血浑身长满肉瘤的小孩鬼！ 这幅场景冲击力太大，凡茵一时失手，没能把桌子精准的丢到小鬼身上——也可能丢到了，但是穿过去了——总之这家伙现在一直守在楼梯口。 杨筱唯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而凡茵看上去冷静，其实已经心乱如麻，恨不得直接凿个洞从这里跳下去才好！ 对了，能不能直接从楼梯井跳下去呢？ 她盯着楼梯口，开始思考几米高的距离，会不会让她摔断腿？ 再然后就是这条突兀的信息提示音了。 在如此要命的时刻，她掏出手机来查看一条消息，这合理吗？ 凡茵这样想着，但她的手却解锁了手机，眼睛倒是一直注视着那个恐怖的小鬼。 她发现，这个小鬼似乎并不想伤害她们，在发现她们的反应很激烈之后就主动离开了楼梯口，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们。 “凡茵姐，我们赶紧下楼吧” 杨筱唯凑到她身边，小声说。 但是凡茵却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开了那条新的信息。 【叶姈：别害怕，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东西，那都是我。】 凡茵浑身一震，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离她们有两米开外的小怪物。 “……叶姈？” 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对面，朝叶姈靠近了一步，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站在她身后没有动的杨筱唯嘴角拉平，眼神有一瞬间沉了下去。 但她很快也上前，跟着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叶姈。 叶姈先是说了几句话，对面一脸茫然，显然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经过刚才的试探，她已经确定了，自己在这两人眼中的形象恐怕跟鬼怪差不多，并且说的话没有一句传到两人耳中。 她有些困惑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明明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样子啊？ 她也没有感觉自己的身高骤然变得像那些瘦弱的初中生一样矮，想来应该只是队友的认知受到了影响。 于是她只好继续打字交流。 一分钟后，凡茵和杨筱唯按照她的指示，先一步下楼，果不其然，看到刀疤和刘缡脚边倒了一具……鬼的尸体？ 凡茵抿了抿唇，脸色很难看，意识到如果不是叶姈灵机一动，想到可以通过手机发消息，那么她们之中会至少有一个人倒下。 她不再多想，快步走过去跟这两个觉醒者交流。 “居然是这样吗？”刀疤的脸也沉了下来。 第110章 他刚才砸上去的时候就感觉手感有点不对劲，如果真的是鬼，也不可能会这么轻易被砸到！ 接受了失踪的队友回来之后在她们眼中会变成鬼怪模样的设定之后，刀疤男看着叶姈的眼神虽然不善，但倒是没有直接上手攻击。 他招呼刘缡一起去扶起被队友打晕的背心男。 不过说是一起，他其实根本就是冷眼旁观刘缡一个偏纤瘦的姑娘独自去把一个壮汉扶起来，自己没有上前，仿佛之前跟他哥俩好完全是背心男单方面的错觉。 杨筱唯犹豫了一下，跟凡茵说了一声之后就上前帮忙。 就在她弯下腰，帮忙把背心男的上半身抬起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更要命的是，手机磕碰了几下之后，居然刚好摔在了刀疤的脚边。 她连忙上前两步拿起手机，手忙脚乱中，指纹不小心将屏幕解锁，刚好停留在她们三个人的小群的聊天画面上。 刀疤眼睛比较尖，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把上面停留的信息记住了。 【杨筱唯：……尤女士戴着绿色的袖章，意味着她比老师的黄色袖章高一级吗？难怪老师看上去挺忌惮她的。 对了！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偷偷拿到级别更高的袖章，是不是可以轻松度过这个副本了？】 刀疤的眼神一凝。 不过他还想再看的时候，杨筱唯已经将手机若无其事地收了起来。 叶姈正在另一边跟凡茵交流。 她有一个新的想法：既然她现在的身份是鬼怪的话，虽然在她看来，她的形态并没有改变，但她也许继承了一些鬼怪的特质。 比如说，她可能能够找到隐藏起来的大门，又或者穿墙而过？ 叶姈折腾了很久，绕着堵死的墙壁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发现，在她眼中，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似乎在逐渐出现一扇门的雏形。 “大概每过去一分钟，这扇门就会出现1/10。按照这个算法，再过十分钟，我的眼中就会出现一扇大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叶姈目测了一下，尽量给出严谨的数据。 “真神奇，我现在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凡茵睁大了眼睛，惊讶而又兴奋地看着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变化的墙壁。 “这么说来，你阴差阳错之下以彩虹之家的孩童鬼的身份去了另一个空间，居然还是好事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呢。” 叶姈皱了皱眉，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说这就是一件单纯的好事的话，她总感觉这个副本也太简单了。 副本永远都是以坑觉醒者为第一要务的，她早就已经形成这样的认知了。 大概在她眼中的那扇无形之门出现1/3的时候，叶姈感觉到了明显的胸闷气短。 她的头痛就一直没停过，后来被该死的梦境模拟器模拟了一遍死亡之后就更严重了。 现在休息了一会，她好不容易感觉好了一些，结果这会儿又开始卷土重来了。 凡茵看了一眼在他的视角里，越来越恐怖的鬼影咬了咬牙，主动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被吓了一跳。 “好冰！” 叶姈也试了一下自己的温度，试不出来。 但她能感觉到凡茵手上源源不断的热源。 之前她的体温有这么低吗？而且看样子好像是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在降低…… 叶姈又感觉一阵头疼袭来，身体晃了晃。 她的心里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得快点拿到红袖章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应该真的就要变成小孩鬼了。” 怎么现在才意识到呢？在彩虹之家里的身份流动远没有那么简单。 失去了义工的袖章，就真的只能留在这里做孤魂野鬼了！ “你们是在聊关于怎么从办公大楼里拿到新的袖章的事情吗？” 刀疤低沉嘶哑的声音突然如鬼魅般从身后传来，让两人心中一惊。 叶姈在回到这个空间之后身体急剧衰落，五感没有之前那么敏锐。 凡茵一直在担心她，注意力也不集中。 两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刀疤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姈不动声色地靠在凡茵身上，努力支着身体。 她看了一眼刀疤身后正在刘缡搀扶下吃力爬起来的背心男，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家伙醒了，报信了。 刀疤扯了扯嘴角，眼神十分真诚：“刚好我的队友也需要一个袖章，不如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第63章 不知道为什么，叶姈就是觉得刀疤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真诚。 她本能地很排斥他，甚至比当初跟背心男一起困在另一边的时候还要排斥。 大概是因为背心男士肉眼可见没什么心机，但是这个刀疤就显得城府有点深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想，她都没有理由拒绝跟对方同行。 毕竟大家都是觉醒者，最大的敌人就是副本本身，在没有伤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都可以考虑合作。 而且，更重要的是，路就在这里，人家也要为队友去偷袖章，如果一路偷偷跟着她们也说不了什么，还不如就答应合作，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一系列思考才用了几秒，叶姈就感觉自己的头开始胀痛。 第111章 她现在的状态真的越来越虚弱了，只是费了点脑子都会感觉很难受。 于是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凡茵硬着头皮出面，摆出平时很唬人的那副高冷气势。 “行啊，等会我们这边把门打开之后就一起走。但是你们把你们的队友给扶好，别让我们的队友还得帮忙费神。” 她示意了一下跟刘缡一起搀扶刀疤的好兄弟的杨筱唯。 刀疤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背心男，在心里皱眉，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其实他现在走到叶姈面前都用了莫大的勇气，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抬头看一眼那张无比恐怖的面容。 同理，背心男在他眼中也还是皮肤青紫长满肉瘤的鬼怪形象，他嫌弃，所以除了刚开始打的那一下就一直没有靠近自己的好兄弟。 但是考虑到他的计划，他最终还是敛去了不该有的表情，回头搀扶背心男。 接下来，大家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叶姈眼中的那扇门完全显现出来。 当她终于把手放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这扇门上面时，一股寒气从玻璃门传递到她的手上。 此时，她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了一个相当低的程度了，但还是打了个寒颤。 她咬了咬牙，推开了门。 外面灰蒙蒙的雾气顺着门缝涌了进来。 凡茵神色一凛，立刻拽着叶姈一起出去了。 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杨筱唯，生怕三人在迷雾中分开。 不过，刚才还说要合作的刀疤却并不急着跟上她们的脚步。 在确定看不见的门确实打开了之后，他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的三人的背影，表情阴沉，压低声音。 “等会儿去办公大楼偷袖章的时候，我们不要只拿红色的，看情况拿点更高级别的。” 刘缡神色一惊，结结巴巴。 “这……不好吧？” 刀疤这会儿见没有外人，不装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好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个彩虹之家是用袖章来区分阶级的，失去袖章的人会失去身份，同理，如果我们能够拿到更高级的袖章的话，搞不好就能够成为彩虹之家的统治阶层！” “可是……” “没有可是！”有时候刀疤是真的受不了刘缡这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对活人圣母，然后在副本中又过于优柔寡断，简直让人怀疑她是怎么活到现在。 “湾巢现在的老大，那个姓季的，你应该知道吧？她在某次副本中赢下了一栋楼，现在那栋楼成了湾巢的基地！” 刀疤舔了舔干裂的唇，眼中闪过了一丝贪婪和忌恨。 “如果不是钻了副本的空子，她怎么可能得到那栋楼，在这座鬼城里拥有一个安全基地呢？如果我们赌一把，搞不好，这里也能变成我们的基地！” 刘缡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总觉得刀疤想多了，想在鬼怪的眼皮子底下，偷袖章已经很困难了，他还想偷高级别的，到时候命都没了，更别说什么基地了。 当然，她向来是不会过于激烈地反驳这些前辈们的，所以表面上只是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如果刀疤执意要找死的话，她就只能遗憾地脱离团队了，大不了看看凡茵她们能不能接受她跟着一起行动。 背心男此刻虚弱程度并不比叶姈低，甚至因为被队友痛击了后脑勺，整个大脑都浑浑噩噩的，几乎无法思考。 他被两名队友搀扶着一点点走出活动室的时候，当然也听到了刀疤野心勃勃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混沌的大脑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清明。隐约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话—— “请勿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打了个哆嗦，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茫然，双脚仿佛都没有踩在实地上。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 “这些雾到底是怎么回事？” 凡茵一手搀扶着叶姈，一手拉着杨筱唯，望着外面的弥天灰雾，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 尽管鬼城从来没有过阳光灿烂的日子，但是自然光线还算比较遵循自然规律，中午的时候，天空总是会比其他时候更亮堂一些。 但是现在，外面看上去比她们上午刚来的时候还要天色暗沉。 无处不在的灰雾遮挡住了天光，也让她们的视野变得极其困难。 就在这时，昏昏沉沉的叶姈似有所觉，突然抬起头，朝着一个被雾气遮掩的方向看了过去。 浅色的风衣在灰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非常不显眼，仿佛整个身体都跟灰雾融为一体了。 叶姈忽然感觉自己精神了一点，心里开始打鼓。 她现在看到浅色风衣就会想起秦策，然后就会想起那段似是而非的“真情告白”，然后感觉浑身像是有鬼在爬。 她本来还打算如果能出这个副本的话，无论用什么法都要找到秦策，从他那里逼问出一点情报来—— 关于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可能有过的过去，还有叛徒…… 就在这时，浅色的风衣忽然开始飘动，男人那张俊逸的面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但是很奇怪。叶姈迟钝地意识到，扶着她的凡茵和另一侧的杨筱唯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 第112章 就连她一个身体快要撑不住的人都能看到秦策，为什么这两个按理来说应该正在高度警戒的人却没有注意到他？ ……她现在看到的秦策，真的还是活人吗？ 叶姈感觉原本温度就在下降的身体变得更冷了，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飘忽的男声传入耳中。 “小心……” 她吃力地扭头看过去，发现秦策还站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神色模糊不明。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传入叶姈的耳中，有点模糊，但还能听清。 然而，她身边的两位队友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察觉，仍然在低头往前走。 “小心你身边的……” 灰雾仿佛有灵性，觉察到了什么，更加汹涌起来。 秦策很快就被翻腾的灰色浪潮彻底吞没了，未尽之言也没能传入叶姈的耳中。 “叶姈，你怎么了？” 搀扶一个人对凡茵来说倒算不上太吃力，毕竟她身上的肌肉可不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架子。 但是现在大雾环绕的环境确实让她有点心事重重，以至于都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她居然才发现叶姈正在一直回头看，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也不禁回头，却只看到了一片灰色。 “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叶姈抿了抿唇，在心里破口大骂。 秦策肯定知道挺多东西的，搞不好关于她身上的一些秘密知道的比她本人还清楚，但是这老登装谜语人啊！ 之前跟她见面的时候就三缄其口，现在不知道怎么进了副本，还在装神秘。 小心她身边的什么？人吗？还是东西？ 叶姈觉得，放在眼前这情况下，多半是要小心身边的队友了。 但先不说这到底是忠告还是骗术，在自己身体不太妙全靠别人搀扶的时候，要是告诉正搀扶着自己的队友她们之中有内鬼……那简直相当于自寻死路！ 被秦策无厘头的叮嘱给弄得浑身一激灵，叶姈都感觉自己冻得供血不足的大脑重新变得灵光起来了。 快速思考一下利弊，她立刻回答。 “不，没什么。刚才我好像在雾气中看到了一些东西，应该是眼花了。” 凡茵已经学会了跟叶姈相处的时候不过分纠结，毕竟两人的大脑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杨筱唯却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 其实刚才她总感觉有一道很熟悉的视线在后面盯着她们——盯着自己的时候格外凶狠，就好像在没有达成合作之前，副本里的那些npc把她当做猎物时的眼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滋味了。 她抿了抿唇，黑亮剔透的眼睛一瞬间竟变得暗沉无比，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她早就不用在副本中提心吊胆了。 很快，她，还有其他所有人就可以……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漫天灰雾之中，一座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 办公大楼，到了。 凡茵喉头有些发紧，想到了刚才叶姈告诉她，在另一个世界，这个屋子已经被怪物占领的事情。 尽管她推测在这个世界应该除了小孩就没有怪物了，彩虹之家的高层都是正常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犹豫两秒，最终还是示意杨筱唯带着叶姈躲到一边去，独自站到了台阶最高层，清了清嗓子，敲了敲玻璃门。 “请问，院长在吗？” 第64章 刀疤三人其实一直远远地坠在三个姑娘身后。 看上去很猥琐，像是正常世界的尾随犯什么的。 不过刀疤并不介意。 在他看来，想要一直活下去，难免需要做一点看似不太体面的事情。 一个个副本其实就是筛选觉醒者，真正的体面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像他这样猥琐发育的才能坚持到最后。 他带着两名队友一起躲在了跟叶姈和杨筱唯躲着的地方相对的另一边，紧紧盯着正在敲门的凡茵，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刘缡，等会儿要是门开了，没什么危险，你就跟我一起进去偷袖章。” “那李哥该咋办啊？” 刘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此刻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背心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背心男的状况恶化得很严重，如果他们要一边扶着他一边去偷袖章的话，简直相当于自砍一腿——还是两个人各砍一条的那种。 但是如果不带着的话…… 刀疤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背心男，确定这个好哥们已经难受得连话都听不清，稍微放心了一点，声音也变大了。 “就先把他留在这里吧，想来这里也没什么危险。等我们拿到袖章之后给他戴一个就是了。” 刘缡微微垂眸，意识到这是一个跟他割席的好机会。 “这恐怕不太好吧？我有点放心不下李哥，要不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她一贯被别人暗地里骂善心泛滥的圣母，但是本人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谁说圣母不是她保护自己的一层外衣呢？队友想犯蠢的时候，她只要稍微立一立人设，就能找到借口不跟着一起找死了。 刀疤并不是什么傻子，一下子就听出来，刘缡担心背心男是假，但是不想跟他一起去冒险才是真，嘴里低骂了几句。 第113章 “行，你爱去不去！但我提前警告你，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不肯来帮忙，等我拿到了高级别的袖章之后，可不会分给你一个！” 刘缡摸了摸自己的红袖章，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而另一头，凡茵硬着头皮等了20几秒，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她敲门已经敲了十来下，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像这样不上不下吊着太让人难受了。 凡茵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时候会有人反而期待赶紧出点事，因为像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越发让人心里绷得难受。 吱呀—— 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正准备再敲一次门的时候，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凡茵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差点停止跳动。 “噢噢，我知道你，是文澜的学生，对吧？” 打开门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秃顶中年男人。 他穿这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按理来说应该会比较显身材，但很可惜，他圆圆的啤酒肚怎么也遮掩不住，尽显油腻。 他笑眯眯地看着凡茵，尽管长得比较正常，但是眼中一些怀揣着恶意的打量，却让凡茵觉得比被小孩鬼盯上的时候还难受。 “院……院长？” “哎。”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松弛的皮肉抖了几下，几乎都快垂下来了。 “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凡茵被这句“小姑娘”给激出鸡皮疙瘩了。 给油得。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带来危险的话题，提出建议。 “今天，有幸参加彩虹之家和我们学校共同举办的义工活动，我感觉自己收获良多……有很多感悟想要跟院长探讨一番，不知道院长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好啊。”院长脸上乐开了花，挪动肥大的身躯，让出了一条道，“进来说？” 凡茵：“……” 她拼命摇头，绞尽脑汁思考说辞。 “呃……今天天气真不错……” 周围涌动的灰色雾气几乎已经吞没了一切，人走在其中，只能看到周围三四米之内的景物。 “而且彩虹之家的景色也很好看……” 建造的灰扑扑，看上去像监狱一样的各栋大楼表示赞同。 “总之，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凡茵已经有点绝望了。 如果说不动对方出去的话，那她只能想办法把对方往楼上引。 毕竟尤女士不是说了，院长办公室在一楼，按理来说，袖章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应该会放在这边地位最高的人手上，所以一楼是最有可能刷新出袖章的。 她得想办法把院长引走，让筱唯她们有机会进来好好搜寻。 出乎意料，院长竟然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下来。 “好啊，那我们走吧。” 凡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说服了一个很有可能是怪物的npc。 院长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哈哈笑了两声。 “走吧，同学，我记得孩子们平时最喜欢呆的活动室后面有一片小树林，以前我身体还好的时候可喜欢跟他们在那里玩捉迷藏了……” 凡茵瞟了一眼他的啤酒肚，不敢想象他与民同乐的样子。 “走吧……” 就晃了一秒的神，一只肥大的手掌就朝着她的肩膀拍了过来。 不知是有意无意，如果就这样落下去，这只手刚好会按住她的红袖章。 凡茵神色一凛，脑子里闪过了叶姈自从失去袖章之后虚弱的样子，立刻微微侧开一点，躲开了这只手。 “那……那我们就走吧，院长，您先请。” 她狂冒冷汗，立刻做出一副非常卑微恭顺的样子，微微低头，示意院长走在前面，而她像个小跟班一样走后面。 现在不是计较什么脸面的时候，跟班就跟班吧，至少走后面被下手的机会会小一些。 直到此刻，并没有真正亲眼看见另一个世界的院长怪物的凡茵才真正意识到了，能让叶姈讲述的时候脸色那么苍白的怪物，本质上就是站在她面前这个看上去十分正常的中年男人。 而她，马上就要跟这个家伙一起走进一片小树林——据说那里还是那群小孩鬼喜欢玩捉迷藏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凡茵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终于姗姗来迟地意识到了她会面临多么危险的境地，至少危险程度绝对不会比偷袖章的那组低。 更糟糕的是，负责引走院长的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完全只能依靠自己，连跟同伴抱团取暖都做不到。 她一直以为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主动帮忙引开院长，就已经思考过这背后潜在的危险了。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忍不住有点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又是信息提示音。 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迅速看了一眼，甚至没有点进去。 屏幕上显示的新信息是群聊里叶姈发过来的，很简短，大概她现在身体确实不好，也难以打太多的字。 【叶姈：保持联系。】 就是这么简短的四个字，却让她原本压抑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过快的心跳开始变得平缓，有一口气仿佛慢慢地松了下来。 第114章 叶姈……叶姈绝对不能出事。 叶姈救了自己这么多次，现在轮到她进行回馈了。 她们会一起活下来的，绝对会的！ 只要想到那个名字，想到叶姈苍白的面孔，凡茵就仿佛又重新拥有了无穷的勇气。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散去迷茫。 她跟在院长肥硕的身躯之后，一步步踏入了混沌的灰雾，再没有任何迟疑。 伴随着院长和凡茵的身影一点点被雾气吞噬，原本被拉开的玻璃门也一点点地合上了。 但就在这时，一双纹着刺青的有力的胳膊却撑住了它。 刀疤做贼似地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出现尤女士或者其他的npc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得更开，然后一点点挪了进去。 就在他彻底进入办公大楼之后，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正吃力地搀扶着一个声量极高的女人。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原本躲在一边的杨筱唯和叶姈。 杨筱唯实在是不放心把同伴一个人留在外面，最终还是决定搀扶着她一起进去。 见状，刀疤想起了被自己嫌弃的好兄弟，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冷哼一声。 “假仁假义。” 湾巢的人向来如此，平时摆出一副比其他觉醒者更团结同伴的样子，结果在大家好不容易找到离开鬼城的机会的时候，直接反手背刺所有人，让各大组织的高层精锐都葬送在了那个副本里。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让全体觉醒者损失惨重的那个副本，那个关系到能否离开这里的副本，到底是哪里来着？ 刀疤关上门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 但他很快就将这件事忽略过去了，一切都自动合理化。 管他呢，反正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也不能通过那个副本离开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被选为离开的钥匙的幸运儿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又会是谁呢？希望别跟上次一样是湾巢的人了。 将这些想法先抛之脑后，刀疤左右看了看，随便挑了左边的方向，就去探索院长办公室在哪了。 第65章 “喂！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呢？” 杨筱唯万万没想到，刀疤竟然这么无耻，仗着自己没有人需要帮扶，一身轻松，三两步就先一步抵达了门前—— 关键是他自己先进去也就算了，可他居然还把门给关上了！ 鬼知道这扇门是不是只能被院长推开，关上之后她还能不能二度推开！ 杨筱唯怒气上涌，张口就想骂人。 不过考虑到这里毕竟是副本，她现在也暂时只是达成了初步合作，并没有真的成为“自己人”，最终还是忍了忍，没有在这里大呼小叫。 她看了一眼被自己搀扶着的叶姈，语气十分担忧。 “叶姐，你还能撑得住吗？” 尽管隔着衣物，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叶姈的体温越来越低了，这会儿冷得像是死了两天的尸体，连一点余温都快感觉不到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变成冰柜里刚拖出来的了。 不提叶姈是一切的钥匙，她也还算喜欢这个姐姐，不是很想看到她以现在这种黑户的身份死在这里。 毕竟，像她这种情况，就算成了npc，那也是待遇最差的npc。 杨筱唯叹了口气，不再佯装一副吃力的样子，反正在场也没什么需要她伪装防备的人了，叶姈看上去昏昏沉沉，其他人早就不见人影。 