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桥》 第1章 [现代情感] 《暗桥》作者:晴却【完结】 本书简介: 高中那年,乔希随着姑妈搬进烟尾巷。 那天下着雨,乔希穿着公主裙和小皮鞋,明眸皓齿地冲人甜甜的笑。 她礼貌又懂事,是大家心中的小公主。 新朋友都很喜欢她,唯有梁砚西讨厌她。 少年站在烟尾桥上,被雨雾包裹,漆黑的眼底满是嘲意,他说她“德不配位”。 自此,乔希和梁砚西开始不对付。 后来无人所知的夜晚,乔希找梁砚西切磋。 赌注放在牌面上,谁输谁就要接受惩罚。 凛冽寒风吹来,烟尾巷上霜花凝结成冰。 乔希说:“我赌今年不会下雪。” “赌注?”少年的音很淡。 乔希扯唇,冷眼对上他的视线,“别再烦我。” 梁砚西嗤了声,“可以。这次我赢了的话。” 少年那双漆黑的眼底还和从前一样自恃,视线划过乔希,他势在必得地定音:“我要你。” 成王败寇,胜者为王。 梁砚西要乔希。 南浔根本不会下雪。 那时的乔希也不曾想到,竟真有人会费劲心思为她下一场独属于乔希的雪。 *离经叛道拽哥x别扭的蝴蝶结(冷感) *小镇/救赎/飞跃大海 内容标签:都市破镜重圆天之骄子救赎 主角梁砚西|视角乔希 一句话简介:你我都是人生赢家 立意:野蛮生长,活出自我 第1章 towards 《暗桥》文/晴却 狂风拍打门窗,雨水沉重地落在瓦石上。 窗边似有漏风,吹来一阵冰凉的,带着水意的风。 楼下的聊天音像闷在雨里,麻将搓牌音冗杂在楼道,像蝴蝶振翅玻璃一般透着闷窒感。 卧室狭小,房间门窗都被紧闭着,外面雨势很大,乔希坐在课桌前眨着眼睛,看透明玻璃上水痕紧密交接地往下坠。 那扇紧闭门窗抵挡不住的嘈杂,像细碎的冰块坠入玻璃瓶中,都被闷在这潮湿的雨里。 耳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须臾的吵闹以后,那端似是有些不耐,语气压得有些急:“就先这样吧,还缺什么东西跟我说。” 窗外雾气沉沉,视野模糊到看不清外景,乔希晦涩地眨了下眼睛,她说知道了。 身后很突然地传来敲门声,那股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屋内的平静。 是乔美琳很用力地拍,并在门外喊着:“希希啊,家里没有茶叶了,客人们都没得喝啦,你去超市帮姑妈买点回来。” 老旧的门板吱呀作响,风声雨声灌着,好似下一秒房门就会被人推开。 而后,老旧小的房间视野将会一览无余。 这种缺乏的安全感就像被卷进失控的海水中,黑暗和恐惧涌来,有种失去所有掌控欲的陌生和无力。 乔美琳嗓门扯得很大,电话那端的人应该可以听见,耳机里安静到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音,乔希才听见母亲最后说: “住姑妈家乖点。” “要听大人的话。” 房门打开,楼下的吵闹声从楼梯道涌上来,乔美琳衣服上全是香烟的难闻味道,她从口袋里拿了张皱巴巴的钞票递过来。 她突然想到这是乔希来到南浔的第一天,扯着嗓子盖过楼下麻将室的吵,伸手给乔希指了方向:“桥那边小卖铺旁爷爷家卖茶叶的,你去称点回来。” 她转身看了眼楼梯甬道确定没人以后,又凑过来小声地,郑重地交代乔希:“到那儿别傻了啊,挑最便宜的买就行。” “他们家买五斤茶叶送二十克呢。” 三月底,原本要回暖的春天,迎来第一场雨。 冷空气降临,乔希从衣柜里翻出件校供感外套,穿过乌烟瘴气的厅堂撑开透明的塑料伞,小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雨水。 姑妈后知后觉地从麻将桌前跑出来叫住她:“你刚来烟尾巷人生地不熟的,别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视线偏移,隔壁小洋房的纯白栏杆露出,她挥手指了过去:“尤其隔壁那个。” 她眉头皱着,看起来好嫌弃,又接着说:“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你离他远点。” 雨水重重地打在伞面上,砸落在地面的水珠溅在小腿袜上,散着丝丝的寒意。 雨滴落入水潭惹起涟漪,乔希那双黑漆漆的眼底映着姑妈的脸,眼睫颤动了下,她点点头乖巧应下,“知道了,姑妈。” 樱花开得正盛,一场雨很快浇败这场春景。 青石板路上被雨水晕开,苔藓不起眼地藏在石缝里,粉白花瓣被雨水凌虐,零落在暗灰的地面上变得暗淡。 就像她一样,被父母从南苔市送到南浔老家,留在姑妈家生活。 乔希按姑妈指的方向找到那家茶叶店,歪歪扭扭的木牌挂在吊顶上,破旧得好像随时都快倒。 窄小的门是开着的,阿伯眯眼睡在里面躺椅上听着雨声连绵,在听见异于雨水声以后警觉地睁开眼睛。 他大概是觉得迎来走来的女生不像是来买茶叶这种非需品,躺椅轻晃慢摇,他没给客人视线,“喝水的话门口有自助贩卖机,用手机扫码直接买。” 门口老街,他是指外面那个正红色的柜子。 雨搭下没了扰人的雨,乔希收了伞,一双黑眸安静沉稳,“阿伯,我买茶叶。” 第2章 雨水变得猛烈,紧密交接地雨丝坠地溅出好远。 阿伯起来时手脚麻利,很快给乔希装好茶叶,雨水天气潮意重,他好心地多套了个塑封袋。 “你是新搬来的住户?”阿伯推着老花眼镜找钱,抬头朝乔希看过来,“以前都没看过你。” 乔希那双黑睫微闪,也没什么不好承认,她从容解释着:“今天刚搬过来。” “美琳家的?” 老伯把找零的钱往玻璃柜前推了推,解释的声音中透着爽朗的笑:“这片儿只有乔美琳每次来这样买。” 做生意的都人精,对这块儿又太熟,老人猜测得大差不差。 乔希转学手续办完,不出意外还要在这儿待上两年,迟早都会再碰面的,她也露出一抹笑。 女孩眉宇间舒展,眼尾是上扬的,很好看的弧度。 她扯平唇角,诚实开口:“她是我姑妈。” 声音落下,门口传来“轰隆”的碰撞声,红色的自动售机前站了个身形劲瘦的少年,他腰一矮,伸手捞起一罐冒着凉气的可乐。 外面云雾泛着白,灰蒙蒙的天气里,他像溺在灰白的雨水天气里。 眉高薄唇挺鼻,轮廓凌厉,卷圈的发带着雨水的潮意,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冷感很重。 雨水紧密交接的声音里,少年别开视线,三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易拉罐,食指微曲扣进拉环间隙,呲啦一声,气泡水在冒泡。 雨水和气泡混着,他仰头只抿了一口,易拉罐被无情丢弃。 老伯坐回摇椅上,藤条发出吱呀叫声,他倾身拿起茶盏抿了口,茶香留于口间发出谓叹声,似是在给乔希解惑,“那小子叫梁砚西,京市人,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去年来的这儿。” 黑骨伞下的那道欣长身影模糊在雨景里,乔希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原来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 茶叶拎回家,开水滚入进去,每张麻将桌前都放着热茶,姑妈坐在台前玩手机嗑着瓜子,穿堂风过,屋前屋后的两扇门似有风吹。 地面氤氲着潮湿的水汽,好像在上演着乔希往后每天都要这样过。 雨下至傍晚才停。 楼下牌友打完两圈以后回家吃饭,乔美琳在餐桌上还不忘拿着手机给他们发微信组织下一场的牌局。 麻将桌凑齐,乔美琳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她眉尾都在上扬着,伸胳膊夹了块小炒肉放进乔希碗里。 “我看雨停了,你没事就趁这两天时间多出去走动走动熟悉这里环境。” “南浔的生活条件肯定不如南苔市,你尽量克服,好好读书,实在有困难的话来找姑妈,姑妈帮你解决。” 她们将有很长一段相处时间,乔美琳这是在和乔希提好和平相处条件。 乔希听懂了,她放下碗筷,漆黑的双目此刻平静地看向乔美琳,碎发从耳后滑落一缕,她说:“好。” 傍晚的天色阴阴暗沉,雨声静下来。 楼下厅堂里稀稀拉拉来了熟客,乔美琳好像天生笑脸一般,在客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欢声和笑揉在一起,好不容易安静过的厅堂又变得热闹起来。 雨后的空气里仍旧潮湿,四周散漫着泥土的清新。 倒春寒来临,空中盘旋 着冷冽的气流,巷口商超门前拖出来大的冷藏柜,绿色棉布条遮挡了半截,透明盖下是超市老板提前准备好的冷饮。 已经有小孩拿着零钱冲过去,人还没冰柜高,扒着柜门上挑选着雪糕,“小满哥哥,我要个随便。” “我也要!我要吃绿色心情!!” 树叶上的积雨涤着空气,阵风吹过,脸上传来一股凉意。 或许是两个小孩一点也不怕冰似的抱着雪糕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还商量着下次要吃三色杯和火炬,乔希似是被他们感染到,在这种阴风不定的日子里,她也去小商店挑了只雪糕。 绿豆味的冰淇淋。 结账时那个叫小满的少年报完价后,起身扯了个小的透明塑料袋给她装上,“最近这些小孩喜欢来挑点喜欢吃的放冰箱里存着,你也是吗?” 乔希扫码后掀起眼皮,嗓音恬静地回他:“不是,我现在吃。” 阴雨绵绵,落叶和灰瓦上的积雨被风吹拂,掀起一阵不起眼的冷雨。 身体上大的感官被放大以后,味蕾变得没那么敏锐,一款绵绵冰的雪糕,乔希只尝出冷。 和微乎其微的糖精。 乔希没再折磨自己,裹好包装袋投入垃圾桶里,重物坠落,她抬脚走回小满超市:“再买份关东煮。” 清汤锅和辣锅分开装的,热水沸到冒着气泡,是在门外都能闻到的香。 乔希随意挑了几串,拿了瓶白桃樱花味的汽水,坐在门外小方桌上享用着属于她的晚餐。 夜晚的路灯在同一时间瞬间亮起,朦胧的水汽柔和了夜色的光。 雾雨模糊,光点婆娑,不远处走过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抱着篮球,拍在地上发出很响的震动声,远远地喊着:“周满!等下烧烤去不去吃!” 那个看店的少年看见来人时欣喜地推了下眼镜,他笑声爽朗,答应得也快:“好啊,等我爷爷进货回来再跟你们一起去。” 看到李东拾怀里抱着的球,周满很惊讶:“这天气,你们还去打球了?” “教周续那孙子做人呗,从他那儿抢来的。”他跨上台阶靠近,无所谓地把篮球丢下,“等会儿晚点吃谁家?” 第3章 墙角石缝中的苔藓被雨水照料,迎着春意野蛮发芽。 后面那道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穿过雨雾靠近,宽大的外套松松垮垮罩在身上,他脸在阴雨天里变得清晰。 五官立体分明,漆黑的眼底潮湿,像匍匐着猛兽一般危险,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乔希嚼完最后一颗弹鱼丸,捡起桌面上包装袋,站起来把塑料杯丢入垃圾桶内。 “砰”的一声,炸开在静谧的雨水天气里。 或许声音太大,惹起那几人的注意,那个抱着篮球的瘦子望过来,“诶?你也是住附近的吗?” 乔希怔在原地,肤色冷白,人也清瘦,透着股干净清冷的气质。 她漆黑的眼睛也看向他们,掀开眼睫“嗯”了声算是回应。 “之前都没见过你,”瘦子惊叹了声,走到乔希面前热情地介绍起来:“我叫李东拾,从小一直住烟尾巷的。” “我看你刚还在吃东西,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他摸了把头,一副开屏样:“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吃点烧烤得了。” 周满过来拽住他,不好意思地冲乔希笑,“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比较热情好客。” 他们手在背后推搡着,看起来关系很要好。 乔希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浸着潮湿,粉饰太平一般说着:“没什么。” “不过我吃了晚饭出来的。” 雨水浸着傍晚的霓虹,少女踩着满地雨水走进烟尾巷里,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小满超市屋檐前还在漏水,周满抬手把李东拾的大背头抓到前面,拍着他肩膀,嘴角笑意难压:“东子,你觉不觉得你刚才有点油?” 李东拾反击他,伸手重重地拍回去,语气认真地强调:“我那是魅力!!!” “不会吧,你真喜欢刚刚那女生?”周满和乔希接触不久,但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傲气,没那么好伺候。 他好心提醒:“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喜欢你。” 李东拾“嗳”了声,“我是觉得她长得好看,看着也挺乖的,估计学习也好,所以想认识下交个朋友。” “再说就算追她又怎么了,我长得很帅吧,她怎么就不能喜欢我。”李东拾白了眼周满,“不支持我,还是不是兄弟啊?” 李东拾勾着脖子进小卖铺里,“西,你觉得呢?我难道长得不帅吗?” 初春冷雨夜,空气里湿漉漉的,屋里返潮透着股霉味,桌面上摊着张红色钞票。 梁砚西好像一直都置身事外,他从货架上取了包黑冰。似乎是没听见他的问题,懒散地掀起眼皮睨了外面一眼的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外面天色灰蒙蒙,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答滴答地落在瓦石上。 梁砚西淡漠地收回视线,低头扯开黑冰外面那层塑料薄膜,他凉薄的声音混在雨水中,“你玩不过她。” 第2章 towards 春雨带来一场寒,浇败了属于樱花的花期。 灰暗的青石小道上被雨水冲刷过,四处透着股空气涤净后的清新,穿堂风过,露台上凹塘里的积水颤动。 乔希在家的时间很少,这些天住在烟尾巷里,似乎也真的和这座城市建立起了联系。 姑妈家的楼下总有人在,白茫茫的烟圈也循着管道涌上二楼,搓牌的麻将音伴随咳嗽声顺着墙壁介质传来,白天也是翻天覆地的黑。 潮湿的绿意交错,夜晚的路灯亮起。 巷子口挤满了做生意的小贩,原本宽阔的人行道路变得拥挤局促,整条街道上都弥漫着各色小吃的香味。 乔美琳厨艺算很差,无论是多珍贵的食材,到她手中都能化神奇为腐朽,入口味同嚼蜡。 餐点时间,乔希在家总是吃不了两口。 巷口卖煎包的阿婆拎着油壶在锅面上喷了两下,滋滋声响中冒出白烟,又被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冒着馋人的香味。 “不要香菜,”乔希排队要了一份,她对辣椒过敏,但是无辣不欢,只好退而求其次:“微辣。” “再多一点醋。” 香喷喷的拇指煎包出锅,阿婆乐呵呵地给她装上一份,捞起醋瓶均匀浇上去,大抵是听她说话不像本地人口音,眯着眼睛瞧着她发笑,“趁热吃口感好,包子周围都是脆的咧,冷了就不好吃啦。” 乔希扫码付款完,收款随着阵风一闪而过,梧桐树上的积雨重重地坠落在乔希脸上,她一手擦脸从阿婆手里接过,“谢谢。” 傍晚昏黄的路灯亮起,带着潮湿雨的风毫无节奏地呼啸。 小吃街上,成双结对的人流拆着塑料袋边走边吃,尤其淀粉肠摊位前挤满了人,乔希又买了杯热腾腾的胡辣汤打包带走,她用筷子夹了个煎包,浓郁美味的汁水溢在口齿间,比乔美琳做的饭好吃百倍。 乔希拎着小吃沿路返回,穿过烟尾桥后是个泛着潮湿霉味的巷子,窄小的地段里却挤了人堵在拐角处。 傍晚带着冷意的风吹来,巷子深处传来拳拳到肉后的闷哼声。 雾蒙蒙的巷子里视野难清,乔希吸着手里的胡辣汤停止脚步,站在边缘安全地方继续咬着煎包。 她眨着眼睛看见深处里站着身形高大的少年,见他将人抵在潮湿的墙壁上,拳头重重地砸下去,动作间难藏狠戾。 瘦弱的男人缩在墙角发抖,捂着脸哭着喊着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央求放过。 第4章 可那个身形峭拔的少年却是充耳不闻一般,拽着那个人的领口,将人重重地压在潮湿冷硬的墙壁上。 他手拍在那人的脸上,背对着巷口,皮肤冷白,后颈的那一排棘突随着动作而起伏。 乔希就安静地站在巷口处,礼貌地也不上前打扰他们。 那双漆黑的眼睛视线看着巷子深处,尖牙咬破皮薄的饺子,煎饺上的醋香和辣意盛开在口齿之间。 可惜站位太远,少年斗殴的话听不清楚。 只是听墙角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乔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李奶奶就年纪大了被这傻逼那么一撞吓到了,人没什么事儿。” 李东拾跑过来,擦肩乔希而过冲进巷子里,他叉腰喘 着气:“医生说最近好好休息一阵就行了。” 靠近后看见周续那张讨厌的脸,他又呸了声:“真尼玛是个人渣。” 身形高大的少年嫌弃地皱了皱眉,松了手。阴雨天里,他纯黑色的冲锋衣外套上映着湿石灰的斑驳,看起来像狼狈挂了彩。 梁砚西侧头,重感的潮湿挤压在睫,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巷口观影的人身上,漆黑的眼底不带任何一点波澜。 透明的塑料袋发出刺耳的褶皱声,乔希收回视线,那个被揍到毫无还手能力的人猫着身子快速溜进巷子里逃掉。 巷子里空了一块,潮湿的气息弥漫在墙壁缝隙野草上,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气焰。 塑料袋的摩擦声消弭,瓦片上的积雨坠落发出水滴声,乔希的视线对上少年的脸。 眉骨深邃高挺,轮廓利落分明。 狭长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身上戾气还未消散。 很冷。 也很压迫。 他看着不像什么好脾气的人,危险感好像也一触即发。 李东拾跟着转身看过来,在看清乔希那张脸以后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嗳?你不是上次那个……” 有记忆点的人,看过一次就能让人记住。 所以直到乔希穿过他们身边远去以后,李东拾的视线还在追随着她。 以及,满脑子全是她打招呼不失礼貌说的那句:“你们结束了啊?” “那我过一下。” 被打落在地面上的樱花被行人脚步碾压到失去原本的面貌,小满超市白墙黑瓦上全是雨落的潮湿。屋内被货物铺满,前台位置稍显拥挤。 “周满,你上次说那女孩儿叫乔希?”李东拾耷着下颚一脸不可置信,“my god!她看见我们揍人的时候竟然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吃着东西!就跟看戏似的,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周满作业还有最后一点儿,他对着图形画辅助线,头没抬直接答着他:“人大城市来的,见得多也不奇怪。” 李东拾轻啧了声,拖起凳子勾脖子倾身朝着倾诉对象靠近:“而且她就站在那边,看我们打完才说要过路了!” 听他那夸张语气,不像是要死心的模样,周满从题海里抬头,他推了下眼镜,手抵出一段安静距离,他沉着声:“所以,你想说什么?” 看来是真想安静下来写题。 李东拾整理了下语言系统,收回那些还没说出口的感慨,千言万语最后化成:“她还挺有礼貌。” “……” “挺可爱。” 周满:“。” 合着先前他们的提醒,李东拾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傍晚的路灯悉数亮起,天色灰蒙蒙的,挡住空中所有的星。 乔希还没走到家门口,美琳棋牌室里嘈杂的麻将音老远顺着春风传来,她顿住脚步,沿着隔壁小洋房绕了一圈走到后院。 她房间外有一层露台,上了楼梯就能从北边小门进去。 水泥露台受风雨侵蚀有着旧的痕迹,过了道路上那盏明亮的路灯,露台楼梯道上的光线闪烁了下彻底陷入黑暗。 门锁打开时吱呀作响,房内也是微弱可怜的光线。 乔希皱着眉穿过白雾人间,找到正在玩手机的乔美琳,“姑妈,我房外灯坏了,家里还有新灯泡吗?” 乔美琳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在那对着手机傻笑,意识到有人过来,指尖一划,屏幕拉到主菜单栏,她头顺势抬起来,“你去小卖部买两个回来吧。” 她伸手拉开面前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10元面额的钞票递过来,“螺口式的。” “家里都是。” 小满超市生活用品比较全,零食品类摆放也多,巷子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到他们家来买东西。 新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潮气,穿过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昏暗的路灯打在人影身上,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李东拾抱着从周满那儿借来的习题册,碰见门口方才见过的女生眼前一亮,刚想要上前搭讪,他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气味。 “好巧,又看见你,”他凑近后愣住,看向乔希眼底有又一次的震惊,“你竟然还抽烟的吗?” 这个时节已经有了作乱的蚊虫,在昏暗的地方横冲直撞。周满蹲在地上点好檀香,笑得仰了身子,“乔希家开麻将室的,你不知道吗?” 李东拾说不知道,没人说啊。 他伸着脖子朝里,像是要找个人替自己作证,“西,你知道吗?” 超市里面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黑压压一片,像是准备收摊。 而里面货架安安静静地摆放着,像有一阵风吹来,静到没有任何迹象。 第5章 “东子就是这样喜欢咋咋唬唬的,你别介意,”周满推开挡着店门的李东拾,热情招呼着乔希,“要买点什么?” 乔希只要了两只灯泡,一只放在家里备用。 连带包装盒的两只灯泡被兜在透明塑料袋里,很轻,塑料袋随着动作发出簌簌响声。 烟尾桥水面上波光粼粼,弥漫起的水汽更重,路灯把人影拉得很长,倒映在流动的水上。 昼夜温差很大,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都像是带了低气温渗入骨血,乔希露出的半截小腿直触有些凉,她加快脚步。 美琳棋牌室好像又迎来新一轮牌友,吵吵嚷嚷的声音震跑枝头麻雀,裙摆上沾染到难闻的烟味还没消散,乔希仍旧选择绕路。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溺在潮湿的水泥地面上,乔希视野拉近,才看见面前停住脚步的少年。 少年高大的身影定在昏暗的路灯底下,散漫傲气,掀起眼皮看向乔希的眼神稍显懒散,凉薄的唇角轻扯,喉间发出一声嘲弄恶劣的笑。 “你。” “跟踪我啊?” 路灯下一高一矮的身影并站,身形高大的少年挡住女生的面前。 乔希沉默片刻,视野环顾四周,她的站位超过乔美琳的棋牌室,距离那道门有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却又越轨在隔壁小洋房前。 而眼前这个野性很重的少年却是正站在小洋房门口。 他应该是姑妈说的那个坏孩子无疑了。 抽烟,抢东西,打架放狠话,坏事里事事有他。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你想多了。” 两家中间留下的空白地儿太窄,墙面几乎顶靠着,她说:“我借个道。” 黑夜昏暗的环境太过恶劣,梁砚西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下,身上的危险气息似乎更重了。 他长长的的影子有一半覆盖在女孩儿身上,危险的气息像空气里涌动着的潮湿水汽一样将她包围。 黑夜里,梁砚西发出一道很轻的嗤笑声。 他视线直直地落在乔希身上,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他们不是叫你离我这样的人远点儿?” 第3章 towards 周末假期过去,乔希的转学手续办理齐全。 南浔高中位置距烟尾巷位置很远,借读生的第一天,乔希在网上查了路线乘坐公交去的学校。 她在南苔读书时成绩就好,或许是有张成绩单的庇佑,新学校年级主任原本还凶巴巴地呵斥犯错的学生,在看见她后说话会变得和善很多。 乔希被分配在五班,班主任有着很大的西瓜肚,看起来像是走两步就会喘的人。 何老师领着乔希才过一个走廊,眼尖到看见自己学生,随即招招手把她唤过来,“林薇,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你带她熟悉熟悉环境先。” “结束后再来我办公室,把书领走。” 那天是阴天,前一天的雨气潮湿还没消散完全,塑胶跑道上像是油水冲刷过的亮,新修葺的操场上满是塑胶气味。 新学校没乔希以前学校大,装修建筑也显得有些破旧,白色墙壁上被岁月浸泡得起了大片的墙皮,露出很多返潮的霉斑。 白露女士的消息是这时候发过来的:「新学校怎么样?」 林薇的话不多,声音也很小,看起来很怯。 带着乔希走了很远的路才会简单地和她说一句,“操场那边是器材室,前面那栋楼是艺术展览楼,后面是这学期新建成的体育馆,听说是个有钱人捐赠的。” “还有那边,那边是废弃的教学楼,不远处还有个体育器材室,因为太偏僻了,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最多是一些想要逃课的学生会从这里偷偷跑,他们都是坏学生,你 最好别过去。” “这条路穿过去就是小卖部……” 南浔高中并不大,林薇带着乔希才十多分钟就已经把学校布局介绍完毕。 广播里传来响亮的预备铃声,震慑着整个操场。林薇急匆匆地指了办公室方向,“你先找何老师领书吧,我就回班里先上课了……” 然后,转身快速奔向教室。 绿荫小道上的同学跑向教学楼,体育课的班级很自觉地往操场中心靠拢排队,乔希平淡地移开视线看向手机屏幕。 joyxxxii:「老破小」 joyxxxii:「没南苔好」 白露女士态度明显变淡了,似乎是对乔希挑剔产生的不满。 她声音里带着些局促的狭隘,口吻也严肃:“南浔肯定不比南苔,但那学校师资也不错,你在那边好好学习,别惹事,和同学好好相处。等过了这段时间接你回来。” 语音似乎也沾满了南浔的雾,乔希点着屏幕回了个好,可是那边再也没有回信。 塑胶道上震感明显,一枚篮球弹着地面直直地冲她滚来,乔希提前感知到危险靠近,抬脚踩住那枚滚动的篮球,她掀眼,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抬着眉,挑衅地冲着她笑。 雨后带来一场低温,风吹来一片冷寒。 口哨声响彻操场盘旋耳际,操场氛围变得急促紧张。 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个人,他似是想叫上梁砚西一起过去集合,在看见篮球的位置后愣了一下。 震彻操场的口哨声扬长而来,这个男生急匆匆喊着,“同学,你把球踢过来。” 乔希视野穿过散乱人群的身影,梁砚西喉结滚动,顽劣的,态度没那么和善地扯了个口型。 第6章 “欢迎。” 蝴蝶振翅下坠。 欢迎你同我一样。 - 天色渐晚,外面又下起一场雾气缭绕的烟雨,教室窗外灰蒙蒙的,老旧的教学楼墙湿漉漉的,阴沉的天气里没什么鲜明色彩可言。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变得乱嗡嗡的,乔希的同桌是个安静的老好人,没什么存在感。 外面下着雨,后排有个女生笑嘻嘻走过来问她带伞了没,林薇说带了,然后直接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小花伞借出去。 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傻。 那个女生欣喜接过,眉尾都抬高了回去和朋友聊天,她们在混乱声里收拾书包,手拉着手一起从教室后门离开。 教学楼里的走廊通透,这一条道上的教室门窗都是敞开着的,水汽在大理石地面上蒸腾,小皮鞋踩过的地方似乎带着股很淡的黏湿。 放学铃声打响五分钟以后,这层楼的学生走了大半,剩下渐渐空掉的蝉壳。 楼梯道上,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把新借来的伞拱手让了出去,就连脸上,也全是讨好地笑:“周满,我今天正好多带了一把伞,这把借给你用吧。” 灰蒙蒙的天气没了黄昏和蓝调时刻,好似一秒入夜的黑暗。 周满还没开口,他旁边的李东拾倒是伸手乐呵呵地接下来,“本来正愁没伞怎么回去呢,还好这下不用淋雨了。” “谢了。” 月色和灯光下的雨雾似乎变得更浓稠了。 乔希没再向前,也没和那几个相对熟悉的人打招呼,她从后门原路折返回教室,看着讲台前擦黑板的那道忙碌的身影,倏然开口:“你家哪儿的?” 似乎是没想过空掉的教室还有动静,林薇被吓得手滑掉了湿水的黑板擦,一脸懵的回头:“啊?” “什么?”她实在没听清。 “你住哪里?”乔希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家在烟尾巷。”林薇看见新同桌手上还拿着雨伞,心底隐隐约约能感受出她这么问的意图,她温吞地张了张嘴,“乔同学,你先回家吧,我没事的。” “我卫衣后面有帽子,坐公车回去不会淋到雨。” 走廊外吹进来的风刮倒扫把,在洒扫区发出很吵的动静,乔希没动,一双漆黑的眼睛被这座城市的雨雾浸透,很灵。 “那还挺巧的,我也住那边。”她说:“你打扫完了吗?结束一起回去吧。” 从下课到打扫卫生关闭门窗,这栋楼已经完全静了下来,整座校园如同上课时候一样安静。道路上无人,站台也是一片空。 雨点随着夜晚的到来变密,吹在手背上的水珠带有刺刺的凉意。 烟尾巷的巷口却不似学校,这会儿小贩出摊,正是热闹的时候。 乔希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见那个早上冲她砸球的,恶劣的少年,一身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漆黑的眼底比这一场春雨还要冷。 或许是乔希突如其来的善意打破了林薇的防线,她缩在伞下挽着乔希的胳膊贴近,目光在那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身上滴溜溜地转,没错过那把熟悉的伞,明了的事情没多说什么,因为她此刻在纠结别的事。 巷子里还有好长一段路,乔希站在摊前停住,不知道今晚会开出怎样的盲盒,她今天体力消耗过度,这会儿闻着香味就走不动了,她侧头问向身边正发呆的人:“我想买份铁板豆腐,你要吗?” 林薇收回视线,怔愣片刻以后火速摇了摇头,家里做了饭的,她回家吃。 小贩摊前都支着巨大的遮阳伞,这会儿倒是成了便利的躲雨工具。 安全区域下,铁板上的里脊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铲子切断了淀粉肠和配菜,卖豆腐的叔叔又浇了勺辣椒油进去,香味溢出雨水天气里馋人。 旁边炸串摊前生意好到不行,这种坏天气下也排满了人在等着串儿。 雨水迸溅四处,不远处黑伞下梁砚西兴致缺缺地低头看着手机,他蹙着眉,似是因为这种坏天气而有些不耐烦,“好了没?” 李东拾扯着嗓子,“西西,老叔说这煎饼就快摊好了。” 他又问:“你要不要也来一份啊?” 黑骨伞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穿过朦胧的雨季,看起来寡淡又凉薄。 “吃你的。”梁砚西别开了视线,低头看着手机那一通没有回复的短信框。 李东拾一共买了两份煎饼,有一份是给周满带的。 他拎着东西付完钱,看着外面的雾雨朦胧,手上全都拎着东西不好撑开小花伞,刚想冲进梁砚西伞里,余光扫到不远处熟悉的,靓丽的身影。 他勾着脖子,“嘿!乔希!” 他喊出的声音不小,惹得好几个人朝他这边看去,乔希和林薇也是其中成员,只是她们刚刚转头,李东拾视线一转,又乐呵呵地照顾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只是样子太吊儿郎当,看起来很不正经。 “唉?巧了么这不是,林薇你也在啊。” 铁板豆腐的老板装好打包盒递过来,林薇伸手接过,像是躲避什么豺狼虎豹一样拉着乔希走,看起来很不待见李东拾。 窄小的伞下两个高瘦的女生挤着一起避雨避难,直到越过那一整条的小吃摊林薇才反应过来,暗道自己有些莽撞了。 林薇慢下来,唇齿相碰着,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你……和李东拾他们认识吗?” 第7章 “不熟。”这会儿风有些大,乔希倾斜伞面对至风口,弯了弯唇解释:“去小卖铺买东西见过两次。” 仅此而已。 再无交集。 风停雨停,这座城市伴随着夜色到来陷入沉静,林薇原本僵直的样子明显得到放松。回来路上她知道乔希刚从南苔转学过来,她谢谢乔希今晚的善意送她回家。 空气里足量的水汽浸湿皮肤,浓密的睫毛似乎也因此变得很有重感,乔希正要转身离开,又听见身后的女生叫住她。 温吞的声音似是潺潺流动的水,她怯怯的,好意提醒。 “乔希,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你说。” “你不要和李东拾他们走得太近,他们不好。” “尤其是那个蓝色头发的,他叫梁砚西,一班的,是我们学校的问题学生,老师们都很烦他。” “我见过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很可怕。他…不是我们普通学生可以惹得起的…疯子。” 第4章 towards 林薇看着单纯无害,但心里总有条定位线摆在那里。 比如她对自己的定位是普通高中生,会明确约束自己不做学生身份以外的出格事情。 灰蒙蒙的天气落下最后一滴雨,伞面上 再也没有沉重的落水声,乔希收了伞,藏满雾气的眼眸看向她,开着玩笑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老师说你在以前学校成绩也很好。” 林薇原先的拘谨淡下来,唇角上扬露出很浅的一个笑。 雨雾散去,气温随着夜色降低,烟尾桥上的积水哗啦啦地淌入溪流。 李东拾咬着薄饼,塑料袋下稀稀拉拉掉着碎屑,他凑去桥头堵住周满的路,把另一份完整的煎饼让出来,“等会儿打游戏你去吗?” 周满伸手接过,侧着身绕进桥上,“作业没写完,今晚去不了。” 李东拾还有点遗憾,“那行吧,那就我和梁砚西去玩。”他顿住,又提醒了句:“你作业写完,明早拿给我抄抄。” “知道。” 周满成绩吊车尾,他们一直进行着这种不健康的学习方式。 巷子里学习成绩好的有好几个,能借出作业抄的却只有周满。 傍晚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梁砚西今天兴致不高地洒着二氧化氯,李东拾想到买晚饭的那一茬,“这个林薇还真奇怪,我刚给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我直接跑了。” “你上次玩火差点把她头发烧了,谁不害怕。”周满从口袋掏出鱼食和烟递给梁砚西,从他那儿接来零钱,好笑地偏头继续接李东拾的话:“这谁见了你不得怵你啊。” “要我我也怕你。” “不是故意的啊。”李东拾瞪眼,“而且我都连买一个多星期早餐给她道歉了,难哄死了,狗脾气比驴都倔。” “……” “你是不知道,她刚看见我就跟看到狼一样脚底抹油,拉着乔希跑得比谁都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她呢。” 提到乔希以后,他话音卡壳顿在这里,原本旺起的情绪突然变得有点泄气,“本来知道乔希转到我们学校我还挺高兴,放学之后我还去他们班想逗她一起回来呢,结果没碰着人。” “再一看她都跟林薇那种好学生玩在一起了。”李东拾心里被挠得痒痒的,脑子里高速运转着,觉得林薇肯定要他里里外外都说得不是人,那岂不是没机会再接近乔希了,他忽然感觉好幻灭,愤懑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操蛋。” “不是早叫你放弃。”周满慢条斯理地拆开那一层透明的塑料包装袋,“都跟你说了,不要祸害人姑娘。” 河面上的水变得清澈,梁砚西也不加入他们的聊天室,百无聊赖地拆开鱼食包装往湖里洒着。暗桥底下游来一群小鱼,也只有张着嘴巴争相夺食时梁砚西才轻笑了声。 李东拾没注意到,他的脑海还在勾勒乔希的脸,回忆乔希的形象。 黑长的头发很直,眼睫浓密,一双漆黑的眼睛很灵动,眨起眼时睫毛轻扇像只猫一样挠人。 衣服,鞋子和配饰似乎都藏满了巧思,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能感受到她的精致。 她身上似乎是有种浑然天成的精致和贵气。 辨不出她的喜怒,身上有种很淡的疏离感,可一旦开口说话时,她很有礼貌的样子看起来家教很好。 原本那种感觉若即若离还有待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李东拾整个人都蔫了,像战斗失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你们说我现在要是去找小公主解释一下,是不是能行?” “……” 周满:“这不得看你自己。” 周满没给出合理的参考建设性意见,李东拾又将问题抛给旁边沉默着的梁砚西,“梁砚西,你脑子好,你觉得呢?” “什么?”梁砚西的状态完全游离在他们对话之外。 “就我现在去美玲棋牌室找乔希解释一下我和林薇之间的矛盾,我其实也不坏,不想她以后有色眼镜看我。” 水里的鱼儿又游荡扑腾,鱼尾甩出湖水又坠下打出涟漪。 梁砚西高挺的眉骨在路灯下灰暗不明,他没立刻答,望着水底的那鱼,倏地呵笑了声,“你叫她公主?” “乔希好看啊。”李东拾拧着碳酸饮料的瓶子,瓶口漏气发出一声,他灌下一口,理所当然地承认:“就跟个小公主一样。” 第8章 烟尾桥上安静,塑料袋搓出的皱褶声很响,还有着鱼食丢入河里的闷音。 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头发沾着阴雨天里的潮气,规矩地收着。 鱼群瓜分鱼食,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嗤笑了声,再开口的语气像是呛了毒药,嫌弃意味更浓:“她能跟公主搭上边?” 李东拾愣住:“啊?” 梁砚西攻击性更强了:“你要不去看看眼睛?” 李东拾:“……” 梁砚西不喜欢乔希,且对乔希意见很大。 这是李东拾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恶意,他收住满肚子的话,举手投降,“peace,哥你继续喂鱼。” 烟尾桥很短,石头堆砌起来的小桥,很窄,但进巷子里很近。 路灯晃着光晕打在湖面上,月光和镜面的糊把整座桥上被照得很亮。 晚春的夜风吹来,带来一股寒意,一道恬静的女声打破他们的这份安静:“那能给我让个道?” 是乔希。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站在桥头听进去多少。 李东拾有些心虚,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就怂地往边上靠,见乔希走上来,距离越发靠近,他看人要走远,慌不择路地挠挠头解释:“那个……我刚没别的意思……” 乔希点点头,坦然地回视他:“嗯,我知道。” 从乔希出现开始,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像事不关己一样,眸子冷淡轻扫而过,继续逗着湖里的鱼。 夜晚柔和的灯打在他那张眉骨高挺的脸上,他存在感让人很难忽视,有了前面的那一出,此刻身上疏离的气息磨得人牙痒痒。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在经过梁砚西以后停下脚步,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荡在夜间:“提醒你一下,雨后水里缺氧。” 她轻笑了声,态度温和到像是真的在提醒,“鱼容易死。” 黑暗下的情绪无处隐匿,借着那束微弱的光,梁砚西撞上她干净清冷的视线。 他嗤呵了声,恶劣地扯了下唇角,将那一包剩下的鱼食悉数倒下去。 鱼群蜂拥而至,桥下掀起大片骚动,惹起水上巨大涟漪。 蓝色发尾下,是少年凉薄的眼底,他讥笑了声表达自己态度,“我乐意。” “管得着么。” “随便你,只是提醒。” 乔希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怎么被说也不会生气。 所有的话锋弯到她那儿,都变成软绵绵的刀子。 第5章 towards 夜晚的美玲棋牌室仍旧亮着光,整座客厅被照得亮堂堂的。 乔希看了眼窗外,微弱的月亮在黑暗下显得雾蒙蒙,窗外的灯也是亮得忽明忽暗。 楼下的搓牌声响彻楼层,每一道噪音都随着墙壁介质传递上来,风声呼啸着门窗,和这个深夜显得格格不入。 乔希拆开新买的降噪耳机塞上,回到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眨巴了下眼睛,熟悉过多次的夜晚仍旧让人觉得难以适应,有种无端的情绪涌上心头。 床头柜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亮起的光照射着整个黑暗,乔希掀眼伸手去摸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无备注的短信。 134xxx:「故意的?」 什么故意,他又是指着哪件事? 再往上,是下课铃响起的那一时刻进来的消息:放学等我。 只是乔希没理。 乔希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过那张肆意张狂,目中无人的脸,昏暗破旧的老街下他脊背微弓,像只没人要的丧家犬。 还是只疯的。 楼下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引起骚动,掀起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是耳塞都隔绝不了的噪音。 乔希莫名来了股躁意,拧眉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在上面按着触控键发过去,像在泄愤:「你有病吧」 今天算乔希融入校园新生活的第一天,似乎就没碰上一个正常人。 发完这条情绪化的信息也并没有解气,黑暗夜的笼罩下,她从床上坐起来点开白露女士的微信聊天框。 joyxxxii:「妈,我想回南苔」 这老破小的地方,真的很难再待。 接近凌晨的夜,出乎意料的是,白露女士那边回复得很快: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不睡觉在那想什 么鬼心思?」 乔希掀着沉重的眼皮没回,眼皮好像在打架,额角突突的跳着。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随着夜风飘动的窗,隔壁的光在黑夜里摇摇晃晃。 两方聊天框里安静许久,久到楼下声音渐变平缓,久到乔希都快熬不住那股疲惫阖眼,她的手机又震了下。 「你们学校每个月都有月考的是吗?」 「我刚和你司叔叔商量了下,下个月正好是你生日,我的想法是,如果你在那边的月考能考第一我就把你接回来。」 或许是察觉出自己先前的态度都太硬了,白露文字的温度变得温暖了些: 「妈妈知道南浔那边条件艰苦,但是南苔这边的新学校我已经在联系了,你先安心待那边,乖一点,等过了这段时间就行。」 温暖的文字似乎宽慰了乔希深夜里的烦躁和不安。 乔希仍旧困到额角突突地跳着,瞌睡虫爬在眼皮上,脑神经在此刻却是异常兴奋,风声拍打着窗,漏风的玻璃溢出深夜的凉意,她撑着力气乖巧地回复: 「好」 「妈妈,我会考第一」 第9章 南浔高中课业抓得很严,爱给犯事儿的学生请来家长威慑学生,后又安排班主任隔三差五来一通“知识改变未来”的宣讲流程。 明明还是高二生阶段,学校里已经有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焰。 发下来的试卷能堆成小山,教室安静到只能听见笔尖触上纸张的沙沙声音。 除却那一批已经摆烂不想自救的差生在后面睡觉,其余每个学生都很努力地往前游。 乔希在这里也算渐入佳境,她以前上的学校授课进度紧凑拉得很快,强调思维运转。 而南浔高中这里的老师讲题时很慢,想要将解题思路揉进每个人的记忆点里,重复讲解两三遍。 方法挺好,只是对于成绩优异的那一批学生来说有些消磨。 早自习下课以后,林薇神神秘秘地勾头凑过来,这些天她和乔希相处愉快,此刻也毫不吝啬地提醒:“我们数学老师很凶,也比较专制,你今天不要在他课上偷偷写作业哦!” 林薇看着乔希面前那一叠试卷,温暾的声音其实想问: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赶作业。 就像生死时速一样,甚至没放过课后那点儿空闲时间。 乔希头抬起来,眼睛有些酸涩,她眨巴了下眼睛缓解,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她刚才太专注在题目上了,没听清。 课间的教室里有种乌泱泱的吵,连带着走廊外的奔跑声,非常闹腾。 林薇动唇又重复了遍,“赵老师很凶,不喜欢我们在课上做别的事情,今天有好几节他的课呢。” 数学老师之前请了几天的假,找了别的代课老师来五班上过几节数学课。 乔希来了后一直没碰见过这位赵老师,但林薇是数学课代表,透出来的消息不会错。 作业也不急于这一时写,乔希不想给自己惹事,她丢下笔,揉着酸麻的脖颈跟她点头道谢。 “好,谢谢。” 她总是这么客气。 像是谁都走不进心里,当不成真正的朋友。 又或许是,她心底已经有过最好的朋友。 周四早上,烟尾巷墙壁上贴出的通知告示传开,说巷里电路老化会有维修队过来检修。从周四当天开始,白天将会停电三天,夜间才会送电,希望广大市民合理规划好电力使用的安排。 告示贴出来有两天,乔美玲最后一天才知晓,一早就忍不住开始嘟囔,“烦死的哝,检修的么要这么久,我生意还要不要做的啦?” 她刚斥巨资购的四台麻将机,至今还没有回本。 “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要到现在才来是吧?” 乔美琳每一句话都是对巷子里停电安排的不满。 乔希扯了根放在餐盘里,见豆浆磨好了拿了两个空杯子去接,她安慰着乔美琳,“姑妈,检修完安全,平时家里机器用电,屋里到处都被丢着香烟头才危险呢。” 或许是停电可以听见安静,乔希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雀跃到眉尾上扬,语气也是压不住的愉悦语调。 乔美琳敏锐地察觉到,先前乔希就找她提过几次夜里棋牌室太吵她休息不好的事,乔美琳皱眉不高兴地看向她,“你还在那笑,看我不赚钱你就开心了是吧?” 乔希掀起眼皮,一副乖巧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姑妈你看错了。” “我没笑。” 乔美琳白了眼她,大早上说教起来:“你们年轻人熬点夜要什么紧的啦。” “这样正好你晚上写作业犯困还能给你醒醒盹。” 先前两次,乔美琳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她有事没事就喜欢提这两句话在乔希耳边。 乔希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端着豆浆过来连忙打岔:“姑妈,豆浆颜色怎么那么奇怪啊?” “你这豆子坏了吧。”乔希看着玻璃杯里黑黢黢的颜色,作势就要倒掉。 乔美琳难得起了个大早磨豆浆,听见声音赶紧过来制止,她的情绪化外显,嗓门声扯得很大:“别倒!别倒!” “我新买的豆子怎么可能坏?” “你脑袋坏了我豆子都不可能会坏!” “里面放了点花生和核桃,混在一起就是这颜色!!” 才五月初,这座城市像是火烧,艳阳高照着好像已经迎来夏天。 燥热的风在空中蜿蜒,动摇了一片求知人的军心,乔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抬睫看见她的好学生同桌也在那儿点头,还是在她正属的数学老师老赵的课上。 赵老师的课很干,不过讲课时气势很足,抑扬顿挫的节奏把握很好,会经常突然大声地讲话,吓到那些犯困的学生。 林薇点头的动作猛然惊醒,脸上闪现过懊悔,她捏了下大腿吃痛,歉疚赎罪似的地继续融入这节课。 乔希目睹了全过程,乐得轻笑了声,瞌睡虫通通被赶跑。 一天课上下来并不轻松,理科班老师留下的作业很多。 又像是担心放学后会让学生会玩野了,存心多加了两套卷子。 教室里哀嚎声一片,乔希在这种环境下收拾课本预备跑路。 林薇不太懂,但她今天不需要值日,所以手速放快跟上乔希的节奏,她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门。 两人赶上第一班回烟尾巷的公车,她喘着气不理解地问:“乔希,你最近这几天都走那么赶,是家里有事吗?” 下午五点多,公交站台已经堵满了人。 第10章 烈日当空很晒,好在公车上已经打开了空调冷气,凉气迎面吹来解暑,原本因快走而活络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乔希扯下书包放在腿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南浔高中热闹的放学门口。 高瘦矮胖的清一色校服拥挤一起再散开,热蕴盘旋在每一个人的上空。 胡乱的场景里,有一道清冷劲瘦的身影,蓝色的发过分惹眼,他站在人群里,定住抬头。 狭长锐利的眼睛朝着开始行驶的公车望去,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窗,似乎光影都会偏爱过分好看的人。 乔希抬睫,撞上梁砚西那双漆黑凌厉的双眼。 “乔乔?” 林薇还在等她的回答。 乔希收回视线,光影在长直的睫毛留下一层很浅的剪影,226路公车晃着车身缓慢前行,所有的景被溶解倒退。 乔希把遮光帘拉上,隔绝外景,她嗯了一声。 “晚了会碰见疯狗。” 而她,不想被疯狗缠上。 乔希以前从没来过南浔,即使被丢在这个小城市里,也会很快结束。 她不属于这里,从来都不属于。 “哪里的疯狗?”林薇拉紧书包,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我们巷子里?” 她好像害怕极了。 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乔希把书包放在脚边,好笑地抬眉,“不是。忘了在哪遇到的。” 兜里手机震了下,屏幕上雀跃弹出消息通知。 ares:「躲狗呢?」 第6章 towards 放学高峰期,校门口拥堵难行。 李东拾挤着人群找到梁砚西,眼尖到没错过驶离的那辆公车,他指着窗,“那不是乔希和林薇吗?她们俩溜得还挺快。” 周围吵吵嚷嚷,李东拾说完像咬到舌尖一样痛苦闭嘴。 他知梁砚西不待见乔希, 明知还要故意去提,纯纯找抽行为。 他换了个话题:“袁立新刚问我今晚篮球赛你去不去?” 不到片刻时间,校门口的人就走了大半,原本繁华热闹的场面瞬间变得清冷萧条。 梁砚西站在小卖铺前扫了瓶水,上面终于弹出来那个人的最新消息。 joyxxxii:「躲你呢」 她丝毫不客气的,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回复着让人看到就觉得刺眼的消息。 像是在骂人。 梁砚西嗤呵了声,捞起那瓶纯净水,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冷哼了声拒绝得干脆,像在发着什么脾气:“不去。” “行,那我发信息跟他说声。”李东拾低头立马给人回了消息,再抬头时,看着烈日心里莫名涌出一股烦躁,“巷子里停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电,回去也没事干,要不咱们直接去步行街玩?” 步行街距学校不远,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有很多,是属于年轻人的地盘。 夕阳的余热还在挥散,梁砚西涣散的目光轻掀,拧着瓶盖囫囵地应下,“嗯。” 反正去哪里都一样。 比起校园门口很快的萧条,步行街这会儿正到了热闹的时候,店门口敞开着迎客。 商区楼上有一层是电玩城,中学生们最爱,李东拾每次来到这儿就像到达快乐老家一样熟悉,自动去了柜台前排队换币。 梁砚西今天没什么想法,扑了个空的地方坐着,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在玩。 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周满两分钟前发的:店里蜡烛库存不多,需要的请尽快来取。 天色渐暗,夜色渐渐展露,维修队说得半夜才来灯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明条件受限,巷子里各家开始准备买蜡烛回用作照明工具。 梁砚西一身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弓着脊背颈间棘突一块,垂着眼睛眉宇间的戾气难消,像处于暴风眼的漩涡,又像在潮湿梦幻的梦里。 一副好皮囊,天生招人喜欢。 电玩城里音乐和吵闹声奏个不停,梁砚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触上那包没抽完的黑冰,硬盒的质地,还没取出眼前的光影被人遮住严严实实。 他轻皱起眉,漆黑的眼底藏满了被打扰的不耐,“有事儿?” 来人是个女孩儿,看着同龄,一头羊毛卷,隔壁学校的校服改得乱七八糟。 见梁砚西开口便坐到他旁边空椅子上,举着微信的二维码直明来意,“帅哥,交个朋友一起玩?” 自来熟的社交,大胆的举动,眼底的欲望过分直白地透着她来的目的。 电玩厅里闪烁着昏暗的蓝色灯光,滚动的镁光灯片拓下一层细闪照过来,梁砚西垂眼耸着眉,态度散漫地睨了旁边一眼,“你想泡我啊?” 卷发女生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以后也不生气,“你说话真直白。” 她一脸笑意:“那你给机会吗?” “不给。”梁砚西想也没想地拒绝。 李东拾兑好游戏币,目光四处搜寻着梁砚西,他刚刚靠近,看见少年抬着下颚,语调吊儿郎当地拖着腔调:“我喜欢好学生。” 像是故意一样,存心给人找不痛快。 李东拾看旁边女生脸都白了,赶忙上前安慰:“同学你别生气,我这兄弟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之前还有人说他喜欢男的呢。” “你看他那混蛋的样子,找好学生不也是被他祸害。” 电玩城里浩浩荡荡又来了一群人,本就吵闹的地方显得更加乌烟瘴气。 第11章 过分迷离的暗蓝世界,梁砚西轻嗤了声,忽然觉得没劲极了。他收起那包刚刚取出的黑冰丢入兜里,点开周满的聊天转了笔钱过去。 ares:「给我留几根」 小满:「你不是出去玩了,今晚还回烟尾巷?」 梁砚西想到破败的小楼里,爬山虎缠着墙壁野蛮生长,透过那扇摇摇欲坠的窗里,少女皱着眉坐在书桌前的样子。 破裂的窗户灌入这座城市的夜风,女孩低着头安静认真地奋笔疾书,仿佛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可也是她。 在昏黄的夜灯下,樱花晚期的萧条里,雨汽潮湿地悬浮在空气里,她冷着脸将他拒之门外,“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洪水猛兽了,谁见着你都要怕啊。” “先说好我很快就回南苔。” “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去他妈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偏要犯。 错过了放学的高峰期,电玩城迎来旺客期。 大厅里一曲结束换了首节奏更快的热歌,李东拾眼尖扭过头,“西,你去哪里?” 暗蓝色调的大厅里不知道哪里发出一阵起哄的雀跃声,像在夜里招着人,抛开一切引人堕落下坠。 梁砚西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回家。” 李东拾抱着一筐游戏币惊诧不已:“家里停电呢,这时候回去能做什么?” 梁砚西眯着眼,凌厉的五官匿在暗蓝的灯光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了声,低着头懒洋洋地开口:“回去逗猫。” 一头蓝的发过分张扬,又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南浔近日气温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好像在过热夏天,傍晚开始气温直线下降。 美玲棋牌室拖了几张桌子出来,清一色的麻将摆在桌上,邻里的大爷咬着根烟,积极地手洗麻将,眉宇间的得意似乎在说还没忘却看家本事。 乔美玲则是在门口支了个炭火炉子,铁壶摆在上面接受最原始的加热方式给客人沏茶,把院门口的路堵了个干净。 她远远见到梁砚西回来,笑着迎上来说着抱歉的话,“不好意思啊小梁,今天停电但是叔叔阿姨他们实在手痒,我就趁着天亮把桌子挪出来了。” 她说:“要不你从我们家天台那走?” 大家耳听八方,听着这边动静立马招呼,站起来挪开凳子腾了个空地儿,“小梁你放学啦,来,走这儿回去。” 梁砚西抬头,透过阳台看见一张皱着的脸。 晚间微风吹着树叶,绿意被阳光普照着抽芽,到了傍晚,外面仅剩下一些微弱的光线,乔希戴着耳塞,眉头拧着像心里憋了烦闷。 不知道是因为作业还是楼下的吵闹。 晚风吹着沙尘作响,梁砚西淡淡地收回视线嗯了声,穿过美玲棋牌室门口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洋房。 夕阳将少年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长,五官戾气凌厉,像独行在这条巷子里的异类。 乔美玲撇了撇嘴巴,对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嘟囔:“这死小孩。” 夜色很快就降下来了,巷子里电力还没恢复,往街道办的电话响个不停,得来的是电路检查异常存在安全隐患。 电力恢复是不可能了。 小满超市的生意也因此迎来旺期,周爷爷疼爱自家孙子,给周满留了好几根蜡烛备用,任凭别人怎么说也不愿意卖。 巷子里有很多还在上学的学生,苦兮兮地用尽台灯存储电,看着其余还空着的题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还是周满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把桌子拉到院里拼接起来,院里燃着蜡烛,烛火雀跃地照明一片区域,他发了朋友圈,邀请巷子里的小伙伴来写作业。 李东拾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被家里人踹出去的,让他跟着周满好好学习。人还没到,哀嚎的消息全都发给了梁砚西。 最后他问:「西。」 李东拾是个帅哥:「你要不也来?陪陪兄弟我。」 ares:「不去」 梁砚西拒绝得干脆。 李东拾是个帅哥:「作业都不写,你就不怕被老班骂!」 李东拾是个帅哥:「妈的,我要是有钱,我也想去捐几栋楼」 李东拾是个帅哥:「。」 夜色降临,小洋房的窗户打开着,梁砚西那张侵略感很强的脸正对着乔希的窗户,switch上还亮着光,偌大的电子设备被他丢到一边。 黑夜里他视线直白又强烈地注视着对面那扇模糊的破窗,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乔希抬眸,一张冷脸没什么情绪地朝着他看过去。 爬山虎绕墙野蛮生长,又像这些天的夜晚,重复过无数次的画面。 美玲棋牌室门口彻底暗了下来,那几桌的牌友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约而同地散场。室外终于恢复安静。 台灯的储电也用完,乔希还剩下两套卷子 没写。 她揉着酸涩的眼睛,从抽屉里掏出眼药水滴进去,趁着楼下清静找到乔美玲,“姑妈,家里有蜡烛么?” 乔美玲抓了把瓜子坐门口吹风,戴着有线耳机不知道和谁有说有笑地通着电话,听见乔希声音扭头,扯着嗓子冲楼梯上的她喊着:“没有。你去门口小店看看还有没有了,有的话买几根蜡烛放家里备用。” 豆腐渣工程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差,乔希才和乔美玲探讨着的问题,隔壁那个疯子的消息就如约而至。 第12章 清洌的嗓音沉寂在黑夜,他语气有些恶劣,“周满家蜡烛卖光了。” 少年坐在窗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即使藏匿在暗处五官也仍旧优越,他吊儿郎当地举着手机按下录音键,又像是故意想看她窘迫:“但。” 他嗤笑了声,似乎正在等在这一刻,拖着腔调:“我这儿有。” 乔希需要,她到这里一点事也不想惹,只想安分守己过,于是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给梁砚西发消息。 joyxxxii:「多少钱,我跟你买。」 梁砚西那双漆黑的眸,在傍晚的夜色里挑衅地看着乔希,电话通着,他握着手机语气张扬:“有市无价。” “不过。” “也可以送你。” 他视线落在乔希身上不曾移动,捕捉着她的情绪和呼吸,似是看出她将要展现的不耐,少年笑得肩膀颤抖,“你求我呢。” 第7章 towards 那晚的停电阵仗声势浩大,几个住在烟尾巷的同学成了老师们看管的重点对象。 李东拾和周续同一时间被请去办公室,李东拾人高马大地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委屈地嚷嚷:“马老师,真不是我不想写,您看我先前哪次作业没交啊,这次真是突发情况,我们小区昨儿停电了。” “全停了。” 李东拾倒是抱了作业挤在小满超市的院子里,一班和五班的代课老师是同一个,布置下来的作业也都一样。 他看看周满又看看林薇,两人低着头很专注地沉浸在题海里,昏暗的烛火在暗夜里跳跃,乍暖的天气已经有了蚊虫扑过来,长桌上全是低着头认真写作业的人。 李东拾看着陌生的题,脑子里只有空白和烦躁,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实在难再待下去。 一向不对付的两个人,此刻因作业都没写而站到统一战线上。 周续帮着搭腔:“是啊,马老师,这次真不能怪我们,这电要停好几天,昨天害得我们家连晚饭都没吃呢。” “我们家也没吃。” 可所有的借口都是无用,马老师不想再听,举手示意他们暂停,提耳怒叱:“别的同学都写完了,就你俩没写,不知悔改还找那么多理由!” 办公室里是主任指着鼻子的怒音,因他们两人上交的空白作业,像惩罚一样地给他们布置了更多量的作业。 周末还没到来,李东拾过得苦不堪言。 他平日里吸纳的知识全还给空气,关键要用的时候什么都不行,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帮他。 周五那天下午,他从一班跑到五班来找林薇,神色凝重到像在说什么重大事件。 乔希从洗手间出来,经过长廊回到教室,李东拾眼尖看到她冲她招手打招呼:“嗨!乔希。” 乔希点头微笑,冲他回了个招呼。 自从上次雨后撞见他们在桥上喂鱼以后,李东拾没再像往常那样对她过度热情。他像是有意识地退后,保持着两人之间的那条弹性的线。 乔希原本就和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现在变成点到为止的交集,这最好不过。 走廊上吵吵闹闹的,下节课又是数学,乔希桌上一堆书还没整理,没想多待,也没多问,直接回了教室座位上。 临走之前,听到李东拾压低了声音央求说:“就两张行不行,你帮我写了我给你钱。” 李东拾被额外布置的作业同大家的不一样,抄也没得抄,只好找人帮忙做。 他关注着林薇的表情,像是看见她情绪松动,连忙追加筹码:“一张试卷二十!” 林薇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从小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寒暑假的时候甚至会在外面找学生可以做的兼职。李东拾开出的条件林薇很心动,她接过那几张试卷,同他秘密进行交易:“行。” 距离上课铃声响起还早,林薇藏着两张试卷回到教室,彼时乔希还在整理课桌,她想到自己先前对乔希那些警醒的话,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那个……乔乔。” 乔希嗯了声,偏头看向她。 只是对视一眼,乔希读懂了她眼底的为难和纠结,她视线落在她桌肚边缘的那把小花伞,她眨巴了下眼睛,“李东拾把伞还给你了?” 林薇愣住,原来方敏敏拿她的伞借花献佛的事情乔希都知道。 但事实不是这样,林薇摇摇头,“不是他。” 林薇凑近声音有些小声:“是周满把伞拿给我的。” 乔希点点头,这像是周满会做的事情。 课间的教室白噪音很吵,混杂在同学们的聊天打趣声里,她又看见林薇皱了皱鼻子,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仍对李东拾颇有微词:“他来雇我帮他写作业。给钱的。” 五月中旬,热夏天到来。 下午的体育课难得保留着,操场上挤了好几个班,两圈操场以后再完成体育老师的运动指标便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阳光强烈,林薇心里还惦记着接的“生意”,带着乔希猫进学校新建的体育馆里,因为那边纳凉效果好。 体育馆里不知道哪个班的人聚集了队伍在打球,前排观赏区也挤满了人。 林薇想要安静一些,在后排找了个偏僻的座位低着头写卷子。 乔希刚坐下来,想到门外那个自助饮水机,又起身说:“我去买瓶水。” 林薇抬头看了眼四周,原本还算开阔的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挤得满满当当,她点点头,“行,那我帮你占位。” 第13章 台式的机器按钮有些故障失灵,乔希投入硬币点了好几次纯净水按钮才点上。 后门涌道里挤着上体育课的同学,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一起,斗嘴的声音回响在这栋体育馆里。有两个女生经过乔希身后,挤在门口张望着篮球馆里,“里面真有梁砚西?” 旁边和她结伴而来的女生说:“我可是跟老师说去卫生室翘课装病来看他的呢,他可千万别不在啊。” “怎么可能不在啊,马上我们学校篮球队要和博文中学比赛,梁砚西也是校队的,不能不来训练吧。” “而且,有梁砚西在包赢的。” “那谁知道啊,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前排有一个女生垫脚轻蹦了下,眼睛尖到扭头热心给她们指着方向,“那边那个,仰着头喝水的那个蓝头发看见了吧。” “17号选手,梁砚西。” 乔希的两瓶水慢慢腾腾的终于掉下来,带着凉气的水还有些冰手,她看着被挤满的大厅门口,眉头微微皱起,又想到昨夜梁砚西那欠扁的样子,实在不懂他那样的人渣怎么把她们迷得五迷三道。 水泄不通的门口难再进入,乔希低头掏出手机给林薇发消息过去:「进不去了,我先回教室」 文字信息还在编辑,乔希突然听见有人自己的名字,是方才说翘课来体育馆的那个女生,她主动说:“听说五班来了个很好看的转学生,成绩还很好,叫乔希?” “啊,对。” “梁砚西昨天还放话说他喜欢好学生,你们说这个转校生会不会和梁砚西在一起啊?” 或许相貌优越的人在哪里都会是话题点,八卦永远都有不同版本在传播。 乔希有些意外听见自己名字,打字的动作停住,又将那些字全都删掉,她刚要开口,却又听前面那个女生信誓旦旦地回答:“不会。” 问出问题的女生来了兴致:“怎么说?” “你没看李东拾在帖子下的回复?”女生惊诧了下,又像是无从可说,最后说出那句重点: “因为……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校园论坛上早就传开的事情,乔希和他们班数学课代表关系好,虽然都住在一起,但乔希和梁砚西之间却是没有交集的。 两人一个清冷,一个 张扬肆意,根本不可能会是同一世界的人。 乔希收了手机,她手里还捧着两瓶冰水,手臂被镇到红了大片,虎口发麻,她收了手机后换了只手拿着,打破前面交谈甚欢的两人,“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不喜欢他这样的。” 身后突然有人开口接话,惹起前面两个女生转身看向乔希。 嚼舌根嚼到正主面前,狭小的空气里瞬间有些尴尬,明显认识乔希的那个女同学率先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才说着玩的。” 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朝篮球场上看了眼,心底有股莫名其妙的烦,“哦。” 漆黑的眼底藏着分不耐,她说:“我进去看比赛,所以能别堵门口?” 乔希进篮球厅时,台上战况打得火热。 篮球扣地的重音震着地面,乔希抬眼看见穿着17号篮球服的少年抱着篮球虚晃转球转了个身。 少年动作快到像是只迅猛的猎豹,抬眼举着篮球一跃而起,篮球从他手中抛出砸中挡板入圈,球坠落弹回地面的那一瞬,前排响起一片哦哦哦的欢呼呐喊声。 蓝色的发在台上惹眼,少年抬眉笑得肆意张扬。 仿佛他天生就该赢。 乔希在众人欢呼声中收了视线,一脚踏入偏僻的角落里,把水递给林薇后便离开了这一属于梁砚西专场的舞台。 因为只有她知道,台上的那位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 热夏天到来还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雨。 临近放学的时候,外面突然下了场瓢泼大雨。 雨水像海水巨浪一样倾倒,直到下课铃声打响,那雨也没见有停缓的趋势。 在书包里备着伞的同学此刻像是过年一样开心,欣喜地掏出雨伞,大方地和朋友抱着肩躲在伞下向前走。 逃出雨季校园。 乔希被留下来值日,空旷的教室里有着回音,二楼以上的教室似乎全空,楼下抱团的唏嘘像闷在啤酒瓶里一样,只能听见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点声。 半小时以后,外面的雨水不见停歇,闷在绿色啤酒瓶里振翅欲飞的蝴蝶消失。楼下的喧哗声变得平静。 乔希抬眼看向窗外急急的雨,关紧门窗以后,单影形只地从最高楼层往下。 只是这个点,楼梯甬道里似乎还有人。 乔希站在最高那层台阶上,视线下坠,她看见楼层缝隙中那一抹雾霭的蓝。 第8章 towards 潮湿雨季绵延,汹涌的雨水拍打在走廊上,凉雨湿掉鞋尖。 原本在走廊上等雨停的学生也随着时间逐渐有了庇护离开。 林薇书包里背着李东拾的试卷,她心里藏不住事情,列出待做清单以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一项事情结束。 放学铃声响起时,她背起书包离开,只是刚下楼梯就碰上追着她出来的方敏敏。 “小薇,今天雨好大,我穿着裙子呢都不好回家,你的伞能不能借用啊?” “小薇你人那么好,还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应该不会拒绝帮助我吧。” 第14章 方敏敏露着天真地笑,可言语之间的态度却是强硬的,眼底肃清,好像下一秒就会变天,林薇和她同学两年,曾和她有过无数次的交集,偏偏每次都只能处于下风。 林薇垂下眼睛,从书包里取出唯一的伞递给方敏敏。 暴雨接连地下坠着,方敏敏接过那把伞,脸上的笑变得明媚,和朋友一起离开前还回头说了句:“薇薇你真好。” 林薇脸颊软肉牵动,扯出一抹很浅的笑,“没事。” 只是把伞给出以后,她又一次被困在暴雨里无处可行。 林薇下楼时碰见债主李东拾,失落的心情里想到先前的计划,她原本是想将带回家写好再交给他,一手拿钱一手交货才是她的性格。 她没想过会在楼下碰见李东拾,也没想到李东拾会在看见她后急匆匆地走过来,“雨这么大也不好走,要不要帮我再写两张卷子?” “反正等雨停下来是闲着,就再来写两套呗。” 雨太大了,林薇包里还装着试卷,她根本就没办法走。 李东拾拽着林薇找了间教室进去,期间还没忘拉上周满。 因为周满在的时候,林薇才会收敛情绪,没那么敌视他。 气象台的实时检测说暴雨大概会在两个小时后停止,现在回去指不定会被淋成什么鬼样子,李东拾怀里抱着一堆习题册,他想过人多力量大,有两个人帮他写作业的话肯定能很快完成。 反正他这个月生活费还有很多。 - 暴雨拍打在廊道的玻璃窗户上,吹开了教学楼的一扇天窗。 突如其来的冷雨倾倒,大理石的楼梯道上也被外面的雨沾满了潮气。 寂静的楼梯间,偶尔有几滴雨水顺着冷风吹来,梁砚西手肘倚搭在木质的扶手上,他身边似有云雾包裹,不知道在做什么。 楼道里,梁砚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有事儿?” 他身边来了人。 楼层的缝隙里,方敏敏带着那把熟悉的小花伞出现,她今天扎了高马尾,扭头的时候头发晃动,很有活力。她把那把小花伞递过去,笑容灿烂:“梁砚西,外面下雨了,这把伞借你吧。” “用不着。” 梁砚西眼皮轻抬,仍旧那副懒散的样子,没什么劲儿,拒绝人也是不留情面。 雨点声接着落下,像海水一样倾倒,悉数砸向教学楼外的玻璃窗上,被视线打量得有些烦,他轻啧了声,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还不走?” “梁砚西,上次月考我是我们班第二十八名,老师说我很聪明进步很大。”方敏敏心酸于他这样冷淡的态度,不过他一向如此。 方敏敏深吸了口气,企图用自己的热情感化他:“梁砚西,我喜欢你。” “所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似乎整栋楼都静了下来,只剩方敏敏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回音的余声。 外面是混乱的雨,云雾弥漫在楼道间,梁砚西这才睁开惺忪的眼正视了他,印象中她从前似乎喜欢围着周满在跑,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神经找上了他。 因为他那句喜欢好学生的玩笑话? 啧,好像是有点麻烦。 过分安静的楼道里,雨点重重地砸下来,梁砚西讥笑着开口,“你要真聪明就不该来找我。” “才二十八名啊。” 漆黑的眼睛被烟雾笼罩着,凌厉的五官充着戾气,最肆意的年纪,扬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笑:“我这人什么都喜欢最好的,能听懂?” 能听懂就不要再来招他。 坏男孩总有招哭女生的本事。 梁砚西字字珠玑的话把方敏敏当场气哭跑开,噔噔噔的脚步声离开,楼道又恢复成只有白噪音的清静。 暴雨淹没了整座城市,冰凉的雨点顺着潮湿的风吹来,梁砚西抬起下颚,散了些方才的冷,“还想看戏多久?” 他发现她了。 乔希也没掩藏,小皮鞋踩上大理石地板,终于有了下楼的动静。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清冷倔强,如同外面骤然而降的暴雨,“是你自己要在这儿。” 她的态度冷淡,像要和他撇清关系。 似乎在白日里,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差太多。 就像是只喂不熟的长尾猫,矜贵优雅,容不得别人侵犯。 银黑的打火机壳是冷硬的质感,上面的印花s.t.dupont字母已有些磨损,梁砚西手肘搭在扶手上,低头把玩着金属壳低声笑着,轻嗤了声,控诉她:“用完就扔,你就这么无情啊。” 明明昨晚他还帮了她。 乔希那双平静的眼底闪现一抹诧异,“难不成你还想收钱?” 天色暗下来,整座教学楼都被一股阴沉的蓝色包围。 楼梯平层之间的涌道很窄,细密的雨雾笼罩过来,风一吹,掀起女孩长长的裙摆。 梁砚西扯了个坏笑,点头:“也不是不行。” 乔希收回情绪,唇角扯出一个很浅弧度的笑,提出等价交换条件:“行,那等下次别人找我表白的时候也叫你来看。” 身后的少年才下球场,冲凉以后换回了校服,一头蓝色的发随意抓了把,仍旧潮着,露出精致戾气的五官,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外面大雨倾盆,像他这个人一样,融透了南浔的糟糕的雨水天气,看着就叫人心 烦。 礼尚往来以后,乔希恢复成方才冷淡的样子,微信上的短信不想回,现实中也不想和他多有接触。 第15章 乔希没和他纠缠,听着雨声走向楼下。 可是梁砚西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 暴雨冲刷着每一扇天窗,模糊了外面迎着春意而来的绿。 狭窄的楼梯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下,梁砚西看她动作有些急,就像是又在躲他一样。 乔希在南浔待了接近半月,老实规矩地收了爪子,磨了脾气,扮演着一个满分高中生,等着家人来这座泥泞的小县城里把她接走。 今天周五,又下着雨,美玲棋牌室的人只多不少,按照乔美玲爱钱的性格,肯定又要拉人组局通宵,好赚更多一点头钱。 长廊外已经没有了逗留的学生,迸发的雨点溅湿大理石地面的大半面积,梁砚西高大的身影停留在她身侧,冷雨吹来,少年开口:“这么早回去?” “这么大雨又走不掉。”被困住的感觉很不好,乔希情绪莫名显得有些低落。 “想走啊?”梁砚西双手抱胸,眉心动了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说:“我可以帮你。” 乔希目睹过他被表白,看见那一抹雾霭的蓝冷硬地拒掉别人好心送来的伞。 乔希看着手头空无一物的他,半干的湿发裸露在潮湿的空气里,水珠吹到他脸上顺着骨骼滚落,看起来狼狈万分,乔希抬起眉忍不住嘲他,“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 整座学校都空荡荡的,好比白日里上课期间的安静。 错乱的雨声里,少年倚在墙边,在暴雨声中笑得肆意张扬。 夏的开幕式是一场大雨,坏天气掐断了信号台,浓烈的雨雾朦胧在眼前,冰凉的雨点肆意迸溅,空气中还带有暑气的热蕴。 拐角的野草迎着风雨,教学楼老旧的墙皮缓缓掉落,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破败。 乔希忽然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一股凉意,是梁砚西忽然上前,手掌桎梏住她,而后,她被一股力道强硬的拉进雨里。 风和雨亲密接触,带着窒息的凉意,浇败了这段时间的压抑。 梁砚西校服下的腕骨冷白,劲瘦有力,对上乔希错愕的目光后笑意更深,恣意张扬地甩了下蓝色的发,他说:“希,我带你离开这儿。” 凌乱汹涌的特大暴雨,校园空寂,少年一往无前地拉着少女私奔,像在迎接着这场夏的开幕式。 他们在暴雨中私逃。 逃出校园,跑赢这场猝不及防的雨。 偏楼处的教室还亮着白炽灯,李东拾拖着脸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这场急急的雨,视野瞥过在雨中奔跑的少男少女的背影,他惊呼了声,“那是西和乔希吗?” 教室里坐了大半的学生,此刻正低着头写卷子,奋笔疾书停止,匆匆抬起头看向长廊外。 暴雨接踵而至,掩盖不住少年那头张扬的蓝发,全校学生里,就只有梁砚西嚣张地染了头发,像个另类。 后排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抬头,又收回视线,“疯了吧,怎么可能是乔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希那样的小公主,还担心没人护送?” “不是你在论坛上他俩针锋相对的,根本没可能?” 就连林薇也抬起头,似乎每次提到梁砚西,她都像如临大敌一样紧绷着身体,然后扯平唇角,笃定地开口:“不是乔希。” 乔希连坐在体育馆看梁砚西打篮球都不愿意,怎么可能会跟他走一起。 李东拾愣了下,心底的怀疑也随之散掉,他倾身逗她,“好好好,知道了,肯定不是乔希。” 李东拾在手机上点开和梁砚西的聊天框:「西,你身边的女孩是谁?」 南浔的信号很差,手机上的信号格不停闪烁,那条带着问题的消息像坠入海底,一直没有回音。 淋落的暴雨潮湿了眼睫,乔希眼皮很沉,眼前的景是朦胧不清的。 她跟在梁砚西的身后跑着,似乎只能抓住他,抓住暴雨天里唯一朝她伸出的手。 破败的小镇里,单车行驶过巷,残影荒芜。 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站在人群中很安静,可是存在感和攻击性却很强。 十七岁的年纪,眼底藏着晦涩和野性,他总会做着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视野尽头模糊又朦胧,是他一把将人强硬地拉进雨水里,将人强行带入他的世界。 日暮到来,乌云笼罩住所有光彩。两人像不知疲惫一样,跑到暴雨将停,他们像是在海水里游累了的鱼,卸掉了浑身的力气。 梁砚西看着气喘的乔希,看到她被雨水打湿乱掉的头发,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下头,笑到胳膊都在颤动。 他说:“乔希,他们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湿漉漉的发还在滴着水珠,梁砚西仰着脑袋向后倒,他手里还牵着乔希,黑漆漆的眼底是雀跃的光,很是得意:“可是你看,我们在牵手。” 第9章 towards 那天的雨下到很晚才停,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 雨水打湿了发上的蝴蝶结丝带,沾了水的衣物黏腻地贴在身上,很沉。 理智回归,乔希的限定好脾气收回。 她甩开梁砚西的手,骂他是个疯子。 可被骂成疯子的人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眉骨,雨水从他硬朗的轮廓上滚落,他哼笑了声,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 朦胧的夜色被一股水汽包裹着,巷子口的路灯明晃晃地照着光,似乎在指引回家的路。 第16章 烟尾桥上藏了只被雨水打湿毛发的小猫,扒着石桥伸出爪子捞着水面,拍出很轻的水声,在听到人声靠近后咕噜一声地跑开,不知道藏在哪里喵叫着。 美玲棋牌室的房间暗着,雨水天气里似乎没有开张的痕迹。 乔希脸上的笑还没挂上,屋子里传来中老年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手动推麻将的声音还在,有个阿伯推着老花镜,兴奋地说自摸胡牌了,叫大家掏出钱袋子给他。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从美玲棋牌室传出,让乔希停却了脚步。 乔希顶着一身湿漉漉的发和泡了水的衣服,临近家门忽然定住,身后传来少年的低笑声:“你想安然无恙地回去啊?” 雨水洗涤了空气中的尘土,散着雨后的清新气味。 雨雾随着夜色朦胧在周围。 梁砚西靠近乔希,挑起眉梢一副好心肠的样子说:“我可以帮你。” 乔希唇部紧抿着,绷直了唇角直视着梁砚西,眼底浑然不信。 两家靠那么近,他能帮到什么啊。 似乎是被女孩眼底的质疑挑衅到,梁砚西眯着眼,狭长的眼睛锐利,漆黑的眼底像是危险的海底漩涡。 他啧了声,宽大的背影挡在乔希面前,直接亮出底牌。 “没人会问我带谁回家。” 昏暗的路灯下,梁砚西懒散地撩起眼,黑漆漆的眼睛里浸着笑。 他提醒:“阳台到露台挨着,不高。” 梁砚西是懂乔希的却步的。 他的话音干脆,似乎只要乔希同意,他就可以立马将她藏好带走,全她一个回家后的体面。 冷雨泡在身上,压低着身上正常的体温。 风一阵吹,吹来阵阵的寒气,乔希拢了拢衣服,想到本来名声就好差的人还要赔上更多,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狐疑:“你要拿你的名声帮我?” 美玲棋牌室里的动静声变得散乱,有笑声从密闭的房子里穿透过来,似乎是要散场的节奏。 这一路走来的房子都没有亮灯,看来是维修队还没送上电过来,嘈杂的门口已有了外出的人,巷子门口的视野开阔避无可避。 乔希身上很凉,她仰起头,漆黑的眼底里没什么情绪,对上梁砚西那双深邃的眼,她问:“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又要怎样才能帮她。 雨雾弥漫在破败的小巷子里,空气中潮湿分子活跃,梁砚西漆黑的眼底映着光,五官线条凌厉,眼尾轻耷着,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乔希,看起来散漫又不正经。 他不置可否地问:“就这么想我?” 夏天已经有了潮湿的绿意,闷窒的雨从树叶上落下,重量砸在额头上。 乔希掀起眼皮擦去那滴饱满滑落的水珠,撞上他脸上逗弄的笑,散 漫,自信,又像是对什么都胜券在握。 乔希忽然想到去年南苔的里赛庄园,暴雨天山路泥石流滑坡,乔希跟周沵偷跑出来放纵一把,又因特殊天气她们被困在庄园里。 周沵是个看着很乖的女孩,那天已经很晚,她找了个空阔安静的地方,拿起手机占用不稳定线路打电话回家报备,乔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她说:“那我在大堂等你。” 那天的天气阴沉,乌鸦压在郊区的天空上,到处都是灰濛濛,白茫茫的一片,湍急的阵雨突然到来,冲湿旋转门那块大片面积,所有玩家的行程都被中止。 工作人员安排着客人的疏散,下午茶和点心备好安置。大堂里某一处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着,显得很热闹。 从市区赶过来的路程耽误大半时间,原本放晴的好天气也被这场大雨毁掉,乔希低头看了眼给司嘉文发去的消息,信号格仍旧在跳动,她皱起眉头没再管。 司嘉文不会帮她说什么好话,而白露是只看重结果的人,只会上来就指责她没有规划,让她学学司嘉文的乖巧。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起哄的掌声,喧闹不停。 乔希抬眼,看见一抹峭拔的身影,轮廓流畅硬朗,眉骨高挺,黑色的发,周身气压有些低,冷感很重。 他讥笑着,凌厉的五官上敌意很重,乔希站得有些远,距离和吵闹的白噪音盖过了少年的声音。 但乔希读懂了他的唇语,也感受到了他的傲慢。 少年说的是:“你?你还不配和我玩。” 人影憧憧,遮挡住了和少年对话的人,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少年低头轻嗤了声笑,大堂里明晃晃的光线照下来,少年脸上半边阴暗交错,衬得骨相更加精致。 他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改口,“行,我陪你玩。我赢了的话我要你滚,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赢?”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而后抬眉,笃定开口:“你不会赢。” 十几岁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好像什么都不怕。 喜欢和憎恶全都挂在脸上,做任何事情也没有顾虑,只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酒桌上倒下的瓶子和液体,先提出来的人是输家。 而那天,少年也是真的赢了。 南浔不是乔希和梁砚西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乔希并不知道他叫梁砚西,而他在人群中心,似乎也没注意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她。 比起去年乔希在庄园里见过的他,现在的他好像哪里都没有变。 仍旧有着强烈的情绪,仍旧是肆意妄为的做事态度。 第17章 哪怕身陷在泥泞里,也可以坦然地笑出来,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性格棱角分明。 过分刺眼。 晚间闪过一道雷电,淡蓝色的光闪过,而后陷入一片阴翳。 “你难道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吗?”乔希不置可否道。 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乔希觉得好脏,闷湿的环境里有种第一天来到南浔的闷窒感,像怎么也逃不开。 不想让梁砚西得逞,乔希态度冷了下来:“用不着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暴雨天,冷雨夜,淋点雨算什么。 没什么比被放逐在南浔还要痛苦。 电闪雷鸣以后,原本停掉的雨又开始下坠着,带着一阵冰凉的重感。 乔希的手腕被人桎梏住,冰凉的腕骨处感受到一抹暖意,是这个雨天里唯一的热源。 接着,肩上有点沉。 是梁砚西把那件湿透了的校服外衣套在她的身上。 闪电轰鸣,他身上仅剩一件无袖黑t,肌肉线条硬朗,是属于少年蓬勃的朝气。 昏暗的路灯下,雨水打在身上,他像从水雾里被人捞出。少年脸色紧绷着,系拉链的动作生硬,拉链的滑扣声至顶。 像怕她会拒绝一样,梁砚西认真的语气里有些沉,“衣服透,穿着。” 白色衬衫潮湿紧在身上,灰色半裙坠着水珠。 梁砚西身材高大,属于他的宽大校服外套将乔希纤细的身段掩盖得严严实实。 外套隔住了南浔暴雨夜的凉风,锁住了身体温度,乔希感受到了那点微弱的暖。 棋牌室男客居多,光是听着声音也知道有好几位叔叔在。乔希需要这件外套,没理由再冷脸,不应该用好坏的态度对着他。 她看着梁砚西冷硬的臭脸,小声地开口:“谢谢。” 梁砚西收回手,蓝色的碎发遮盖精致的眉眼,干净的水珠弥留在他脸上。 少年蓦地笑了声,“变脸这么快?” 他记仇地翻起旧账:“昨晚还骂我人渣。” “那是你活该。”就事论事,乔希又跟他冲上了,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是你先犯贱要喊你哥哥的,臭流氓。” “骂你也是你活该。” 梁砚西散漫,乔希清冷。 他们之间像是有根弹性的线,限定的时间和节点,既定的场景里,弹簧收紧。更多时候,则是没有松紧的平衡线。 而此刻,无人的巷子里,发霉的墙皮,墙边野蛮生长的青苔,正在淋的雨都是那根收紧的线。 绵绵细雨下,梁砚西眼底揶揄着笑,他道歉态度良好,“行,流氓说下次不这样了。” 乔希走进家门的时候,牌桌前还站着牌客。 他们已经打完了,但不知道哪来的劲儿,靠在一起讨论着上局、上上局的牌况,然后提出假设的胡牌方案。 一步一回头,就是舍不得走。 还是乔美玲出来催着,“怎么还在这里聊,都不要回家吃饭咯?” 小区门口告示上贴着要在十二点才会送电。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只能借助着外面微弱的路灯照明,风声灌入房间呼啸声吵闹,乔美玲被桌椅磕到哎哟叫了声,“希希,这黑漆麻乌的,你走路当心点走。” 乔希冲完澡,坐在房间里擦着头发。 这个季节已经有了蚊子,闷湿的天气里,嗡嗡嗡乱飞,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乔希抓了抓胳膊上的红肿,闻声开门走出来,借着微弱模糊的光线看见乔美玲换了身法式长裙。 那是她前两天去商场买的裙子,版型张扬,所以认得出。 夜色浓重,外面雨水充沛,暴烈的雨水糟糕天气,乔希想不通她盛装打扮的目的:“姑妈,这么晚你去哪里?” 乔美玲手机后面的手电筒开着,从鞋柜里翻了双细高跟出来换上,被问到后她哎呀了声,害羞得捂起脸,“你小孩不要管那么多的啦,好好学习,姑妈出去一趟。” 她神秘兮兮:“明天回来,所以你在家好好的。” 乔希点点头,尽管心里猜到大概,但也没直接点破,她只是说:“那你晚上注意安全。” 乔美玲抬头嗔她:“放心好咧,姑妈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保护不好自己啊。” 狭窄的巷子里钻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走的主干道停在美玲棋牌室的门口,接走了打扮精致的乔美玲。 也因此,乔希终于收获了个安静的夜晚。 老旧的巷子里流水潺潺,这个周末的乔希没有等来白露的电话,她发去的消息,白露回复在忙工作,忙完了回她。 倒是新拉的班级群一直在跳消息,班长接受了班主任的安排询问班里学生有没有安然到家的信息,这会儿在群里拉着数据。 群消息跳跃了会儿重复信息,似乎每个人都幸福地到家了,开始享受属于他们的假期。 乔希回复完以后开了免打扰,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吵闹。 林薇的私聊信息传过来:「乔乔,今天暴雨天你怎么回来的啊?」 海滩盐:「我和周满被李东拾叫去帮他写作业了,还好赶上回来的最后一班公车。」 乔希还在擦着潮湿的头发,没注意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也没腾出手第一时间回复,那边林薇又问:「我们今天看到梁砚西拉着一个女同学在跑,他们都说那个人像你。气死我了,我跟她们说那不是你,你怎么可能和梁砚西那种人在一块啊,你明明连下午看她打球都不愿意的人。」 第18章 海滩盐:「而且梁砚西可是不良少年,有钱又爱玩,还目中无人,如果是和他早恋的话肯定会倒大霉的,真不明白学校里那些女生到底喜欢他什么。」 海滩盐:「李东拾那个神经病就是眼神不好使。」 一场暴雨而下,原 本关系破裂的两个人似乎都得到了修缮。 林薇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又慢热,跟人熟悉以后才会变得话多。 或许是没等来乔希的回复,林薇又急急地交代了别的事情:「乔乔我先去吃晚饭了,下次再找你聊!」 烟尾巷夜晚的电力还没运输过来,整个房间里透着闷窒感,黑压压一片藏住视野,乔希再次去触摸手机时也已经黑了屏幕。 雨水朦胧了月色,夜色深沉,老旧的巷子常年失修,破败的墙壁抵挡不住任何的噪音。 隔壁不知道在弄什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像在打架。 夜里弄出噪音扰民,这人真就正常不了太久。 寂静的黑夜里,就在乔希预备开窗发火的时候,房间玻璃窗户被梁砚西拿东西砸开。 闷热,没电,下雨,单拎出来的每一项都让人心情不明媚,乔希闭眼深吸了口气,下床打开对着那栋小别墅的窗,“梁砚西你有病吧,你这样深夜扰民,你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啊。” 潮湿的空气随着这扇窗打开变得更湿,书桌的一角也被雨水浸到。 黑夜里像有独特的视觉能力,乔希看到梁砚西在昏暗环境下模糊的脸,他好像在笑,默默等待她发泄完以后,抬起手腕招她。 “要不要来我家。” 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生锈的挡雨棚上响得噼里啪啦,梁砚西清冽的声音弥漫在潮湿的雨夜里:“有电,没蚊子。” 第10章 towards chapter 10 五月初,南浔进入梅雨季。 天色阴沉,雨水接连降落了好多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闷的热气和返潮的霉味成了这座城市的特点。 距离学校组织的月考还剩几天,或许是乔希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心情变得轻松很多,连带着这季节的梅雨都看得顺眼。 雾雨朦胧的天气,教学楼里潮湿阴沉,下节课是体育课,因天气问题训练场地变成新体育馆,全班改上排球课。 下课铃声响起以后,教室里出现兴奋的尖叫声,大家兴奋地结伴往体育馆走。 林薇则抱着收好的作业去了趟主任办公室,乔希今天值日,课堂结束以后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笔记,以至于两人都拖了体育馆集合的时间。 黑板上粉笔字迹擦去,湿水的抹布抹了两回四方的黑板,有害的粉尘颗粒粘在手上,异样的物质似乎无处不在。 乔希皱着眉,在洗手间反复地冲着手,直到手心洗到发皱,她才停止。 课后时间过去大半,长廊上的预备铃都快响起,乔希和林薇碰上也不约而同地向体育馆走去。 四层的楼梯,林薇挽着乔希的手腕一起向下走,她忽然问:“周满和李东拾他们说这个月的月底想要去山上露营玩,你想不想去?” 下坡路总显得容易走。 原本觉得很难爬的四层楼梯,下的时候却是很快,乔希愣了下,按照林薇能避则避的性格,不至于这样说。她问:“你是想去?” 林薇颔首,而后皱着脸矛盾起来:“我有点想去,但又有一点点不想。” 春风露营,过了季以后也有新的玩法,这些都是李东拾的主意,他这个人喜欢玩,看林薇的态度缓和以后,于是也没忘记吆喝她加入他们。 安静的楼梯间,乔希问:“都有谁去?” “就周满和李东拾,”林薇笃定地回复,“梁砚西好像有事吧,他不去。” 如果有梁砚西的话,林薇根本就不会再像这样纠结。 阴雨天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浸上一层水渍,泥石的痕迹混淆在水中,黏糊糊地粘着鞋底,乔希低着头,跃过脏乱不堪的地方,承诺她:“去吧,我陪你。” 周三周四是学校组织的月考,也是乔希参与的第一场考试。 她从前学习成绩就好,南浔这里题目只比从前的简单,她有把握考得很好。 所以那时,她会离开。 就当散场前的最后一次陪伴。 外面是绵延不绝的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 只是最后的几天也有不太平的时刻,譬如此刻,学校一层楼梯出口的尽头被人堵住,是方敏敏会盛气凌人地挡在乔希和林薇两人面前。 方敏敏身后站了个女生,叫周云霞,她们两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一直玩得很好。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安静的楼道,监控照不到的死角里,方敏敏视线落在乔希的脸上,她说:“乔希,体育课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体育馆集合吧。” 方敏敏连先前的装扮都省掉了,态度奇差无比地堵在路口,眼底的不怀好意明显。 乔希身边的女孩身子僵了下,原本搭在她身上的手也渐渐了抽离的动向。 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缘由,但乔希没动。 她拉住了林薇将要抽离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更近,乔希站在最后一层向下的台阶上垂着眼,她说:“还有两分钟预备铃,你们不走?” 方敏敏身后的女生皱起眉,凑上前语气很差:“听不明白吗?你别多事成吗?” 第19章 预备铃声震起,声音传播开来,似乎脚底的大理石地面都传来震感。 外面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大了,汹涌的雨滴声割裂原本安静的楼梯甬道,四人之间的气氛也一下子僵持起来。 南浔高中平时管控严格,所以那些想要惹事的学生从来都是暗戳戳地针对,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事摆在明面上。 这还是方敏敏头一回这么不管不顾。 乔希没退步,她的手抓住了林薇,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颤抖,轻拍了下她视作安抚。乔希表面上仍旧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笑了声,不卑不亢地开口:“上课了,等下老师该点名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乔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站在林薇这边。 没有迟疑。 似是没料到新来的借读生会这么不给面子,方敏敏像炸毛一样怒瞪着乔希,胸前起伏得明显,她平复几秒冷着脸撂下最后一句话:“行,你给我等着。” 直到方敏敏和周云霞离开,林薇才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她又局促起来,“对不起乔希,你刚才这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距离正式的上课铃所剩时间无几,乔希撑开雨伞,偌大的伞面照着她和林薇两个人,好在两人都很瘦,雨伞将她们都保护得很好, 闷重的水滴声砸在伞上。乔希突然问:“她们经常欺负你?” “也没有,”林薇摇摇头,小声地说:“方敏敏就是比较喜欢找我帮忙。” 乔希问:“你想帮?” 林薇耸了耸肩,尴尬地笑了下,“说实话,不太想。” “那就拒绝。”乔希说得认真又笃定。 暴雨淋在地面,雨水溅射得到处都是,伞面上的雨越来越汹涌,乔希和林薇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冷雨天里的话也会有温度,她说:“我帮你。” 一班和五班的学生凑在一起上的体育课,集合点名以后,老师让两个班的学生自行组成小队。 南浔很小,他们这群同龄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大多都认识。 或是小学同学,又或者曾经初中同班,入高中以后又经历过两次分班,人脸都认得差不多。就算是不认识也多少听过名字。 所以这会儿,两班之间自来娴熟地凑到一起。 一班队伍的尾巴站着一位清冷的少年,懒散的态度,浑身都透着倦意和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体育老师让自由组队,他才从长龙的队伍里退出。 李东拾远远喊他,“梁砚西,老师叫组队了你去哪儿?” 少年似乎是没休息好,冷白的皮肤下,眼底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他撩起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买水。” 李东拾勾着周满的肩膀大声喊着,“那也给我带瓶,我要喝百事!” 口哨声音响起,场内杂乱无章的顺序变得紧凑,很快就变得有序,就连李东拾这样懒散的人也认真了起来。 他余光视线里瞥见到乔希和林薇,胳膊抵了下身边的周满,狐疑,“小满,林薇旁边那个是之前追你的那女孩儿?” “她这是在欺负林薇?” 越过排球网的视野尽头,方敏敏带着同伴气势汹汹地凑过去,找准了时机,抬着肩膀重重地顶上去。 刻意的,存心的使坏。 林薇原本在同乔希说话,一时不查,被撞到吃痛踉跄了下,好在乔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在还有老师在场的排球场里,方敏敏仍旧刻意找碴,胆大包天到似乎谁都没放在心上。 乔希也没幸免,刚扶好方敏敏以后,她的侧面就被周云霞撞到。 肩骨处传来扎实的疼,虎头都带动起一片麻木感觉,乔希怔了下,差点没站稳,她抬起头时撞上方敏敏无辜地笑,她说:“新同学,你不是很爱出风头?那我们照顾照顾你,这次排球课我们一组怎么样?” 同她平日里来麻烦林薇时的态度一模一样。 乔希半眯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她嗤笑了声,看向面前站着的周云霞和方敏敏,“玩阴的?” 排球场地吵闹,乔希闭眼,深吸了口凉气顺掉乱七八糟的心情。 最后几天,不能惹事。 身后倏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东拾带着周满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林薇,你们这儿好热闹啊,干嘛呢这是?” 两个班的体委给每个班小组分着球,还在前排做着登记。 方敏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立马切换成了无害,她走过来,主动接话:“我和周周很喜欢新同学乔希,她刚到我们学校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就想着来照顾一下的。” 她转过头看向乔希,眼底是赤裸裸的挑衅,她说:“乔希,我们组排球小组好不好?” 体委的发球进度靠近,似乎很快就要登记到他们。 李东拾双手插着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地说:“你们要不去找别人组吧,我们和林薇乔希认识,我们想过来组队的。”他偏头,叫着周满帮忙搭话,“对吧周满?” 两个班一起上过好几次体育课,这还是头一回说要两班混合组队。 可这是李东拾的提议,全年级臭名昭著的差生,还和梁砚西是兄弟,叫人难以开口拒绝。 方敏敏笑着继续说:“一起玩吧要不,我们也没想找别人组队呢。” 李东拾“啊”了声,皱着眉似是有点不耐烦,“你听不明白?” 第20章 方敏敏愤懑地看了眼乔希和林薇,人的心脏有所偏移,她对乔希的厌恶也分外的多。可李东拾都这样开口了,他们那边人数多,方敏敏再留下来也捞不到什么好。 就在她遗憾得要打退堂鼓时,乔希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 短短的时间里,乔希的眉宇间从之前的不悦到现在的舒展,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住了讪讪离开的方敏敏。 她说:“方敏敏你是要和我玩吗?我可以陪你玩。” 梁砚西拎着冒着凉气的汽水回来时,目光追随着场内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身上。 乔希换了一身运动服,脸上干净清冷却又倔强,眼底带着不服输的劲儿。 她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一对一,输掉的人打扫一个月卫生,你敢不敢?” 还和从前的她一样。 倔强是她血管里循环的血液。 体育馆场内喧闹,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乔希和方敏敏这边。 林薇一脸焦急,凑到乔希耳边小声地开口:“乔乔,方敏敏以前学过排球的,她在我们学校打排球都很厉害的,你不要和她比啊。” 场内明明很吵,任何咬耳朵的话都很难听到,或许是因为总有人去做有同理心的正常人说出的话,所有人都能感受出林薇在和乔希说什么话。 李东拾先前一直和乔希保持着距离,到这会儿箭在弦上的时刻也忍不住破坏之前的距离,他劝她:“是啊乔希,你想清楚,别冲动。” 周围的人都投来担心的目光,可乔希眼底仍旧是坦然干净的,她大方地问:“你要玩吗?” 因为熟练,所以方敏敏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她不理解乔希突然莽撞地提出对比的行为是意义何为,她也不在乎。 反正,这一切都正中她下怀。 方敏敏好笑地应下,“行,但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输了别说我欺负人。” 训练馆的口哨声响起,体育老师召集着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都保持安静。 最近室外课排得松懈,归根结底还是想要各位学生自觉遵守规定,体育老师老赵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所有人都在那勾着头听讲,梁砚西走过来,将那瓶水塞到李东拾的怀里,他随意地来,也随意地说:“走了。” “走什么啊西,乔希今天要和方敏敏打擂台。”李东拾压低了声音拉住梁砚西了。 梁砚西皱了下眉。 他明显不想掺和进女生之间的事情里。 也是,梁砚西从来不多管闲事。 李东拾的怀里混入两瓶汽水,冰的触感透过衣料,他弓着腰龇牙咧嘴地接过,问他:“西,你去哪儿?” “游泳。” 上课阶段老师需要做课堂安排笔记,他先示范了玩球的方式,然后叫同学们跟进去打球。 或许是今天的老师心情很好,后排浑水摸鱼也没遭到批评。 对她们来说,更像是比赛前的积攒力气。 乔希和方敏敏的比赛在下课以后。 自从她们约好以后,林薇就在焦虑和不安,自由活动时间,附近不再有人,林薇皱着一张脸,非常严肃地说:“乔乔,你不用这样帮我的。” 林薇对乔希的了解的不算多,这些天的相处,也只能大概摸清她的性格。 林薇并不清楚乔希是否学过排球,但知道她的出头,就像是打在方敏敏的脸上一样,无论结果好坏,方敏敏都会记恨上乔希。 她低着头:“你这样替我出头,她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乔希问:“那你想一直被她打压?” “可是你明明可以不经历这些的。”林薇抿着唇,事已至此,她只好向前看,她深吸了口气,“这样,如果你输了的话,一个月值日我帮你。” 乔希也熟悉了林薇,知晓她心底的顾虑,她掐了把林薇沮丧着的脸,笑着逗她:“怕什么啊。” “我又不是输不起。” 直至体育课结束,放学铃响起。 李东拾和周满两人帮着体委收球,再到去收发室还掉器材回来以后他们也没看见梁砚西的身影。 今天周一,周满爷爷要出去进货。 小满便利店里需要一直有人看着,周满担心回去太晚爷爷骑车不安全,刚下课就告别李东拾先回烟尾巷了。 李东拾知道他家情况,摆摆手让他先走,还说回去给他带吃的。 放学后也是乔希和方敏敏的比赛开始,周满走了,李东拾给梁砚西发去消息,问他在哪儿。 但一直没得到回复。 李东拾不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人,他知梁砚西不爱多管闲事,也知他和乔希天壤之别的性格和绝对的不对付心理,他没再去触霉头,收了手机买了两瓶水回到排球场。 放学后的校园很安静,偌大的体育馆里也是所剩无几的学生。到处都空荡荡的。 排球场有跑步和球的撞击声,方敏敏的攻势很猛,她的小伙伴站在一旁为她加油喝彩,“敏敏加油!” 李东拾抵达门口,视野里看到空中有一枚朝向角度刁钻的球,排球滚来的速度很快,抛物线残影掠过,李东拾打过排球,下意识地想到这球根本很难接到。 可站在台前的女生却专注地盯着那枚球,冲着球的方向过去,双手垫球,发力,那枚刁钻的球又回到正轨。 第21章 她们找老师借了计分表,此刻场内的记分牌是2:2。赛事紧张,似乎很难判定出是谁能赢。 方敏敏连着输掉两球以后,烦得骂了句脏,她越发急了,攻势也越发猛烈。 她的朋友也随着士气大发,在外场拼命喊着“敏敏加油”为她加油打气。 空荡荡的排球场内被喊出回音,林薇也不甘示弱地为乔希助力,她把李东拾递过来的水紧紧握在手心里,拉着李东拾一起大喊:“乔希加油!乔希最棒!” 赛场上总是汗水挥洒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场上那道靓丽的背影上步高高地跳起,按下最后那枚嚣张的球,朝着方敏敏的方向杀过去。 记分牌上3:6。 乔希的最后一枚扣球,直接赢过对手。 场内的欢声喝彩已经停止,乔希刚停下动 作,还有些气喘,她看向对面的方敏敏,直说:“你输了。” 单人赛场的场地,似乎没人注意到楼层上站着的蓝发少年。 梁砚西手搭在栏杆上随意地屈着,似乎毫无意外场上的结果,亮起屏幕的手机,他发了消息出去。 外面的雨过分阴沉,暖黄色的排球训练场地光线明亮,乔希下了场,林薇兴奋不已地送上水,“乔乔你是不是从前也学过排球啊!!你怎么那么厉害,好像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乔希仰着头喝下大半,拿回书包和手机,她听着林薇的吹嘘,好笑地低下头,“也没有。” “但是可以努力点去学。” 而排球,恰巧是她从前玩过的娱乐项目。 她性子静,哪怕真紧张的时候脑海里思路也仍旧清晰,尤其是上赛的心理状态,属于越挫越勇的那种人。 虽然这场比赛有赌的成分在,但乔希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这一点上,她和梁砚西不谋而合。 林薇是真的替乔希赢过方敏敏而感到开心,她面上还很兴奋,附和着说:“明明就是很厉害。” 方敏敏输掉以后,带着她的同伴火速离场,场上的人所剩不多。 乔希敏锐地感受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握住瓶子的动作停住。 比赛全场她一直感受到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现在下了赛场,那道视线也还在,她抬起头,朝着视线方向直直地看去。 漆黑的瞳孔里,映入的是梁砚西那张五官凌厉的脸。 蓝色潮湿的发,散漫的笑,低头点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可是下一秒,乔希手机震了下。 ares:「漂亮啊,希。」 他为她喝彩。 第11章 towards chapter 11 下过雨后的夜晚,夜风轻轻吹,蛙声此起彼伏,属于菊次郎的夏天悄悄到来。 美玲棋牌室今夜也在开张,四张麻将桌全都出来工作,麻将机吞进麻将以后搅动的声音分外吵闹,震动和欢声笑语在这里喧嚣。 乔希洗完澡,头发擦至半干。拆开新买到的软耳塞,戴上耳塞以后坐回课桌前低头认真做题。 好在临近考试,任课老师不想给学生太大压力,弹性布置作业,加上乔希有在学校里写作业的习惯,她今天没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作业。 风声簌簌地吹,树叶上的积雨缓慢地滴落,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 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乔希很早之前就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白露,她打开手机,看见白露的回复了。 「好好考」 她大概是最近很忙,先前答应好的来南浔也没来,周末的视频电话也只聊了五分钟,然后就投入忙碌的工作里。 乔希没再打扰她了。 她继续刷着朋友圈,看见司嘉文的下午五点发了条动态,是学校文艺汇演的活动,她拍了很多照片分享出来。 她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位,身边从来不缺少赞美,就连这条动态底下也被共友刷了很长板块的评论。 乔希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在白露和司嘉文的合影上愣住很久。 照片上白露一身花色长裙,看起来典雅又精致,站在台前和穿着校服的司嘉文一起拍的合影。 好像,她们才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课桌前被一道红色激光笔照过来,掌控这道镭射光的人,似乎是故意想要惹她的注意,红点在桌前频繁画圈。 可能是觉得这人太过迟钝,笔迹上移,落在乔希的手腕上。 乔希抬起头,视野定格在梁砚西身上,她摘掉耳塞起身开窗,“你有病?” 窗户打开以后,新鲜的气流涌入,带着一片泥土味道的清新。 梁砚西慢条斯理地收了镭射光的笔,冷哼了声,“有病就该往你脸上照了。” 夜风吹过,带来一片潮湿的雨雾。 “干嘛呢你。”梁砚西喉结滚动,轻嗤了声似是不满她的态度:“叫你半天。” 乔希白日里和耗尽体力,现在心里憋闷着一口气。她细细的眉毛皱着,下巴轻抬,语气冷冷的:“梁砚西你别招我,我今晚不想吵架。” 她漆黑的眼底疲态明显,像藏满了心事,又像是受尽了委屈。 在黑夜里,独自一人消化。 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还没擦干,带着些潮意。他狭长锐利的双眼看着乔希,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他说:“买了块蛋糕,吃么?” 乔希狐疑地看他一眼,无功不受禄,她想不通他这么做的行为,感觉他这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啊?” 第22章 窗外飘来一阵冷风,蛙叫声不知道从何起。 乔希好像总是这样,下意识地怀疑梁砚西的用心,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梁砚西手里把玩着激光笔,抬头,棱角分明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少年冷笑了声,“狗咬吕洞宾。” “爱来不来。” 然后“啪嗒”一声,少年重重地关了窗。 乔希的耳塞摘下,楼下的喧哗声清晰地涌入耳朵里,她拉开露台的门站了出去,潮湿的雨雾从四面八方来将她包围。 今天南浔的天气很差,黑漆漆的天空看不见一颗星星,就连月亮都被弥漫的水汽氤氲,散发着柔柔的光线。 乔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低下头,看见梁砚西的名字。 「吃不吃?」 他的态度特别冷淡,又像是觉得乔希会拒绝一样,在后面嘴硬地补充:「不吃我丢了」 整栋小洋房都亮着明亮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甚至可以看到主人长长的身影站在客厅长桌前,他皱着眉,脸色绷得紧紧的。 低气压徘徊,梁砚西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待手机那端的回信。 也似乎,只要她说声拒绝的话,他会没有丝毫的迟疑将桌上的蛋糕丢入垃圾桶里。 乔希点着屏幕:「不是说给我的吗」 joyxxxii:「我还没吃呢」 joyxxxii:「不许丢!!!」 楼下的桃树绿叶繁茂,湿漉漉的雨水像甘霖一样浇灌,红色果实上滴着雨点,是这个季节最馋人的时鲜水果。 乔希揣着手机飞奔下露台,离开吵吵闹闹的美玲棋牌室和老旧的小房间,敲开了那栋被长辈标记禁止过的门。 梁砚西的家和美玲棋牌室完全不一样。 紧闭的门窗隔音效果很好,踏入他家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嘈杂和吵闹都消失了。偌大的小洋楼里,反倒显得有些清冷。 可是乔希好喜欢他家的清冷。 没有牌客的吵闹,没有麻将机运作时咔咔的响声,没有姑妈的唠叨。 没有老旧电风扇呼呼的响声,也不用拼了命地追赶明天的太阳。 梁砚西高峭的身影站在冰箱门前,他偏头问乔希,“想喝什么?” 乔希问有没有苏打水。 梁砚西挑眉,直说我这儿什么没有,然后当着乔希的面从保鲜柜里拿出两瓶水出来。 桌上放着h系的蛋糕,粉色的,上面是两只冰晶天鹅的雕塑,做工精美,在白炽灯下看着很漂亮。 乔希知道这个牌子,她之前听林薇说这是这里最贵的蛋糕,产品都是预订后现做的,至少要在那儿等半小时才能拿到。 外面的雨连下了好几天,新鲜的空气被压抑在这场雨下,难以流通。 美玲棋牌室每天都会有人进出,香烟的气味,男人身上的难闻气味,整日悬浮在楼下的客厅里,伴随着这样的雨水多天都没能消散。 乔希的房间常年失修,这段时间没有通风也是有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而梁砚西的小洋房里开了空调,最适合人类活动的温度,不冷,但也不会热。屋子里还有股很淡的檀香气味,和梁砚西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让人闻着莫名安心。 h系蛋糕很好吃,甜丝丝的。 甜食好像能扫清所有的难过,乔希甚至都忘掉方才是因为什么在难过。 她捧着蛋糕眨巴下眼睛,又想到了梁砚西放学后给她发的那条消息,眼前倏然一亮,有些得意地问:“所以你这是专门买的蛋糕庆祝我打败方敏敏的?” 梁砚西不知道她说的方敏敏是谁。 但是大概能猜得到,乔希是在说今天同她打比赛的那个女生。 乔希此刻眉宇舒 展,眼尾都上扬着,得意得像翘起了尾巴的小猫。 梁砚西拧开苏打水的瓶盖,又虚虚地旋了些回去,放在乔希面前的桌子上。他抬了抬眉骨,似笑非笑地开口:“路上顺便买的。” 好像在叫她少自作多情。 乔希觉得这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没劲极了,她“嘁”了声。 甜丝丝的蛋糕像给她顺完毛,乔希态度软下来,“蛋糕很好吃,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了。” 她一字一句地回应:“我就当你在给我庆祝。” 就当庆祝赢掉比赛,就当欢送最后一场聚会。 蛋糕很精美,但并不是很大。 乔希拥有整整一块的蛋糕,她想了下,还是和梁砚西提前说:“梁砚西,以后你不要再欺负我那块玻璃了,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我就要回南苔了。” 她对上梁砚西那双漆黑的,茫然的眼睛,继续解释:“在南苔读书,在南苔生活。不会再回南浔。” 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的留恋。 就像他们在南浔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傍晚暖黄色的路灯也照不进她的心底,她骄傲,淡漠,嫌弃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并且说:“我会离开这里。” 乔希不喜欢南浔。 也迫切渴望地离开南浔。 这一点,梁砚西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 乔希的嘴巴张合,蛋糕上的奶油遗留在唇角,梁砚西收了视线,没接话,抽了张纸巾丢在她面前。 他五官戾气仍旧很重,漆黑的眼底深邃复杂,静了好一会儿,喑哑的声音倏地开口:“你激她,对林薇的情况只会更糟。” 第23章 乔希抽纸的动作僵住,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她猛然抬眸,问:“你知道她欺负林薇?” 梁砚西坦然,没有否认:“见过。”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或许是因为相处甚好,乔希的内心也将林薇划分为自己人的板块。 富丽堂皇的小洋房里,吊灯迷了眼睛。 少年手肘压在桌上,坐姿懒散随意,他低着头,脖颈间棘突明显。视线却直直地落在乔希的脸上,他很平静,反问:“我为什么要帮她。”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想反抗,自己都因为怯懦甘于这样的环境,那他为什么要帮。 从前的梁砚西在乔希面前总是嚣张又留有余地,虽然嘴硬,但他招她又能给她最好的帮助,就像是打败防线一样,一点一点将她攻略。 所以乔希才会这么放心的,毅然决然地从隔壁棋牌室逃到他家。 而此刻的梁砚西黑眸凛然疏离,他是天之骄子,拥有优越的家世背景,有最好的生活条件,在外也总有一份属于他的特殊优待。 可同时他也是冷血的,就像司嘉文一样,对别人的事情永远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乔希丢下叉子和面纸,没有了再去品尝蛋糕的心情。 她一张冷脸,就要起身离开,她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今天多说的一句都算是她多嘴。 可梁砚西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一样,先她一步开口:“去年小卖铺里,是她主动关心那人,问她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并且主动买单。” 乔希并不了解林薇从前,但下暴雨的那天,在去学校体育馆的路上,是林薇亲口说不愿意帮方敏敏。 人都选择自己看到的东西。 乔希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林薇这边,她冷着脸,语气生硬地同梁砚西争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选择的权利,那也许林薇是被迫的呢。” 梁砚西见她这副倔种的样子,像是硬要和他争个高低。 他懒淡淡地坐在那里,默了片刻,被乔希挖掉小半的蛋糕被梁砚西推走,他们两人的桌前变得空旷干净,他说:“你今天的打法收着,故意吊着她玩,她带着朋友走的时候,看你的那一眼,分明已经记恨上你。” 他的手搁在桌上,腕骨冷白,手臂上青筋凸显,伸出手臂捞起那瓶被开了口的苏打水推到乔希面前,“你输得起,她未必能输得起。你在南浔,之后不会容易。” 像是乔希说的,回南苔的日子迫在眉睫,她只会在南浔再待几天。 在最后几天激怒方敏敏,对她来说还是冲动了。 乔希先前和梁砚西对呛,这会儿也觉得口干舌燥,她没拒绝那瓶水,捞起灌了口水润喉。 “我就是故意的。”喉咙间不适散去,她说:“我不仅今天激她,明天我还要。” 暴雨天里,乔希答应过林薇说要帮她摆脱方敏敏的骚扰。 乔希在南浔所剩的时间不多,她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吸引走火力。 时间慢下来,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梁砚西不再问了。 他喉结滚动了下,嗤笑了声提醒她,“当心玩火自焚。” “不过也没关系,”梁砚西动作松弛,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坏心思,笑得身子向后倾仰。 夜晚的时钟走向很慢,狂风和暴雨在小洋房外呼啸,梁砚西扯了扯唇角,好笑地说:“叫声哥哥,我可以帮你。” 第12章 towards chapter 12 周三那天,南浔全高中都安排了月考。 小考不比期中期末这种大考,也不像几校联考那样重要。 按照班主任的话来说,月考只是检验你们这个月这段时间对知识掌握运用的能力,都平常心,放宽心态就好。 学校没有划分考区,没有给考生颁发准考证,也没有叫同学收拾教室。 这就像是一个不被重视的月考,早读课仍然照常地进行。 后面的同学依然有趴在书桌上睡觉的人,课间也仍旧是同学们成群在走廊上玩耍,还和从前一样是最轻松的状态。 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起,任课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 比起校园里的松弛,好像只有那一沓试卷才是这次月考的象征。 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清点着学生名单,教室里少人,班长说那位同学因为发烧请假了。 语文老师点点头对此没过多说什么,他说:“来,我们先把座位拉开。” 高中的学生课本很多,书桌上被堆满了书本和题集。 原本是两人并排一个座位,现在课桌拉开,每个同学之间都空了点距离。 教室里是一阵嗡嗡乱乱地吵,铁质的课桌桌腿摩擦在水泥地面上滋啦滋啦地响着,这是对这场月考最后的尊重。 上课的时间点,教室的门窗紧闭着,所有的学生都在低头认真地写试卷。 人群拥挤的教室里,空间环境密闭,潮湿霉味和腐臭在教室里飘着,像是要烂掉。 一切事情都在稳定地推进着,一整个上午,结束了两场考试。 中午的时候,雨势正猛烈,外面急急的雨像是不会停。 这一场大雨困住了很多同学。 教学楼不远处有个校园小卖铺,好多不想去食堂的人都朝着小卖铺冲过去,方便面和面包成了热销。 小卖铺里人挤着人,生意一下子变得很红火。 第24章 乔希站在走廊上,伸手摸了把外面的雨。 夏天猛烈的风吹过,湿掉半边手臂,林薇拉回乔希,担忧地看向外面的天气,她说:“乔乔,早上我奶奶在我书包里装了一个粽子,我们一起分了吧。” 或许是离别在前,乔希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林薇的样子。 初见时,她是个懦弱的老好人,说话怯怯的,也生怕行差踏错半步,而后万劫不复。她小心地给乔希让出座位,中午午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挪动座椅,生怕吵醒旁边趴在课桌上入睡的新同桌。 乔希从前没有接触过这样子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变成朋友。 就像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梁砚西家,坦然地享用一块蛋糕。 灰蒙蒙的天气,混乱的走廊里,乔希听见林薇的肚子在叫,她抬起手臂掐了把林薇圆圆的脸,笑着拒绝:“不用,我不饿。” 乔希回教室拿了纸巾去了趟卫生间。 白露的消息在上午回复过来,她问:「是今天考?」 乔希回她:「嗯,明天就能考完」 午休的时间,那边大概正好碰着手机,回复消息很快:「行,那等成绩出来吧」 乔希终于等到了白露闲暇的时间,她心情雀跃地在微信上多发了几条消息。 joyxxxii:「妈妈,我这里下了 好大的雨,南苔天气怎么样?」 joyxxxii:「你吃过午饭了吗?」 或许是知道现在是午休的时间点,白露看到乔希的信息以后发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过来。 白色的语音条被点上,白露温柔的声音在狂风拍打着门窗的卫生间里响起,“吃过了,我,嘉文,还有你叔叔在沛玉轩吃的,现在吃完打算回家了。” 语音顿了两秒,白露带着笑意的话传来:“你在南浔好好温习功课,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妈妈担心。” 语音里,除却白露清晰的口条以外,似乎还有司嘉文在饭桌上的撒娇声。 南浔高中的卫生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终于被狂风拍打毁掉,重物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强风从破裂的窗户口涌入,透过挡板,冰凉的寒意倾入腿脚上。 乔希只觉得很冷。 她会乖。 会拼命游到家人身边。 暴雨还没有停,一阵一阵的水倾倒,学校不平的凹塘里全都是积雨,高高地淹起大片。 乔希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了眼外面的冷雨,又回到了教室座位上。 抽离分隔的课桌,乔希进去以后花了两秒适应。 林薇不知道去了哪里,教室里看不见她的身影,乔希的课桌上摆着便利店的饭团还有酸奶,透明的包装袋上还沾着几滴冷雨。 乔希盯着这些东西愣住片刻,问教室里同学有没有看见这是谁放的。 这个同学方才一直在和朋友聊着明星八卦,摇摇头,“没看见有人来你这里啊。” 乔希看了眼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也是空着的,她又问:“那你知道林薇去哪里了吗?” 下这么大雨,她能去哪儿,又需要去哪儿? “她不是去上厕所了吗?”这个同学还是摇了摇头,她又说:“不清楚,但是下这么大雨也去不了哪里吧。” 乔希放弃追问了。 她给林薇手机上发了消息,反正午休时间还有很久,下午上课铃声响起时就是考试,林薇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外面的雨转而变小,但仍能下得细密,像有雨雾在盘旋。 这个午休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快要上课林薇也还没回,教室里睡倒一大片同学,可偏偏方敏敏的座位也是空着的。 乔希内心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她正想要去办公室找老师,刚出教室大门,走廊上突然有个女生冲过来叫住她,“你是想找林薇吗?” 她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合,乔希的防备心又一次升起,她问:“她在哪儿?” 这个齐肩短发的女生说:“她在老的器材室里。” 南浔高中在去年以前还很破旧,还是这两年有了善心企业家的捐赠,高中部的建筑条件才慢慢好起来, 老体育器材室是个仓库,在操场后面的教学楼后面。 那块地方偏僻,平时几乎都没人过去。 上次林薇在给乔希介绍校园风光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那个荒楼,林薇当时可嫌弃地皱了皱眉,说:“你最好别过去。” 一个那么嫌弃荒楼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那边。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幕后推手只能是方敏敏。 是乔希这两天狠狠得罪的方敏敏。 人是乔希激怒的,牵连到林薇受苦,乔希说什么也要去将她带回来。 至少,这次考试她不能淋着雨参加。 乔希回教室拿了伞,距离上课时间开始还有半小时,她找到前桌交代说:“如果我考试之前还没回来的话,你可以帮我和老师说一下,我被困在老器材室了吗?” 前桌本来在低头看书,字越看越晕,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应下:“器材室是吧,行。” 乔希拿着伞冲了出去。 楼梯边上的一班正午也是乱嗡嗡,李东拾擦着被水打湿的头发,掉了个头坐在板凳上叨叨,“西,从前那些女孩给你桌上放的酸奶都进了我肚子,你不是不爱喝么,怎么今天还主动买了。” 第25章 梁砚西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空旷的环境里,他凳子拉开很远,一双长腿交叠着直直地放着。他手里拿了支黑笔在转,轻笑:“想买不行啊。” “没说不行,这不是没看你喝么。”李东拾头勾着,看向他桌肚,“反正你也不爱喝,要不给我呗。” “你不也买了。” “那不一样。”李东拾无赖地说:“我那瓶被我自己喝掉了,你那瓶我可以拿去送人。” “你要送谁?” 梁砚西忽然想到他去卫生间时,途经五班门口,乔希桌上那瓶空掉的酸奶瓶子,他轻笑了声,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你要晚了。” “喝完了已经。” “啊?”李东拾震惊,“什么时候啊?我都没看你吃东西,也没见你喝啊?!!” 梁砚西懒散地撩起眼皮,心想你没见到的事情还多呢。 只是眼前残影过道,梁砚西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即将上课的时间点,冲去了楼梯方向。 教室里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的,不知道是谁轻呼了声,“刚才跑过去的那个是五班的乔希吗?” “都快上课了她去哪里啊?” “啊她就是乔希啊,长得真好看。” “不知道去哪儿,但是,美女的事情别多问行不行。” “……” “……” 乔希抵达老器材室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的,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 废旧的老楼巷里风声呼啸明显,但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乔希喊着林薇的名字,可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回应她。 她身子慢慢朝着仓库里面探入,危险感迸发,可她又不得不进去寻林薇。 就在乔希靠近仓库大门的时候,她身后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个人,背后被人重重地推了下,乔希踉跄地被推进漆黑的仓库里。 她的膝盖磕上了仓库的地板,火辣辣的触感从膝盖骨上传过来,手心的虎口也在发麻。 仓库大门被人关上,剩下一点的光亮也被这团阴影湮灭。 门外是方敏敏放肆得意的声音,她讥笑着开口:“我说乔希你是不是蠢啊,你还真对林薇那么不遗余力,听见他有危险就立马过来找他,你还真是重义气。” “我真的是要笑死了,那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天色阴沉,老旧废弃的器材室里到处都泛滥着难闻的气味。 乔希不知道自己磕到哪里,伸手摸到膝盖上一股潮湿。 她挣扎着爬起来,警告着她:“方敏敏这里是学校,而且今天考试,你这么做,会受到处分的。” 方敏敏笑得阴恻恻,她说:“谁理你啊,你以为你叫赵璐帮忙告老师她就会帮你吗?除了我,谁会知道你在学校这个偏僻的地方呢?” “我要回去考试了,”方敏敏满足地笑了声,她说:“至于你,这么爱出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外面天色阴沉,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露在器材室的门板上。 雨天的信号台很差,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始终没有反应,乔希想要发的消息在转圈圈,她拼命砸着门,可她的叫声和敲门声远到不会有人听得见。 手心很痛。 小腿上也不知道刮到什么东西,鲜血不停地流,潮湿的腥味糊满了一手。 她趴在铁门上,心脏像是坠入黑暗。 学校里上课铃打响的那一瞬间,她想的不是身上的疼,也不是被关入小黑屋里的难言,而是这次考试缺考以后的结果。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考试。 缺考以后丢掉一门成绩,这种结果乔希担不起。 乔希翻着手机通讯录,她的手在颤抖,给仅有的列表同学疯狂拨去电话,可信号总是显示接线失败。 考试以后,监考老师坐在讲台前面,同学们的手机只会是静音的状态,就算电话呼出去,好像也不会有人接到。 可乔希就是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一呢。 乔希点着电话通讯录列表,给那唯一的好友反复拨去电话。 只有他和普通同学不一样,只有他还有机会能看见她的求助。 乔希心里默念着梁砚西的名字,祈祷他可以找到她,希望他可以帮她。 十多通电话弹了出去,也没有得 到回音。 应激的反应过后是满心的绝望,乔希把手机放下来蹲在地上,拨出去最后一通电话。她想如果这一次联系,对方再不接电话的话,那她就不打了。 最差不过烂在这里。 如果这次走不了,那她也会有下次。 最后一通去电的秒数响完,hold on呼声很久,另外一方还是没人接,乔希彻底放弃。 外面的雨下得哗啦啦的。 乔希蹲在废旧的器材社的门口,外面的风扇和雨声特别清晰,也特别的吵,她这些天被丢在南浔的委屈,在没人的时候终于爆发。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一直在流,无声在流。 抽泣和脆弱在这一刻,泛滥得像海水。 可是迷迷糊糊之中,乔希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低沉的声音,过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就在器材室的门外,与她仅有一墙之隔。 少年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生锈了似的哑,他拍门,喊了里面一声:“乔希。” 废弃的器材室里的哭声戛然而止,梁砚西想到他上课时间经过五班的门口,听着里面的老师点名,他们都在,只有点到乔希名字的时候,有个女生举手报告:“老师,乔希说她身体不舒服,家人接回去休息了。” 第26章 所有人都安稳地在教室里考试,只有乔希不在座位上。 所以这里的人除了是乔希,还能有谁。 还能是谁。 梁砚西浑身都被雨水浇湿了,他靠在墙边等待时间过去好几秒。 僻静的荒楼寂静,里面是少女整理情绪的声音,她倒吸着气,收敛着所有情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梁砚西,外面是你吗?” 梁砚西闭眼嗯了声,他的声音在雨水里显得很低沉,他说:“乔希,我来了。” 直到听见他再次回应的声音,这下乔希才敢确定,这是梁砚西的声音。 是乔希刚才想过许多遍的梁砚西。 乔希收拾好所有的情绪,闷闷地“嗯”了声,她问:“你有钥匙吗?这个门被方敏敏给反锁了,我在里面出不去。” 在有人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装作没事,装作什么都不在意。 本来中计已经够倒霉,她很要强,不甘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梁砚西说不出具体的情绪来,他只知道虎口指向的心脏方向有些疼,他身上每一处的血液都叫嚣着戾气,想发脾气,可在乔希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梁砚西冷冽的嗓音淡淡开口:“用不着那个。” 外面好像迎来新一场的暴风雨,下雨的声音变得激烈,梁砚西的声音泡在这场风雨里,他说:“你站旁边,我踹开。” 乔希的腿蹲得太久,血液和肌肉凝住,两条腿都是僵的。 但是上课铃声已然响起,她再拖延只是缩减自己的考试时间。 乔希咬着牙,发狠一样猛地站起来。 所有的酸爽和疼痛像褶皱一样聚集到一起,她紧紧咬着牙关,憋得一头冷汗,缓了几秒后往边上移。 乔希很坚强,坚强到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说:“梁砚西,我好了。” 声音落下,接着,乔希从倚靠的墙壁上感受到旁边的门在震。 是外面的少年不管也不顾地,踹着困住乔希的这扇铁门,他踹门的声音在这栋楼里显得很响亮,甚至盖过了外面的狂风和暴雨。 直到那扇烂门被梁砚西踹开,偌大的器材室里终于有了漏光的缺口,乔希眼前又有一片光亮。 即使,那抹光亮也因为暴雨天而显得灰蒙蒙的。 可少年的到来,宛如有神明相助。 破败的烂仓库里,有着霉味和腐败的气味,潮湿泛滥,还有血液的咸腥。 梁砚西高峭的身影很高大伟岸,乔希在对上他那张脸的时候,虚虚地笑了声,她的嗓音被哭得有些哑,可语气却是坚强执拗的。她说:“梁砚西,我想回去考试。” 灰暗的光线里,梁砚西看到浑身狼狈的乔希。 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斑驳的血迹和泪痕,半裙下的小腿一片红肿,鲜血不知疲倦地流动,她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还嚷嚷着要回去考试。 这是梁砚西头一回有了异样的情绪。 离谱到想要多管闲事,烦躁到想要把乔希的嘴巴捂住,暴躁到想把欺负她的人弄死。 少年一身潮湿,一头蓝色的发被外面的雨水浇到凌乱。 潮湿的发也盖不住他眼底的戾气,他语气强硬,“先处理伤。” 梁砚西走过来,弯着腰一把将乔希抱起。 上课的时间点,除却教室以外哪里都没有人在,到处都透着一股肃然的安静。 黑色的伞在学校里移动,伞下的少年抱着个女生跑在暴雨天里。 他目标明确的,一路朝着校卫生室方向。 外面的雨湍急地下着,乔希撑着伞,牢牢地将两人护着。 她的手腕擦过少年的潮湿还在滴水的发上,水珠摇摇欲坠地落在她的手上。 乔希搭在他肩上的手抓了把他潮湿的发,她那双清冷的眼睛被这场雨雾氤氲,眼底有些酸涩。 心口情绪复杂。 乔希微微转过脸,声音很小很小:“梁砚西,你也是跑过来救我的吗?” 梁砚西听见了。 他抱着她,那么近,她脉搏处传来的心跳声他都能听得到。 他知道乔希在想些什么,可他要乔希愧疚,要乔希欠他。 梁砚西“嗯”了声,锋利五官的脸上坏意明显,他抬了抬眉骨,优越的下颚朝着身后的方向倾斜。 雨在下,风在吹,他甩了甩脸上的雨,笑得很不正经:“是啊。” 花岗岩上的积水四处溅射,有些溅到梁砚西的裤脚上,可他仍然蹚着这一趟浑水,将乔希送到医务室里处理伤口。 也是他,又带着乔希回到教室考试。 临近教学楼的时候,雨声下坠厉害,乔希握住的伞都在摇摇欲坠。 她低头,在他耳边再一次道谢:“梁砚西,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好。” 破败的南浔里,风雨里摇晃,乔希摸到梁砚西后背又一次湿掉大块。 可少年浑然不察,臂弯拖着受伤的乔希,脸上仍然笑得张扬肆意。 “行。” “那你最好记一辈子。” 第13章 towards chapter 13 好在那天下午的考试是数学。 乔希最擅长的科目,因梁砚西的速度,乔希只晚了二十多分钟,对她整场考试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至少,所有题目全都做了。 世界被暴雨弄得昏暗。 乔希忍着身上的疼,头一次那么规矩老实地忍下脾气,在全班同学的注视和疑惑下,回到座位上勤勤恳恳地考完下午这一场。 第27章 晚上放了学,外面的雨稀稀拉拉地滴着,似乎雨已经停。 监考老师是本班的任课老师,收了试卷以后交代了回家注意安全,没有布置作业下来,班里学生像脱了缰的野马,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庄严的校园。 考试结束,老师携着试卷离开,有部分成绩好的同学凑一起估分,更多的还是约着一起出去玩。 周云霞跑到方敏敏身边,纳闷地询问:“敏敏,你不是说这次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怎么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啊?” 考试天,所有学生都在面对神圣的考试。 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乔希,并且还帮助她,这好奇怪。 方敏敏咬牙切齿地看着乔希背影,脑海里回忆着从废旧的楼里回到教室的场景。 当时的雨湍急,视野都被这场暴风雨弄得模糊不堪,方敏敏的鞋子和小腿全被雨水浸湿,她低声咒骂了声,可想到方才乔希的狼狈样子她就开心。 她从破败的荒楼里走向学校这一年学校新盖起来的教学楼,朦胧模糊的雨幕里,她的视野里看见有道身影迎着风雨跑出去。 她本以为梁砚西是逃课。 可现在看来,只会是梁砚西救的乔希。 方敏敏的耳边还有周云霞喋喋不休的吐槽声,以及询问她最近不去找周满玩了,好像还说了别的话题,但方敏敏此刻心烦意乱。她把书本狠狠地拍桌上,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说了!” 课本拍桌的声音很大,方敏敏后排的位置那儿吸引了教室里的注意力。 她冷静下来,像是觉得鲁莽后的动作丢人,拉着周 云霞赶紧跑出教室。 林薇的视线从后面收回,她整理好课桌,一脸担心地朝着乔希走过来:“乔乔,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啊?” 天色昏暗,教室里面也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似梦似幻,叫人看不清真切。 乔希还坐在座位上收拾书桌,同系列的试卷用着票夹分类收纳着,她拆开夹子的手顿了顿,听见声音之后抬起眼睫。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很平静,里面像有一块小湖泊,看得人很静。 她看向林薇顿了几秒,动了动唇,简单概括:“不小心摔了跤。” 教室里白炽的电棒全都亮着光,但室内仍旧显得阴沉,像老式相机里的镜头,潮湿又沉闷。 现在是放学时间,乔希身上的伤口似乎到了这会儿才发作,每做新动作都能牵扯着疼,但她漆黑的眼底仍旧是明亮的。 她抬头看着林薇反问:“你中午去哪儿了?” 傍晚的教室温热,气温压下来显得很闷。 林薇背上挎包,脸色有些通红,她用手小幅度地扇着风,脸色很认真地说:“我中午在何老师的办公室。” 月考虽然不及平时的大考重要,但学校的班级之间仍旧会拿这次的月考成绩排名。 班主任不会拿学生的复习时间开玩笑,他找林薇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这是具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林薇并没有说。 乔希把夹好的试卷放进课桌里面,铁质的夹子边沿划了下手心,磨损过的表皮又隐隐作痛着。 “你手机呢?”或许是最痛的时候已然过去,这点儿刺激现在也变得能够忍受,她眼睛眨巴了下,浓密的睫毛轻颤:“我中午给你发了微信。” 乔希清冷,很少会有太大的反应。 她说话语气很淡,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似乎只是随口问了句,“但你没回。” 或许是和乔希议论过方敏敏的事情在前,林薇此刻有些局促地往座位那儿退后半步“中午方敏敏说她手机没电了,想给家人打电话,所以来找我借手机用。考试前她才还给我。” 她从包侧面把手机拿出来,有些无辜,又带着歉意:“已经没电了……” 小女生都是敏感的动物,她感觉到乔希的奇怪,心底不确定地询问:“怎么了吗?” 她说:“乔乔,方敏敏今天中午和我道歉了,而且我能感受到她态度很好。” 或许是教室里太过安静,眼前坐着的少女眨着眼睛,浓密的长睫轻扇,在眼帘下拓下一片弧形的阴影,她仍旧是安静,看着脆弱,但又很坚韧。 有种坚韧不拔的向上气质。 林薇攥着手心,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把手机借给她不高兴了?” 乔希摇了摇头,伤口溢血又痛,她此刻没什么精神,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力。 她盯着林薇的脸,苍白的嘴唇翕合片刻,她收回了视线:“没事,我随便问问。” 放学以后同学都走得很快,教室里瞬间变得空荡荡。 林薇心里莫名卸了口气,她看了眼外面仍旧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新的纠结又冒上来,她咬着下唇好几秒以后才开口询问:“乔乔你这样方便回去吗?” 她说:“我奶奶今天又外面帮别人做事赚钱,她年纪大了老花眼,我担心她找不到坐回去的公交。” 她们平时也不是总一起回家的。 或许是看到乔希此刻受伤,所以此刻多了分心软。 乔希把水杯也收了起来,她仰起脸,冲着林薇笑了下,“我没事,一点点小伤,而且家里人会来接我。” 她又恢复成从前的冷淡,骨相精致的优越,像水族馆里的一尾漂亮小鱼。 也是这时,乔希兜里的手机电话声震个不停,她看了眼归属地,陌生的电话下意识选择挂断。 第28章 教室已经无人,只剩下伤残患者乔希,可这个电话不依不饶地又一次拨进,乔希愣了片刻以后皱着眉接通。 那边是个中年男人,见电话一接通便急急地问:“你好,请问是乔希么?” 雨后天气闪烁着白噪音,电话里静了片刻,那边似乎是感受出乔希的防备心,自报来意:“我是南浔的出租车司机,是这样的,有位梁同学包了我的车,让我在学校门口送你回烟尾巷的家……” 手腕也很疼。 乔希举着手机的手偷懒拖着,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大概猜到这是梁砚西帮她叫的出租车,但还是安静地继续听司机师傅说话,等人说完以后才开口问:“他人呢。” “你是说包车的那位同学吗?”司机也很诚实,照实说:“我不清楚,他交代完以后直接走了。” 梁砚西看起来很冷,不好相处,但在男生圈子里人缘很好。钱多大方不在意,玩游戏厉害能带飞,光这两点就很吸引人。平时放学以后,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同学有很多。 这两天学校月考期间,老师甚至都没布置家庭作业,估计那些人放了学以后得出去玩疯,而梁砚西大概也是去参与了某个娱乐的局。 他经常这样,行踪不明,又游离其间。 乔希没再过多纠结,接受了梁砚西帮她叫车的善举。 入梅以后的天气难得有雨停的时刻,学校废弃的老楼被雨水淋湿,到处弥漫着潮湿和腐败的气味。 方敏敏像是验证心里的疑惑,拉着周玉霞不死心地跑来废旧老楼这里求证。 狂风和暴雨席卷而来,荒楼附近野草丛生,到处都透着颓败气息。 走廊上有大片的积雨水塘,破败不堪,而器材室的大门这会儿正开着,屋内闷热潮湿。 白色的墙皮被雨水泡到发霉,散着一股腐臭气味,长久无人照拂过的房间到处都落着粉尘,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门口那扇铁门被人恶意损害,门锁是被从外向里重力损毁的痕迹,灰色的铁门歪歪扭扭地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压下来。 周玉霞跑得有些喘,她捂着跑岔气的肚子,皱着脸说:“我靠,我说她怎么还顺利回来考试了呢,原来是有人帮她!”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我明明已经在班上放过话让他们不许帮乔希和林薇的!!!” 她们平时都被家里人宠到没边了,做起事来也是全凭自己乐意,被人这么阳奉阴违就像是巴掌打在脸上,疼到忍不住想要发火。 周玉霞还在怒斥教室里的那些人,站在屋檐还在滴水的走廊上喋喋不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那个背叛者给揪出来。 方敏敏心里也不是滋味,此刻心底全是挫败和愤怒,她扭头语气很差:“烦死了。” 对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方敏敏只觉得奇怪。 