她看起来轻轻松松地将叶姈整个人都微微提了起来，双脚都离地了，然后健步如飞地踏上了台阶。 她一手揽着叶姈，一手空出来，推了推玻璃门—— 不出所料，没推动。 她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又看了一眼叶姈，发现她连眼睛都合了起来，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微弱了。 她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借着衣服搓了搓自己的手心。 一道裂痕出现在了原本完好无损的手心里，里面隐约渗出一些象征着不详的灰雾。 这幅场景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尖叫，然而，杨筱唯看上去却熟视无睹，似乎也没有什么痛觉，伸手就推了一下玻璃门。 这次终于推动了。 她松了口气，手在放下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然后继续架着叶姈走了进去。 她没有意识到，在她心目中已经快要挂掉的队友，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微微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叶姈又一副虚弱到下一秒就要挂掉的样子，继续靠在杨筱唯身上。 进入大楼内部之后，杨筱唯彻底不装了，没有一丝迟疑就直奔右边最里面的房间。 上面的牌子不出所料，果然是“院长办公室”。 她将叶姈先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之后，目标明确地直奔第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十几只袖章。 其中有一半都是红色的，剩下的几只花花绿绿，都是彩虹的颜色。 杨筱唯匆匆扫了一眼，看也没看红色的义工袖章，直接拿起一只绿色的，然后就来到沙发旁边，轻轻地摇了摇叶姈。 “叶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叶姈虚弱地半睁开眼睛，眯了眯，然后又合上了。 杨筱唯咬了咬牙，眼神一沉。 她向来很稳的双手居然有点颤抖，慢慢地抬起了叶姈的一只手臂，然后另一只手拿起绿色的袖章…… 第115章 “你要干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看上去已经毫无力气的叶姈突然伸手捉住了杨筱唯的手腕，声音嘶哑，但听起来很清醒。 杨筱唯悚然一惊，立刻抬头，发现原本闭着眼睛的叶姈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对黑漆漆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她，在昏暗的室内仿佛闪烁着寒光，异常冰冷。 她暗自咬牙，但是面上没有显露出来，扬起了一贯的笑容。 “叶姐，我刚才看你都没什么声音了，有点担心你，所以就自作主张，想先帮你戴上袖章，看能不能恢复……” “别装傻了。” 叶姈手上使得劲越来越大，最后进来硬生生将杨筱唯的手推远了，完全不像一个中了招之后的将死之人，让她暗自心惊肉跳。 “你之前是故意提出那个观点的吧。”叶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关于高级别的袖章是不是能够让我们在彩虹之家获得更高的权力……你是故意想把我们的思路往这方面引的。” 叶姈心里有些发寒。 至少在第一次见到杨筱唯的时候，她对她的观感还是很好的，并且此前她也一直没有表现出爆雷的趋势。 假如不是叶姈在心里对任何人都留有一份疑虑的话，她恐怕很难抓住那些细枝末节，然后发现杨筱唯的异常的。 考虑到凡茵跟她相处的时间远比自己长，但是很显然同样没发现杨筱唯的真面目……叶姈对她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分。 叶姈其实现在脑子乱糟糟的，身体也依旧非常沉重，刚才成功钳制住杨筱唯作乱的时候已经耗费了她刚才积攒的一半的力气。 至于剩下的一半力气该用来做什么…… 叶姈克制地瞟了一眼放着红袖章的抽屉，大部分的心神还是放在面前神色阴晴不定的杨筱唯身上。 她其实还不太确定杨筱唯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她有一定概率不是跟她们两个队友——甚至是觉醒者阵营一条心的。 但她却表现出一副已经知道很多的样子，打算先诈一诈她。 好在杨筱唯大概已经离自己的目标很接近了，又或者觉得叶姈根本逃不出手掌心，所以并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了，回答得很干脆。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瞒过你了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不过并没有像少年漫中被揭穿的反派那样突然就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她神色依旧很灵动，看着叶姈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恶意。 “其实……我对大家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如果一条路已经确定前方会是不好的结局了，为什么我们不换一条路走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叶姈皱了皱眉，心情不太舒畅了。 这些觉醒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谜语人是吧？ 杨筱唯这副故作玄虚的样子，让她想起了秦策跟季纯思，有一种所有人都知道很多但就把她蒙在鼓里的不爽感。 “难道以叶姐的聪明，还没有猜到吗？” 杨筱唯古怪地笑了一声。 明明是个刚成年的花季少女，应该是最有生命力的时节，但是她的身上却开始弥漫一种说不出的腐朽气息，语气也暮气沉沉。 “我们的挣扎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所有人最后都会死在这里的！” 伴随着她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叶姈忽然感觉室内竟有一阵寒风吹过，原本就在降低体温的身体越发难受。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竟然感觉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不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第三人的声音。 但是杨筱唯看上去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 在短暂的低沉之后，她整个人突然变得亢奋起来，直接坐到了桌子上面，两条腿轻松地晃动着，脸上都多了一点红润。 “叶姐，你还记得季姐跟你说的关于湾巢的上一代觉醒者和'钥匙'的故事吗？” 叶姈点了点头，表情有点谨慎。 “听季小姐说，只要跟着'钥匙'一起突破为期一周的连环副本，觉醒者们就有希望离开这里，回到正常的世界……” “——都是骗人的。”杨筱唯的声音非常轻松，随意地抛下了一个足以让任何觉醒者信仰崩溃的深水炸弹。 “当然，并不是说季姐在骗人。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觉醒者口口相传的希望其实是假的。” 说着，杨筱唯的情绪又变得有些低落了。 她现在的情绪变化之快，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当然，叶姈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生怕刺激到她。 她能感觉到，伴随着自己靠近红袖章，原本一直在变得虚弱的身体已经止住颓势了。 只要能将红袖章戴上去，重新恢复身份，副本针对她的限制就会慢慢回暖了。 所以她宁愿杨筱唯再多说点话，多拖点时间。 当然，对于她说的那些东西，叶姈会谨慎选择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谎？” 杨筱唯何其敏锐，立刻感觉到了叶姈尽管已经竭力隐藏但还是露出了一点的不信任。 她叹了口气，循循善诱：“叶姐，你好好想想，如果上一代觉醒者前辈们已经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为什么会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呢？ 第116章 “所有的相关情报都截止在他们一起进入最后一个连环副本，然后呢？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想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报，你知道吗？” 叶姈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讽刺和不信任。 杨筱唯倒也没生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确实知道，而且我很确定，季姐也一定知道。但她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真相太绝望了—— “所有参加了上一轮据说能离开这里的副本的觉醒者，包括钥匙本人，全部都死了啊。” 第66章 伴随着那个“死”字说出口，叶姈总感觉办公室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一点。 “哦，当然，我们在这里是不会真正死亡的。其实他们已经变成了各个副本里的npc，我还见过他们呢。” 杨筱唯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所谓的离开这里就是一个骗局，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被视为希望的钥匙只是一个无用的祭品而已——叶姈，你知道吗？” 杨筱唯在漫长的不需要任何人回忆的独角戏之后，仿佛终于又想起了叶姈，紧紧地盯着她，第一次没有称呼“叶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上一代攻克最终副本的所有觉醒者都变成了npc，只有两个人例外—— “当初的'钥匙'没有变成npc，而是走向了彻底的死亡。至于另一个活下来的人，则是秦策。” 出乎她的意料，叶姈看上去居然并没有很吃惊。 事实上，早在背心男说各大组织的觉醒者共同进入一个副本，最后却只有秦策活着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猜过—— 能够让那么多觉醒者一同赌上性命进入的大型副本，多半就只有传说中能够离开这里的那个连环副本最后一环了。 杨筱唯咬了咬唇，有点不能理解她的态度。 “你就不好奇秦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就不想像他一样长长久久地活着吗？” “你刚才想坑我戴高级别的袖章，就是想让我长长久久地活着？” 叶姈反问她。 万万没想到，杨筱唯竟然真的扬起了脑袋，一副赞同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是在坑你，我是想让大家都活着，哪怕是以npc的方式！” 杨筱唯感觉到了叶姈的排斥，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叶姐，你知道吗？自从离开那个团灭副本之后，秦策就再也没有下过副本了，平时的生活很安稳，比我们动不动就要出生入死稳定多了—— “我已经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了！只要找到那些拥有自主意识的高级npc，达成合作，我们就能依托某一个副本，成为高级别的npc！” 她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 “不是死后变成的那种没有自我意识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机器人，能够体面地保有自己的意志——就像秦策现在的状态那样！ “如此一来，大家都不用白白送命了，而是可以在这座城市里自由自在地活着了，这样不好吗？”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应该也有正常生活的记忆吧？”叶姈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疯狂想要逃离鬼城的尔虞我诈的觉醒者之中，居然出现了杨筱唯这样的一股泥石流—— 别人就算踩着同伴的尸体也要跑，她居然想一直留在这里！ “你不想回到正常的世界，居然想一直留在这座鬼城生活？” 杨筱唯的神色终于变得有些黯淡了。 “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呢？说实话，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想不起来正常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正常，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吊在我们前面的诱饵？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其实，我们这些觉醒者才是不正常的，所以那些npc才要追杀我们——你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吗？” “……”坏了，居然开始思考庄周梦蝶的哲学了，看来孩子是真的疯了。 杨筱唯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靠近叶姈，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当场表演一个夺门而逃。 “而且，别忘了，上一代钥匙可是死了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连神色都忧郁起来。 “叶姐，如果你继续走下去的话，等开启了最终副本，你也会死的，连npc都当不了了。” 叶姈紧盯着杨筱唯脸上的表情，发现她脸上的难过居然非常真情实感，就好像真的在为她考虑。 “在最糟糕的一切发生之前，跟我还有大家一起成为能够保留自主意识的高级npc不好吗？” 所有人一起活下来，而且还能活得体面，而不是在无尽的恐惧中死亡。 尽管杨筱唯试图把所有人都转化成npc的想法乍一听有点疯狂，但她真实的目的确实只是想让大家都活下来，哪怕是以另一种只能保留相对自由的形式。 “……行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了。”叶姈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第101次模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但是你有几点无法说服我—— “第一，告诉你这么多信息的人，到底是谁？觉醒者还是npc？你凭什么认定这些信息都是真的？你验证过吗？” 杨筱唯有些急切地想要再度开口，却被叶姈语速极快地截住了话头。 “第二…… “说真的，很感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但我宁愿迎来彻底的死亡，也不愿意变成什么高级npc苟活下来！” 第117章 “可是……”杨筱唯隐约觉察到了些许不安。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说服她，却见叶姈那双眼睛陡然犀利起来，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一时间竟令她有点狼狈地想要移开目光。 “最后……如果你真的觉得转化成npc是好事，为什么不先把你自己转化了，而要偷偷摸摸给我戴上袖章做实验？！” 话音刚落，没等杨筱唯反应过来，叶姈整个人从沙发上暴起！ 她出手如闪电，整个人蹿到办公桌的抽屉那边，仅仅只花了半秒不到的时间，就看清楚了红袖章的位置，从里面拿出了一个。 然后，她强行支使沉重的身体动起来，做出灵敏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躲开了杨筱唯伸过来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夺门狂奔！ “叶姐！” 杨筱唯万万没料到居然还有力气。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刚要追出去，就见被叶姈拉开的办公室门口，出现了一道高壮的身影。 “还真是让我好找，原来袖章放在这里了！” 来人是刀疤。 他喘着粗气，一双阴鸷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越发显得浑浊。 在办公室里巡视一圈，只看到了杨筱唯一个人，他也毫不在意—— 毕竟他自己就是会在关键时刻抛下好兄弟的人，当然觉得其他人也跟他一样。 “我劝你识相的话快点让开，把袖章都给我！” 眼看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姑娘，身边没有其他队友，他顿时起了贪念，想把所有袖章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其他人若是想要，就得拿东西跟他换！ 刀疤终于将自己一直藏着的一把短匕首从内侧的口袋里掏了出来，锋利的刀刃直指杨筱唯，示意她最好滚开点。 杨筱唯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做什么，而是真的让开了，任由他扑上来贪婪地掠夺这些袖章。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叶姈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的心里掀起了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如果你真的觉得转化成npc是好事，为什么不先把你自己转化了？！ 不，她才不是想把叶姐拿去做实验呢！她只是看着叶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想快点让她转化为彩虹之家的高级npc…… ——是谁告诉你这么多事的？你凭什么确定消息来源可靠？ 她当然很确定！一切真相都是彩虹之家的人事管理组长尤女士告诉她的！ 她曾经亲眼看见，那个好命的男人——秦策跟尤女士谈话的样子，她很确定她们之间绝对有合作！ 而秦策能够在这座城市里，来去自如还不用强制下副本，就是因为他已经是高级npc了！ 杨筱唯下意识地在心里给自己做的一切找合理的解释，却不知心底骤然升起的惶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了一眼威胁她的刀疤，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叶姈说的话到底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她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故意拿同伴做实验的，也相信npc告诉她的方法绝对是正确的。 但是……拿刀疤来做个实验，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随手拿起橙色的袖章，粗鲁地拽住了正想办法将这些袖章往口袋里塞的刀疤。 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她以一种非人的力道将他摔在了地上，然后强硬地将橙色袖章戴到了他的手臂上！ 一秒，两秒…… 刀疤的挣扎依旧很有力，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异常。 杨筱唯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刚才实在是想太多了。 她就说嘛，叶姐还不相信…… 噗。 刀疤忽然停止挣扎了，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然后吐出了黑色的内脏。 杨筱唯的神色凝固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刀疤面色痛苦，四肢扭曲地在地上翻滚，不出数秒，有数道黑色暴起的筋开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蔓延—— 杨筱唯眼尖地发现，这些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的东西，是以他戴上袖章的手臂为中心的。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杨筱唯本该不感到害怕，但她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刀疤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轻轻地抖动着，仿佛残存的意识还没有放弃挣扎，但却被黑色的蛛网给强行控制着，做出各种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开始漫起血丝，嘴唇在来来往往的黑线牵引下开始一张一合。 又过了几秒，杨筱唯才听到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 他在说，欢迎来到彩虹之家福利院。 第67章 “啊啊啊啊！”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后，杨筱唯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她在副本中见过无数恐怖的场景，这点程度还吓不到他。 但问题是，她很清楚，刀疤现在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 他正在慢慢转化成npc，还是那种最低级的，觉醒者死后就会变成的，完全受副本牵引，没有一点自主意识的npc！ 并且，他不是在死后变成的，而是在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那个袖章炼化成npc的！ 而这一切的推手都是她—— 毫无疑问就是她给刀疤戴上的那个袖章，让他现在变得生不如死。 第118章 当然，杨筱唯是不会因为伤害了一个想要伤害她的人就感到愧疚的。 真正令她的精神濒临崩溃的是，“将除了红色之外的袖章戴到手上就能够转化成高级npc”，是跟她合作的尤女士告诉她的机密信息，但是现在看来，这显然是假的！ 刀疤看上去那么痛苦，根本就不像是什么自由自在的高级npc！ 杨筱唯不能接受这一点。 她不能接受，自己不惜背叛觉醒者阵营跟npc合作，最后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她崩溃了一会儿，然后在生存的高压下又一点点捡回了理智，立刻扭头跑出了办公室。 快逃！ 逃离彩虹之家，她可能还有活路，否则那些npc要是反应过来忽悠不到她了，绝对会先把她弄死的！ 然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办公大楼的大门，就神色痛苦地捂着心脏倒了下去。 在她的手掌上，曾经裂开的地方又一次开裂，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絮状物。 就如同外面漫天的灰雾被挤压凝时，然后全部填充进了她的身体。 杨筱唯紧紧地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此刻，终于姗姗来迟地觉察到自己身体里面脏器的错位—— 在她的身体里，人类赖以生存的各大器官，已经全都被灰色的絮状物给代替了。 难怪自从投靠npc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力气大了很多……早该想到的，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她苦笑一声，恍惚间，又想起了叶姈在跟她阐述不肯信任她的三点理由时坚定的眼神。 叶姐，你才是对的，信任npc真的不是个好出路。 可是，你自以为不顾艰险，勇往直前的想要逃离这里，难道就一定能做到吗？ “我们从来不是什么觉醒者，只是被玩弄的可怜的虫子……” 伴随着杨筱唯彻底失去所有信念的绝望低语，她的身体彻底裂开了。 无数的絮状物蜂拥而出，然后覆盖在死去的尸体上，互相纠缠，凝结，很快又形成了一具新的躯壳。 npc杨筱唯诞生了。 …… 叶姈一边跑出办公大楼一边匆匆将红袖章套在了手臂上。 几乎是在恢复义工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回暖，尽管状况还是很糟糕，但是比起先前已经是温暖得让人想落泪了。 她跑下阶梯之后，刚好看见了神色慌张的刘缡正朝着这边探头探脑，显然在想着要不要上来。 刘缡看到迎面撞来的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又看到了她手臂上已经戴上的红袖章，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然后看了一眼，上面又开始踌躇要不要想办法进去了。 背心男李哥的状态越来越差，但刀疤却迟迟未归，于是他才鼓起勇气走到了这里，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想到她曾经对自己的善意，叶姈提醒她：“进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的抽屉里有很多袖章。 “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再想想，里面现在有疯子——就是之前跟我在一起的另一个队友。情况不太妙，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走。” 失去袖章的人是李哥，刘缡本身是不需要冒险拿袖章的，为别人搭上性命可不值得。 刘缡犹豫两秒，朝她道谢。 “谢谢你，那你快点离开吧。我还是打算冒一回险。” 李哥曾经救过她一命，虽然是无心之举，可能对方都已经没放在心上了，但刘缡还是决定为他冒这一回险。 只此一次，就算两清了。 叶姈尊重她的选择，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朝着被雾气遮掩的小路跑去。 一边跑，她一边掏出手机来照明，并且点开跟凡茵的私聊。 【叶姈：你现在在哪里？能够赶到彩虹之家的拱门前吗？】 另一边，阴森的小树林里。 凡茵蹲在一棵树后面，警惕地探头，观察周围有没有小孩鬼的踪迹。 不出她所料，在进入小树林之后，院长使出了跟尤女士一模一样的手段—— 他突然玩失踪，紧接着那些小鬼头就以厉鬼形态出现了，笑嘻嘻地拉着她玩捉迷藏，如果不慎被捉到了，就会把她拖进丛林深处“献祭”。 凡茵当然不想跟他们玩莫名其妙的游戏，并且在几次转换地点之后，就迅速察觉到，这些小鬼头是在故意把她往丛林深处引。 她于是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带着他们兜圈子，大概再兜半圈就能成功跑出小树林了。 她已经把地图背下来了，小树林的另一头就是进出彩虹之家的拱门。 真要算起来，如果不是被这些小鬼缠住了，她离出口的直线距离可比叶姈近多了，到的也会早很多。 借着粗壮树干的遮挡，凡茵将屏幕调到夜晚模式，快速回复叶姈“ok”，然后就立刻开始转移位置，丝毫不抱有侥幸心理。 虽然前两次副本都有种糊里糊涂就过来的感觉，但她毕竟是个成功在鬼城活了一个月的老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大约过了20分钟，叶姈终于慢慢地摸到了拱门。 拱门前，小广场上，那块石碑依旧立在那里。 叶姈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虚弱感也在慢慢退散。 尽管在迷雾中，她一直高强度警惕，但好在一直没出什么事。 ……除了有点费脑子，又开始感觉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了，其他一切都好。 第119章 但她看了一眼石碑，又想起了自己手机里拍的那张照片，总感觉那句话可能暗指什么—— “不要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指的是不要妄图戴上更高级别的袖章吗？似乎很合理，但她总觉得还不够…… “叶姈！”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叶姈一回头，发现凡茵正一路小跑，朝她跑来。 但她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眼神，而是迅速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到了吗？】 对面没有回复，朝她跑来的凡茵也没有拿出手机。 这也正常，毕竟凡茵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肯定会把手机静音，方止手机提示音把自己卖了。 但叶姈却还是朝她喝道：“别过来——一二三四五？”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立刻接道：“上山打老虎。” 叶姈冷笑一声，立刻扭头，不再理会她。 “叶姈，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叶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叶姈……” 原本属于凡茵的声音渐渐开始扭曲。 叶姈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不过，想到之前出现的一些幻觉，她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 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根本没有什么朝她跑过来的女人，只有远处摇曳的柳树，好似一个女人在朝她招手。 她感觉心底隐隐生起一阵寒意，不愿再往那边多看。 又过了几分钟，叶姈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自己的头疼越来越剧烈了，才刚回暖一会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就在她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己先一步离开的时候，凡茵气喘吁吁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来了！”她打量了一番叶姈，然后突然面露疑色。 “等等，杨筱唯呢？她没有跟你一起行动吗？对了，你之前发给我的消息好像也没有发在群聊里……” 叶姈听了她的疑惑，心头微定，但面上还是冷声道：“一二三四五？” 凡茵愣了愣：“啊？” 叶姈的表情松动了一下。 “你先看手机。” 凡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这才看到了新发来的消息。 “噢噢，不好意思，我之前把手机静音了，一直没看到你发的消息。” 然后她顺便回了一个信息。 叶姈注视着对面对话框弹出来的ok，这才彻底放下了那一丝怀疑。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凡茵喘了几口气，然后询问道。 “穿过拱门，上车，离开这里。” 这话讲的很简洁明了，但是凡茵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当时带我们过来的时候，尤女士不是说我们要一直待到下午五点才能走吗？” “那只是她的说法而已。别忘了，npc都希望我们团灭在这里，当然会尽量往夸张了说。毕竟副本从来不有利于我们，只有纸质书面文件不会撒谎，npc并没有必须得说实话的规则。” 叶姈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继续待在这里，我们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快撑不住了。” 第68章 叶姈没有危言耸听。 尽管她自从戴上袖章之后状态回暖，但之前的亏空短时间内难以弥补，急需休息。 再继续精神紧绷下去，折腾自己的脑袋瓜子，不需要npc出手，她也差不多要躺了。 当然，凡茵现在的状态还很好，也许还能再多撑一会。 “你打算继续待在这里，直到五点钟到来，还是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赌一把？” 还是那句话，叶姈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凡茵踮着脚，看了一眼黑暗的拱门隧道，又回望叶姈，笑了笑。 “那当然是跟着你了。” 看着回头朝自己笑的女人，还有耳边充斥着满满信赖的声音，叶姈不知为何，感觉精神恍惚了一瞬。 耳边好像响起了另外几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有女有男。 “叶姈，为什么这次不带我去呢？” “很危险……但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吧。” “叶姈，你一定会带着我们一起出去的！” 有人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让她瑟缩了一下，感觉自己几乎承受不住那一掌的力道，和其中蕴含着的，浓浓的信任。 “叶姈……” 又是那道男声，又是那双始终注视着自己的，黑润润的眼睛。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肯定能够逃出去的。但是，我总觉得，我应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别说这种话。 感受到身边所有人对自己强烈的信赖，叶姈却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从小到大，她都不热衷于成为某个小团体的核心，众人视线的焦点，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领导才能。 但是，她却曾经被信赖着她的伙伴推举到了本不该属于她的位置，带领着他们……共赴一场死局！ “别这么信任我！” 这句不怎么客气的话脱口而出。 看着凡茵吃惊的样子。叶姈抿了抿唇，有些懊恼自己被情绪主宰说出的这句话。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果然不太好。 她呼出一口气，心事重重。 假如她确实还没疯到在脑子里演小剧场的地步的话，那么刚才那些凌乱的碎片化记忆，很可能就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第120章 这样就能解释秦策对她的奇怪态度了，但却解释不了—— 为什么同样在记忆中出现过的季纯思，现在却不认得她了？ 不过这些都可以以后再说，现在，她们得先逃出彩虹之家！ 凡茵选择相信她，跟她一起行动，虽然这是叶姈希望的结果，但她却感觉到了些许压力。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是喜欢有事自己扛的性格，会因为别人的信任而感到无措，然后给自己上压力，希望能把人安全地带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放心，我绝对会……让我们都活下来的！” 凡茵最初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已经习惯了的队友。但是这一次，当她深陷身陷囫囵，差点死掉的时候，凡茵却为了她，冒那么大的风险引开院长。 这份恩情，她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叶姈并不是一个很喜欢煽情的人，也学不会非常亲昵地对待身边的人，但谁对她好，她该对谁好，她心里会一直记着。 凡茵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叶姈罕见外露的感情，突然感觉有点说不出的…… 毕竟，像叶姈这样素来冷静甚至有点冷漠的人，突然流露出感情，真的很让人动容。 不过她还理智尚存。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但是杨筱唯该怎么办？她在哪里？” 这就是凡茵，一直都在用心关怀每一个同伴。 叶姈信任她，愿意把杨筱唯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她，但是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多半已经死了，我们不用等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会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 “好。”凡茵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怀疑可能是叶姈在背后下黑手害死了杨筱唯。 毕竟当初她们在文澜中学宿舍楼，面对那么险恶的处境，她都没有对自己下黑手，由此可见其人品。 于是，叶姈和凡茵手挽着手，一同踏入了黑暗的拱门。 一阵阴风吹过，但是叶琳已经不会再为此感到害怕了。 她知道，这是住在拱门之中的神秘保安正在检查她们的袖章，而她们都没有缺少这件硬通货。 果不其然，那股冰冷腥臭的风在他们身边环绕了片刻，大概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很快就离开了。 相比起上一次在完全不知道拱门机制的情况下，跟一大堆npc一起进来时的紧张，出去的时候，两人心情都异常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变了，这段黑暗的隧道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漫长了。 没走多久，她们就看到前面有光渗透过来。 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她们轻松出来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即使是从始至终都坚定相信叶姈的凡茵，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长出一口气，连语调都有些上扬了。 “是的，我们出来了。” 叶姈没有说一些打击心情的话。 尽管在副本里只待了短短几个小时，但是她们实在是过得太压抑了。 弦如果一直紧绷就会断掉，现在适当放松一点也好。 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却始终有些迟疑。 ……这么轻易就能离开吗？这也太不符合副本的层层恶意和杀机了。 不知为何，叶姈脑子里又想起了在照相机模式下，石碑上面显露出来的那句话。 “……请勿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嗯？什么不属于我？” 看到凡茵有些困惑地扭头看向她，叶姈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她先是有些懊恼自己的不谨慎，果然是脑子太疼昏了头了。 但很快，她又别扭地意识到，凡茵是可以信任的，可以一起讨论的同伴。 于是她把自己在石碑上得到的额外信息跟凡茵分享了一下。 “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凡茵想了想，有些自嘲。 “除了这具身体之外，我们现在身上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吧？毕竟校服是文澜中学发的，手机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变的，时灵时不灵……” 叶姈陷入沉思，总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点苗头。 不过凡茵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大巴车，顿时眼前一亮。 “快看！那是送我们过来的大巴车！原来这辆车不是五点的时候才会开过来，而是一直在这里等我们！” 她兴奋得两颊微红，原本的疲态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立刻就拉着叶姈的手往那边走，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学校了—— 如果不是因为彩虹之家建在郊区，离湾巢的基地过远，季姐最多也只会到文澜中学附近去接应她，凡茵其实也不是很想坐这个诡异大巴。 但至少现在，她们只能靠这个回去。 “等等！” 就在这一瞬间，叶姈又感觉到脑海中有熟悉的火花在闪动。 她一把将自己的红色袖章给拽了下来，用力地抛向了身后的拱门，同时朝凡茵急声道：“快把袖章扔掉！” 凡茵真的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听到她的声音就立刻把袖章脱了下来，连一秒都没有耽搁，有样学样朝身后丢去。 然后，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极为悚然的一幕—— 一对巨大的枯瘦的爪子从黑暗的拱门中伸了出来，狠狠一抓，将空中飘扬的两枚红袖章抓在掌心，然后又一点点缩了回去。 第121章 它缩回去的速度很慢，凡茵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对爪子的主人隐约透出的不甘和怨毒，仿佛在为没能将她俩一起收回去而感到遗憾。 那一瞬间，凡茵真的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太大意了……谁能想到，都已经离开彩虹之家的大门了，居然还有最后一环在这里等着呢！ 她简直不敢想象，好不容易逃出去了，结果因为身上还戴着彩虹之家的袖章就又被抓回去了……临门一脚的自由，会带来怎样的绝望啊？ 直到跟着叶姈一起走上大巴坐了下来，她都心有余悸，一直盯着那扇拱门出神。 “说起来，为什么车子还不开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彩虹之家里恐怕还有活着的觉醒者！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凡茵都由最初的紧张开始变得有些瞌睡了，拱门里终于再次冲出来了两个人—— 是刘缡和李哥。 两人看到大巴之后眼中都迸发出了希望，疯狂地朝着这边跑来。 但下一秒，黑暗的拱门里就伸出一对爪子，狠狠地朝他们抓了过来。 “啊啊啊啊！” 李哥大吼，一边用吼叫给自己壮胆，一边拼命挣扎，很快就耗空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抓回魔窟。 而刘缡看到爪子之后慌了一瞬，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发现爪子死死地按在自己手臂上，一咬牙，将身一扭，竟然硬生生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连同袖章一起脱了下来！ 她顾不上看身后的情况，一瘸一拐地跑上了车。 伴随着男人绝望而干哑的嘶吼，无人驾驶的大巴自动关门落锁，终于启动了。 第69章 “啊啊啊——呃！” 伴随着发疯般的惨叫以及最后的一声闷哼，男人的身体被恐怖的力道掰成了两截。 两只巨爪心满意足地一手抓着一截，缓缓退回了黑暗之中。 此时，大巴正在缓缓启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存在的司机有意为之，大巴在倒车的时候离彩虹之家的拱门近了一些，这让坐在座位上的觉醒者们能够透过窗户清晰地看到李哥死亡的全过程—— 裂开的身体，喷洒的血，以及被黑暗吞没的尸体。 嘭！ 听到一声巨响，原本正紧紧盯着拱门的叶姈和凡茵神色一凛，满脸戒备地看了过去，生怕危机还没有结束，看似安全的大巴马上就要产生异变。 然而，她们只看到了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刘缡。 原来刚才的动静是她发出来的。 “李哥……死了？”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叶姈想起刘缡之前为了李哥可以闯入危险的办公大楼，还坦言对方曾经救过她，以为她无法接受对方死亡的事实，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开口安抚。 “你不可能永远恰到好处地救下他。” “我知道。”刘缡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但语气还有些飘忽。 她会为任何一个同伴的死亡感到伤感，但并不会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对方的死亡而负责。 李哥的恩情，在她为对方冒着危险找到袖章的时候就已经还了，她并不需要为他的死亡买单。 她现在这副样子，也不是因为伤心难过，而是因为……恐惧。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对接下来可能越来越杀机毕露的副本的恐惧。 “怎么说呢，我也在这里待了两三个月了。以前的副本虽然也比较复杂，规则惊悚离奇，npc也会对觉醒者有一定的攻击性，但并没有难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刚才甚至有一种感觉，周围全都是满怀恶意的目光，就等着把我、把我们全部吞噬殆尽……” 听了刘缡充满恐惧的话，叶姈也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也觉得最后这条规则实在是太苛刻了。 首先，它被刻在了npc禁止研究的石碑上，由于觉醒者对于npc所颁布规则的天然恐惧，她们本来就很难主动违反规则，发现这条线索。 然后，这条提示又太过隐晦。 “请勿带走不属于你的东西”，面对这样一句乍一听有点无厘头的话，谁又能够想到，这句话指的是在离开彩虹之家的时候，她们需要将原本庇护着她们的红袖章给摘下来，“还回去”呢？ 如果不是藏在拱门中的保安在最后袭击她们，而叶姈又刚好没有因为胜利的曙光而松懈下来的话，她恐怕也想不到这一点。 叶姈把自己的分析都告诉了刘缡，女孩听完之后低着头沉默良久。 大巴车此刻已经摇摇晃晃地开到了一条熟悉的路上，眼看着很快就要抵达文澜中学的门口了。 就在这时，刘缡轻声说了几句话。 如果不是她们离得很近的话，叶姈可能都听不到。 “我之前下的副本都不至于弄出这么隐晦的线索，彩虹之家的难度，放在我听说过的所有副本之中，都是最难的那一批……” 叶姈原本起身招呼凡茵下车的动作顿住了。 季纯思曾经说过的话悄然浮上心头。 随着钥匙的出现而开启的一连串核心副本……会比其他的普通副本难很多吗？ 叶姈无从知晓。 因为她作为觉醒者而下的第一个副本就是文澜中学。 但是，她的心中却是敲响了警钟。 第122章 杨筱唯那状似疯狂的样子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时而低喃，时而嘶吼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叶姐，如果你继续走下去的话，等开启了最终副本，你也会死的……” 最终副本，会是文澜中学这一系列核心副本的“最终”吗？ 会很难吗？到底得难成什么样，才会让上一代钥匙和那么多精英觉醒者团灭在一个副本里？ 她这会儿正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大巴车上面已经开始逐渐弥漫灰色的雾气了。 “叶姈！”凡茵有点着急，她本能地对这些灰雾的存在感到恐惧。 “我们先下去吧。” 叶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三人小心翼翼地挨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手拉手的姿势，也不嫌麻烦。 尽管副本已经结束了，但她们的心里还是留下了深深的阴霾，生怕眨眼间剩下的活人就不见了。 走在最后面的叶姈也下了车之后，她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浓郁的雾气已经把载她们过来的大巴车给吞没了。 突然有一瞬间，她很想伸手摸一摸，看看大巴车是否还停留在原地——按理来说，此刻她伸手的话是可以触碰到大巴冰冷坚硬的外壳的。 但她很快就按耐住了这种冲动。 在副本之外的地方，别给自己随便找麻烦，小心无缝衔接卷入下一个副本。 “季姐！” 就在这时，凡茵欣喜的声音传来。 叶姈也收敛了思绪，回过头，发现原本浓郁的雾气竟然又开始消散，眨眼间，她们就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的景物了。 ——比如此刻正朝她们缓缓走来的高大的女性身影，可不正是季纯思吗？ 在这一刻，叶姈突然福至心灵，又一次回头看向了身后。 刚才还停在她的身后，车后门距离她只有不到半米的。大巴车已经消失了。 连带着车内翻涌的雾气一起。 叶姈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但脑子却一片混沌，打了个寒颤。 那些雾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几乎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灰雾的秦策…… 就在叶姈拧眉思考的这几分钟之内，季纯思已经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并且跟凡茵和刘缡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她在知道刘缡本次进入副本的两名队友都已经死亡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生死无常，对于我们觉醒者来说，更是如此—— “说起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去找组织里其他的队友吗？” 刘缡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还没想好呢，不过我并不是很想去找他们。组织里跟我熟一点的就是李哥和刀疤了，剩下的两个人跟我不熟，还曾经爆发过冲突……” 季纯思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接收到了刘缡发过来的信号，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既然这样，你不如加入我们湾巢。我们组织的成员都很好相处，也都很期待新成员的加入。” 刘缡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个笑容。 紧接着，季纯思又将目光投向了叶姈，也冲她笑了笑。 “叶小姐，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 她刚才也不算是故意无视叶姈，但确实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刘缡已经加入了湾巢，叶姈身为在场唯一的无组织觉醒者，难道一点都不会觉得孤单难捱吗？难道就一点也不心动吗？ 叶姈听到她的声音才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飘忽。 “季小姐……” 她有点犹豫，但是莫名的紧迫感让她没办法一个人慢慢探索了。 毕竟，这个以文澜中学为核心的连锁副本不出意外的话总共只有七天，而现在，第三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再加上副本还能对她的脑子动手脚……她必须得趁自己还有记忆的时候，团结身边的一切力量，尽快弄清楚自己身上曾经发生的事情以及前路到底该如何走。 “在星期一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你曾经见过我吗？” “你在说什么？前天不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出她所料，季纯思一脸困惑地看着她，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语气不易察觉地变得有些警惕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意识还算清醒吗？” 凡茵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叶姈的眼神顿时变得担忧起来。 “你先跟我们一起去湾巢的基地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之前在彩虹之家，你本来就受了伤，状态很不好。” “谢谢，我现在感觉还好。”叶姈礼貌道谢，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季纯思。 被这样盯着的女人忽然感觉心里一突，也不知道为什么，模糊的记忆中好像闪过了一双同样锐利的眼睛。 在上一代精英觉醒者基本团灭之后，她临危受命，当了一段时间的湾巢老大，自然与之前的她不可同日而语。 但不知为何，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她才刚陷落鬼城的时候，还是个看见鬼怪就打颤的萌新。 那个时候，似乎有人几度救她于水火之中，还在一个又一个令人恐惧的夜晚靠在她的身边，跟她谈心，驱散她的恐惧…… 那个人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季纯思忽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 她捂住脑袋，闷哼一声。 第123章 叶姈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有点逼得过紧了，刚想说点别的找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恍若隔世的男声。 “行了，你再怎么问她也没用的——她早就把你忘了。” 终于出现了！ 叶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明明是很冷的天气，却感觉手心开始出汗了。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忘记我呢—— “秦策。” 第70章 早在还没有下大巴的时候，叶姈就已经思考过该怎么把秦策逼出来了。 她迫切希望能够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诸多谜题的答案，但是秦策其人却如同鬼城中无处不在的雾气，时隐时现，来去随心所欲。 不过，她还记得秦策疑似对自己格外特别的态度，以及季纯思不小心暴露的一些东西。 秦策曾经是湾巢的创始人之一，后来在那一次觉醒者的集体滑铁卢之后就下落不明。 在外人看来，身为唯一的生还者，他是跟所有人断开联系的叛逃者。但事实上，他却还跟湾巢有着隐秘的联络。 叶姈推测，他可能从来没有远离过湾巢基地所在的这片区域，一直用着某种手段徘徊在附近，监视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所以才总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并且，根据他的神秘作风，她还猜，秦策应该不太希望湾巢的其他人被卷入这些事情——虽然她还不太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事。 于是叶姈假装要在季纯思面前摊牌，希望能够借此将秦策逼出来。 ——她赌赢了。 很显然，不仅她知道这一点，对方在看到她仿佛料到自己到来的平静表情之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隐藏在雾气中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总是有些上扬的声音，第一次变得低沉起来。 “骗子。”死过一次的教训是完全没有吗？她这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吗？ 看似很谨慎，其实到了关键时刻又比谁都豁得出去，敢赌。 叶姈无端受到指责，皱了皱眉，只感觉莫名其妙。 她终于转过了头，看向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几次帮了她，却永远把自己隐藏在迷雾中的奇怪的家伙。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惊觉，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周围又开始有灰色的雾气涌现了。 但是，跟副本里那些一出现就让他觉得大事不妙的东西不同，这一次，灰色的雾气要温柔了很多。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三个女性同伴都逐渐被雾气吞没了，连声音都仿佛被隔绝了—— 不对，也许，在她们的眼中，消失的人是自己。 秦策果然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这些事情。 这也正合她意，可以放心地跟秦策进行1v1solo了。 “但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明明之前见过我，却假装第一次认识。还有关于我的很多事情，你都在有意隐瞒我——不管怎么看你才更符合'骗子'这个称呼吧？” “我的错。”出乎叶姈的意料，秦策居然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不过，所谓的真相从来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你真的想要知道吗？继续这样下去不好吗？”这样，至少你还能继续活着。 秦策没有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但他嘴角缓缓消失的笑意，以及莫名有些忧郁的眼睛仿佛正在诉说着。 叶姈没有做出深吸一口气之类缓解紧张情绪的举动。 事实上，现在，她感觉自己的思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静。 “很感谢你为我考虑，但我不需要任何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隐瞒我——我只需要知道跟我切身相关的真相。” 即使真相很糟糕，即使她可能被卷入了非常严重的事故，她也愿意为之而努力挣扎。 至于挣扎的尽头，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他都愿意接受。 她唯独不能接受的，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跟她有关的博弈，失败之后，她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地被打入地狱了。 “而且，就算你不告诉我，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了——” 叶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犀利，仿佛揪住了犯人犯罪证据的警察，在这一刻，甚至显现出了跟平时完全不同的锋芒毕露的姿态。 “其实，从始至终，钥匙都只有一个吧。”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并且注意到对面的男人瞳孔猛缩。 尽管只有一瞬，但也终于让她彻底确定了那个猜测。 其实，线索早就已经摆在她面前了： 已知秦策是湾巢上一代的支柱人物，跟着上一个被称为开启逃离鬼城终极副本“钥匙”的觉醒者以及无数精英一起进入了所谓的终极副本。 最后，其他人都死了——被转化成没有自我意识的npc了，只有秦策逃出来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还算人类，但至少还有自己的意识。 至于原本应该是上一代逃离计划核心的，那个所谓的钥匙，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姈在跟包括季纯思在内的其他觉醒者交流的过程中，发现她们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钥匙”最后的下场。 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似乎已经对这个人彻底失去了概念，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过她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再加上自己遗失的记忆，在那些记忆碎片中听到的熟悉的声音，还有秦策对她丝毫没有掩饰熟稔的态度…… 第124章 “其实，我就是那个据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倒霉蛋钥匙，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秽土转生了？” “噗！” 原本表情凝重的秦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喷了。 他咳嗽几声，明明应该是狼狈的举动，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怀念。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像这种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冷不丁就会冒出一个二次元术语的说话方式，真的……让他很怀念。 仿佛下一秒就会回到自己还是那个惶惶不安的萌新的时期，身边有好几位成熟的觉醒者前辈跟他并肩作战。 而其中最耀眼的那个虽然很低调，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一提起跟副本有关的东西就会变了一副样子，滔滔不绝，眼中闪烁着理智的光辉。 那样美丽强大的光辉，令他深深地着迷。 直到那一天，那道光辉消失了—— 原本有点放松的心情随着记忆的翻涌又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秦策终于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用比之前更复杂的眼神看着叶姈。 