明明转校生和梁砚西不熟悉,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梁砚西到底为什么会帮她? 因为良心,破格的善举? 方敏敏不清楚,但好像也只会是如此。 自从告白失败以后方敏敏心里很混乱,思绪像乱麻一样理不开,语言像也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对向好朋友。 她大喊:“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 梁砚西没参与这次的月考。 潮湿的衣服挂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把乔希送到教学楼后没回班里,而是直接去体育馆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衫。 身上干净清爽的样子,看起来从没狼狈过。 两天的月考很快过去,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李东拾直嚷着考试受了苦要去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趁着天还没有下雨,拉着周满和梁砚西一起去了步行街吃饭。 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步行街上全是人,好吃的店门口都排了老长的队,都在等着老板叫号。 好在李东拾机灵,刚交了试卷就和老板订下餐位和点餐,等他们到时,老板已经把菜全部上齐。 店里全是食客在走动,老板开了空调制冷,室内温度很低。 李东拾不小心吃了口辣椒,夸张到从座位上跳起来,拿起那口冰镇汽水仰头往喉管里灌。 他动静闹得很大,惹得周边人都向他看过来。 梁砚西咧嘴笑他,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说那个辣别吃,非不听。” 话音刚落,手边手机震了下。 屏幕随着信息的到来亮起,备注小猫的人发来消息:「谢谢。」 同昨天的消息如出一辙, 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变的。 梁砚西垂眸轻哼了声,没回,懒散地把手机翻了个面。 李东拾眼睛尖,倒吸着冷气缓解辣,他问:“手机藏那么快,怕我们看啊?” 他嘴里还觉得很辣,又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可乐,一边又操心着梁砚西,“谁给你发消息?” 梁砚西面前那瓶还没开的冰水被推走,他收回胳膊,撩起眼皮,没个正形的样子,“你管呢。” 摆明了不想说。 李东拾捞起来那瓶纯净水坐下,仰头灌下大半瓶,胃里的火辣得到些缓解,他狐疑地看了眼周满,又看向梁砚西,“别不是你追求者吧?” 周满停了筷子,有些无语,“你这脑子怎么尽装这些废料。” 好像除了玩,就是讨论女孩儿。 第29章 桌上的水被周满消灭大半,他叉着腰争辩,“不是。” “还不是因为最近老有姑娘堵路和塞情书,也不知道都怎么了,这几天打擂台呢,全跑过来。” 就连打完篮球下来也有来表白的,严重影响到李东拾的生活作息,结果现在周满还说他。李东拾有点不服气。 “还有之前老追着你跑的那个美女,就林薇她们班的,给你送过好几次雨伞。听人说她前几天还勇敢跑去追梁砚西了。” “也是个勇者。”他吐槽:“我们西从来就没应过女生。” “而且!”他突然用强调语气,“她们怎么全都找你们表白不找我啊,合着要找我就是叫我帮忙递情书,把小爷当什么啊这是!!!” 周满听他气口越来越顺,大概吃辣后遗症都快好差不多了,揶揄他:“这些消息你就灵通了,上次方敏敏拿的林薇伞来送人情你就不知道了?” 李东拾皱着眉,想到上次林薇见他的眼神,就跟看到仇人似的躲着他,他心底有些疑惑:“你是说她拿的林薇伞给你的?” “你不知道?”周满冷哼了声,“你不知道还接那么快。” “。” 餐桌处静默下来,李东拾看着窗外叹气好几秒。 直至这顿饭快要结束,他脑海中想到那天体育馆的事情,原本以为只是无意的小摩擦,而乔希也已经找了回来面子,但现在想起来,她们之间的问题不仅有这么多。 李东拾忽然拍桌,“不是,那女的欺负我发小啊卧槽!!!” 他卷起衣袖,咬着牙,“我要替我发小出气!!!” 梁砚西那顿饭没吃完,在周满和李东拾斗嘴之前就先离开。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也没和任何人说。 入夏气息浓厚,天色晚得很慢,但梁砚西那天一直到天色完全黑才回来。 小洋房的灯随着主人到来亮起,梁砚西顺着那扇透明玻璃看见书桌前坐着的乔希。 漆黑的眼底含笑,眉尾都在雀跃地上扬,一张清冷的脸似乎冰雪消融,好像遇到什么重要的喜事发生。 这是梁砚西第一回见到这样雀跃的她,坚韧、鲜活、得意,又有些刺眼。 脸上的笑好像在明确地告诉他: “梁砚西,我要丢下你了。” “我要离开你。” “我不要和你待在这里,以后你自己在南浔过。” 因为从没觉得是一路人,所以丢弃时心里也毫无负担。 乔希根本不会回头,也不会为了谁停留。 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水很凉,说不清热源到底在哪里,冰的水珠顺着手指一滴滴滚落,像是怎么也滴不完的凉气。 梁砚西拿起手机问她,“考很好?” 或许是因为她心情很好,所以回他消息很快。 抬头看见窗边站着的梁砚西,点下语音键,笃定的语气像走在跷跷板上的小猫,雀跃地摇晃着尾巴。 她的声音明媚又自信:“当然,第一肯定是我的。” 冰冷的水流过喉管,麻痹着五脏。 梁砚西倚在墙边,峭拔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但这些没有人能看到。他也不要叫人看。 小洋房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灯,整栋楼安静,气息闷热又潮湿。 梁砚西那副好看的眉眼匿在黑暗世界里,藏深了,眼底的情愫怎么也露不出。 潮湿昏暗的环境里,梁砚西重新捞起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打在他深邃的眉眼上,蓝色的碎发有些凌乱,衬得少年更加落寞了。 那瓶沾着冷气的水冒完水珠,瓶底和桌面的触口留下一滩水渍,可擦干以后,新的水珠不再有,好似冰川也会消融,再不复存在。 梁砚西的声音低哑,又有些冷:“嗯。” 他不知道被谁招惹到,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语气也好生硬地说:“哦。” 今晚乔美玲带了男朋友回来吃饭,楼下的麻将桌各个安静下来,乔美玲骑着电动车出门买菜,大概是知晓自己厨艺,于是去了饭店打包带回来。 新雨后的空气清澈干净,烟尾巷里到处都是潮湿泥土的清新,乔希听到隔壁重重的关窗声,她原本的笑意在这一刻消失。 joyxxxii:「你又犯什么病?」 第14章 booty你还挺有本事 chapter 14 南浔高中部从高二开始放压力,教育节奏和高三没什么区别。 月考试题全由该校任课老师出的题,在学生考完以后便连夜将试卷分数批改结束,周五早晨,高中部教学楼一片整齐的读英语课文声音。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没闲着,都坐在电脑面前录入班里学生这次的考试成绩。 趁着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几个班的老师拿着成绩单凑一起对比。 排除了那几个不参与考试的成绩,这次月考一班的均分最高,但林老师的脸色仍旧是臭臭的。五班的何老师推了推眼镜,凑过去满面春光,“哎呀老林,你们班均分都是第一你还在这不高兴什么哦。” 林老师下颚绷得很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秒后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那是不如你们五班,年级第一都在你们班。” 老何又“哎哟”了声,“老林你说这个啊?这还不是得感谢你,本来主任说要把乔希给你们班,结果你不肯收啊,非得说什么这些外地的第一名都很水,就像梁砚西那小子那样,看之前成绩单也是常年第一,结果一到考试倒数第一。” 第30章 “谁能想到这次乔希是有真本事的。”何老师摸着肚子,不在意地咳了声,“这还不是我们班运气好,捡到个好苗子。” 整个早读课,教办里的氛围都不是很好。 直至第一节课的铃声打响,班主任提着成绩单来宣读早会,这次的月考成绩才被公布出来。 月考分数排比和平时相差无几,年级尖子生总那几位。 年级第一总在那几个尖子生身上乱转。 一班的周满和五班的林薇考的分数一样,在这次月考里并列。 只是这次突然杀出来一匹黑马选手,借读生乔希。 新转来的学生平时在学校里循规蹈矩,却没想到在这场考试里的总分值比周满和林薇两人还要高出两分。 语文是第一个考的科目,老师办公桌上的成绩早被透出来。 昨天晚上林薇估分,是她将她和周满的做错的题告诉乔希,结合之前的成绩报表,所以乔希才会那么笃定她会在这次拿第一。 乔希在消息确定的那一瞬间,下课后将黑板报旁贴着的成绩单拍下来发给白露。 joyxxxii:「妈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我是第一名。」 课堂结束以后的教室总是吵吵闹闹的,有人玩闹追逐在班里,擦肩不小心撞到路过的人。 身体上的触感明显,那个追着同学跑的女生回头急急地道歉。 女生眼底明显有惊吓和意外,但更明显的是她眼底深深的愧疚。 乔希摇了摇头,态度柔和地说:“没关系。” 南浔高中部每个班人数不多,都是不到四十人的小基数群体班级,座位行列不是很多,乔希和林薇的位置在第四排,距最后一排也就差个三排,走前门和后门都很方便。 林薇从洗手间回来,碰上前门处的乔希一起回座位,直面 迎上坐在最后一排的方敏敏。 她不知道谁得罪到她,又或者是考试没考好的缘由,整个人情绪化明显,不知道是不待见乔希和林薇之间的谁,眼睛向上翻了下,抬起下颚用鼻子看人似的重重地哼了声。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大家有序地归位。 林薇收拾着书桌,掏出这节课的笔记本,她坐在那儿考虑了好一会儿,倾了倾身子小声安慰乔希:“方敏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那样的,你不要放到心上。” 乔希手机调好静音,被锁进书包里。 比起课后的教室,预备铃声响起以后,教室安静很多,在这种安静环境下,乔希闻言抬眸,一双黑眸漂亮得像个小湖泊,像是没什么情绪能左右她。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很配合地说:“好,听你的。” 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白露在国外处理工作的事情,大概因为时差和工作忙碌的原因,所以没能及时回复乔希的消息。 乔希满眼的期冀也随着课堂后安静的手机屏幕变淡。 算了。 总会回的。 乔希把手机彻底丢入书包最深处。 直至快要放学,乔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一串本地的电话号码发去短信:「你是想整林薇吗?我以后可以不出手。——乔希」 下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因班级均分考得并不理想,故意拖堂多讲了一题。 解题思路全都被写在黑板上,化学老师压着严肃的腔调又警醒他们说:“马上隔壁那栋楼的高三生就要高考了,他们考完下一个就是你们!时间并不多了,题目也都不难,好好准备都能考不错。还想不想考大学了,还不抓紧收收心啊你们!!!” 语言的力度,只有听进去的那一瞬间才有用。 等化学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乱成一团。这是被解放的天性。 方敏敏手机早被玩没电了,上课时间躲着老师把手机放在柜子里充电,刚一下课,她冲去门后拿手机。 屏幕界面上的未读信息明显,方敏敏点开,嘴角原本的笑意消失,她下意识地朝着乔希的位置上看过去。 可位置上空掉,她看到穿着一身校园制服的乔希甩着马尾从前门离开。 透过透明玻璃的窗,似乎还能看见少女远去的身影。 乔希的消息就像是解药似的一散方敏敏这两天的忧郁心情。 她之前的忧虑就是多此一举,要是梁砚西真那么护着乔希,那乔希也不至于现在给她发这条“求饶”的短信。 方敏敏又得意起来了:「你不是很爱逞能吗?不是说和林薇玩得好吗?」 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她继续发消息:「想我放过你也行,你给我鞠躬道歉我就放过你」 「不然你知道的,器材室只是开胃菜,我还有一百种方式收拾你这个借读生」 乔希走在楼梯上,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出了教学楼以后她方向明确地向外走着,掏出手机看了眼。 她停下来回:「当面说吧,我在器材室等你」 方敏敏平时被人捧习惯了,当乔希这是真怕了,所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她道歉。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方敏敏回去收拾书包,利落地拿好东西冲去教室。 梅雨节气还没过去,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卷在白色的云朵上,不知道下一场雨在什么时候。 废旧楼道处荒草丛生,绿油油的,杵到成年人腰际的位置。 第31章 或许是天要黑的缘故,这会儿天色很沉闷。 方敏敏今天忘记带伞,刚到荒楼区就已经想要撤退了,但心底想要看乔希笑话的欲望更胜一筹,她加快了去器材室的速度。 器材室的废弃的门不知道被谁修好,灰色的铁门像毫无损坏痕迹一样,这会儿好好地挂在门框上。 器材室门口的少女默默等待着,见到来人以后别开钥匙走进器材室,她手往墙上摸,室内亮起一道光,灰暗的器材室里明亮。 长久无人光临的室内,连架子上都结着一层厚实的灰。 风一吹,细密的灰荡在空中,惹起一片白雾呛人。 阵雨又一次来袭,风雨势头都很猛,雨水被风吹得哪里都是,长长的走廊上没一块干地。 乔希站在曾经被困过的器材室,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迟疑想要退却的方敏敏,她大概是想到前天自己的恶行,所以才会在门口忌惮。 暴雨袭来,阵雨湍急,乔希那双平静的眼底浮现一抹笑,“你怕进啊?” 好像在嘲她小胆的行为,也在激她快速做出抉择。 背后的雨有些凉,方敏敏倒吸了口气,往器材室门口走,“我有什么好怕的!” 方敏敏抬头挺胸,保留着所有气势,“倒是你,怎么真打算抛弃……啊——” 方敏敏刚走到门口,话音未落,手臂忽然被一股力气拉住,乔希抓着她,将她整个人按在器材室的内墙上。肩膀和背撞在脏兮兮的墙上,疼得她眼泪飙滋。 也不知道乔希用了什么方法,胳膊抵在她锁骨前,她一点儿也挣脱不开。 外面闪了道雷,闷雷声轰隆隆地响着,这场雨势变得更大了。 老旧失修的建筑排水系统并不好,这雨刚下不久,门口就积了一摊雨水,暴雨顺着廊道涌进器材室里,水流弯弯曲曲地蔓延到乔希的鞋边。 乔希脸色很冷,在南浔装乖了这么久,心底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女,小时候和周沵一起玩,周沵私下里烟.酒都来,打架的事情更是没少干。 乔希跟着周沵一起,还从来都没输过。 雨水森冷,门窗边的老旧墙皮簌簌地掉着,乔希微眯起眼睛,脱掉礼貌谦卑的皮,她说:“我这人喜欢礼尚往来,别人怎么对我的,我就爱怎么给还回去。” 现在放学的点,方敏敏昨天晚上和周玉霞吵了一架,大家全都放学回去了,方敏敏现在就独自一人。 天色昏暗,雨势很猛,而今天这个乔希跟平时的乔希也不一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敏敏紧张到呼吸都不顺了,她红着脸喊,赶紧求饶:“别别别,我那天就是想吓唬你一下,而且你不是也很快就回班了么。。。” 可乔希对她说的这些充耳不闻,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等她安静下来,继续方才的话:“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方敏敏面色涨得通红,气不顺地咳嗽,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滑跪道歉也速度,“对,对不起。” 门口刮来一阵连风,冷雨也随之而来。 乔希松开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她桀骜的眼底很平静,丝毫不在乎弓着腰在那咳嗽的人,只是她仍旧在那站着,她静静地说:“听说你跟同学说你家开公司啊?” 方敏敏捂着胸口,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闻言猛然抬起头,像应激一样:“你想说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不用等人拿出证据,她都会自乱阵脚。 乔希无辜地耸耸肩,“没什么啊。” 她语调放得很慢,温暾地再次开口:“只是我听说你父亲好像只是分公司的项目部经理而已。” “就是不知道同学知道以后会怎么想。” 常年没有修缮的老楼线路老化,电力不稳定,器材室上方那盏新换上的小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乔希看着方敏敏惊恐的眼睛,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男女贴面拍的亲密照片,看得出像是一对。 而这个男生在外名声很大,隔壁学校不学无术的混混,南浔高中部这批人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乔希把屏幕转给方敏敏看:“还有这个,你母亲如果知道自己女儿早恋应该也会生气吧?” 好像半刻钟前,方敏敏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找过来,只很短暂的时候里,她就变得狼狈了。双目死死地瞪着乔希,里面藏着满满的怒,她咬着牙,“你哪儿来的?” 乔希点掉照片,将手机 收了起来,好笑地反问:“这些不都你自己做的事儿吗?” 是事实,也是她掩盖不了的真相,更是小女孩虚荣心下惧怕的东西。 雨好像越下越大,短时间好像停不了。 乔希的手心火辣辣的,她没想在这里继续耗着,她站起来往边上干净的地方退了几步,“你平时什么样我不想管,但你再找林薇的事,我不介意把这些发校群里。” 闷雷和阵雨同时进行,乔希撑着伞,湍急的雨水很快淋湿裤脚和鞋面。 她刚走出小路弯道,在细白的雨丝下,在灰蒙蒙一片的景色里,远远看到有道峭拔的身影撑着黑伞。 伞面笼罩着少年,只露出一截棱角分明的下巴。 乔希靠得近了才发现是梁砚西,伞下的他眉骨和五官轮廓英俊而强势,漆黑的眼底散漫,视线在乔希握着伞的手上。 第32章 血液和雨水混杂一起,血水一滴滴地顺着地心引力的方向坠落,隐匿在潮湿的青石板地面上。 可面前的女孩像浑然不察似的,眼底闪烁过懵懂和疑惑,“梁砚西?” 她眼睑收住许多情绪,逐渐变得平静,她问:“你怎么来了?” 雨幕下,两把伞相靠着,雨水滴在两把伞的边缘。 溅起的水花像雨中振翅欲飞的蝴蝶。 黑色笼罩的伞面下少年仰着下巴,对上乔希的眼睛嗤笑了声,像被谁招到,心情看着很差:“你还挺有本事。” 梁砚西个子很高,乔希的伞面倾斜向后仰,她得抬头才能看见雨伞遮掩下的人。 乔希闻言愣了下,以为梁砚西在说她今天找方敏敏的事情,她本来就要离开这里了,方敏敏几次三番招她,她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乔希掀起眼皮,雾雨朦胧,乔希那双漆黑的眼底睨向他,“你第一天知道啊。” 雨幕下,女孩皮肤白皙,血管刮在手臂上分外显眼。她浓密的睫毛轻扇,潮湿的睫毛下似乎又藏了些情绪。 在这个破败的小镇里,乔希好像只有在梁砚西面前才不掩藏,所有的情绪都明白地摆在脸上,有点儿不爽也立刻发作。 梁砚西刚下课就撑着伞过来,一头蓝色的发被雨水侵染到有些潮意。 他敏锐地猜出她的想法,被她这个态度气笑,冷峻的眉眼藏匿在暴雨中的雨伞下,情绪在黑夜里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 少年下颚紧绷着,黑眸凝着她,皱眉:“我说手。” 第15章 booty美的你 chapter 15 雨下至天色漆黑才停。 霓虹氤氲在雨季城市里,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散漫着潮湿腐败的味道。 小镇的药店里就剩下值班的阿姨在,梁上一盏灯照着药房,光线昏昏暗暗。阿姨拿好药品装进袋子里,用方言问站在柜台前例行询问,“刷医保卡还是零钱支付?” “零钱。” 梁砚西从兜里取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 公园的木椅多天被雨水浸泡着,水意淋进内里,掉漆的木头已有露出木屑将要腐烂的趋势,台阶上洇着一层潮湿的青色苔藓。 晚间的雨露顺着树叶和野草滴落。 梁砚西手里拎着两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都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他把书包放在干净的石桌上还给乔希。 安静的雨后,路灯在潮湿的空气氤氲。 空气中浮现吵耳的塑料袋褶皱声,黑色的鸭舌帽遮挡住少年好看的眉眼,露出一截轮廓利落的下颚。 梁砚西紧绷着下巴,漠然地从中取出新买的棉签,酒精,还有碘伏。 少年每抬睫看向乔希的一眼,眼底都藏满了不耐烦。 乔希被他看得瞪大眼睛,无辜地耸耸肩,心想受伤的又不是他,他在这不爽个什么劲儿。 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一早发来的那些和方敏敏有关的证据,她清了清嗓,“谢谢你。” “发的那些。”她指的更直白了点。 方敏敏行为恶劣,已经不是告诉老师就可以处理好她那些行径的。乔希这几天有想过怎样让方敏敏老实下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梁砚西送来的那些信息,就好像扼住方敏敏的七寸一样,可以更直接有效地阻止她再做那些欺负同学的事情。 雨后的蚊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围着昏黄的路灯底下晃悠。 梁砚西低着头,后颈凸起一排棘突,积雨滴在手背上滑落,他棉签上沾透碘伏液靠近,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乔希那张清冷倔强的脸,少年冷嗤了声,“那还能弄成这样。”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简直是蠢。 浸泡碘伏液的棉签棒擦拭破皮的手心,腌痛感从手心蔓延,乔希倒吸了口凉气,“疼。” “你轻点儿。” 梁砚西丢掉棉签换了根新的,像是故意一样抬头,锋利的五官没什么情绪。 树叶上的积雨偶尔坠落,随着夜晚的风吹到石桌上。梁砚西抬头恶劣地扯了扯唇角:“轻不了,就这个力度。” 晚间刮来一阵凉风,缓解了手心上那点痛意。 乔希手上的伤或许是被药水浸染,后面吃痛的域值变大后好了点。 但她仍旧皱着眉,竖起一级警备状态看着梁砚西的动作,好似他只要稍微重一点,她就会立刻采取保护自己的行动。 见梁砚西没有想谋害她的心思,她心宽下来,倏然解释他前面的话,“进去时候不小心擦墙上了。” 她细细的眉毛皱着,一脸嫌弃,“那破地方还真不是人能去的。” 墙是秃的,房顶是漏的,周边的杂草丛生,就连地上也是遍地碎石。 不仅明面上,暗角处也都是陷阱。 乔希想到下午白露回复她在联系学校的消息,原本蹙起的眉心瞬间被抚平,她检查了下被绷带缠紧的手心,好心提醒说:“梁砚西,你以后最好也少去那儿。” 空气中一阵又一阵的凉风,潮湿又闷热。 梁砚西没应她,只是手下的塑料包装袋簌簌响着,他把那些药品往乔希面前一丢,石桌上的“砰”的一声,少年背着路灯倏然发问:“你去南苔什么学校?” 乌云覆盖的夜,月亮残缺不全。 细弱的光亮打下来,阴暗的光影拓在少年俊朗的脸上,情绪难以辨认。 乔希有些意外他会主动问话,顿在石凳上愣了片刻,没想过瞒着他,她直说了:“北文。” 第33章 乔希之前和司嘉文都在青藤高中,南苔高中部最好的一所院校,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资源,都是全市排名最好的。但她刚从那里退学,再转回去肯定不现实。 差的学校乔希不读,白露也不会允许乔希读。 所以,只会是北文高中。 手机的微信界面上,还显示着白露的消息:「等我回国就去联系北文的老师」 白露是上周飞的悉尼,时差还没调好就立刻投入工作中,这些天忙差不多了,后天就会回国。 乔希体恤母亲工作辛苦,满肚子的话忍下来,最后给她发了句关心的话匆匆离场。 这么多天过去,尽管白露再有气也该消了,按照她先前和乔希谈论的事情,乔希回到南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可以离开南浔,乔希心底的那点儿阴霾全部消散。 不远处烟尾桥上有根栏杆,明晃晃的路灯指着回去的路,乔希仰起头,拎着书包和药袋站起来,她看了眼梁砚西,玩笑地问:“怎么。” “你也要转过去?” 石桌上的东西不多,乔希拎完桌上就空了下来,干干净净的,平坦的桌面上只剩下一些潮湿的水汽。 地上两人的阴影被月色拉得很长,穿堂风吹过少年的衣摆,他下颚冷硬,拽得要死,“想我跟过去继续收拾烂摊子?” 他停下脚步皱着眉瞥了乔希一眼,轻嗤了声,“美的你。” 毛病。 乔希和梁砚西共度一座烟尾桥,桥上脚步声的靠近吓跑了两边的游鱼,在水中扑腾着远去。乔希也没 让他,平静的脸上淡声开口:“那你问个锤子。” 过了桥以后,美玲棋牌室的麻将音远远地传来,似乎预兆着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乔希和梁砚西两人站在各自的院门口分道扬镳。 美玲棋牌室里全是客人,乔希刚推开大门,屋子里涌出一股呛人的白烟,层层叠叠的雾气盘旋在空中。乔希没有停留,从边道一路上楼。 二楼的卫生间似乎是有人,反锁的门后有水流声在响,乔希停下脚步看向楼下,还是那几个熟脸的人。 乔希紧拧着眉快速回到房间,掏出手机给乔美玲发消息:「姑妈,之前不是说好2楼这个卫生间我用」 乔美玲在楼下厨房泡茶叶,听见手机响,她过去按下语音键:“想啥呢怎么可能给他们用。” 乔美玲说:“楼上的是你姑父,他过来上个厕所。等下他们这一圈牌结束我们就出去了。” 乔希立马回:“不能让他用楼下的吗?这个卫生间我用的。” 民住房本来就什么都有,只是一层被乔美玲改造,所有场地都成了公共区域。 乔希活动在二楼,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更何况卫生间是个人使用的私密地方。 语音里乔美玲哎呀了声,“姑父嘛又不是什么外人。而且楼下那个卫生间刚有人我才叫你姑父上去的。” 乔希还在坚持,但楼下的乔美玲似乎在忙,匆匆说句“行了行了就这样”后就再也没回。 不过她残缺的心情很快就被治愈。 是白露给她回复消息:「我在逛街,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5月28日,乔希生日。 乔希没有什么没要的东西,她能在生日之前离开南浔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乔希没要任何东西,只是三天后在朋友圈刷到司嘉文,她分享了一只大牌包的照片,周围是一些未拆封的护肤品礼物。 九张照片,最中间那张是穿着小礼服的她闭眼在生日蛋糕面前许愿。 照片上方配文:「17和美好不期而遇」 司嘉文比乔希早出生一周。 这些东西应该是白露提前准备好送给她的礼物和惊喜。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又翻过去一周。 乔希起了个大早,从衣柜里挑了最贵、最隆重的一套衣服挂在衣柜边缘。只要从学校回来烟尾巷,她就可以第一时间换上,仍旧像来时那样,大方得体地离开。 白露讲究,很要面子,要不当初也不会把乔希丢在乡下。 乔希跟着白露的喜好挑的衣服,怎么也不会出错。 那天是雨季里难得的放晴日,炽热的阳光烘烤着这座城市,好似前些天的雨全都消散。 一天八节课顺利地进行,老师没拖堂,也没有来找事的同学,就连梁砚西也比往常安静很多。 所有事情发生都那么顺利,顺利到像在为乔希践行。 南浔高中下午最后一节课,美术老师请了假,原本的绘画课变成自习课。 自习课没有老师,班委管控纪律,大家都自觉地拿出作业来写。 后排偶有交头接耳的同学扰乱纪律,班委站起来扫了眼过去以示警告,表明再有下次就要记名单上扣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低着头,而乔希也是其中一员。 尽管知道自己要离开,可也认真地完成今日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笔尖触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教室里偶有咳嗽声和纸张翻页的声响,像是空气中的白噪音一样悦耳。 直到快要下课的那几分钟,同学们迈出教室的心情扩大,原本白噪音的声音里多了些躁意。 乔希一张试卷写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今天是她的生日,白露肯定会在这天给她最好的消息。 第34章 通知列表上闪烁着消息,有很多条。乔希点开,果不其然在最上方看见白露的通知栏。 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提示点一扫过去所有的阴霾,乔希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一脸欣喜地点开。 白露:「生日快乐,希希。今年是你第一个在外过的生日,妈妈给你银行卡里打了笔钱,和同学们一起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眼前似乎有黑点移动,遮盖住眼帘的上方,乔希的额角突突地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明明是祝福的消息,可文字里透出来的温度像是在冰箱里发酵过,怎么看怎么冷。 乔希这些天所有的忍耐暂停,她褪去那一层乖巧懂事,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直白地询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南苔?」 她不要那种模棱两可的答复,也不愿意在这座破败的小镇里遥遥无期地等待家人的到来。 五月快要结束,乔希只想要白露可以信守承诺将她接走。 或许是因为乔希主动询问,白露在这一刻终于说了实话:「北文不收借读生,转学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乔希突然想到司嘉文高一那年早恋被学校老师抓包的事情,她一向高傲,但被请家长以后的消息被传递出去,阵仗浩大,她和理科班第一的那个男生成了同学们口中议论的对象。 回到家里,白露和司伯远没一句重话责怪,两人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对待司嘉文的态度也同往常那样。 家庭氛围分外和谐。 司嘉文不再是青藤完美的女高人设,她的早恋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完美女神的破绽。 后来司嘉文在学校里听到些风言风语,清冷高傲地嘲讽了别人一番带着情绪回到家,白露仍旧没有责怪。 她反而是说:“如果你想要转学去别的学校或是出国读书,家里可以办到,我们也都能陪你,但要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的行为是你要的吗?” 白露是个温柔大方的母亲,但她的温柔好像从来不在乔希身上。 她明明是有能力转走乔希的,可她偏偏没有选择在乔希身上耗费精力,而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将自己亲生女儿给打发了。 就像在丢破烂一样,将乔希随便丢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小镇里。 白露从来没有关心过乔希的吃穿住行是否习惯,好像觉得给点钱给她,为她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就已经是尽到义务之责。 被尘土覆盖过的记忆重来,屏幕上的文字有理有据,是“非人为上的不可抗力”因素,乔希应该谅解才是,可她眼眶不受控制,周围一圈发热且酸意很重,眼前屏幕上的文字也变得模糊看不清楚。 乔希最后问白露:「你真的去和学校沟通了吗?」 南浔的条件艰苦,乔希和乔美玲不熟,甚至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尽管这样,白露还是给乔希制定学习指标,要她努力学习,要她乖巧听话。 乔希想回家,所以什么都忍着,统统照做。 可她现在好冷啊。 就像在漆黑的暴雨夜里,手中最后一把雨伞被人夺走踩烂,将她所有漂亮的羽翼拆开,只剩难堪暴露在外。 没有人在意她。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荡出一阵轰乱声。 白露的消息还没回,她大概是又在责怪乔希是个不听话、不服管教的女儿。 乔希收掉手机,无声无息地趴在书桌上,视野前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6章 booty不想跟你吵架 chapter 16 放学铃声响起以后,教室里嗡嗡嗡乱作一团。 后排几个皮闹的学生拿课本狠狠砸在同桌的背上吓唬人,看人家惊恐地睁开睡眼再发蒙,然后才笑着说:“放学了傻子。” “赶紧起来快收拾收东西走了。” 放学的节点,教室很快清空。 林薇收拾书包看了眼座位上趴着的乔希,想到她以前从来都麻溜地收拾桌面,利索地离开教室,可今天却很反常。 广播站的铃声震动,楼道里震着学生离开的脚步声,尤 其五班还是在楼梯道边缘,乔希不可能听不到。 林薇有些担心地拍了下乔希的肩膀,“乔乔,放学了你不走吗?” 视野模糊以后,乔希其他触感变得灵敏,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她仍旧趴在桌面上,胳膊在脸下垫着。 听到声音以后,乔希迅速调整好情绪。 或许是因为脸闷在胳膊上,她声音显得闷闷的。 她说:“我生理期有点不舒服,想趴一会儿。” “啊要不要紧?”林薇皱起眉,一脸担心,“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校医务室这个点肯定已经关门,乔希眼睛很红,脸上状态不好,她强撑着没抬起头,拒绝了林薇的善意帮助。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出了梅雨季以后,南浔的蝉闻着夏天的气息钻了出来,高处树干上响着蝉鸣。 教室里人走以后很安静,说话时嗓音淡淡的,但态度却很强硬,好像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世界里。 就如同她那双一直漆黑淡漠的眼睛一样。 哪怕是和好的说话态度,可仍旧有着疏离的边界感。 乔希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也是她自己想要封闭情绪,就像是个没有破绽的个体,隔绝外面所有带有温度的关心。 第35章 林薇没再坚持,奶奶早上还给她安排了事情,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背起书包将座位上的凳子推进去,凳腿和地面发出呲啦一声摩擦,她温声交代:“那你离开的时候记得把电风扇和灯关掉,还有门窗也要关一下。” 雨季过去,夏天的气息扑面。 这个时间点的阳光灼热,暖黄色的光线打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空气中的灰尘都无处可逃。 高二一班在教学楼四层,或许是因为这次月考的成绩并不是很理想,这段时间的一班老师上课总是拖堂。 别的班都走了个干净,惹起走廊上一阵吵闹,好多道“幸灾乐祸”的视线从窗外涌入,他们站在窗外很得意。 也因别班同学的短暂停留,一班教室里原本严肃的氛围也因此变得浮躁。 任课老师咳嗽了声清嗓,底下的学生接收到老师的威严,瞬间变得老实不少。 但也有不老实的,一只手撑在课本上,腰背弓着,装作低头认真看题的样子,实际在底下掏出手机偷偷的玩着。 梁砚西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趴了一下午,走廊上的脚步声和喧闹很吵,他被突然出现的噪音吵到,惺忪的睡眼里满是红血丝,蹙起的眉烦躁不已。 但现在还在上课,他也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直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看见李东拾在微信上说天气太热了,想要约他去体操馆游泳。 天气炎热,大家都爱玩水。 南浔还没有开水上乐园,因这一年的体操馆成功的建立,学校为了鼓励学生运动兴趣,由体育老师负责成立了好几个校队。 篮球是一项热门运动,加入社团队伍的人本就很多。 而最近这段时间因天气的变化,想要申请加入游泳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梁砚西眼底还红着,眉眼间那股倦意还没散开,掀起眼皮拒了。 「不去」 李东拾早看出梁砚西最近心情不佳,早早预判到这次也会被拒绝。 他勾着脑袋朝后看了眼,见到梁砚西懒散地坐在那儿,思绪游离,一头碎发遮盖住眉眼,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倦意。就像是多天都没有休息好的似的。 他扭过头回他:「行,那等老王下课我跟周满他们去三楼游泳,你那间泳池借我们用用。」 炎热的夏天里,除却了空调房和冰块,好像一切都赋予了烦躁属性。分离也是。 随便了,怎样都行。 梁砚西看了眼信息,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没再回。 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也没有很久,讲完一道题以后像往常那样给大家留了几道题目去做,交代完以后夹着课件离开。 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后脚就有学生冲了出去。 一班放学时间迟,整栋教学楼都显得很空。 李东拾从后门钻出来的,一眼瞥到走廊那头徘徊不前的林薇,他大喊了声开始犯浑,“林薇,你回家看到我妈帮我跟她说声我在学校里打扫卫生!” 烟尾巷民风淳朴,邻里邻居的长辈们都很好。林薇和李东拾的家在一个方向,两家长辈多有走动,关系一直很不错。 林薇从教室里出来,站在走廊上迟疑了瞬,身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她心惊了下,皱着脸回视,“我才不说。” 明明就不是在学校打扫卫生,偏要撒谎骗人。林薇对上李东拾那张混蛋的脸,头一扭匆忙下了楼。 李东拾原本就是想逗林薇,没想让他真的帮忙递话。 他收回了视线,杵在后窗那儿看着梁砚西,不死心地想再叫他一次。 但那道高峭的身影穿梭进长廊那片落日余晖,金灿灿的光辉把他蓝色的发照得发光,长廊尽头最后一抹身影消失,而后变得空空荡荡。 李东拾哎哟了声,拉住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周满,“你说梁砚西他至于吗?” “咱班旁边就是下去的楼梯,走不下他,就非得绕那么远的路走那边。” 李东拾不理解梁砚西,随即翻了个白眼吐槽:“神经。” 傍晚校园里吹来一阵凉风,缓解了夏日的暑气。整栋楼都安安静静的,走在楼梯道上似乎还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作响声。 学校里安静,没了白日里吵闹的学生。 就连周边小吃街上的人影全都散掉了。 学校里的一角,安保还在校园里巡逻,视野里闯进一道高瘦的身影,在晚上的点折返学校,手里似乎还提了个东西。 胖胖的安保大叔冲那道身影大喊了声,“同学你回学校拿东西的吗?拿完早点离开,别在学校里逗留太久!” 梁砚西听到身后大爷的声音,停下来高声应他,“行。” 他会尽快。 可真正抵达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又在门口停却了脚步。 五号楼所有教室都是漆黑的,每个班最后离开的学校都会按照值日要求来关好门窗,蓝调时刻还没来临,大道上的路灯在那一瞬间亮起,整座城市逐渐陷入昏暗。 乔希在林薇离开的那一瞬间立刻捂着眼睛将教室里的灯光关掉。 好像只有陷入黑暗里,她的身影才可以躲藏好,不会有人刻意注意到她,不会有人嘘寒问暖她。 好像只有彻底地陷入暗处,乔希才可以坦然地流露出当下最真实的情绪。 她好难过。眼眶酸酸的。 第36章 南浔高中新教学楼还在修葺,他们所使用的五号教学楼是个老楼,破败的墙皮在掉,教室门窗紧闭了一会儿,闷热和潮湿的气息渐渐浮现。 乔希趴在课桌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觉得好痛,肌肉僵硬发麻,她的目光仍旧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亮着和白露的对话框。 她知道在教室里等到了几点,那条发出去的质问消息至今没有等到回复。 右上角的电量逐渐告急,乔希的情绪释放太多,到现在情绪已经转变得麻木,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 乔希从青藤退学的事情影响挺大,处分单上写得清楚,加上乔希不肯认错的态度,学校这次没有姑息。 白露觉得她这次丢尽了面子,也想磨一磨乔希的臭脾气以作惩罚,便说把她放在乡下老家借读一段时间,过几天再将她接回去。 可是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乔希被丢在南浔仍然没能回家。 这种被最亲近的人的忽视和欺骗,就像是鲜血淋漓的心脏上是被人剜去一块,心脏处被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她捂住脸,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 如果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否命题,那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还要给她希望。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手机里最后一丝电量耗尽。 乔希抬起头,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 完全黑了下来。 她的视野模糊不清,教室里又黑暗又空旷,高层的窗户发出风的呼啸声,似在为她今天的心情奏乐。 接连的雨后终于放了晴,可空气中还是湿漉漉的。 乔希的头顶风扇在旋转,屋里随着夏天的到来扇出蕴热的风,屏幕漆黑没有反应的手机边缘割着手心,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环境有多差。 一场糟糕的情绪抒发完以后,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涌出。 哭了太久脑仁发疼,晚饭没吃有点犯低血糖,也因长期维持一个姿势腿脚抽筋。 还真是挺倒霉的一天。 她刚想要背起书包离开,一直静谧的教室里倏然被人闯入。 乔希看见一道很高的身影推门而入,下一瞬,教室的白炽灯亮起,梁砚西那张清冷桀骜的脸映入眼帘。 他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额前的蓝色的碎发凌乱平添一分野性,凌厉的五官下仍旧冷感很重。 这是这段时间梁砚西第一次主动找乔希。 乔希的眼眶泛着浓重的酸,她眼睫扑扇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 她的嗓音很哑,语气里带着意外和震惊:“你怎么来了?” 梁砚西站在五班的前门,影子被灯泡照得笔直,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冷冷地看向她。 少年身形清瘦颀长,站在那儿存在感就很差,让人难以忽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乔希,单手把转着一支黑金的打火机,冷脸沉默着没回答,两人的视线对流了好一会儿,久到乔希以为他又是来找事的。 她疲惫得闭了闭眼,“梁砚西,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你吵架。” 可少年却在这时突然走向了她。 地上的影子重叠,一长一短地印在旁边的课桌上。 也是他靠近以后乔希才发现,原来他的手里一直拎着东西,小巧精致的礼盒里装着蛋糕。 是和乔希上次在他家吃的那个蛋糕一个牌子。 她了解过的,很贵,也不太好买。 透明的盒子拆开,栩栩如生的蝴蝶映出。 教学楼窗外的路灯稀疏地亮着光,梧桐叶闻着热的气味缓慢生长。 乔希在明亮的教室里恍惚了下,却又见梁砚西燃起那把黑金的打火机,铁质的弹壳声清脆。 嚣张的红色火焰在乔希眼前跳跃。 少年低着眸,冷冽的磁性声线终于答她:“请你吃蛋糕。” 第17章 booty你怎么来了 chapter 17 南浔的夜晚,空气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烦闷。 初夏仍旧是黑夜时间更长,蓝调过去,整座城市都被黑暗的夜色压着。 学校九点统一断电。 刚亮起的教室又在这一时刻陷入黑暗,天花板上的吊扇停止旋转。 周围诡异的风吹在侧窗,只有他手中猩红的火光照耀着整座黑夜。 乔希吸了吸鼻子,嗓音仍旧很哑:“你生日吗?” 那时候她在想,就算蹭到别人的生日吃到一块蛋糕,也算是圆满。 教室里凳子腿摩擦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片刻吵闹后又陷入安静。梁砚西的气息逼近,就这么坐在她的身边。 “不是。” 少年侧过身,漆黑的视线盯着乔希,低头低笑了声,倏然变得张扬嚣张起来:“乔希,我生日在十月。” “十月二十五号。” 他说出来,也想要她能记得。 所以这不是他的蛋糕。 而是他专门给她订的,名为乔希的蛋糕。 夏季的燥热从窗外涌进房间,烛火的光影忽明忽暗地跳跃在梁砚西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他眉峰上方那道已经成形的血痂无处遁逃。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视线定格在他的眉峰上,血痂拉长到眉毛位置,他像无知觉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火光仍在跳跃,乔希睁着酸胀的眼睛,淡哑地开口:“梁砚西,你和人打架了。” 梁砚西变了脸色,戾气的五官撇过去,蓝色的发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变得浓郁。 第37章 蜡烛燃烧掉半截,明火的位置靠下。 梁砚西像是不想提及,紧绷着脸色,语气冷冷地问她:“蛋糕还吃不吃。” 要吃的。 这是她今天唯一的庆祝。 蜡烛仍然还在燃烧,忽明忽暗的光影跳跃在少年的脸上,眉骨高挺,他半张脸都陷在黑夜的阴翳下。 乔希问他,“你要许愿吗?” 梁砚西漆黑的眸朝她看过来,淡漠的眸底没什么情绪,他瞥了眼桌上的蛋糕。 少年倚在后桌上,懒散地抬睫,低哑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拒绝声干脆:“不要。”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身上那股懒散劲儿散漫,兴致也不高。 乔希没再管她,深吸了口气吹灭蜡烛。 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她许愿让自己变得再强大一点。 - 前些天梅雨,冲垮了乔希本就破烂的房间,书桌上摆放的卷子被雨水泡了,水泥地面上淹起一块块的小水潭,折腾得不能住人。 乔希也就因为知道自己要走才忍了下来。 乔美玲拿了白露那么多的照顾费用,也担心乔希回头去她妈妈那里告状,忍痛花了巨资找人来修,施工的阿伯看到废弃平台上的那扇小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里民房建设杂乱,乔希一个小姑娘住在破旧的房间,本来条件就不好,后面开个小门实在太危险了。 那间房本来就是个储物间,双开门也是为了方便。 但现在乔希住了进去,乔美玲这次也没含糊,下午就去超市买了把大锁把房间的后门给锁死了。 从那之后乔希都只能穿过一层白色的烟雾才能回到房间。 那天乔希很晚才到家,楼下的棋牌室出奇地早早关门,整个房子里都是漆黑的,乔希一边觉得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因为这样她可以晚上摘下耳塞睡一个安稳觉,对此她也喜闻乐见。 楼梯偏僻又很窄,是白炽灯照不到的地方。 乔希刚上楼,楼梯口上杵着的身形高大的男人,见到她似乎也愣了下,木质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男人给她挪了位置。 这是乔美玲新交的男朋友,叫傅明朗,南浔某企业的高管,上周他来家里一起吃过饭。 房前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似乎是乔美玲上次提醒过他,他绅士后退,看到乔希笑着主动解释:“你姑妈在卫生间,我在这儿等她。” 他们大概是商量好了今天要出去约会,所以提前遣散了牌客。 乔希不在乎这个,倒霉一天就没什么好情绪而言,随便敷衍了句话回到房间。 房门紧闭的瞬间,一直绷直的背脊才终于坍塌。 屋外出现一道开门声,乔美玲尖细的嗓音出现,他们大概是提到乔希。 唏嘘声以后,乔美玲咳了声,“没事儿,这孩子就这样,比较怕生,你别介意。” 再之后,便是他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窗外的月光柔和了月色,整个房间陷入安静。 才晴过的天气温度骤然降低,隐隐有了又要下雨的趋势。乔希把手机充上电,先前等了许久的消息终于等到。 乔希点了进去,第一眼看见白露指责她消息。 「乔希,你现在是在质疑养育你的母亲?」 这些字眼都好沉重,乔希原本缓和过的情绪又有些涌入上来,圆钝的指尖掐着手心,从朋友圈里得知的那些消息在这一刻提醒她,是她在不可理喻。 是她不懂事,偏要惹得所有人不开心。 屋内的电风扇呼呼吹着,乔希看着消息很久才回复:「你从巴黎回来,去学校参加 司嘉文的艺术展活动、家长会,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和司叔一起约好为她过生日的场所,你总是那么忙碌,我难道有说错吗?」 明明都是她的女儿,可她的对待总是那样不公平的。 从小就是这样。 即使现在的乔希被放逐,也没有得到多一丝的怜爱和关心。 就好像,她的出生就是不该。 好像也确实不该,毕竟她是乔五岳的女儿,身上流着的是那个在乔希刚刚出世就抛弃妻女的人的血。 这一次,白露发了一张手机截图过来。 图上备注的是北文教高二的老师姓名,几天前白露询问了想要将自己的学习成绩很好的女儿转入,她在问借读生的名额是否还有。 而那边的老师回应今年借读生名额已满,目前学校暂不收取任何外来学生,如果有想要转入北文的学生的话,建议家长们可以关注下明年的招生政策。 白露像在底下说:「怕你失望所以没有直接和你说,我是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消息告诉你,结果你还怪起我了。」 「还有我不明白你现在和文文争些什么,你要是青年设计赛带着小组得第一,奥数赛拿第一,还能和同学们一起独立负责校艺术展,那我受邀请也会参加并诚心祝贺你。」 「但是你没有,你还很小心眼地记恨。」 「结果你现在是在南浔待久了,尽往坏了去学?乔希,我平时都是这么教育你的?」 年少时单薄的肩膀撑不起一整个未来,所有的选择都太少。 乔希在得知完整的真相以后,破碎过的心脏也感受到了一股暖流的滋养。她又问:「那我要等到明年才能转回去吗?」 白露对孩子的教育上从不苛刻,在学校的挑选上也是万般讲究。 第38章 她回复乔希:「年后我会去联系」 「但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我和你司叔平时工作都忙,你在南浔好好的,别给我惹事」 她拿出长辈的身份继续施压:「如果你这半年表现优良,在学校里无任何处分,我保证会把你接回来。哪怕是捐款砸钱,我也会试着去做。」 话题的最后,白露拍了一张礼盒拆开的照片过来。某奢牌的首饰,和司嘉文的是完全不同的款。 她说:“你的生日礼物,放你房间了。” - 天气才晴了两天,南浔二度入梅。 梧桐树上灰白的树皮洇着一块怎么也晒不透的潮湿,屋瓦巷子里像被雨水浸透,房间的白色墙皮似乎怎么也掉不完。 洪灾泛滥,南浔这座小城市依山傍水,周边有多处山体滑坡,维修队还在雨里紧急救援,新闻台的女主播提醒广大市民不要朝着河流和山坡方向靠近。 苦难悄然来到,悲哀声四起,这是一场沉重的雨。 李东拾看着恼人的雨,他十八岁周岁的生日原本是打算在这天爬上山迎接日出,在橘色夕阳升起的时候唱最爱的歌,可雨势汹涌又下得没完没了,他好早前的设想全部被这雨化成泡影。 紧密的雨水坠落,连不远处的路障都看得模糊。 家人不放心他外出,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往山上跑,只能在巷子里玩一玩。 李东拾也怕,乖乖地应下来。 今日的这场暴雨来势汹汹,老化的排水系统作用很弱,南浔淹了不少地方。 李东拾叫的朋友们都不能出来陪他庆生,就这个雨天,现在的他只能缩在小满便利店里看着雨水唉声叹气。 他坐在门槛前的台阶上,一扭头看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梁砚西。 梁砚西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夏困很缺觉一样,眉眼总是倦怠懒散,黑色鸭舌帽压住那一头张扬的蓝发。 低调又安静。 周满和周爷爷在后面房子里准备午餐,一点动静都没传过来。 雨下得很大,店里根本没有生意。 隔壁阿伯在煮茶叶,茶香盖过雨水的霉味。 李东拾看着店觉得无聊,厚着脸皮去隔壁要茶喝。 茶叶店只有一张矮茶几,李东拾蹲在地上品不出个所以然来,扯着脖子扭头问:“阿伯,这就是你说的两千一斤的茶叶吗?我怎么感觉跟我奶煮茶叶蛋用的那茶叶味道差不多呢。” 李东拾家是卖早点的,天雾蒙蒙黑着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就起来准备食材,推着餐车从巷子里往外走,车轱辘声碾轧青石地板,就连暴雨天也不曾缺席。 周边只有这么一家茶叶店,李东拾家用的边角料茶叶自然也是在这里买的。 老伯被他气到,一脚踹了上去,吹胡子瞪眼地赶人,“你走走走,别来我这儿碍眼。” “不识货的,平白无故糟蹋了我的好茶。” 外面的雨下得哗啦啦的,李东拾故意逗老头,身形灵活地屋里躲闪。 直到手机来了电话,他点开接听,是林薇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先前他们就说好一起上山露营,由于天气原因搁置,但今天毕竟是他的成年生日,林薇还是叫上乔希一起去附近蛋糕房订了个蛋糕,想着赶早给他送过来。 意外的惊喜事发生,李东拾原本失落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激动。 他抱着手机立刻跑回便利店,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回答:“我不在家。我现在在周满家呢,对,你们直接过来就行。” 电话挂断没多久,乔希和林薇带着一身水汽来到小满便利店门口。 乔希提着蛋糕站在屋檐下面,棉麻的背心颜色暗了一块,单薄的肩膀被雨水淋湿左边大半。 老旧的便利店里灯光昏暗,她一眼便看见了歪在休息椅上的少年。 高大的少年像是没了骨头,长腿懒散地抻在长椅上交叠,散开的报纸盖在脸上,但还是露出了那抹张扬的雾霾蓝的发。 少年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声,被这声音吵醒。 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凌厉的五官戾气张扬,眉心皱着,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梁砚西浑浑噩噩地醒过来,眼眶肿胀酸涩,深邃漆黑的眼底布着红血丝,嗓子也因长时间的缺水变得沙哑。 可在对上乔希目光的那一瞬,他嗓音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嗓音低哑,有些意外。 看见她时,下意识化去了烦躁的情绪。 第18章 booty他欠收拾 chapter 18 又下了一周雨,梅雨天气彻底过去。 南浔迎来炎热又潮湿的夏,绿叶冒着热气,地板滚烫,墙皮开裂,教室的风扇似乎都在吹出热浪的风。 盛夏的蝉鸣白噪音催眠,配着课堂上的摇篮曲,这个夏天让人烦躁又昏昏欲睡。 玻璃瓶困住蝴蝶,蝴蝶振翅一次又一次猛烈撞击着硬壳,那股燥热也来得更加热烈。 仍旧是下课铃声一响起,教室里脚步声和谈论声顷刻间出现。 长廊的前门和后门全堵着人,紧绷着的上课状态秒变成懒散的样子。 教室里睡倒了一大片人,听到铃声以后,卸掉了注意力彻底昏昏欲睡,好像教室的吵闹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影响。 林薇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下节课是数学,她作为课代表更得以身作则,不能带头打盹儿。 第39章 天气热到让人心烦,她扭头拍了拍乔希,“乔乔,我们去卫生间洗把脸吧。” 空气中的热流带来莫名一股躁意,吹懒了人的骨头。 热韵停留在身上,乔希蔫蔫地睁开眼睛,答应得爽快,“行啊。” 太阳的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折射在课桌上,“洗完脸我们去便利店吧,我请你喝冰水。” 天气热,学校便利店生意兴隆。 每次一下课就有无数学生朝那边冲过去,尤其是刚下课的时间点,那边拥挤得很难进人,但好在下课时间过去一半,临近上课,同学们都有意无意地往教学楼这里靠。 楼道上接连跑过来好几个男生,抱着 一沓厚厚的指导书冲刺一般地跑上楼,一点儿也不懂得退让。 脚步声震响楼梯间,下层有个男生捂着肩膀倒吸凉气,“靠,都撞我身上了走路就不能看着点儿啊?” 声音靠近,乔希眼疾手快地拉着林薇往墙壁边上靠。 看着他们这伙强盗打劫的架势,林薇心跳声都要震出来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有些后怕:“天啊,他们这是有多着急啊……路都不看……” 楼层里安静了两秒,刚才那个抱着书横冲直撞的同学站在扶手边缘朝他们看过来,“对不起啊同学,林老师让我们体育班的把书送过来,等下还要去训练呢,所以有些急。” 他的视线是朝着林薇和乔希的地方看的,林薇想到刚才自己的那句吐槽,像被抓包一样面色有些难堪地回了个笑,“没,没事。” 下了楼,一层的楼梯口处站了好几个套着运动服的体育班同学把出口处堵得严严实实。 正午的太阳毒辣,他们站在走廊内仅剩不多的阴凉地方,凑在一起勾肩搭背地推搡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底下有人在叫他们让个位置,几个人应了声回头,视线瞥见到乔希,有个人拿着两瓶还冒着凉气的茶π跑过来,“乔希你好,我们是体育班篮球队的,这是我们班袁立新给你的。” 盛夏蝉鸣作响,白噪音遍布整栋楼层,上课的预备铃似乎随时都会响起。 乔希皱着眉听他说完这些,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面前这位穿着篮球服的同学把冰水塞到她手里就和朋友跑了。 他们脚步声急促,脸上神色兴奋,跑着步还不忘揶揄旁边的同学,“巧了吗这不是,一来就遇见女神了!” 两瓶沉重的水兜在乔希怀里,冰凉的水珠滚在小臂上,腕骨处被冰得一片通红。 突如其来的物品像是烫手山芋,乔希换了只手拿着,皱着的眉眼里藏了些烦躁,好像这些天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身边的事情从来没消停过。 不是这个班的人找她,就是那个人偷偷往她桌上塞卡片和礼物。 “你知道他们吗?”乔希问。 南浔地方不算大,乔希的归属感不强,来到这里以后也是每天的三天一线,非常规矩的生活习惯。本班的她认识的都很少,更别谈别的班同学。 “他们说的那个男生和李东拾玩得很好。” 李东拾被家里人要求学理,但他也是学校篮球部的,放了学闲暇之余经常会和他们一起排练、吃饭。 南浔高中不大,三十多个班级,有些消息传递很快。 林薇在朋友圈里看过好多次他们的合影,也曾在下课时间的各地听过关于艺术班的八卦,印象中,除了讨论他们今天去吃了什么,昨天在哪里玩的,都有谁参与的话题以外,好像没什么其他的。 艺术部和理科班的教学楼隔开很远,林薇的运动轨迹正常,平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很难见到一面。林薇摇头接着说:“但我对他们不了解。” 东西是别人给的,完整的未拆口的饮料。 林薇迟疑地问:“你又要丢掉了吗?” 丢什么,正好请你喝。乔希在笑。 上课的预备铃声快要响起,乔希把饮料分给林薇,两人省去经过热太阳的路折返回教室。长长的走廊上全站着同学,乔希前脚刚要进门,又被从不远处穿梭来的李东拾叫住。 乔希停住脚步,愣惑地看过去。 走廊上的同学都成群结队站在一起,李东拾满头大汗从人群中穿过来,白色塑料袋里装着冰镇的纯净水,他急急地送过来。 像怕乔希会拒绝一样,又说:“我们班下节课上体育课,梁砚西请的,买多了,这份送你。” 他又说:“你拿着和林薇分一分。” 茶水间的水只有开水,他这样说,乔希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她伸手接过道谢,又将自己手中那瓶饮料送给了他。 教学楼下摆放了个自助贩卖饮品的机器。 偌大的冰柜里,带点儿味道的饮料售罄,柜里只剩下一排排的纯净水还亮着灯。 周满看着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的李东拾,上去给了他一拳问他:“一转眼人不见了,你跑哪儿去了?” 夏天太热,李东拾跑了一身汗,推开周满躲到阴凉地,举起手里的饮料刻意展示出来,心情很好,“去给乔希送水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额头上全是汗,可眼底全是得意的劲儿,“女神拿了后还给了我一瓶。” “你不是说不追人家了么?”周满拿着带有凉气的纯净水朝他靠近,“早上送饭中午送水的,你这是想干嘛?!” 第40章 李东拾瞥了眼不远处的梁砚西,嘿笑着说:“之前梁砚西不是不喜欢人乔希么,他们都和解了我还担忧什么。” 他拍了拍周满的肩膀,很义气地说:“放心,兄弟就算谈了也不会见色忘义冷落你们的。” 学校引进的自助售水机不是很先进,是个很旧的款,没有触屏可以按,饮料底下有个圆圆的按钮,按下只能一瓶一瓶地购买。 梁砚西投入硬币进去,咣啷声响,老旧的自助售水机吞币接收信号,推开亮起红点的信号栏,纯净水受力坠落,沉重地砸进铁皮空箱里。 梁砚西一身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偏移过来的阳光刺眼,少年微眯起双眼,弯腰捞起那瓶掉落下来的水。 制冷的饮料柜,凉水刚拿出来一会儿,瓶身上聚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瓶子上热出的水珠蔓延在手心,很凉。 广播室传来上课的预备铃。 李东拾收敛了笑,或许是难得从让人头疼的题海里出来,李东拾异常活跃地朝着梁砚西的方向靠过来。 他说:“西,这周五我们学校要和三中打联谊赛了。今天趁着体育课去和袁立新他们训练去?” 李东拾和梁砚西都算非专业课的学生,另申请的加入篮球队。 南浔高中重视学生成绩,学校规定主课业不能落下,其余时间在经过任课老师同意以后,他们可以自由支配训练的时间。 高中部自习课很多。 李东拾虽然贪玩,但上课时候还是带了脑子来的,平时的训练也是挑的自习课或放学以后的时间,要不一班的班主任也不会放任他加入校篮球队。 广播铃声响完,教学楼四处的学生有了紧张的氛围,纷纷从不紧不慢的状态转为急促。学校对上课方面管控严格,没人想好端端地成为老师眼里的钉子。 室外变得空阔安静。 梁砚西那张冷峻的脸没什么表情,蓝色的碎发平添了抹戾气,他漆黑的视线沉沉地看过来,冷冽地开口:“不去。” “为啥啊?”李东拾正仰头喝着那瓶蜜桃乌龙茶的饮料,动作停住,满是不解地看向梁砚西,“之前叫你训练你就好几次都没参加,现在体育课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也不去啊?” 盛夏的蝉鸣声从梧桐树上传来。 炎热的天气里多说两句话都觉得烦躁。 梁砚西捏着瓶身仰头,冰水灌入口腔冰着身体里滚烫的血液,他弯下唇角,兴致缺缺地开口:“困。” 这是他不想打球的理由。 李东拾见他眼底的那道乌青,提起的劲儿又有些泄掉,嘟囔了好一会,“那周五晚上那天你一定要来。” 这是袁立新交给他的任务。 有梁砚西在,不会输的。 梁砚西懒倦地收回视线嗯了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转身就要走。 现在天气太热了,烈阳很早便出来了,家里的长辈担心孩子中暑,都多给了点零花钱用作车费。李东拾今早是和周满一起搭乘公交来的学校。 他的脑海里倏然想到早晨周续那双愤懑的眼,“西,你最近收拾周续了么?” 少年的身影暂停。 梁砚西转过来,眼底薄情寡淡,开口时,深邃的眉眼间多了一分狠戾,没有否认。 “他欠的 。” 第19章 booty良心被狗啃 chapter 19 李东拾在体育课上签个到就跑了。 手里还拎着他的那瓶蜜桃乌龙茶,当成宝贝一样舍不得喝,直接离队钻进了篮球馆。 篮球队的成员正在场打球,李东拾坐在休息区热身了会儿,很快轮到他进场。 他一直和袁立新一起玩的,两人之间配合默契,在紧张的篮球场上联手扣进篮球。 球进的那一瞬间,无关乎是谁进的球。 在场的观众都会为他们喝彩。 休息时刻,李东拾和队长袁立新一起退了场,两人累瘫了似的勾肩搭背。 袁立新环顾了四周,没看见那抹蓝色的影子,他有些遗憾地问,“梁砚西又没来啊?” “他啊。”刚从场上下来,运动量大到离谱。李东拾抽了条旁边的毛巾擦脸,腰弓在那儿还在大喘气,“他昨天没休息好,在教室补觉呢。” 梁砚西这人随性,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动他。 袁立新沉默了下,又继续说,“小白脚扭了还没好,真要上的话损害挺大,周五的比赛你再跟他说说。” “行,”李东拾其实不担心什么,他说:“梁砚西他肯定不会不管的。” 有人来他们面前送水。 李东拾客气地拒绝了,他拿起身后那瓶蜜桃乌龙茶,得意地笑着,“小爷我有女神送的水喝。” 蜜桃乌龙的口味很火,学校小卖铺经常卖断货。半小时前,袁立新趁着他们训练结束的时间在理科班教学楼那儿的自助机器买的。 最后一瓶,被他买来。 另一瓶是西柚口味的。 袁立新伸手接过盐汽水,随口问了句,“你女神谁啊?” 在他掀开饮料盖子的时候,手中的瓶盖打开发出呲啦一声轻响,李东拾轻快的嗓音也在这时候响起。 “乔希啊。” “我喜欢她,最近在追他。” 李东拾喜欢乔希,众所周知。 他的目光从来坦荡,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隐藏。 第41章 自然也没发现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身边的少年颔首垂下了眼睛。 - 这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夏天的躁意来得凶猛。 月考结束后松懈没有几天,期末考的压力又紧紧地追了上来。 最后一次的考试排名很重要。 意味着学生们暑期的两个月时间能怎样过。 乔希虽不属于他们群体,但她在这所学校的表现也很重要。 自习课上,乔希感受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没分心去看,等下课结束以后才从桌肚里掏出手机。 这年微信还没普及大众,他们学生之间的联系方式多是企鹅,班级群、校群都是建在企鹅群里,很少有加微信的联系方式。 但梁砚西这人却独喜欢给她发微信。 未读消息里他的头像显示在最上方,乔希点进去,一条消息发过来又显示撤回的信息。 有病啊。 乔希甩了个问号过去。 抬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那边也回了个问号过来。 拜托是你先无故冒犯的好吗。 乔希确诊他发病无疑了,手机塞进桌里,没再搭理他。 最近乔希的身边总是不太平,桌上和抽屉里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吃的东西她会给前后桌分享,卡片一类的东西则是直接丢弃。 她没那个兴致和不相熟的人有着来回牵扯的交集,尽管这次没能转回南苔读书,但放假后她也是要回家的。 比起梁砚西,乔希和其他人的关系只会是更陌生。 南浔是个三线旅游城市,最近这段时间小镇人流量激增。 夏天的天气很热,和梁砚西半和解以后,乔希不再赶趟去乘坐那辆公交。 况且,乔美玲和傅明朗最近感情升温,傅明朗偶尔会在美玲棋牌室留宿,乔希很不习惯。 司伯远是个很有边界感的父亲。 他和司嘉文一样,身上有股淡淡的疏离和冷傲,同时那也是让人很安心的气质,所有交际都不会越界。 乔希也是很独立的人,所以他们之间一直有种默契的平衡感。 但在南浔。 乔希找不到那种平衡的点。 天气炎热,烘着人的心情都是烦躁的,连外面的梧桐叶都被烤得蔫蔫的。 乔希没想到下午的“还礼”举动很快就产生了新的蝴蝶效应,袁立新一身篮球服都没来得及换,高大的身影站在楼梯平台上,将乔希的路挡了起来。 隔壁洗手间淹了水,瓷砖被冷水泡着,水位线都快兜不住自来水的流动。 学校早就请了维修工人来修,但天气炎热,直到下午放学维修工也还没出现。 阴湿的凉气从洗手间传来,整条楼梯都是凉快的潮湿气息。 乔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下午那群莫名其妙的人拥着的就是这位,她心里有些不快,但嗓音很平淡地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东西随便送给别人?”少年低着头,那双眼底藏着愤怒和难堪,还有一些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或许,他更恼怒的是乔希已经和李东拾扯上有来有往的关系。 他垂落在裤缝边缘的拳头紧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很不尊重人。” 得。 这是来兴师问罪她的。 乔希那双漆黑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他,“请问我们认识吗?” 一句话便让袁立新哑口无言。 他们体育班那群人心比天高,训练场地在户外,比起枯燥的教室要有趣得多,所以他们的目光从来不会在那群死板学习的人身上。 袁立新是最近从校群里知道的转校生乔希,一张坐在课桌上低头写作业的照片,气质与生俱来,是完全不输电影大屏幕上女明星的长相。 更重要的是,竟然有人将她和梁砚西放在一起谈论。 一个这次月考全校第一,另一个是倒数第一。完全不同性格和前途的两个人,也是有着云泥之别的两个人。 袁立新被质问的脸色有些窘迫,可乔希像是没发现一样,清脆的声音荡在无人的楼梯间,她说:“你让你朋友把东西塞给我的时候没有问我需不需要。” “我处理了你现在跑来指责我?” 隔壁洗手间的自来水湍湍而流,在这座安静的教学楼里,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明显。 乔希轻笑了声,压着脾气很好态度地问:“要不这样,两瓶多少,我把钱给你。” 傍晚的夕阳余晖透过长廊打在角落,光线下的粉尘无处遁逃,就像少年人的自尊被摆放在台面上。 偏偏乔希态度很好,偏偏她说得全都在理。 袁立新顿时有些羞愧,最终落荒而逃。 乔希仍旧站在原点没动,她抬头,温暾地看向教室位置,语气淡淡地问:“你还要等多久?” “这不是看你在忙。” 一身校服的梁砚西穿过那片落日余晖,光辉从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掠过,少年轻哼了声,懒懒地向她靠近。 那双漆黑的眼底倒映着乔希那张心情不算好的脸,他低头,似乎是心情变好,倏然嗤笑了一声,“这么快就兑现承诺啊?” 乔希没接他话。 “梁砚西你真烦死了。”沉默了片刻,乔希转头向楼梯下面走,像是把今天心里憋的火一起发泄出来,她愤懑地开口:“今晚你来请客!” 第42章 天色渐变昏暗,两人一前一后从教学楼出发,月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交织在一起。 乔希和梁砚西两人一路走向距学校不远处的巷子里,最终停留在面馆店前。 这个点儿的面馆没什么人。 开店的奶奶刚看见他们两人就笑脸迎了上来,“蓝小子和乖乖,你们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泡泡馄 饨。” 乔希坐在靠外干净的位置上扫了眼桌角上站着的菜单。 面馆很小,所有的桌椅位置摆设很近。梁砚西从狭窄的桌距穿过,把钞票放在玻璃柜上,又主动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冰豆奶。 “阿婆,一碗泡泡馄饨,多放点醋,不要葱和香菜,再来碗红汤面。” 平平无奇的夜晚。 老旧的面馆里,头顶缠着红色丝带的风扇努力地扇着凉风,梁砚西轻车熟路地打开豆奶瓶子,长长的吸管丢入进去,那瓶带着凉气的玻璃罐被推到乔希面前。 像在求和。 乔希没委屈自己,伸手接过餐前喝了一口,她先主动开口,“你下午发的那问号到底什么意思?” 梁砚西懒懒地掀起眼睫,手里握着开瓶器拧开盖子的动作没停,自然的晚风把它额前的碎发吹乱,少年五官戾气的脸上是懒散的笑。 他反问,“你什么时候跟李东拾关系那么好了。” 阿婆上餐的速度很快,短短一会儿时间,她就已经端好没放葱和香菜的泡泡馄饨上来,除此以外,她还赠送了小菜上来。 老人很慈祥地看着乔希,梁砚西每次都会多给钱,阿婆喜欢这对学生,做生意时也会有自己的私心。她说:“这个海带丝是今天新做出来的,专门给你留了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汤碗摆在乔希的面前,乔希仰着头,真心实意地道谢。 乔家吃饭时间不规律,多数时候乔美玲都是给点钱让乔希自己解决温饱问题,自从上周梁砚西带她来这里吃面以后,乔希就深深爱上了这里。 矮小的桌子坐着并不能舒展,梁砚西整个身子在往桌后倾斜。 靠在墙边的小料台摆放得有些远,梁砚西伸手把它们拖近,他手中的玻璃瓶磕上桌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提醒:“你还没回答我。” 乔希觉得这人真莫名其妙。 她拎起醋瓶眼也不眨地往碗里倒,又挖了勺辣椒放进去搅拌,醋香和辣味溶解在鲜味的馄饨汤里,她用勺子捞起小馄饨轻吹,“你有意思没,都住一个巷子里,一起吃过饭都那么熟了还要问?” 那天李东拾生日,他们是在周满家过的。 外面电闪雷鸣,昏暗的屋里,是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分了蛋糕。 “而且,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么。” 乔希本来因为李东拾被体育班那个人找了就觉得心情很烦,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在提到李东拾时难免有些不悦的情绪。 她在梁砚西面前也没藏着,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不悦。 都烦人。 一个尽会给她找事,一个就爱凑过来看她笑话。 说完这句,乔希没再抬眼,开始享用晚餐。 乔希方才说话的声音里情绪波动很稳,是匀速均匀地递进。 好像在她的眼里,不论是李东拾还是周满,又或者是梁砚西,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人。 似乎完全不会有人在她这儿是特殊的存在。 梁砚西忽然想到暴雨打湿浑身衣角的时候,她清甜的嗓音浸泡在雨水里说:“梁砚西,我会记得你的好。” 可才过去多久,她就像全部忘记。 完全一副良心被狗啃过的样子。 黑夜模糊了地面上的阴影。 梁砚西指节扣在木质的桌面上,笃笃两声,“你哪只眼睛看我穿他裤子?” 乔希放下餐勺,仰起脸和他平视着,眨巴了下眼睛很平淡地开口。 “没看见啊。” 第20章 booty见死不救 chapter 20 廊外蚊虫聚集在灯下盘旋。 夏的热暑像正发威的老虎,空气里的闷热和潮湿全部涌来。一日比一日更盛。 那晚乔希和梁砚西的相处并不愉快。 两人都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人,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弈中,又好像没有一个人是赢了的。 梁砚西接了通没有备注的电话,戾气的五官神色淡漠,他嗯了声,勾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离开。 夏夜蚊子躲藏在暗处,周围嗡嗡嗡的声音扰人。 阿婆家馅料里有些咸,乔希坐在便利店休息椅上,雪碧味的冰块塞得脸部凸起,解暑的凉意充斥整个口腔。 晚间的便利店人不多。 也比白日的环境安静很多。 除却盛夏蝉鸣的噪音,就是小店门口的感应门时不时发出的“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光临”的迎宾语,独属于晚间的氛围。 便利店不在烟尾巷附近,乔希和梁砚西同进同出来过几次。 或许是二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太有记忆点,不笑的时候天生冷脸,有种天然的野性美。 帅哥美女待在一起实在养眼,但这一晚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店员小姐姐码货的时候勾着脑袋偷看,一时不慎对上乔希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睛,她讪笑了下,说话声音很小。 “你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么?” 乔希眼睛微眯:“什么?” 第43章 “我看你男朋友心情好像很不好,”店员下巴指了指外面,她又肯定:“你也是。” “你们在吵架吗?” 透明的窗暴露着内外一切景色。 摩托车响割破风声,在黑夜里格外突兀,乔希的视线定在摩托行驶的方向。 门口风铃声清脆,感应门自动接触到信号自动打开。 半壁浮沉半壁黑暗,只要踏出那道门,外面昏暗的路灯点路。 乔希处理着桌上的垃圾,站在门口时,夏天的夜风从门前钻进来,暖意刺着僵硬的骨血,乔希拿了瓶水结账,扫描枪滴了声,红外线扫描条形码录库,她把硬币放在桌面,倏然开口:“他不是。” 店员戴着深色的帽子,见乔希刚才没回复,意识到自己行为逾矩,帽檐压得更低了。 暗自懊悔过程中,一直没再好意思出声。 本以为顾客也会心情不悦,没想到她会突然解释。她的手一抖,没反应过来,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冷淡的眼睛。 张扬精致的五官,眼睛很大,气质清冷又傲,眨着眼睛漂亮得像只布偶猫。 她不想说话的时候。 没人能靠近她。 乔希平静地盯着她,语气里却带了股严肃和较真。 她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叮咚”声响起,乔希从干净明亮的环境迈入昏暗的老街。 她没走回烟尾巷的那条路,而是走了另外一个方向,静谧的夏夜,身后有个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女生从便利店跑出来叫住她。 “同学!” 深夜路灯照耀下,身后那道长长的影子靠近。 乔希转头,看见向她跑过来的女生,她戴着黑色鸭舌帽,跑过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她把医用碘伏棉签递过来,“我看你耳朵发炎了,用这个处理一下吧。” 这个女生脖子上还戴着工牌,刚才和朋友一起走进那家便利店。 乔希不解地皱起眉,她似乎,跟她们并不熟悉。 况且,她原本也是要去药店买药的。 “我加班到现在,原本想去买瓶海露。”戴着帽子的女生无辜耸了耸肩,语气有些遗憾:“但它关门了。” 夏的热意席卷,夜晚送来一阵又一阵的暖风。 乔希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无故散发善意,至少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的行为都是有利可图。 白露是这样。 司伯远是这样。 司嘉文也是这样的。 可是那个女生只是笑了笑,她说:“职业习惯,你长得好看,合我眼缘。” 她帮乔希处理了耳朵上的伤口,很有经验地提醒:“平时还是要少戴耳机,耳机耳塞这些东西戴多了容易发炎。” 乔希拿着剩下的药品,小声地道了声谢谢。 她在南浔戴耳机的需求多了点,美玲棋牌室夜里人很多,巷子里的大爷大妈退休后只想着玩就好,楼下吵吵闹闹的,她只好用音乐声盖过楼下的吵入睡。 她用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款贵的入耳式耳机,音效不错,但这种具有摩擦性的物件对身体仍然有伤害。 乔希没多解释,提议要把费用给她转过 去。 但那个女生摆摆手没要,她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心上。 直到走后,她也没说出名字,但乔希看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 如东娱乐,小也。 - 乔希很晚才回家,傍晚叔叔阿姨们吃完晚饭又组了局,一群人扎堆一样挤在美玲棋牌室里,烟圈的白色雾霾遍布。 除却打麻将的人以外,厅堂里还站着几个相熟的看牌的人,站在麻将机旁时不时指点一番。 原本就不算大的客厅,此刻更是乌泱泱的。 有两个阿姨看见乔希后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喊她,“希希回来啦?” 乔希嗯了声,没继续和他们打招呼,背着书包穿过那一层烟雾径直上楼。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喜欢不起来。 包括梁砚西。 南浔空气里湿度大,又或许是乔美玲家的装修材料太差,房间里总有股淡淡的霉味。 白日开窗通风,晚上蚊虫就变得好多,像饿鬼一样围着纱窗叫嚣。 卫生间地面潮湿,是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乔希深吸了口气,踏着黑夜里柔和的月色,投身将卫生间仔仔细细打扫了遍。 好在明天是周六,乔美玲的活动时间都在下午和夜晚,上午家里还算是安静的。 房间里的电风扇对着人吹,老旧的机器在深夜里发出难听的吱呀吱呀响声。 乔希今夜什么外物都没靠,安静地躺在那张暂时属于她的小床上,听着楼下断断续续的嬉笑和吵闹声,喧闹似乎一直没有结尾。 床头常亮着一盏小夜灯,即使在这里生活了两个多月,也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乔希彻夜未眠。 旅游城市的票本来就难买,遇到寒暑假的高峰期抢票只会更艰难。 所以白露早早让助理帮她在网上购票。 夜晚,又或许是白露告诉她已经订好她月底回南苔的车票,乔希来南浔以后难得遇到真正让她开心的事情,此刻的她完全没有睡意。 楼下的吵闹渐渐散去,安静的夜晚彻底到来,乔希恍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3:20a.m. 和他们平时散场的时间差不多。 第44章 窗外的夜色朦胧,角落的蚊香上猩红光亮消失,乔希床头刚下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她好早之前就把所有新闻推送的消息全都关了,这个时间点,她还以为是白露给她发的高铁班次时间的消息。 乔希的困意清醒大半,伸胳膊捞回手机点开去看。 不过不是白露的消息,而是梁砚西发来的。 ares:下来。 是他莫名其妙的消息。 傍晚的争锋到此刻又想起,凌晨三点的夜晚,乔希甩了一个问号过去。 问号又好像在说:梁砚西你有病吧。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乔希没打算理他,熄了屏打算继续入睡。 可手机还在手上,他的消息又震动了下,亮起的屏幕显示出他的消息。 ares: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两家住得很近,窗户都正对着,他熟知她睡眠习惯。 joyxxxii:困了。 joyxxxii:不下。 乔希拒绝得干脆,直接把手机丢远了点。 楼下安静,手机安静,房间也安静。 过去的时间里,乔希以为梁砚西离开了,原本被赶跑的睡意回笼。临门一脚入睡的时候,耳边倏然出现玻璃窗被小石子扔掷的声音,硬物碰撞,玻璃窗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 乔希被梁砚西打扰到,心里被勾起一抹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拿过手机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开战:“梁砚西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你不睡觉扰民,你要有病你就早点去治,别连累我行么?” 她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成为那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归林鸟。 安静以后,电话里有风声。 黑云压着南浔这座城市,隔壁的小洋房里灯光长亮,梁砚西没接她的话,安安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听筒里似有道电流音划过,他才开口。 “上次给你买的药用完了么?” 乔希没立刻回。 她床头那盏小夜灯在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关掉了,窗帘被拉上,她屋里黑漆漆的,质量很差的窗帘遮不住窗外的月色和路灯昏暗的光。 她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起身,关掉了还在摇头的电风扇。 然后她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少年,嗓音清冽,略显单薄的声音说: “希,我和别人打架受伤了。” 乔希还是没动。 电风扇关掉以后,屋子里变得更静,什么噪音都没了。 外面有虫声蝉鸣,还有阵阵的风声簌簌在响,梁砚西和乔希的电话仍然通着,他轻嗤了声,笃定乔希在听电话,“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跟人打架么?” “不、想。”乔希一字一句回他了。 得到她的回应,少年得逞地轻笑了声,树叶沙沙的响声盖过他的笑。 梁砚西站在美玲棋牌室的楼下,仰头望着乔希的房间,语气有些无辜: “这么晚,药店全关门了。” “你忍心见死不救?” 第21章 booty“我希望你最好没事。”…… chapter 21 那晚乔希还是下楼给梁砚西处理伤口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蛮劲和债,拳头上和脸上全是擦伤,伤疤在他那张本就戾气的脸上显得人更凶了。 乔希没问他是如何受的伤。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待在一起,像孤雏的鸟短暂靠近。 石桥下的游鱼甩尾,哗啦啦的水流声靠近,水汽打湿小腿。 乔希有点嫌弃地皱眉,默默地换了个位置坐着,她冷着张脸,拿创可贴随意贴在梁砚西下巴上。 很不走心。 也像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悦。 夏夜的风比傍晚凉爽一些,少年丢了块石子进河,鱼群瞬间被他吓跑,湖面的水花逐渐变得平静。 寂静的黑夜里,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偏头看向乔希。 路灯下少年眼底漆黑,眼底倒映着乔希的那张冷脸,他顽劣地扯起唇角,忽然问:“希,如果有天我遇到麻烦了,你会帮我么?” 会帮他吗? 还是会像林薇那样躲得远远的。 梁砚西在这一刻就是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处心积虑,就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他到底有走近她吗。 凌晨的水雾朦胧,夜风缓解了些夏日的躁意。 乔希的目光恍然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黑熠熠的,像颗通透的宝石,可偏偏脸色差得很,招人生恨。 乔希把剩下的创可贴丢进包装盒子里,长睫轻扇。 她回复:“梁砚西,我这人最怕麻烦。” “你那么厉害,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轻轻松松解决。”乔希一脸认真地思索,想到这儿皱了皱眉,语气严肃地说:“我希望你最好没事。” 她没那么坏。 梁砚西也没有。 - 最后一个月里,巷子里发生一件大事。 周续不知道怎么和职高那边的混混玩到一起,跟着那群混混在这座小镇里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其中就有堵了巷子里一位初中生,让他们回家拿钱出来。 那家的长辈恰好是个脾气暴的,得知周续欺负自家小孩以后提着刀上门,让周续不讲理的酒鬼父亲给个说法。 吵架声绵延了很多天,成为巷子里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薇听到消息以后,在乔希面前义正词严地唾弃周续,“我之前以为他和李东拾一样就是贪玩了点,但是人没那么坏的,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45章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 “真是人心难测!” “真给我们巷子丢人。” 盛夏阳光正盛,乔希懒懒地掀起眼皮,浓密长直的睫毛在她眼下拓出一块扇形的阴翳。或许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又或是性格原因,乔希没什么太大反应。 但林薇 有些生气,她小声地嘟囔好一会儿,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认知,“乔乔,我们真的要远离那些坏家伙。” 乔希想到她先前躲李东拾的样子,揶揄问她:“那李东拾算吗?” 林薇愣住,大脑宕机停顿了会儿,她回答:“李东拾不算,但和他玩得好的梁砚西算。” 她心里一直有着交友名单。 有些人在安全区内,而有些人是一直在安全区外的。 林薇没享受过梁砚西的帮助,没见到他作为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梁砚西有的,只是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一身反骨。 上课铃声响起,乔希和林薇之间的对话中止,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抽屉里抽出这节课的课本摆在桌面上。 月考红榜成绩单上,乔希的名字在第一个位置。 由于她上次的月考成绩出彩,经任课老师们在课堂上大肆宣扬“你看看五班新来的那个乔希”,好似勤奋好学的好学生都是别班的。 课堂上老师们提及次数多了,引得无数学生耳熟这个名字。 校园群里八卦多,不爱学习的时候尽喜欢在里面水群,拍照照片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说出来。 乔希最近就是校群里的常驻客。 也因着这些人的缘故,乔希的企鹅号上平白无故多了好些陌生人加她好友。 她通通都没搭理。 频频被骚扰的软件也被她调成了免打扰的状态,她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早晚安问候,还有你吃没吃过这一类毫无营养的聊天。 可能也是分人。 隔着网线的联络虚拟,她喜欢现实中那种真枪真刀干的实感。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梁砚西心情很好地打包了份龙虾回去,他给乔希发消息。 吃虾? 我家。 言简意赅。 夏的暑气迸发,一天比一天热。 乔希的票在明天,南苔那边的家里什么都有,她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这会儿蔫蔫地凑在电风扇风口处吹风。 乔美玲找人在楼下装了个水冷式空调,即使是炎热的天,也不影响她的生意。 楼下还有一些过来蹭空调的人,喧闹声比平时还要大。 乔希收到梁砚西的消息,不需要有一秒的犹豫,起身关了风扇。 房门打开,楼下白茫茫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楼层,乔希皱了皱眉关上门反锁。 乔美玲新结交的男友体贴地在厨房忙活,乔美玲在外面嗑着瓜子和人聊天,眼尖看到乔希,她穿着短袖短裤和拖鞋,还带着作业,像要出门的架势,乔美玲连忙招手喊她,“家里要吃饭了,你去哪里?” 空调的凉意和呛人的烟味全部涌过来。 乔希把房门钥匙丢入裤袋,转过身,“我和朋友约了出去吃。” 乔美玲丢了把瓜子壳,有些不满地皱眉,“等下他们这圈打完就走了,你姑父亲自下厨你还要出门?” “嗯,”乔希没多大反应,“你们吃吧。” 铁了心要出门的态度。 乔美玲看着乔希出门的身影,坐回位置上噘着嘴巴和旁边人嘟囔着,“这孩子,在这边待了段时间心也野了,天天不着家。” 旁边几位阿姨也附和,“哎哟喂,现在小孩不都这样么。” “朋友多哎,哪里还想着家里人。” “年纪小,贪玩,都这样。” “……” 梁砚西家的用电线路和他们不是同一条,他的别墅里早就打好了冷气。 他给乔希发完消息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直接拆了餐盒摆好,都没看手机,似乎是笃定乔希了会来。 小洋房门虚掩着的,是专门给乔希留的门,冷气丝丝地冒着,他家没有呛人的烟味,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和他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再往里,小龙虾的香辣气息慢悠悠地溢出来。 乔希钻进来带门,丢下那一叠试卷,轻车熟路地直奔冰箱,“有可乐的吧。” 梁砚西从打包盒里取出手套摆在那边,抬头看了她一眼,冰箱已经被打开,里面东西一览无余,他问:“吃不吃拌面?” 乔希从下层取出两瓶易拉罐,闻声扭头看向梁砚西,他手里是份打包好的干拌面,刚刚拆开盖子。 他打包的是南浔这里的特色餐厅,吃龙虾时可以点份煮好的面,拌面滚上红油鲜虾汤汁,面很快就能入味。 乔希原本在家里时还不觉得饿。 这会儿被香味扑鼻后肚子突然叫了声,她走过来点点头,“吃,但先少拌点儿。” 多了吃不完。 梁砚西配合地点点头,拆开筷子夹了些拌好后放在乔希面前的空碗里。 乔希拿起筷子挑了点面,刚吃了一口就听梁砚西突然问她:“最近很多人追你?” “打住!”乔希囫囵吞枣咽下那口,觉得梁砚西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郁闷得白了他一眼。 她轻咳了声纠正:“他们那是骚扰,不是追求,谢谢。” 梁砚西低低地轻嗯了声。 第46章 梁砚西的皮肤很白,指节处骨感分明,手也很好看。他没再继续问了,手腕抬动,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乔希指甲有些催,还喜欢让干净的虾尾蘸点调料后再吃,所以她的剥虾速度比梁砚西慢很多。 她眼睛眨巴了虾,看梁砚西剥了虾但没吃。 完整的虾尾去了线,完好地摆在空餐盘里。 直到剥满一餐盘他才停手。 餐盒里的龙虾消失大半,空间变得很多,梁砚西又往里放了些拌面,搅拌好平铺在有虾尾的餐盘里。 一次性手套破了。 乔希索性摘掉手套,抽了张湿纸巾擦干净手,拿旁边开了罐的汽水仰头灌了口,气泡在口腔里张牙舞爪地跳动,梁砚西把那盘龙虾面推到她面前。 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乔希抬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从面前的餐盘转到少年的脸上,像在对他的行为审判。 几个意思? 餐盘离手,梁砚西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他抬了抬眉骨,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乔希的脸,他说:“我海鲜过敏。” 乔希微眯了下眼睛,用确定的语气肯定,“所以,给我买的。” “你……”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从随意的状态变得警觉,原本放松的坐姿也变得拘谨,冷感和警惕在这一瞬间填满狭长的杏眼,“包藏祸心?” 她的笑冷下来,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投毒了?” 除了她拿来的那瓶汽水,他别的好像真一口没动。 梁砚西黑眸沉沉地注视着她,讥讽地扯了下唇角,“非要这样想我?” 桌上那盘精美的龙虾拌面成了夹杂在两人之间的银河,乔希还是觉得怪,她实在想不通梁砚西会那么好心地专门给她买虾还帮她剥好,“那你……” 梁砚西把那张湿巾揉成一团丢开,喉结滚了滚,余光瞥见玄关柜上那叠试卷,他撩起眼出声打断她,“是想让你帮我写作业。” 就这? 乔希有些意外。 那盘横在两人之间的龙虾面此刻演变成了梁砚西的筹码。 夏季的太阳降落得很慢,遮光帘隔绝了外面的光,小洋房的白色清冷的灯光均匀地照着每一个角落。 空调的冷风慢慢地送着,梁砚西见她眨了眨眼睛没发作负面情绪,他伸胳膊将那盘面推近了点儿。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乔希,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后好笑地弯起唇,“再不吃得冷了。” 第22章 booty杀回南苔 chapter 22 乔希走的那天,南浔来了很多游客。 主干道路两边郁郁葱葱,路上车多有些堵,她乘车费了好半天时间才到车站。 那天白露和司伯远都在忙,司嘉文和同学约了买衣服和做指甲,乔希到家扑了个空。 好在家里阿姨还记得她的口味,做了很多她爱吃的菜。 独栋别墅门口有个喷泉泳池,水花喷射着,一年四季都在运转。 乔希刚到家就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曾经那 些南苔的同学纷纷给她点赞,明明从她退学后都死绝了的联系,这会儿在评论区又连续起来。 在底下问她的近况,开始邀请她出来玩。 做饭阿姨还在厨房煲乌鸡汤,厨房那儿时不时发出点声响。 乔希坐在沙发上没个坐相,百无聊赖地翻着评论区,她通通都没搭理。 眼皮一抬,最底下突然刷新出来一条周沵的消息。 「恭喜乔希杀回南苔!」 视线定格几秒,乔希翘起来的腿慢悠悠地放下,回复了那条评论:「谢了」 乔希点开周沵的头像,给她私发消息:「你已经离开南苔了么?」 那边回了张海景视频,有种没构图的随意感,取景框在太阳伞下,可以看到沙滩和海洋,新鲜得像是刚随手拍下的。 玻璃:「谢邀,我都到马尔代夫两天了。」 周沵家这个暑假在马尔代夫度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和乔希回程的时间完美错开。 玻璃:「你回来了李杨明肯定又得找你麻烦」 周沵远在他国,还不忘提醒乔希:「知道你不怕,但那孙子阴,不要掉以轻心,别栽了。」 不多时,南苔下了一场阵雨。 汹涌的雨水淋落,风叶随之颤动,游泳池里迸溅出无数蝴蝶水花。 乔希靠在阳台上盯了好一阵雨,拿起手机回复: 「知道」 白露似乎是见到她的那条朋友圈,二话不说往她卡里转了点钱。 余额到账的短信到来同时,白露的语音消息也发了过来。 “到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你的房间阿姨每周都打扫,既然回来了那最近这段时间可以和以前的同学联络联络。” 白露爱面子,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能以非常冷静、清醒的状态处理问题。 她对乔希的要求很苛刻,但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会短了乔希。 不过乔希没太多感动。 白露看似的关心,更像是在随意打发一只小猫。给口吃的就能活。 家里没有因为乔希的回归变得有多特殊,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司伯远和白露一起送了条项链给她。 没什么新鲜感,和平时节假日的礼无二。 司嘉文也有条同品牌的。 这顿饭以后,没有人因乔希的回归而有多大变化。 第47章 白露和司伯远继续专心投身事业在外应酬,晚上回来得很晚,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时间都很少。 司嘉文有栋属于自己的写字楼可以完全支配,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乔希和司嘉文两人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会主动去问,司嘉文也不会主动找她来说。 南苔的梧桐林深处太阳也很热烈,这座城市人口基数大,尽管这么晒的天,外面也全都是人。 乔希赴约了几个局以后就老实待在家里了。 家里的别墅一直空荡荡,就她自己待在家里,乐得清闲。 手机上还有人叫她出来,她通通拒绝了。 热。 跟她们那群一边想看她笑话,一边又不敢得罪她的人在一起玩没劲儿。 这一年暑假,南浔文旅局又发力,落实了好几个吸引游客的游玩景点,引得本地人也纷纷过去打卡。 乔希的新同学们不知道她生活情况,伙同别班好友组了个小队,不知道安什么心思也喊乔希出来玩。 屋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直到寒气浸入骨头有些痛了,乔希才扯了条毯子盖在腿上保命。 她在南浔路人缘还算好,这会儿不想惹是生非,还是抱着很好的态度以不在南浔为由拒绝了。 「谢谢」 「不过我不在南浔」 她别的没有多说,算无言地拒绝。 乔希推掉了所有约定,本以为能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却不想梁砚西有事没事地给她发微信伺候。 从她回家,梁砚西甚至没有任何的问候,消息全然一副债主姿态。 ares:「作业开始写了么」 ares:「什么时候开始」 ares:「你可以开始了」 ares:「开始写了?」 ares:「作业」 消息演变到后来,已经成了一个字“作”,像根钉子一样时不时过来戳你一下,还要讨嫌地问进度完成得如何。 这人考试成绩倒数,但在作业上却不含糊。 有时候还能挑出刺,把图片保存下来用记号笔圈出来,“你这儿写错了吧?” 乔希写的时候确实不认真。 一班和五班的作业都不一样,况且梁砚西成绩差,她做得对太多也太离谱了,所以都“闭着眼睛”写卷子。 但被他点出来,乔希只好跟着债主的需求去改,她在修改之前问他:“你会做?” 那边否认得迅速,“不会。” 不会,但作业得写。 错了得改。 毛病。 凌晨三点,乔希手机上显示着失败两个大字,满屋都是不中听的“defeat”震动音效。 乔希被梁砚西搞得烦了,一通电话打过去,“梁砚西你有病吧?” “暑假还有一个月,你作业就非得赶着现在要写?你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都放假了你不回京市,你都没朋友的吗?” 她像机关枪一样发泄着失败的怒火,后知后觉地又发现那顿龙虾吃得真亏,她亏大了,“妈的,别人投胎也没有像你这样赶的。” 凌晨的夜晚寂静。 两边都是。 电话那头安静很久,连呼吸声的环境音都听不见,久到乔希泄完气想要挂掉电话时,那道低哑的声音倏然“嗯”了声。 很轻。听着兴致不是很高,状态也不好。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没回。” “没有。” 他没回京市。 也没有朋友。 他是失败婚姻的结晶体,家人不会管他的死活。 梁砚西有的,只是孤身一人在南浔这座小城市里流浪。 雨天看流浪小猫凑在一起相互取暖,雪天看它们缩成一团被零下的温度逼到哆嗦。 其实想想,他和这些没人要的猫狗没什么区别。 乔希一顿扫射以后气散。 也不懂梁砚西突然在这说了一连串反驳的话是几个意思,她下意识地收敛了情绪。 乔希听他声音哑得厉害,气息也有些弱,她狐疑地问他,“你生病了?” “有点儿吧。”梁砚西没瞒着。 那头出现沙沙的环境音,大概是他从床上起来,脚步声走了几下,再就是水灌入杯中的声音。 乔希态度没那么硬了,到底还是关心了他一句:“那你吃药了么?” 梁砚西从柜子里取出药,拆开抠了两粒胶囊出来,药板被随意丢在桌上,他仰头咽下退烧药。 玻璃杯底磕上桌角,梁砚西轻哂一声,“没吃呢。” 乔希刚想说他撒谎,她明明都听见声儿了。 可下一秒就见识到了梁砚西生病了也不安分,用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语气没什么温度地反讽: “正好死了赶着投胎。” 乔希:“……” 梁砚西的嗓音还是很哑,带着点儿鼻音。 明明听着状态不是很好,但仍然没挂电话,他语气淡淡地问:“我死了你回来给我收尸么?” 他全都记着。 这个神经病。 乔希无语地扯了扯唇,不想跟病人争执,轻咳了声自顾自地说:“那既然你都吃完药了,赶紧歇着好好睡一觉吧。”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睡了,晚安。” 重点在后一句。 后一句的语气明显比前面重了一个坡度。 就连语速也转得很快。 第48章 梁砚西确实很不舒服。 刚吞下去的药这会儿好像发了效果,脑袋都是晕的。 他“嗯”了声以作回应,在这通电话快要挂断之前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挂断中止,乔希收住了动作。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滴着,玻璃窗上爬满了水珠,屋内的冷气和外面的热在打架,薄雾弥漫在整扇窗户上。 乔希觉得梁砚西这人有时候还挺折磨人的。 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此刻只想挂断电话,随意地回他,“开学前吧。” 乔希先前和白露提过要自己住,但被白露以没监护人看管她给否了。 怪只能怪之前乔希在青藤高中退学的事情闹得太大,直线刷低了她在白露心中的印象。 白露担心乔希在外面为所欲为,哪怕在知道居住环境没那么好的情况下,仍旧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那。 她总说乔希性格野,得有监护人看着才行。 而乔美玲作为乔希带有血缘的亲戚,最合适不过。 想到姑妈家的吵和生活上各种的不自在,乔希的背脊都爬上了一抹冷寒,就连耳朵都在隐隐作痛。 她不想那么快回去过苦日子。 乔希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到这儿,心里更确定了回程时间。 她说:“梁砚西,开学前一天见。” 第23章 booty退烧 chapter 23 这一年的夏天,燥热难耐。 乔希躲在空调室里享了一个多月清福,完全混乱的生物钟,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别人的晚饭算她当日的第一顿餐。 八月初,夏的韵味仍旧浓烈,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别墅的每一扇窗。 白露和司伯远在忙碌一个月后休息时间得以弹性空间。 在旁人正常的下班时间到家。 阿姨在楼下忙活着备餐,白露、司伯远、司嘉文坐在楼下客厅那儿随意地聊着天。这大概是这些天别墅最热闹的一次。 乔希房间的制冷出了点儿问题,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她忘了开床头的加湿器,拖着疼痛的嗓子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眼睛都还没睁开,下床径直走到中控台把空调关了。 简单地在楼上梳洗了下,乔希随意套了件衬衫和家居裤,拿着杯子刚下楼就撞见其乐融融的这一幕。 沙发那儿的谈笑音暂停了会儿,他们的视线朝乔希看过来一眼。 白露唇角的笑敛住,他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衣服都很正式。可乔希却是随意的家居服,头发也有些凌乱无序,眼睛红红得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完全一副不成规矩的样子。 白露皱着眉有些不满:“你这个点才起?” 餐厅处有人在来回忙碌,乔希掀起眼皮感受到白露的不悦,自然知道哪些话这会儿不能说,她嗓子还有些疼,立刻卖乖地说:“昨晚凌晨四点做题呢,有点累,睡懵了。” 她也没说错,昨天游戏结束后确实是改了道题的答案才睡的。 数学大题做起来有点麻烦,她先前的解题思路有点问题,坐在那儿磨洋工又耽误了会儿时间。 筋疲力尽。 饭点的时候,司宅别墅里都是外人。 有乔希的完美回答在前,白露再多的不满也只是化成不悦地看她一眼,没再继续跟她计较,关心了句:“下次别熬那么晚。” 乔希点头应下。 她真不想说话了,把水杯放下,跑到冰箱里拿冰水。 带着凉意的水解暑解渴,乔希喝下去大半,嗓子痛终于好了点儿。 厨房里滋滋啦啦的油炸声,陶瓷的餐具摩擦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乔希闻着香味踱步凑过去,“阿姨,饭什么时候好?” 餐桌上已经摆上好多丰盛的菜了,阿姨还在掌控着汤的火候。 乔希最近的用餐也挺“规律”,阿姨见她一天没吃东西当她这是饿了,预估了个时间很耐心地哄她:“再等十分钟好不好?” 那很快了。 乔希点点头拎着剩下的半瓶水想坐回沙发等饭。 客厅那儿司嘉文的眉尾舒展着,眼睛也笑得弯弯的,而白露和司伯远两人也是,笑得身子都在往后仰。 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喜事。 乔希没什么探究欲,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吸管插上,咬着吸管打算坐到侧面那个小沙发上去。 可刚刚靠近,便听见白露低声柔和地问:“那如果我们都搬去京市的话,你们想住在哪里?” 似乎也不要家属的回应,白露给出建议:“王府井那儿怎么样?” 白露的眼光挑,选的地方肯定不会差,家里人不会有意见。 乔希刚凑近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皱起眉,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你们是打算去北京度假吗?” 暑假的时间点。 这是对于白露那句“搬去北京”,最好的解释。 白露瞥了眼乔希,往沙发边上坐腾出来一点空位,她朝乔希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得出,此刻的白露心情很好。 “哦对,忘告诉你了。”白露懊恼了一声,她解释:“两个月前嘉文收到京北大学的保送通知,明年过后她就要去京市读书。” 她顿了两秒,“到时候我们一家都过去。” 白露对家庭看得很重。 司嘉文在她眼里堪比亲生,得知女儿的好消息,做长辈的白露是开心的。 第49章 可也担心女儿身边没人照顾,于是提议将生活的重心倾倒在京市。 就如同她几年前对司嘉文说的那句话。 “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我们会陪你。” 乔希抗拒坐在白露身边,她面对面地看着方才其乐融融的三人,浑身冰冷。 她干涩地咽了下嗓:“所以。” “你们是早就做好了要移居到京市的,甚至都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家政阿姨和住家阿姨都在忙活,进进出出厨房、客厅和别墅外的院子。人影晃动,存在感很强。 白露脸色冷了下来,她不喜欢乔希在外人面前一副指责的态度向着长辈。 就像在彰显她失败的教育一样。 白露坐在真皮沙发上,姿态优雅,肩背处绷直,没有一丝坍塌。 她说话的语气变严肃了些,“我看了京市那边的条件,确实挺不错的。所以你考学的方向,也可以看看京市,这个原本我也是想和你说的。” 不知不觉中,室内变得安静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家在讲沉重的话题,阿姨她们忙完以后都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另一个问题。”客厅成了白露的主场,她态度变得更严肃了些,对乔希的不满也展露出了些,“你和嘉文同一级,要到明年这个时候变数才会来。我不觉得一年的时间你还做不好准备。” 别墅的大门没有关,可以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水声雀跃丰富的时候,是外面在下雨。 冷寒随着风来,白露看着满脸盛气的乔希,耐心彻底告罄,她提醒:“你好不容易才回南苔,不要在家人面前无理取闹。” 语言的开关戳到逆鳞。 乔希感受不到白露的爱。 “所以你就是觉得我不重要,就是怎样都看我不顺眼是吗?” 白露和司伯远从没拿乔希和司嘉文做过比较,可对待的态度区分又无处不在比较。 青藤高中风气正,严令禁止学生早恋。 司嘉文因早恋被请家长,乔希也因同样的事情被请过家长,可她等来的,是白露对她三天的冷眼。 十五岁那年同周沵一起看海冲浪,海浪冲卷,她们被海浪卷进海水里。 周沵运气好没伤到哪儿,乔希被当天的风流带到海水里滚了一圈,出来浑身都疼,腿上全是挂彩的淤青。 乔希被白露领去医院处理伤口,她在医生面前憋着气,正常地和医生交流并询问一些注意事项。 明明是大方得体的样子,可乔希就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乔希和白露两人,白露的脸色拉下来,指责着乔希行事鲁莽,以至于现在受伤影响别人。 好像乔希做好事是她应该,做得不好便都是她的问题。 乔希抱不平过。 可得到白露的回答是:“十个司嘉文也没你嘴犟。” “我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态度。” 乔希永远争不到一个平 等对待。 所以她被丢在乡下,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亲戚住在一块儿,甚至没能换来白露亲临看望。 以前无数次的小矛盾汇成一条大的溪流,情绪的海口被完整地撕开。 乔希的状态很差,可白露的耐心也达到了顶峰,母女两人最终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雨水磅礴地下过一场,地面全是潮湿的雨痕。 风声渐渐起,细密的雨丝淅沥沥地飘在玻璃窗户上。 乔希和白露置气到晚饭都没吃,独自跑回房间,坐在落地窗前傻傻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凌晨的时候,阿姨端了份鸭腿面上来,说这是太太安排她做的。 乔希没和生理抗拒,把两份作业推到一边,腾个地方把那碗细面吃了个干净。 但她知道,白露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关心她。 是阿姨好心。 夜里南苔又下了场大雨,雷声轰鸣,窗外的紫色光亮一闪而过。 沙发上的手机时不时传来群消息的震动,乔希看着窗外凌乱的雨,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 假期李东拾没有闲着,像个窜天猴一样在巷子里作威作福,没一天消停的。 在家待两天狗都嫌,他天天被家里人嫌得踹出门,但他这人皮实,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往收钱罐里拿了几张零碎的钞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盛夏的季节,小卖铺的冷藏品卖得很好。 李东拾晒了一路大太阳出来的,刚到小满超市就把脸贴在立式冰柜企图靠此降温。 冰箱上铺了层绿色的老棉被,几个小孩举着的硬币在太阳光下耀眼,跑到冰箱前踮着脚眼巴巴地推着冰箱的玻璃板。 李东拾没看得下去,主动凑过来帮他们打开冰箱,“要吃什么?” 巷子里各家各户都很熟悉,李东拾和周满关系好,也经常在小满家超市帮忙,巷子里的人来这儿买东西都认他。 那几个小孩让李东拾帮忙拿了几个雪糕,手上的零钱全放心地给了他。 李东拾把钱放在手心里掂得高高的,再接住,几个硬币碰撞声很响。 他一进门就看见周满,“你又写作业啊?” “没。”他没出声的时候周满就知道他人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帮爷爷做账呢。” 供应商价格突然上调,周满早上跟着爷爷一起进货询问了下,这会儿拉了个表格货比三家。 第50章 李东拾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他能看得懂的东西后立马缩回脖子。 硬币被他放在桌面上,他说:“行吧,什么时候能弄完?” 夏天太热,李东拾假期去网吧打游戏被家里人逮了两次以后就变得老实了,和他们约了去体操馆游泳。 这会儿他最关心的是他们是否能如约出发。 “一分钟。”周满还在纸张上划着,头也没抬,“光催我没用,你得再去催下梁砚西。” 李东拾早就掏出了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电话还在连线中,他轻哼了声,“知道,我打着呢。” 电话没被接通,来电铃声越发靠近,梁砚西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武装得严严实实出现。 李东拾哟呵了声,围着梁砚西转了两圈审视,“我的大明星,这是有狗仔拍你?” 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凌厉,似是冬天雾白的湖泊。 深邃,也冷寒。 梁砚西视线懒散地瞥过来,没搭理李东拾。他开口,嗓音还有些哑,“车来了,走不走?” 梁砚西那场高烧直到早上才退。 好在他平时身体锻炼,身体综合素质不错。 梁砚西陪着李东拾和周满来的,他自己倒是没下水去游。 人像是没骨头一样坐在休息区,碰见有人觉得他气质好来搭讪的,他也通通都没搭理。 眼底平静得没什么生气。 直到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joyxxxii:「你在干吗」 或许是乔希难得主动的消息,梁砚西身子坐直了点,看见她的下一条消息:「退烧了没」 她无聊。 且在关心他。 泳池的环境密闭,一点动静都能引起回音。 水花拍打瓷砖墙壁,偌大的泳池里还有些嗡嗡的吵和小孩的尖叫。 梁砚西换了个姿势,回她:「嗯」 可下一句,他又开始讨嫌。 ares:「昨天那道题你改了么」 乔希看了眼飞驰的窗外轻啧了声,原本缓下来的心情被他弄的有些躁。 然后发了个微笑的emoji过去:「梁砚西你能别那么烦人吗?」 过了会儿,她又发:「我在回南浔的路上」 joyxxxii:「烦着呢」 高铁上风驰电掣,所有的景都像是时间的加速带在疯狂倒退。 车窗上的水珠变得干燥,她经历了一场从雨天到天晴的铁道轨迹。 昨天夜里的手机没能充电,好在她的座位就在窗边。 充电器插孔插在上面,插孔很松,似乎随时都会松动滑落。 乔希给梁砚西的那几条消息发出去以后,手机安静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梁砚西不会再回,她刚想要收掉手机的时候,手机在她腿上又震动了下。 虎口处像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震得浑身都僵麻了下。 他说:我去接你。 第24章 booty冷骨头 chapter 24 白露永远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奔向宽阔的那条路,不会轻易为了谁停留。 去京市陪司嘉文是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她想扩宽京市的商业渠道。 南苔仍然是她的事业重心。司伯远也是如此。 反正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除了乔希。 乔希在南浔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到南苔,从南苔走的那天,也只是背了一个包。 偌大的别墅里,家人不在,只有住家阿姨知道她这是远行。 乔希走前什么话都没留,白露晚上回来发现餐桌上少个人影,她迟疑了下看向二楼乔希的房间。 阿姨八面玲珑,立刻走过来说:“希希今早收拾东西去南浔了。” 白露点点头,什么都没在说。 八月天,夏意浓。 南浔的气候要比南苔恶劣,外面的体感温度强烈。 乔希回南苔一趟,人又变得封闭了。 那天她没要梁砚西来接,而是自己在站门口拦了辆黑车回的家。 反正她总是习惯自己走。 乔美玲家住的老房子,公交和居住都没那么方便,隔音也不是很好。 乔希刚回来的那两天特别不适应,但好在假期她不用再那么早起床,她从柜子里翻出耳塞继续戴上。 棋牌室暑假的生意比前两个月好,每天傍晚都有一群人过来,玻璃窗上雾气没停过。 乔希回来的第三天晚上,棋牌室晚上来了个不常来!打牌的大叔,刚下了酒场连家都没回,一身酒气地凑过来。 胖大叔脸上通红,自来熟一样吆喝人坐在牌桌上。 乔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乔美玲拿着按摩锤敲打脊椎,从休息桌子那儿走过来,满脸嫌弃地嚷嚷: “老季,你这脸都喝红了还打什么酒,赶紧早点回家洗个澡睡睡,指不定明早起来头还能舒服点儿。” 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脖子充血,“哎呀老板娘,我不要紧的哇,我什么酒量心里还是清楚的。” “没喝多。” 棋牌室里有胖子的朋友,坐在牌桌上替他说话,“你别烦,别烦。我们打两圈就回家了,老板娘你茶叶水准备好了没哦。” 这话一出,想要赶紧开始牌局的人立刻帮衬着,乔美玲哼了声,秉持着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的原则退让,“行吧行吧。” “打牌可以,别给我借着酒劲发疯,不然我要来毛哝。” 第51章 这一桌牌局打的点数大,醉酒大叔许是酒水还不清醒,一直跳旁边好友的牌,几个小钱拿下去平白无故惹得旁人心情不顺。 老头们年纪大 了也爱作气,身子都坐歪了摸牌,吹胡子瞪着眼睛,偏偏那个醉鬼还看不出来。 院门口的水泥地面上淌满了空调水,绿意蔓延,潮湿的冷水气氤氲在外。 室内门窗紧关,森然的冷气里夹带着白茫茫、呛人的烟雾。 凌晨牌局结束,轮到给钱的时候,醉鬼大爷突然开始蛮不讲理,“我不认,我牌都摸上胡牌了,你跟我毁牌说要杠?” “别废话了,你们赶紧掏钱!” 打牌看人品。 有他前面胡乱跳牌的扰人现象,这会儿牌桌上几个人都烦他,口角过程中说话逐渐有些过激,“你总提前抓牌你还有理儿了?” 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麻将被掀翻在地。 季威情绪受激,站起来把凳子抬起来摔下去,架势很大,他撸起袖子,“输不起是吧?” “老子前面输钱给你们都那么爽快,几百几百的给老子说什么了,怎么到你们这儿就跟个孬种一样都要赖账?” “……” “……” 楼下的动静闹得太大,桌椅碰撞乱作一团。 乔美玲尖锐的嗓音穿破整栋楼,乔希好不容易来的睡意被乔美玲的骂街声赶跑。 睡着时被吵醒的滋味很痛苦,阁楼的房间闷热,乔希在房间里坐不住了,换了身衣服下楼。 楼下吵得很凶。 每个人都红着脖子不肯退让。 乔美玲深吸了口气,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走过来跟他们掰扯。 棋牌室出过好几次闹事事件,乔美玲这会儿都算有经验了,气势汹汹地出来拍着麻将桌,说要找律师定损,要把肇事的人告上法庭。 乔美玲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爽快,是说一不二的人。 大家平时都小打小闹的,过个嘴凶的瘾,真到动真格的时候还真有些发怵。 更何况乔美玲外面认识的朋友多,有些就是那种看着五大三粗不好惹的人。 大家都不想平白给自己找事。 有乔美玲态度摆在那里,前期总是咄咄逼人,最后还是个讲理的大叔站出来的,让大家该赔偿的赔偿,全都各退一步。 麻将牌都在家里,那把凳子不值什么钱,有人送上梯子以后乔美玲才慢悠悠地下,态度变得柔和起来。 左右逢缘,天生做生意的料。 那晚他们争执了很久。 说话的声音也是起起伏伏,扰得人精神衰弱。 翌日上午,李东拾在小满超市不安分到上蹿下跳的,骨子里有股痒劲儿,就是待不住。 直到在动态里看到同学分享的照片,他点开翻了几张,难得安静下来,点进和同学的小窗聊天。 得知具体地点以后他又开始折腾,叫着房间里的周满,忙着给梁砚西打电话,甚至在电话候机过程中还发信息问了林薇。 他知林薇的小心思,在底下贱兮兮地说:「周满和我们都去哦」 林薇捂着手机屏幕没立刻回他。南浔水族馆从前年就说要建立,建设周期四百多天,于今年六月份开馆。 前两个月观光的游客众多,水族馆的门票排队都买不到。 从上个月开始热度退潮,但现在仍旧热闹,李东拾先前就想去,后因为买不到票搁置到忘记,这会儿看见就又想去了。 林薇也是这样。 她暑假接了几个辅导初中生写作业的家教课,上一整个月都转在不同的学生家里,空暇的时间她就写自己的作业和备课,连一天放松的时间都没。 这月的月初,雇主一家全都出国,她的时间这才空下来。原本约了乔希今天去文具店买几本好看的本子,但这会儿她又有些迟疑了。 林薇深吸了口气,给李东拾回消息:「我问问乔希去不去」 这是松口的意思。 李东拾读出来了,他下一秒又问:「什么意思,乔希回来了?」 盛夏的太阳正毒,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李东拾兴奋地跑去梁砚西家敲门,把他叫起来以后又去路边找了几颗石子,朝着乔希房间的玻璃窗上砸。 乔美玲的作息和脾气整个巷子里都知道,她上午要是没开门的话,那一定是在睡觉。 李东拾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好偷偷摸摸地用这种方式喊乔希。 玻璃窗被重物掷得很响,干净的玻璃上隐隐有了裂痕,又随着后面重物的撞击,玻璃直接掉下来碎了一地。 乔希被玻璃破碎声吵醒,眼皮沉重,脑袋也嗡嗡作响地疼。她睁眼看见坏掉的玻璃窗,心里立刻锁定了“凶手”名单。 这肯定又他妈的是梁砚西! 就烦得要命。 乔希没睡饱,刚起床的脸色很臭。 她关了摇头直吹的电风扇,把头发往后抓了一把就往窗边走去。 窗户被猛力打开,撞上墙壁又折返,不牢固的玻璃本就摇摇欲坠,这会儿又受重掉了些下来,又是一阵玻璃碎片声响。 乔希声音也没收着,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发火,“你要死啊一大早又在这发病?” 窗外阳光有些刺目,一道劲瘦峭拔的身影从隔壁小洋房那扇院门走出来,雾霭的蓝色掠过眼帘,少年闻声抬头,一双漆黑的眼底深沉。 第52章 空中的云海吞噬着南浔。 乔希的视线与他的猝不及防撞上。 声音熄火。 而乔希刚才生气朝着的方向站着愣在原地的李东拾。 李东拾失手没控制好力道砸坏乔希的窗户,心里愧疚得不行,人低着头立马抱拳作揖,眼神都不敢往上看,“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没回消息只是想喊你一下。” 他道歉态度算良好。 夏天热的气息顺着风吹过来,乔希站在潮湿老旧的小阁楼里,感受着热蕴一寸一寸将她掠夺。 她掀起眼皮,藏好情绪,收敛了态度,“你有什么事吗?” 李东拾看乔希还愿意同他说话,心里原本的局促和不安这会儿缓和了点,他立马道明来意,“我们买了几张南浔水族馆的门票,叫了林薇,但是她说你去的话她才会跟我们一起去。” 白日的阴影掠过一阵,室外的体感温度终于降了些。 李东拾满脸期冀地看向乔希,继续动员,“很多人都去那里打卡,拍照很好看的,你去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们拍照。”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一起来玩?” 乔希对去哪里都无所谓,她只是想外出随便找个地儿待着,毕竟外面哪里都比棋牌室要清静。 决策权本来就在林薇那边,林薇都想去,那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临近中午,乔希收拾完房间和卫生间,她临走前把两扇窗都打开通风,下楼的时候撞见傅明朗提着新鲜的菜过来,脸上笑盈盈地打招呼,“希希你现在就出门了吗?” 他说:“等下都吃饭了,在家吃完再出去吧。” 一阵炙热的光又来,乔希心里莫名烦躁了下。 乔希可以接受乔美玲这个亲戚,但接受不了傅明朗。 这是她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的人,她不喜欢旁人用亲切的口吻叫她的名字。 蝉鸣声四起,乔希压了下鸭舌帽,帽檐遮挡着眼底的不耐,语气疏离:“不用,我和朋友约了。” 接近四十度的天气很难待住,踩过的每一寸地板都在发烫,就连流浪狗都生无可恋地躲在树荫下伸出舌头散热。 周满的爷爷热情,招手吆着他们拿水带在路上喝。 李东拾嬉皮笑脸地跑过来,丝毫没有客气地绕到外面冰柜面前拿了瓶魔爪能量,“爷爷,那我可就不客气地拿这个喝咯?” 周爷爷笑呵呵地说好,想喝什么都行。 平时他们经常在小卖铺里帮衬,又是周满的好朋 友,周爷爷不至于连这么点小钱都舍不得。 小卖铺里四周通风,潮湿黏腻的空气似乎能拧出水来,燥热难堪。 老式电风扇摇头在四周吹着,坐在那儿要等好一会儿才能等到凉风。 乔希去冰柜那儿拿了瓶冰的纯净水,抬眼时看见房间里梁砚西从口袋里不知道掏了个什么东西放在桌上。 他从昏暗的环境里走出来,戴着耳机,五官戾气到仍旧是从前的那根冷骨头。 冰柜的门还开着,清凉的冷气往外直扑,乔希没关门,扭头问他要喝什么。 漆黑的视线交集,四目相对而过。 梁砚西像没听见一样,疏离陌生地收回视线,走向小卖铺门外。 “车来了。” “走吧。” 第25章 booty阴天蓝 chapter 25 商务车上打着冷气,路边的梧桐街景倒退。 车载音乐调放电台频道随着电流声转动。 “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 不知倒映着谁的情绪。 车辆进入长长的轨道,漆黑遮住眼前的视线,隧道两边微弱的灯光在照明。 车内陷入僵局,就连平日最咋咋呼呼的李东拾现在也安静了下来,在长久的安静下,他清了清嗓子,伸头扒着驾驶室,“西,你今儿怎么了?” 梁砚西平时不是这样。 李东拾见他没给回应,拍了下他胳膊又问:“夜里又没睡?” 车厢内冷气森冷,副驾驶位前的遮光板被放得很低。 出隧道时,那一抔刺目的光线烙在梁砚西胸前衣服上,有些发烫。 车载音乐继续播放《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副驾位座椅那儿晃出一点蓝色的发。 梁砚西顺着声音掀起眼皮,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地否认下来,“没。” 听着兴致不高。 有点像是反话。 也有不太想继续说话的意思。 不过有梁砚西在的时候,他都是钱袋子。 往常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出个人,性格怪得很。 李东拾不理他了,扭头看向后座的乔希打探地问,“之前听说你要开学了才回来,怎么暑假才过去一半你就回来了啊?” 车内的冷气有些低。 乔希刚回来水土不服,有些着凉,嗓子有些涩涩的疼,又把那件纱状的防晒外套穿上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语气没什么波澜:“想回来就回来了。” 临时起意的决定。 本就没什么硬要说的理由。 水族馆建立的地方比较偏僻,司机开了很久的车。 直至车内彻底安静以后,林薇拘谨地环着乔希的手臂,在手机上悄悄打字,再把手机递到乔希面前。 【你得罪梁砚西了吗?】 方才林薇一直同乔希在一起,小满超市外的事情她看见了,一直记着这个事情。 第53章 乔希长久维系了一个姿势有些累,动了下重新靠回座椅,她好笑地摇摇头,用着没声音的话对她说:“没啊。” 从乔希回南浔以后,她都和林薇在一块,或者是在家里渡劫,和梁砚西几乎没有交集。 哪有闲工夫招他。 林薇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她动作很轻地删掉之前那一行消息,在上面重新输入。 「我听说他性格睚眦必报,喜欢找人不痛快。」 「你知道吗?上学期周续好像是因为和他有点矛盾,人都被整进医院吊消炎水了」 车辆下坡时经过一片减速带,震感从车轮处传来,颠得身体所有器官都在移位。 乔希看完林薇递过来的手机上备忘录了,她睫毛颤动着,刚要开口的时候又见林薇急匆匆地把手机拿回去。 或许周续平时作恶太多,被收拾了也是罪有应得,林薇没花时间替他抱不平。 她坐在车座上皱着眉,在手机上一字一字扣着: 「总之梁砚西这人就是很奇怪,你不要理他好了」 手机再次举起的时候,林薇下意识后缩了下脖子,挤出一截双下巴来,可见有多怵梁砚西。 乔希没错过她后退的动作。 没忍住嘴角上扬,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在上面问:「他有那么可怕吗」 林薇瞪大眼睛,重新把手机举过来。 「怎么没有!!!」 「你和他接触得少可能不清楚,但是你看咱们学校的女生,不是想要和他谈恋爱,就是害怕他的呢」 乔希和林薇坐在商务车最后排,隔着座位的缝隙,她看见那抹张扬的蓝发,好像又回到初次见面的那天。 潮湿戾气。 水族馆到处都是阴天蓝,梁砚西高峭的身影跟在小团队后面,存在感很强。 他低头时脖颈间露出一截嶙峋,看着又很落寞。 那天的梁砚西真的没有同乔希说过话,他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漆黑的眼底晦暗清冷。 直至包车回去的路上,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傍晚周满和林薇都急着回去照顾家里老人,李东拾家也到了餐点,家里的电话连续拨了两通叫他赶紧回去吃饭。 车刚刚停稳,李东拾解开安全带下车,向后看又有些放心不下乔希。 手机仍在震动,家里打来第三通电话,李东拾被催得什么想法都没了,反正梁砚西和乔希两家靠近,他急急地交代:“西,你帮我送下乔希!” 他和梁砚西他们两家不顺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李东拾低头看了眼手机,匆匆开口:“我妈这催我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轿车行驶离开,只剩尾气。 巷子里遍布着绿茵茵的爬山虎,电动车肆意地在这座小城市里穿梭。 乔希一下车就看见梁砚西一身懒散地站在台阶地方,她看见少年漆黑的眼底晦涩,像藏了一层冷雾。 大概是听见李东拾的话在这里等她。 天色渐渐暗下去,傍晚的南浔又开始有了活跃的人群。 乔希低头看了眼时间,用着同样陌生疏离的态度主动开口,“你先回吧,我要去药店。” 不顺路。 药店在马路对面,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打烊,乔希说出后没想等梁砚西的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南苔家里隔音效果很好,乔希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获取安静。 一个月的休养,生理痛似乎好全,但回到南浔的不适应太多,暑假的棋牌室生意比往常还要好,楼下麻将机器洗牌声怎么都阻断不了。 乔希只好从抽屉里取出软耳塞,每晚靠此来隔绝楼下等待噪音。 才三天,生理痛回归,耳内有几道细细的血痂,乔希拿了些消炎药,还有处理耳伤的药。 南浔是个慢节奏生活的城市。 没那么繁华,没那么精致,但生活很便利。 出了药店旁边就开着一家7仔连锁店,顾客几乎都是住在这一片的人。 乔希自己一个人就大方地进去了,找店员拿了些关东煮,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药。 反正她早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晚间夜色彻底降临,路灯在那一瞬间悉数亮起,城市霓虹浸透着这座小城市。 乔希从便利店离开,循着烟尾桥上那盏最亮的灯走往回去的路。 青石板的小桥上站着个清瘦的少年。 懒散地站在桥边,低着头,手里拘着一抔鱼食随意地丢在河里。 群鱼争相夺食,溪流里溅起水花,频频惹起水里的骚动。 手机在震动。 是李东拾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个群,在里面发了一堆他们的水族馆照片,有个人单独照片,也有合影。 最后一张照片是路人帮他们拍的合影。 暗蓝的底片,头顶是小鱼在游,四个人都在看向镜头,只有梁砚西似是游离在镜头之外。 黑压压的帽檐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露出一截流畅利落的下颌,气质散漫。 他的脸有些倾斜,似乎帽 檐下的那双眼睛在盯着一处。 顺着他倾向的方向,他视线看的是—— 乔希。 夏天的风是热的,乔希划着屏幕的手有些发烫。 她忽然就想到早上碎玻璃的事情,好像是她,当着他兄弟的面儿,平白无故地把人给骂了。 第54章 梁砚西在这条河里养了些鱼,但他这人喂鱼似乎也没什么耐心,抓了把鱼食就往河里丢,惹得群鱼甩尾,张口夺食。 桥边的梁砚西早就察觉到乔希的靠近,他抬头睨去一眼,又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喂鱼。 水声吞噬万物,渐渐平息。 乔希喉咙有些发干。 她凑近停留,鼻息间浮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是独属于梁砚西的气息。 晦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柔和了白日里戾气的眉骨。 梁砚西洒了袋子里所有鱼食,群鱼拥挤过来,似乎是取悦到他,他轻笑了声开口:“怎么。” 少年抬起的眉骨,似乎在等乔希的表态。 他不懂乔希此刻是为了什么停留。 黑夜的雾气朦胧,天上没有一颗看得见的星星。 乔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柠檬糖递出来,这是她离开便利店前随手拿的,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 乔希有些不自在地耸耸肩,漆黑的眼底一片坦荡干净,她说:“今早的事情抱歉,我以为是你砸我玻璃,所以才口无遮拦。” “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柠檬糖滞留在半空,隔着包装纸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乔希把糖果递出去好半晌没看梁砚西接,以为他不想“复原关系”,于是她态度也淡下来了。 她说:“不要拉倒。” “谁说我不要。” 就在乔希要收回的时候,梁砚西忽然伸手接过。 算是和好。 也因为他知道,乔希是块硬骨头。 她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能放软态度,大概也只有这一次。 群鱼没有食物以后渐渐散去,桥边吹来夏天一阵又一阵的凉快的风,吹得乔希手里拎着的方便袋簌簌作响。 梁砚西拆开糖纸,糖果的甜味化开。夜风轻吹,他问了句和李东拾一样的话。 “为什么突然回南苔。” 乔希闻言怔在原地,眉尾轻抬,眼底如同脚下的河流一般的黑潭,波澜清浅。 她下意识就想要敷衍,可梁砚西却率先开口。 巷子里的那颗陈年梧桐粗壮,晚风一吹,梧桐树叶迎着风沙沙作响。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五官仍旧戾气,可漆黑的眼底却格外认真。 他点破她:“你在南苔有心事。” 有心事。 所以逃离。 连各种的不适和难堪都不去在意了,选择不断地麻痹自己,逃到连她自己都讨厌的小镇。 梁砚西从开始就知道乔希不喜欢这里。 志不在南浔,喜欢南苔,想要留在南苔,所以无时无刻做好要离开的准备。 既然这么不喜欢这里,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漆黑的南浔夜,寥寥几盏路灯发不出太强烈的光。 小溪流水潺潺,湖面被月色洒了一层薄薄的雾。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长睫剪影,她仍然嘴硬地粉饰过去。 “我想回来了呗。” 梁砚西嚼碎了那颗糖,别开视线没再继续追问。 “希,要不要玩游戏。”寂静黑夜里少年似乎来了劲儿,突然开口,“跟我。” 夏夜湿热,野猫不知道藏在哪里乱叫,乔希侧头撞见梁砚西也看向她的视线。 那双凛冽的眼睛狭长锐利,唇角勾着懒淡。 梁砚西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变好,漆黑的眼底神采奕奕,那股淡淡的檀香又缠绕在鼻息间,他说:“打个赌吧我们。” “赢我,那间阁楼让给你。” “输了,你的心事,告诉我。” “如何?” 第26章 booty赢家 chapter 26 乔希房间里那扇玻璃碎了。 乔美玲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很久,装修工在忙,到晚也没装好玻璃窗户。 承诺说明天下午一定装好。 乔美玲在电话里哼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棋牌室楼上那间小阁楼冬冷夏热,晚上屋里飞进来很多蚊子,乔希拿着驱蚊水洒满房间,也没见什么效果。 耳边风扇叶轴转动,老旧的电器零件胡乱碰撞,还有蚊子在四周嗡嗡的叫声。 乔希刚擦过清凉油的地方还散着薄荷的凉意,她躺在床上,从窗外看见隔壁楼里那盏明亮的灯火。 梁砚西家的灯全是冷光,黑夜里透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雾气。 他家没有缭绕满屋的劣质烟雾,也没有天气返潮的霉味,更没有漏水掉墙皮的颓。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舒服。 烟尾巷上,梁砚西提出的要求很诱人。 乔希耳朵喷了药,今晚没戴耳塞,楼下轰隆隆的响声,她脑袋里全是蚊子嗡嗡嗡地吵。 凌晨一点,月色正浓。 乔希打开手机给梁砚西发去消息。 「赌什么」 小洋房的灯光每天都亮彻整晚,乔希发出这条消息后就丢下了手机,打开门去洗手间用凉水冲洗四肢和脸。 直到全身的燥热都被凉水冲麻木以后,她才带着一脸的水汽回到房间。 手机亮着光,未读消息闪烁。 乔希以为又是群里的消息,抽了张纸巾擦脸,捞来手机点开。 ares:「下午三点,校游泳馆告诉你」 时间在她发去的下一分钟。 乔希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眼角处沾染了些生理潮湿。 第55章 她看了消息没再回。 昏迷之前想的是,不知道梁砚西又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 但乔希还是按时赴约了。 隔壁小洋房里那盏灯关了,意味着梁砚西早已出门。 乔希收拾好后穿过那一层劣质烟雾的轨道,打开网约车软件叫车去学校。 南浔高中部暑假也有门岗在值班,进出参观校园都需要在表格上登记了下名字和电话。值班的大叔一般不会为难,笑呵呵地将人给放了进去。 假期的学校铃声仍旧在响,校内和上课时一样严肃安静。 乔希的视线略过校园角落,目的性很强地走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 南浔开展学生兴趣班,各班体育课老师鼓励学生积极参加运动项目,体育馆这里一直都是学校热门场地。 往日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和嘈杂声似乎不曾停过。 哪怕是放了学以后,这里也会有学生训练。 现在学校放了长假,又是周末,校篮球队那群人不需要过来参加训练,到处都透着安静的气息。 风在回音廊里盘旋,游泳馆里流水连连。 泳池干净整洁,回音将脚步声拉长,除此之外,再无人闯入。 泳池边的休息椅上有条灰色的速干毛巾,凌乱地躺在椅子上。乔希定住皱了下眉,不想玩找人的游戏。 “梁砚西。” “梁砚西?” 空阔的空间将她声音拖出长长的尾音,但没人给出回应。 乔希不想喊了,解锁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铃声震动,就在第二道铃声响起的时候,眼前蓝色池水突然波动。 有个人影从蓝色水底钻出,带起巨浪和水花。 梁砚西的头发、眉毛和浓密的睫毛上全沾着水珠,水珠顺着地心引力一滴滴坠落,顺着皮肤肌理滚动,再沉浸入池水。 乔希靠近池边,被梁砚西水中扑腾溅湿一片小腿,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往下坠落,湿漉漉的感受很不好。 她脸色严肃。 “非要在水底吓人。” 梁砚西抓了把蓝色的发,扯下护目镜后视野清明,游过来双手撑在池边。 池中水在晃动,少年光着上半身,和平时穿着衣服的状态不同,薄肌上弥漫着一层水汽。 他好笑地轻哼了声,利落的下颚抬起,戾气的五官被水雾柔和,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声音清冽:“闭气呢。” “没听见你叫我。” 两人之间的视线距离有些远。 梁砚西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看着没有要从水里起来的意思。 乔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话,沉默片刻,她蹲下来,“所以你……” 女生的话音还未落完,梁砚西突然伸出手臂将人拽了下来。 游泳馆里传来一道惊呼声和重物落入水中迸溅的浪花。 池水并不深,柔软的水从四面八方将人包裹,身体重心失去掌握,心脏不受控地猛跳。 就像在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乔希伸手紧紧抓着梁砚西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抓出红痕。 他是她水中唯一的支撑。 泳池馆里遍布着瓷砖和冷水,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凉意,堪比夏日的空调房。 乔希呛了一口泳池里的凉气,浑身被水浸泡,衣服、头发、脸上全都潮湿地滴水。 此刻,她整个人和心情一样糟透了。 乔希拿回身体控制权,皱起眉,捧了抔水往梁砚西脸上砸过去,“梁砚西你有病吧!” 少年的笑声荡在的游泳馆里。 他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睫毛都被浸湿,黑曜石一般的眼底透着笑意。 梁砚西不在意地甩甩脸上的水,抬着眉骨,语气吊儿郎当的,“我有病你不也来了。” 乔希身体蹚着水往后退,她擦着脸上的水,脾气横上了,“对!我就是有病我才要和你玩游戏。” 浑身潮湿的滋味并不好受,乔希不会水,也没有下水的计划。 这些天压抑的烦躁在此刻全部迸发,乔希口不择言地骂梁砚西脑子有病。 傻子才要理梁砚西。 她来应约更是个傻子。 乔希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可偏偏梁砚西还在那笑,她更气了,掬着水不管不顾地朝他丢过去。 梁砚西会躲,伸着胳膊遮挡,仍旧是张好脸色,“乔希你家暴啊?” “我要有把刀我真就上了。” 她就会嘴巴凶。 可水越发扑腾。 两人之间靠得越近。 乔希泼了几下感觉没劲就消停了,背部贴着瓷砖的硬棱角,梁砚西不知道何时同她在一条水平线上。 两人就着一个姿势靠着。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乔希和梁砚西相依,少年一头蓝色的发撩在后面,露出戾气光洁的额头,他突然开口:“你姑妈那男朋友,最近都留宿在你家?” 乔希对傅明朗的了解并不多。 但能看得出乔美玲和他最近的感情状况很好。 男方闲下来就会往巷子这边跑,买了新鲜的菜给乔美玲做饭,也不嫌楼底下打麻将的吵,会直接留宿在乔美玲房间。 原本楼上区域只有乔希和乔美玲活跃,现在突然来了位常驻嘉宾,以至于乔希在家时间变得更短。 但这些,她没必要告诉别人。 乔希唇部紧抿,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地侧头看了眼梁砚西,沉默着没给回应。 第56章 梁砚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了声,低沉冷冽的声音涤在干净的水域上。 他越过方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抛出了个新的:“赛车,玩吗?” 水里好像在升温,气压涌来有些闷窒感,有种莫名的电流感游走全身。 乔希唇线抿得更紧了,漆黑的眼底晦涩,她半垂下眼皮挪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翳,“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砚西说要打赌。 赌注很明确,可他一直没说怎么玩。 总不能是拼酒。 泳池上水面潺潺,干净的水域里,底下黑白格地板清晰可见。 室内静谧无声,水管那里有水在缓缓流动,梁砚西丢了条干净的浴巾给乔希擦头发,他坐回乔希身边的休息椅边缘,和乔希之间空掉好大空间。 留给乔希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少年扯了扯唇角,一副散漫的样子,语气却倏然笃定地开口:“我知道你会。” 梁砚西前年夏天在南苔待了几天。 盛夏的傍晚,他跟着南苔那边的朋友去了半山日湾,那边是郊区,山底停了一堆赛车,有很多年轻人在那边玩。 