不过这种眼神只会让她感到烦躁，就好像浑身有蟑螂在爬一样。 “别用一副祭奠死人的表情看着我，我还没死呢。”她没好气地瞪着秦策，心里暗想，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之前的同伴，太丧了。 她以前虽然不怎么玩那种需要团队合作的竞技游戏，但至少大学做过小组作业，也跟其他人合作过。 这种时候，她最讨厌跟看上去就丧丧的人合作了，因为—— “我还没打算放弃呢，你就露出一副已经准备让我入土为安的表情，是想打击士气吗？” 秦策微微睁大眼睛，明明长得还挺俊俏聪明的一男人，这会儿居然显得有点呆。 但是在这一瞬间，他来不及思考自己这会儿表现得有多么蠢萌，满脑子都只有叶姈冷淡锋利的眉眼，以及掷地有声的话语。 类似的话，他好像以前也听过，还是同一个人说的。 似乎是他们一起被困在副本里，蜷缩在地下仓库的某个角落，外面有重重鬼影把守，眼看插翅难飞的时候。 他几乎已经灰心丧气，快要准备接受她们得命丧这里的现实了，他的老大和永远的明灯却只是朝他投来一个冷静犀利到极致的眼神—— “少在这里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我们还没死呢，我也不想放弃，你在这里打击士气做什么？” 就是那样理所当然的话语，却不可思议地驱散了笼罩在他心里的绝望。 两人都打起精神来，最后终于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但是，这样的奇迹却没有一直发生。 她最终还是倒在了最绝望的时候，跟其他人一起被埋葬了。 只有他这个“叛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活了下来。 ——以这副不人不鬼的姿态。 秦策又一次想起了两人一起经历的最后一个副本，仿佛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如影随形的寒意。 他舔了舔后槽牙，不想承认自己连牙齿都有一瞬间在打颤。 但是最终，看着叶姈不知道真相就不罢休的执着的眼神，他还是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我能回答的都会尽量回答。” 他以为叶姈会先询问自己现在的状态，毕竟他出场就招来的这一片迷雾，实在是跟副本里的那些高级鬼怪太像了。 并且，他还成功创造出了一片隔绝其他所有人的谈话空间，不管怎么看都诡异得很。 但是，叶姈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现在身上的各种异常，率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在上一轮里，终极副本是什么？我是怎么失败的？” 秦策本该感到惊讶，但又感觉理所当然。 这就是叶姈。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是要逃出鬼城。 因此，关乎到觉醒者逃离这里的希望的情报当然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他斟酌了一下，尽量用简短凝练的语言描述了一下她们上一轮经历的副本。 “跟文澜中学差不多，同样是一个七日副本。副本的主要场地是在城东的一家七日连锁酒店，我们作为轮岗的实习生，从酒店前台开始，要将酒店主人提供的七个岗位全部轮一遍……” 不过副本的这些背景信息并不重要，事实上，所谓的终极考验跟前面给出的那些线索也完全不相干。 “我们历经艰难险阻，好不容易完成了前面的任务，走到了最后却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需要推理，连逃生也是没有意义的，副本在最后终于露出狰狞的獠牙—— 它就是要让他们死！根本就没有能够通关的方法！ 第71章 所谓的终极副本……到底是什么呢？ 在还没有到达那个层次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那顶多不过是个更难一些的副本，但终究也只是副本而已。 是副本，就有规则，就能找到生路。 但她们都错了。 终极副本，是这座满怀恶意的城市为挣扎的可怜虫们选择的最后的坟墓，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最初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秦策整个人都崩溃了，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那么多人的死亡——特别是经历了她的死亡之后。 他的信念几乎被打碎，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一切希望都消失了。 第125章 无所谓了，反正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逃出去了。干脆就安静地在这里腐烂，又或者放弃神智…… 但是，他颓丧了一会儿，原本已经低到谷底的求生欲，却又开始挣扎着探出脑袋。 他不想死。 不想悄无声息地在这里腐烂，又或者变成像那些死去的觉醒者前辈一样行尸走肉的npc。 他最后看了一眼叶姈老大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非常幸运，我在那家酒店卡了一个bug，从此身份转变成了npc，但是却侥幸保留了神智。” 对于自己到底卡了一个怎样的bug，秦策不愿多说—— 倒不是因为他吝于分享情报，而是这段经历实在是太狼狈了，也没有一点借鉴意义，因为后面想照抄他方法的人都死了。 所以他将其称之为卡bug。 既然是bug，那么被发现之后当然会修复。于是像他一样的存在，至今秦策都只发现了一个。 他好像成了鬼城里最奇怪的存在，npc与觉醒者之外的一笔糊涂账。 他不敢面对昔日的同伴，仓皇间退出了湾巢，无视了所有人失望的眼神，整天浑浑噩噩地在街头游荡。 并不是他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而是他发现，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已经变成npc了。 一旦他在觉醒者身边待的时间过长，那附近就会有形成新的副本，又或者被旧副本纳入其中的危险。 毫无疑问，对于人类来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危险的符号。 这几个月来，秦策都很少跟昔日的熟人说过话了。 即使季纯思重整湾巢，想办法找到了他，逼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只会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她知难而退。 有什么意义呢？他确实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有用信息，大概就是叶姈的死亡—— 不是变成npc，而是迎来了真正的死亡。因为他找遍了整座城市，都没有看到叶姈的形象生成的新npc。 他不知道，这对于他曾经悄悄迷恋过的人来说，到底是一件彻底摆脱地狱的好事，还是倒在深渊前的绝望。 但是，他连将这一切跟其他人讨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觉醒者阵营残存的这些人全都已经遗忘了她。 只有他，大概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保留下了这份记忆…… “等等。” 见秦策越回忆越神伤，叶姈不得不打断了他。 他大概真的太久没有跟别人进行长篇大论的交谈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迷茫彷徨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要说叶姈完全没有触动，那也不至于。 但是她毕竟没有之前的记忆，对两人之间可能有过的战友情并不买账，因此很快就摆脱情绪，冷静提出质疑。 “你说我死了？凭什么这么说？你亲眼看见我死了吗？” “差不多吧。”秦策迟疑片刻，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 “为了我们……”这些拖后腿的废物。 “在我最后的记忆里，你独自引开了那个游走在客房走廊里的怪物……” 他的鼻翼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潮湿腐朽的木头气息，所有人都躲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怕的怪物吱呀一声推开了烂了一半的木门，朝他们一步步走来，狞笑着逼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来。 关键时刻，叶姈一咬牙，扭头甩下一句“我刚好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你们别冲动”，然后就跑了出去。 木质阶梯被她踩得嘎吱作响，看着怪物真的追了上去，秦策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然后，下一秒，叶姈大概是嫌这样跑实在太慢了，一咬牙，单手撑过了扶手，居然直接一跃而下！ 那一瞬间，秦策原本压抑已久的心情忽然松懈了一点，仿佛已经看到她成功逃离怪物魔爪的未来。 然而，现实却是—— 下面那层楼原本坚实的地面居然开始变软，塌陷，最后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深渊。 那一瞬间，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秦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姈第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后跌入深渊。 下一秒，塌陷的地面又重新恢复正常。除了少了一个人之外，一切都重回原样。 后来，他不顾同伴的劝阻，又独自重新来到了那里，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块木质地板，却愣是没有发现什么暗道，当然也没有发现叶姈的踪迹或者……尸体。 她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彻底地抹去，连npc都做不了的那种。 更不要说，在狼狈离开副本之后，没有进入副本的其他人也都遗忘了她…… “换句话说，你并没有看到我的尸体，并不能确定我真的死了。” 抛开那些文艺情感型的表达，叶姈木着一张脸，发现自己所谓的“死过一回”原来水分这么大。 “后来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可能我本来就没有死，只是跟你一样卡副本躲起来了，后来又不小心把自己整失忆出来了吗？” “啊？”秦策抬起头，终于脱离回忆，茫然地看着她，“原来你不是死而复生吗？” 叶姈：“……” 初见时的神秘大佬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了。 她真的很怀疑，像这样的秦策，到底是怎么做到卡bug把自己弄成高级npc的。 她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谈话的主导权。 第126章 “所以，所谓的导致我死亡的事件就是副本玩不起——因为副本玩不起，不肯让我们通关终极副本，所以你觉得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对吗？” 她把秦策讲了这么久的破事总结成了真正凝练的一段话。 秦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跟她说的都能对得上，于是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行。”叶姈虽然没有了跟秦策相处的记忆，但感知非常敏锐，隐约意识到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又笨又憨，但应该没完全说实话。 又或者说，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却隐瞒了最关键的一部分。 不管是他是如何成为npc的，还是关于终极副本的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而是自以为在为她好——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只想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叶姈在这座鬼城里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但光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呢？ 反正早晚都是死，人都已经被搞到这里来受苦了，拼一把，可能会痛苦地死；不拼一把，就会被慢慢折磨死。 上面这两个选择，在叶姈看来，根本不足以形成选择。 “谢谢你给的情报。”虽然并不怎么完整，但也总比她这破破烂烂完全没有回忆的脑子好多了。 “在下一个终极副本，我会争取活下来，然后逃离这个鬼地方的。” 听到了她跟之前相比没有丝毫改变的坚定话语，秦策瞪大了眼睛。 “可是……” 你会死的！不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跟我一样卡bug还是把自己藏起来了，但是同样的奇迹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这座鬼城会一次次清扫漏洞，直到把所有人都吞噬为止，这一次，你绝对会死的！ 他想朝叶姈大吼，让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是，看着她那双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永远燃烧着火花的眼瞳，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逃兵已经够可耻了。把其他还想抓住希望的人强行拽下来，似乎更可耻吧。 秦策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他想要把那个最残酷的真相告诉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温顺的灰色雾气已经安静地停留在这里很久了，现在却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重新开始翻涌起来。 秦策似有所觉，眉心一拧。 “糟糕，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叶姈想起来，这家伙现在好像算npc了，跟觉醒者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雾气开始回涌，而秦策的身体也再一次变得若隐若现。 “叶姈……” 最后，连他的脸也彻底隐藏在了一片灰白之中，只有那双深黑的瞳孔依旧满怀担忧地盯着她。 “你别冲动。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 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或者改变了主意，但是话语终究还是淹没在了匆匆席卷的雾气中。 下一秒，叶姈浑身一震，天旋地转—— “叶姈？叶姈？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渐渐变得焦急的女生在耳边响起。 叶姈眨了眨眼睛，发现周围的雾气又变得稀薄了。 她现在还站在老地方，刚才宛若失踪的三个女人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身边。 “没事，我刚才怎么了？” 凡茵急切地拉着叶姈的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真奇怪，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刚才怎么叫都没有反应，真是吓死我了。” 原来她刚才在其他人看来是在走神吗？ 叶姈若有所思，总感觉秦策这样的出场方式很像一场梦。 ——就好像她使用梦境模拟器时，在旁人眼中的样子。 第72章 确定叶姈没事之后，凡茵长出一口气。 但她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她突然想起自家组织基地那个叫李游的家伙好像是个医生——虽然只是实习生，但好歹也是觉醒者里面非常罕见的擅长医术的人了，基本上组织成员有个头痛脑热都会找他看。 她抿了抿唇，刚想劝叶姈跟自己回基地，好歹看看医生。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季纯思居然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之前想要问我什么？” 这是凡茵第一次看到自家老大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遇到了什么非常费解，非常恐怖，但又非常期待的事情，各种情绪在脸上混合在一起，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明明以前，哪怕是在副本里快要陷入绝境的时候，季纯思都不会表现出这样不冷静的状态的。 凡茵很想学习对方的这种冷静，于是曾经请教过。 她还记得，季纯思当时似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恍惚和怀念。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以前，有一位前辈无论面对怎样的境况，都会保持冷静的态度。 “她的冷静总是会感染身边的人，我很崇拜她。所以有的时候，我就会无意识地学习她。哪怕有的时候我已经很慌了，但也会努力维持一副冷静的假面，好像这样就会骗过自己，真的冷静下来。” 但是现在，季纯思看上去不像是总能保持冷静的湾巢老大了。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会轻易被情绪掌控的新人一样，失态地伸手抓住了叶姈的衣角。 第127章 其实，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记得叶姈似乎在跟自己说话，然后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好像缺了一块什么？怅然若失。 她很确定，自己失去的这样东西，绝对跟叶姈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就像以往一样，在心里暗示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将自己失控的表情又重新恢复正常。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不过这一次，我们凡茵能够通关副本应该也多亏了你关照吧？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够长了，干脆跟我一起回基地怎么样？” 她怕叶姈误会，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不是想让你加入，只是想好好招待你，感谢你。” 但是令她失落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叶姈最终还是拒绝了她。 “抱歉，但我今天有点事，必须得回家一趟。” 这里离她居住的小区实在是很远，来回折腾一下，估计天都黑了。 在这座城市，夜幕降临之后还在外面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季纯思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这个连环副本还剩下四天呢，以后还有时间跟叶姈好好聊一次。 凡茵和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刘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反正还有时间呢。 但是，她们绝对不会想到，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跟湾巢三人组告别之后，叶姈这次没有让季纯思开车送自己，而是一个人独自徒步回家。 季纯思虽然有点担忧，但是也没有很坚持。 毕竟众所周知，副本彼此之间是有猎食区域的。叶姈现在已经被文澜中学系列的副本缠上了，就不会再被其他副本轻易捕捉，因此只要不自己作死，安全性还是能保障的。 于是叶姈独自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点点漫步在萧瑟的大街上。 她不去看那些腐败的招牌，也不去看那些隐藏在暗处紧盯着她的恶意的眼睛，只是独自一人在路上默默整理着思绪。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杨筱唯说的那些风言风语，还有秦策说的那些信息量过大又有所隐瞒的话语，几乎在脑海中掐着架。 但是，伴随着她逐渐靠近自家小区，纠缠成一团的思绪都渐渐沉了下去。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在那栋房子里，那栋和她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的房子里，还有没有“妈妈”呢？ 不管怎么想，跟很有可能帮助她逃离这里的终极副本比起来，这个npc母亲似乎显得过于无关紧要了。 不仅不是友方，甚至还是需要警惕的存在。 但是……想到母亲对自己的提醒，她给自己的包里装备的食物甚至还在最初救了她一命，还有在黑暗中厉声呵斥她，阻止她靠近危险的自己的声音。 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而且，她真的很担心，这一次，去完医院治疗自己回来的母亲，还会是原来的那个她吗？ 明明知道这里不是现实，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是自己真正的母亲，甚至真正的母亲可能还在现实中等着自己，但是叶姈还是难以抑制地上心了。 穿过小区走到自家楼下的这段距离，不知为何，原本自从星期二结束之后就不再理会她的那些邻居们又一次围了上来，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我现在只想回去。”叶姈握紧了手机，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哎呦，你这孩子，这么见外。” 之前见过的那个广场舞大妈几乎笑得合不拢嘴，裂开了血盆大口。 “反正我们很快就是真正亲密的邻居了，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不行吗？” 谁想跟你当亲密的邻居了？ 叶姈的神色越发冰冷，幸好这些家伙似乎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费了一点时间，但好在她最终还是赶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回到家里了。 摸出钥匙，打开门，迎接她的是黑洞洞的屋子。 打开灯，灯光状态良好，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厅堂。 ——妈妈还没有回来。 叶姈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如哽在喉。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换好睡衣之后躺在床上，打算早点休息，迎接明天的新挑战。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过大，她瞪着天花板看了老半天都没能酝酿出睡意。 大概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好像梦见了秦策跟她简短描绘过的那个最终副本。 这是一间全木质的酒店，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感觉鼻子都能闻到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难闻得要命，让叶姈越发坚信木头房子就是靠不住，只适合附庸风雅。 她感觉自己身边原本应该有很多人的，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疯了，到处乱跑，又或者已经死了，还留在她身边的只有几个人。 “叶姐，这下该怎么办啊？” 正在问话的是一个操着一口方言版普通话的汉子，看上去身材又高又壮，很有一副硬汉相，但她愣是听出了一口哭腔。 “我们原来是……”这中间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只感觉脑子一阵刺痛，似乎不支持她找回这几个字的记忆。 “……大家现在都疯了，说实话，我感觉我也快发疯了！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我们的反抗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128章 “你先冷静一点。”这是自己的声音。叶姈听出了一点无奈，感觉她好像成为了正在哄小孩的幼师。 这可不是她喜欢的角色，但是现在看来，当了老大的人，就是得哄着手下的一帮子牛鬼蛇神。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当小组作业的组长。 “别太相信那些npc说的话了，别忘了他们之前驴过我们多少次，可能就是想要我们自乱阵脚，这才编出一套说辞……” “但是就算不是真的又怎样？”另一个女人也情绪爆发了，脸上的表情因为崩溃而扭曲。 “我们逃不出去了！这个副本根本就没有生路……事实上，我们就是一群靠着副本的规则，苟延残喘的可怜虫，只要副本将那一丝怜悯给掐断，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确实，玩游戏玩到一半，对面突然出千，实在是太恶心了。” 失忆前的叶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脸上的表情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反正早晚都是死，我们也出千，赌一把，怎么样？？” 叶姈陡然惊醒。 尽管身体已经醒来，但她的意识却还沉浸在过去的片段中，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以前的自己好像有点帅？难怪能当老大了，身边还聚集了一群信任她的小妹小弟。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思索片刻，然后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原本还残存几分睡意的脑子彻底被吓醒了。 此刻的他，竟然不是躺在房间的床上，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怎么回事？难道他在睡梦中自己移了个位置？为什么没有半点感觉？ 叶姈心乱如麻，立刻就要站起来跑回房间。 自从第一次在这里发现母亲的异常之后，她就对自家客厅的沙发产生了说不出的排斥心理。 然而，就在她即将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道轻柔的女声却从身后传来。 “姈姈。” 叶姈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冷汗，在那一瞬间浸湿了她的衣服。 客厅里的挂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但是她现在连看一眼时间的心情都没有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几秒还是几分钟，站在身后的妈妈突然长叹一声。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担心你。你去上学也担心你，你去玩也担心你……医生说，我最近实在是思虑过重了，应该对孩子适度放手。” 叶姈依旧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这个伪装成她母亲的怪物到底想要得到怎样的回答。 又过了几秒，女人再度开口，声音变得越发轻柔，甜蜜，话题的跳跃度之大，却让叶姈神色大变！ “姈姈想跟我永远生活在这里吗？ “我们一起，永远——” 第73章 当母亲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叶姈感觉自己已经安静地死了一回。 她以前很喜欢玩一些恐怖游戏之类的东西，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有人分析中式恐怖的内核—— 大概意思就是说平时很熟悉的东西，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甚至还会害你，这就会带来一种远比西式恐怖更吓人的惊悚感。 她现在有点这种感觉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选择回到这个魔窟。 之前支撑着她梦幻般走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的那股力量已经渐渐消失，她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着之后被迫惊醒，脑子也浑浑噩噩的…… 对了，这种感觉很像她在彩虹之家差点被梦境模拟器给阴了时候的情况！ 此刻想要逃走已经太迟了，那只阴寒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叶姈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在心里拼命回想自己脱离梦境控制的那种感觉。 快点醒过来……如果这是噩梦的话，快点让她醒过来啊！ 当精神紧绷到了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叶姈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好像摆脱了某种束缚。 她感觉自己已经飘了起来，原本的恐惧之类的心情也全都随着沉重的躯壳一起留在了原地，她就好像升到了一个更高的维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现实中真正的自己果然没有一觉醒来突然跑到客厅里，身体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但是她也看到，一墙之隔的外面，防盗门被打开了。 母亲走了进来，看上去有点不对劲，甚至还喘着粗气。 但是呼吸的行为并没有让她看上去更像活人，反而让她看上去像一个正在被逐渐激活的……怪物。 她似乎很痛苦，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一只手还撑在沙发背上。 叶姈有点明白了。接下来应该就是自己因为某种原因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母亲缓缓起身，让她陷入刚才那样的境地。 很奇怪，叶姈感觉自己自从飘了起来，失去了情绪之后，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 她好像能轻易看透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眼睛也能够穿透墙壁，穿透所有曾经能挡住她的东西，看到一切的尽头。 这样想着，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于是便俯下身，不再管家里发生的一切变故，而是直直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第129章 渐渐地，她的视力穿透了木质的地板，穿透了楼下，到达整栋楼的地基，深入到更下面的…… “啊啊啊！” 她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捂着眼睛发出一声没人听见的惨叫。 恍惚间，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大片刺眼的白光—— 到处都是白色，冰冷刺骨的白将她包围了。 耳边响起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冰冷机械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叶姈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的幻想和现实了。 “……核心……污染值达标，启动终极……” 下一秒，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叶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然后皱了皱眉。 她是被从窗外透进来的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昨天怎么就这样睡着了？都忘记拉窗帘了。” 叶姈一边嘀咕着，一边熟练地换下睡衣，换好校服。 她离开房间，走进客厅的时候，不知为何，脚步迟疑了两秒。 她的脑子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 而且，她总感觉，客厅里好像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正在等着她，让她难以迈开脚步…… “姈姈，你醒了？” 母亲叶琉和往常一样平淡无波的声音将她从这种怪诞的氛围中拯救出来了。 但是，她在刚听到母亲的声音，并且抬头的那一瞬间，心里莫名突了一下。 等抬起头，看到母亲一如既往地解下围裙，在餐桌旁边坐下来的时候，她又感觉心跳恢复正常了。 “妈妈。” 她像平常一样喊了一声，然后在餐桌上埋头苦吃。 她们叶家的餐桌上往往很沉默。 有时候，叶姈听同学们说自己在家里会怎么跟父母交流，撒娇的时候，偶尔也会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羡慕。 但是她很快就会认清现实——首先，她羡慕的那种氛围从来没有在家里出现过，她跟母亲叶琉的交流一向以高效简洁为主。 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内敛，并不怎么喜欢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妈妈。 叶琉作为单亲家长，平时忙得很。 等叶姈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知道要心疼妈妈，总是会主动分担家务，两人沉默着一起干活的时间比较多，但还真没怎么来过一场亲子对话。 而且……自从上初中的时候，叶姈从嘴碎的亲戚口中得知他原来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而是从福利院里收养的之后，两人相处的时候她就会莫名感觉别扭。 可能当时只是青春期少女的一点小心思，叶琉从那以后也不怎么跟亲戚来往了，对她的态度也没怎么改变，但本来就性格内敛的叶姈，确实从那以后就更不会主动找母亲交流了。 叶姈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吃着吃着会突然想起这些早就已经烂肚子里的往事。 今天自从醒来之后，她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甚至看到和往常一样的母亲时，她都会恍惚间觉得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相处过了。 ——这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吃过早餐之后，叶姈背上书包，正准备去学校，却被母亲叫住了。 “姈姈。” “嗯？”她正在门口回过头，看着妈妈的身影，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妈妈了。现在逆着光的时候，居然连她的长相都有点记不清了。 妈妈还坐在餐桌上，没有动，声音似乎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 “姈姈觉得，跟妈妈一起生活的时候开心吗？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会让你幸福吗？” “还好吧……每天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个了？” 叶姈莫名感觉一阵心慌。 而且这样温情脉脉过于直白的对话，实在不太适合她们娘俩，于是她胡乱搪塞了两句，就低下头出门了。 她没有看到，在她关门之后，叶琉站了起来，原本维持着温柔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 …… 叶姈此刻已经坐上了学校大巴。 她对于自己的小区楼下居然有一个公交站这件奇怪的事情熟视无睹——尤其是这里来来往往的大巴奇形怪状，其中居然还有一辆大巴是专门通往一所中学的。 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突然感觉有点恍惚。 好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灿烂的阳光了……不对，星期二的时候阳光也很好，只有昨天星期三是个大阴天。 她晃了晃脑袋，不愿多想，感觉脑壳隐隐作痛。 到了学校，走进属于自己的班级，把书包往抽屉里一放，同桌的短发女生就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叶姈叶姈，关于你室友尤溪文最近的那点事，你听说了吗？” “她发生什么事了？” 叶姈明知故问。 她记得很清楚，尤溪文最近就跟吃错药似的，非常反感初中那帮来自福利院的学妹和学弟，动不动就会跑到初中部去霸凌人家。 她也劝过，但没效果，还差点引火烧身，就只好保持沉默。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盘算着如果尤溪文还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她就想个办法匿名举报她，又或者匿名报警。 话说现在应该还有少管所吧？未成年霸凌未成年应该也可以报警吧？ 第130章 她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不过很快，她的思维又转向了另一个奇怪的问题。 说起来，她不是住校吗？室友就是尤溪文。 可为什么她今天早上是从家里出发的？ 脑子里才刚产生这样的念头，某种神秘的力量就开始修正她的记忆—— 对了，差点忘了，昨天她被抽中去福利院送温暖了，下午还放了半天假，没回学校，直接回家里了。 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这段记忆，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还积极跟她八卦的女生已经默不作声很久了，打量着她的表情很是阴沉。 很快，老师走进来，开始上课了。 所有同学都坐得很端正。 叶姈算是个好学生，听课听得很认真。 不过，她对于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学生桌上都没有任何课本这件事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 上完课之后就到了午休时间，叶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像是晕知识。 她离开了教学楼，望了一会儿校门口，最终还是决定出去买点吃的散散心。 在经过保安亭的时候，里面的保安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时不时还会跟来往的老师打招呼。 叶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感觉这个新来的年轻保安看上去有点眼熟。 走到校门口的美食街上之后，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叶姈有点迟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叶姈心头一跳，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绑架，立刻就要大叫，却被另一个人捂住了嘴。 ——居然还是团伙作案！ 她刚准备拼命挣扎，就听见压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别乱动，叶姈，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第74章 耳边响起那道声音的那一瞬间，叶姈竟然感觉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不仅是因为这道女声尽管她搜遍记忆都没听过，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还因为——她竟然松了口气。 仿佛从今天早上起来的那一刻，看到窗外灿烂的阳光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已经在等待着风暴的来临了。 不过，尽管如此，叶姈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 “你——你们是谁？” 乖乖被拉到无人的角落之后，叶姈一颗一个巧劲挣脱了困住她的手，然后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怒目而视。 不过也正是这一下，她才看清楚，原来抓她的是两个女人。 分别是刚才从后面勒住她的，和捂住她嘴的。 很巧的是，叶姈认出了捂住她嘴的那个女生。 “凡茵同学？你为什么会跟校外人士勾结在一起？” 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和自己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总算在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家伙。 这是她的同班同学，但奇怪的是，她之前好像对凡茵没什么印象，近几天才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还记得，刚才在教室里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看到她。 可能是请假了，但是解释不了为什么现在她会跟着一个陌生的校外人士一起出现在这里，“绑架”自己。 看她一副冷漠狐疑的样子，凡茵顿时捂住了脸，整个人都垂头丧气。 “怎么办啊，季姐，叶姈她居然把我们给忘了……” 季纯思也叹了口气，只是他看着叶麟的眼神非常复杂。令他下意识的就有点心情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季纯思跟她应该不是这种能够露出什么复杂眼神的关系？ 而且，她看着她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是被信任的前辈给留在原地，垂头丧气的热血番主角。 什么鬼。 叶姈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前段时间看多了二次元。 但是当季纯思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天雷滚滚。 “叶姐……” 叶姈：“……” 叶姈：“？！” 她听到了什么？ 一个一看就是社会人士的成年女人，居然喊她一个高中生叫姐？ 搞什么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混社会去了呢！ 季纯思嘴唇微动，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跟凡茵一起捂脸叹息。 “我之前到底都在你面前做了些什么啊……” 叶姈听不懂她们的叹息。 她攥紧了自己的校服边角，有点后悔顺水推舟跟过来了。 真是两个怪人，她还是赶紧回学校吧。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叶姈，再等一下吧。” 叶姈心头微动，回过头，发现她们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跟那两个家伙如出一辙的复杂，但似乎又混杂了一些更深刻的东西。 “果然失忆了……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他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几步，在另外两个女人警惕的目光中发出邀请。 “你们两个现在正在躲避那些怪物的追杀吧？能找到机会跑来找叶姈，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我知道该怎么让她恢复记忆，但是现在还不行。要不，先跟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第131章 叶姈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又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恢复记忆……她的记忆果然出问题了吗？ 怎么说呢？从今天早上醒来之后，虽然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日常，但她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首先，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罹患精神疾病。 其次，尽管她数学很好，被很多人夸赞很有逻辑思维，但其实相对于逻辑，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的，尽管她的记忆没有问题，周围的一切似乎也没出现问题，但她就是觉得，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她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不管是周围的人突然脸色大变朝她拳脚相向，还是突然冒出一堆神秘人想要追杀她，她都能接受。 而她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等待这一切虚假的平静主动撕破面皮，露出獠牙—— 不过有一说一，她在面对一个记忆中的陌生男人突然冒出来，想带她去奇怪的地方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一下，掌握主动权。 “我知道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们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话，不如跟我走吧。” 叶姈主动迈开步伐，等待其他人跟上去。 然而，凡茵却反而有些迟疑了。 “我不是不相信她，但是她现在的状态……”失去了作为觉醒者的记忆，实在是很让人担忧啊。 “别操这个心了。”风衣男人——秦策反倒是第一个迈开步伐跟上去的。 “而且，除了跟着她和我，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凡茵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看到墙角的影子都会打个哆嗦，仿佛已经吃尽了苦头。 季纯思也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秦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没错。 除了跟着被认定为本土npc的叶姈和秦策之外，她们已经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了。 但是，当她们跟在叶姈的身后，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区的时候，凡茵还是有点绷不住了。 “这不是你家吗？” 她的声音已经够小了，但是小区里正在打太极的老头老太还是猛地扭过了头，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就好像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凡茵的声音似的。 那么多原本正在干自己事的人，突然停下手里正在干的事，同时看过来，甚至连看的角度都有微妙的相似。 这副场景实在荒谬又恐怖，跟刚才的“正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凡茵意识到自己刚才疏忽了，脸色一白，立刻紧紧闭嘴。 叶姈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妈平时一般9、10点钟起床，中午已经出去工作了。我现在带你们回来玩，应该不会撞到她。” 她的语气很轻，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再加上她们身上的校服，很容易就会被人认为是带同学逃课回家里玩还刻意避开家长的不良学生。 果不其然，在她把前后因果添上去之后，看着她们的目光顿时少了很多。 仿佛她们的行为已经被“合理化”了。 季纯思慢了一拍，但也很快想通了这一切，看着叶姈的目光透出些许藏不住的欣赏和崇拜。 不愧是她以前一直当成引路人启明星的湾巢前任老大，真是太厉害了！ 带着这三人熟练地来到自家门口之后，叶姈先示意她们藏在外面，自己先一步进了家门，过了几秒确定家里没人才喊她们进来。 “说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季纯思和凡茵面面相觑，却面露犹豫之色。 叶姈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椅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是你们莫名其妙找到我，一副'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好可惜啊你失忆了'的样子，结果现在又不想说了？” 秦策犹豫两秒，站起身，挥了挥略长的袖子。 叶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总感觉有一阵淡淡的迷雾不知道从哪里卷了过来。 一时之间，原本清晰可见的家具居然蒙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有些若隐若现。 完全封闭的房子里，飘荡着一层似有似无的灰色，仿佛隔绝了某些无形的注视。 “抱歉，我不是很确定副本……或者说背后操纵监控这一切的那玩意的界限在哪里？所以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过了几秒钟，确定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怪物来追杀她们之后，三个人都长出一口气。 季纯思也终于放下了一点疑虑，坦率解释：“刚才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担心会触发你的记忆，又或者别的什么——因为现在看来，所有还保有之前记忆的人，都会被各种各样的鬼怪追杀。” “你刚才是说，鬼怪？” 叶姈按理来说应该感到吃惊的，但她却只感觉到果然如此。 她仿佛已经跟传说中的鬼怪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了，至少是最近，而且让她印象很深刻。 因此，突然被戳穿自己身边的和平其实是虚假的，她反而有一种稳稳的安心。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现在开始深挖，她就能够打破笼罩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层迷雾，看清所有的真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最好先别急着恢复记忆。” 季纯思在恢复了自己的记忆之后，对叶姈的熟悉度已经相当高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出言阻止。 第132章 “在见到你之前，我和其他人一直在被鬼怪追杀……” 严格意义上来说，副本甚至没有给她们睡一个好觉的时间。 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湾巢的成员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异变就已经开始了。 一切都没用了。这栋房子不再只属于觉醒者，到处都会随机刷新出npc。 王叔死了之后，季纯思才狼狈地反应过来这个游戏的规则：一旦她们在这些npc面前表现出不符合npc脑海中逻辑的状况，就会被npc联合绞杀。 但不要以为单纯演戏就能混过去了，就算能够瞒过npc，她们还是会被随处可能会刷新出来的鬼怪给追杀！ 第75章 当季纯思带着剩下的队友一起闯进另一个组织的固定交流地点的时候，发现地上躺了好几具尸体，死前的表情都像见了鬼一样惊恐。 然后……她们很快也遭到了袭击。 “鬼怪应该有追踪我们的特殊方式。像我们这样的觉醒者聚集在一起，对于它们来说太显眼了。于是我们最终决定分开。” 季纯思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又深深地看了叶姈一眼。 “我们目前为止找到的觉醒者都还算正常，你是唯一一个记忆出问题的。但是……” “但是，我也是唯一一个不会有鬼怪追杀的……觉醒者？” 叶姈结合她们见到自己之后说的那些话，已经完全明白她们的意思了。 假如把觉醒者比作这座城市中的bug，那些被派来追杀他们的鬼怪是bug清洁工，那么不会受到追杀，甚至待在她的身边还能帮助其他人隐藏自身的叶姈，很显然就是已经被这座城市同化的“叛徒”了。 也难怪她们跟自己走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纠结。 这样想着，叶姈也就问出来了。 “即使这样，你们还是选择相信我吗？我在你们心中是这么值得信任的人？” 凡茵面露尴尬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纯思。 她确实觉得叶姈很值得信任，尽管她们只认识了几天。 但是季姐之前可一直都对叶姈非常警惕——她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是能发现的…… 季纯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些许苦笑。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今天凌晨被惊醒的时候，我才终于想起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被覆盖的一段记忆……” 然后叶姈就木着一张脸，听她讲的过去发生的故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其实是你们组织的老大，同时也是上一代开启据说能逃离这里的终极副本的钥匙，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启了二周目，但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记忆都被蒙蔽了？” 这是什么转生异世界的我开启了二周目的轻小说经典厕纸。 哦，对了，还是诡异人生版。 “所以，我们得先弄清楚，我的前后两次失忆、副本的变异、还有所谓的终极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姈打开书包，想要随便找一张草稿纸出来写写记记——实在不行拿课本记录也行。 然而，直到拉开拉链的那一刻，她才愕然惊觉，自己的书包是空的。 她背着一个空书包上学，上课，没有任何文具和课本，但是却直到现在才发现。 叶姈出于直觉，一直没有刻意细想这些觉醒者说的故事，只是倾听，接受，想办法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受到刺激恢复记忆的可能。 毕竟，按照她们的说法，一旦她恢复记忆，那么最后的庇护也会失效，所有人都会一起被鬼怪追杀。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非常突兀的毛骨悚然。 仿佛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副本到底对她施加了多么大的影响，竟然让她现在才发觉异常。 天知道她刚才上课的时候面对空荡荡的桌面到底是怎么进行学习的！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秒，丝丝缕缕的雾气迫不及待地顺着窗缝溜了进来。 普通人听不见的窃笑声响起，满怀恶意的视线开始朝这边凝聚。 秦策毕竟算半个npc，对这种满怀恶意的东西非常敏感，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狠狠掐了叶姈的胳膊一把。 “清醒一点！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别再想下去了！” 叶姈猛然回神，努力抑制住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敏锐的思绪。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想…… 默念九字真言，她终于感觉自己混乱的大脑恢复了平静，那层朦朦胧胧的隔膜又重新笼罩上去了。 抬起头，看着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三人，她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额角，随手把空书包丢在一边。 “抱歉，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得先弄清楚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事情。 “首先，我们有没有想过，假如这座城市最终的目的是把我们全部同化成npc，那么，祂为什么在上一轮的终极副本要让所有人遗忘我的存在，让我重开一局？” “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前后矛盾。” 秦策很快就跟上了她的节奏，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叶姈带新人一步步进行思考，剖析副本目的，增强逻辑思维的时候。 “当初……局势已经很严峻了。” 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他垂下眼帘，掩饰住了一闪而逝的痛苦。 “抱歉，之前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而且我也在犹豫要不要让你知道这么残忍的真相。我现在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第133章 “其实，当时的情况，和现在是差不多的。” 叶姈起初还没听明白他这过于隐晦的描述，瞄了一眼旁边身形狼狈的季纯思二人，福至心灵。 秦策看出她的表情变化，又一次在心里为她的敏锐而赞叹，不过还是按照她的要求乖乖说清楚点。 “在上一轮的最终副本里，并不只是参与副本的觉醒者们受到了影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份影响扩散到了整座城市里的所有觉醒者——” 七日连锁酒店副本的最后一天，经理居然告诉他们今天不用一直上班，可以随便去哪里。 他们警惕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各自的营地，想要跟自己的同伴商量一番。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所有没有参与最终副本的觉醒者，居然全部都变成了跟npc一样机械呆板的存在！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看到湾巢的几位前辈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们，机械地跟着其他npc一起在这座诡异的城市里，重复看似正常的一天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凉了。 鬼怪正是挑他心神失守的那一刻进行袭击的。 如果不是叶姈在旁边拉了他一把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然后变成了跟其他人一样的npc。 最后，参与最终副本的觉醒者们一边狼狈躲避鬼怪的追杀，一边有意无意地重新在七日连锁酒店聚首。 在觉醒者过往总结的规则中，如果在参加副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异变，那么也只有这个副本可以得出解法。 只要通关了副本，一切都能挽回，觉醒者就能获得暂时的喘息。 但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了—— “大家集思广益，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任何解法，后来又目睹你的消失，渐渐都陷入了绝望。” 讲到这段经历，秦策眉眼下压，声音越来越低沉，落寞。 在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死去之后，他终于崩溃了，意识到自己远没有那么坚强，更无法像叶姈一样，哪怕孤身一人看不到希望，也绝不轻言放弃。 但他也同样不甘心就那样自杀，于是鬼使神差地偷偷潜入酒店经理的办公室，拿了一把只是握在手里就感觉阴冷刺骨的钥匙，吞了下去。 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就是单纯想给副本和npc造成一点麻烦而已，不甘心就这样轻飘飘地死亡。 但他没想到，那把钥匙居然把自己异化成了半npc半人类的存在。 