梁砚西那时候把周迎旭丢在郊外,回去就被周灿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他性格犟,对着电话里的亲妈也没说什么好话,态度一点也不服软地阐述事实,“是您那外甥不知死活死乞白赖地要找我玩,我要是不陪一个,这不是不给他面儿?” “他跟他同学坐一辆车,又不是跟我,他自己跟不上别人节奏您赖我啊?” “那是你弟你就不能让让他?”周灿看他这个死态度就来火,一副自我的样子不听管教,忍不住地骂他。 “别人不担心他的死活,你们是亲兄弟你也不关心?” 梁砚西轻啧了声,声音像泡在冰镇的气泡水里一样,纠正:“表的。” 结果就是换来周灿更大的怒意,电话听筒里躁郁声不断,骂他冷血,骂他不是个东西,骂他没心。 反反复复总是那几句话,也没什么新鲜的,梁砚西早有预判,挂掉电话打开飞行。 昨天下过一场雨,山间有些冷。 梁砚西穿了件外套出来,心情不是很好,耸耷着眉在休息区,在太阳伞下售卖点要了杯饮料。 前面有队伍在比赛。 远远看见两辆车不相上下地追赶着,可明显红色那辆机车要更快一点,转弯的地方利用巧劲,一圈又一圈地拉远了和黑车的距离。 不远处有人在问,“赛道里的那两人谁啊?” “开这么快,技术真不赖。” 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压弯,帅啊!” 摩托车的呼啸声割破风口,红车胜利冲破终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场内有人起哄吹起口哨,全是对夺冠选手的赞赏和兴奋,红车一时风光无两。 但那辆车还没停。放缓了飙车速度驾着风声行驶离场。 轮胎滚过泥泞的沙石地面,溅起一阵污水。 梁砚西靠近路边,脏了件衣服。 红色头盔下飘逸着女生的长发,她在过了个水塘后侧目,梁砚西看见安全帽镜片下那双漆黑、清冷而又坚定的眼睛。 摩托车声远去。 他们的交谈声继续。 “红车当然是乔希啊。” “王逸仲那孙子仗着是这儿老板家亲戚,耀武扬威地去挑衅乔希,要和人玩那些下三滥的赌约,说赢了要乔希给他当女朋友。” “结果被希女神按在地上锤。” “人赢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梁砚西捞过半湿的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把,那条毛巾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淡蓝系的泳池里,他站起来,高大的阴影堆叠在乔希身上。 他又一次邀请,“南浔有个赛车俱乐部,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你考虑好了没?” 乔希有些意外他提这个要求。 自从被退学以后,白露看管严格,明令禁止过她再去碰这些东西,乔希因此再也没碰过车。 先前的封存过的记忆突来还有些恍惚,只怔愣片刻,她身体里的血还是热的。 想到天高皇帝远。 想到和梁砚西是秘密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心底少了些顾虑,乔希抬起脸,哼笑了声,“你确定要跟我比这个?” 不想干占便宜,她提醒,“我比你们很多男生都要快。” 此刻她的眼底褪去一片晦涩,是亮的。 梁砚西轻嗤了声,淡蓝色的发梢动了下,他抬了下眉骨,“那比比看。” 南浔的赛车场地也在郊区,从市区过去开车要三个小时。 郊区夏日也有种在烤炉里的焦灼感,本以为大热天不会有什么人,但这家店里却是很热闹。 太阳底下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听老板说是来了个网红,带着团队的工作人员在这儿创建场景摆拍。 老板是个退下来的赛车手,场地和设备都很讲究,收了钱以后直接让出大半场地,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地随他们去拍了。 乔希和梁砚西换了专业的赛车服,戴好护膝和防护服。 选了和拍摄团队相悖的另外一条赛道。 乔希碰到车立马研究了会儿,久违地触碰到车,心跳速度很快。 第57章 她上手拧了下带动油门,那种熟悉感回归,女孩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眉尾上扬,脸上全是自信和从容。 她说:“来吧。” 太阳有些刺目,乔希眉骨高,眼窝深邃,被光照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她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抬着下巴轻哼了声,特自信地说:“梁砚西,你等着输吧!” 梁砚西闻言轻笑了声,他一身蓝色,戴上头盔跨坐在机车上。 车声轰鸣。 两辆车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郊外的天蓝云多,机车沉重低旋的轰鸣声一波又一波起,声响划破云霄,冲出去那一瞬就像游在云里。 梁砚西车开得很快,乔希刚接触还有些不适,被他甩掉一大截,但她没急躁,反而心态很稳地调整状态。 连着几个弯道都控制压弯,缩短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 梁砚西车骑得好这一点乔希没有意外,像他们这些有钱又爱玩的公子哥,肯定早早接触到这些。 乔希刚碰车的时候就是瞎玩,后来遇到个有赛事经验的人教她,她悟性好,反应能力又快,赢业余选手还是轻轻松松。 梁砚西和她一样被赶到南浔。 就算以前他接触过,在这儿两年也不见得他有空过来精进技术,所以她自信。 车声一浪赛过一浪高,乔希是越骑越顺手的,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直到在半山腰位置的时候,两人前后不相上下地赶着。 耳边的风声呼啸,乔希没时间想太多旁的,她的视线注视着前方,心底只有一个目标。 向前跑。 不顾一切地向前。 临近终点,乔希和梁砚西的车仍然靠得很近。 乔希踩紧油门向前,终点站就在前方等着他们,两辆车轮前后碾压在终点线上,穿过而缓慢停下。 风啸停止,乔希从车上下来摘掉头盔。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抬头看向高处的终点监控倒播,红车的车轮碾压在黑白格上,比蓝车领先一个车轮。 幸运的风吹来。 乔希手里提着沉重的头盔都忘了放下,心脏在身体里不受控地乱跳,她看向旁边摘掉头盔的梁砚西。 太阳光下,发丝飘在空中金灿灿的,皮肤更是白得发光。 乔希仰起脸,眉尾和唇角间都透着愉悦。 她说:“我赢了。” 刺目的光下,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被吹乱,他高峭的身影靠近,两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他输得坦荡:“是。” “你赢了。” 戾气的五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人愉悦的情绪,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是乔希的倒影。 他说:“希,恭喜你。” 临走的时候,店家老板象征性地给了块金牌挂件,他对每一位顾客说:“希望你们往事无忧,永远做生活的赢家。” 梁砚西垂眸接过,顺带着乔希的那一块。 金牌挂件沉甸甸的,梁砚西手收紧,他一头蓝色的发在阳光下惹眼,向后看了眼外面自助柜前买水的乔希,没什么情绪地回过头。 郊外绿树成荫,乔希伸手在额前遮住太阳等着梁砚西。 梁砚西的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只是此刻却有了些笑意,他说:“会的,谢谢您。” 少年手臂上还有道明显的掐青,按上去还会隐隐作痛。这是乔希在泳池里抓出来的。 热烈的阳光洒满整个赛道,光顺着绿叶间隙漏出热晕。 金牌挂件给她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明媚的笑,所有光景都在她的眼底。 梁砚西觉得乔希就像一只跷着尾巴小猫,高贵优雅,因胜利而开心,高高地翘起猫尾巴。 比起在乔美玲家阁楼上暗淡的她,要光彩更多。 蕴热的夏风扑面吹来,梁砚西手臂上的淤青还隐隐作痛。 疼痛是新鲜的记忆,在对上乔希那双漆黑的双眼时,老板的那句话好像又响彻在少年耳边。 往事无忧,未来无虑。 永远只做生活的赢家。 第27章 booty站你这边 chapter 27 南浔高中部开学比普通班早,八月才过去一半就到了开学日。 每次开学的时候学校都会发新一学期的课本。 班主任叫了几个男生去搬,班会上例行讲着安全问题,学习问题,还有新书认领问题。 让大家拿到书后清点好课本,确认好自己有没有漏拿。 印刷的课本都崭新干净,混在一起认不出是谁的。 大家拿到手后就喜欢在上面做好标记,在书侧面写,或是在内页上签好自己的大名。 后排的学生成绩不好,清点下知道数量不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个暑假在家玩到心野了,即使到了学校也没收住,在课上插科打诨,接些班主任说的没那么重要的话,惹一顿训。 梁砚西上学期的课本特干净,就跟新书似的。 他坐最后一排,领了一套书后拿着黑笔低头,在每一本书的内页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梁砚西。 笔力遒劲,恢宏大气。 他的东西,放在那没人敢碰。 开学后没两天就是周末,算给了大家缓冲上学的伤感。 学习周和假期交替得来,大家渐渐找回学习的紧张感。 乔希赢下和梁砚西的赌约,两人关系变得和谐。 第58章 她看着那个金牌挂件眼热,买了个环扣把它挂在书包上,黑色小皮包上多了分色彩,更加鲜活好看。她上下学都背着。 赛车比赛结束以后,乔希拥有了随意进出梁砚西家的钥匙,但她不总去梁砚西家那个阁楼。 她一般还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只有烦到不行的时候才会从后门溜到梁砚西家吹空调。 无人可查。 低调隐秘地进行。 这是属于乔希和梁砚西两个人的秘密。 八月的盛夏蝉鸣不止。 隔着玻璃窗都能看见外面的热气,嫩绿的树叶被热气烘烤,却仍然□□地生长在树上。 棋牌室里麻将机搅拌麻将的脆声此起彼伏,乔美玲见乔希下楼接水,立马朝她招招手唤人过来。 乔希马克杯里刚接满水,端平杯子一脸愣地朝着乔美玲桌前走过去。 楼下的麻将机很吵,乔希刚走到桌前,乔美玲就从抽屉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乔希,站起来凑近了大声喊:“你去巷子口支摊的阿伯那里买两个冰西瓜回来。” 空调房里坐满了三桌牌客,乔美玲在招待客人上从不小气,家里常备瓜子花生,哪怕是过来看牌玩的人都能抓一把瓜子走。 估计是看天气炎热想给大家准备新鲜的瓜果。 乔希摘掉耳机收下钞票。 点点头应下。 下午的太阳正盛,是最晒的时候,乔希刚出去就被强烈的光线照得眯起眼睛,体感温度比在室内还要热气。 支摊的阿伯眼熟乔美玲家的侄女,笑呵呵地从水里挑出两个最大的西瓜,怕她一个小姑娘拎不动,主动提议帮她拎过去。 巷口到烟尾桥那儿不远。 地上的两袋西瓜沉甸甸的,袋子边缘被勒出白色的痕迹,便宜的塑料袋口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乔希没有拒绝商贩的好意。 从口袋里掏出钱说了声谢谢。 乔美玲把西瓜抱到厨房清洗干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餐盘里分给大家,切了满满三大水果盘,还贴心地在上面放了牙签方便大家取。 乔希带回来的西瓜很大,乔美玲给大家分完以后还剩很多。 时鲜的水果很难保留,她切了个大半个西瓜放在自己那张桌上,又找出铁勺餐具挖着瓜果。 冰沙的甜味刺激着味蕾。 又或许是因白露今天转来乔希抚养费的缘由,乔美玲心情格外好,挖完中间那块无籽的果实后给乔希发消息, 让她把剩下的半个西瓜抱到房间享用。 楼下不知道哪位大叔胡牌,桌前的雀跃声在一众嘈杂声音里格外引人注目。 乔希换了身衣服下楼,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这一片喧闹声抱走西瓜,从后门溜了出去。 天太热了。 她要去找梁砚西。 白天的白炽灯并不显眼,只能从窗口看见隔壁小洋房里亮起的冷灯。 按照梁砚西平时的习惯,他人肯定在家。 乔希有他家的钥匙,但每次来的时候还是会提前敲门。 或许是乔希的敲门习惯太有记忆点,和李东拾那种横冲直撞的存在感不同,梁砚西确定是她后就停下了,放缓脚步绕到冰箱,拿瓶能量水后倚在沙发上。 不去管身后的敲门声响。 往往乔希也没什么耐心,知道他家里不会有外人在,敲了两下没人应后就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这天乔希也同往常一样,敲了两下没听见房里的回应以后,她从兜里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 门口刚刚打开一道小的缝隙,清凉的冷气往外面直蹿。 没有烟味,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乔希打开门抱着西瓜钻进去,视线径直落在客厅沙发上,却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身后的门合上,落锁声轻响,二楼椅子坠地声接踵而来。 楼上出现一道陌生男子的怒意,“你不让我进去是藏着什么秘密?梁砚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姑姑?” 盛怒的气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道熟悉的轻笑声。 楼上静了几秒,梁砚西嗤笑了声,似乎根本没把人看在眼里。他的态度继而冷觉,毫不留情地赶客。 “滚出去。” 乔希从没想过梁砚西家里会来客人,也对此刻来了客人的局面有些无措。 她抱着西瓜的动作顿住,发懵地站在原地。 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她此刻的出现不合时宜。 楼上还有陌生男子的发怒的咒骂声,乔希只思虑了一秒,把西瓜搁在茶几上后想着静悄悄地离场。 至少,也得等他家的客人走了再来。 楼梯间出现脚步声,那道话很密的咒骂声也越发得近。 乔希刚至大门口,碰见正对面的宽楼上面下来的两个人。 咒骂声停止。 身后的陌生人叫住她。 他问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墅安静,乔希的心跳慢了一瞬。 她转过身,看见梁砚西身边站着的人。 他戴着眼睛,顺毛的发型,和他在楼上破口大骂的样子不同,眼前这人看起来很斯文。 乔希在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眼熟。 时间没给乔希细想。 梁砚西眼神漆黑冷厉,快步挡在乔希身前,眉头微皱着先一步拧开了大门。 第59章 夏天的热气流悄悄钻进。 刺目的亮光从这一扇门涌入,少年一头蓝发在太阳底下发光,他下巴紧绷着,低沉的嗓音冷冽低哑。 气氛骇然,他讥讽地扯了下唇角,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他说:“你管不到。” 他对讨厌的人没耐心,失误放了周迎旭进门,耐心到此已经告罄,下一刻便在赶人。 周迎旭气急败坏的走了。 走前砸得门板碰撞声响亮。 别墅里恢复安静,梁砚西敛了眼中的冰冷,视线瞥到茶几上那块西瓜,水珠浸在绿色瓜皮上一滴滴坠落,深褐色的茶几上留下一摊水渍。 他挪开眼,倏然开口:“今天不写卷子?” 乔希之前来都爱带着习题册和试卷,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在那写卷子,存在感极低。 外来人口离开,别墅里变成乔希的舒适区环境。 她没了拘束,踩着软拖轻车熟路地往他家厨房位置跑,回答他:“这都周日了,当然是做完了呗。” 乔美玲那边总是很吵,乔希晚上静不下心的时候就喜欢找点正事去做,她效率一般很高,早就把学校老师安排的任务完成。 现在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乔希在厨房里取了两只铁勺,冲梁砚西抬起下巴招他过来一起享用西瓜。 梁砚西看得懂,也配合她坐在一起。 客厅电视打开后随便定在一个频道,音量不小,洗脑的广告词不停地重播。 阿伯进的西瓜都是好的,也因为是熟客,用手指轻敲去听那道清脆的声音,悉心挑出最甜的瓜。 瓜弄总打着不甜不要钱的名义,但整个夏天过去,他的口碑也没砸掉。 那块冰瓜有一大半都是乔希的,线外只有一小块是属于梁砚西的。 对此,梁砚西没什么意见。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 只是乔希刚刚坐在地毯上,就侧过脸眨巴着眼睛问,“刚那人是你的谁啊?” 她真挺好奇的,梁砚西这人看着浑不吝,这几个月来也没见他有过其他朋友,和李东拾两人就像在混日子一样,高中生活能过一天是一天,丝毫看不出对人生有什么别的追求。 空调室有些冷,乔希扯下属于她使用的薄毯盖在腿上,挖了块西瓜果肉塞进嘴里,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她回忆了下:“他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梁砚西支着条腿,懒懒地靠在沙发棱角,冷淡地撩起眼皮。 “不相关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 他喉结滚了下,漆黑的视线落在乔希脸上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嗓音有些喑哑,却坦坦荡荡,不止是说话时。 电视机漫长的广告终于过去,重播着每年暑假都会上映的宫斗剧,复杂的人声不停地从播放器里流出,乔希眨了下眼睛,“就,他砸凳子的时候吧。” 她说:“我是想走的。” 没想让你难堪。 梁砚西没所谓地轻笑了声,“看得出来。” 冰镇西瓜的甜和凉取悦着舌尖,这种富足的吃法又充斥着幸福感,乔希抱着西瓜又挖了一勺。 电视机讲的什么乔希没注意,她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吃完后,侧眼直勾勾地看着梁砚西,犀利点评:“他对你恶意很大。” 夏风吹着湖边的歪脖子柳树,蜜蜂、蝴蝶和飞虫在玻璃窗外振翅敲打着落地窗,别墅里静谧,甚至听不到隔壁麻将室的声音。 梁砚西没什么反应地轻嗯了声,随意地回复,“好像是。” 他那边的西瓜一口还没动,是完完整整的平面。 乔希又挖了勺,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留着吐西瓜籽,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很好地眯起眼睛在笑。 少年人年轻气盛,总觉得没什么事情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梁砚西就是会用蛮力解决事情的人,之前几次对周续也是这样,所以乔希以为梁砚西这次也会动手。 乔希放下勺子笑眯眯地问他,“所以你要跟他干架收拾他吗?” 少年身上有着狠戾和让人安定的气息。 乔希不知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而不愉快,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像梁砚西这样狠戾的人是不会输的。 在里赛庄园的那次,她见过他打架。 他不要命的那股劲,不可能会输。 落地窗前的布窗帘没有关上。 盛夏的阳光从外洒进来,悉数落在少男少女的身上,暖黄色的光线照在乔希的脸上,都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南浔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乔希的生活除了日复一日地学习,似乎也没别的消遣。 梁砚西盯着乔希小巧精致的脸上,大概是看出她想使坏的心,他轻啧了声,“你看热闹?” 似乎是怪他竟然会那样想自己,乔希不满地“嘁”了声,“那哪能啊。” 她用他干净的勺子挖了块果肉递到他面前,漆黑的眼底笑意似乎都要溢出来,不安分地回答他,“我去给你加油。” 强光下有块很重的暗面。 沙发后男孩女孩的影子交叠在一块。 乔希的影子落在梁砚西胸膛前,梁砚西接过她的勺子,倒影在复刻,两人此刻看起来 亲密无间。 梁砚西恶劣地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底也多了丝玩味,声音轻佻散漫,“站我这头啊。” 第60章 “当然。” 乔希重重地点头,给他明确的答复,毕竟这么多天的便利不是平白无故享受的。 今天那个陌生人和梁砚西之间孽缘匪浅,看他那样的态度之后估计还会再有交集,乔希想到这里,拍了拍梁砚西肩膀,“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是你这边的。” 她正朝着梁砚西,背对着身后的太阳。 阴影柔和了她精致的五官,一片暗面之下,她大方地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也可以跟我说。” 太阳逐渐到了下山的时刻。 傍晚的黄昏亮照在整栋别墅里,屋里像外面小溪流一样透着鎏金的色调,柔和了这一间客厅所有人的眉眼。 梁砚西的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少年掀起眼皮,投来的视线清冷又强势,声音也像是被冰镇的瓜果靠近,嗓音清冽而又严肃。 就像是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 他说:“乔希,我不需要朋友。” 他从不藏着野心和欲望。 至少在乔希这里,他从不拿她当朋友看的。 第28章 booty骑士牌 chapter 28 天气渐渐入秋,南浔天气变得古怪。时冷时热,每天的温度都没有定数。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铃响时,教学楼下有一群人匆忙跑起来。 体育课上老师占用了一半时间训练,让大家做了一些体能训练,记录好以后就宣布之后可以自由活动。 班级队伍散开,谁和谁平时玩得好的小团体在此刻变得清晰。 隔壁运动场吵闹,校篮球队的在打球,想凑热闹的人听着声音溜过去看他们打篮球。 体育课管控很松,体委请假,这节课下课不要点名。 五班同学活动区域散布得像一盘散沙,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一刻展露。 校门口公交会在放学铃响后的五分钟开走一辆,班里的男生想出去上网,找到学校围墙最矮的地方翻墙溜出去。 林薇赶着兼职,但到底没那个胆子翻墙溜出去。 学校的校门会在放学之前提前打开,她拉着乔希回到教室收拾书包。 夏天的暑气还在蔓延,热风吹懒人类的骨头。 乔希被太阳晒到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扇着风边等着林薇一起去校便利店买冰水。 抽屉里不知道是谁塞来的信封和零食,乔希没多看,全部丢进教室后的垃圾桶里。 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在,或许是看见乔希的行为,眼底原本的神色变了些,动作轻地撞了下同伴的胳膊,声线骤然转低,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低声切切的每一句都是一种冒犯。 可因为没有大声直白地说出,所以气氛变得特别怪异。 林薇感知过这种气氛,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些堵,像血液不流通一样,窒息感朝她倾倒。她拉着乔希,也小声地凑到她耳边,“你不要在意她们说的那些。” 两人在走廊上往外走,乔希回看了眼教室,以方敏敏为首的女生小团体视线也在追随着她们。 走廊里脚步声四起,乔希淡漠地收回视线,身子笔直地看向前方,转弯,下楼。 她感受到林薇的局促和不安,好笑地问她:“你是说她们吗?” 乔希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认真,又有些随意。 她说:“随她们怎么说,与我无关。” 乔希本就是短暂在南浔借读,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要回到她原始的轨道。 这里的人是什么心思和目的她能清楚,不想计较,也不屑去跟她们闹。 她只要这半年的安稳。 学校操场上晃着不知道几班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荡着,只有靠得近点儿时,才能看见人群中那抹亮色的发。 微风细细吹拂,少年一身桀骜意气。 视线短暂停留,李东拾远远注意到她们。 他把原本运着的球往周满怀里一扔就跑出塑胶跑道,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乔希,林薇!你们班也体育课吗?” 他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汗,班里的同学从操场中心向外呈分散状,看着像刚刚开始自由活动时间。 这节课好几个班都是体育课,往常肃静的校园这会儿多了些流动的气息。 李东拾说完又有些懊悔,现在上课的时间点可以出现在教室外,可不就是体育课么,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主动邀请,“我们准备去小卖铺买水,你们一起不,请你们喝饮料!” 眼见着校门即将打开,林薇脸上有些局促,她想要拒绝李东拾,又怕他嘴快地告诉家长。 他要是回去不小心说出来,被奶奶知道以后,林薇就死定了。 乔希余光瞥见林薇的慌乱,她朝前走了半步,把手里拿着的半瓶水举起来拒绝他,“我和林薇刚买过了。” 乔希脸上没什么情绪,她知李东拾青春期那点不靠谱的想法,也清楚明白他这人没什么坏心。 操场上又迎来一波热浪,不远处的梁砚西和周满的视线都追逐过来,乔希眨了眨眼睛又说:“我们要去自习室写作业。” 李东拾学习吊尾车,对学习从来都不感兴趣,初三拼了命考上一中已经用尽他所有精力,这会儿听见作业就头疼。 他立马缩了脖子打退堂鼓,“那好吧,你们先忙。” “我回去和朋友打球了。” “好。” 第61章 乔希和林薇一起出的校门,在校门口开始各奔东西。 林薇搭乘上那辆回家反方向的车去做兼职,乔希则是趁着校外店铺没什么人进去消费。 一中门口有家很有名糖水铺。 前段时间被一个网络博主拍摄主题为“会反复来吃的校园美食”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段时间生意爆火,尤其是放了学的时间,经常营业至天黑。 天热适合吃冰,乔希这个时间点进去,和大部队错峰。 只是她刚刚进门,就被坐在里面的顾客叫出名字,乔希视线看过去反应片刻,定在原地,眼底缓缓露出一抹狐疑。 那个男生走过来,一脸客气地提醒,“我们前两天刚见过的,在梁砚西家。” 乔希点头“哦”了声,收回视线没再搭理。 冰沙甜品上得很快,店员没一会儿就把成品端上来,乔希视线抬起,发现那个男生直接坐在她的对面。 或许是她的视线有所停留,周迎旭人如其名笑着开口,“是这样,我们趁着还没开学来南浔玩,现在打算去附近找个喝的地方玩一下,想邀请你一起。” 时间停留,乔希没再注意对面的人。 店家上的产品材料很多,摆盘精美,乔希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用勺子舀了点冰沙品尝,糖水里放了太多的红糖,叠了冰的口感都很齁甜。 她皱着眉放下勺子。 果然网红店说的好吃都是骗人。 周迎旭还在说,他的话仍然很密,乔希没注意听,全都略过,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说的是:“我还叫了梁砚西。” 乔希推开那碗不好吃的红豆冰沙,轻笑了声应下,“可以。” 反正她今天走得早,时间还有很多。 她想看看,这个周迎旭到底想做什么。 周迎旭的朋友里有几位已经成年,选了个距离学校最近的酒场地方喝酒,他这一桌人多,男孩女孩都有,看着很热闹。 有两个女生妆容精致,手里拿着啤酒杯凑过来不经意地和乔希搭话,“你也是北文的学生吗?哪个班的?” 看起来,他们这一圈更像是北文过来旅游的。 乔希摇摇头,“不是啊。” 她们又问:“你和周迎旭认识多久了?” 乔希觉得无聊,撩起眼皮看向她们,玻璃酒杯磕上桌角,清脆声混在重音乐里,她放下酒杯倾身 凑上前,“我和周迎旭不熟。” 她眨巴了下眼睛,语气轻快:“但我跟梁砚西很熟。” 两位女生脸上果不其然地出现了微妙的神色。 她们没再多说什么,像是逃一样回到原本属于她们的群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人再来找乔希搭话。 周迎旭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副牌过来,站在乔希面前的小圆桌旁,他问:“要不要玩游戏?” 乔希抬头,穿过蓝紫色的光影,在这张脸上隐隐约约看见梁砚西的影子。 他们之间,大概是有点血缘关系的。 要不也不会有些相似。 圆桌周围安静,抬头可以看到南浔窗外的街景。 周迎旭见乔希没立刻拒绝,坐在圆凳上,自顾自地放下卡牌盒。他抽出两张放在乔希面前,又很公平地将另一张放在自己面前。 他说到玩法:“真心话大冒险。” “我们比大小,牌点小的人输。”他把酒水倒满两个酒杯,已经开始掀开牌面,“输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也可以选择喝酒的惩罚。” 褐色的酒水几乎要溢出来,他的目的在霓虹的紫光下昭然若揭。 乔希伸手压住了面前的那张牌,没翻开,她懒得再陪玩了,“直接说吧,你想怎样?” 周迎旭被她的直白愣到,没反应过来,呆住一会儿,他还想继续粉饰自己,“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着了。上次在梁砚西家看到你以后,好感你。” 那张和梁砚西有一分相似的脸上,在外仍然是谦逊礼貌的态度,他点破,“我在追你,感觉得到吗?” 乔希坦然地和他对视,嗤笑了声,身子往椅子后面靠,“得了吧,咱们就见过一面。” 暗色系的灯光从他们这一桌滑过,室内迎来新一轮的彩色镁光灯。 周迎旭感知到她的不耐烦,充满歉意地笑了下,“好吧,其实是因为那天发现你和梁砚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有点好奇。” “你和梁砚西是兄弟?”乔希问。 兄弟可以是血缘,也可以是朋友。 周迎旭点点头大方承认,“梁砚西是我哥,我们是最亲近的家人。” “我哥因为犯了些很严重的错,所以被家人放到老家读书。假期的时候,我闲下来的时候会来这边看看他。”他的手接来一只酒杯,倒了些酒水轻晃着酒杯,继续袒露自己的故事,“我听他提过你。” “他说过他想泡你。” “不过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有点浑不吝,很爱玩,性格缺失不太会维护关系,世界中心只能看得见自己。他之前的女朋友都因为他这样的先天性格伤心,所以我邀请你来除却对你感兴趣想要了解一点以外,也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他做出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周迎旭失笑着继续说:“因为,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 室内舞台前来了一支乐队,贝斯手和吉他手骤然弹起音乐,原本躁动的舞台随着歌声到来变得更加火热。 第62章 场子热起来,黑暗坠落的气息笼罩下来。 窗外有道人影顺着人行道路朝着酒吧方向跑来,道路上的路灯在那一刻接连亮起,那一头张扬的发凌乱地扬在空中。 外面的天有点暗,通透的窗景外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道奔来的人影是谁。 那杯溢满酒水的酒杯周围淌着一摊水汽,酒渍蔓延堆积成小小池塘,在灯红酒绿的地方暗下去一块。 乔希收回视线,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 “你看着挺聪明的。”在音乐声渐小的那一刻,她掀起眼问:“难道你没看出来,其实是我在追梁砚西?” 她扬起眉耸耸肩,“不然我为什么那么热的天给他送西瓜?” “……” “……” 包厢门被人踹开,外面明亮的灯光破坏了室内的昏暗。 乔希没在这里喝东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梁砚西一身风尘,满身戾气的出现。 乔希先一步拉住他的手。 少年额角藏着细密的汗,手臂上因静脉曲张青筋凸浮,一支蔓延到虎口旁的指节,蓬勃的热气有些灼着手心,乔希握住更紧,笑嘻嘻地盯着他看:“梁砚西,我今天吃了学校门口那家糖水,超级难吃。” “你得请我吃点好吃的救救我的味蕾。” 这一层全是给别人提供消遣的场所,乔希踩着脚步一路走向电梯口下楼。 她说:“我口渴现在,我想喝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希在梁砚西面前要求变得越来越多,她总说“我想”。 电梯降落,里里的光线明亮,他们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皮肤上的肌理。 梁砚西戾气的五官看着她,目光沉沉地盯了她许久,可在出电梯的那一瞬,一言不发地去隔壁超市里买水。 南浔秋日的夜晚风很大,风吹到身上有点冷。 但乔希就站在超市外面等着梁砚西。 视线紧紧追随着背影,笃定着他会好脾气地回来。 街道四周窸窸窣窣,梁砚西拿着瓶水从超市门口出来,他脸色紧绷着,看起来心情很差。 把水丢给乔希,他所有的耐心在此刻告罄,皱着眉严肃认真,“他跟你说什么了?” 乔希喝了两口水润喉,了然地抬了抬眉,“也没什么。” 在梁砚西漆黑的视线里,乔希看见他眼底的自己,她无辜地耸了耸肩,“他要和我玩游戏,不过我厉害,抽到一张。” 乔希把刚才在楼上不小心带下来的牌翻出来,牌面印着“大王”,她递过去,“骑士牌。” 夜风在吹,吹乱了女生的头发。 长长的黑发打到少年的肩上,梁砚西低着头,感受着运动后变得火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 心脏短暂时间静不下来,胸腔里那颗蓬勃强大的心脏永不衰竭。 思绪回归,梁砚西扯了那张牌抓乱,卡牌被精准地投入垃圾桶里。 他的声音在乔希的头顶凉凉地响起,“那你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我当然厉害。”乔希抬起脸挑衅他。 乔希玩得起,也愿意遵守规则,周迎旭的那杯酒怎么也轮不到她喝。 她从来都顺心而为,如果刚开始还不明白周迎旭的目的,经过这一晚她也明白了。 梁砚西和周迎旭之间有什么矛盾她不想管,他们怎么闹也与她无关。 但周迎旭把她拉进来就很招烦,她不是别人可以利用的玩具。 乔希补够了水,把剩下的半瓶丢给梁砚西,“不过你这弟弟也挺神经的,刚见过一次就要表白。” 她无语地白了眼梁砚西,无情吐槽:“梁砚西你这人渣身边果然没什么好东西,尤其你这弟弟,白痴一样。” 南浔的夜风缓缓地送着,乔希走在路的前方,时不时地向后倒着走同梁砚西说话。 高峭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孩身后,漆黑深邃的眉眼平缓,似乎透着愉悦的情绪。 梁砚西双手插着兜,时不时地“嗯”一声回应着乔希。 两人长长的影子胶在一块,乔希走在前面,总能踩在梁砚西的影子上走,不会分隔太远。 就像是在靠近取暖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分开。 第29章 booty棒棒糖 chapter 29 九月飘桂香,今年的南浔的秋天到的比以往迟了些。 空气温度飘忽不定,却在一夜之间降了下来,街角散落的叶子变黄,踩上去脆脆的。 南浔又迎来新一轮的旅客,街道红绿灯附近乌压压一片挤满了人。 景区附近的红色小车到处叫嚣着拉生意,还有身扛相机的人拿着照片问需不需要拍照。 喧嚣声从早持续到晚上,南浔这座小镇倏然又变得热闹起来。 学生早上通勤上学的时间都要被拉长。 一中上半年和各大学校联考成绩都占头筹,综合教育实力雄厚。 学校在上课之余开展了个秋令营活动,除却学业紧张的高三生,高中部其余年级都可以凭兴趣 报名。 学校难得组织的课外活动,高中部的学生都跃跃欲试,课间比往日还要嘈杂。 “这次秋令营你参加吗?” “当然要去啊,能去听京大教授的座谈会,能玩还能认识一些其他学校的人。而且报名费就八百块,我爸妈肯定会让我去的。” 第63章 “就是啊,这种机会很难得的。” “哎你们没听说吗,这次活动还有别的学校学生参加,听说南苔那边学校也有要来的。” “哼哼,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去看到帅哥。” “笑死,我们这儿没几个帅的,别的学校总得有吧?” “这谁知道咯,到时候看!” “有帅的请帮我要联系方式!” “……” “……” 话题转变,变成大家对未知情况的八卦。 林薇显然也听见后桌女生的议论,捏着笔头侧眼看着乔希,身子凑近小声问她,“乔希,你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秋令营吗?” 乔希的视线从手机上出来,关掉屏幕上以前同学发布的秋令营通知,她抓起一支黑笔,想到乔美玲的棋牌室最近总来人,楼下的吵闹声要持续到凌晨三点半,最近这段时间夜夜如此。 乔希想过在南浔租个房自己住,她在微信上和白露提过这种事情,但白露不觉得她有安稳自立的能力,以强烈的态度否了她的想法。 这次秋令营为时五天,学校安排好的住处和通行。 有四晚可以远离乔美玲的棋牌室,乔希求之不得。 乔希手中那支黑笔垫在指节上,食指往上轻轻勾起带了点力气,黑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她点点头,“去。” 青藤也要来南浔参加这次的秋令时,周沵提前在微信上告诉了乔希。 还没等活动的开始,周沵已经叫乔希带她玩转南浔, “你呢?”乔希回答完又侧过头反问了句,“你去么?” 上课铃又响了。 乔希还没得到答复。 振铃的余音结束以后,林薇和教室里其他同学不约而同地整理着课桌,找到这节数学课要用的素材。找完她拘谨扣了下手指,有些纠结:“我还要再考虑一下,到时候再看看。” 参加秋令营还需要监护人签名,乔美玲读书少,也不爱多管乔希的事情。 那天她要和男朋友约会,棋牌室下午没来客人,她把门窗全部打开换气,坐回她的水吧台前卷头发,听说不要她出钱后立马笑眯眯地在申请书监护人那一栏签上名字。 学校参加的名额最终只有少部分的学生,绝大多数的同学没有报名参加这次的秋令时活动,他们留校还和平时一样正常上课,正常休假。 生活轨迹仍然没有改变。 年级里几个班的学生混在一起坐车,年级主任负责清点人数带他们过去,乔希和这里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触,不算认识。 唯一认识的人脉只有梁砚西。 还有方敏敏。 不过她们一向都互不喜欢,此刻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不会靠近。 李东拾原本也是想要来的,哄骗家里人给他报名参加这次的集训,结果林薇和周满都不约而同地没参加这次活动,甚至回家提都没提过。 李东拾妈妈本就不满意李东拾的成绩,他还偏要和梁砚西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一起玩,她平时没多说些什么,但想到李东拾这次又要缺课,心底是一万个不满意,提着他耳朵呵斥,没让他参加学校组织的这次活动。 白日的天气炎热,校车里没开空调,密闭的环境里有些闷人。 车开得很晃,车厢里很吵,乔希和隔壁班陌生的女生坐在一起,她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 旁边女生做好了郊游的准备,脚边的小书包里塞满了零食。 车厢里实在有些闷热,女生看不见乔希的正脸,以为她靠在那睡着了,动作放轻地伸手摸小书包,从满满当当的书包里掏出一板ad钙酸奶。 酸奶塑封包装袋还完好无损地缠在上面,陈雪纭抠出个洞去扯袋子,却不想胳膊还是不小心打了出去。 坚硬的骨骼打过来,乔希胳膊被撞到身子倾斜,她撩起眼皮往旁边看。 女生显然因自己的动作冒犯而感到歉疚,像只惊弓鸟一样不停地小声道歉。 乔希愣了下,调动嘴角上扬弧度,回答她:“没关系。” 或许是她身上那股似有如无的疏离,除了林薇以外,她在这没什么朋友。 有点无聊。 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她就能见到周沵了。 梁砚西坐在后排,他身边有的是人凑过去。 只是他都低着头,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 巴士颠簸在路上,乔希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有点累,她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往里面坐了坐,手撑在窗边看向外面不断向后滑去的白杨。 手机震动了下,是梁砚西找她。 「晚上我请客,你来不来」 外出大家可以自由用餐,乔希看懂梁砚西要宴请八方的意思了,她发了个哈哈的小兔表情包过去,不正经地回他: 「阔啊少爷」 耳机里摇滚乐震着耳朵,乔希倏然察觉到身边那个女生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摘下一边耳机,目光直愣愣地朝着旁边那个女生看去,眼底藏着疑问。 陈雪纭对上乔希视线,从包里掏出拆开的酸奶递过来,“乔同学,这个给你。” 就像是破冰交流一样,乔希收下那瓶酸奶后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态彻底放松下来。 陈雪纭就是乔希隔壁班的,她们班就她一个人参加了这次活动,所以才会单着和乔希坐在一起。 第64章 她先前和乔希不熟,没好意思开口说话,和乔希有接触后话才变多,在大巴车上给乔希分享了很多校园八卦。 这次活动是青藤学校教授加持组织的秋令时,名声很大,有好几所学校都参加了这次活动。 人员多且乱,南浔中学的队伍到了地方后带队老师清点人数并安排之后的群体活动,带大家先去活动地点参加展览,属于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很少。 梁砚西的消息停了很久,直到带队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他才又发消息给乔希。 ares:【来不来?】 ares:【可以叫上你那新朋友】 乔希拧头看了眼,梁砚西一头蓝发,高峭的身影在人群中很好找。 少年低着头,手机上冷光线打在脸上,气质冷冽。 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同校的人,男生女生都有,大概就是他们等会儿要一起吃饭。 有点眼熟,但乔希全不熟。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我要见朋友】 秋季天色黑得很快,晚间的温度也骤然降低。 周沵带着外套找到乔希的位置,餐桌上菜已经上齐。 周沵长得很乖,身上有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靠近的劲儿。 饭店里人多有些闷热,她脱掉外套看见乔希对面还坐着个女生,她那双鹿眼眨了下,“你在这里的新朋友?” 泡菜牛肉锅下的火炉子在燃烧,蓝色火焰在眼前跳动。 乔希撩起眼皮,嗯了声,“倒是你,怎么到现在?” 提到这,周沵轻叹了口气,“快别说了,学校这次就没几个人来的,老师寸步不离地带着我们,就跟看犯人似的。”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说完她又凑近,小声嘟囔着提醒,“不过这次你可得小心了,李杨明那傻逼也来了。” 南浔的夜很快变深。 风声簌簌地吹,黄色的落叶掉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 周沵只陪乔希吃了顿饭就离开了,临别之前还不忘交代她,“虽然你上次是失手把李杨明从楼梯上推下来,但他这个人小气记仇,暑假的时候还找同学们打听过你。” “本来他没说要来参加这次集训,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一天又报名上。” “我觉得他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心点别 落单了。” 夜风很大,乔希拢了拢外套收紧发散的体温,没什么表情地皱了下眉,“行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跟我同学他们一起呗。” 显然是没怎么在意。 周沵轻叹了声,“你要看见他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找人过来。” * 浔高订的都是双床房,学校安排两人住一间房,乔希和陈雪纭被分配在一起。 除却他们刚到站点的那两天老师担心学生安全看管严格以外,之后几天大家都多了自由活动时间。 乔希这段时间听劝,一直跟着大部队活动。 这次的秋令时活动很多人避之不及,都没来参加。但也有些同学因为猎奇过来玩的。 她列表有曾经的同学发消息问她是不是也在南浔这里的,原本就是空气人的好友,现下又莫名其妙的突然热情,乔希通通没回。 难得安逸几日,乔希也因远离乔美玲的棋牌室而有了正常的睡眠环境。 秋令时就是将大家聚起参加一些展览,和听一些社会不同行业榜样的座谈会。 人生行止自当有我。 她只走自己的路。 乔希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安静地站在校队里,守纪配合着学校拍摄宣传物料。 学校一般都是群体活动,乔希在队伍里见过李杨明,还是那么龟毛挑刺,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我很尊贵、我是人上人的态度。 李杨明显然也看到了乔希。 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情绪化严重,眼底像是淬了毒一样盯着乔希看,想要下一刻就将乔希生吞活剥。 他的腿似乎还没好利索,走路还有些颠簸。 乔希淡淡地撇开视线,猝不及防地又和旁边的梁砚西撞上。 少年蓝色的发在这一片人群里惹眼,他站在队伍最后的位置,嘴里咬了根蓝莓口味的棒棒糖,视线的关注点一直凝在乔希身上。 今天的南浔下了场软绵绵的秋雨。 阶梯教室的墙壁上湿气很重,屋子开灯也显得有些阴沉,窗外的世界更阴。 梁砚西肩上还沾着些外面潮湿的雨水,额前蓝色的碎发微乱地搭在眉骨,身上戾气很重。 他冷淡地撩起眼皮,触到乔希的视线后,顽劣地抬起眉。 他漆黑的眼底倒映了丝笑意,“怎么,想吃糖啊?” 第30章 booty我会弄死你 chapter 30 秋季骤然降温,乔希回到酒店后手脚也一直没能回温。 酒店桌上摆着两个烧水壶,其中一个是酒店有些生锈的壶,另一个是乔希叫跑腿送过来的。 壶里倒着纯净水在烧。 潮湿的雨水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乔希整理好衣服就进了卫生间洗漱。 门声打开又关上,防盗锁的锁链甩出碰撞声。 乔希刚出卫生间就看到陈雪纭脸色苍白地回来,她站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垂眼看着玄关处桌面上那些小零食,从里面摸了块糖,“今天又有人给你送零食啊?” 她说:“我头有点晕,拿你块糖尝尝哈。” 第65章 乔希对这个向来大方,这几天总是带零食回来,放那本就是给她吃的。 但陈雪纭脸上毫无血色的,状态看着很差。 “你不舒服?” “没有啊,”陈雪纭愣住,随后笑得没心没肺的,“可能是在外面吹冷吹的吧。” 本来天气就在降温,又下了场潮湿的秋雨。 体感温度变得更低了。 乔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点点头哦了声,随手指了下玄关处的台面,“我烧了热水,你喝点。” 酒店的楼层有些高,有一面墙全是格子窗,不知道是哪一面窗户没关好,狂风吹得房间里呼啸声很响。 乔希披着外套检查了遍,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外面的细雨也停了,留下藏满了水雾的空气。 乔希找到漏风的那扇窗,伸手将它牢牢关紧。 门窗声发出重重一响,那股透风的喧嚣也随之消失。 乔希刚要回到床上,身后陈雪纭掀开被子,白色被单下的她面无血色,声音有些颤抖地喊着乔希的名字,“我亲戚突然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为什么会特别疼,乔乔你能帮我找前台要点红糖水止痛片吗?” 酒店的座机出了故障,怎么按键电话都拨不出去。 下午八点,乔希换了身衣服下楼,前台工作人员很歉意地笑了,并告知酒店里没有红糖水和止痛片,常用物品旁边超市里就有,如果需要药品的话需要趁早去对面街道的药店。 外面的墨色浓稠,路灯的光却照耀着整座城市。 或许是有很多年轻群体住在这里的缘故,这个时间点楼下还有很多的嘈杂声,是同校的男生从吃完饭从外面回来,大部队一样走回来一群人在那不紧不慢地吹着口哨聊天。 人群里,乔希远远看到梁砚西高峭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路灯上的积雨重重地坠下,他似乎总爱和学校里那些成绩差的学生凑在一起。 乔希淡漠的别开眼,拢紧外套,按照前台工作人员指的路线去走。 这里是南浔的郊区,常年无人问津,这两年政府推进发展以后渐渐拓展为商区,川南路这一带属于翻新区里唯一破旧的地方。 川南路的水泥路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坑。 这个点没什么车,零星几辆闪着红色尾灯的车飞快闪过,留下一车尾气弥漫,乔希就站在人行通道上等了会儿红灯。 静止的动作体感温度明显。 冷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和衣摆,乔希趁着红灯时间系上卫衣拉链上拉,拉到顶后才感觉到有些暖意。 三秒黄灯过去,乔希踩着颠簸的路到对面去。 或许是夜晚的风声太大,她甚至没注意到身后有视线紧紧跟着她。 乔希去过酒店旁的便利店无数次,里面的商品摆放区域也熟悉大半。 夜晚刮来一阵凉风,风吹着便利店周围学生的聊天声。 乔希刚到便利店,杵在门口抽烟的袁立新立马把香烟别在身后,讪笑地朝着乔希打了个招呼,“嗨乔希,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浔高管控严格,不允许学生在校内抽烟喝酒,现在没了老师管控,一个个全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如果是梁砚西在这,他大概会有种无所畏惧的坦荡。 乔希对袁立新还有印象,上次在楼梯道堵她要给个说法那男的,最后却是自己落荒而逃。不过那次以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夜风带着烟圈飘过来,乔希眨巴了下眼睛,点头嗯了声回应他,“我下来买点东西。” 乔希买了点温牛奶和红糖,一切如正常发生。 只是她刚付款完要出超市的时候,李杨明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一把扼住乔希手腕想要将人带走,却在察觉到乔希要甩开她的时候又低头恶狠狠地警告,“这周围都是你学校同学吧,听说你在新学校苦心经营的好学生人设,他们都觉得你是个好东西。” “你如果不乖乖跟我走,信不信我就直接在你同学面前拆穿你虚伪的人设!!” 李杨明这些天一直想找乔希麻烦,但学校组织的活动,平时看管严格,他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随着秋令时结束时间越发靠近,他急得花了点钱找人盯着乔希,刚得到乔希落单的消息,饭都不吃了立马跑过来捉人。 这些天他甚至打探过乔希的消息,知道她乔希是在学校犯了点错后被家里人丢在小镇里读书,意在磨炼她性子。 听说司家最近想把她转回南苔,他就不信如果乔希在这里再出岔子,她还能顺利回得去。 李杨明轻哼了声,他此刻觉得能拿捏住乔希,所以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子。 乔希的腕骨处被桎梏住,像阴暗毒蛇盘旋缠绕,带着他汗津津的触感,乔希毫不犹豫地甩开李杨明的手,嫌弃地皱了下眉“你要怎样?” 便利店周围已经寻过来好几道视线,探究和欲言又止的话都透露在他们的眼底。 李杨明欣赏到周围的视线,嘚瑟地抬起下巴,他说:“我要你跟我一起吃饭。” 他阴隼的目光停留在 乔希的脸上,观察着她情绪上每一分的变化,话音停落,他倏然阴阳怪气笑起来,“大小姐,伺候人吃饭总该会吧。” 乔希视线顿了下,手里买的这些东西还得送上去,上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乔希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耐着性子应下,“行,但是我得上楼放个东西。你等我一下,放完我就下来找你。” 第66章 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算。 江边的风总是很大,潮湿的空气有股刺骨的冷。 明明还没到冬天,但冷意却是一波接着一波来。 李杨明无语地瞥了下嘴角,态度骤然变差,“你把我当傻子?我让你下去了你还能下来?” 他的话音落下,就失去耐心一样地动手扯着乔希胳膊,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将人拉过去。 他危险地眯了下眼,态度强硬:“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 * 外面小雨将停,梁砚西和同学们吃完烧烤回酒店。 有几个人喝了点啤酒,喝了一瓶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梁砚西把室友送回酒店房间,室内密闭的空间有些闷。 他低头看了眼没有回信的手机,低头“操”了声,心烦意乱地推开门下楼,想去买瓶冰水。 室友没醉太死,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还诈尸一样抬起手臂,“梁砚西,你下楼买东西吗?” 门口的锁撬响了下,吹进屋一阵清冷的风。 梁砚西停下来,耷拉着眼皮,淡淡嗯了声。 “那你帮我买瓶牛奶上来呗。”他闷哼了声,“我难受……” 梁砚西收了手机,关门落锁前应下。 “知道了。” 学校订的酒店把男寝和女寝区分开,一栋楼,但不在同一层。 电梯口狭隘,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酒店不远处的地方逗留。 梁砚西刚下电梯,听到旁边拎着外卖盒等着要上电梯的人和旁边同伴唏嘘,“外面那个是那个转校生乔希吗?” “是吧,那背影看着像她。” “天,果然美女在哪里都能赢得那么轻松,我听说那男的是南苔那边重点高中的班长,他们这么快就搭一起去了。” “哎呀,人家本来就是南苔的,说不定早就认识呢,别八卦了。” 电梯开合,她们的交流声断掉。 梁砚西额角突突地跳了下,心里像是哪里缺失了块,不受控得漏了一拍。 便利店周围突然变得安静。 乔希躲开李杨明的靠近,五官骤然变冷,不再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李杨明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被别人碰。” 李杨明勾唇笑出声,“不装了?” “我还当你被打发到乡下真被拔光爪子老实呢,”李杨明活动了下肩颈,骨骼吱吱作响,他又活动起手腕,视线灼灼地盯着乔希,“没想到还是那样。” “本来大家也都是同学,你不至于转个学还要装作不认识前同学吧乔希。”他的声音扩大,故意要将这些话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企图以此起到震慑乔希的作用。 乔希往后退了步,脸上坦坦荡荡地回他,“虽说我们之前是一个学校的,我曾经的那些同学没来。我和你不在一个班,不熟悉,更谈不上有要再接触的必要。” 乔希语态清冷地丢下这一句话,不再等李杨明的回复就要往酒店走。 酒店和便利店的距离不算远,这一块灯火通明的,照得前面的路很清晰。乔希加快脚步,此刻的她只想上楼,然后再好好洗一次澡。 她一心想着离开,身后倏地有道跑起来的脚步声,李杨明不依不饶地按住乔希肩膀往回扳,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他,他怒气冲冲地说着,“你在学校勾引我的时候你不说自己和我不熟?” “你被青藤高中开除不就是因为你谈恋爱玩的花,个人作风有问题吗???” 乔希原本在挣扎的劲儿突然收住不挣扎了,她抬手甩了李杨明一巴掌,掌声清脆,响彻在这个雨夜里,“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乔希深吸了口气,晚间清冷的空气浇浸着心头。 她这一巴掌使了力气,虎口都被震得有些麻。可比起手上那点麻木的疼,她更气的是李杨明在这里造谣生事。 李杨明捂着脸,阴隼的视线落在乔希气得发抖的脸上,眼神变得格外亮,他进一步靠近,扯了扯唇好笑地开口,“这就恼羞成怒了?” 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似乎被听见的信息震惊到,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李杨明满意地笑着,开口义正词严地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缺德事,我就问你害我断腿的时候亏不亏心!” 夜晚刮起一阵带着雾雨的风,乔希手心都溢出了些冷汗,她开口替自己辩解,她说我没有。她紧捏着拳头,坚韧地抬起头,语气生硬固执地回他:“你摔断腿是你活该。” 丝丝细雨飘落下来,周围有人倒吸了口气,连带着看向乔希的视线都变了味道。 “原来乔希是这样的人啊。” “看着美丽清高、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结果和我们这儿职高那几个名声很差的人没什么区别。” “我就说她一个娇滴滴城里大小姐,怎么突然来我们这个小地方读书了。” “可她不止是作风的问题啊,她人品都有问题,她把别人腿弄断了都毫无愧疚的心。” “她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 “……” 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这丝丝细雨里,没有人在听乔希的辩解。 似是有那些旁白被当作底气,李杨明一锤定音,语气更加铿锵有力地说:“乔希,你还恶毒。” “你说完了吗?”雨水在滴,潮湿了脸和耳朵,乔希耳边忽然出现了道熟悉的嗓音。 第67章 路边的霓虹灯浸在弥漫的水汽里。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乔希看见梁砚西那头雾霭蓝色的发。 他在靠近,最后定格到她身边。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摇摇欲坠的水珠随着雨水颤落,她侧头看见梁砚西那张桀骜清冷的脸。 李杨明冷哼了声,视线却是盯向乔希的,“你还真是个婊子啊,才来这学校多久就勾搭上别的男……” 李杨明的话没说完,梁砚西倏然上前揪着他领子往他嘴角锤了一拳,他突然被人攻击没站稳,身子猛地朝后踉跄了几步,可梁砚西浑身的戾气,提着他领子顺着他向后的惯性,发了狠地把人往身后承重柱上带。 李杨明掐了把的嗓子,终于能够呼吸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他刚想要生气还手,头发又被那个少年扯着,头皮发麻。 他的头被按着往旁边墙上撞,撞得脑子嗡嗡的。 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此刻就是干呕,想吐。 眼泪水直夺眼眶。 梁砚西握着的拳捏得骨骼咯吱作响,他压着李杨明的脸,像提着畜生一样掐着他的脖子往上带,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 但凡想到这人方才在乔希面前耀武扬威的猥琐嘴脸,他就不爽到想把这张嘴给打烂。 梁砚西拽着李杨明的头发,压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警告:“我不管你那条腿是怎么断的,但你再找乔希的麻烦。” “我会弄死你。” 第31章 booty别装了 chapter 31 梁砚西闹的动静声唬人,一时吓到周围看戏的人。 乔希也被他吓到了,看他不管不顾地,第一时间冲过去,抓着李杨明的头往墙柱上撞。 头骨和墙壁的碰撞发出很大声音。 李杨明的额头瞬间青紫了一块,伤口看着骇人,可梁砚西仍拘着他,抡着拳头不停地教训,“你刚嘴巴不是挺脏?” 梁砚西的手背都被摩擦出血痕,但他就跟没感觉似的,侧脸冷峻,手上下足了劲,一拳又一拳地抡着李杨明。 “不是不会尊重人吗?” “你再嘴贱 啊。” 李杨明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会儿受不住力人顺着墙壁往下倒,本能地抱着发晕的脑袋护着,蹲在那里身子都在抖。 周围看热闹的人凑更近了,还有些担心出事了的急急忙忙地给老师打电话,就连酒店安保人员都往这靠过来。 乔希呼吸窒了下,上前拉住梁砚西,“梁砚西,够了,可以了。” 细密的雨水浸着皮肤和发,鼻腔里吸着潮湿的空气泛着酸意,她拽住梁砚西即将又要挥下去的那只胳膊。 浓稠的雨雾垂落在眼睫,乔希眨了下红肿的眼眶,雨水顺势坠落。 她抬眼看着满身戾气的梁砚西,视野朦胧,她只在雨雾里看见梁砚西模糊的身影。 她声音很淡,像倒映在宁静的池塘里没什么情绪:“没必要为这种人弄脏自己。” 梁砚西手背被那股力牵住,雨水浸着手背上的血丝,伤口被风的刀刃浸着疼。 那晚的动静声闹得很大,李杨明身上的外伤很严重,在南浔市医院休养。 李杨明的母亲接到儿子受伤的消息以后急匆匆赶过来,要求浔高老师那边给个说法。 梁砚西作为当事人被叫去了解情况,他腰背笔直地站在一边,态度冷淡随意,一副没有教条的样子。 “是我打的。” “他老在我面前晃。” “我看他不爽。” 李杨明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听见他这话立马急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稀罕和你们这群人接触的好吗?” “是吗,”梁砚西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不然我是怎么打你的呢?” 李杨明在人前一直是家教优良的样子,这次是他主动来找乔希的麻烦,那些难听的话上不得台面。 想到前后因果时,李杨明忽然不吭声了,他缩着脖子往病床后倚的枕头上靠。 李杨明妈妈不知情况,一看梁砚西这样打了人还嚣张,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个地方就全是像你这样的混混吗?” “没有个学生的样子就算了,自己犯了错还不承认,这就是你的家教?还是你在你们学校学习的知识?” 梁砚西却嗤笑了声回怼,“您儿子好?您儿子好学生怎么跑我们学校酒店这儿了?” 李杨明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梁砚西一副怎么也不听劝的样子,只有学校带队的老师不停地在这里安抚家长。 李杨明妈妈握紧了手,眼眶都被他气红了,侧头转向一边“你就是他老师吗?那我要求你们学校要严肃处理这个刺头学生!” 后续是梁砚西家里来了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其他所有学生在参加完一周的秋令时以后,恢复了正常的上下学状态,只有梁砚西请了几天假没来。 李东拾算准秋令时的结束时间来找梁砚西玩,连登门几天都扑了个空,每次都遗憾地回去。 乔希着和梁砚西的聊天页面,上面是她得知梁砚西去南浔市医院后给他发的消息,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似乎没人知道梁砚西的近况。 学校参加这次秋令时活动的人不多,一到下课时间都精神焕发地同身边同学分享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当然也包括八卦。 第68章 他们乐于讨论八卦,又会在碰见舆论中心的人自觉地沉默起来。 体育课下半部分都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 乔希和林薇一起去卫生间,教学楼翻新过以后,楼层的卫生间也重新修葺过。单层男卫,双楼层的是女卫。 五班的教室就在四层,不用再爬上下的楼梯。 上课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安静,空阔的卫生间也不像课后那般喧闹,说话时的声音都会产生回音。 零星的学生结伴进入,乔希视线从手机界面上移开,刚想推开挡格门就听见了自己名字。 是隔壁班的女生在这里聊天。 “天,你听璇璇说乔希那件事了吗?” “当然啊,现在学校里谁不知道她啊!大红人!!” “我真是没想到乔希看着那么高清,结果背地里还做勾引男人的事情。” “她以前学校的同学都出来锤她了,说她就是因为私生活很乱才被退学的。” “咱们学校男生不是很多人都喜欢她吗?以前我还觉得她城里人,长那么好看,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子的。” “结果这群男人口中的女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在校外乱搞,还专爱勾搭有钱人。” “什么?乔希家本来不是就很有钱吗??” “有钱什么啊?有钱她家里能让她住棋牌室啊?”那个女生满嘴鄙夷,然后凑近她们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乔希还流过产你们知道吗?” “不会吧?!!!” “怎么不会,之前还有人在医院门口看到她的。” 门口水流声哗啦啦地流着,那个女生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看论坛啊,有人拍了她在医院门口的照片,那时候天都黑了,谁家好人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而且梁砚西到现在还没回学校你们知道原因吗?” “什么呀你快别卖关子。” “我听我去参加这次秋令时的朋友说,乔希是那时候和梁砚西勾搭上了,有人看上乔希想要个联系方式,梁砚西跟不要命一样把人给打进icu了…” “……” “……” 初秋的天气飘忽不定,白日阳光夺目,太阳晒下来,暖黄色笼罩着大半个走廊,晒得人懒洋洋的,仿佛又是在过夏天。 校园论坛网有个三无小号匿名发布了乔希信息: 南浔一中转校生乔希行为下作,南浔之耻。 这篇帖子将乔希生活全方位透析出来,从她转学缘由,到她在学校道貌岸然的表现,再到她在秋令时发生的那件事,最后还有她抱着报告单在医院门口的不自爱证实。 帖子是两天前发的,秋令时结束的那天,发酵至今浏览和讨论度很高。 似乎大家都相信这种有“证据”的信息,失望地在底下评论没想到乔希会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些人在附和,凭借和乔希的短暂接触借机在底下抹黑她,加深她被“黑”的浓度。 评论区里一字一句似乎都在说,乔希就是个烂人,谁接近她都会倒霉。 帖子的最后是“乔希滚出浔高”的口号,底下也有很多人附和重复着这句口号。 阳光随着时间的偏移,那一抹暖黄的光线打在窗边,乔希整个人都笼罩在太阳底下,她那一块金灿灿的。 下午老师发了卷子给他们写,算是自习课,林薇察觉到乔希偏头一直向外看,她也顺着视线望过去,眼底纳入学校崭新的操场。 塑胶跑道上是体育班的学生奔跑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打湿半边衬衫,青春气息洋溢在整个操场。 以往乔希很善于利用自习课时间,现在却在看向操场发呆。 林薇伸手握住乔希手心,摸到湿漉漉的一手冷汗,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扭头转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好,漆黑的眼底呆呆地看向她。 周围打量的视线朝她们这里看过来,目光灼热,林薇张了张嘴巴,哑口又猛地缩回了手。 乔希愣了下,没多说什么,她拢紧外套,一头扎进充满暖阳的走廊里。 她翘了一节课,废弃墙角边藏满一堆烟蒂,直到手机再次亮起的时候,乔希才从充满烟雾的环境里站起。 学校最后一节课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教室里有点杂音,后排睡倒了一片。 乔希径直推开教室的门,直奔向教室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上,方敏敏趴在试卷上,进入梦乡。 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乔希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抬脚,然后朝着她的课桌重重地踹了一脚。 课桌在地面上震动,偏移了位置,教室里唰一下安静了下来。 方敏敏刚有了睡意就被这动静吓醒,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后怒火中烧,把桌上书全都推到一边,她仰起脸:“乔 希你有病吧?” 教室里动静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乔希没应她,骤然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耐心,“给我道歉。” 方敏敏身子往后退了下,倏然又抬起脸,越说越自信:“你是真有病吧,你踢了我桌子影响大家学习,应该是你道歉才对吧。” 周围的视线都朝着这里看过来,班委眼疾手快地从前门溜去办公室找老师救场。 乔希在周围审视的目光里,杏眼微睁,眼底透着不耐烦的冷意,“我知道论坛上造谣我的那个人是你,我要你给我道歉。” 第69章 周围审视的目光从高处转到低处,方敏敏不自在地拎了下肩,瞥了眼乔希,快速地撇清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上个月晚上我去看耳朵,我看到你也在医院,要不你也来说说你夜里去医院做什么?你打胎啊?” 乔希身子朝她压近,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会轻易出手。 她要的就是要把人一把按趴下:“别装了,我知道那张照片就是你拍的。” 方敏敏已经有些慌了,身子不住地往后躲,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又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我都说了不是我!” “你说是我就是我啊,就因为我们之前闹过矛盾,所以你就在这针对我!”她心底很慌,只好靠大吼来获得气势。 最后一节课全年级都上的自习,隔壁班听见动静已经有人扒着门窗偷看,围绕着五班为圆周中心,整层楼乱糟糟的,但仍然安静。 乔希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你敢把手机给我检查吗?” 浔高规定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学,但大家都悄悄带,只要不是课上玩,老师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帖子才会在工作日两天增加那么多讨论度。 教室里鸦雀无声,方敏敏也没有回应,乔希又一次追问:“你敢吗?” 方敏敏还在强撑,“你凭什么看我手机,那是我的隐私,你没权利看的。而且,是你在这里影响大家学习,何老师会惩罚你的。” “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乔希莫名轻笑了声,她从大庭广众之下踹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她要放弃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走廊尽头是教师办,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过来,“你们都在走廊上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回去教室!!” 周围骚动一阵,遗憾地还没看到乔希和方敏敏对决的结果。 “行。” 乔希也清楚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自己,她松懈了态度,往后退,“我这人不像你那么喜欢玩阴的,你继续嘴硬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报警了。” “你跟警察说去吧。” 第32章 booty brave heart chapter 32 那天班主任先一步抵达教室,沉着脸把乔希和方敏敏叫进了办公室。 何老师虽然不喜欢主动生事的学生,但在听说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很公正地建议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检查。 办公室里没人,整栋教学楼里都静悄悄。 方敏敏在办公室里哭,眼泪汹涌地流,嚎哭声比谁都大。 宛如一幅被人冤枉住了的崩溃样子。 乔希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绷着下巴一言不发。 何老师看见这副场面,又有些心软觉得嚎哭者无罪,他仰起头,“乔希啊,你是不是怀疑错了人,你妈妈一直担心你的学习情况。她也是想你转来好好学习的,你要和同学之间好好相处才……” “何老师,”乔希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看过来,她脸色有些病态的白,下颚线绷得很紧,她说:“我不会退。” 女孩站在那一抹太阳光底下,直视着何老师不怒自威的脸也不惧,她声音坦荡:“我不知道学校里为什么会传来关于我的子虚乌有事情,但您如果不愿意帮我查,我可以真请警察帮我。” 何老师被堵得哑口无言,好说歹说才劝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 直到论坛页面账号完全展露,何老师愤怒的声音彻底从办公室传开,“方敏敏!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吗?” “亏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对同学干出这种事情?”何老师震惊地看着还在哭的方敏敏,呼吸大幅度起伏许久。 教育了学生两年,却把人教成这样。 何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请了家长过来,并要求方敏敏和乔希道歉。 所有证据浮出水面,方敏敏再也不好狡辩。