不过，当他在头痛欲裂中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发现，那些没有下副本却莫名其妙失去神智的觉醒者们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但是在七日连锁酒店里死去的那些觉醒者就真的变成npc了。 而叶姈则彻底失去了消息。 到处都找不到她，也没有人记得她。 她就好像在跌入那个奇怪的深渊之后就与他们不在一个图层了，就像卡bug吞字一样，被彻底卡掉了，整座城市都抹去了她的存在。 听了他看似平静却含着淡淡伤感的叙述，季纯思也难得露出一丝动容。 她以前听说那些秦策是叛徒的传闻。虽然没有全信，但其实也是怀有疑虑的。 没想到他当时居然是面临那样恐怖的绝境。 叶姈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略有触动。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情，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换句话说，这一切的异变其实都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知道让终极副本二次开启，让大家失忆，然后我又回归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对吗？” 秦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担心叶姈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虽然有点羞耻，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找优点。 “虽然我自从看到你消失之后就一直很颓废，后来好不容易看到你再度出现，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做点什么…… “但是经过昨天的谈话，我已经想通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呃……谢谢？” 向来对感情很迟钝的叶姈迟疑着道谢。 她当然也遗忘了曾经在记忆碎片中出现过的秦策像告白一样的话语，所以完全不明白这男的怎么自己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倒是旁边的季纯思沉思片刻，突然意识到了叶姈想要强调的东西。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切变故的背后，并不完全是副本或者这座城市在决定我们的命运，还有其他对我们怀有善意的推手？” 第76章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断—— 在判断一件事情背后的推手可能是哪一方的时候，就先想一想，这件事情的发生对于那一方有好处吗？ 当然，这个逻辑也不是绝对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蠢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候你就很难从结果来反推幕后之人的目的，因为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没有从自己整出的破事里得到好处。 不过在这里是不存在这个顾虑的。 因为，相较于弱势地位的觉醒者来说，所有的副本都处于强势地位。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副本中那些所谓的规则，觉醒者早就全军覆没了，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对于能够轻易决定一切的结局的副本方来说，应该是不存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操作的。 所以，在基本上可以排除副本干蠢事坑自己的可能之后，她们现在可以仔细想想，七日副本的重置和钥匙的第二轮到底给谁带来了好处—— 第134章 毫无疑问，是叶姈乃至觉醒者阵营。 叶姈双手交叠，眼神深幽。 “其实，无论是换了个地点再度进行的七日副本，终极副本，还是我的秽土转生，以及大家的记忆，我觉得都可以看作同一件事情——” 重置。 毫无疑问，如果按照七日连锁酒店副本最后一天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觉醒者阵营就是全军覆没—— 副本之外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转化成了npc，而副本之内的人也在无效反抗之后，一个个死去。 唯一幸存的秦策甚至不能算是幸存者，毕竟他已经是跟npc差不多的存在了。 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久，觉醒者们不敢说已经很了解这里的规则了，但至少有一点是很肯定的，那就是—— 这里存在的一切，不管是大大小小的副本还是npc，最终的目的，都是把侥幸清醒的觉醒者们全部转化成同样非人非鬼的存在。 它们没道理在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坑自己一把，又把这条路重来一遍。 这更像是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觉醒者做出的最后反抗，就想玩游戏的时候快输了，玩家启动回档大法，将已经快要结束的终极副本再度重置。 钥匙，七天，觉醒者的状态……基本上都一起重置了。 原本处于必败地位的她们又多了一次机会。 “但是当时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去推动这件事呢？” 凡茵其实从刚才起就一直迷迷糊糊的，没太跟上节奏。 退出组织的秦策突然不做人了，她认识的新人其实是秽土转生的旧人，叶姈是季姐的叶姐什么的……她现在都处于一种听见了，但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状态。 不过好在现在聊的话题她有点理解了，就是说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幕后之人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但她会是谁呢？ 于是凡茵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然后跟另外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叶姈。 “虽然显得我有点像是在自夸，但很明显吧。”叶姈垂眸，注视着自己早就已经没有高中时写字磨出的茧子的双手。 其实，梳理到这里，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消融了。 毕竟没有记忆，要说她已经非常相信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了，当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直觉她们没有撒谎，再加上确实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她绝对不会跟这三个一个比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说一句话。 但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因为…… “不管怎么看，现在的局面应该都是我有意为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姈的心情很平静，没有夸耀，也没有焦虑，反倒觉得果然如此。 她就该是这样的人。哪怕已经陷入绝境，也绝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哪怕下一秒就要死去，也要挣扎着寻找所有人都认为并不存在的生路。 而且，从除了秦策之外的所有人都遗忘了自己，以及她本该死去却又还活着，再加上作为钥匙的特殊身份来看，应该就是她干的了。 ——如果这是她干的，并且她已经料想到了自己失忆之后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么，她会把破局的线索留在哪里呢？ 又或者换个方向去想，在秦策所描述的地狱图景中，所有同伴都变成了npc。 假设她那个时候还活着，还在挣扎，那么，她唯一能够拜托的同谋是谁呢？ 叶姈看向了秦策。 此刻，她们正待在叶姈的房间里，秦策正对着她房间墙上挂着的叶家母女的合照出神。 感觉到了叶姈的目光之后，他疑惑抬头。 叶姈忽然觉得他这副样子简直蠢毙了，白瞎了这么聪明的长相。 她不抱什么期望地问：“你有什么留下的密信之类的东西吗？” “啊？”他懵了一瞬，然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 他从风衣的口袋里翻出了许久没用过的手机，手指竟然有些发颤。 解锁之后，他点进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文档——这个文档真的很奇怪，秦策习惯将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贴上标签，这个习惯当然也涵盖了手机里的全部文档。 他会通过重命名，将所有文档一一安上合适的标签和名字。 因此，也就显得这个名字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句号的文档很奇怪。 但之前他疯疯癫癫的，都不是很想活了，当然也没兴趣探索这个文档。 在他点开文档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文档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倒计时，3，2，1…… 在他快速将文档拉到底之后，这个文档就自动删除源文件了。 此刻，叶姈已经凑了过来，好奇道：“你还真有密信？” 感受到热源的靠近，自从变成npc之后常年低温的秦策僵住了。 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了无限的眷恋，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作为一个萌新跟叶姈老大相处的时候，两人也是靠得很近，她在讲解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些极为凶险的副本…… 他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仰望着她了。 从仓惶皇逃命之后第一次看到那张冷静的侧脸，再到一次次与她并肩作战，心里某种柔软酸涩的东西都在不断膨胀。 但他知道，这种凶险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叶姈也绝不可能有这方面的心思，因此只敢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不敢用这个让她烦恼。 第135章 比如现在，他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应该赶紧执行上一轮的时候叶姈留给他的命令！ “这个文档已经自动销毁了。这是为了防止它在我看过之后落到别人手里而编辑的自毁式防御程序。” 秦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自己匆匆扫过之后记下来的那些操作，目光摇曳之后变得坚定起来。 “你现在的眼神很不错。”叶姈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满意。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尽管秦策在帮助她们，跟她们一起梳理线索，但他对于提前开启的这一轮能否找到生路，似乎并不乐观。 毕竟，他是亲身经历了那么绝望的上一轮，而且还保留了记忆。 叶姈可以理解，但不喜欢他的态度。毕竟她们正是要玩命为自己搏一搏的时候，他这个游离的态度是很有可能连着队友一起送了的。 但是现在，他似乎想通了。 “嗯。”秦策看着叶姈第一次，弯了弯眼睛，长久以来的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心的无暇的笑容。 他想，他似乎已经找回自己的初心了。 他的初心，一直都是跟叶姈一起逃离这里，回到正常的世界！ 怎么忘得了呢？明明第一次在惊魂未定中见到她，被她拉离险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叶姈的目的就是他的目的，叶姈所指的地方就是他的方向！ 再一次，他燃起了斗志，一如几个月前斗志昂扬地跟着叶姈一起进入七日连锁酒店的时候，对于大家能在她的带领下离开这里充满信心。 他目光一沉，开始说正事了。 “你想的没错，在上一轮里，你最后应该找到了我，并且对我进行了一些安排…… “现在看来，我应该还是受了些影响的，把这部分记忆给忘了。”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留下了这个文档。 “你还记得我说你最后坠入的那个深坑吗？”秦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好像担心惊扰了什么存在。 “你坠下去之后，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但其实，你还活着，甚至还卡bug抵达了觉醒者本来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你称呼那里为—— “中央控制室！” “控……控制室？” 凡茵发出低低的惊呼。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不详了，就好像她们遭遇的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被更高维的存在掌控着。 秦策看了一眼窗外越聚越多的灰色物体，知道时间不多了，没有继续进行解释，语速极快。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你从那里带出来了我们翻盘的希望——模拟器！” 叶姈心头一跳，尽管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脑子里却已经隐约浮现那一个个为她模拟未来，然后又产生异变，想要将她带入深渊的诡异梦境！ 第77章 “所以，现在是有办法了？” 凡茵已经插不上话很久了。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白痴，但也是真的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 她的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最怵的秦策居然扭头看向了她。 凡茵：“……” 看、看她干嘛？其实她刚才那句话是问叶姈的啊！ 沉吟几秒，秦策终于开口：“确实已经有办法了。但是很危险——叶姈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恢复记忆，那么……” 所有人都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叶姈恢复记忆之后就不算npc阵营了，等于又重新回归觉醒者阵营，身上的那层保护也就失去效果，会跟她们一起被鬼怪追杀。 凡茵跟季纯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叶姐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开始吧。我们的处境本来就已经很危险了，又能危险到哪去呢？” 叶姈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她实在是有点坐不住，失忆带来的迷茫让她有些烦躁，不习惯这种不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她选择直接询问秦策。 这家伙在她面前已经老老实实了，尽量用失忆的叶姈能听懂的语言来进行描述。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根据之前的我留下的那封密信，你在上一轮的时候卡bug进入了这座城市的中央控制室，并且从里面带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具体的我也来不及写清楚，只说是个模拟器，应该可以指引你重新回到中央控制室，但是至少得有两个神志正常的觉醒者跟着你一起走……” “特意强调了至少得有两个觉醒者跟着我？还必须是正常的？” 叶姈若有所思。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上一轮自己都疑似找到方法了，还得重开一轮而不是自己先跑路，原来还有人数要求。 难怪上一轮她们输了，毕竟那个时候所有觉醒者基本上都变成npc了，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秦策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npc。 真是想想就令人绝望。 这样想着，叶姈的心头却没有什么波动。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代入感不强，更因为她深知，如果想要在这一轮赢的话，就不能让上一轮的失败干扰自己的情绪。 “我该怎么启动这个模拟器？” 秦策犹豫了片刻，示意三个人跟他一起往外面走，边走边说。 第136章 “首先，你先让自己陷入沉睡状态，并且睡着之前脑子里一直想着要恢复记忆……” “但是这样一来，我不就失去行动能力了吗？” 叶姈紧皱着眉，内心的不适到达了巅峰，不敢想象在这么危险的境况下，自己必须失去对身体的主宰完全依靠队友。 “是的，而且等你恢复记忆之后鬼怪就会肆无忌惮的攻击我们了，所以必须得有一个人扛着你行动，我们灵活走位，努力撑过你'开门'之前的这段时间。” 叶姈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必须有队友了。 因为一旦开启计划，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依靠队友。 “叶姈……” 季纯思担忧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一个多么掌控欲旺盛的人——对别人没什么，但是对自己很有掌控欲，绝不能忍受自己处于弱势境地。 但是，叶姈很快就克服心理障碍下定了决心。 “干！” “那先等等。”在叶姈正准备两眼一闭就是睡的时候，季纯思连忙阻止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就要赌上一切，拼一把了，连掏出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我刚才已经群发给所有我认识的觉醒者，让他们都往这边赶了。不管会有几个过来，多多少少都能起到一点用处的。” 毕竟，等到通往中央控制室的通道打开之后，叶姈身边必须跟着两个神志清醒的觉醒者。 虽然她和凡茵就已经符合条件了，但是万一她们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出事了呢？ 为了好不容易的一次逃出鬼城的机会，必须多上点保险！就算一个死了，也能有另一个补上！ 最终回应季纯思的只有湾巢仅剩的两名成员：李游和刘缡。 她们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带着神志清醒的叶姈一起跑到楼下去等这两个人的到来。 毕竟这栋房子虽然作为一对母女的家还算宽敞，但这么多人到底有些拥挤了，等会跑起来也不方便发挥，还是到开阔一点的地方更方便逃跑。 但是，当四人离开叶姈的房间，穿过客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女声突然响起。 “你们要把我的姈姈带到什么地方？” 叶姈忽然感觉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自上而下。 她心头一乱，立刻高声呵止其他人：“不要乱看！” 而她则猛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细碎的黑发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 跟她的母亲叶琉共享一副外貌的怪物四肢扭曲地趴在天花板上，倒吊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们！ 她到底在那里趴了多久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把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叶姈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母亲”久久没有得到回复，越发躁动不安，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 隐约有暗色的血滴了下来，就落在叶姈的脚边。 她强行忍着，没有动。 “姈姈……跟妈妈一起生活在这里不好吗？” 她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平静温柔，几乎有些凄厉了。 “出去……有什么好的？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叶姈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 怎么可能呢？离开了这里，她就能见到自己真正的妈妈了，不用跟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的假妈妈相处。 可是，她的脑子却在这一刻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真的好痛，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痛。 她感觉眼前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原本对母亲的存在一直习以为常的记忆逐渐发生一些变化。 ……高中三年，她因为之前得知了叶琉并非她的亲生母亲，心中别扭，再加上母女两人疏于沟通，高中住校见面时间变少，她们之间越来越沉默。 大学的时候，她常年待在外地，每年只回家三个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坐在家里跟母亲面面相觑的时候最为尴尬。 后来她便经常找借口出去了，不怎么着家了。 大四的时候，母亲的……死讯…… 叶姈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无数画面在她眼前划过。 大四那年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呆呆地坐了七天的她。 毕业之后，毅然决然回了老家，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如游魂般游荡的她。 后来……她不知怎的，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当她看到活生生的母亲正坐在客厅里，抬头朝她看过来的那一刻，记忆开始扭曲。 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母亲在这里还活着的事实。 原来……真正的记忆污染，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 伴随着记忆的恢复，原本贪婪地徘徊在外的鬼怪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地一点点靠近，但又不甘地被挡在了外面。 这里是属于另一个强大同伴的地盘，它们很想分一杯羹，又有些本能的犹豫。 而叶姈则抬起了头，直视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扭曲的鬼怪躯体。 “是的，离开这里之后，我就看不到你了，妈妈。” 她想起来了，其他觉醒者都只能在尚未形成副本的相对安全的超市便利店里购买食物，但她只要待在家里，永远都能得到来自妈妈投喂的一日三餐。 第137章 她想起了上一轮妈妈曾经给过的提醒，以及这一轮文澜中学开局时，妈妈给她的那块用来引开鬼怪的生肉。 于是，她最终决定再赌一把。 “但是，我必须得离开这里。并且我知道，在你受到那些该死的东西影响之前，你也希望我离开这里—— “拜托了。” 一点点将湾巢的人聚集起来的那段时间，她总是表现得能说会道。 很多成员都将她视为定海神针，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能平静下来。 但是，在面对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神似母亲的鬼怪似，她却显得不善言辞，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趴在天花板上的女鬼沉默了很久。 久到外面的鬼怪再度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她才发出一声尖啸，不再理会下面的四个人，眨眼间就已经爬到了窗户旁边。 她张开鲜血淋漓的大口，一下就吞噬掉了前来探路的鬼怪。 “快走！” 叶姈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母亲对她最后的帮助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畸形恐怖的身体，抿了抿唇，然后用力推了一把其他人，一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但是，她的心里却涌现了淡淡的阴霾。 她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这座城市里发生的种种灵异事件在她看来，反倒更像是某种力量在背后装神弄鬼。 她是因为npc和副本的机制开始怀疑的，后来误打误撞进入控制室之后就更坚信这一点了。 但是这一刻，她却忍不住想，那个恐怖而又熟悉的身影，会不会真的是死去之后不甘的徘徊在这里的母亲呢？ 她想不明白。 她不会永远都能想明白所有事情的，但至少她深知一点—— 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78章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过量的记忆涌入空空如也的大脑，几乎快要让叶姈的脑子原地爆炸。 她咬了咬牙，勉强维持住步伐不乱。 前方，已经有两道人影汇入了她们之中——正是刘缡和李游。 现在的状况，大家都在被追杀，都是一样的狼狈，自然无需多言，很快就继续跑了起来。 不过她们这么多人待在一起实在是目标太大了，因此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叶姈深知，她必须现在就开始反攻计划的第一步：通过自己体内的模拟器召唤通往控制室的大门。 因为人类的体力是有极限的，越拖下去就越是对觉醒者不利！ 于是，尽管知道自己现在进入昏迷状态会给队友造成压力，并且也意味着他将自己的安全交到了别人手里，但叶姈还是不得不下定决心。 她飞快告诉身边人自己准备开始了，然后便闭上了眼睛，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季纯思自从恢复记忆，想起叶姈就是自己曾经非常依赖的叶姐之后就非常关心她，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想将她的安全假手他人。 她立刻就想要上前一步将叶姈抱起来，谁知却慢了一步—— 秦策突然伸手，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将一米七五大个子的叶姈给扛了起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不废吹灰之力。 看到旁边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秦策朝她们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已经不算人类了，力气比较大，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她交给我吧。” 季纯思amp;凡茵：“……” 什么意思啊？搞得就好像谁没有在危险的副本中扶过精疲力竭的叶姐似的，她们都很行好吗？！ 但不甘归不甘，她们到底还是不敢拿叶姈的安全开玩笑。 毕竟以她们的体力，抱住这么大一个人一时是没问题，但是一直拖着走就很困难了，确实需要一点非人的力气。 而与此同时，叶姈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了。 她沉住心神，一点点地呼唤着模拟器的存在。 然后下一秒，这件埋藏在副本最深处控制室里的钥匙似乎不甘为她所用，再一次散发出与副本和鬼怪同出一源的污染的力量，试图将她拽入无限的梦魇—— 其实，将这种危险的玩意放进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是她在不得已的绝境下，孤注一掷地赌命。 那个时候，一切都完了。她侥幸通过卡bug的方式进入了副本重叠的中心，被她悄悄命名为控制室的地方，也终于在这里发现了觉醒者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母机。 那个东西位于一间纯白的房间，到处都是一片白。 叶姈从那个产生bug的裂缝里跌下来之后，狠狠跌坐在地板上，顾不上痛呼，一睁开眼就差点雪盲症犯了。 她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终于来到了房间中央的超大型计算机面前。 那应该是计算机吧？活在这样一个不科学的地方，突然看到科学造物，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这台计算机足有一人高，显示屏更是大得堪比叶姈家里那台最新的液晶电视。 叶姈在确定没什么要命的危险之后，谨慎地挪到了液晶显示屏面前，却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竟然也能触发奇怪的东西。 【叮——检测到纯种人类的基因信息，正在进行扫描……】 叶姈被吓了一跳，几乎是手足无措地退了几步，想要逃跑。 第138章 但是这个纯白的房间却是全封闭式的，她是从天花板上的裂缝掉下来的，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但是幸好，这个东西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只见一道蓝光从房间的墙壁上射了出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很快就形成了扫描结果。 【扫描完毕。