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其余老师都在阶梯教室里开会,透光视野开阔的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师和两位犯错的学生。 乔希拒绝了方敏敏的道歉。 有些伤害和痛永远都会存在,她无法违背本心地选择原谅。 她只要求方敏敏删除帖子并实名发帖就造谣一事作出声明,此后两人再也不要联系。 乔希从五班转去一班,收拾好课本和文具,没有任何留恋地彻底离开五班。 作为此次被造谣事件的受害者,何老师也没有姑息她踹开教室门打扰同学上课的违纪情节,以记大过的方式处理了她。 乔希是浔高的借读生,和在校的普通学生成分不同,如她再有犯错,会被学校直接劝退。 十月中旬,夜来得总是很快。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被浸了层朦胧的黑。 乔希一次犯错,又因态度太过强硬,已然成为老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一班的班主任喜欢她的成绩单,却不喜她刺头惹事。 林老师专门拖了点下课时间上班会,同大家强调安全和纪律。 散会以后同学全都离开,教室很快清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又只剩下乔希。 好像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心底那根紧绷着的弦才会彻底放松,她无力地倚在墙上,抬头时,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教室里秒针转动的声音最大。 第70章 乔希听着好多声秒针走针的声音,她才掏出手机拨给电话上的未接来电。 学校给予学生处分,作为家长的白露到不了。 乔希不想老师因为这种事情找到白露,她自己闹的事,有能力担,一切事情她都自己扛。 电话响铃没几声,白露就接了。 听筒里静默一瞬,乔希先一步开口:“妈,我高中不要回南苔读了。” “你可以不用再帮我看转学的手续了。” 走廊的灯亮着,玻璃窗上随着晚间的冷空气起了层薄薄的冷雾,乔希的脸映在玻璃窗上,也同这层雾气一样清冷。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是不喜欢这里,但这次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回去。” 是自己的方式。 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是一年半而已,很快了。 乔希挂断这一通电话,抬眼看见窗户外站着的是几日未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外面套着件有帽领的冲锋衣外套,黑夜里过份浅的发色凌乱地耷在眉上。 少年倏地轻嗤了声,皱着眉,站在窗外重重地叩了两下玻璃,“发什么呆啊?” 乔希轻轻摇头,赶紧从教室里出来,听到少年低声轻笑,然后说:“听说你转我们班了,欢迎你到我们班和我做同学了啊。” 乔希没接他话。 她还记得秋令营那天的事,也记得梁砚西妈妈威严冷漠的背影,她问他,“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没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儿。” 梁砚西啧了声,同她一起下楼,两人一个步调节奏,他低侧着头,难得解释:“爷爷生病了我回去看他,这才耽误了上学。” “哦。” 轮到乔希沉默了。 她没什么好心情,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说话。 晚上公车上没什么人,乔希靠在窗边 吹着晚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的霓虹,像个没什么生机的漂亮木偶。 梁砚西就坐在她旁边,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说:“那个人渣我教训过了,你如果还觉得不够,我再去。” 乔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他总是这样,不分任何青红皂白,我开心便唯我独尊,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动了下,窗边的风不再直吹着额头,那股头疼的劲儿缓了点,她坐正身子,“李东拾那个大嘴巴全告诉你了?” 公交的后座,霓虹的灯光流转,轮流照在巴士车上。 梁砚西侧头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像繁星,耳边的血痂凝结,少年喉结轻滚了下,只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哦。” 乔希点点头应了声,似乎没什么意外。 后来经过一段暗桥,轨道里没有灯光,耳边只有滚轮震动车道的声响。 乔希的声音顺着风流缓缓送过来,“梁砚西。” 她声音厌厌的,在冷空气里回流,“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烟尾巷门口那条街上全是小吃,穿过人流不息,巷子在这一刻最热闹。 晚间的空气里起了层淡淡的薄雾,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梁砚西养的那些鱼不出来了,湖面上静静的,只有石子落水才有涟漪。 桥头那顶灯亮着冷蓝的光,梁砚西站在桥上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乔希。 不远处的美玲棋牌室里灯火通明,嘈杂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乔希已经调整好情绪,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梁砚西站在桥边,视线朝着亮着的湖面看,他忽然说:“你车上那个问题,我没怎么看,我只知道那天夜里你去医院是为了拿药治疗耳朵上的伤。” “所以从来都没什么不自爱,那群人他妈的乱说,我没信的。”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乔希的手心被吹得凉透,她握紧手又松开地活动僵冷掉的手指。 她低头踩在梁砚西的影子上,眨巴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眶。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但有一条是真的。她无法反驳,也没想过反驳。 “李杨明是我推下楼的,他没说错,是我害他残了一条腿。” “但我不后悔推他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那么做。”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梁砚西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往湖里,夜间白色水面吞噬着万物,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在负责,你也在负责。” “至于他那天晚上说的你勾引他,”梁砚西想到那禽兽说的混账话忍不住轻啧了声,走近几步靠近乔希,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端详,又恢复成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我当时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想提你以前的事情,但又觉得你眼光没那么差。” 他侧过脸,随意地动了动眉梢,“公主殿下不至于要放着我这么帅的不泡,要泡他那样的?” “如果你真觉得他好,那我觉得你还得去眼科做个治疗。”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靠近,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乔希愣了愣神,眼眶肿胀酸涩,她不自在地伸手把他推开,“梁砚西你少凭了!” “你这人可真够自恋的。” 话音刚刚落下,少年抬起手臂,一根银闪闪的东西摇晃在眼前。 乔希的眼前一片黑,黑色阴影闪烁在眼前,在她将要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梁砚西倏地开口,“在家无聊磨的,送你了。” 第71章 路灯下的视线没那么清晰,乔希有点晕,还没看清:“什么啊?” 梁砚西说:“brave heart.” 奖励你勇敢地保护自己。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纯正的美音,像烟花一样炸在她耳边。 梁砚西见她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强硬地把那条项链塞到她手心里,她手上温度很冷,他抓着她的手紧着,握好东西才抽开。 少年笨拙地收回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麻将室里有声音靠近,似是有人立马要推开那扇大门出来。 梁砚西没继续停留,“就这样,我回去了。” 乔希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借着月色和路灯,摊开了手心。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条爱心挂坠的项链。 做工粗糙的项链。 爱心很小,光面划痕很多。 乔美玲在门口晃半天,终于提着垃圾袋出来。 她远远看见桥上站了个人,揉了揉眼睛发现没认错人后,冲着桥方向大喊了声,“乔希,你站那儿干吗呢?” 乔希没再耽搁,握紧了那条项链赶紧回去。 夜色深,窗外漆黑的天空都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 楼下的搓麻声一阵一阵传来,大爷大妈激动的交谈声浪比一浪。 乔希听着楼下的吵闹声睡不着觉。 她伸手摸到床头,在漆黑的夜晚里摸着那条做工粗粝的项链。 乔希又想到和梁砚西分开的夜晚。 冷冽的寒风吹过来,梁砚西额前的头发被吹乱,他抬起眉骨,眼底全是桀骜的笑,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说:“人生不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他的眉骨都被月色拓了层阴翳,眼底也被池塘水衬得亮亮的,他说:“你不用在意那群人。” 空旷的夜晚把他的声音拉得很长,低沉的嗓音混着晚风和月色,他轻笑了声,眼底笃定道:“他们的看法,还有我的看法,都不重要。” 你当是你自己。 其次永远都是其次。 第33章 booty我女朋友在那儿 chapter 33 梁砚西回来了,李东拾又跟过年一样张罗朋友们一起玩。 周末的时候,李东拾也想着给乔希散心,提议大家一起去天池寺拜拜驱除晦气。 乔希自秋令时和梁砚西扯上关系后,两人之间熟稔的关系暴露,他们会凑在一起说话,也会当着同学的面一起走出校门。 梁砚西染回了黑色的发。 她就站在梁砚西身边,那又怎样。 随他们怎么说,乔希不想管了。 天池寺在郊区位置,周围全是风景区,山脚下还有一片很大的桂花坞。 今年不知是什么情况,桂花盛开的时节比往年要晚,九月中秋时都闻不到多少桂花香味,直到国庆节以后,花才彻底盛开,走在路上终于能嗅到浓郁的花香气味。 花期短暂,到了月底,错过盛开时期,桂花开完已经开始衰败。 天池寺山脚下光秃秃的,树叶也被太阳晒得干枯发黄,和夏天最后的绿影一起离开。 乔希和梁砚西到的时候,李东拾他们还没到。 乔希就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周围都被开发成商业景区,吃饭喝茶,和市区的店没什么俩样。 但里面有一家的房子却仍然很质朴,远处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门口有个阿婆支了个摊在那里卖热饮。 破旧的木牌子竖在桌子旁边,上面写着桂花烤奶四个字。 附近都是卖糕点和搞文创的,再往里走才有卖饮料的铺子。 梁砚西站在离乔希不远处的地方打电话,随意踢着脚下的碎石,削冷的脖颈低着,弓起一个弧度。 他的存在感一直挺强,附近有女生为他停留。 乔希默默地收回视线,鬼使神差去桂花烤奶的摊前买了杯热饮。 阿婆都是拿着工具现做的奶茶,桂花和其他材料被丢进锅里现炒,锅很小,煮着的时间还要很久。 或许是因为无聊,老人忙着煎炒配料,抬头慈眉善目地看向乔希打听,“小丫头,你也是来这里看桂花的吗?” 乔希摇头,“不是,我们过来随便逛逛。” 她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山底下还有片桂花林,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块商业区。 桂花被炒得焦焦的,香气扑鼻。 阿婆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比较随性的游客,不是来打卡景区,就是上山烧香拜佛的。 阿婆通透得猜到她性子冷,没再多话,只是笑着把奶倒入锅里焖煮。 小锅的锅盖闷好,阿婆轻叹了声老咯,“也是,现在已经过了开花期啦。” 烤奶制作时 间不是很长,没一会儿乔希就拿到一杯简易包装的烤奶。 奶茶香味浓郁,乔希举着杯子尝了点,热乎乎的暖意直奔胃里,没那么甜,里面干干净净的没别的配料。 还挺好喝的,她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郊外山区的温度比市区冷几度,乔希双手托着奶茶,没一会儿时间身体就回温变得暖和了。 上午这里的人还没那么多。 梁砚西今天穿着深栗色的卫衣,手上戴了个银圈的戒指,在太阳底下闪烁了下,和乔希脖子上那条项链同一材质。 他站在距乔希不远的地方,低头还在讲着电话。 少年懒散地站在那里,高瘦又帅气,在这条道上很惹眼。 第72章 他刚放下手机旁边就围过去两个女生,怯怯的,拿着手机。 手机晃了下,屏幕里闪过去二维码的页面。 应该是想加个好友认识一下。 梁砚西远远地撩起眼皮朝乔希那边看了眼,然后哼笑了声,低头耐着性子低声同她们说了几句话。 最后那几个女生什么都没做,走了。 青石板路上有点潮湿,梁砚西和那两个女生分开,高峭的少年没几步就追上乔希,低头像个无赖一样挡在她身前,嗤笑道:“没给我买啊?” 他身上太香。 有股淡淡的葡萄甜香,很陌生,应该是刚才和那两个女生说话时沾上的。 乔希皱了皱鼻子,平静地抬头看他,侧身像躲着他一样往边上休息长廊那儿靠过去两步。 她眨巴了下眼,没什么脾气地睨他一眼:“你又没说要喝。” 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本来容量少,她手里的还剩下三分之一。 梁砚西下颚的弧线凌厉,轻嗤了声,骂她没良心。 乔希坐在椅子上,抬眼问他:“你刚怎么跟那俩女生说的?” 梁砚西唇角弧度微敛,眼眸忽然变深了,起着逗弄人的心思:“我跟她们说,我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 “叫她们换个人交朋友咯。” “我是良家少年,不乱搞的。” 乔希视线顿住,无语地瞥他一眼,呵笑了声,冷冽的声音混着淡淡的桂花甜香,“没想到你这人渣真的会弃暗投明。” 他这次回来学乖了。 头发染成黑色,就连上课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 不再睡觉,似乎真的在听课。 但在课后,他顽劣的性子又总在乔希面前暴露出来。 梁砚西脸上还是那副标志性的懒散表情,他低头觑了眼她手里那杯见底的奶茶,扯着唇角冷哼一声,高深莫测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乔希白了他一眼,可他忽然把手机丢给她拿着,从这儿又绕回去找阿婆的规划烤奶小摊排队。 似乎有种乔希喝的是什么,他也要买来尝尝的架势。 梁砚西去排队的时候,李东拾他们的车到了。 出租车上下来四个人,李东拾、周满、林薇,还有个是一班的男同学,经常跟李东拾一起玩的男生,叫朱顾。 李东拾下车看见坐在休息椅上的乔希,手里抱着个草莓熊的公仔,乐呵呵地跑过来,“乔希,梁砚西人呢?” 乔希眨了眨眼睛,侧身,指了下身后的方向,“那儿呢。” 梁砚西个儿高,衣品也好。 视线放过去立马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今天还真奇怪啊,怎么跟人老太太还聊上了。” 李东拾看见人后放心下来,没再管梁砚西,他把手里带着标签的草莓熊推出来,黑黢黢的脸上攀了抹不自在的色,他挠头说:“乔希,我刚在商场看到这个,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买来送给你。” 乔希眼底没什么波动,没接,她说:“李东拾,我不喜欢。” 她又说,“你送别人吧。” 李东拾“啊”了声,赶紧把那个草莓熊收回去,他凑近了些,“那你喜欢什么啊,我下次送你。” 他还是没看懂。 接触到别人的冷刺,也无所畏惧地靠近。 乔希黑眸沉沉,跟他说得直白了些,“项链。” 她眼底难得有了些笑意,“我男朋友前几天刚送了我一条,我很喜欢,天天戴着。” 李东拾不说话了,头低垂着跑得远了点,但他很快又恢复好了,他跑回来低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事的,如果给你造成困扰的话你可以和我说的,没必要给自己无中生男友。” “我知道。” 他这个人忘性大,人也大方仗义,还很逗,乔希被他惹笑,掏出衣领下的那根项链,“但没跟你开玩笑。” 真心的喜欢,她看得明白。 这会儿光线正好,乔希穿着深色卫衣,晃悠在衣服上的项链特别打眼。 项链的制造很粗躁,光面也不平滑,也没那么精致,看着就不像是买来的东西。 李东拾愣了下,深吸了口气,忽然就想到了初次见到乔希的那天,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坚持那么多天,其实早看出她的疏离与冷淡,他们终究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东拾轻咳了声,这下是真的释然了,他说:“行吧,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祝你幸福。” 桂花烤奶的小摊前,梁砚西付了钱,看着有要买完东西回来的趋势。 李东拾走到小团体的中心拍手,招呼着大家一起,“我奶奶说天池寺许愿特别灵验的,我的愿望是当个大老板,我可得好好拜拜,没准很快你们就得叫我李总了。” 他们都应着好。 林薇也朝着乔希走过去,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紧张地试探询问,“乔,乔希,我们一起上山吧?” 从山脚走上山并不远,石阶上散落着枯黄的叶和脚印。 乔希的视线看向了林薇,是这么多天里,视线第一次放在她的身上。乔希眨巴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池塘里的汪汪春水那般平静。 泯归众人。 没有讨厌,也没有从前那般亲近。 全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体面,她说:“抱歉,今天走路扭到脚,不上去了。” 第73章 风声缓缓地吹着,青石板路上的落叶沙沙地被风吹跑。 李东拾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两人的性格,看出空气里不对劲的气氛,立马出面喊了声梁砚西,他说:“乔希不舒服不跟我们上山了,梁砚西你反正也不信这些东西,要不留下来照顾一下女生。” 林薇胆子小,也怵他。 把他们隔开,最好不过了。 梁砚西买到两杯热腾腾的烤奶,分了一杯给她,他轻哼了声,“阿婆说月底就要去大城市儿子家了,之后不会在这里了,再买一杯给你尝尝。” 乔希接了那杯新的奶茶,心情转好了点,仰着头和他道谢。 梁砚西眼睛冷冷的,低着头,颈骨露出一截棘突,轻哼了声。 他也跟着尝了口烤奶,甜丝丝的,他喝不惯,但还是仰着头喝完了,喝完又去阿婆那儿买了瓶纯净水猛灌。 花败淡季,街道上没多少人。 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店铺,有些还在闭门营业,看着也没什么好逛的。 梁砚西凑到休息椅前,他长长的阴影遮在乔希身上,阴影微动,他踢了下乔希的秋鞋,在乔希要甩脸前先问:“想不想出去玩?” “走啊?正好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乔希烦他,还是选择踹回去一脚,“什么朋友?” 梁砚西笑着躲她,没躲得掉,但也没受到多少攻击,他腰弓下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懒散也痞,少年的声音里带了点哄,“都是我在南浔认识的,玩的乱七八糟。” “去看看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第34章 booty小雨点 chapter 34 7 club外面装修质朴,里面却是个小型网吧。 齐叔开的,他手头还有家酒吧,开在偏僻的位置,营业勉强维持着生活的开支。 梁砚西说的朋友,都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个玩乐队的小团体,基本是这边职高的学生,平时不 怎么上课,但会在齐叔的酒吧驻唱,闲下来会帮他看着网吧。 里面有个女驻唱长得很好看,性格大大咧咧,人也仗义,知道乔希也喜欢摩托后,偶尔会发消息约乔希出来玩。 他们人都很真,性格恩怨分明摆在脸上,乔希不排斥和他们一起相处。 比以前那些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同学待着舒服。 不过乔希是高三阶段,作业很多,她大多时候都拒绝了庄妍。 庄妍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现在过得自由,能懂她们好学生都把学习看得很重,没再多坚持。 十月底时候,傅明朗和乔美玲订婚,男方辞职待业,说要准备做生意,为了节省开支直接住到乔美玲这里。 或许是冬天太冷,寒冷和疾病一起到访,乔美玲身体不舒服,生了场大病后又急性肠胃炎住院。 棋牌室这几天都暂停营业。 乔希一向独立,没有乔美玲的照顾也能活。 空荡荡的棋牌室不似从前那样吵闹,她还是上学、放学、写作业,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临近学期末,学校担心学生心思松散,给他们安排了很多作业。 漏风的小阁楼里很冷,有种阴森森的超市冷。 乔希趴在窗口那张课桌上写着卷子,手上的血液似乎也被冻住,手背很红,她握笔的姿势也很僵,写字速度变得很慢。 梁砚西班里朋友过生日,把他叫出去面潇洒。 他明明人在外面,却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硬在那里没话找话。 乔希嫌他烦,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丢在一边。 屋子里没了手机震动声,彻底变得清净。 晚上十一点,傅明朗来敲乔希房门,他声音谦逊,“希希,看你房间灯还亮着,给你温了点牛奶,别学太晚了。” 乔希和傅明朗之间没什么信任交互,平时几乎没什么接触,乔希扭头应了声,回他,“谢谢叔叔,不过我晚上不吃东西。” 这是白露给养出的习惯。 况且乔希一直控制着体重,哪怕是饿狠了,最多不过吃两口。 傅明朗灰溜溜走了。 但没一会儿又有人在房门口轻敲,轻响持续很久,那道敲门声从轻到重。 呼啸的晚风吹着门窗,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那扇窗户玻璃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身后的敲门声响震着,这栋老楼的装修材料没那么好,平时麻将声都能传出来,这会儿外面捶门的动静响彻着整座烂楼,像要随时夺门而进。 乔美玲住院,烂楼里困着两个相互陌生的人。 因着傅明朗搬进来,乔希的生活环境变得复杂起来。她向来有所防备,房门反锁,不会轻易打开。 门口的敲门动静越发变大,变成用脚在踹,震得房间里的书桌都在晃动。 门外无别的声音,乔希听着敲门声也没说话。 窗户外面为了安全起见安装了防盗窗,连接天台平层的那扇门先前被乔美玲从外面锁住。 乔希在逼仄的小房间里无处遁逃,心脏抽抽地猛然在跳,血液回流,手心被冷汗湿了一片。 但她又很快冷静下来,还清醒着从抽屉里拿手机报警。 手机锁屏界面亮起,身侧的木板门忽然爆出一阵声响。 北风其喈,吹来一阵湿漉漉的冷空气,乔希拿着电话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却在下一瞬却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 第74章 熟悉的冷香涌入泛着酸意的鼻腔,那个拥抱带着强势的力道,过分近的距离,感受到强劲的心跳声,周围包裹的气息让人格外安心。 乔希仰起脸,眼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些模糊,甚至看不清来人的脸。 少年拉着她走,她也信任地跟着他走。 两人离开那间破败的,充满霉味的小房间。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直到头顶印到暖黄色的灯光,乔希才深吸了口气。 她脸色仍旧煞白,手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在信任的人面前努力抑制劫后发抖的身体。 牙齿磕着唇瓣,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说:“梁砚西,我有点……怕。” 回应她的是更深更紧的拥抱。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热的气息渐渐盘旋,闷窒在胸口处,她听见耳畔那道很低、也颤抖的声线。 “我在。” * 直到乔美玲出院的那天,乔希都没回家。 她房间的两扇门全坏了,人为恶意的从外损坏,里面的家具什么都没少,只少了些课桌上的文具,还有衣柜空了衣服。 乔美玲吓了一大跳,立马跑去林薇家询问情况,却得知乔希从五班转去了一班。 她甚至最近几天都请假不在学校。 乔美玲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又气又怒,立马打电话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了白露。 乔希从那晚以后高烧一场,接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都是梁砚西在照顾。 小洋房的窗帘一直紧拉着,整栋楼里全被黑暗的气息笼罩。 乔希脑袋昏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吃了片退烧药后一直昏睡,迷迷糊糊听见床头的手机震动,她被电话声音扰醒,低头一看是白露在找她。 偌大的卧室里,不远处有个小沙发,这些天梁砚西就盖条摊子睡在那儿。 可是现在,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上闪过去多条未接来电,乔希没再耽搁,赶紧点了接通。 电话连线,白露那边的声音藏着愠怒,“你现在在哪儿?” 几日的昏睡,作息变得混乱,乔希看了眼时间,惊觉已经过去三天。 她刚开口,嗓子干涩得有些疼,连忙起身找水,“邻居家。” 电话里乔希的声音沙哑,气丝也比平时弱很多,白露听了后不自在地沉默片刻,“生病了?” 乔希看到床头那杯温着的水,喝了点润喉,她嗯了声算是给白露回应。 但白露并没有因为她生病而放软态度,她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你姑妈刚才告诉我,你在学校闯祸被处分,原来的老师不愿意收留你,所以你被调班了?” 乔希喝了点水后嗓子已经好多了,没那么干涩的疼,她没办法反驳。 乔希预判白露之后会说的话,率先开口:“所以我说了不用你帮我转学,我会留在南浔高考,考去北京的学校。” 或许是因为乔希先一步堵住了白露要说的话,又或是什么别的缘故,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听筒里出现一道深吸,“乔希,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冲动,有什么事情找老师、找家长解决很难吗?” “我从没想拿你和司嘉文做比较,可是先不提嘉文过了京北大学保送的这件事情,她就算没做那些加分项,单在学校里不给我惹事这一项就好太多。” “你去年说是那个男孩子想要趁着没人的死角想要占你便宜,你为了自保失手把人推下楼,我信你了,没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吗?就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踹同班女同学的桌子,把人家课本全泡进垃圾桶里?” “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的学生那样,安安稳稳的吗?” 乔希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点窗帘,外面天色黑漆漆的,属于夜晚的时间又到了。 她没再举着的手机,而是开了免提把它丢在窗边,人听着电话里的那些刺耳的话,心底没由来地发凉,到最后手脚也失去温度。 凉得透彻。 乔希静静地等着白露说完,才缓缓开口,“您不是早知道,我性子一直都这样不安分么。” 梁砚西房间和乔美玲家那间阁楼正对着,视野之内可以看到那扇窗,不过那扇屋子因为乔希的离开,再也没亮过灯。 乔希视线又看向窗外的天上,除了一些被开枝的树杈,空中雾蒙蒙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反正不管我做什么 你都看不好,你都觉得是我的问题。是她让我不舒服了,那我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有错吗?” “乔希!”白露打断了她,她的气口起起伏伏,最后愠怒地说:“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夜色更加浓稠了。 梁砚西拎着小米粥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开了灯,看到乔希形影单只地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梁砚西把热粥放在茶几上,拎着双拖鞋弓着腰蹲在她面前,视线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却只看到黑茫茫的夜。 他伸出胳膊,冷白修长的指骨捞到她冰凉的脚,皱着眉让她规矩地穿好鞋子。 他刚从外面回来,黑色大衣上带着寒气,就连声音也像被冷风浸过那般沙哑,“在想什么东西那么出神?” 突然的明亮让眼前有些不适。 乔希恍惚了下,视线里看到少年一头带着些潮湿露水的黑发,看到他半面阴暗下桀骜利落的侧脸。 第75章 明明带着冷感,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少年的眼底的光却柔软。 他抬起眼眸时,漆黑的瞳仁里只倒映着她那张有些惨白的脸。 乔希的手机还放在窗边的位置,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血液都凝固了,她僵硬得动不了。 玻璃窗上多了些雨水点点,淅沥沥地挂在上面又下坠。 她吸了口凉气,“外面还在下雨吗?” 她这些天浑浑噩噩地过,都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天气。 潮湿夜晚,身后吊灯的光一点一点照亮他衣服上的水珠,梁砚西低声在笑。 他懒懒地半蹲在那儿,仰着头,低哑的嗓音从她腰际传过来,“下的小雨点儿。” “天很快就好了。” 太阳出来,就不会冷了。 第35章 booty不小心撞的 chapter 35 天气果然如梁砚西所说,很快就放了晴。 乔希身体好起来,趁着梁砚西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回了趟隔壁的乔美玲的棋牌室。 乔美玲大病初愈,到家就开始联络巷子里的人过来打牌,房间里又冉冉升起浓郁的烟味,还有麻将机里面不停搅拌的声音。 乔美玲见到乔希的那一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出来,她平时总咋咋呼呼的,这次却是把乔希拉到墙角安静的地方,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遍,松了口气后才问,“之后还会回来吃饭吗?” 冬日的暖阳直直地照着,人确实变得暖和起来。 乔希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抬起眼睫,反问,“一定要选他吗?” 有些话她们都没说透。 但没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发生。 乔美玲眼眶变得有些殷红,她侧过脸吸了下鼻子,呼出节节白色的雾气。 她说:“对不起希希,但是他做生意我投了十五万,那是我所有积蓄。” 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半空中,乔美玲的口鼻都被冻得红红的。 那一刻乔希忽然懂了,有的时候,人与人的羁绊就是这样,被紧紧缠绕,没那么容易被剪断。 冬天阴冷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墙角,像刀刃一样割着脸肉。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还和来时那样干干净净。临别之前,她倏地开口:“谢谢你没告诉我妈我搬出去的事。” 从春天耗到冬天,乔希终于如愿离开烟尾巷。 街道公示栏上贴着很多房屋出租的告示,乔希拨着上面的电话,租了间靠近学校的单室套。 房间不大,简陋又背光,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住的阁楼环境要好。 况且租的地方离学校很近,还很便宜。 白露和司伯远不会在零花钱上苛待子女,对乔希和司嘉文的零花钱都给得大方,但乔希从前不是个会省钱的主,肆意挥霍完以后手里的存款并不多。 一次性付完大半年房租,她口袋里所剩无几,还好有梁砚西给她的生活作补给。 房子在一楼,很小,采光也不好,冬天门窗到处都漏着寒冷的风,比待在室外还要清冷。 乔希从那之后经常会去7 club,带上一叠厚厚的卷子,坐在角落的地方,低头安静又认真。 齐叔那里人多,屋子里开着空调。 总是非常暖和。 庄妍去外地忙了段时间工作,回来的时候意外在7 club看到乔希,后来听说她在外租了房子以后没再多问,只是有天周五晚上突然给她消息:「我这儿有个mv拍摄的工作干不干?」 「在南苔市拍,拍两天,三万」 乔希刚放学,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愣了下,没立刻回复过去。庄妍那个急性子又打电话过来,“我正好认识这个导演最近在筹备mv的拍摄,临拍前女主角误食了东西突发性过敏,现在场地缺人。我找梁砚西要了点你的照片和视频传给导演看了,那边很满意你镜头里的样子,你考虑看看要不要去拍,去的话我现在去你家接你。” “今晚就得赶过去。” 乔希原本的担心被庄妍三下两下就解决了。 周围的同学从校门口散开,聚集的人又在每一条分岔路口再散开,直到那条枯黄的梧桐路上没有了熟悉的校服。 不过除了那些外部因素,乔希仍旧有待考量,“演技有要求吗?” 她没专业受过训练,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剧组时间宝贵,她时间也同样贵。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庄妍啧了声,“我找梁砚西要你照片视频的时候他本来还不想给,我说有个拍摄项目后他才挑了几张发过来。你别说,我都怀疑你对他是不是有点意见,十条视频里有七条摆着脸,眼底冷冰冰的,偏偏眼睛又长他妈长得好看勾人,就特带劲儿。” “导演这片子就是要拍个男主角原本是个喜欢一个高傲的,不善于表达的情绪的高岭之花,在女主那里心碎受挫后的发泄情绪的mv短片,导演看过你的视频了,他觉得你能拍出来。” 乔希听了拍摄方向后没再拒绝。 她在空间看到以前老师转发了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比赛,考试获得高名次的高考生在参加高考时可以加分。 只是考试地点在京市。 放假以后,她得买机票去趟京市。 挂完庄妍的电话,乔希看见微信上跳出梁砚西的新消息,她点开语音,语音里面风声很大,“今天还去齐叔那儿写作业么?” 第76章 第二条风声没了,他轻笑了声,“我去你那儿接你?” 乔希发过去一个小猫生气的表情包,手被冷风吹得有些僵,她按下语音键,“梁砚西,你之前拍的我那些视频我全是摆脸的?” 她说完或许是觉得有些无厘头,又引出上文,“庄妍说,我对你态度的态度,”她停顿一瞬,然后肯定地说出下个形容的词,“很差。” 乔希又去指责他,“你怎么回事啊梁砚西。” 明明之前和李东拾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拍过其他情绪的,偏偏他要给出去这种。 那边很快给来回应,语音里梁砚西冷冽的嗓音混在清冷的冬风里,变得好无赖,“那她确实没说错。之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每次都冷着脸不理人。” “梁砚西!” “还不是你总在我写作业的时候烦人!那是你活该!” 梁砚西也嘴硬,慢悠悠地给她发来文字:【看吧】 那两个字颇有一副无辜的模样,好像再说:看吧,是你自己表现出来的,我可没造谣。 乔希无语:【。】 那边没过一会儿又回:【但很好看不是么,不是说导演很满意?】 这里又不好反驳了。 太阳落下去以后,户外冷风呼呼地往人身上吹着,羽绒服外面那层布料都透着冰凉,到家隔开冷风才好一点。 乔希烧了壶热水喝了点,身上缓缓回温才慢悠悠地给梁砚西回复:【这两天我有事,得回趟南苔】 庄妍似乎没和梁砚西交流得太具体,梁砚西在那之后回复乔希:【回家 注意安全】 他又说:【我明天回京市】 ares:【爷爷出院】 乔希从前没听梁砚西主动提过家里人,唯二的两次全是他爷爷,想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 所以她回复:【恭喜】 庄妍把乔希送到拍摄场地以后就忙自己工作去了,导演只在镜头里看过她,见到本人以后才发现本人是不上镜的那款。 定妆造拍摄后发现新演员还很有镜头感,导演满意得不行。 打光板和镜头全打过来,乔希站在布景区域,就完全地按照导演要求的来。 她这份工作没太多的演技要求,但也要给出些情绪层次上的展现,这些也都挺耗人的,不过这个导演拍人很美,在片场上也很会引导演员情绪,一场完整的短片拍摄得还算顺利。 短片拍摄结束,乔希如期在周日晚回到南浔,补作业补到很晚才睡。 只是她回来以后,却一直没看到梁砚西回来。 梁砚西在老师们心中风评太差,加之他总是拖班级平均分的缘故,任课老师们一直不喜欢他。 哪怕后座位置空下良久,课堂上也没人主动提过他。 梁砚西离开了半个多月,直到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才回来。 他一回来,任何老师脸色都变了,上课前轻轻叹了口气。 李东拾记住了老师的表情,下课后专门从前面跑到教室最后,学了个十成十的相似,“梁砚西你一回来老孙就头疼哈哈哈哈哈哈。” 学生参考的分数全部都要统计进均分里。 上次月考梁砚西请假缺考,班级算均分的时候没加上他,各科平均分都超其他班两分,把几位老师开心得眼尾上扬好几天。 好日子的光景才过去不久,让老师们头疼的噩梦就又要来了。 李东拾坐在前面没人在的课桌上,两条腿在那乱晃,“老梁,你可真让老师们头疼哦。” 临近期末周学习压力大,又或者是因为到了冬天,休眠状态也同时到来,前桌趴下不少人。 李东拾原本也是昏睡大军的,但梁砚西回来了他高兴,上完厕所后就凑到教室后面不肯走。 周满听见他的声音,扭过头笑他,“西基本交的大白卷,你写满了也没均分高啊,现在还在这儿大哥笑二哥了?” 李东拾平时被怼习惯了,毫不在意地“切”了声,“那也是我分高点儿啊。” 他嘻嘻哈哈地靠过来,伸手揽上梁砚西的肩,“是不是啊梁砚西?” 他自己说了还不够,还要闹到当事人面前。 朱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笑,“这我要是西,不打你一巴掌真说不过去。” 梁砚西课桌上的书本都摊开着的,手上还握着黑笔,感受到李东拾的靠近,忙不迭地把他的手推开。 他倏然抬眼,“东子,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大反常态。 一点儿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李东拾有些震惊,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语无伦次地开口,“不是,梁砚西你受什么刺激了?回家一趟芯子还被换了?” 教室里有人外出,门打开的时候,灌进来一阵清冷的风。 梁砚西手里那根黑笔在指节上滚了一圈,又回到握笔的原点,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垮着肩笑笑,说:“我想好好读书了。” 教室的黑板上每天都在更新着高考倒计时,天数越发减少,留给他们高中时期的时间不多了。 乔希听着身后的动静,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室内的白炽灯光线明亮有些刺眼,乔希吸着冷气,眨巴了下眼睛。 教室后排的少年的侧脸线条硬朗流畅,眉眼漆黑,鼻骨硬挺。 哪怕是换了头黑色的发,也还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下颚处,好像有道细细的血痂。很浅。 第77章 乔希忽然想到那天的秋夜,少年眸光熠熠地站在窗外敲着旁边的这扇玻璃窗,他眉峰上也有道新鲜的疤痕。 他说是不小心撞的。 第36章 booty你今天亲我了 chapter 36 每次过节的时候,7 club那群人都会组织聚会。 诗酒趁年华,他们有时候是去玩车,有时候是玩密室,每次都不确定,都看当时的想法。 南浔的冬天很冷。 每次风吹过来都有种彻骨的寒冷。 乔希的拍摄费用在期末考试前终于打了过来,放寒假的大日子,这一次是她主动组了聚会的局。 天气太冷,大家都不愿意待在室外吹着冷风。 乔希提前定了个小型轰趴,在市中心闹市区域。 她叫了7 club里的朋友,同时还邀请了几个学校里的同学。 陈雪纭,李东拾,周满,朱顾,她挨个邀请了遍,但只有周满拒绝了,他说放了假后要小卖铺会很忙,他得留在家里帮忙。 轰趴里玩的设备都很齐全,有电竞房,也有台球室可以打球,但吃喝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准备。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乔希去超市买了点零食和酒水过去提前布置。 客厅的电视一直播放着综艺节目,时不时就有人在舞台上表演节目,听着一阵乐呵。 梁砚西很早就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默不作声的,和他平时欠欠的德行不像。 冬天的冷风在外面呼呼吹着,轰趴里开着空调,比外面不知道暖和多少。 客厅里人断断续续地来,蹿得各个屋子都是人。 乔希进门脱掉羽绒服,一抬眼看到梁砚西是闭着眼睛的,顺毛的黑发盖住眉眼,以往锋利的眉眼多了些钝感,有抹太阳光从落地窗打在他身上,衬得人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眼底有道淡淡的乌青,看起来昨晚休息得很差。 乔希顿了顿视线,走过去推了推他胳膊,“很困?” 睡意突然被打扰,梁砚西不悦地皱起眉,没立刻说话,缓了两秒睁开眼,眼尾有些红,带着懒散的倦意。 他一把拉过乔希的手腕,把人带得圈过来,呼吸很重地“嗯”了声,眼睛继续闭上。 乔希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一股冷气,梁砚西拉她的时候也没收着力气,把人带着差点跌进沙发。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隔着层毛衣交换温度。 梁砚西似乎是被她冰到,迷迷糊糊地睁眼,浓密的长睫掀开,他问:“去哪儿了?” 乔希的掌心灼热又有些烫,身体渐渐回暖,她抽出手站起来,“庄妍找不到路,我出去接她。” 阳光恰好照在身上,身上被冻过血液回温,手心有些发麻。 梁砚西枕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没地方可伸,挡在那儿占了不少地方,仰着头盯着乔希,手不安分地扯着乔希外面那件开衫毛衣,似乎又想拉她。 乔希拍开他的手,膝盖顶上去撞他,“去里面那间卧室睡。” 梁砚西打了个哈欠。 照办。 距离乔希约来吃饭的时间还早,他是真困了。 卧室的门锁着的,空调和除湿器都还开着。 深灰色的床单和被套,他以前见过。 - 人从中午断断续续地来,一直没来齐。 早到的人就先在这儿玩着游戏,不熟悉的人互相聊了会儿也变得熟络起来。 李东拾和朱顾性子活脱,跟7 club那群人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陈雪纭带了个朋友过来,她同班的女生,叫张元元。 她们在那群不熟悉的男生面前很无措,所以不是老实地坐沙发那儿,就是跟在乔希身边聊了点八卦。 乔希转了班后对其他班发生的事情渠道为零。 听她们讲着学校趣事,她都静静坐在那儿听着,没搭腔。 只是后来张元元突然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看向乔希,“乔希,之前学校里都说梁砚西其实人很好,说他上次主要还是帮你才打了那个人 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梁砚西上次动手事件认错态度太差,导致到现在老师也觉得是他自己看人家不爽才去动的手,对此事仍旧颇有微词,他这一事件成为各班级班主任开会时的反面教材。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对,他是帮了我。” 反正事实如此,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张元元哇了声,比出大拇指,“没想到梁砚西还挺仗义。” 话题到这儿,又转到别的地方。 乔希没在她们这里待太久,今天她组的局,她得联系到人才行。 人断断续续到傍晚才到齐,齐了后大家才开的桌。 或许是下午在这儿吃过不少零食,大家都不太饿,一顿饭没吃多少。 蒋千帆拿着酒瓶给周围朋友的酒杯满上后提议:“嗳?就这么吃喝多干啊,咱们玩个游戏吧?” 长桌上有人探着头,忽然来了劲儿接话:“玩什么玩什么?” “那边不是有大转盘么,要不就玩大冒险呗?”蒋千帆的视线看向长桌上的每一个人,“玩不玩?” 庄妍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她都可以。 乔希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玩得起。 她把视线放在陈雪纭她们身上,问她们想法,但她们似乎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点点头也说了可以。 第78章 蒋千帆看到手边有雪碧和橙汁,拿起来朝她们那个方向递过去,“这样,你们几个都是学生,不勉强喝酒,输了的话就喝饮料。” 李东拾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找来转盘,把桌上的餐盘挪了挪位置,立马开始上手旋转指针,指针顺时针旋转,最后落在蒋千帆身上。 李东拾摸了摸下巴,“千帆哥你刚说你是乐队主唱,要不给我们唱一首吧。” 这问题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蒋千帆轻笑了声,清了清嗓直接开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一阵风,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电子壁炉的火焰晃动,餐桌上一片欢声和笑语,大家玩得都很开心。 但随着指针旋转了几轮,大家变得更加熟络,提出的问题也越发刁钻和苛刻。 比如此刻,指针转到李东拾。 蒋千帆憋着坏笑,指了下他旁边那位200多斤的兄弟,“这样,东子你把我们赵老五抱起来坐五个深蹲,公主抱的那种。” 李东拾很瘦,干瘦的那种。 他一听见“大冒险”是这个要求,人往边上倾倒,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老五,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庄妍就啧了声,不赞成地看向蒋千帆,“你有毛病提这个,他那么瘦,肯定抱不起来老赵啊。” 庄妍的不满似乎激发了李东拾的斗志。 他拍桌,“妍姐!我能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 李东拾撸起袖子就是要干,奈何他平时确实疏于锻炼,脸都憋红了也没把人给抱起来,只好灰头土脸地滚回来被罚酒。 室内大家都看戏嬉笑。 蒋千帆看他回来麻溜地给他杯子里倒满了啤酒,李东拾靠了声,“哥你来劲了是吧。” “你给我等着,这把到我转,等下我要让你去亲别的女生!当着我们的面,亲嘴的那种!” 蒋千帆有恃无恐,一巴掌扇他头上,“你先把罚的酒喝完了再说吧。” 他们玩了不少时间,每个人都喝下去不少东西。 李东拾抱着酒杯仰头,勉强全部灌完,手背擦掉下巴上的酒水,弓着腰,手按在转盘表上,他说:“蒋千帆,这把我必转到你!” 说完他就狠狠地在转盘上旋转完抬手。 指针旋转速度很快,到最后却慢下来,指针转过蒋千帆,转过庄妍,又经过陈雪纭和她的朋友。 指针还在慢晃,又经过乔希。 慢慢悠悠地停下的那一刻,指针指着梁砚西的方向。 李东拾激动到跳起来鼓掌,他哼了声,眼底全是杀意:“梁砚西!没炫到蒋千帆,转到梁砚西也行!” “谁让你也不放过我!” 他想到之前梁砚西让他做了五分钟的平板支撑,眼疾手快地收了梁砚西面前的酒杯,得意地抬起头,故意为难,“梁砚西你看看屋里的女生,我看你怎么完成。” “我可以给你换个要求,你亲异性嘴角,要不就开瓶白的一口气干了。” 一整瓶的白酒量很多。 李东拾故意存了刁难梁砚西的意思。 梁砚西掀起眼皮,盯了眼面前被新放好的那瓶白酒。 他似是没觉得有多为难,漆黑的眼底静静的,面上没什么别的情绪。 庄妍已经有了些醉意,胳膊撑在桌上托着脸轻嘁了声,“弟弟,我以为你要玩会玩的大一点儿,结果你这提的要求也太小儿科了吧。” 蒋千帆离座倒了杯热水过来,附和地搭腔,“出息。” 可是李东拾不以为然。 他把梁砚西的酒杯摆在自己面前,扭头往他们那个方向说道,“你们等着看吧,梁砚西这人有洁癖,他平时别的女生追他,他都不带理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几个。他可能是对女生不感兴趣吧,现在,”李东拾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笃定道:“他不可能找人救场的。” 不会找人救场。 所以只能被罚酒。 就连齐顾也在饭桌上搭着腔。 客厅的灯光不知道为何有些变暗了,梁砚西低着头,阴影倾倒,他的脸被暗色笼罩着。 少年低着头轻笑了声,也没出声反驳,他伸手去拿那瓶白酒。 愿赌服输。 他也玩得起。 只是他手腕刚抬的时候,身边忽然有道力拽了拽他衣角,梁砚西侧头,看到被自己阴影照着的乔希。 她位置不好,有些偏。 梁砚西侧头时看见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特乖,梁砚西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看着有些眼热。 本来屋里就燥。 被酒水浸泡过的血液在燃烧。 可他没动。 仍旧拿着那瓶酒,旋开了酒水的瓶盖,锁了扣的塑料环被他拉开,乔希忽然出声问,“李东拾,是亲一下就好吗?” 李东拾轻哼了声,扭过头来,“对啊,一下就行。” 他声音停止,视线落回来。 乔希压住了梁砚西的手,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一枚轻吻落在梁砚西的唇角。 周围尖叫声涌起,乔希放开梁砚西站起来。 她面不改色地开口,“你那瓶酒那么多,一下子喝完太伤人了。我租的场地,我得负责好大家安全。” 周围的视线看过来灼热,梁砚西那道目光更有存在感。 人像是彻底乖下来,睁着漆黑的眼睛,没再有什么大的动静。 第79章 最后酒水被挥霍得所剩无几。 玩到最后大家都变得累得不行。 乔希运气好,今晚没怎么被转盘指针指到,没喝多少酒。 梁砚西被灌了不少酒,但人也是清醒着的。 他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筋,今晚状态一直挺不对劲的,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他没说话,乔希也没主动开腔。 车窗略过无数颗梧桐,出租车停在乔希租的那栋小区门口停下,乔希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票给出去,她说:“师傅,我朋友喝醉了,麻烦你把他送到烟尾巷。” 她话音刚刚落下。 梁砚西就开了旁边的车门,他说不用,“我就在这儿下。” 冬夜潮湿的雨降落,冰冰凉凉地打在脸上,梁砚西眯了下眼睛,手叩着乔希的腕骨,轻车熟路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他不仅熟路,还熟她家的钥匙。 锁扣轻响,梁砚西带着人进门。 门声关紧,屋里漆黑一片,乔希的背部磕在冰凉的门板上,被撞得有些疼。 梁砚西压下来,黑夜里他似乎也能视物,头低下来,倏然开口,“你今天亲我了。” 冬天的门板有些凉,乔希不想靠上去,把他往回推,“那酒太多了。” “你知道的,我喝不醉!”梁砚西没再前进,受着她的力向后退,可是灼热的目光却不让。 “但是伤胃。” 乔 希语气平静,像是无辜地摘掉自己。 她就只是像晚上说的那样,轻松解围而已。 梁砚西低着头,和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视线紧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那如果,今晚被摇到的那个人是东子你会这样帮他么?”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未拉紧窗帘的窗户那里能透进来一些月光。 乔希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伸出手臂开了房间里的灯,走进屋里用烧水壶烧水。 她这里太冷,也没空调。 之前梁砚西说给她买一个放在这儿,她没要,给退回去了。 现在苦的也是自己。 屋子实在太小了,站着两个人显得很拥挤。 梁砚西存在感太强,此刻屋子里全都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水壶在接水,乔希侧头问他,“放假了,我有事也要去京市一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梁砚西一直站在她身边,眉眼像是覆了层外面的冰霜,他低沉着脸,又问了句,“如果是别人,你也会用这样的方式?” 他要知道这个答案。 必须要。 烧水壶里接满了水,乔希把它放在插座上,按下按钮,水壶嗡嗡地运作起来。 屋里的灯光很暗,乔希看着沉着脸的少年眨巴了下眼睛,她说:“梁砚西,解围的方式是有很多种的。” 乔希没有左右言说明确,但梁砚西眼底已经有了笑意,他笑得肆意张狂,一头扎进逼仄的小厨房里。 他听懂他的话了。 深夜里整座都很安静,满小区里,唯有一盏灯还亮着光。 头顶的灯泡摇摇欲坠,梁砚西一踏进来,厨房里阴暗面更多了,可他不管,低垂着眼眸,视线紧紧落在乔希的脸上,像是不要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他们的关系不清白。 比在学校里大家见到的还不清白。 但他明明已经选了另一条选择,她偏偏当着人前要主动跳出来帮他。 梁砚西顽劣地扯了扯唇,桎梏住女生手腕,问得有些咄咄逼人,“那你知道那样做的意思?” 水蒸气熏了起来。 小厨房里开始冒着白色的雾气,乔希靠近桌台,感受到有些烫的雾气,推着梁砚西从这里出去。 雨水沾满整块玻璃窗,外面的空气又有些凉,但靠近身边人时,好像又有些温暖。 屋里的沸水在滚,乔希抬眼,坦然地对视上去。 她说:“你不是喜欢我么。” 她想的明白,今晚做的选择,就是她的回应。 第37章 booty想见你 chapter 37 高三生的寒假是放得最晚,返校也会是最早的那批。 乔希先前报名的物理竞赛考试时间在寒假里,她没回南苔,和白露说了句留在南浔陪同学过生日。 母女俩上次吵架后没和好。 年底白露工作忙,还要准备述职报告,简单回个知道了以后,转了笔钱过去,交代她注意安全。 事情彻底安排妥当。 乔希还是跟梁砚西一起去了南苔,从那儿转机飞去京市。 京市比南方城市冷很多。 前天晚上下了场雨,北风呼啸,地面上藏了不少霜冻。 乔希来京市是为了物理竞赛的,浔高没有高考加分试项,但乔希对物理竞赛的事情也没敢掉以轻心,平时兼顾学业的同时带着答题。 她天赋好,之前读的一直都是重点班,这些年再怎么胡乱玩,功课也从没落下过。 到了京市后又花钱报了个奥数班找私教指导了两天,之后都是乔希自己在酒店里复习。 梁砚西回到京市以后反而不如在南浔自由了。 他刚回到京市的那几天没睡好,但人却很精神,每天不管多忙,雷打不动地往乔希酒店跑。 临近年底,周迎旭从南苔来到京市过年,他一向会讨长辈们开心。 所以过往的每一年春节,周迎旭都会在留在梁家,和梁砚西一起过年。 第80章 梁砚西先前在学校犯了事情,老爷子和周灿都对他不满,但他表态要好好学习了,家里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立马给他安排了个家教老师上门辅导功课。 家教课排的时间很满,在这种情况下梁砚西还能早出晚归。 下了课他就去酒店找乔希,带她打卡一些京市必吃餐厅。 那个时间段一般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餐厅也要取号排队。 外面的天气很冷,乔希这人耐心差,跟梁砚西排过一次两小时的队伍后就不愿意出门了。 她说:“我对吃的没那么感兴趣,在酒店待着就挺好的。” 她又买了两套奥数题,趁着还没到考试时间还能多做几题。 梁砚西不置可否地轻嗤了声,接触到乔希威胁的,带着不悦的眼神以后,聪明地咽下后半句话。 约会没那么顺利。 但梁砚西也认同乔希的观点。 他不爱排队浪费时间。 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安安静静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行。 所以之后他都亲自去店里点餐,让饭店打包后他再给乔希送过去。 梁砚西每天都很忙,在梁家的存在感变得很低,周迎旭连续蹲了他好几天的行程,发现他每次回来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大概是和朋友玩得开心吧。 梁砚西狐朋狗友多,多出去玩好像也没什么。 但错就错在,他最近学习压力很重,不是他该“玩”的时间。 周迎旭像是抓住了梁砚西的把柄,整张脸上写满了得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周灿告状了,他乐意看见梁砚西挨训和接受惩罚。 就像当年梁砚西被赶到南浔那样。 周灿平时很忙,在家里的时间短暂,但她对周迎旭这个外甥从来溺爱。 从没对他没说过重话,从来都站在他这边。 周灿对周迎旭这个侄子没有任何怀疑,听到消息以后立刻派人去查了梁砚西这几天的行程。 收到他总去酒店陪一个女生后,像被触到逆鳞一般,她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 家教老师还在书房里讲题,房门被周灿踹开,屋子里霎时安静一片。 家教老师推了下眼镜,他没见过周灿,此刻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莫名所以地用眼神询问来人的来意。 倒是梁砚西。 撩起眼皮看到周灿以后,身子后倾朝着椅背上靠,怎么舒服怎么坐,懒散得像没看到人一样。 周灿深吸了口气,绷着脸,语气不算太好,“我们家今天临时有点事,老师你先回去吧,今天的工资正常结算。” 女主人的姿态。 家教老师没多说些什么,利索地收拾课本从梁家别墅离开。 书房里安静下来,气氛像是结了一层冷霜雪。 梁砚西腿跷着,黑笔在指节上轻转着,少年眼底冷冷的,讥笑了声,“哟,稀客。” 周灿看见他这浑不吝的样子就生气,脾气也懒得收,“梁砚西,这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周灿和周迎旭的相处模式,就很有“母慈子孝”的氛围,一个慈祥,一个假装懂事听话,尽挑着好听的话去说。 但周灿和梁砚西之间没有那种和谐的氛围,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一股硝烟。 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距离,谁也不要找谁。 梁砚西掏出手机,页面刷着当地网友推荐的菜色,他翻着底下的评价,头也不抬了,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您要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别耽误我学习。” 像是拉来一扇冰门,彻底横在两人之间。 梁砚西有双和他父亲一样的眼镜,那双眼底藏着强势,还有狠戾,周灿每次看到都觉得很不舒服。 每次看见梁砚西,都让周灿想到那些女人对梁安滦前仆后继的场面。 也会想到心底对梁家的恨。 家教老师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上门,偌大的书房一下子只有周灿和梁砚西两人,她的细高跟踩在房内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扰人的声响。 周灿从包里把那几张梁砚西和乔希的照片扔在桌上 ,态度强硬地命令,“离开那个女生。” 梁砚西抬眼,视线落在那几张照片上。 是他这两天和乔希在一块,被偷拍的照片,看不清脸,但凭着衣服,也能分得出是他们两。 周灿站在书桌前,挡着他的面前,她的指节叩在桌上,“我没想到把你丢到南浔,你也还是这副德行。” 周灿压着声线冷嘲热讽,“不管到哪儿都有那么多花边新闻。” 她倾身子,压着那几张照片,把他们推到梁砚西面前,一字一句提醒:“我查到了,那个女生是来这里考试的,和你无关。我现在不管你去做些什么,你哪怕天天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泡吧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但你不许去聊骚人家。” “别不安分地出去祸害别人。” 周灿的态度很强烈,但梁砚西没理她。 有些解释的话在说出来第一遍没人愿意听后,之后再怎样的解释都是无用功。 桌上的水杯被周灿胳膊撞倒,热水洒下来,玻璃碎了一地。 梁砚西黑眸凌厉,眼底划过一阵冷寒,兀的开口,“你管不着。” 他是一把硬骨头,似是笃定了要我行我素,不听任何人的话。 第81章 周灿轻笑了声,“我管不了你,那你爷爷的话也不听了?” 老爷子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国外医院疗养,没能亲自照顾梁砚西。 听说梁砚西出事,到底没放心的下,订了回国的机票来看他。 回来以后他一直身体不适,加上生活习惯的变化,在京市这里的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调整好坐了回瑞士的飞机。 周灿自己管不动梁砚西,这会儿拉了老爷子当作借口。 她说:“你这个冬天再出去的话我就让你爷爷回来一趟。” 周灿这个人对梁家没什么感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爷子身体不好,梁砚西再狂也赌不起。 - 南浔的冬天从没下过雪,但雪在京市还挺常见。 乔希没到京市几天就看见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酒店外面不知道被谁堆了两个雪人站岗,属于冬天的氛围全部到来。 梁砚西晚上下课后看见窗外的雪,拍了张照片立马分享给了乔希。 他这几天被限制外出,给自己排满了课,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但最开心的时候,还是晚上和她聊天的那会儿。 心里那份狂热被彻底打开,他没有得到拒绝的答复。 所以此刻为了跨越那条界限,进攻得明目张胆。 乔希早发现外面下雪了,她拿着手机站在窗户那儿,开窗拍了和他的同一场雪:【看到啦】 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了些厚度,窗台上积着厚厚一层。 梁砚西的消息很快又到,他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窗户开了会儿,钻进来好多冷气,乔希吹了会儿冷风手有些冷,她关掉窗户没再打字了,按下语音键捋了下时间线,“起床,吃饭,做题,没别的了。” 语音没停,她炖了下,“哦对了,早上那家小笼包不好吃,还有胡辣汤,有股羊膻味我吃不下,你下次别买了。” 梁砚西打了语音电话过来,“那别的呢?” 乔希看了眼餐桌上的外卖袋,回他,“别的还行,中午那家拉面挺好吃的。” “还有你晚上别给我点饭啊,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乔希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后开始收拾桌上的习题册,本子全都被撂在一边,她礼尚往来地回问了句,“你呢,今天都做了什么?” 梁砚西还坐在书房里,整个身子都靠在休息椅上,座椅网都再往后面靠。 他抻着腿,两条腿上下交叠着,脚踝靠着,人喉间溢出很轻的一声笑,他说:“我啊,起床,吃饭,上课。” 听起来和乔希的没什么区别。 外面风雪逐渐变大,他默了默,又在后加了一句,“还有,想见你。” 第38章 booty烧 chapter 38 乔希没打算在京市停留多久,提前在网上买的房间晚数,最后一晚在物理竞赛的前一天。 考试时间在上午,乔希把行李放在酒店寄存,提前办理好退房手续。 临近年关,京市下了场很大的雪,雪花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地上的积雪被环卫工清理掉,但经过一夜的时间,又堆上厚厚的一层。 那天的风雪很大,乔希打了车好不容易赶到考场。 考场教室四处透着风,到处都是冷的气息,拿笔都觉得有些困难。 监考老师让大家把门窗关牢,没了冷风灌入,屋里好了点儿,参加考试的学生沉下心,开始认真答卷。 风雪到了中午,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物理竞赛考试结束,校门口堵车,门口那儿被迫滞留下来好多人。 乔希先前算好时间订了京市飞往南苔市的机票,为了留有充裕的候机时间,她订的晚上九点多的航班。 路口车辆拥堵,乔希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车。 路上飘着的鹅毛雪挡着车窗视觉,雨刮器在前面刮了一路,雪也不见有停的趋势,车载电台不知道播放着哪个新闻台提示:近日京市暴雪,路滑危险,希望广大市民减少外出行动。 司机是本地人,或许是堵车时间太长,他看着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女生,主动询问,“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这么着急走?” 这一场雪连续下了好几天,错过今晚的航班,乔希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滞留多久。 乔希是浓颜,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就很清冷,她视线从窗外收回,没多说,“回家过年。” 司机又说:“最近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好,听说马上这些通行方式都要停运,你不如等雪化了再走。” 车里暖气嗡嗡地烘着,原先接触过冷空气的体温复苏,像缺氧一样,脸上一顿热。 乔希解开梁砚西拿过来的那条黑灰围巾,松了口气,也没再和司机搭腔。 雪天行速缓慢,乔希提前一个小时才到机场,整个机场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 乔希担心时间不够,拖着行李箱沿着指示牌一路向前小跑,却看见前面的人群都在逆流,她正有些疑惑,有个安保走过来,“抱歉小姐,雪太大了,为了大家安全考虑,所有航班都停了,您还是先回家吧,不要在机场久留。” 乔希心里咯噔了下,“那什么时候可以正常起飞?” 工作人员眉眼全是急色,“哎呀之前的班次全都拖晚点了,外面雪下得那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呢。” 机场那么多人,相关负责的工作人员都在做安抚和遣散工作,他轻吸了口气,说话的语速有些快,“这样,您先回去,随时关注我们航空消息好吧?” 第82章 广播站里已经有工作人员的播报声。 与此同时,乔希拿起手机也看见了航空公司的短信提醒。 停运的那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乔希和家里报备过今天回南苔的,看着这个情形,连忙给白露更新消息。 她发:【同学过生日留我做客,我晚两天再回去】 竞赛成绩还没出来,结果还不知道是怎样,乔希这次是偷偷溜到京市的。 她不想宣扬出去,更不想让白露知道。 乔希又坐车原路折返回去,路上堵车耽搁太久,后面的车不停地鸣笛催促前行,红色灯尾亮起一片池海。 雪还在呼呼地落着,脚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痕迹。 乔希没好耽搁,开了后备箱去拎行李箱,箱尾刚关上,车也向前离开了。 风雪交加,口鼻和脖颈都被灌入冷风,冻得感受到一节一节的冷。 乔希推着行李箱,视线追上方才乘的那辆车,站在路边忽然顿住。 她围巾忘拿了。 飘落的雪花太大,有些迷眼,头发上也被沾了好多片雪花。 北风来得猛烈,乔希没再停留,推着行李箱往酒店大堂方向。 晚上十点多 的时候,酒店门口全是人。 前台办理入住的地方排着一列的住客,大家脸上都蔫蔫的,身上透着被困在这座城市的无奈。 酒店大堂空阔,里面送着暖洋洋的热风,却让人待着莫名脸烧。 京市各大酒店已经关闭了线上销售渠道。 前台接待到后面,办理入住的手续越发变久,快要到乔希的时候,前面的人变得骚动,“怎么能客满呢,您再看看还有没有房源行不行?” “真没了,高铁、大巴、飞机都停运,一下子来了很多客人,你们赶紧去别家酒店看看吧。” 这场大雪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被困在这里的旅客,没人想要狼狈地宿在外面。 人群骚动,大堂里原本的秩序被打乱,大家都在找新的住宿地方。 乔希作为其中一员,也推着行李从酒店离开。凛冽寒冬飘着大雪,她刚跨出旋转大门就被京市的冬天灌了一脸的冷雪。 人流向外扩张,视野前都闪烁着雪花,但她却看见梁砚西在人群逆流中突然冲了过来。 路灯光影下,他的脸被冬风吹得有些红,眼底全是焦急。 两人一周没见过,这会儿他抱她很紧,眼底的紧张也松了点。 他问:“没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太大了,乔希鼻腔有些泛酸,她今天一直没和梁砚西联系,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也意外在这里看见他。 雪花细细压在长睫上,乔希眨了下眼睛,缩进衣领里点头,“酒店是这么说的。” 鹅毛雪花飘零下来,很快染白了少年的头发,黑色的羽绒服肩上也被化开的雪水浸湿。 梁砚西把脖子上那条蓝色围巾取下来套在乔希身上裹好,他拎过行李,轻笑了声,“那跟我走吧。” 梁砚西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走。 “不用,”乔希有点抗拒,她不自在地说:“我不要去你家啊。”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梁砚西把行李放上去,又开了车门把乔希推上去,他也跟了进来。 车窗外映着城市的霓虹,车里的温度暖和了些,梁砚西和司机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乔希原先因不悦竖起的刺被拔了些。 玻璃上升起一层白雾,朦胧了外面的景。 梁砚西转身面对她,眉梢微挑,笑得没个正形:“惊讶了吧?” 惊讶他不是带她去家里。 而是全城客满条件下的酒店。 车里有些热了,乔希把那条围巾扯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手心感受到一阵凉意。 再抬眼时看见梁砚西,他的身上全是雪水,一头顺毛被打湿,漆黑的眼底却还是藏不住地笑。 天寒地冻的,全城缺房。 他第一时间赶到,又轻松替她解决了住处。 乔希把围巾放在手边,狐疑地问:“你家开的酒店?” 汽车滚轮在厚重的雪地上缓慢前行,梁砚西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脸,闻言嗤笑了声,“哪儿能啊,来的路上托人找的房。” 梁砚西倏然靠近,后椅两人紧紧挨着,他的气场瞬间压过来。 梁砚西顽劣地扯了下嘴角,棱角分明的五官利落,视线锁在乔希脸上,他说:“全城都满房了,我刚打电话找了不少人,欠别人一个人情。” 他逼近,轻笑一声,“乔希,你说你得怎么还我才行?” 乔希不钻他的套,往窗边挪了挪位置,“那按你的说法,我得还你那朋友的人情。” “谁啊?” “我认识吗?” “帅不帅?” “在京市吗?” 窗边的雾气被她衣服蹭掉一块,映着窗外层层的积雪,梁砚西面色不动,声音却沉了:“找事?” 乔希不知所谓地继续开口:“那人家把酒店房间让给我,我不得请人家吃顿饭。” 梁砚西脸色彻底冷下来,“听说他在学校杀过人,你也要往前面凑?” 他脸色看起来真不好了,五官戾气很重,眼底也冷冰冰的。 乔希感受到了,这下她收敛了点,往旁边朝着他的方向靠了点过去,给他下梯子,“那还是别了,这个人情梁砚西你自己去还吧。” 第83章 梁砚西没刚才那么好说话了。 身边有股热源靠近,他身子没躲,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暴雪持续地下着,新闻台上播放出了几场车祸事故,到了晚上,外面已经看不到什么车了。 这种天气出门,实在太危险。 酒店留了最后一间大床房出来,空间很狭隘。 