该人员人类基因纯度高达95%，符合操纵系统的要求…… 检测到母机目前后台操纵人员的人类基因纯度仅有60%，立刻进行操纵人员置换……正在进行权限覆盖……】 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呢？ 叶姈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就好像已经隐约意识到，能够颠覆她世界观的东西就在她的眼前慢慢吐露着冰冷的ai腔调。 她抿了抿唇。南城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大国际都市，但勉强也算个二线城市了，她当然也参与过类似于ai国际展之类的东西，大概了解一些有关ai的前沿科技。 眼前这玩意就跟那些在科技展上展示出来的ai语音引导非常相似，而且听起来怪唬人的，似乎比小爱同学还高级一点。 她在这座玄学城市待了太久了，手机也是时灵时不灵，都快忘记人类科技树成果了。 这会儿看到这个疑似装载了ai语音引导的超大计算机——似乎是叫母机，她竟然感觉有点亲切。 于是叶姈一边警惕着对方，一边试探性地开口。 “母机？” 【我在，新任管理员您好。请问您是否愿意将自己的称呼输入我的数据库？】 这个疑似ai的东西尽管声线一听就是机械合成的，非常冰冷，但是却表现得彬彬有礼。 但是下一秒叶姈就不这么觉得了。 超大液晶屏幕突然亮了，上面分割出了无数的画面，就好像监控一样。 叶姈定睛一看，顿时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只见上面的那些监控画面，居然是这座城市里正在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故！ 其中有好几个叶姈一眼眼熟的副本。 里面正在参与副本的应该是其他组织的觉醒者，他们凄厉的哀嚎声被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并转播给了叶姈。 还有湾巢现在的临时基地……包括她非常看好的新人季纯思在内的所有成员，全部都变成了双眼无神行为刻板呆滞的人偶。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顷刻间将她们转化成了npc一样！ 而另一个更熟悉的画面，就是她目前开启的终极副本七日连锁酒店了。 跟她一起闯副本的那些觉醒者们留下了一地的残肢败躯——其中有几个人已经开始缓慢地重组自己，转化成崭新的npc了。 叶姈咬紧了牙关，尽管她从来不是什么自命不凡的救世主，也不觉得自己能救下所有人，但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悲伤和寒冷。 更令她心寒的是，这个刚才表现的非常友好的ai似乎并不觉得眼前的惨象有什么问题，反倒听起来有些雀跃。 【找到了……尊敬的管理员女士，您的名字是，叶姈，已记录数据库。】 “……你突然打开监控，就是为了找我的名字？” 叶姈的声音冷漠，听不出喜怒。 但是ai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光速滑跪。 【如有冒犯非常抱歉，尊敬的管理员女士。只是我面前终于不再是之前的那些劣质品，而是真正的管理员，一时非常激动，迫切地希望能得到您的名字。】 叶姈还是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她很想讽刺ai能激动什么，不都是冷冰冰的数据计算结果，但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之前的那些劣质品是什么？” 【之前的那些劣质品的人类基因纯度都没有超过60%的，按照我的计算，应该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ai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彬彬有礼，却透露出了让叶姈脸色大变的情报。 【只是很遗憾，我被创造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协助尊敬的管理员管理这座城市，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它们的管理员权限，用以改造转化这座城市。】 【现在，这座城市中所有的类人生命体全部都被改造完成了。除了我面前的您。】 叶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画面中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现状，又看了一眼这个纯白的空间，声音很冷静。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些劣质的存在到底都具体是谁？” 【很抱歉，它们也没有将自己的数据记入我的数据库。不过它们来了。】 谁来了？ 叶姈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她脸色大变，立刻抬头看向了自己坠过来的天花板。 一道裂缝正在逐渐形成，脸色青紫的男人正透过裂缝朝这边探头，看到她了之后露出愤怒的神情。 “该死的贱种，居然被你跑到这里来了！快给我滚出来！” 一边说，这个男人一边伸出一条腿，作势要下来。 ——顺带一提，他的脖子是像断掉了一样的歪的，腿也只有一只，但看上去非常肿胀，几乎有身体一样粗。 再顺带一提，叶姈认得这家伙。 他正是七日连锁酒店的人事经理，用觉醒者的黑话来说，就是该副本的boss。 看到这个并不算出乎意料的家伙之后，叶姈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就这家伙跟人类的相似度也能有60%？ 第139章 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立刻扭头朝计算机吼道：“别傻站着了！我不是什么管理员吗？能不能禁止他进入这里？” 这鬼地方四面都是墙，除了祈祷对方进不来，她简直没有任何办法！ 【尊敬的管理员女士，我只能待在这里，并不是故意傻站着的。】 都到了这种时候，ai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 叶姈脸色大变，终于意识到同学吐槽的人工智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种时候真是恨不得把母机本机给砸了！ 她骂了一声，只能死死咬着牙关，等待那恐怖的玩意降临。 然而，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独腿歪脖子经理脸色一变，整个鬼就像被火燎了一样跳得老高。 而天花板的裂缝也很快不见了。 这时，ai才慢吞吞地开口。 【……当然，全凭您的意愿，亲爱的管理员。】 第79章 叶姈在成功获得安全的环境之后，没有放松一点，立刻接连对ai下达命令—— 比如这个房间不允许任何鬼怪或者npc或者对她心怀恶意的任何存在进入，又比如，想办法开个传送门之类的东西把她还活着的队友们传送进来。 【抱歉，管理员女士，如果将我所收集到的您的队友们传送过来的话，将会违反前一条命令。】 叶姈脸色一黯，这意味着，她的队友们果然全部都变成npc了吗？ 她靠着纯白的墙壁，缓缓地滑坐下来，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那样，蜷缩在黑暗房间的墙角。 此刻终于暂时得到了安全，但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她曾经想，如果自己能够获得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睡她个昏天黑地。 然而事实是，现在好不容易实现了这个愿望，她却没有一丝睡意，脑子里全都是觉醒者全军覆没的画面。 如果说，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着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脑子里才刚刚产生这个想法，她立刻就摇了摇头，扇了自己一耳光。 不能这么消极！她在那么多恐怖的副本中坚持到现在，不就是为了离开这里吗？她必须得振作一点！ 她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家人，她的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尽管努力让自己这么想，但是叶姈的心中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不仅是因为对其他觉醒者的兔死狐悲，更是因为此刻尚且被记忆蒙骗的她还不知道，即使到了正常的世界，她也见不到正常的、活着的妈妈了。 尽管记忆被蒙蔽，但是心里却还留着一些与母亲天人永隔的哀伤。 叶姈稍微振作了点，又走到了母机面前。 “母机，我该怎么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这座城市？】 母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似乎有些不理解。 【管理员的使命就是留在这里，建设这座城市，而我是负责辅佐管理员进行建设的助手。我们都不该离开这里。】 叶姈面色微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接下来又花了一个小时，问了很多问题，把自己问的口干舌燥，但好在终于弄明白了这座城市、这个母机、以及所有副本的本质。 她现在已经基本弄明白，她们这些觉醒者经历的惨绝人寰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所有不小心流落到这里的觉醒者们都很疑惑，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经历这一切，简直比华夏神话中的地府还恐怖—— 好歹传说中地府在把坏人押入地狱之前还会上公堂呢！ 但她们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一切的开始，竟然只是高维宇宙的一次尝试性的小游戏！ 某个由人类组建的强大的高维文明将母机投放到了地球，想要让地球上某个人类作为母机的合作管理员，一同在虚拟空间中建设一个具有地球特色的游戏城市地图。 母机开启的管理员权限被设定成扫描到人类基因就能启动。 但是想来那个高维宇宙应该是纯科技位面，万万没有想到，地球上居然有名为鬼的生物。 某些鬼怪只有虚无的魂体，有些却拥有实体，甚至还是生前的变异之后的腐败□□。 这种东西竟然也误打误撞地被母机扫描到了，检测到了上面的人类基因，于是就启动了，并且将鬼怪作为了第一管理员。 更不妙的是，启动母机的鬼怪显然有些智慧。 意识到母机只认人类基因之后，它就把那个所谓的城市地图打造成的恐怖的灵异杀戮盛宴，将母机放到了误入鬼城的人类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假如叶姈没有卡bug进入这个按理来说她永远也找不到的房间的话，这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母机和它自带的游戏地图会一直助纣为虐，让这里沦为鬼怪们肆虐的乐园。 而等那些所谓的高维人想起自己随意投放的小玩意，意识到这里产生的变故，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饶是叶姈素来冷静，在意识到这个荒谬的真相时也失神许久。 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叶姈问母机：“你难道从来没有意识到，你正在帮助那些鬼怪残杀真正的人类吗？” 母机的回答始终有机器独有的冷冰冰的风味，也让叶姈深刻意识到，它到底不是真正的人类。 第140章 【非常抱歉，但是我的第一要务是建立一个合格的游戏城市。前任管理员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的程序告诉我无需阻止。】 叶姈有点想笑，也真的笑出声了。 是啊，这里可不就是被打造成了一个非常具有地球灵异惊悚特色的游戏之城了吗？ 鬼怪能够得到这么多活人，非常满意；母机看到了一个欣欣向荣的游戏城市，也很满意。 只有觉醒者倒霉的世界诞生了。 叶姈平静地疯了一会，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他觉醒者的死亡已成定局，但至少，她还有希望逃出去！ 然而，母机去给她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强行终止项目？非常抱歉，您并没有这样的权限。按照规定，必须得有至少两名匹配度高达80%以上的管理员提出终止建议，我才能够将游戏地图强行终止。】 叶姈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 很显然，占据这座鬼城的鬼怪绝对不止一家。 看来它们应该都是想办法弄到了自己快要腐烂的肉身，然后一起成为了母机系统的管理员，每家都在这里分了一小块地当副本。 她甚至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原本安全的地方会突然变成副本了，想来应该就是那些阿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肉身，成功参合进系统，分了一杯羹。 回归正题，她如果想离开这里的话，就必须得找到一个跟她一样愿意让鬼城崩塌的活人。 可是，这样的人，已经全部死了啊！ 叶姈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尸体和转化成npc的昔日同伴，悲从中来。 看来，她们最终的命运居然是死在同一个地方，也不枉同伴一场了。 叶姈已经对自己逃离这里不抱任何希望了。 事情陷入死局：想离开这里，就必须找到第二个拥有80%以上人类基因的活人。 要知道，就连那些鬼怪把自己的尸体拼拼凑凑，也只能到60%！更不要说鬼怪是绝对不会答应让她逃走的。 就算发现了生路又怎么样？就算她能让鬼怪无法靠近这里，在这个封闭的房间安稳度日又怎样？ 没有食物，没有水，她也不能前往那座已经被彻底同化成鬼怪乐园的城市寻找物资。 更重要的是，她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同伴。 早晚有一天，她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哪怕不死于物资匮乏，也会孤独地困死…… “等等。”叶姈突然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那是……秦策？！ 秦策的出现并没有将她解放出来。 因为，此时的秦策已经是吞下鬼物的plus版。 换句话说，他也不再拥有80%以上的纯种人类基因了，不符合开启逃生之门的条件。 但神志清醒的他的存在，已经让叶姈重新燃起了希望。 在所有同伴全军覆没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哪怕从未想过将对方当成依靠，但只是对方安安静静地存在，就已经是一种慰藉了。 叶姈再度振作起来。 并且，她从秦策的经历中得到了启发。 如果，她主动将污染物吞进自己的身体里，也会产生类似的异变吗？ 【您要做什么？】 母机始终平静无波的语调终于出现了波澜。 叶姈正在秦策的帮助下，一点点地拆卸着主机。 她听到ai的声音，却只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没办法，这是你逼我的。你跟我不是一条心，不肯帮忙，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请等一下……我是您的……滋啦……助……】 母机终于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工具，彻底无法发出声音了。 叶姈看着从庞大的计算机上面拆卸下来的小小的核心，握紧了它，感受着上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果不其然。 她就说，母机所讲的规则明明应该是完全利于人类的，怎么能被玩成这样？ 好歹也是高维产物，发现系统已经变成鬼怪肆虐的热源的时候，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原来搞了半天，这东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鬼怪的力量给污染了！ 所以它对于身为纯种人类的觉醒者们的遭遇表现得很漠然，甚至还若有若无地偏向鬼怪。 如果不是高维人定下的规则限制，搞不好它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然后，叶姈不顾秦策的制止，毫不迟疑地将这块小小的核心吞了下去。 再然后……她终于得到了ai一直在她面前遮遮掩掩不肯公示的管理员的权限。 【模拟器：管理员可利用此权限进行无限制的模拟，直到完成一个尽善尽美的游戏城市地图。】 【钥匙：管理员拥有开启和关闭游戏地图的钥匙，并且可以在两位及以上的管理员认为必要的情况下销毁游戏地图。】 【重启：当管理员认为游戏地图出现异常程序时，可以进行局部重启。】 叶姈刚才将一个沾染了鬼怪力量的污染物吞进了身体里，正是难受的时候，但是看到这三条却眼前一亮。 她找到和大家一起活着出去的方法了！ 第80章 正是因为重启，觉醒者们又多了一次跟副本博弈的机会。 叶姈在拿到权限之后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外面的那些觉醒者们之所以会突然变成npc，是因为鬼怪管理员设置了一个很恶心的设定—— 第141章 当它们选定的钥匙开启终极副本的时候，所有觉醒者都会在七天之内被彻底侵蚀殆尽，除非她们能在第七天之前找到生路。 但是所谓的生路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说，至少觉醒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 鬼怪们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探和运行之后已经彻底弄明白了母机的规则，只要构筑一个游戏，并遵守规则，它们就能合规地将所有人类都猎杀殆尽。 于是，它们选择了叶姈作为钥匙，开启了最后的污染与屠杀盛宴。 但它们绝对没有想到，正是叶姈被选定作为开启副本钥匙的特性，竟然让她阴差阳错卡bug来到了存放母机的房间。 时间已经不多了，叶姈能够感觉到，被她吞下去的核心正灼烧着她的胃，疯狂地污染着她的身体。 她的神智已经渐渐染上了与npc如出一辙的冰冷，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而她不能去赌自己是否能撑过去，变成跟秦策一样保有自我意识的npc。 于是她只好匆匆进行布置—— 先是将局部进行重置，把她这个人也进行重置。 这样一来，相当于她的身体又被重置到了还没有被污染的状态。 然后，她设定好按时把她投放到外面的游戏地图之中。尽管核心还在她的身体里持续进行污染，但由于核心的污染性会跟游戏规则产生冲突，反而会压制叶姈的污染进程。 最后，一切都被重置了。 大部分的觉醒者都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而用来污染所有觉醒者的终极副本在第四天就被迫开启。 由于遭到中途打断，绝大部分的觉醒者还没有被污染太深，都还保持正常的神智。 虽然这也给她们招来了鬼怪的追杀，但至少大家都有了一条活路。 而她现在，就是要将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这一条生路彻底盘活！ 叶姈又一次在梦境模拟器中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恐惧，只有胜券在握！ “故意在重置的时候把我和秦策搞失忆，是想趁我不记得自己的管理员身份，无法对你下命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把我弄死吗？” 她熟练地开始操纵核心，下达命令，感受着那股阴冷的气息不甘地在她的身体里萦绕。 然而，她却笑了，带着点冷嘲，又隐约透出充满期待的疯狂。 “但是很遗憾，你没能搞死我。现在，轮到我了！” 鬼城之中，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叶姈正被秦策扛着一路狂奔。 其他人气喘吁吁地跟在旁边，哪怕是体力最好的季纯思都已经隐约露出了一点疲态。 玩过捉迷藏的人都知道，不想被抓住的精髓，就是要一直让自己处于移动状态中，绝不能被瓮中捉鳖。 但问题是，她们现在是在跟鬼玩捉迷藏。 “嘻嘻。” 还没见到鬼影子，耳边先传来一声轻笑。 凡茵仓皇抬头，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只见一个脸色青白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的身后是无数断头断手血流遍地的小鬼。 ——这可真是太熟了！这不就是昨天彩虹之家里的那群“孤儿怨”吗？！ “姐姐，我认得你。你长得好漂亮啊，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呀。” 大概是鬼生中难得一次能够借着猎杀觉醒者的机会离开彩虹之家到外面玩，这些小鬼们显得很兴奋，也不太急着动手。 它们只是时不时伸手扯一扯觉醒者们的衣服、手臂、小腿，留下一个个青黑的手印。 凡茵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咬了咬牙，趁着这些小鬼还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举动，连忙开口放嘴炮。 “等……等一下！我们之前没得罪过你们吧？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麻烦？” 这些年龄永远定格在12岁的孩子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疑似老大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尤女士说了，只要过来拦住你们，就能让你们永远陪我们玩了。” 大概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凡茵的注意力提高了不少，发现在提到尤女士的时候，小女孩的表情很冷漠，旁边那几个满脸是血的小鬼也露出了恐惧或者愤恨的眼神。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叶姈曾经跟自己说过的种种推测，彩虹之家的高层跟这些小鬼不是一伙的！ 见小鬼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赶紧大喊：“你们最恨的人应该就是院长和尤女士那伙人吧？现在你们好不容易不用被一直关在彩虹之家了，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复仇？” 小女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是真的垮了，上面的血肉都掉了个干净，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但是那几个贱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些该死的袖章，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对戴着除了红袖章之外的任何颜色袖章的鬼东西下手！” 凡茵被她不装了露出来的鬼像给吓得一哆嗦，但也很快抓住了核心要点。 她跟季纯思对视一眼，很快就有了决定。 “既然比起对付我们，你们更想对付彩虹之家的高层，那我们联手吧——只要你们掩护我们，很快，等这位姓叶的姐姐醒过来之后我们就能帮助你们摆脱袖章的影响，亲手复仇。” 这些小鬼们自从变成鬼之后，应该非常渴望能够手刃仇人。 第142章 毕竟连生前只是间接迫害过他们的尤溪文都被逼得自杀了，直接害死了他们的彩虹之家要是没有袖章的话恐怕也会被狠狠折磨。 果不其然，小鬼们明显精神一振。 “真的吗真的吗？姐姐说话要算数哦！不然我们就宰了你们！” 凡茵脸都快笑僵了，竭力保持镇定。 “当……” “当然。” 叶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凡茵精神一振，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她的心里是发虚的。 不过现在一听到叶姈的声音，她就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彻底恢复镇定了，仿佛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有她在，就绝对没问题。 “你醒了！” 叶姈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为首的那个小姑娘，仿佛能从她黑漆漆的瞳孔中看到被压迫的愤怒和杀意。 “我会打破这里的一切。这样一来，束缚着你们的规则就消失了，就可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小姑娘虽然平时最喜欢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把陪她们玩的觉醒者们给逗得团团转，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脑子也不含糊。 她深深地看了叶姈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招呼自己的小妹小弟们一起把其他围过来的鬼怪引开。 凡茵终于彻底把那口气松下来了。 她扭头去看叶姈，有点求夸的意思，但却被对方过于苍白的脸色给吓到了。 “叶姈？你现在到底感觉怎么样？” 她这会儿看上去虚弱得就像在彩虹之家被剥夺了袖章的时候那样。 秦策原本一直驮着她，但是自从叶姈清醒过来之后就自己走了，这会儿正背对着他。 他这会儿正盯着叶姈的背影出神，听到凡茵的声音之后，脸色微变，立刻捞起了她的左手。 与此同时，季纯思也握住了叶姈的右手，然后皱眉。 “好凉！” 一般来说，活人的体温都会维持恒定的温度。 而这座鬼城虽然一年四季都是阴天，但温度倒一直维持在十几度二十来度，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觉醒者裸露在外的皮肤绝不会这么凉。 因此，通过体温下降来判断自己受到副本污染的程度，也是觉醒者常用的方法。 毫不夸张地说，叶姈现在的体温简直已经凉得像个死人了。这对于觉醒者来说，可是绝对危险的征兆。 不过秦策也是在失态地握上手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他现在也算是半个npc了，体温同样不正常，因此又连忙放开了她的手。 “你现在……” 自从被自己吞下去的污染物同化成npc之后，秦策无师自通了解了很多东西，看着叶姈的眼神很复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叶姈体内那个已经被鬼怪力量污染的核心开始进一步污染她的身体了。 最开始，叶姈的身体状态在彻底被污染之前成功得到重置，状态一键刷新。 但是那个核心并没有被取出来，还一直待在她的体内持续进行影响。 经过这几天的发酵之后，它已经能够成功影响到叶姈的精神状态了——不管是失忆还是连续的记忆被篡改都是那个东西的作用。 不过现在的情况则更加危险——因为这份影响已经开始蔓延到身体上了！ 一旦叶姈的精神到身体双重失守，那么她就会像秦策一样，□□发生变异，彻底变成npc，并且很难说他那个时候能不能像秦策一样保留神志！ “别太担心。” 仿佛已经看穿了其他人对自己的担忧，叶姈微微扬眉。 明明也没有露出多么张扬的表情，但就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由内而外的强大自信和绝对冷静，不由自主地就会被她的这份冷静给感染。 “我现在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自从她成功沟通自己体内的核心，下达命令构建通往母机主机的通道开始，她受到的污染就加强了。 从她睁开眼的这一刻开始，她的耳边就持续弥漫着幻听，仿佛有无数男男女女用着她不了解的另一种语言在低喃。 她的眼前也时不时会出现幻觉，有时候低头看自己的手，恍惚间会看到淋漓的鲜血。 但是，她还能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正在她的心里，她的灵魂里爆发，支撑着她继续前进。 “但是，在我被打倒之前，我们就能出去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身体开始下陷！ 还来不及戒备或者惊慌，她们就感觉眼前一晃，原本暗沉的天空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 由于场景转换过于突然，李游和刘缡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感觉眼部一阵刺痛。 而对于叶姈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强行忍受着自己眼前层出不穷的幻觉，一手拽着季纯思，一手拽着凡茵，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巨大的母机面前，并将两人往前一推—— “母机，立刻开始扫描这两人的基因信息，然后开启两位以上的人类管理员能够开启的游戏地图销毁计划！” 母机似乎很不情愿，过了好几秒才响起ai的声音。 【正在进行扫描……】 但是，它终究只是个机器，必须得按照既定的程序规则行事。 【已确认两位人类管理员的身份。请问两位尊敬的管理员，是否决定销毁惊悚类游戏地图寂灭鬼城？】 第143章 寂灭鬼城？这是鬼怪自己给这个地图起的名字？象征着所有生命进入这座城市之后，都会寂灭吗？ 叶姈有一瞬间的晃神。 而凡茵和季纯思则没有一丝迟疑，用最坚定最响亮的声音回答：“立刻销毁！” 又过了好几秒，母机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叶姈都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内心没有那么笃定，而是稍微有点忐忑的时候，终于有异变产生了—— “快看！” 凡茵指着骤然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好几块地方，面露惊讶。 毫无疑问，就像上一轮叶姈看到的那样，上面显示的全都是这座鬼城里的各个地点。 只是现在，无数鬼怪正在嘶吼，正在哀嚎。 它们赖以生存的副本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慢慢扭曲。 地面，树木，建筑，天空……全部都在慢慢地压缩到一起，然后归于寂灭。 这个被恶意使用的游戏地图正如它的名字那样，迎来了属于它的终结。 崩塌正在一点点地向这个处于最核心腹地的纯白房间靠近，天花板已经率先开始凹陷。 然而，在场的诸位觉醒者心中却迎来了久违的安定。 终于，结束了…… “等等！” 季纯思的脑子向来好使，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拉了拉叶姈的衣袖，面露担忧。 “母机，游戏地图崩塌之后，我们会去哪里？” 晴天霹雳！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这鬼地方崩塌了是好事，但是她们还没出去啊！ 【……请勿担心。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归处。地图崩塌之后，这里面存在的所有灵体都会回到灵体该待的地方，诸位人类也会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所有存在都会各归其位。】 按理来说，听到这里，大家就该放心了，但是季纯思的表情却越发凝重。 “那些npc呢？她们也算人类吗？她们会回到哪里？” 母机安静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思考或者说——计算。 【数据库中未找到相匹配的情况。被灵体彻底污染的人类究竟该算灵体还是人类？这是一个难以预测答案的问题。】 “那叶姈岂不是有可能回不去了？” 凡茵听到这里，也总算明白了季纯思的顾虑，顿时一脸着急。 至于同样遭到污染的秦策则暂时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不过秦策得知自己可能回不去了，心情却很平静。 早在他选择吞下污染物的时候，就该料到现在的结局。 更何况，能够陪伴叶姈完成这么了不起的一件事，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叶姈最后的归处。 因为他知道，叶姈究竟有多么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 “别担心。”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叶姈同样平静的声音，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看她依旧沉静的侧脸，还是像初见时那样让他心动。 “我已经努力过了，尽了我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去打破这个该死的牢笼，我也做到了。 “接下来，如果我能回到现实，当然一切都好，万一回不去，跟秦策一起去了灵体的世界，那正好可以找找那些该死的利用母机建立这个见鬼副本机制的鬼东西，现在大家都是鬼了，看看谁厉害！” 她还回头看了秦策一眼，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大干一场。 于是，秦策的心彻底定下来了。 “嗯，能回去最好，回不去的话，我就跟叶姈一起干他爹的一场！” 话音刚落，这个房间就在恐怖的外力之下彻底破碎了。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吸入了粘稠的沼泽…… 最开始的时候，叶姈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小聋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装在套子里的人？ 她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高中课文给逗乐了，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变成了面无表情。 没劲。连自己笑了一下都感受不到。 说起来，这种只有意识却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情况……她果然变成阿飘了吗？ 那秦策呢？她俩离得那么近，变成阿飘之后应该也在一起吧？ 又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叶姈也不确定到底过了多久，但是再怎么沉着冷静的心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时近时远，时而贴着耳边，时而又远在天边。 “……意识……” “……心率加快，呼吸……” 什么鬼玩意？她都变成阿飘了还能有心率和呼吸？ 叶姈直觉不对，开始越发使劲地挣扎起来。 终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轻盈了，反而越来越沉重，仿佛正在下坠。 与此同时，耳边的声音也终于清晰起来，还混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叶姐！你能听到我在说话的声音吗？” 是季纯思！ 大脑在意识到说话人是谁的那一刻就像是过了电似的，一个激灵，刺激得叶姈直接睁开了眼睛！ “叶姐！”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她就被耳边激动的女声吓了一跳。 季纯思正趴在她的病床边，原本成为一个组织的老大之后沉着冷静的样子彻底没了，一张脸都激动到快扭曲了。 第144章 “叶姐，我们成功了，我们出来了！” ……对，我应该是出来了。 叶姈眯着眼睛看了看雪白的病房，又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乱入的季纯思…… 等等，那是？！ 她拼命仰起头，把旁边的医生吓了一跳。 “你才刚醒来，还在吸氧呢，别乱动……” 话还没说完，叶姈又干脆利落地躺回去了。 医生：？ 怀疑我被耍了。 那一刻，只有叶姈自己知道，在看到自己旁边的病床躺着的男人果然是秦策时，她心里松了一口多大的气。 ……真好，这家伙没有独自不做人，也回来了。 于是耗尽浑身力气的她放心地晕过去了。 第81章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昏迷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就有点不记得了。” 凡茵坐在叶姈的病床边，给她削苹果的时候，忽然感慨道。 因为现在处在现实世界的医院，她不好直接说她们几个倒霉蛋在昏迷的时候灵魂被抓进鬼怪主持的恐怖游戏的事情，就只好用做噩梦来隐晦表示。 叶姈没顺着她的话继续交流噩梦内容，只是假意抱怨：“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为什么你跟纯思都醒得那么早，还恢复得这么快。” 她说的是真话。 自从她那一天成功销毁寂灭鬼城，回到现实世界躺在医院的真身之后，她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还伴随着发低烧。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来天，才终于能在医生如释重负的注视里下地了，但还得在医院里保守观察两天。 哦，对了，因为躺了太久，她的肌肉有点萎缩的症状，还得复健。 不过好在需要复健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秦策陪着。 相较于她们，季纯思和凡茵就滋润很多了。 据说在那天醒过来的时候，她们立刻就能下地了，还踉踉跄跄地追着因为情况突然变得危急，需要进急救室的叶姈，追了一路。 不过后来在打听清楚情况之后，叶姈猜测，这两人恢复的更快，应该不止是没有像她和秦策一样被污染的原因，还因为她们现实中的身体本来就没在医院躺太久。 抛开恐怖鬼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谈，在现实医院看来，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因为不明原因陷入昏迷，送医院里了除了给人吸氧也没有半点办法，查不出原因（其实是因为灵魂被拖进鬼城了）。 更奇怪的是，按理来说最先开始昏迷的人情况应该最危险，但事实上这些人出事的顺序好像跟昏迷的先后没有关系，完全随机。 比如叶姈就算是比较早陷入昏迷被送来医院的那一挂，然后是季纯思，再然后才是凡茵。 然而事实上，叶姈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差好几次都病危的时候可比那两人多多了——她猜应该是觉醒者在副本中的生死危机对应在现实的身体上了。 于是，她这个昏迷时间过旧的倒霉蛋，终于在现实中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一具跟僵尸差不多的身体，最开始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而昏迷时间相对没那么长的两人刚醒来就能走，现在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鬼城中的时间跟现实中的时间并不完全同步，前者要更快一点，现实中的一天相当于鬼城中的差不多一个月。 不然就叶姈在鬼城待了近一年的时间，同步到现实中早就该肌肉萎缩得不成样子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开始复建。 秦策是比季纯思还新的新人，按理来说，躺的时间比她短，现在也该恢复得更快。 然而，事实上，他恢复的速度比叶姈还慢——应该是因为他遭受的污染比叶姈还严重。 值得庆幸的是，在副本中受到的污染除了让现实中的身体更虚弱之外，目前为止似乎没有表现出其他糟糕的影响。 要是现实中也不做人了，叶姈真的会担心自己和秦策被拖去切片研究的。 “……说起来，之前我一直迷迷糊糊地跟着你们行动，还不知道当时咱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呢。” 凡茵好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凡茵先切了小块的苹果，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插着喂给躺在病床上的，又切了一大块顺手用刀尖塞进自己的嘴里，声音含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醒过来之后，噩梦的内容就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候我都记不太清梦里面的同伴除了你们几个之外都有谁了……搞不好你后头也会忘记呢，趁现在没忘，赶紧跟我说一说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记着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事，早点忘记才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啊？ 叶姈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种看着傻孩子在作死的感觉。 在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又旁敲侧击地问过凡茵两人之后，她基本可以确定—— 鬼城里面的记忆变模糊应该是件好事，这两人记忆越模糊，现实身体就恢复得越快，类似于除秽了一样。 不像叶姈和秦策两个倒霉蛋，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污染的副作用之一，都醒来这么久了，脑子里的记忆还是清晰到可怕，没一点淡忘的意思，身体恢复也慢吞吞的。 而且，叶姈也并不觉得把母机相关的真相告诉她们是一件好事。 第145章 知道自己的世界很可能只是高维人眼中的玩具，却没有任何办法防范类似的事情，难免有些徒增烦恼了。 最终，她还是隐晦提醒凡茵，早点把这事给忘了对身体比较好。 季纯思脑子转得快，应该早就意识到了，所以这么多天来从来没问过，也没跟任何人讨论过。 凡茵向来听她的，也就真的不问了。 接下来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凡茵早就出院了，还得赶回去上班，连忙告辞了—— 毕竟当初买自己梦想中的房子一时爽，事后还贷火葬场。 她在现实中昏迷两天，万幸没被辞退，可得赶紧加油还贷。 下午是叶姈和秦策固定的复健时间，两人好歹努力了几天，肌肉萎缩也不是很严重，现在暂时不需要轮椅和护士了，就干脆互相搭把手，慢悠悠地下楼。 不过，就在下楼的那一瞬间，一个急匆匆上楼的男生刚好跟她们擦肩而过。 叶姈愣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策也顾不上两人现在堵在楼梯中间，立刻停下来询问她。 “那家伙我认识，叫什么来着——李游？” 这人是她秽土转生之后加入湾巢的，她没什么印象，过了两秒才想起他的名字。 “挺好的，他也回来了。”而且就刚才擦肩而过的样子，应该记忆也开始淡化了，没认出她们来。 叶姈倒是没有认亲的打算，不过看着跟她一起被抓走的倒霉蛋现在一起被放回来了，心里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又微微皱眉。 “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不肯透露那些跟我们一样莫名昏迷的病人的情况，说是要保护病人隐私。也不知道那些人中到底有几个像我们一样醒过来了……” 秦策也跟着皱眉。 “我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好像听了一嘴，在我们醒来之前，已经有好些人断气了……” “是在我们成功销毁鬼城之前变成npc的那些人吧。”叶姈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那些人不像我们，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就算鬼城崩塌应该也出不来了。” 就在她失神的那一秒，来自秦策的手重重地拍到了她的肩膀上，差点把她现在还十分虚弱的身体拍得一个踉跄。 “……你被夺走神志了？谋杀？” 她没好气地瞪了秦策一眼。 男人最开始还有点紧张，发现她眼角有笑意，是在开玩笑之后松了口气。 “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忽然很想拍拍你……”抱抱你。 但他不敢说后半句。 尽管两人在共同的噩梦里相识已久，可除了在危机时刻手牵着手之外也没做过任何越矩的举动，这回到了现实中，更是莫名多了一层陌生感，让他越发不敢行动。 “怎么？你想安慰我？你觉得我现在需要安慰？” 叶姈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然而，秦策却很认真地看着她。 “确实是这样的。” 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反倒是让叶姈有点哑然了。 “虽然你总是一副无所谓其他人怎样的样子，但你救了包括我在内的那么多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你，但总觉得你还是很在意跟自己处在同一境况下的人……那些死去的人，尤其是他们很有可能本来再多撑一会就能获救了。” 但是…… “但是，别因为这个为难自己，钻牛角尖，好吗？” 秦策一口气把这么一长串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敢说很了解叶姈，但是都开始自以为是地开导她了，闹了个大红脸。 他俊美的眉眼这会儿都快皱到一起了，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 “抱歉，我……” “我知道。” 叶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认真。 “谢谢，我知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沉默。 秦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僵了半边，突然很想侧过头，有点后悔现在正在跟叶姈面对面。 ……真是的，心脏怎么会跳这么快？万一被叶姈听见了该怎么办啊？！ 他抿了抿唇，忽然比之前更渴望给她一个拥抱了。 但他不敢。 这一天过后，两人就没什么机会再进行这样深入的对话了。 叶姈虽然经历这场被迫当老大的噩梦之后，在表达交流方面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远没有到社牛的程度。 而秦策自从那天之后，不知为什么，只要一面对叶姈就会显得有些结巴。 于是两人本就匮乏的交流越来越少。 她们就这样维持着不尴不尬的关系，直到复健结束，医院终于决定把她们赶走空出床位了。 叶姈的生活似乎再度恢复了平静。 除了时不时会来找他的三个跟噩梦有关的队友之外，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会提醒她那些如梦似幻的往事了。 尽管记忆还是那么清晰，但只要不去刻意回忆，就好像也慢慢淡化了一样。 不过，在离开医院的那天下午，叶姈第一次在现实中来到了埋葬妈妈的墓地，看望了她。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叶琉”二字，还有那张抿着唇，显得有些局促的黑白遗像，叶姈缓缓地将手里的那只康乃馨放在了墓碑前的台子上。 第146章 “……对不起，妈妈，现在才来看你。” 叶琉是在采风的路上因为车祸而离开的，走得很急。 等叶姈从外地的大学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事故赔偿已经打到了她的卡上，她只需要从中拿出一小部分付一下丧葬费用就行了。 帮忙办葬礼的是以前的那些嘴碎亲戚，见叶姈全程面无表情，事后大家浩浩荡荡地一起去墓园也没有跟着一起去，都在背后蛐蛐叶琉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没有血缘关系的白眼狼果然养不得。 叶姈听到了，也并不在意。事实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上，对于妈妈去世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实感。 她在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当地的实习转正机会，回到了南城，回到了她和妈妈住的老房子，每天都呆呆地坐在家里。 偶尔，她会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妈妈还住在这里，跟她一起。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妈妈房间紧闭的门，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她还在里面睡懒觉；路过客厅的时候，总会恍惚间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身影；路过厨房，会觉得有人在里面准备早餐。 甚至连离开家里还有回家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喊一声妈妈，想要跟她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但迎接她的只有空落落的家。 ……但其实，自从上高中住校以来，她很久没有对着妈妈的分享欲了。 现在，迟来的表达欲冲击着她的心脏，却不知道该怎么宣泄。 但她现在知道了。 “……对不起。我很丢人吧？都已经成年的人了，居然一直接受不了你离开的消息，比小孩子还会逃避。” 但是，谢谢你，妈妈，不管在鬼城之中时不时给予帮助的那个“妈妈”到底是不是你，都要谢谢你—— 为所有的一切。 她离开墓园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眼神一凛。 “……等等！” 反正是目测没有任何灵异力量的现实世界，她就莽上去了。 被叫住的女人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到她之后眼神有点恍惚。 “叶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来看望溪文的吗？” “……尤溪文？” 叶姈脑中的那根弦动了。 她仔细打量女人的相貌，终于从过载的记忆中扒拉出了此人的信息。 “是你啊，倩倩。” 这个女人是她的高中同学，杨倩。 不过两人高中的交情泛泛，而且主要是靠尤溪文搭桥牵线的—— 因为尤溪文是她的室友，同时又是杨倩的闺蜜。 ……后来因为叶姈试图阻止尤溪文欺负初中部的学妹和学弟们的事情，两人算是闹掰了。 于是杨倩作为同仇敌忾的好闺蜜，对她也自然跟着冷淡下来。 等一下。 回忆到这里，叶姈脸色微变，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关于彩虹之家中的特殊儿童，还有跟文澜中学初中部联合开设的特别班，这段记忆居然不是副本试图污染她的时候强塞进来的，而是现实中就有的！ 只是，副本跟现实中的回忆混杂在一起，叶姈又实在不愿去回想跟副本有关的任何东西，自然而然就忽略过去了。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整件事情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尤大小姐因为不满自己家里资助的孤儿居然在背地里偷偷说彩虹之家的坏话，于是决定给他们一点教训。 叶姈作为室友发现，阻止，闹掰。 然后高中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去了，她到了大学，跟以前的同学几乎没什么联系了，也从来没想过要回母校看看，自然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想来应该不会比副本里更离奇了吧？ “唉，说起来真是造孽。”杨倩长叹一声，表情十分复杂，“虽然是家里人干的坏事，但是溪文也并不知情啊……她如果能想开点就好了。” “什么？什么坏事？” 叶姈回忆起当年发生的事情之后，也从杨倩的话语中觉察到了一点惊人的细节。 杨倩在刚见面的时候问她是不是也是来看望溪文的，难道说…… “什么？你完全不知情吗？” 杨倩先是有点吃惊，然后又恍然大悟。 “也对，你是我们班很少见的去了外地上大学的，对南城的消息不太灵通也很正常。毕竟，在那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网上的消息被封禁得很快，网上传播的几个大v也受了处罚……” 两个不是很熟的老同学为了传播大瓜，最后坐进了一家咖啡店细说。 但其实杨倩对于前因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她们毕业的第二年，那些升上初二的孩子们突然集体死亡了。 警方自然是介入调查，然后不知怎的，就查到了收留这些孤儿的彩虹之家福利院身上。 “对外的解释是福利院报复社会，故意给孩子们投/毒所导致的恶性案件，最后以嫌犯集体畏罪自杀结案。但后来网上有大v爆料，这一切很可能跟邪门仪式有关……” 杨倩的声音越压越低，有些紧张兮兮的。 因为当年的情况确实很诡异，大v爆料了好几张彩虹之家高层家里的图片，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的，还怪渗人的—— 每一张图片里面，地面上、墙上全都用暗红色的东西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痕迹。 第147章 仔细一看，这些暗红甚至有点像血。 有些地方还书写了一行行癫言癫语，什么转运仪式，什么不要来找我之类的，看上去像精神集体出问题了。 网上有大佬分析，彩虹之家的高层应该是集体做了亏心事没跑了，多半是被警方查到了什么，兜不住了，所以畏罪自杀。 但也有灵异爱好者狂喜，觉得搞不好这是真实的灵异事件，这些人是想用孩子们搞一些邪门的仪式，然后现在被小债主找上门来了，死因恐怕也有蹊跷。 不过很快，这些言论和大v一起被封了。 最开始还有人顽强地用代号来进行讨论，但网上发生的新鲜事何其多，过了一个礼拜，就渐渐地没人提这件事了。 算算日子，那段时间叶姈人在外地，平时她也不怎么刷大眼之类的软件，难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因为这件事，咱们文澜的好几个校领导也落马了。学校最后迁校了，原来的校址明明地段那么好，但也不知为何没有招来新的学校，或者规划新的用途，慢慢荒废了。” 杨倩又叹了口气，垂着眼帘，一脸难过。 “还有溪文……她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她父母早亡，是被姐姐一手带大的。没想到她姐姐居然也参与了这种事情，同样'畏罪自杀'了…… “听说就连她也被警方怀疑跟这件事情有关联，被请去局里喝茶了好几次，最后确认她确实不知情才放走的。” 然后的事情就很明晰了，尤溪文回到只剩她一个人的家里之后，一时受不了打击，就跑到最顶楼一跃而下，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对面一直在抹眼泪的杨倩，尽管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是叶姈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她想了想，最后憋出了一句安慰：“如果溪文泉下有知，知道你还一直记着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不管怎样，这个闺蜜没白交，发生了这么多事，居然还会时不时过来看望她。 杨倩听了之后，嘴角抿着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泉下有知啊。” 告别杨倩之后，叶姈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昔日同学最后的那声叹息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让她心里堵得慌——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堵得慌。 “……叶姈？你怎么会来这边？”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叶姈抬起头，发现马路对面，依旧穿着一身浅色风衣的秦策正惊讶又惊喜地看着她。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大概很糟糕，秦策脸上的喜悦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介意跟我讲讲吗？” 叶姈向来没有倾诉的习惯，尤其是在上了高中之后。 但鬼城的那段经历真的改变了她很多，正如她曾经朝季纯思倾诉自己苦恼的母女关系，又如她现在产生了想要向秦策倾诉的念头。 秦策听了之后，沉吟片刻，主动向她发出邀请。 “说到这个，我有一点想法，不如你跟我来看看吧？” “……原来你在大学里有自己的研究室啊。” 跟着秦策一起走进南城大学的校园，并且听他说要带她去实验室之后，叶姈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点啧啧称奇。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无意识地走到了南城的大学城，更神奇的是，秦策居然还是个在大学里有自己实验室的高知。 秦策听了她的话，被呛了一下。 “……咳咳！没那么夸张，我还只是个研究生，在导师的实验室里打下手而已。” 他先是有点脸红，然后又想起了正事，变得严肃起来。 “我导师研究的方向刚好跟空间磁场有关。我对于鬼城和鬼怪之间的关系有点想法，所以就借着相关的实验想要研究一下。” “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鬼怪意外启动了母机，然后把副本布置成了屠宰场随机拉人进来宰杀吗？” 叶姈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一直困在愧疚与折磨的梦境中的尤溪文，心跳有一瞬间加快。 “其实吧，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秦策挠挠头，看上去又没那么像精英高知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青涩。 “考虑到叶阿姨和其他一些主观上并不会攻击觉醒者的特例的存在，有没有一种可能，并非鬼城中的所有鬼怪都是主动将那里变成猎杀场地的？ “可能有一些死去的灵体磁场被吸进了游戏里，被动参与由凶残的同类构建的所谓的副本。 “只是这些存在的基数实在过小，并且那些灵体在副本中待久了，也会逐渐受到污染，对觉醒者产生攻击性，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并且把它们单拎出来？” 叶姈想起了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帮助自己的母亲，后来渐渐变得痛苦挣扎，最后差点被不知名的存在“修正”…… 她握紧了拳头。 “你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存在。不过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她长出一口气，扯开话题，并没有一探究竟的作死念头。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噩梦中醒来，你最好小心点，别研究着研究着，又把自己赔进去了。”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忍不住稍微研究一下磁场之间的关系，可不打算研究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秦策听出了她在关心自己，嘴角漾起笑意，心里话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 第148章 “我不会轻易赔掉这条小命的。毕竟，我还想一直生活在有你的世界呢——” 话一出口，他面色微变，意识到这句话过于暧昧了。 “抱、抱歉，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好红着脸低下了头。 ……叶姈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跟他疏远了吧？本来她们的关系就没有很亲近。 不过，叶姈直到现在都没有反应，也可能根本没有感觉到吧？ 毕竟，她看上去就像比较迟钝的人呢，自己曾经在鬼城中的告白也没有得到回应…… 秦策忽然感觉舌尖品尝到了一点苦涩。 他勉强扬起笑容，刚想要随便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直直地撞入了叶姈平静中微有波澜的黑眸。 “既然想生活在有我的世界，干脆跟我在一起吧？” 她微微侧过头，尽管看上去波澜不惊，但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这样我就能监督你了，阻止你干过分危险的事情。” 秦策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痛！不是梦！ “嘶——好啊好啊好啊！” 他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变得很亮。 叶姈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微勾，突然觉得让这样一个人加入自己的世界似乎也不错。 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幸福的男人则抬头，嘴角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看了一眼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真实的，不是鬼城中虚拟的阳光。 已知，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了，那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神吗？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拜托了—— 请让他永远留在叶姈的世界吧。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