乔希和梁砚西两人淋了阵雪,雪水化开,头发、衣服、鞋子全都浸着一层冰的凉意,控制着体感温度一直上不去。 乔希从洗手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砚西正接着家里的电话,乌黑的湿发连着眉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潮湿气。 他站在窗台那儿,举着手机漠不关心地听着那边的声音,连续嗯了几声,不耐烦地说:“挂了。” 梁砚西挂掉电话,转头看见乔希一双漆黑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他看。 她皮肤很白,接触了热气后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粉色,干净的双眼浸了水后格外澄澈,眨巴着眼睛,就像只猫。 她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但头上湿答答的,没吹,水珠连续几滴敲在地板瓷砖,头发湿漉漉垮在肩上。 漆黑的长发染湿了胸前那块衬衫。 但她没任何察觉似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让出地方,“我洗好了,你进去冲一把吧。” 梁砚西眼底情绪翻涌又在极力克制什么,他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有些低哑,让她先把头发吹了。 吹风机在浴室里,吹起来时风声很大,即使关着浴室的房门,那股扰人的电音也透过门缝传播出来。 似乎还夹杂着护发素的甜橙香气。 浴室里传出阵阵声响,室内变得很热,热得空气都要烧起来了,箍着每一寸的呼吸。 梁砚西站在窗边,低声骂了脏话,抬手推开了面前那扇窗户。 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空气里不烧了。 第39章 booty祖宗 chapter 39 乔希被困在酒店三天,大雪停了,冬雪化开,航司正常运行。 她到家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应该吃汤圆的。 但家里没人在,白露和司伯远年底忙着工作的事情,不在家。 司嘉文寒假放得早,早几天前和朋友约着去冰城玩了,也不在家。 家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乔希放下行李,去周沵家蹭饭,连续蹭了三天。 年底周沵家约好了出去度假的行程,乔希知道日期,提前两天麻溜地走人。 临近年底,庄妍他们的乐队到处跑演出,时不时会录段视频发在朋友圈里,再配个很嗨的文案。 乔希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没人。 阿姨放假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乔希睡了一觉起来后就点了外卖,下楼拿外卖的时候还顺道开了瓶酒柜里的酒。 ipad上随便调了个电视剧放着声儿,乔希低头看了眼手机,给庄妍朋友圈那条动态点了赞。又刷了一圈,没什么新鲜的,她放下手机专心吃饭去了。 年底外卖生意看起来很好,乔希点的意面,送来时间有些久,这会儿已经有些凉了。她放下叉子加热好意面,又坐回来。 手机界面上闪过几条未读消息,她拿起来,是庄妍找她:【听说你去考试了,考完了吗?】 乔希没及时回,她在底下又问:【我们明天晚上有场live house,你要不要来听?】 就快春节了,她还是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拒绝的话打完,刚要开始打新年祝福的话,周沵忽然给她打来视频电话,“乔希你什么情况啊?” 电话那头周沵已经抵达瑞士,坐在室内,上身穿着无袖的针织衫,头上还戴了个杏色的冷帽。 乔希被她问得一脸蒙,尤其是周沵的口吻带着质问,她说:“什么?” 周 沵看她还在装,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边撇了撇嘴巴,“乔希你真不仗义。” “我昨天和你妈、你叔叔,还有司嘉文坐的同一辆飞机来的苏黎世,他们说今年春节在这里度假,我问你怎么没来,结果他们说你要和同学约了一起玩。不是,你在南浔到底交到多好的朋友啊,都快过年了你也要和她们一起,有那么好吗?” “那咱俩到底还算不算是朋友啊?” 视频的窗外有小团体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主镜头里周沵皱着眉一脸不满地看着视频里乔希的脸。 乔希花了好些时间消化掉她的那些话,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我妈他们现在在苏黎世?” 突然意识到些什么,周沵忽然顿住了。 她尴尬地拿开手机,人影只在手机拐角里占据很小一块位置,缓了好几秒,她像是确定了什么,拿正手机肯定地说:“对,我们一个航班来的。” 电话挂断,乔希把屋里吵人的ipad点了暂停,第一时间又打给给白露,视频电话很快接通,乔希刚要开口说话,白露就笑了声打断她,“我刚要找你呢。” 她把手机支在桌上,人在酒店屋里摆弄滑雪器具,她看了眼镜头,继续说:“大过年的心别玩太野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乔希身后就是南苔的家,她听着白露的话,心都凉了一瞬,“妈,我前几天就回来了。” 这些消息,她都有同步给白露。 白露“哦”了声,然后安排,“那你订张来苏黎世的机票吧,记得拿好证件啊,今年咱们在这里过年。” 第84章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去过年?” 明明之前没有影的消息,这真的,太突然了,弄的乔希到现在都有些懵。 白露整理好雪具,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嘉文前阵子去冰城滑冰,回来说想去滑雪,我和你司叔就想着今年要不来这边滑雪好了,正好你也爱玩,不过这个事儿是临时做的决定,第二天我们去了趟南苔老家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了,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忘记带了。” 白露眉眼柔和,似乎对这个假期的安排满意得不行,又或者是对休假的满意,在阐述这些时语气温柔,语速娓娓道来。 就像她们从前相处过的馨时刻。 可是,他们把她丢下了。 乔希打断了白露的话,她的语气有些急,也有些生气,“妈!你们把司爷爷司奶奶都接去了,但是都没有人跟我说!” 白露听她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但这事确实是她理亏,忙着收拾东西登机,忘了知会乔希一声。 她轻咳了声,耐着性子哄乔希,“你不是和同学约了一起玩嘛?我们回家里没看到你,以为你又跑出去玩了。” 她说行程安排得紧张,一时没顾得上她。 “但你现在也回来了,再订一张机票过来不是一样的吗?”白露放软语气,态度却是强势的,“给你留了间空阔的大房间,雪具我也都准备好了,你直接人过来就行了。” 乔希越听越生气,“不是,这怎么就一样了?” 白露拧着眉,“怎么就不一样了。” 她熟悉女儿性格,属于又硬又臭的那种,她方才柔软的耐心用尽,开始竖起威严的态度警告:“我跟你说你别来劲啊,那间大房间还是你司叔和嘉文专门留下来给你的,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你,我给你买了明天的机票,你赶紧给我过来。” 乔希也生气了。 她觉得她和白露说的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看着白露这个强硬的态度,她也冷脸下来,“怎么就是我来劲了?” “我在周沵家等你们三天!整整三天你没给我发一条消息,你回家也没跟我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出国了,没一个人告诉我这事,还是刚听周沵说的才知道你们一家都商量好的要出去过年!” “合着就我不知道。” “就瞒着我。” “那行,不妨碍你们,嫌我碍眼我不去总行了吧。” 话刚说完,乔希啪地一下挂掉电话。 偌大的别墅里静悄悄的,落地窗外的树叶随着风沙沙地晃动。 一天没吃东西,乔希这下没食欲了,把桌上的东西全丢进垃圾桶里。 卧室没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乔希手机放在床头上,人气呼呼地躺在床上,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手机屏幕。 只要白露跟她道歉,她就原谅他们。 一直黑着的屏幕闪烁了下光亮,乔希立刻掀开薄被坐起身来看。 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强光有点刺眼。 乔希看到白露发来的消息,一张手机截图,明天南苔市飞往苏黎世最近的航班时间。 三点半的航班。 乔希低头握着手机没动,保持着姿势等了五分钟多,但那边就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之后再没有信息了。 乔希丢掉手机,重重地躺回床上。 烦。 烦死了。 翌日等乔希清醒,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国内和苏黎世有七小时的时差,那边现在是早上七点多。 但微信置顶那一栏仍旧空荡荡的,框上清冷地显示「图片」两个字,除此以外别无所有。 乔希没什么反应,信息下滑看见庄妍的未读消息。 庄:【什么情况啊你】 庄:【被绑架了?】 庄:【要帮你报警不】 乔希昨天的消息编辑一半没发出去,这会儿删了个干净,给她回了个没。 然后丢下手机,连忙去浴室洗漱,洗漱要不了多久时间,一通忙下来时间过去十分钟,她又拿到手机,置顶还是没给她发消息。 庄妍这时候又给她弹了问号,询问她什么情况的意思。 乔希深吸了口气,揉揉脸收拾好心情,给她发:【你们在哪里唱的?】 乔希这是要去的意思。 庄妍没多问,轻笑了声后,把地址和演出时间给她发过去。 乔希带好证件打车去了车站,她没去赶那趟飞往苏黎世的飞机,而是转道去了南浔。 有些事情,不能总是那样轻描淡写地抹过去。 南苔的天气不是很好,白天下了一场微雨,雨水冻住整个城市,南浔镇也是这样的小雨天气。 乔希到南浔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穿着黑色大衣,坐车里的时候不觉得冷,出站以后确切地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这个节点,车站里全是回家过年的人。 车站拥挤,乔希打车耽误了点时间,直接去了庄妍消息上的那个地址。 南浔音乐节的舞台地。 主办方请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乐队和歌手,规格不大,演职人员都选了一些网络上爆火歌曲的翻唱,观众不是很多,但他们挺会热场的。 尤其庄妍他们,甚至从台上跑下来和线下观众互动。 明明棚外在下着雨,但是看他们的节目却不觉得很冷了。 第85章 音乐节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散场。 乔希穿得少,在露天的环境里,呼吸一下周围全是白色的雾气。 她在音乐节待到最后时间,配合着他们的时间参加庆功宴。 今晚演出顺利结束,庄妍他们表演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精疲力竭的,提议去烧烤店好好搓一顿。 他们认店。 去的都是老地方了。 老板在烧烤摊上烤着串儿,时不时地拿过来一把烤好的东西。 靠近窗边的餐桌上,蒋千帆他们还拿了酒,老板娘很快炒好下酒菜端过来,几个男生很容易燃,喝了两口酒以后身上暖和,人也开始来劲了,开始拿着酒瓶直接对吹。 庄妍没碰酒。 看他们喝得高兴,站起来举着手机俯拍了张全景图发朋友圈。 “来来来看镜头,我拍张照片。” 没修图的程序,她原图直出的。 配文:南浔站,演出顺利结束「耶」 梁砚西点开朋友圈刷到了庄妍的动态,她经常发这些类似的动态,就连配文也没什么奇怪的,和平时无二。 他刚要划开的时候,视 线却瞥到角落里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孩。 和庄妍一身夸张的舞台妆造不同,角落里的女生素着脸,长直的黑发,干干净净的脸配合地看着镜头。 过份松弛。 但又美得突出。 梁砚西点开乔希的聊天框:【你在南浔?】 那边言简意赅,很表意地回了个问号。 耐心不多。 连字都不愿意打。 得。 祖宗又不高兴了。 第40章 booty“但我赢了的话,我要你。…… chapter 40 乔希的出租屋装修得简陋,隔音效果很差。 年三十那晚,隔壁的小孩不知道干什么了,在那嗷嗷哭。 不过没一会儿就听到有道女声的轻哄,哭声停了,改成笑声,新年的气息逐渐靠近。 乔希的出租房里静静的,单调的家具上什么都没有,门窗也没贴上喜庆的年画,冬天的冷气放肆地钻进屋里,冻得人手脚发麻。 屋里太清冷了,乔希找了副手套出门晃了一圈。 广场上不断有人放着烟花,清冷的夜里到处都是笑声,火花炸开在深夜里。 小区里每一家屋里都亮着灯,门口贴着春联,窗户贴着新年贴纸,就连路灯上都被挂上了红色小灯笼。 南方的空气潮湿,风声呼呼吹着,吹得人眼睛都疼。 公园里有几个小孩在那扔炮仗,路灯映出他们被冻红的脸,也照出他们身上有过节的兴奋。 完全不怕寒冷,围在一起和同伴们约着明天去干什么。 苏黎世时间下午五点,乔希坐在秋千椅上,点进朋友圈刷到司嘉文,她刚更新完九张精致的照片,又过了十分钟,拍了一张天色有些暗的,正在下雪的视频。 皑皑白雪有些刺眼,乔希不想看朋友圈了,退出微信,胡乱地按着其余亮着红点的软件。 她没有看短信的习惯,经常匆匆扫一眼后遗忘,有好些都显示未读。 这会儿一条一条翻下去,她视线扫到一条教育部的通知,是她物理竞赛的成绩。 她排名前列,报考京大能加分,高考正常发挥的话应该是稳了。 乔希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心情被调动的有些高兴,下意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露,刚点开微信和白露的聊天框,脸上的笑意又顿住。 她还在生白露的气呢。 她们在冷战。 夜色浓稠,路灯下的空气雾蒙蒙的。 不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那道声音越发靠近,直到踩上公园塑胶皮上,脚步声才变轻。 乔希抬眼看过去,路口的少年身形修长一身黑,在路灯下站得笔直。 昏暗泛黄的视线里,梁砚西不好好在家里过年,迎着一身寒风,坦坦荡荡地出现在南浔。 少年疏远地凝着她。 漆黑的眼底像深夜里的一场雾。 梁砚西一步一步靠近,被路灯照耀下的漆黑身影映在她身上,他一靠近,遮挡住她眼前的所有视线。 乔希茫然地抬起头,仰着和他的眼睛对视上,又不自在地别开眼,“你怎么来了?” 梁砚西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低哑的声音反问她:“是不是我没发现庄妍那条朋友圈,你就不会告诉我你回南浔了?” 脖子上那条蓝色围巾有点松了,周围的冷风吹过来,冻得耳朵和鼻子都有些疼。 乔希伸手把围巾扯正,羊毛紧贴在领口,抵挡住了些寒风,她深吸了口气,嗅到冬天生冷的气息,又被刺激得红掉眼圈。 缓了两秒,乔希重重地“嗯”了声,她抬眼,干净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生疏和冷淡。 她说:“这没什么好说的。” 被家人遗忘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和家人冷战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管是对谁,她都不乐意说这些。 也不可能说这些。 尤其这人还是梁砚西。 周围不知道是谁家放的烟花。 一束接着一束的烟火炸在后空上,给凛冬增添喜色。 梁砚西注意到她脸上那股坦然和疏离,似是做好了决定,明确到从没想过告诉他。 盯着她那双干净的剪水眸,梁砚西倏然低头自嘲地笑了声。 第86章 京市封城的暴雪夜那晚,酒店窗外的冬雪横冲直撞地降落,屋里电视不知道放着哪个台的电视剧广告,他们两人规矩地坐在沙发上。 后半夜很晚的时候,乔希没熬住困意,躺下来枕在梁砚西腿上,仰头看见少年的利落的五官轮廓,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朦胧,盯着他眨了又眨。 在少年低头看下来的时候,她勾住梁砚西的脖子,起身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似是还记得他晚上的话,问他:“这个报答够不够?” 后来哪怕她回到南苔,他们之间也有联系。偶有拌嘴,但是聊得很好。 可现在,在冷冽的寒冬里,梁砚西只觉得她的那颗心比夜晚的霜冷温暖不了多少。 乔希的话不是很多,但梁砚西主动问过她什么,她就会回答些什么,句句都有回应。 她对他大方,甚至不惜以亲密的方式帮他解围。 但他妈的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乔希这人只是知恩图报,从前林薇给她带路,她就上去帮林薇解决不少麻烦,不惜给自己惹来麻烦。 陈雪纭给她瓶牛奶,她有什么好玩的都会想到那人,邀请她出来玩。 李东拾送去饮料,她也态度很好地对着他,哪怕他后续烦过她多次,她也没对人发过火。 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回去。 对谁都不例外。 梁砚西帮她收拾了李杨明那个人渣,所以她豁出去地替他挡酒。暴雪天封路,他出来帮她找了住处,她就乖乖送上来给亲。 她所有的回应,全是因为他妈的报答! 空气潮湿又阴冷,呼吸刺痛着鼻尖。 梁砚西低头视线落在女孩脸上,又划落在她那双略狭长的杏眼上,瞳仁黝黑,眼底干净得没任何杂质。 一腔怒气的拳头像砸在棉花上,她全然不察。 夜晚,周围放烟花庆祝的人更多了。 每个方向都有好看的烟火炸在高空,那份美丽又像流星划过一样转瞬即逝,乔希眨着眼睛,浓密长直的睫毛轻扇,她忽然主动开口:“梁砚西。” “新年快乐。” 这个冬天,她又和梁砚西一起过了。 他们之间总像有道剪不开缘,他每次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毫无疑问和例外。 老城街破破烂烂,北风呼啸,乔希的祝福顺着冬风一起送过来,酥麻了骨骼。 这个潮湿的冬天太冷,而他们之间,总隔着一条细细的长线。 梁砚西从没走进她心里。 像她刚到南浔那会儿,对人态度生冷不接,随时做离开的准备。 到现在,她也是这样。 临近跨年的时间点,他们在深夜里相互对视着,白气在两人之间丝游,冬天冷得要人冻住。 是梁砚西先别开眼。 他的半张脸都藏在路灯的阴影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乔希眼前被他长长的影子掩盖,感受到冷冽的气息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他说:“乔希,要不要玩游戏?” “我们再打个赌。” 没问题啊,乔希奉陪。 她想到方才朋友圈里看到洁白一片的雪,京市会下雪,苏黎世也有雪,但南浔没有。 这个春节过得有股生涩的冷,潮湿的气息很重,却没有一片雪花。 只用了片刻时间,她便出口刁难,“我赌这个春节南浔不会下雪。” 她说,“梁砚西,你输掉的话,这个寒假都陪我过吧。” 她用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刻意地为难一个人。 当时的乔希没有多想什么。 南浔的冬天太冷了,她就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 因为梁砚西出现了。 所以,她就赖上他。 乔希下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面,只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呀眨,她迟疑了片刻,态度松了点,给他留有一丝余地。 “梁砚西,你还要跟我赌吗?” 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已经麻木了五感。 梁砚西垂着眼注视着乔希,凌厉的下颚情绪微微松动,他忽然来了兴致朝她逼近。 “行。” “但我赢了的话,我要你。” 少年漆黑的眼底还和从前那样自恃,抬着眉骨语气轻佻 ,气势却很强,有股势在必得的协迫。 乔希听着他的话怔在原地,扑扇的长睫停止,呼吸在凛冬轻颤了下。 梁砚西全都纳入眼底,他低头靠近,带来一瞬强势的存在感。 像动物原始的轻狂野性和欲。 他轻哂,将那句话一字一字揉开了说,“乔希,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不再是那种飘忽不定的,模棱两可的关系,他要一个正大光明。 “赌么?” 他好像是认真的。 寒冬凛冽,乔希在少年炽热的视线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她赢。 梁砚西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了。 夜色浓稠,尽管到处都很热闹,但整座城市在这一刻下霜,户外异常的冷。 梁砚西说完那句话后就拉着乔希一路去了学校,跨年夜传达室没有门卫守着,那扇铁门很容易推开,校园到处都很清冷。 乔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走了一路,跟着他一路抵达学校废弃的仓库。 从前乔希被方敏敏锁在这里,是梁砚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救她出去,后来乔希报复方敏敏回去,也在这里受过伤。 第87章 她对这里没什么好的印象,认清是那条路后就有点抗拒,“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周围的杂草枯死,树叶凋零变得光秃秃,荒芜一片。 梁砚西还拉着她,露出的手心冷冰冰的,失去知觉。 他低头睨了她一眼,锋利的下颚轻扬,“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希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脸避着风。 这一块荒废许久,学校一直没有修葺的动作,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如果是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就会有脏水从凹凸不平的缝隙里溅出来。 但现在是冬天,只有空气里的风是潮的,地面被霜冻得硬邦邦的,霜水降落在表层,路有点滑。 快到破败的教学楼的时候,乔希抬头看了一眼。 视线里烂尾楼不是从前那样的萧条,走廊上被摆了几棵圣诞树,大小不一地摆放在一块,缠绕在树身上的红绸带还被捆了灯链,灯筒一闪一闪地亮着。 乔希看呆了。 废楼的里里外外都被布置了,颜色喜庆,很有过节的氛围,她刚要问梁砚西什么时候布置的时候,身边的少年把她拉到长廊中间又离开。 不知道梁砚西碰到什么东西,寂静的黑夜里有音乐响起。 浪漫又热烈的节奏,混响在这个充满记忆的,被遗弃的地方。 “i have come from somewhere for away(我从很远的地方踏云而来), an island in space where the sun is grey(茫茫宇宙里有一座拥有灰色阳光的岛屿)” 乔希只是顿了一瞬,周围的空气里降落了很多白色的雪花,在空中轻轻飘着,又缓缓降落停留。 乔希伸手停留,接到一捧白色的泡沫,小小的气泡又微妙地在空气里炸开。 跨年夜的倒数,身后的黑夜里是漫天的烟花。 梁砚西懒散地倚在墙边,在接触到乔希的视线的那一刻,挑起眉骨,扬起几分肆无忌惮地笑。 他手里扬着仓库钥匙,一副赢家姿态,声音冷懒又很欠地说,“你输了。” 烟花在这一瞬炸开,他那几个字咬音很重。 他的声音被周围爆开的烟火声盖过去,可乔希一直盯着他看,她读懂他唇部微张的动作。 他说的是:新年快乐。女、朋、友。 第41章 booty往陷阱里面跳 chapter 41 二○一七年。 春节零点的那一刻,这座城市所有的焰火都在为新年的到来作庆祝。 绚烂的遗迹在黑夜高空上停留很久。 白色的泡沫喷射在空中,梁砚西的头发和肩膀上都沾染了些。 乔希吸着寒冷的空气,手心被泡沫黏湿,鼻腔很疼,但脸上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热起来了。 血液好像直往脸上冲,弄得脸很烧,手心也变得热起来。 这个时间点,相隔很远的亲朋好友会通过网线送过去祝福。 靠在一起的人,也会向身边的人传达新年的喜悦。 冬天,跨年,泡沫,这三个词和梁砚西绑在一起就能轻易地把人思绪搅乱。 可他就像个恶劣的混蛋一样,不声不响地闯入,在做完那些以后,沉着脸从口袋里取出湿纸替她擦拭着手心。 他的手心很热。 气流在两人指缝之间流窜,带着潮湿凉意的纸巾缓慢擦拭,潮湿的冷感激得人手心发颤。 漆黑的长夜,比起梁砚西今天刚出现的时候,此刻的他低着头,唇角的弧度微敛,看起来心情大好。 乔希被他的靠近弄得心底很痒,手心原本有些闹心的滚烫,这会儿被湿纸巾擦拭着,手心变得很痒。 那种感觉很奇怪。 乔希不自在地往后退,一把从梁砚西手心夺过纸巾胡乱地擦手。 她开始找今晚的刺斥责他,“梁砚西你不公平。” 她眉毛皱起,想了好一会儿时间,对他投机取巧的行为颇有微词,“你偷换概念,哪有人会用泡沫代替雪的,这两者一点也不一样好吗。” 她噼里啪啦一顿指责,却一点也不敢看梁砚西的眼睛,眼神躲闪视线,指着这里的一切,一样也没放过。 先前废旧的仓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收拾过,里面废旧的东西被处理掉了,这里变得空旷和干净。 梁砚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又带着她来征用这块地。 这里除了几个大的布景以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东西太多,看起来早有人在这准备。 乔希指着这里的东西,越想越觉得梁砚西这个人心机,“而且你早就有准备了,东西全都布置好,这不是明摆着牵我往你陷阱里跳吗?” 乔希性子直白也爽快,从来都是玩得起输得起,梁砚西不怕她赖账。 少年笑得肩膀轻颤。 他人都来了,怎么可能白来。 黑夜长空,梁砚西低头抬了抬眉骨,神色戏谑,“是你主动提的赌约,我可什么都说啊。” 他的嗓音在夜晚有些沙哑,用激将法激她,“难不成你想耍赖?” 烟花断断续续放了好一会儿,夜空恢复宁静,大家蹲完零点的时间后渐渐入睡。 这座城市的灯一盏一盏地灭着,黑暗吞噬着夜晚,四周留下烟火迸发后的孤独与安静。 乔希突然想到家人了。 乔五岳在乔希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为了钱和权力不择手段地留在外面,放弃了白露和乔希。这些年乔希一直跟着白露生活,哪怕有犯事讨嫌的时候,她们也都在一起。 第88章 她和司家父女俩的关系一般,并不亲近。 司伯远谦逊疏离,但因为白露的关系,对乔希这个养女从来和气。他不会参与对乔希的管教,但也不会漠视和排斥,他给予尊重,物质条件上也能大方满足。 司嘉文是随时都要人哄着的大小姐,两人之前虽然是同校同年级,但她们都有彼此的交际圈,除却在家会有交集以外,她们在外形同陌路。 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她们非亲生的姐妹关系,但不会有人不识抬举地在她们面前招惹对方的事端。 她们的教养给予家人尊重和礼貌,大家都知道底线是不能碰的,她们的底线摆在哪里,没人会不识相地上来讨嫌。 虽然乔希和司嘉文平时相处都是寡言少语的,但在新年那天,还是会当面道贺。 按照往年春节习惯,守岁成功以后白露会给她们端来热牛奶,放她们去休息,等到第二天天明,给她们包上厚厚的红包。 司伯远给的最厚。 其次是司爷爷和司奶奶,再之后才是白露的。 她做事冲动,也爱玩,从小经常闯祸要被 请家长,因为这种事情被白露骂过很多次。 可唯独今年一年,她因转学来到南浔,和白露两人各自忙碌着,她们之间甚至连好好沟通的时间都没有,就连过节也分开在两地。 她没有坐那架飞机。 白露也没有主动找她。 烟花在零点以后就消停了,漆黑的夜晚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梁砚西手机方才没关,音乐还在随机播放着,欧美女声的唱腔清晰灌入耳蜗。 “one kiss is all it takes(只需轻轻一吻), falling in love with me(便能与我坠入爱河)” 梁砚西没等到乔希的回应。 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着明黄色亮光,他看到她垂下的潮湿目光,眉尾丧气地耷拢下来,泪水像断了线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她从来不哭的。 跟人打架受了伤不哭,被李杨明当众欺辱不哭,被同学造谣和排挤也坚强地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是今天,在他强迫她做女朋友的时候,她眼睛很红地哭了。 梁砚西后退半步,抿着唇,心凉掉半截。 她的哭是没有声音的。 脸上表情没太大变化,就只是眼睛、鼻尖红红的,掀起眼皮的时候,眼泪像断线的流水,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泪水在灯照下很亮。 梁砚西紧抿着唇,漆黑的眼底黯淡,但看着她红着的眼睛,烦躁地上前擦着她眼角的红。 他的手心很热。 粗粝的手指摩挲在乔希眶骨那里,他皱着眉,语气又冷又硬,“不强迫你。” “别哭了行不行。” 乔希抑制着身体里那股难受的劲,哽着声音反驳,“不是因为这个。” 说完她又咬着下唇,死死克制着不受控制的情绪,缓了好一阵后她又拍了拍脸上的泪痕,一双剪水眸盯着梁砚西,小声装作不在意地轻笑了下,她说:“我就是突然想喝那家桂花烤奶了,梁砚西你能不能给我买杯牛奶。” 凌晨深夜,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语气又弱下来,“随便什么牛奶都行。” 外面实在是太冷。 她有些不想再在这里吹冷风了。 她说:“今天晚上你作弊了,但你能给我买到一杯热牛奶的话,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年三十晚,合家团圆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家里陪伴亲人,外面大大小小的店铺全都闭门暂停营业。 现在是凌晨的时间,跨年夜倒计时结束,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寂静的安睡状态。 乔希以为梁砚西会拒绝。 但是少年漆黑的眼底里浮现热络的情绪,他把她送回去,郑重其事地让她等他一会儿,而后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出租屋的大门还没关,乔希站在门边,盯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很久没能收回。 冷风吹乱额前的碎发,额头上的温度变得有些冰。 她知道这又是件强人所难的事情,可她当时就是忽然很想看看,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为她拼尽一切。 人是种很自私的生物。 乔五岳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家庭。 白露可以为了工作疏忽陪伴乔希。 而乔希信任过的朋友林薇在她被造谣的那段时间,因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下意识选择甩开她的手。 保全自己。 好像没什么错。 乔希以为梁砚西也不会例外的。 但是那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他真的带来桂花烤奶。 外面更深露重,梁砚西的衣服上沾着一层潮湿。 灯光下,他的耳朵被冷风吹得很红,手像冰块一样冰,眼底却是神采奕奕的。 他解释,“那个阿婆说要去大城市和儿子一起住,以后可能都不回南浔了。我等奶茶的时候看了她的做法,刚按照她的方法试着做了几次,你尝尝这杯?” 奶茶在保温杯里盛着的,她不知道梁砚西是跑了多少家店买到的牛奶和其他配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保温杯,又是怎么做出的这杯奶茶。 乔希旋开杯盖,奶茶的热气围着杯口汹涌外泄。 水汽铺满一脸,乔希在梁砚西注视的目光下,低头尝了一口。 第89章 很甜。 恰到好处的那种甜。 头顶的灯忽暗忽明地闪烁,乔希一头长直的乌发垂落在脸侧,衬得皮肤雪白。 她的眼尾还是很红,不知道怎么染上一抹潮湿,又在那里强忍眼眶里的酸涩。 新年伊始,乔希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 她想和梁砚西在一起。 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泪水模糊视线,寂静清冷的深夜,乔希紧攥着手心的保温杯,热气升腾,她深吸了一口气,“梁砚西。” “大学我们一起考到南苔吧。” 梁砚西从前有过梦想,只是梦想被周灿亲手毁掉。 来到南浔的那一天,算是被放逐,他浑浑噩噩地过着,不再有梦想。 他本来以为自己踩在泥泞的地上,永远这么烂地过完这一生。 但从今天起,他有新的方向了。 他要和乔希一起考到南苔。 透过窗户月光盈盈的夜晚,他哑着声,重重承诺。 “好。” 第42章 booty你老公帮你看着 chapter 42 高中的课程在高一和高二阶段就会上完,高三一整年,都是回顾过往的学习知识加以巩固。 梁砚西在这学期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发力,名次一跃至前列。 他像匹烈马,横冲直撞地以年级前三的成绩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去年梁砚西本就是以高中两年都是重点班第一的成绩单进的浔高,京市教育资源雄厚,他的底子比普高学生好太多。 看他如今摆正学习态度,一班的均分一跃甩开别的班好几分。 学生成绩和教师奖金挂钩,林老师下课以后满面春风,对谁都有颗包容的心。 长冬过去,很快迎来南浔的春。 细密的雨水浇灌着春,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 当地文旅局宣传热点,各大博主在这里打卡发布照片,吸引来一大波游客。 街道上外地游客太多,所有景点和餐厅都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但梁砚西和乔希两人一点没受到游客密集涌入的影响。 他们平时规规矩矩地在学校上课,周末会去7 club那里做题。 齐叔知道他们高三生学业任务重,腾出一个安静的小房间给他们两人用,平时那些人来他这里玩,看到房门紧锁着就会很自觉地放轻脚步。 但是他俩的做题速度都算快,学习之余,自觉地会去找些消遣充实枯燥无味的生活。 梁砚西成绩一下变好,人缘也变得好起来,除却平时那些成绩平平的人喜欢找他以外,他的社交圈又多了批成绩优越的人。 但梁砚西没因为这些改变什么,他的性格仍旧是那么刺,做事仍旧是随心,我行我素。 周五晚那天,齐顾包了个场过十八周岁的生日,邀请班里同学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或许是高三的学习生活枯燥无味,每天沉浸在题海和背诵的过程里,大家都过得很压抑。 有了给同学过生日的由头,他们用着“正当”的理由去放纵一场。 那天放学铃声刚打响,齐顾噌一下地站起来,收拾着书包就要往外冲,他扭头叫李东拾他们跟上,说完头又往后侧一伸,“梁砚西,你也抓紧啊,我们到那儿先去打台球。” 他这阵子学习也憋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庆祝生日,家里人根本不会放他出来玩。这会儿争分夺秒的,猴急得不行。 梁砚西懒洋洋地“哦”了声,深邃的眉眼噙着笑,歪头看向旁边的女生,“希,台球你玩么?” 下课后的教室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噪声。 粉色的雨 从樱花树上开始,浇灌地到处都是。 乔希也在收拾课桌。 她侧身抬眼看向梁砚西一眼,“你先跟他们去玩吧,我还有事。” 齐顾收拾好东西一转头就看见梁砚西整张脸都正朝着乔希的,他低头咒骂了声,跺跺脚给自己吸引来视线,“我先走了,你们记得抓紧啊!” “李东拾快点儿,我们先走。” “来啦——” 教室里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地远离,周围嘈杂的噪声也逐渐变得稀薄。 梁砚西低着眸皱了下眉,好整以暇地凑近继续看过去。 在学校里他们都有分寸,不会做得太多。 乔希伸手戳在他左肩,使了点力气把人往外推远了点,“梁砚西你别闹。” 她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顺好,站起来跟他说,“陈雪纭给我发信息,她想要我笔记回去抄一份,我把笔记本拿给她。” 她站起来,拎起包背上,又说:“你先去吧,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乔希和陈雪纭约的学校操场见面。 陈雪纭他们班老师拖堂多讲了两道题,她没能及时赶到,乔希站在操场南门入口处等了她好一会儿。 放学以后学校操场空荡荡的,这座白天热闹的地方在这个时间点变得寂静。 最近接连下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湿漉漉的,安静的空间里有种别样的惬意。 乔希站在这里,呼吸着潮湿粘腻的空气,过了好一阵子才看见陈雪纭一路小跑过来。 乔希伸手把笔记本拿给她,陈雪纭接过,抱着笔记本接连说了很多声谢谢。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乔希伸出手示意她打住,“能帮到你就行。” 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第90章 浔高不远处有一条樱花大道,最近这段时间很多人在这里拍照。 乔希就晚走了一会儿时间,天色渐黑,她出校门的时候就碰到一群年轻人带着补光灯和相机在路边聊天。 他们应该是在沟通拍摄方案。 乔希并不想和他们有所交集,但他们几个人把人行道堵得严严实实,她只好出声提醒,“你好?麻烦让个道。” 她声音刚刚落下,周围忽然出现一片惊呼声,“乔希?你是乔希吧?” 男生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乔希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张眼熟的脸出现在眼前。 周迎旭,那个自称梁砚西弟弟的人。 春的气息还有些凉,到晚上温度骤降,冷空气涌在周围。 乔希看着眼前的人眨了下眼睛,没什么表情地问,“有事吗?” 见她的态度很冷。 周迎旭脸上只是尬笑了下,然后出声提醒,“我是周迎旭啊,去年我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牌你记得吗?” 乔希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梁砚西在给她发消息问到哪儿了。 她拿出来给他回消息:【刚从学校出来,二十分钟后到】 那边秒回,发过来一张照片。 一杯未开封的冰摇黑加仑,他说:【你老公帮你看着】 乔希看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有些渴。 她收掉手机,更不想在外面耽误时间了,“不好意思啊不记得了,麻烦您让让,我还有点事。” 乔希一身冷感。 撂完话就走。 身后周迎旭不知道怎么了,和同伴低语几句话,又追了上来。 他还和从前那样自来熟,凑过来一点不觉得尴尬,走到乔希旁边说:“我知道你肯定记得我。” “我也记得你。”他陪她一起在斑马线外等红绿灯,又继续说,“过年的时候,梁砚西就是来这里找你的吧。” 路边驶离一辆又一辆车,留下一片残影尾灯。 乔希不知道周迎旭这次又是想干什么的,她没吭声,看了眼他也没给回应,等到绿灯到的时候就走自己的路。 但周迎旭就像癞皮狗一样黏过来,“其实是他过年被我姑妈骂,他心情不好就出去了。但他在京市又没什么朋友,所以就来找南浔这里的朋友了吧。” 他靠得太近,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道飘在鼻尖。 乔希往旁边闪了点,眉头皱起,漆黑的眼底藏满了不耐烦的情绪,“你很吵。” “别跟着我。” 她不悦地丢下这句话。 乔希的态度冷然,像个坚硬的石头,怎么也攻不开。 周迎旭从来都不喜欢梁砚西。 小时候不喜欢,长大后也不喜欢。 他讨厌梁砚西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劲,好像他本该就拥有一切,好像他做什么都能行。 所以梁砚西拥有的东西,他全都觉得那是好的,想占有,也想去破坏。 哪怕梁砚西被他迫害到南浔,他也仍旧打探着他的消息。 从梁砚西家看见乔希的那一眼,他就知道梁砚西对她很不寻常,所以他想方设法地想玩“追到梁砚西喜欢的女生再甩了她”的游戏。 但乔希太聪明了。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片海域,能看透太多东西,说话直白难听,防线也太高,很难搞。 周迎旭生活的主场不在南浔,所以很快换了方法。 他在乔希面前不再伪装,直言:“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看乔希一点不想搭理,他对着乔希的背影喊住她,放出最后的杀手锏,“那你应该知道梁砚西和家里决裂了吧?” 果不其然,他看见乔希的身影顿了一瞬。 他又趁热打铁继续说,“他以前想当篮球运动员,但是手断了。篮球队不要他,所以他把错归根到所有人身上,他就是有心理疾病,对家里所有人态度都特差。” “他从来做什么事情都三分钟热度,学潜水、滑雪、钢琴、画画、天文都学一半就不学了,对家人的情感更是疏离!” “你觉得这样的人能永远喜欢你吗?” 晚间忽然下起一场雾雨,潮湿的空气迎面而来,眼前变得湿漉漉的。 晚间的空气有点凉,沾上潮湿的水汽,似乎更冷了一点。 乔希停住脚步,回头直视着周迎旭。 她的脸上仍然平静,没任何意外地开口:“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好的,我管他人是怎样。”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着周迎旭,看他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她上下扫了眼对方,又犀利地点评,“但你看起来。” “比梁砚西差远了。” 记忆里的里赛庄园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色昏沉,庄园大堂里挤满了人。 金碧辉煌的包间门外,那个找梁砚西拼酒人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她记得他那张憎恨的脸,一边厌恨,一边又凑上去挡住别人的路。 时间的交错有了记忆,那张脸和眼前的这张如出一辙。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梁砚西一个京市户口的人被丢在浔高读书,放眼他身前身后没别的人存在。 他会来这里的原因不言而喻。 乔希也有秘密,她没和任何人说过。 尽管现在和梁砚西足够亲近,他也不曾问过。 第91章 会让乔希难堪的事情,他梁砚西从来不做。 但这种打着别人亲戚的名号,在陌生关系的人面前自以为很懂的胡乱一通乱说,没人会觉得他好。 雨雾弥漫着这座城市,周迎旭笑容的面具破裂。 他绷着下巴,拳头握得很紧,斥着乔希,“我读南苔最好的学校,放假就跟着姑姑帮她打理公司,家人生病了是我照顾,除此以外我还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所有项目我都亲力亲为跟着做。我哪里比梁砚西差?” 老巷口的路灯暗下来,斑马线上车急速驶来,汽车鸣笛声盖过黑夜里所有声音。 乔希冷冷地收回视线,“你人品差。” 第43章 booty以后我也会站你这边 chapter 43 五月二十七日,那天是周六。 李东拾因为成绩太差被家里人报了辅导班找老师补课,他连续上了五天,就等着礼拜天回去放松一下的,结果又苦兮兮地上了一整天的课。 当晚放了学,他立马跑到梁砚西的别墅里蹭吃蹭喝。 炸鸡外卖送到, 他一边吃着一边吐槽:“我真受不鸟了,我们辅导班老师跟灭绝师太一样,下课除了上厕所哪里都不准去,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挤在那个小破教室里,又闷又热,我快待去世了。” 他嘴里啃着炸鸡块,脑子里忽然有了新点子,急到骨头直接吐在手心里,“嗳?梁砚西,要不我们明儿一起上网打游戏吧?” 李东拾以前和梁砚西一起玩过游戏,他玩游戏技术好,脑子活,有他在,他们那队总能赢。 李东拾和他玩过以后就不愿意和玩得菜的人一起玩了,他想要赢游戏的快感,所以经常缠着梁砚西一起打游戏。 梁砚西这人也爱玩游戏。 以前翘课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 李东拾看梁砚西没什么反应,继续乘胜追击地说,“听说观前街那边开了一家新网吧,环境好,设备新,关键刚开业活动力度大,我到时候再叫上齐顾他们,咱们一起呗?” 梁砚西冰箱里很多饮料。 刚拿出的可乐罐上还冒着带有水珠的冷气,他单指叩着易拉罐拉环上,稍稍使力,空气里冒出“滋啦”的一声。 梁砚西仰头喝了口气泡水,喉结滚动,他歪着头看他,“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 李东拾丢下翅骨,双手托在头上,一脸痛苦,“哎呀不上了不上了。” “老子翘课出来玩!” “这逼书谁爱念谁念!” 梁砚西长腿迈着身子靠近,沉甸甸的易拉罐磕上桌面划开,别墅里静而默。 室内的气氛转变诡异,梁砚西侧脸棱角分明,他绷着下颚,漆黑的视线冷而冰,反问:“你真要一辈子这样?” 梁砚西推掉李东拾的邀请。 他说自己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李东拾被他那句话浇了一身凉水,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是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梁砚西的路不会差。 人清醒了些后就会变得很丧,嘴里的炸鸡都变得没什么滋味,他低垂着眉,问他,“你又没报班上课,你明天干嘛啊?” 烟尾巷现在越来越清净了,尤其是他们几家有高考生的门口,大家为了孩子的休息和学习都刻意放轻脚步。 巷口的小摊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但人却慢慢地错开了脚步。 梁砚西回避了他这个问题,没回答。 季后多雨,南浔迎来一场又一场的暴雨。 翌日那天清晨,天色还没完全亮起,外面雨水停止,但昨夜翻涌过的暴雨还弥留气息,高空中的积雨随着风吹不管不顾地降落。 总打得行人猝不及防。 梁砚西一早就去了南浔的早市。 早市游客居多,很多人趁着天还没亮就来排队,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在等着店家叫号。 梁砚西排了很久队才买了份生煎和纸皮烧卖。 到乔希家的时候还没到六点半,打包带来的蟹黄面都还是热的。 梁砚西给乔希打了电话,里面的人没接,屋里甚至连动静声都没。 对门的阿姨拎着篮子出门买菜,两门之间杵着梁砚西那么一大高个子,阿姨哈欠打到一半,看猫腻似的看他一眼。她关上自家房门,小声问他,“又来给女同学送吃的啦?” “之前你不都中午来的么,怎么今天这么早?” 楼层间逼仄,头顶上的灯有些昏暗,梁砚西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光全映在凌厉的下巴处。 梁砚西侧着身腾出通道,人懒洋洋地靠在门边,他低着眸回人家,“您再晚一点儿,新鲜的都得被别人挑走。” 隔壁室的阿姨脸色一顿,抱着篮子赶紧走了。 屋外雨湿,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了亮的趋势,透着一股阴恻恻的蓝色。 乔希是被门外混乱的敲门声吵醒的,她翻了个面蒙在被子里,但吵闹的声响没停,门口的门板声一下又一下地响着。 烦死了。 窗外又袭来一阵暴雨声,凌乱的雨水和门口的敲门声共振,搅得人睡不着。 乔希睡不着了,去门口给那混蛋开门。 看到那张脸时她一点也不意外,漆黑的视线对上他那张戾气的脸,看他扯着唇角,看他漆黑发亮的眼底变得柔软。 乔希烦躁地打开门,门框和墙壁碰撞出响声,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梁砚西你真逆天。” 第92章 室内逼仄狭隘,梁砚西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臂,呼吸淡在她的头顶,他问:“吃完再睡?” 屋子里没开灯。 灰蒙蒙的天气,天空翻起的鱼肚白都沉溺在暴雨天气里。天光透着门窗缝隙,屋里的光线更暗。 乔希眼前一片模糊,困得头疼。 想到面前的人是罪魁祸首,又忍不住地抬腿踢他一脚。 “你自己吃,”她不高兴地仰起脸,夜里眼底是抑制不住地潮湿,她说:“我要睡觉。” 态度冷冽强势。 看来是真的很困。 暴雨持续下了一整个上午。 潮湿气息从门窗缝隙翻涌而进,老房子里的墙皮受潮,丝丝缕缕的霉味顺着雨水一起弥漫进来。 雨汽朦胧在狭小的房间里。 乔希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刚睡醒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她起身的时候,摸到床头柜一手的潮湿。 这个房子就是这样。 背着光,太阳怎么都照不进来。 乔希起来洗漱的时候,外面的人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偌大体积的少年陷在沙发那里,地方瞬间拥挤起来,乔希这时候才注意到他。 他穿着复古感元素的黑色卫衣和工装裤,看着很洋气,窝在沙发那里静静地玩着手机,听见外面有动静后,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梁砚西换了个坐着的姿势,胸前衣服上的铁链在空中晃了下,他望着乔希勾勾唇,揶揄地笑着,“终于舍得醒了?” 声音有点低,但却是夹着笑意的。 和他那张没表情时看起来凶巴巴的脸一点也不符合,他对乔希,总是会多很多包容和耐心。 乔希身上还有股刚醒的起床气,淡淡瞥了他一眼,推了卫生间的门进去洗漱。 再出来时梁砚西已经开了投影,上面不知道播放着什么台在播,屋里变得不再安静。 原本乔希这里空荡荡的,什么家电都没有的,这台投影仪还是梁砚西买来的。 这里只是个休息便利的地方,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回到这里的目的都很明确,学习有地方,消遣也有地方。 投影仪她从没开过。 茶几上的水杯里是满的,乔希坐过去他身边,沙发又凹进去一小块,梁砚西往里面给她让了点地方。 沙发下的泾渭分明大小的脚靠近。 乔希和梁砚西坐得很近。 梁砚西拿着平板点播换台,扭头问了句,“饿不饿?” 茶几桌角是两份被打包好的“得御轩”包装袋,那家最近被网络上炒得很火,前桌那个女生说这家的早茶生意好,每天早上都要排队很久才能排到他们家的座位。 带来学校的糕点班里同学都疯着抢。 鼻息间全是梁砚西身上的气味,像在冬天的小店里,推门后看见的雪粒,很干净的气味,闻到后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乔希摇摇头,“不饿。” 她刚睡醒,还没什么食欲。 安静的室内里梁砚西低头嗤了声,说行,他刚点了披萨和甜品。 雨天太大了,视野模糊不清,骑手拿到后还没送来。 梁砚西又问乔希想看什么电影。 乔希端来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喝了半杯温水。 看什么电影她都无所谓,暂时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东西,但梁砚西今天的行为倒挺奇怪的,她放下水杯,一脸稀奇地打量着他,“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和少年漆黑的视线对视上。 乔希看见他低下头,懒懒地笑了下。 屋外的雨水嘀嗒嘀嗒地砸在门窗和地板上,湿气弥漫着这座城市,梁砚西刚想要回答,又闭口沉默住,他喉咙里溢出一道很轻的哼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乔希觉得他好莫名其妙,这 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白了他一眼,没再主动搭理他。 直到外卖员把东西送到,梁砚西提着个蛋糕盒进来的那一瞬,乔希呆在原地愣住。 眼前像有面镜子碎裂开,被忙碌的学习生活遗忘的事情被蛋糕掀开一个角。 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 她差点都忘了。 投影仪上,梁砚西播放的是最近新上映的爱情电影。 电影画面没那么好看,剧情也拖拉没什么好看的,两个多小时的片子放完,乔希倒在沙发上,被电影搞的心情很平。 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头顶传来梁砚西的笑,他声音懒散地拖着腔,“有那么无聊?” 屋里的灯全都关着的,窗帘也是紧闭的状态,就为了看这部电影。 面前的光随着电影画面变换颜色,乔希靠在梁砚西的肩上,无聊地掰着他手玩,他的手很好看。 手腕脖颈很白,在一晃而过的白色灯面下,有种病态的白。 五指修长,比她的长出一截。指骨微凸,青涩性感的青筋盘旋在手背上,看着很欲。 乔希还在往下摸,碰到他虎口蔓延腕骨的地方有一道轻凸的白色疤痕。 疤痕的伤口很细,颜色很浅,是平常交往中看不出来的程度。 乔希的指尖按在那里停住,记忆里忽然想到周迎旭在她这里说的那些秘密。 他说梁砚西以前的梦想是做篮球运动员,可是后来手受伤没能继续坚持。 来到浔高以后,梁砚西也会去打球,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纵身一跃后完美的扣球,引来观众的尖叫和掌声。 第93章 但那都不是他的主场,他不参与任何的训练和校篮球队,只有李东拾他们求他帮忙才会上场打一打。 乔希不清楚梁砚西的从前,但是这一刻,她枕在他的肩上,忽然有点想要了解他的从前。 她抬头的那一瞬,眼前是梁砚西的薄唇,还有利落的下颚。 他也低下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过她的眼睛。 乔希指着他的那处伤,试探地问着,“这里怎么受伤的?” 梁砚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坦坦荡荡地将伤口露出给她看,淡声地说:“以前打球的时候摔的。” 没及时处理伤口。 也没在关键时期好好养护。 仅此而已。 客厅里昏暗,电影画面一帧一帧闪过,乔希没再注意主角说过什么台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梁砚西的身上。 黑暗里,他没什么太大反应,但她看见他那漆黑眼底的落寞。 他歪头自嘲地问她,“很丑么?” 惆怅的雨水一直没停过,稀里哗啦的雨水声敲打着门窗,吵声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刺目的光线照过来的时候,乔希那双眼睛很亮。 干干净净的,漂亮,又很会勾人。 梁砚西也忽视了外面的声响,只在他投过来的视线里,他看到眼前的女孩摇摇头。 她看起来冷静又坚定,没有任何的嫌弃,下意识地开口“一点也不。” 天降大雨,乔希和梁砚西被困在出租屋里。 就像一直漂泊的船,突然找到可以停靠的海岸。 可以手牵着手,可以相互依靠。 其实乔希有句话一直没和梁砚西说过。 她在刚来南浔的那一晚,在满身恶劣气的少年眼底看见了孤独。 但当时,她一点也不想要救他。她只想离开。 南浔一年时光漫长,她在未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看见少年执着的热烈爱意。 从他跑遍全城只为她带来一杯桂花烤奶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坚韧固执,不顾一切地站在她身边。 她被他救过无数次。 但这一刻,她想救他。 乔希触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春天的尾巴里,也想不管不顾地给他一个承诺。 蛋糕蜡烛燃起的那一瞬,她想把今年的生日愿望许给他。 “梁砚西,以后我也会站你这边。” 不是从前说过朋友之间的那种。 而是他们更深刻的关系里的,连接起来的那条线,被彻底绑在一起。 以后不管是刮风下雨,天塌下来她也不要先走。 第44章 booty好会啊宝宝 chapter 44 出租车的滚轮碾过水溏,溅起无数水花。 雨水的划痕落在窗户玻璃上,朦胧着外景,整座城市都浸在暴雨天的水汽里。 投影幕上的光影稀疏地倒映在客厅沙发上。 室内的门窗紧闭着,蛋糕上的数字蜡烛燃起,明亮的火焰雀跃在窗边水痕上,墙壁上的影子晦暗不明地靠近。 两人咫尺间的距离,蜡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蓝橙色的火焰。 窗外的闪电掠过半空,窗内梁砚西的眉眼被光影映照得邪气,他在原地盯着看乔希许久,烛火在眼前跳跃无数次。 梁砚西突然抓住乔希的手腕紧握,连同着人往自己这里带。 沙发处留出半边空隙,他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焦,将她的那句话碾碎了咽下去细品。 乔希被他拉到,身子失重到全压着他。 她刚挣扎着坐稳,面前的少年忽然低头压下来,扯着唇角看向她,漆黑的眼底异常明亮。 一脸蔫坏。 但又真诚地像只求夸张的狗狗。 他说:“乔希,你别骗我。” “我会当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淋着墙壁,梁砚西看见乔希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她没退过,在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后也没曾停,而是动作生疏地继续将人往自己这里拉。 冰凉的指尖混着奶油的甜香,在脖颈处露出的那块白皙肌肤上不经意地触着。 清浅的气息交缠,梁砚西绷紧唇线,呼吸因她冰凉的指尖变得局促难耐,就像从前那样戒烟的难。 戒烟的时候可以靠着薄荷糖,舌尖抵着苦薄荷,薄荷糖的气味败开在口腔里。 有点苦,但唇齿间又弥留着丝丝的清凉。 那种瘾实在难熬的时候,还可以恶劣地将其咬碎。 可现在的情况,他找不到辅助的糖戒掉。 气氛紧张的空间里,乔希眨巴了下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闪躲和戏弄,她扯着他胸前那根晃动的铁链。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还不够大,梁砚西只觉得喉咙里干涩,正常的吞咽都有点难。 昏暗的房间里,或许是两人靠得足够近,彼此的五官轮廓看得很清晰,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览无遗地展露。 震惊、诧异、克制、警告。 直到那道冰凉的触感停留在喉结的位置上,黑夜里似乎有道重重地喘息。 那样轻佻又大胆的动作,冰凉的触感在喉结上轻刮了下,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处,一寸一寸的撩拨,烧得人很难忍。 梁砚西从前看过无数次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但这一次,黑夜里有一束烟火是专门为他放的。 她的行为,是无声的默许。 第94章 也是邀请。 她知道他想亲她。 外面的暴雨声此起彼伏,屋里的那股劲不再克制,变成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梁砚西虎口青筋微动,手臂横在乔希腰上,黑夜里水声联翩,那只克制的手按在肩头,无意识地掐红了大片的白皙。 烛火还在烧着,屋里的空气也烧脸。 暴雨下的生涩游戏,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松掉,野和欲在这里发酵,一切都失去掌控。 粗粝的指腹抹上少女眼尾的那抹红,湿漉漉的,手心汗津津一片的水在朦胧的夜里泛着光。 细密的吻啃噬到肩窝,冷香在这晚随着热的体温挥发,那股香气沾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 潮湿的空气里,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气息沉重的交缠,太热了。 乔希也红着脸,开始仰起头浅浅地给他回应。 茶几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灭掉,电影屏幕也变成黑灰色的待机状态,屋里两条交叠的影子模糊。 后半夜的雨水有了减缓的趋势,暗色的光线落 下来,柔和了少年身上所有棱角。 他低着头呼吸很乱,下巴窝在女生肩窝,无声地笑了笑。 空气稀薄,呼吸闷窒在出租屋里。 乔希胸前还在因为混乱的呼吸起起伏伏,夜里的视线变得好模糊,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她听见耳边少年嗓音低哑。 “宝宝,你好会啊。” - 南浔的雨水期过去一段,白天的时间越发变得长了。 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学习的氛围紧张,每个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散发焦虑和无措地气息。 焦虑考试是否能考好。 无措的青春期过去得太快,未来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 天气渐热,抗压差的学生每天忧心忡忡,心理咨询室忙得不行。 学校安排各班老师给学生准备解暑的绿豆汤,还开放了周末放学后的教室给大家来上自习课。 方敏敏因为承受不了文化班的学习压力,中途转了体育班。 她统考成绩不错,现在全心准备着艺术班的文化科。 乔希后来在烟尾巷门口等梁砚西的时候还见过林薇,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身边也多了个同样成绩好的玩伴。 一起坐公交车放学,一起愉快地说再见。 而乔希和林薇之间,她们从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变得陌生不堪。 林薇刚和朋友打完招呼,似乎是有些意外再在家附近看到乔希,她有些发愣地揉了揉眼睛,试卷散落一地。 天色有点黑了,乔希上去帮她一起捡起试卷。 漆黑的夜里,风声呼啸在耳边,但她们之间无言,临到地上的试卷捡完,乔希的手收了回去,她刚要离开,林薇却叫住了她。 她性格还是那样安静别扭。 眼睛红红地盯着乔希看,好半会儿才说出一声谢谢。 这会儿梁砚西从巷子里出来了,性子懒洋洋的,吊儿郎当地喊着乔希名字。 乔希只冲林薇淡淡地笑了下,扭头去找梁砚西。 天气有点热。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给她拿了瓶冰镇过的椰子水。 乔希嘴挑,独爱这家的椰子水。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身后不知道跟着谁家的田园狗,一身毛发脏乱,就几步远地跟着,没影响他,他也就没把它赶走。 小狗一路跟到路口,看见乔希后发威似的龇着牙,冲着她“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这狗看着太凶了,乔希有点怕。 但梁砚西就站在一边笑她,轻嗤了声嘲她,“小胆儿。” 乔希气不过,一边躲着狗,一边骂梁砚西神经,脑子有病。 梁砚西夹在一人一狗的中间,听她骂自己也不恼,在脚边找了块石头扔过去吓那只“作恶”的狗。 小狗一路跟着梁砚西,突然被扔石头很不高兴。 它不冲着乔希叫了,呜呜两声立马跑开。 黑夜又恢复安静,梁砚西轻嗤了声,“你看吧,这狗就是欺软怕硬,你凶点它就不会闹了。” 乔希不满他方才看她笑话,不悦地掐他胳膊,“梁砚西你浑蛋。” 梁砚西笑着躲她,“我怎么就浑了?” “王八蛋你现在才在这里说,早干吗去了。” “……” “……” 晚风吹起水泥路上的沙石,欢声笑语里,浔高两个最出名的人彻底走到一起。 一个肆意潇洒犯浑,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走上正途,归来成绩名列前茅。 一个招惹是非的体质,读书期间拍了部mv,镜头不多,却在网络上掀起了点讨论度,还不是真的花瓶。 天高海阔,他们没有迷失在半道上,而是坚定不移地走上正轨。 烂在地里的种子也想迎着太阳,支撑他们走向这条路的,是野心和欲望。 他们要在太阳底下奔跑。 最后一周的冲刺时间,所有高三生都在专心备考。 所有的怨与恨都放在一边,都在为一件事情各自努力。 乔希和梁砚西也紧张。 两人见面约会的日子直接暂停,不再乱玩,全身精力都投入备考状态中。 最后一个高考周,白露从南苔来到南浔。 她亲自来到这座放逐乔希的小镇,乔美玲不好再瞒她,抹着眼泪把所有她知道关于乔希的事情都告诉她。 第95章 包括乔希从棋牌室搬走的来龙去脉。 是她这个姑妈做得不够称职,她任凭白露怎么处理。 那周南浔的天气仍然不好。 接连几天的阴天,乌云飘在半空中,到处都透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天黑的时候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半点月亮,很难评判明天的天气又会是怎样。 只是学生的书包里全都有人为他们备好雨伞。 乔希的包里也有一把,和梁砚西那把是同款。 乔希下完自习课回去天已经黑透,昏暗的路灯下雾雨蒙蒙,她靠近后才看见白露站在门口等她。 她愣在原地,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像是浮了一层薄霜,身上有股似有如无的冷感和疏离。 其实春节之后白露给乔希发了消息,恩威并用的态度,有哄着她的,也有骂她的,只是乔希在那之后回复她的态度很冷淡。 线上的交流冷得可怕。 随白露怎么说她,乔希觉得都无所谓了。 那封没有发出去的奥数竞赛成绩单,也被乔希删掉信息,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情。 反正她不管怎么表现,终究是比不过白露心里优秀的司嘉文。 反正她只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坏孩子”。 乔希走到单元楼的遮檐下,默默收了伞,她看着白露轻笑了声,“妈,你这是……来骂我的?” 乔希的话像冰冷的刀背,每个字都没什么攻击性,但听起来却格外凉人心。 明明已经是初夏,身体却像在过着冬天,骨血被冬雪浸泡。白露听她说话的方式有点难过,脸色霎时间有些发白,她没回答乔希那句话,只是说:“你快考试了,我来这里看看你。” 乔希点头哦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小区有些老旧,走道里是感应的灯,不需要整出太大的动静,走到门前灯自动会亮起。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放下书包后客气地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去烧点水,你随便坐。” 头顶的灯不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多少,眼前昏昏暗暗的。灯光昏暗,时不时地闪烁着亮度。 屋子里的面积不大,狭小拥挤,家具也看着很破旧。 白露在白天花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当亲眼看见女儿现在的居住环境时,那种自责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在进门看见乔希居住环境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鼻腔和绞痛的心脏里涌出一阵悔恨的酸意。 原本一直冷静优雅的人此刻的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流水,一直在哭,她抱着乔希,满脸歉意和心疼,她说:“对不起。” 白露调整状态,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希希,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当面好好聊聊。” “但是过年的时候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病好公司接了项目我忙着各地飞,直到这两天才忙结束。” 乔希原本有一肚子带刺的话想说的。 她想埋怨白露丢下她,想怪她放弃她,更想斥责她作为一个母亲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对她不负责任。 但她现在看见白露这样,她眼睛也跟着红起来,那些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设想在这时候开不了口,她选择扭过头,手背抹去坠下的眼泪。 乔希有点冷漠,语气里也有着烦躁:“你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 白露听她的话,拍了拍脸擦眼泪,调整着情绪再次开口,“对不起。” “当初我不应该把你丢在南浔,”白露的声音有些哑,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是这样,也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之前都是妈妈不好,是我做的选择伤害到你,让你在这里经历那么多。”白露说着说着眼泪又在快速坠落,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乔希手背上,烧得她心里很乱。 白 露的抱歉是想和乔希修复母女关系,是对乔希这些天强硬态度的退步妥协。 司家有钱,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都在线,而白露现在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看到乔希现如今的生活环境后的心疼。 道歉的话说出口是想要原谅。 可是原谅的话,乔希做不到。 从年初抵达南浔开始,乔希想过很多次回南苔的场景。 是她拿着南苔新学校的转校证明,哪怕自己办理入学也无所谓,她等过春天,熬过夏天,踩着秋天,又度过寒冷凛冬,都没能离开南浔这座小镇。 四季更替,乔希不再期待白露接她回家。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白露,她心里对白露始终都是有怨气的。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尽管她想装作不在意,但此刻夺眶而出的眼泪,都在告诉她,她就是对白露有怨。 昏暗的房间里,白露拍着乔希的背轻拍,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带着安抚性的靠近。 女人在黑夜里温柔地承诺,“对不起希希,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但是你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几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乔希不知道司嘉文现在备考是如何,但是此刻,在距离高考最近的那几天里,那个一向强势好面子的白露说要留在南浔照顾她。 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她有点贪心,头一回感受到白露那里的尊重,她想抓住眼前的这一点温度。 第96章 厨房的热水烧好了,一阵沸腾后恢复平静。 乔希摸了摸脸,语气冷冰冰的,不愿意那么快就低头。她说:“我事先说好,我不愿意去京市读书。” 不是讨厌京市。 是讨厌自己被当成附属品。 京北大学是司嘉文最先选择的地方,乔希并不抗拒和她读同一所学校,但她抗拒被安排的命运。 她想做自己的主角,按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第45章 booty打算怎么谢你老公 chapter 45 乔希参与录制的mv短片在六月初上线。 短片本就是为了当红流量歌手新专拍摄的,除了歌曲原有热度以外,参演拍摄短片的演员都美得很客观,每个人都长得有种攻击性的好看。 消除原声歌曲以后,岑导选出的片子也很有特色。 网络上最近上得全是一些唯美的片段,乔希主演的短片播出后解了观众暂时的审美疲劳,片子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除却原本有的歌粉以外。 网友戏称:岑导这把还真是卡颜局。 男主演因为帅气和角色的张力吸粉。 女主演也因新鲜又有记忆点的脸被观众记住。 颜粉把短片二创剪辑发布在网上,从此乔希这个素人的名字在互联网上获得了很多讨论度。 与此同时,有网友在某个小众摄影师的微博主页里扒到乔希过往照片。 一张穿着红色机车服的照片。 乔希单手拿着头盔横在腰间,强烈的光线打在脸上,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 而她挑着眉,一脸挑衅地看着对面穿着蓝色赛车服的男生,表情自然又生动,漆黑的眼底透着冷感,又拽得要命。 这张照片是摄影师的抓拍。 男生很高,手里也拎着个头盔,低着头看背影都感受到一脸的宠,照片上的两个人,有种势均力敌的冲击美感。 乔希刚刚在圈子里露脸,这张照片被网友扒出来多次发布走红。 大大小小的投资方嗅到新人身上的商业气息,有很多的合作方和经纪公司抛来橄榄枝。 白露留在南浔做乔希的陪读,她在这里大多时间都在线上处理工作,除此之外,就是替乔希挡掉一切来自外界的骚扰。 她没问乔希为什么会去拍摄短片,因为这是乔希在学习以外的选择。 高考最后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要给高考生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校门口有些粉丝会来蹲人,乔希碰上几次以后,现在改成在家复习。 白露并不会照顾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强迫着自己适应高三生的生活节奏,但她们两人都很不自在。 考试日期迫在眉睫,乔希居住的地方突然多了变数,她在第二晚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时,提出建议,“妈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白天都有正常用餐,晚上再吃顿夜宵会很不舒服。 她花了很长时间适应浔高的生活条件,适应备考,但随着白露留下又变得不习惯,她没那么多的精力去浪费。 况且,白露待在这里也没那么自在。 乔希没什么歧义的,客观地提出意见,“你这样我很不适应,还有两天我就要考试了,本来已经适应的学习节奏现在很乱。还有这些夜宵,太晚吃的话晚上会睡不着。” 她比划了下,“而且你也不吃,那这样都很浪费。” 白露工作上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每天电话不停,还要处理关于乔希的事情。 她们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彼此都忙着手头要做的事情。 考生为大,白露沉默片刻,同意了。 她说:“那你去考点附近的酒店住,三餐我会找人给你送,你在那边安心准备考试。” 老小区的设施不好,屋子里总是很闷。 天气变得炎热,又被一场要下不下的雨压抑着,平白让人多了几分烦躁。 出租屋里潮湿闷热,周围的噪声很多。 乔希没拒绝白露的提议,但白露在走之前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考,别有压力,实在不行的话,你也有别的选择。” 高考的那三天,南浔天上雾蒙蒙的小雨,潮湿的水汽蒸腾在教学楼里,试卷上都洇着一股淡淡的潮软。 八号结束,乔希酒店房间到了退房时间,她没立刻搭乘回南苔的高铁。 而是继续留在南浔,和梁砚西一起。 两人一周多的时间没怎么在一起,哪怕是见面也都很仓促交流两句,而后继续埋头做题。 虽然梁砚西这人平时很浑,但他的这一年和其他高三生没什么两样。 背书,纠错,刷题,刷好多好多的题。 他们在做题时都很认真。 所以在跨过最大关的那一刻,两人紧绷着多天的情绪彻底放下来。 李东拾在回教室的那一瞬把课本全部撕掉洒了出去,仰头高声呐喊:“老子终于解放了!” 有了他打头阵,走道上全是堆积的书本和纸张碎片,欢呼声起,教室里很快变得乱糟糟一片。 雨水也在最后关头彻底浇了下来,暴雨倾盆,打散了这些天南浔的烦闷。 李东拾他们一群人钻进雨里,任凭雨水淋湿衣服和头发,蹚着水泥路上的小水坑,兴奋地招着好友出去一起发神经。 他们被暴雨淋得狼狈,衣服全都贴在身上滴水,但眼底却是神采奕奕的。 李东拾在外面跑一圈后回到走廊,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眶外多余的水被撇开,他睁大眼睛喊着,“兄弟们,晚上去k歌不?” 第97章 考前收敛,大考后放纵。 无论哪一届学生都是这副样子。 李东拾湿漉漉地靠着周满,带着水汽的胳膊直接搭在他肩膀上,忽悠着他一起出来玩,“今天时间还早,一起玩呗?晚上早点放你回去。” 原本就是考后的放纵时刻,周满也不愿扫兴。 他一巴掌推开李东拾,拍了拍身上被蹭到的水,“没事,我可以在外面玩。” “但你现在这样,”周满抱着肩,视线扫在他身上,“挺需要回去重新换身衣服的。” 换衣服的事情不着急。 李东拾现在只想把人给凑齐。 他忙着吆喝了一圈,拉来不少人。 就在雨将要停,大家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李东拾远远看见正在下楼梯的梁砚西,他招了招手,“梁砚西,我们等下 出去聚一聚?” 雨太大,梁砚□□自过来收拾一些东西。 乔希的东西大多都拿回去了,还剩下一些小物件在这里,梁砚西过来一起拿回去。 走廊周围挤满了躲雨的人,只有很小一块地方供人行走。 梁砚西刚才在教室,接连来了好几个女生趁着这个时间点给他送情书和礼物,目的不纯。 往常也遇见过被表白的场景,但这一年,这一天,最频繁。 南浔的雨季很长,激烈的雨水溅落在窗户上。 考试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梁砚西也是。 他没接那封情书,声调懒洋洋地:“谢了啊,但我有女朋友了。” 潮湿闷热的教室里,只有梁砚西和一个陌生的女同学在,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锋利的五官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他说:“乔希是我女朋友。” 从前避讳外人没说过。 但现在,没必要藏着掖着。 梁砚西没拒绝李东拾的邀约,让他把地址发过来。 他等忙完了就去。 雨水小了点儿,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重音。 梁砚西从学校出去,直奔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视线穿过车窗对上乔希的那双眼睛,他拉开车门钻进去。 “师傅,去烟尾巷。” 乔希最近在网上小火,有些关系很远的同学会刻意跑到高三部这里看她,看本人和荧屏上到底是不是一样。 性格再大胆一点学习学妹会来找她要签名,说是趁现在有机会赶紧要一张,没准以后乔希变成大明星,他们也没机会见到。 乔希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能麻烦让让,别影响你们学姐读书么?” 她躲着这群人呢。 考试结束后立马戴上口罩遮脸。 出租车行上主道,雨刮器在前面刮着哗啦啦的雨水。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主动开口询问他们,“你们是高三的学生吗?” 梁砚西的视线从乔希脸上挪开,看了眼车前的司机,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回答,“对,今天刚高考完。” 司机大叔一听是学生,眉宇间都变和蔼起来了。 他又想到方才后面那个小伙子自己进学校拿东西的事,他“啊”了声,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揶揄:“你们现在这群的年轻人哦,小小年纪就谈恋爱。” “不过你这个小伙子还挺细心的蛮,知道下雨天不让女朋友跟你一起蹚泥水,会疼人。”大叔不知道想到什么,调着方向盘满意地点了下头,“这点跟我一样。” “我当初追我老婆的时候,每次下雨天都驮着她过马路的呢,不让她沾到一丁点的水。” “她说她当初就是被我这些细节感动到才跟了我,现在啊,我们孩子都上小学了!” 大叔是个很有分享欲的人,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关于他的故事。 但他也没说的太多,撂了两句以后又从后视镜观察后座两个年轻人,他说:“不过这个女娃娃是怎么了?” “考完试不应该很开心吗,怎么还一直戴着个口罩的?”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戴口罩的,像乔希这种在密闭的小环境里戴着口罩,还不怎么说话的人看起来就有故事。司机也不会委婉地说话,上来给得很直,“个是高考没发挥好啊?” 车里空调冷气很足,呼呼地打在腿上。 乔希先前一直等着梁砚西回来,无聊地低头玩了好一会儿手机。她本来性格就不是很热情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加入别人的话题里去。 司机方才好像都在和梁砚西聊,不知道怎么话语就惹到乔希身上了。 乔希莫名所以地眨了下眼睛,刚想跑火车的时候,梁砚西先她一步开口,“哪儿能啊?我女朋友成绩可好了。” “她就是有点感冒了,这不怕传染给别人么,做防护措施呢。” 大叔闻言轻咳了声。 或许是怕被传染生病,随便迎合两声后车里变得安静下来。 乔希看着窗外的雨水划痕,看它们噼里啪啦地溅在玻璃板上,又缓缓坠落下去。 手里手机忽然就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是梁砚西发来的欠揍话。 【大明星】 【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很厉害?】 【打算怎么谢你老公?】 第46章 booty我们一起耀眼 chapter 46 出租车里,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开车载电台。 狭小的车厢里,播放着当时还叫《春娇与志明》的粤语歌曲,歌声绕过磁带,带着外音感沙沙地传出细腻的歌词。 第98章 “犹如是十八岁的青年很讨厌, 谁人愿伴你到成年, 停留尘俗世里浮潜。” 乔希和梁砚西两人坐得很远,中间隔出很大的位置。 乔希低头看完梁砚西发过来的信息,掀起眼皮无语地看向他。 无奈,又有些无语。 梁砚西视线早看过来了,就等着乔希的回眸,她一抬头他就在笑,愉悦翘起的眉尾都在展示他方才“立功”的战绩。 满脸嘚瑟。 乔希瞪了梁砚西一眼,然后低头认真抠着键盘,控诉他的行为: 梁、砚、西、你、少、来! 出租车停在烟尾巷的时候,外面的雨声不止。 乔希在这个地方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围很多人都对她太过熟悉,但乔希不喜欢这个地方,她早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也和从前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包括乔美玲。 雨天的小吃摊上门庭若市,四周都很热闹。 梁砚西把那把黑色的伞放在乔希手里,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忽然半蹲在乔希身前。 朦胧昏暗的视线下,是少年一头漆黑柔软的发,还有他利落的侧脸,他勾了勾唇角,“公主,现在我背着你的话,你是不是也得嫁给我?” 巷子里的路并不平整,排水系统也不完善。 放眼看去,前方的路全是凹凸不平的积水塘,随着雨水落下,水面上溅起无数荡起的水波纹。 乔希只是愣了一下,低头对上少年那双张扬的眉眼。 她凑前一步靠近,伸出手臂慢吞吞地圈住梁砚西的脖颈,听他轻笑一声,听透过骨骼传来铿锵有力地心跳声。 偌大的伞面弧度罩住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情绪都被这把伞隔开在潮湿雨季里。 梁砚西得逞地坏笑,摸到她的大腿猛然架起站高,他侧过脸,就像无赖一样胁迫她说:“当你同意了。” 周围夹杂着冷雨的风吹过来,但他的背上是热的。 乔希双脚离开地面,失重的眩晕感从那一瞬涌来,她只好用力抓紧眼前唯一可依靠的人。 或许是感受到她慌乱的心跳声,伞下那双充满蓬勃力量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 然后带着她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乔希从烟尾巷搬走以后,梁砚西从前总觉得这条路很长。 但现在跟她一起走的时候,却发现这条路也没那么长。 雨伞遮盖住两个人的脸,但梁砚西穿得一直很潮,他的身影太好认了。 周边坐在院门口嗑瓜子的阿姨看见伞下的场景,女生穿着短裤和长靴,也很潮,阿姨啧了声对着旁边邻居说,“你看梁家那小子,长得帅就是艳福不浅,刚考完试就把小女孩往家里带。” 屋檐门口的雨水下得急,就像是安装了水管等着接水一样,水柱哗啦啦地往地上流。 旁边那个女人勾着头,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拍着桌子,“哎哟你晓得伐,啷个小伙子聪明死了,我听我们家东子说,上次联考他考了全校第一咧。” “哇,这么厉害的嘛,之前还听说他经常犯事打架。” “就是嘛,所以说梁砚西那小子脑子灵光的嘛。” “小男孩贪玩,正常正常。” “……” “……” 梁砚西刚来到南浔的时候,因为一身戾气被 巷子里所有长辈讨厌。 但现在却成了长辈们口中聪明的好孩子。 白茫茫的雨雾弥漫,路上全是雨水浸泡过的沙石。 乔希搭在他的肩上,侧头悄悄看了他一眼,他仍旧稳稳地背着人,没受那些闲言碎语丝毫影响。 察觉到耳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梁砚西偏过头,抬眼逗她,“急着想跟我回家?” 说着,他就背着她在雨天里跑了起来。 乔希被他颠到,每一次晃动人都好像要掉下来,她扯着梁砚西的脖颈,刚想要发火怒斥他的时候,他果断收手求饶。 梁砚西没想惹乔希生气。 乔希也不是真的在生气。 雨水天里,乔希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听到少年发颤的笑声和抖动的肩。 微末的雨水随着夏季的风送来,打来一片潮湿的雨雾,乔希知道梁砚西从不在意那些虚的。 他就是天生耀眼。 从不缺乏跌倒再起的勇气。 雨水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烁着白色的亮光,乔希凑到他耳边,漆黑的眼底也变得坚韧。 她说:“梁砚西,以后我们一起耀眼。” 暴雨落下,小洋房的那扇门被重重地关上。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潮湿的雨伞松松垮垮地躺在门口,潮湿的冷水沾湿一片地毯。 乔希也在黑暗里被梁砚西推到玄关柜上,腰抵在冷硬的柜子上,惹起一声惊呼。 鼻息里闻到下雨天潮湿的气息,还有庙里的焚香,潮湿的木头在烈火里噼里啪啦地燃烧散出淡淡的温暖香气。 乔希在黑夜里抬头,还没任何反应的时候,感受到沉重的呼吸和局促的吻。 烈火焚烧的香气里还有着急切,深蓝的火焰想要引起更大的火势,想要吞噬森林里的一切。 乔希穿的短裤。 细腻白皙的大腿肌肤裸露在外,肌肉绷直匀称又有美感。 外面的冷风吹得皮肤有些凉,可进了屋后,外露的地方被流连,热意上来,那里渐渐变成不自然的粉。 第99章 乔希看起来很瘦。 但身上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 短裤被他扯得不成样子,白嫩的皮肤也暴露在黑夜里。 肉碰肉的质感是怎样都不能比拟的。 一把火彻底燃烧,梁砚西揉着她的屁股,重压下把人往自己怀里靠,他们亲密拥抱,又舔舐骨血。 火星燃烧起大片森林,站在周围都觉得热得不行,呼吸都觉得紧热。 乔希推开他,拥着他靠在他胸膛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可属于他的气味就是窜在周围,将她层层围剿。 梁砚西也不好受。 抱着她,低着头窝在她的肩窝里,闻到她肩颈似有如无的香气,猛吸了口又狠狠克制。 乔希感到她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梁砚西的呼吸从她头顶离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先去洗澡。” 浴室的楼上的主卧。 梁砚西在楼下不常用的浴室里冲了把澡回房,浴室暖黄色的灯还亮着,水声从花洒里涌出,再从高空稀里哗啦拍打在大理石地板上,水声一点一点地从那扇玻璃门里泄出来。 带着似有如无的沐浴露的香味飘出来,卧室里被那股甜香弥漫。 梁砚西忽然就想到京市大雪天的那天晚上,夜间路滑,网约车平台提示维护,外面打不到一辆车。 凛冽的冬天,白茫茫的雪花在眼前飘着,外面不再有任何一辆车。 梁砚西被迫留在乔希那里。 房源紧张,酒店只剩下最后一套大床房,狭小,简陋,隔音也差。 所有的声音掉落在屋里,甚至还有绵长的回音。 眼前的场景和那天的景相似。 他站在卧室床边,看着浴室充满水汽的白雾密布在玻璃窗上,蒸腾的水汽变成白水向下滑落,在通透的玻璃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短划痕。 他回去亢奋了三天。 尤其到夜里,脑袋异常清醒,抬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睡不着。 梁砚西揉了揉脸,抬腿走到床头柜前翻了翻,从里面找出来大大小小复杂的盒子。 撇开烟盒,他拆了盒薄荷糖。 刺激的薄荷味爆开在口腔里,有些苦。 梁砚西把硬糖抵在后槽牙那碾着,而后重重地咬碎解口欲期的痒。 浴室里水停了,柔软的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吹风机呼呼地吹出热风。 甚至不要过去亲眼看,都能从这些声响里描绘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擦拭身上的水汽,穿上不属于她的,宽大的浴巾。 擦着胸前潮湿的黑发,站在镜子前歪着头吹干头发。 很煎熬的半小时。 梁砚西待在卧室,独自吃掉半盒硬糖。 卧室里开着空调,缓缓地往屋里送着冷风,可是这间屋里一点也感受不到冷意。 雨点蹒跚在窗户上,外面漆黑又藏着深蓝的颜色,闷雷交错在哗啦啦的暴雨声里。 薄荷糖的气味围绕乔希全身,似乎没有地方不被沾染到。 白皙的肌肤被那股冷薄荷充斥,浑身透着淡淡的粉色,像随时都快被烘干水分。 昏暗的房间里,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台灯。 乔希被激得小腿打颤,只想往后躲。 可她刚想往后的时候,小腿又被梁砚西双手桎梏住。 视线里朦胧,梁砚西唇角一片水渍,在那盏台灯的余光下看起来很亮,但他就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喉结滚动溢出很轻的一声喘。 抬眼看见乔希红红的脸,那双好看清冷的眼睛也变得潮湿,柔软。 他又凑过来亲亲她,“宝宝好乖啊。” 黑暗里有只手臂横上床头,从那里扯来一个盒子,塑料纸的褶皱声伴在雨夜里。 暴雨打着窗外梧桐,每一片绿叶都沾着潮湿的绿意。梁砚西探上潮湿的那块地方,磁性的嗓音低沉:“宝宝你知道暴雪夜那晚,我看见你从卫生间出来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吗?” 薄荷糖的甜气化掉,冷薄荷气息笼罩。 她鼻息间那股浓郁的薄荷气息变得更重,迷惑她的思考能力,乔希没听清他的全话,只记得他最后的问句。 在想什么? 她眨巴了下眼睛,潮湿的眼底有点茫然。 她揽着梁砚西,轻哼,又克制住,反问他:“什么?” 漆黑的夜晚,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像被推进密林里,被正午的太阳的烘着烤,陌生的触感靠近,碾磨,又变得深刻。 在她叫出声的那一刻,漆黑的天空闷雷阵阵。 她的耳边出现很轻地一道闷哼,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他掐着她回应。 “想操进去。” 第47章 booty愿意被她钓 chapter 47 进入青春期的男同学对异性身体构造总有种好奇心理。 了解的渠道也有很多,先在生物课上最先熟悉人体结构,再通过其余娱乐方式以另外方式接近。 梁砚西见过班里男同学私下看的那些限制级的片。 画面暴力并不雅观,但那几个同学满脸震惊地挪不开眼,脑子发乱,私下里尽喜欢说些上不了台面的骚话。 梁砚西看过一点,那种最简单的重复动作和夸张的叫声都让人觉得没劲透了。 可现在真刀真枪的实感从身体每一个毛孔里溢出,那种滋味好像能上瘾,叫人欲罢不能。 第100章 他喜欢乔希在床上的样子。 她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在昏暗的环境里眨着眼睛,可能在失焦,也可能是在看他。 太乖了,跟只猫一样。 舒服的时候哼两声,痛的时候会挠他,失控的时候也会。 但她手上那点力气也不算什么,挠在背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她失控的时候总是会抱他很紧,然后哼着声,闭着眼睛轻轻地蹭他。 那个时候,他动作温柔点儿她就会更依恋他。 他喜欢她黏糊糊地叫他名字,急促地叫他名字,更喜欢她带着哭音的叫唤。 在黑夜里,那些情绪丰富的声音总能让人 悬崖勒马。 但他也不太能看见她眼角的泪水,舔干净那里的水意,克制很久心底的破坏欲才钳着她的胳膊把人翻了个面。 背过去,看不到那点儿眼泪他会更有劲。 屋里的空调没什么用,被流连过的地方总是很有温度。 趾骨相撞,没多长时间她就会掌握要领慢慢回应,在这种事情上,两人特别合拍。 她还喜欢回头,就像是想要看见他的脸一样。 或是伸手触碰他,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或是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种时刻,总让他有种乔希很需要他的感觉。 而他也因此会变得更亢奋。 梁砚西最喜欢还是看乔希失控的场面。 有些从没听她说过的话,他在这种时候就很想听,于是带着目的性地哄着她,胁迫着她去说那些好听的话。 不过这种时候乔希总不会顺着他,她有时候会哭也会闹,后来逐渐适应,会反制位变成拿捏他的那个。 妈的。 喜欢死了。 梁砚西喜欢她那副自以为拿捏住他的聪明样。 因为他确实,愿意臣服在她脚下,愿意被她钓。 他跟她怎么来都觉得舒服,所以他们契合,他们相爱。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灵魂伴侣。 高考结束,乔希的出租房到期。 白露知道乔希在南浔的租房到了租期时间,但她工作很忙,所以在微信上一直催乔希早点收拾收拾东西回到南苔家里。 白露觉得乔希既然已经高考完了,那就没理由再留在南浔那个小破镇上过遭罪日子。 考后的生活,乔希没觉得在这里是遭罪。 她上午和梁砚西一起出去逛了会儿,见了几个朋友。下午外面实在太热了,地面烫得不行,她就躺在梁砚西家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薯片玩游戏。 乔希出租房里的东西早就清空,她原本就没有很多东西,打包收拾走全放在梁砚西这里了。 刚考完大家都玩得很野。 乔希和梁砚西住在一起,度过了最惬意的一段时间。 但考完他们也还有件重要的事,要等分数出来以后,6月28日回趟学校。 浔高安排所有毕业生都得回趟学校,拿毕业证书和给予有需要的同学用学校的机房填报志愿。 这些事情都很简单,只要一会儿的时间就能结束。班委趁着大家都还在的时间组织了场谢师宴,班里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会参加,目的是同学之间最后的团聚和最后对老师的感谢。 大家都等着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也在等着再次相聚的那天。 24号晚上六点,高考分数出来可以查询。 所有想要查分的人都在那一刻进入教育系统,系统线路繁忙,网也变得很卡,但还有很多人掐着点在那一刻查成绩。 李东拾家氛围紧张,他妈妈在帮他查,家里紧张到所有人都收敛了呼吸。 繁忙的系统慢吞吞地吐着考生的成绩,李东拾这次超常发挥,比模拟考的分数还要高二十多分。 稳打可以报个周边的二本学校。 李东拾妈妈激动得拍桌,抱着李东拾的肩膀来回摇,“好小子!果然没浪费我几万块的补课费!” 她拿着电话激动地告诉了好几个亲朋好友,兴奋的情绪平复了下,她走过来,拨开眼前那缕头发变得端庄优雅起来。 “等着啊,今晚咱家吃大餐!” 屋里的氛围变得异常和谐。 李东拾妈妈刚想出去买菜,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咱家今晚出去吃!” 李东拾爸爸也乐,抵着李东拾的肩膀轻撞,“可以啊小子,这次还真是蹭你光了。” 幸福来得有点太快,晕晕乎乎的,脑袋缺氧,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次考得真不错,恢复正常后连忙去群里嘚瑟。 群里他的玩伴要不是成绩本就很好的,要不就是选择换了条非高考路走的人,其余几个人都考得不错,在底下分享自己的喜悦也在恭喜李东拾前途无量。 李东拾一直没等到梁砚西的消息,主动把分数截图发过去:【嘿嘿梁砚西看我牛不牛】 说完他又补充:【你考怎么样?】 梁砚西家这会儿正是饭点,桌上放了几盘龙虾,有麻小还有别的口味的。 乔希坐在桌边低着头玩游戏,她最近游戏瘾很大,团队游戏屡败屡战,不信邪地非要把人按地上打才能解气,游戏正在关键时候,都到饭点了头也不带抬一个。 外卖送过来,梁砚西收拾完餐桌叫她,她人是坐过来了,低着头嘴上说:“这局结束。” 她说的这局结束,那就是真的这局结束。 第101章 梁砚西没扫她兴,戴上手套在那儿剥虾。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接连来了几声消息音,还是乔希踢了他一脚,“梁砚西你是不是有信息,你手机在响。” 梁砚西默默脱下手套,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他去客厅那儿弯腰捞到手机,看见上面一直弹着的消息,低头按了几下回他。 群聊里一堆消息,弹到顶部闪烁个不停。 梁砚西没点进去看,放下手机又坐回餐桌边,他率先开口,像在报备着自己的事情。 “刚是东子发来的,他说他高考超常发挥,家里现在把他当祖宗供着。” 乔希一局游戏结束,丢下手机,她面前的小碗里有几只完整的虾尾,是梁砚西方才剥好放这里的。 她也抽了双一次性塑料手套戴上,歪着头看他,“今天可以查分了?” 她这几天过得太混乱了。 白天潇洒,晚上荒唐,都没注意今天是几号。 梁砚西重新拿了双手套,侧脸看着矜贵禁欲,他漆黑的眼底睨过来,好笑地挽唇,“嗯,系统刚开放。” 乔希低头拿了只剥好的虾尾,放在餐碟里沾了些酱汁,嘟囔道:“系统刚放开,那现在查分的人肯定很多,会很卡。” 她一想就觉得肯定是这样的,人往前面坐了点,靠近餐桌。 她眼底亮晶晶的,忽然有些雀跃,“那我们明天再查吧,查完后就可以一起填志愿了!” 从前他们约定要考到南苔,而现在,那个约定就要被实现了。 夏天的白日被蓄得很长,直到餐后,外面的天气也是亮着的。 梁砚西收拾完餐桌要去外面丢垃圾,乔希无聊地待不住,翻出他的帽子和口罩也跟着他一起去。 傍晚的黄昏过去,属于蓝调的时刻到来。 无人的老旧街巷里,夏天的暑气闷在周围,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但乔希和梁砚西仍旧走在一起,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倒映在他们的脚下。 手机各个群里都是消息,大家就像是刚挣出牢笼的困兽,在每个地方都要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酷暑天实在有些燥热,梁砚西在店里买水,乔希站在外面,等他的时候翻了会儿聊天记录,看他们在群里说说笑笑,比平日里还要活泼百倍。 还有些同学给乔希私发了消息,问她考试分数和想要报名哪所学校。 分数还不知道,但报名的学校一定是在南苔,南苔城市发展迅速,各项资源都比其余城市富饶。 而且那里本来也是乔希生活习惯的城市,她还是想继续留在那里。 手机顶部不停地弹入新消息,乔希刚想回消息,屏幕上忽然接到司嘉文打来的电话。 乔希和司嘉文之间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们两人有各自的社交圈和生活圈,所以很少会主动联系对方。 但现在,手机屏幕上是司嘉文的备注,乔希看着有些恍惚。 电话接通,司嘉文直舒来意,“爸妈中午出门的时候被旁边车别了,两辆车撞到一起发生车祸,现在我们都在医院里,你回来么?” 外面的晚风吹来有点烦躁,乔 希掐着湿漉漉的手心,反问她,“司叔和妈的情况怎么样?” “爸爸头撞到了,拍了ct,还在等结果。白妈妈腿受伤了,医生还在处理。” 电话还没挂,司嘉文没什么情绪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继续说出来,“你现在比较出名,有公司想要签你,也有人图新鲜想看你,不过之前妈用你在准备高考的话全挡回去了。” “但现在高考结束,这群人又出现了,家里每天都有找你的电话,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过来问话。” “而且,今天别车的那几个人是你的粉丝。”司嘉文顿了顿,继续道:“我建议你回来处理一下。” 第48章 booty“大学必须读完。” chapter 48 天色陷入黑暗,路边的灯散发着微弱的灯亮,小飞虫围绕着灯筒光晕胡乱地飞着。 整座城市静下来,街道上没什么人影,家家户户关上门,但窗户还在透着光亮。 外面的空气闷热,烦躁。 梁砚西从便利店里拿了两瓶纯净水出来,视线在外轻扫了一圈,捕捉到乔希的身影。 她靠在路边边,昏暗的光影打在头顶,下半张脸藏匿在黑夜里,很暗。 此刻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黑夜里看着萧条,平白无故地有些落寞。 长长的影子靠近,梁砚西走向她。 “怎么心情不好?” 乔希还戴着口罩,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那双潮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她说:“梁砚西,我家人住院了。” 因她的缘故受伤,也因她住院。 她从前什么都不怕,被白露丢在南苔天不会塌,被别人滋事挑衅也都是一些小事,但她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别人而觉得亏欠。 晚间最后一班去南苔的车也过了点,乔希愣在原地,头一回产生无措地情绪。 她还只是个刚刚考试结束的学生,第一次接触到除同学之间小打小闹那样的事情。 骚扰总是防不胜防,这样的生活节奏太乱了。 翌日是全体高三学生的返校日。 乔希没有参加,她买了最早一班回南苔的车次。 这几日的南浔持续升温,每天都很热,南苔市和南浔的情况差不多,热气蒸着人,待着都很难受。 第102章 乔希回到家查了分,最拥挤的查分时间段过去,现在平台的网速很顺畅。鼠标按照提示轻击,考生乔希的成绩出现在屏幕上。 挺稳定的成绩,比她估的分高出几分。 南苔和南浔的高考卷子不是同一套,周沵的成绩这次也是超常发挥。她一心想着逃离家里,现在也如愿报到最远的京市。 司嘉文的具体情况乔希不知道。 乔希只是在她朋友圈里见过她发的一堆英文素材资料,或许是不满京大的保送,又在申请国外的学校。 青藤原本就对接很多国外高校,司嘉文原本就是优等生,在学校考试的分数和绩点都是加分项目,应该会有很大的把握成功。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司嘉文怎么选择,家里所有人都会支持她。 乔希等下还要去医院看望家人,没在房间里多耽误时间,点开填报志愿的网站选了南苔大学。 她报完拍了张照片发给梁砚西,没别的文字赘述,梁砚西肯定能懂她的意思。 乔希做完这些,立刻在网约车软件上叫了辆车来小区门口。 司家别墅区域治安一向很好,每个进出入的人和车都会被登记在表格里,不会轻易放行陌生人。 乔希打车也得走到门口才能乘坐,她看着网约车软件上预估的时间,掐着点出门的。 盛夏的太阳出来,烘烤着整座城市。 乔希刚打开车门准备上车,身后有道闪光灯在白日里闪烁了下,乔希回头,没看见有任何可疑的人。 周围静悄悄的,天气炎热,门岗在充斥着凉气的休息室里,而周围有树叶轻轻地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不同于以往在南浔试探性的询问和玩笑话,这次算是更近距离的骚扰。 乔希心里紧皱了下,溢出一手冷汗。 专车司机是个女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乘客状态不是很好,关切地问了声,“小姑娘你没事吧?” 乔希摇摇头,看着车窗外划过绿油油的梧桐,眼底只剩下对未来的茫然。 医院病房区空旷,也很安静。 司伯远有家公司,手底下有很多员工都在等着他。主任医师看完司伯远的ct后说没什么问题,让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就行。 但司伯远只在医院里休息了一天,隔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继续工作。 白露受伤重一点,腿上打了石膏,行动变得很不方便,被安排在单人间的病房里。 乔希到病房区的时候才上午八点多,正是吃早餐的时候。司嘉文昨晚在医院看护,一早就去外面买了份清淡的早餐拎过来。 值班医生恰巧过来查房,询问病人身体是否有不适情况,白露除了头有些晕以外没别的不适,医生说她那是正常的情况的,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病床旁有个支高的小餐桌,横在病床旁边。 白露余光瞥见到门口的乔希,拿乔地端起粥挖了勺送进嘴边,看了眼门口,“舍得回来了?” 乔希悄悄探了个头,和白露对视上,但没再继续向前走。 单人病房里空间很大,司嘉文在忙着收纳,她把白露的早餐买过来以后也算功成身退,她放下保温壶,“妈妈,我和同学还约了去海洋馆玩,我先走咯?” 太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刺眼的光芒占据单人病房大半位置。 白露收回视线,温柔地看向司嘉文,“好。外面出太阳了,你先叫好车再下去。” 司嘉文点头应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刚叫到啦。” 她知道白露有很多的话要和乔希说,聊天内容或许会不愉快,或许会就此产生争执,但这些她都不想参与。 所以一早就在微信上联系了朋友出去玩。 司嘉文一走,偌大病房里只剩下乔希和白露。 金灿灿的光线打在床尾,给清冷的病房里添加了点暖色调。 白露瞥向门口一眼,没什么好气道:“早饭吃过没?” 乔希点点头,走了进来,“吃过饭上车的。” 白露面前的餐盘还有几样小菜没打开包装盒,乔希坐到床位,上手把塑料盖子掀开推到前面桌子前。 乔希坐得近,视野里白露穿着充满病气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脸上没有化妆,不似以往那样精致,腿上也绑着厚厚的石膏。 她现在一身虚弱气息。 白露似乎是看出乔希的想法,挖着小菜主动开口说:“没多大事,就是腿撞到了,软组织受伤,医生说要打石膏固定一下。回家没那么方便,想着还是住在医院休养几天好了。” 她又说:“你司叔也还好,都是些外伤,不严重。” 在听到受伤不严重以后,乔希悬起来的心松了点。 上个月的高三生学习压力重,白露为了让乔希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在南浔的时候给她换了张电话卡。 所以这段时间里所有找乔希的电话都会打到白露那里,是以,从高考结束到现在,乔希那里都没收到什么严重的骚扰消息。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普通的高三生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所有找过来的事情,全都被家人挡了下来。 而她的家人也因此被骚扰,被碰辞受伤。 比起以往的怨气,她此刻只觉得很自责。 自责,也觉得无助。 乔希在白露用餐以后收拾餐桌上的垃圾,桌子消毒后擦拭干净,白露又抱起电脑。 第103章 白露对待工作一贯认真负责,哪怕是后来嫁给司伯远以后条件变好,她对工作的态度也仍然从一而终。 但是今天,白露在小组群里回了几条消息后就合起了笔电 。 她冲着乔希招了招手,等乔希坐到床尾的时候,她低着头,第一次认真地询问乔希,“当时怎么想起来去拍那个片子?” 乔希刚才在洗手,冰凉的水冲刷着温热的手心,她抽了张纸巾擦手,还没及时擦干净就被白露叫过来。 冰凉的手心被冷空气吹着,有些凉,乔希紧紧攥着手心那张被打湿的纸巾,眼皮垂了下来。 要怎么说。 说自己不满白露总贬低自己,学校放假后不及时回家,自己偷偷参加了一场加试想在白露面前表现自己吗? 她说不出口。 正午的太阳晒过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温暖的光。 头顶的空调发着冷气,屋里的温度舒适清凉。 乔希低着头,浓密的长睫低垂着,在眼睑下留下一层很浅的扇形剪影。 白露知她骄傲自满,没再追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但下一个问题你必须得回答。” 白露又问:“你喜欢在荧屏上的工作吗?” 病房的床板吱呀吱呀地响,白露双手交握着,和她平时在家里开着线上会议的状态无二,她认真谨慎地对待每一项工作细节。 她说:“如果你喜欢在镁光灯和聚光灯下的工作,也就意味着你不再有那么多的隐私权,你的一言一行都将暴露在大众眼中,他们或许会很喜欢你,但肯定也会有人讨厌你。喜欢和讨厌都会使他们有一些行为举动,那可能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这些都需要你去权衡。” “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之前一次拍摄就当作是你的经验积累,我们可以直接拒绝掉那些邀请你的合作方。至于有一些线下的骚扰,我和你司叔都觉得这些是暂时性的,等过段时间你这里不再有动静,他们自然而然就不见了。” 乔希拍的那条mv原本就是为了当红歌手周嘉译的新歌拍的。 岑导要求高,性格古怪,不喜欢用当红演员,只会在一些小众没什么名气的演员表里选择用人,这才轮到乔希去拍。 高考前的发行还只是预热,高考结束后出品方后面又有运作,周嘉译的粉丝也特别团结地做数据和安利。 看过mv的观众也会因角色的超强表现力而喜欢上某个演职人员,所以乔希的名字也在重大热点流量里留有一席之地。 白露看着乔希的眼睛,没等到她的答复,她又继续说明:“你有可以选择的权利,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司家都会支持你。但我们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 从前乔希总是觉得白露太双标了。 对司嘉文的态度总是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要好太多,可这一年半的时间过去,她第一次在白露这里听到“她也可以选择”的话题。 或许是房间里空调运作太久,空气里有些发干。 乔希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对视上白露的视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白露说:“大学必须读完。” 乔希点头应下。 这件事情本就是在她的人生规划里,她知道在什么年纪的情况下就该去做什么事情,她有做学生的本分,所以她一定会读完大学的。 前途大于一切。 这一点,她和司嘉文都不谋而合。 白露看她现在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她打开电脑在触控屏上轻点了几下,打开了个文档后把电脑屏幕推到乔希面前,她说,“我知道你之前总是怪我不给你选择,怪我总是优先嘉文将就你。” “但这一次,是嘉文迁就你。” 第49章 booty“听得明白吗?” chapter 49 南浔高中部周末安静,到处都空荡荡的。 周日那天是高三部的在校报到日,大家的心情不似从前上学那样沉重,背包里不再是做不完的试卷和课本,转而变成装着私物很轻的包。 毕业班的老师也因成功送走一批毕业生而春风得意。 班会没开多长时间,言简意赅地给大家说明了些注意事项和祝福的话,班会就散场了,剩一些有疑问的同学私下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求助填报志愿事情。 自由空旷的高三教学楼里,大家拿着备忘录和礼物去找重要的朋友。 交换礼物和线下叙旧环节,比在线上聊一整天还要带劲。 教室散乱,书桌上空荡。 梁砚西被李东拾拉出去小卖铺,用他的话来说是,“梁砚西你这阵子都晾着我们,怎么说也得请客赔罪!” 天气炎热,教室里的二手空调凉气不够。 李东拾自己打劫梁砚西还不够,还非常好心地在小卖铺里搬了箱冷饮回教室,给在班里的同学一人分一支,让大家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解暑。 他抱着个冷饮箱,从教室前排一路分到后排,应下好多声来自同学的感谢声。 他“切”了声,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坑的梁砚西,要谢谢梁砚西去吧,那少爷出的钱。” 教室里的人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交谈,没一个人正经坐在座位上的。 李东拾把箱子搬到教室最后,中间道路旁就是乔希的座位,他分完箱子里还剩下几支冷饮,于是扭头大声吆喝道:“你们还有谁不够的,快点再来拿!” 第104章 后排乔希位置这里立马围过来一群男生,跟抢劫一样,李东拾被挤到一边,纸箱里的冷饮被一扫而光。 李东拾回头再一看,“操”了声,“你们这群畜生,真是一根也不给我留啊!” 朱顾拿了四支随便,冷哼了声,“放心吧,少谁能少了你李东拾。” “我都帮你们拿着呢!” 李东拾腿伸出去隔空踹了他一脚,笑着呵他,“滚蛋。” 课桌上乱糟糟的,上面被堆了好多垃圾,都是那群畜生干的,把垃圾袋直接丢在这儿。 甚至还丢到了梁砚西桌上。 趁着梁砚西去卫生间还没回来,李东拾动作麻利地清扫桌上垃圾。 一堆塑料纸袋下,藏着一张硬纸卡片,卡片上是海洋馆的封面,上面是用黑色水笔写的to乔希。 字迹清秀工整,看着像是女孩送来的。 李东拾给推到梁砚西桌上,顺便把乔希桌肚里的东西全塞给了梁砚西。 放假以后教室没有安排人值日,教室后的垃圾桶全都是卡下来的状态,李东拾刚想下楼丢垃圾的时候余光瞥见梁砚西从后门回来的身影。 他立刻后退几步站在窗户外,勾着脑袋喊道:“梁砚西,班里很多同学都给乔希带了礼物,你是下个月就要去南苔的吧?记得给人带过去啊。” 走廊里的太阳光刺眼。 梁砚西瘦高的身影倚在门框处,听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视线瞥到课桌上,“什么?” “不知道谁送来的,”李东拾当他看见,吹了声口哨起哄道,“但总不能是情书。” 话音落下,他不再说了,抱着箱子赶紧下楼。 乔希在南浔没多少朋友,但在最后返校日的这一天,还是收到了两份礼物。 包装精美,看起来费了心思。 但同时,她这里也有好几张情书卡片。 或许是送情书的人胆子太小,甚至不敢出现在乔希面前。 也在没弄清一班的状况,就这么把情书塞到乔希桌子这里。 看来是乔希和梁砚西交往的消息还没传播完全,到现在都还有人偷偷摸摸往乔希抽屉里塞情书。 梁砚西一副被人惹到的样子,全程冷着脸,把那些情书全丢了。 盛夏天的暑气浓烈。 大家从中午聚在一起,时间溜走得异常快。 到晚上谢师宴环节,所有师生聚在一起聊起从前在校的趣事,举杯敬酒的祝福之余,心底那些酸涩的离别伤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李东拾平时最活脱,从前没少进办公室写检讨。 但这一刻,也是他最主动地凑到林老师面前,一杯接着一杯感谢老林当初没有放弃他。 他喝酒上脸,没喝两口脸色红彤彤的,他搭 着班主任的肩膀,“老林,虽然你之前总是处罚我,但没您当初的严格我也考不上大学。” “就是希望您以后午休给点时间给同学们休息,别老占用我们午休时间上课啊!” 他这话一出,餐桌上很多人都开始附和,开始当着老师的面指出他“不人道”的教学行为。 林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戴着眼镜。 以往带过很多次毕业班,也参加过多次的谢师宴,尽管他有过很多次离别的经验,在此刻也忍不住地伤感。 林老师一脚踢上李东拾,“臭小子,我不讲题你们能睡倒一片吗?” “睡不好下午还能有精神吗?!” 他骄傲地抬头,一副“你们真不懂我良苦用心”的模样,“你们还真当我那目的是压榨你们讲题么?” 底下出现乱糟糟一片笑声,有个人接话,“老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您真有法儿!” “我说您之前怎么每天周末都要来折磨我们,跟个变态一样。” “是啊,我背地里没少骂您,真是对不住了!” “……” “……” 一阵嬉笑声过,林老师站起来,真心开口祝福大家,“高考不是你们唯一的路,往后的路还很长,你们都要前程似锦。” 老林说家里还有事情,得先回去了。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老头要哭了,他是怕他们下面的聚餐不自在。 但老林态度坚决,他们留不住。 拥抱伤感过后,饭还得继续吃,青春里的回忆还在身边。 没过一会儿,一班的包厢里瞬间热闹成一团。 大家端着酒杯离座,跑得满包厢都是。 李东拾叫了箱啤酒在那灌酒,新仇旧怨一起算,几个男同学凑在一块儿拼酒。 班里有个性格好的女同学当他们的裁判,周围还站了几个同学在这儿看戏。 包间里开着空调,充斥着嬉闹和酒水气息。 梁砚西不参与他们斗酒之争,坐在角落位置很安静。他低头唤醒手机,看了眼后又收起来。 不停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白色聊天背景图里,绿色聊天框铺满屏幕。 10:00 a.m. 【你那儿收到几封情书】 【我全给丢了】 10:05 a.m. 【有人给你送了毕业礼物,月初到南苔带给你】 12:45 p.m. 【图片】 【和东子他们一起吃饭】 14:08 p.m. 【图片】 【网吧打游戏】 第105章 17:28 p.m. 【聚餐了】 【他们在给老林敬酒】 17:55 p.m. 【老林刚提到你,说你聪明】 【他夸你考试考得好】 18:40 p.m. 【图片】 【他们在玩】 【互相敬酒,说着祝福话】 18:58 p.m. 【你前桌那女生刚提到你】 【他们说想你了】 19:20 p.m. 【我也想】 聊天信息上一直没有回应,梁砚西喝了两瓶啤酒,脸上烧得慌。 他刚起身,喝得东倒西歪的朱顾拉住他,“梁砚西你去哪儿啊?你还没跟我们喝呢,想跑哪儿去?” 他被李东拾灌了不少。 白的啤的参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梁砚西一双冷冽的目光垂下来,嗓音磁沉地开口:“你们喝,我出去透透气。” 他们聚餐的餐厅装修很有江南风韵,包间风雅,外面都是些假山假石的装饰。 周围有很多修剪好看的绿植,院子里有片小池塘,水很清,里面还养着几条很肥的锦鲤鱼。 长廊里有冷气,院子里也很凉快。 梁砚西他们班的包间在长廊最里面,包间的门是木质的屏风移门,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他听着每个包间里絮絮叨叨的聊天音一路走到外面。 乔希还是没回他。 真是出鬼,回趟家把人也弄丢了。 梁砚西低头看着手机,从微信点到交通购票软件,选了最早的一班列车提交订单。 手机震了下,发出“叮”的一声,订票成功的讯息推送过来。 梁砚西刚要收起手机,下一瞬在转角的包厢里听见了“乔希”的名字。 这间包厢似乎也是浔高的学生,里面有道男生的声音突然开口,“不过话说回来,乔希就是受之无愧的女神啊。” “长得又好看,家境也好,随便拍个mv还都能火。” “你当然会夸乔希啦,乔希刚转来我们学校你就偷偷跑去五班看人家,后来人家转到一班,你上厕所都要绕那么大一圈从一班门口路过,贼心不死啊你!”屋里有个陌生的声音揶揄道:“嗳?不是我说,这都高三毕业了你不去找乔希表白一下,以后等人家火了可就更没机会了。” “你当我不想么。”那人叹了口气,“高考的时候我还和她一个考场,高考结束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和他们班同学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没通过。” “嘁,女神高冷,哪有那么好追。” “……” “……” 从来这些过分优秀的人都会变成别人话题的中心点。 乔希最近这段时间名气大,乔希这个名字也活跃在大大小小的群里,这些都是不可控制的外力。 乔希漂亮,人又优秀,被别人喜欢很正常。 左右只能算是欣赏,没什么好计较的。 梁砚西刚要离开,倏然听见包间里有个女声嗤笑了声,满腔鄙夷地开口,“她算什么女神。” “还不是一来就勾引梁砚西。” “你们还不知道吗?她乔希早就和梁砚西在一起了!” 尖锐的嗓音在嘈杂的声音里有些刺耳,与此同时,又有道男声阴阳怪气地附和,“也就你们这群憨货觉得她是女神。” “她本来就不简单,一来我们学校就主动勾搭上梁砚西,所以梁砚西当初集训的时候才会为她出头啊。” “你们以为她是高冷女神,人家说不清私下都睡过了,要不梁砚西那么势利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帮她。” “而且啊,”这人神秘兮兮地顿了下,“你们看这张照片。” “乔希都跟一群社会人士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主动去亲梁砚西!” 他话音刚刚落下,包厢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巨大的破门声响盖过八卦气息,梁砚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八班聚会的包厢门口,他像是被谁惹到,凌厉的视线扫过那个举着手机的人,满脸戾气。 梁砚西从前性格很不好,说话不留余地,在分歧点上和很多青春期的男生一样,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绝不废话。 方才从后窗走到包间前门的时候他都很冲动,却在进入包厢的那一刻冷静下来。 他的视线划过刚才说话那傻逼的手机屏幕,轰趴馆的场景,餐桌上有庄妍他们。 是乔希请客玩轰趴的那次,他玩游戏输了,乔希出来帮他解围。 不过照片角度有些诡异,是偷拍的角度。 梁砚西进来没说话,八班有个和梁砚西一起吃过饭的兄弟自来熟地和他打招呼,“好巧啊西,你坐过来跟我们班一起喝点儿?” 他热情邀请。 梁砚西视线轻扫过去,是张有些陌生的脸,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没拒绝,反而是顺势点头应下。 包间里因梁砚西这个不速之客变得特别安静。 大家都认识他,也因刚才说了他坏话而感到心虚,所以大家安静,只剩那个和他熟一点的朋友救场倒酒。 梁砚西站在他们班圆桌的没人的地方,态度游离,漆黑清冷的眉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像是没听见一句他的不好。 直到梁砚西面前的酒杯被满上,他举起酒杯停在半空,倏然开口,“同校一场,那我也在这里祝大家都能前程似锦。” 他一口喝掉那杯酒,酒杯翻了个面 第106章 ,没有一滴残留的液体流出。 “但是,”酒水饮尽,梁砚西的话锋偏转,视线看向了方才在包厢里激情交流的人,气场凌厉强大,他说:“乔希是我费了很大劲儿追来的。” “是我喜欢她。” “是我主动追的她。” “听得明白吗?” 梁砚西目光胁迫地看向那个男生,是解释,也是警告。 他听不得别人说乔希的不好。 陈雪纭就是八班的,聚会中场离席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就看到了梁砚西在他们班的包间里敬酒画面。 但他的后一句,是敲打。 没人会听不懂。 陈雪纭在门口撞见梁砚西出来,充满戾气的五官冷着,情绪寡淡,陈雪纭纠结了两秒还是追了过去。 她说:“抱歉,我同学他们不清楚事情缘由有些误会,我回去会和大家解释的。” 梁砚西被她声音叫住。 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听她说完,他回:“不用。” 该表达的他已表达清楚,用不到别人。 梁砚西突然又想到那张照片,他撩起眼皮,视线冷清地睨着面前的人,又一次警告道:“我不管你和她的关系怎样。但请你管好你的朋友。” 陈雪纭回来的时候听见半茬对话,突然说到这个她有些懵,连连点头以后又承诺,“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和她们说的。” 天色越发变黑。 假山上照明的小灯悉数亮起,梁砚西没再多说,关上手机屏幕准备离开。 可在他刚转身的那一瞬,陈雪纭忽然又问:“梁同学,你是要和乔希一起去美国读大学了吗?” 她知梁砚西是个清冷的性格,所有耐心都只会在乔希那里,所以她后面的话语速飞快,“祝福你们未来可期,长长久久。” 梁砚西却因为她的前一句话脚步停住,他愣住,眉头皱起,不解地发问:“什么?” 陈雪纭在朦胧的黑夜里眨巴了下眼睛,心里有根弦突然绷紧,她变得有些慌乱。 但在梁砚西逼紧的视线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之前给乔希发的消息她一直没回复,今天中午给她打了电话过去想问问她来不来学校的,但电话是阿姨接的。” 她看着梁砚西脸色像是结了层冰,她的语气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地说:“阿姨说乔希申请了美国那边的大学,暑假后她们全家都会去美国了。” “你,你还不知道吗……?” 第50章 booty“我那是装的啊。”…… chapter 50 暑气烘着这个夏天,站在外面的每一刻都很有压力。 乔希在医院看护白露,整整一天都在医院里忙碌着。 中午家里阿姨送来营养午餐,是乔希下楼去拿的。 乔希在医院没准备好多余的口罩,电梯里遇到两个年轻的小妹妹,看见她特别热络地上来打招呼。 “哇,你是乔希吗?” “你是不是要签公司进圈拍戏啦?” “我看过你拍的周嘉译的mv,天呢,你本人比镜头里还要好看呢!!!” “你和男主角阿准关系怎么样?他很帅哎,而且他最近还进组拍戏了,请问他本人线下也是那样帅气吗?” “可以问问你谈恋爱了吗?” “我在微博上看到过你一张照片,机车服的那个照片,可好看了,对面那个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 “……” 乔希的社交能力没什么问题,起初被认出来她也是很友好地点头回以招呼,面对那些问题,不关乎自己的她都选择以迂回的方式回答。 她说:“还没有,暂时没那个打算。” 她的视线扫了眼两位小妹妹,回答:“谢谢,你们也好看。” 至于关于合作过的同事,她抱歉了一声,“我和合作的男演员并不熟悉,但他本人确实长得帅气,也符合导演的要求。” “对,他是我男朋友。” 乔希后来有被同学推送那张照片,她就只和梁砚西一起玩过车,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只是针锋相对地打了个赌。 但现在,梁砚西确实是她的男朋友。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电梯开了,乔希站在白露的住院楼层,听着两个女生不停地对她进行提问。 电梯降落下去又升上来,这两个女生看起来没什么坏心思,但脱口而出的热情叫人有些应接不暇。 无端地有种冒犯。 乔希空着手下楼的,没带手机,现在手里也就只有阿姨给的餐盒。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饭盒,主动打断了她们的话,“你们还有事吗?” 她低垂着眼尾,语气清冷有些疏离:“我家人生病还饿着,我得过去送饭。” 下午病房里来了几个白露的同事和好友,站在病床前和病人聊了一会儿。 白露的腿脚并不方便,她只能躺在病床上,但因她平时保养的状态还不错,现在也仍然优雅,只是气色稍微差了点。 和探病的人群一阵寒暄,病房里恢复安静。 乔希把那些果篮和礼品拆开分类,看白露还在电脑面前看着工作文件,她洗了几个水果放在床头,又去接了壶热水倒在马克杯里。 乔希刚忙完坐下来,白露那边工作似乎也处理结束了,她合上电脑,又问了乔希上午那个问题:“怎么样,考虑好了没?” 第107章 白露从事的工作沾点影视圈,在乔希那条mv上线之前,她这里就收到一些曾经合作过的朋友的祝贺。 作品上线以前在业内就会有个评估。团队的制作班底和歌手流量摆在那里,评估出的成绩绝不会差。 但是高考在即,孩子的前途不能耽误。 白露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立刻赶到南浔,看望乔希是真,去浔高拿资料申请学校也是真。 乔希成绩本来就好。 哪怕在南浔读书,她的成绩也仍旧名列在前,但白露还是选择多做一点准备。 白露回到南苔就在准备国外学校的申请,期间她也询问了司嘉文的想法。 司嘉文听到以后心态平稳,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思考。她回屋去了解了些国外那所大学的优点以后,结合了下自身条件,很快就松了口,将所有的申请手续都交给白露去办。 人往上走,只要是好的发展资源,司嘉文都乐于去享受。 她愿意去尝试下完全陌生的生活环境和学习方式,这些都很新鲜。 乔希的抗压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强。 白露给乔希指出了他们之后在国外的计划,她原本以为乔希会同司嘉文一样欣赏接受,就像当初听从她的安排去南浔读书一样。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阳光不再刺眼。 窗外的霓虹亮起,楼下的路灯和汽车尾灯亮起一大片。 病房里只剩下头顶明亮的冷光。 白露的视线落在乔希脸上,继续开口,“今天查房的小护士告诉我,你被人围在电梯口那儿。” “你从前话不多,不喜欢跟那些不熟悉的人交道。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还在医院躺着,你司叔负伤还在处理工作。” “当然我也知道这些粉丝对你的兴趣可能是暂时性的,但乔希你得明白,我们没人能预估这种被骚扰的时间会是多久。” 白露客观地分析:“也许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但也有可能是你大学四年,你和你身边的人都不能安生。”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夜晚的热气烘着街道上每一棵梧桐树。 乔希的眼睫轻颤了下,她紧抿着唇线,尽管不是很认可,但她一点都反驳不了白露的这些话。 屋里的灯晃眼,刺得眼眶有些酸。 乔希紧紧攥着衣摆,她低垂的眉眼躲闪掉白露直白的目光,心情像被海水淹过,很苦涩。 她说:“妈,你能给我点时间再让我考虑下吗?” 医院的看护床太小,床板上铁杠很凉。 白露没有留乔希在医院看护,她习惯安静,还说自 己一般不起夜,如果实在需要帮助的话,医院里还有值班的护士。 乔希回去路上就在处理着消息。 撇弃所有群聊,她把梁砚西的聊天框未读消息从上看到最后,看见他报了南苔大学的消息,也看见他后面和同学之间相处的消息报备。 joyxxxii:【行啊,你做主丢掉就行】 情书什么的,她从前都觉得无所谓,现在有了男朋友,更不要收到那些东西了。 乔希又划到一班同学聚会的照片,又在聊天框输入:【看来你们喝了不少】 她想到李东拾从前贪酒的样子,顿了会儿又在底下提醒。 joyxxxii:【你别学李东拾那样不能喝硬喝啊】 joyxxxii:【少喝点】 车速很快,车窗划过无数梧桐残影。 梁砚西那边没立刻回复,乔希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高中结束前的最后一聚,可能得尽兴了才散场,她能理解。 乔希关掉和梁砚西的对话框,去挑了点重要的消息回复。 但高考结束这个时间点,大多都是一些相同的心意和祝福。 乔希家的别墅和医院的距离不是很远,没一会儿时间她就到家了,家里空旷明亮,二楼司嘉文的卧室亮着灯,偌大的别墅特别安静。是熟悉的,家的气味。 二楼司嘉文的房门没关紧,暖黄色的光线从门口透出来,暖色调的光线延续在走廊上一点。 司嘉文不知道在和谁打着视频电话,床上全是她衣柜里宝贝的重工裙子,她拿着裙子站在房间全身镜面前,把裙子虚虚的比在身上,举着手机拍到自己,“这件呢,这件穿起来会不会好看?” 出乎意料地,那头是道男生的声音。 那道男声吊儿郎当地拖着腔,轻笑了一声,哄着她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乔希经过二楼的廊道,没因为司嘉文房内的声音停留。 不会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了。乔希一早从南浔赶回南苔,忙碌一天又消耗精力,白露还在催她抓紧做读书的选择。 她现在是一身疲惫,只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南苔的夏天炽热,青藤高中部也陆陆续续地约着聚餐,有几个同学听说乔希回了南苔,主动给她发消息叫她一起参加。 周沵躺在茶室里,刷着青藤的校群看见关于乔希的消息,一脚踢过去撑起脸看她,“嗳?” “她们叫你回去聚聚你要去不?” 乔希也躺在茶室的凉席上,举着手机盯着聊天记录,看着梁砚西还没找她,这都第二天下午了,就算昨天喝得再多也该清醒了吧。 乔希眉皱着,心存疑惑地又给他扣过去一个问号。 那边还是没回。 第108章 乔希正烦着呢。 听着声低头看了眼周沵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又躺了回去,嫌弃地回她,“不去。” “这个夏檬之前因为喜欢李杨明针对我,到处发帖子抹黑我,就连我被退学那事都有她的推波助澜。”乔希跷着腿,点开了南浔那边朋友的聊天框戳着键盘,她说:“我当初放学后跑去揍了她一顿,结果现在跑大群里假惺惺地说想我了,指不定要使什么坏。” 乔希从前不怕那些麻烦。 但现在,她烦被人架在“明星”的位置上拿话压她。 周沵愣了下,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去治的她啊?” 她坐直了起来,抱着手臂,一脸不爽道:“我怎么不知道??” 茶室里静了下。 乔希也坐起来,捞了杯茶推到周沵那边,她也喝了口润润喉,“就我回青藤办退学手续那天啊,那天你不是发烧了在医务室么?” 周沵握拳压着手指,牙缝里冒字,“我那是装的啊。” 第51章 booty“梁砚西你能别犯病么”…… chapter 51 茶室没什么人,环境也相对私密和安静。 乔希和周沵大热天不想晒太阳遭罪,就约在单独的雅间里,躺在这里吹空调喝茶。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品味相投,一起干过不少事情。 周沵捏着拳头,怪乔希找事的时候不带她。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听着木桌上的手机震动,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她扭头,“我有个朋友,的男朋友两天不回信息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周沵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瞪向乔希,指责道:“乔希你还无中生友?” 乔希不再瞒了,手机放下来跟她摊牌,“是我男朋友,我给他发消息不回,结果人在网吧和同学打游戏。” 乔希先前给李东拾发消息问了梁砚西情况。 他们昨天聚餐,玩到很晚才散场,今天下午彻底清醒后又一起去网吧打游戏,李东拾打游戏过程中回的消息,梁砚西肯定也能看到她消息。 周沵捧起茶杯轻抿了口,气质悠闲地睨过去一眼,语气轻飘飘道:“分啊。” 乔希:“……?” 周沵又说:“不分留着过年呐?” “。” 她的意见没什么参考性。 乔希没听她的,低着头又给梁砚西发了条消息:【看到给我回信息】 乔希和周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没闲着,两人跟老板要了副牌,就在房间里玩着。但没玩多久就换了个地儿,晚上她们一起去了趟医院看望白露。 乔希以为梁砚西的信息会很快就到。 但直到第二天她醒来,和梁砚西的对话框也是空空如也。 周阿姨的早餐已经做好,营养均衡,装好餐盘在楼下餐桌上摆放整齐。司伯远和司嘉文父女和睦地坐在楼下用餐。 乔希拿着手机下楼,真觉得有些生气了,板着脸给对面发:【梁砚西你发什么病】 【什么意思?】 【两天都看不到消息?】 楼梯道很宽,距离餐桌视野开阔,司伯远在喝咖啡,听着脚步声视线看过去,没什么意外,“昨天回来的?” 司家餐桌很长,每个位置都像是有着某人的专属记号一样,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座位。 阿姨也会时刻关注着家人的情况,按照他们的口味喜好准备好早餐,并放在餐桌相应的位置上。 乔希收掉手机,经过阿姨,坐到自己餐位上回应司伯远,“对的,我听说妈妈和您受伤了,回来看看。” 司伯远疏离,但从没做过什么有害家庭的事情。 就算是现在他也是养伤状态,他都知悉家人动态和未来发展状况并给予最实际的帮助。 比如他为了便利家人,最近在安排人购置国外的家庭房。 乔希喜欢司伯远身上的疏离和淡漠,那让她觉得更自在。 所以她对司伯远这个继父从来尊重。 司伯远听完她的话微微颔首,之后便低头看着手机,伸手捞起桌前的咖啡轻抿着。 餐厅安静,这是司家惯有的吃饭方式。 司伯远那杯咖啡没有喝完,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这是要出门的趋势。 他在要走之前又想到什么,停下来交代阿姨道:“白露的早餐记得早点给她送过去。” 餐桌上司嘉文也吃好了,抽着餐巾纸擦嘴巴,她接话,“妈妈的早餐我去送吧,我正好约了朋友要出去玩,顺路。” 乔希快速地吃完一半三明治,也跟着一起去了趟医院。 白露这次受到腿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都得好好养着才行,她行为受限,但在计划和安排上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她就着手处理两个孩子留学的事情。 房子的事情司伯远已经托人处理好,白露就忙着装修和采卖,远程找了朋友帮忙盯着,这几天没有闲的。 医院住房部这里有专门的茶水间,旁边有水池在,冷水和热水系统并存。 乔希拿着空碗在这里清洗,冷水冲刷着碗面和手心,缓解了夏日长廊里的燥。 但只要离开冰凉的水源,离开充斥凉气的水柱,那股躁意就又回来了。 白露抽时间就在乔希考虑得怎么样了。 因为乔希的回复意味着白露接下来的计划。 第109章 长长的苹果皮打卷,乔希低头削完一整个苹果,分成小块摆在果盘里,她见白露在打电话,默默地离开病房并带上房门。 浔高聚餐之后,陈学纭突然过来给乔希道歉。 乔希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个对不起,莫名所以地发了个问号过去,陈雪纭回复:就是之前我带我们班同学去你那里玩,她偷拍了你和梁砚西之间的照片传播出去乱发,真的很对不起。 乔希看到她发来的那张照片,但也只看了一眼,没表达任何情绪。 就事论事,这不是陈雪纭拍的,乔希犯不着把气撒她这儿。就当揭篇。 陈雪纭又很担责地说了句抱歉以后,她又换了个话题问:【你真的要去美国读书了吗?】 陈雪纭迟疑了一秒,又在上面输入着:【回学校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了,但是阿姨接的电话,她说你们一家以后都会到美国生活。】 手机在手心震了下,乔希垂着眼,回复:【嗯】 joyxxxii:【听家里人说那学校条件很好】 乔希这两天听白露说了很多那所学校的优点,综合所有条件,确实很让人心动。 怪不得司嘉文也会选择出去。 但乔希先前和梁砚西约好了要考南苔,她也想问一下梁砚西的想法。 但这两天里,她和梁砚西的对话框仍然安静,那边一条消息也没回复,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乔希起初没太在意,但她在李东拾朋友圈里看到了梁砚西的身影。 各种玩闹的场合里,都有他的参与。 他人还活着,但就是他妈的不回信息。 南苔到南浔的距离很近,乔希打了辆车赶去车站,看见李东拾发了家ktv的唱歌的照片。 昏暗的环境里,无一例外地又有梁砚西的身影。 车窗外下着小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浇灌着铁轨。 乔希最后给梁砚西发去消息:【梁砚西你是要造反是吗?】 【跟着李东拾一起鬼混】 【女朋友信息一条不回】 【你要上天?】 但毫无意外地,那头还是没回复。 乔希是真生气了,她不喜欢这种有始无终的感觉,这次杀过去就是想弄个明白。 她车票时间定得晚,抵达南浔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乔希刷新了下朋友圈,看见李东拾十分钟前更新的动态,jay for kalaok,乔希想也没想,拦了辆车就往那里去。 晚高峰时间,小雨地滑,乔希花了很多时间才到。 天色彻底黑下去,她刚下车就看见李东拾揽着个男生,站在门口挥挥手,“今天唱的真过瘾,再见啊兄弟,明天再一起玩!” “再见再见。” “我车来了,走了啊。” “……” 乔希出现的时候,李东拾愣了下,他在包间里和朋友们玩骰子,游戏黑洞喝了不少,这会儿脸上很烧。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以后兴奋了,“乔希?你从南苔回来啦?刚回来的吗?” 乔希礼貌地回应,“好久不见。” 兴奋之余,李东拾看着乔希这架势反应过来直问:“你来找西哥吗?” 乔希没瞒着,点点头,“对,他人走了么?” 李东拾走在前面,进包间拿到手机,快步离开,“西,乔希找你,我就先走了啊。” ktv长廊外光线明亮刺目,乔希抵达李东拾停留的包间门口。 房间里烟雾缭绕,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的气味。昏暗的灯光下,玻璃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瓜子壳和零食袋散乱。 角落的沙发上,梁砚西有些懵的抬头看着李东拾。 下一刻,乔希那张脸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波澜地直视着,兴致缺缺地挪开眼睛,就像在看陌生人。 李东拾跑了。 烟味随着门开散了些,空气寂静几秒,乔希关上门走了进来,站在神色寡淡的少年面前,语态很不好地质问:“什么意思?” 梁砚西面前的小圆桌上还有干净的酒杯和酒,他用钳子捞出几块冰放进酒杯,又将酒瓶里的液体倒出,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语态很冰,“什么什么意思?” 他绷紧下巴,举着酒杯猛灌了口冰酒,完全没有想要好好说话的样子。 乔希一脚踹开圆桌,冰桶倾倒,高长的啤酒瓶滚到地上,酒水顺着瓶口细细流着,乔希一脸怒色,“梁砚西你要是想分手大可以直说,犯不着跟我玩冷暴力。” “是腻了还是不想谈都总有原因,我乔希又不是玩不起。” 乔希脸色冷着,看着他:“但你现在,真不是个男人。” 屋里安静,桌角上的瓶子歪倒,水流声细细流着。 梁砚西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磕在桌台上,玻璃和玻璃的硬撞声清脆,气氛也变得紧张,“是我不想谈?” 声音落地,梁砚西抬头看向乔希,语气平静地开口,“我有个朋友今年申请了加大,他在机构资料里看见你的名字,拍了照片找我来问是不是你。” 乔希呼吸紧了下,喉咙处泛着酸意,像被张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 她眉头皱了下,下意识想要张嘴解释,“我不是,我那是我妈………” 空气中烟味似有若无地飘着,梁砚西突然站了起来。他高峭的身影压着面前女生,混乱气息扑面,那双漆黑的眼睛戾气密布,似所有情绪都往外涌出。 第110章 梁砚西伸手扼住乔希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动作汹涌残暴地将人桎梏更近,咬牙切齿地问,“乔希,我也想问,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 梁砚西手劲很大,弄得乔希有点痛。 乔希想要解释,但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她抗拒着梁砚西。 手腕被他勒红,眉也因痛感狠狠皱起。 她推着梁砚西,又听面前少年说:“是你说好要一起考到南苔,我报了。” “我以为你应下那个赌,所以我们是真的在一起。” “但你回南苔,你不在的时候,我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会发信息告诉你,但你呢?” 梁砚西咄咄逼人地问她,“你回去以后,你人在哪儿,做了什么,和谁见面和谁一起我通通不知道!” 梁砚西气笑了,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又狠狠甩开她。 乔希本就在向后躲,现在被那股惯性冲击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小腿撞到低矮的玻璃柜上,很吃痛。 她也觉得很生气,握住发痛的手腕回他,“梁砚西你能别犯病么?” “我回去那天都在医院,而且你又没问我在干什么好吗?你如果要问,我犯得着会不告诉你?”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重。 脾气的开关被触碰,说话都变得很冲。 乔希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干净精致的脸上全是冷色。 梁砚西从前爱死她身上那股拽得要死的样子,但现在,那些冷刺和傲气全都朝向他。还是在两人推心置腹以后的冷刺。 空中的气味并不好闻,混杂的包间里乌泱泱的,透着堕落。 他们之间的开始就不清白,全是梁砚西一手强求来的,而现在他们有了离开南浔的机会,所以乔希要去她走自己的路。 她总是有选择的,就像初见时选南苔,现在又要选择出国。 她的选择里,始终没有过他。 梁砚西哂笑了下,唇角的笑意很冷,他说:“我犯病?” “那我该找你说什么啊,说你在外面从来没把我当你男朋友,说你从来不站我这边,还是说你一边和我约好报考大学,一边又申请着国外的大学么? ” 矛盾的伤口越撕越大,两人之间所有的问题全部在这一刻爆发。 梁砚西眼里布满着红血丝,手背连接虎口的地方暴起青筋,就像是只失控的野兽一般仍然控诉,将那些难听的话暴露在外,“还是说你甚至都没告诉我的打算?如果不是我意外知道你是打算跟我好两个月后拍拍屁股飞回你的美国?” 空气里安静了下来,原先被撞倒的酒瓶还在缓缓流着酒水。 酒水砸在大理石地板上,水声潺潺,很快汇成一滩水。 乔希眨了下酸涩得发疼的眼睛,心像进了冰窖一样,不可置信地看向梁砚西,“你就这么想的我?” 疑问的句子没有得到回应。 乔希的眼皮垂了下来,点着头,也用着最伤人的话去刺对方,“行,梁砚西,我是要跟着家人一起出国。到了那边我什么都有,什么烦心事都不会有!” 她深吸了口气,胸口随着气息起伏。 她掀起眼皮,语气很重:“用不着玩你两个月,我们现在就分手。” 第52章 booty零点 chapter 52 乔希从南浔到南苔那天,时间很晚,夜色浓稠。 南苔这座城市雾气朦胧,风吹着梧桐叶,夏天的热气冒在城市的每一处。 晚间的虹桥站里仍然有很多旅客,来来走走的人不停穿梭在这座城市。 乔希一直戴着口罩,但还是被一个经常活跃在互联网上的男人盯上了。 一路跟踪,偷拍,甚至在她小区下车点突然闯过来拽她,看见她唇上的伤口,嘴里还慌不择言地说:“听说你在学校时候就很爱玩,要不跟我也玩玩。” 夜色漆黑,天空中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晚间吹来的全是热风,树叶在旁边沙沙作响。 还好小区安保人员发现及时,立刻冲上来阻止。 这事轮到谁都会心有余悸。 乔希嫌恶地报了警,但那名男子没对当事人造成具体伤害,被上了节思想课后就放出了。 白露在医院收到乔希的消息,拍板提前定下出国日期,让她们先去那里适应。 乔希不再有意见。 沉默着接受白露的一切安排。 出国的日子迫在眉睫,乔希没住在南苔的家里,这几天都和周沵一起住在酒店。 健身,游泳,泡温泉,喝酒。 酒店设施齐全,工作人员服务态度良好,每天还会送来精致餐食,她每天都过得都很充实。 傍晚城市又拉开夜晚的序幕,透明玻璃外被雨水裹挟。 周沵穿着贴身的吊带泳衣躺在长沙滩椅上,戴着墨镜,用手机剪辑刚才拍的视频,精心配上喜欢的音乐后选择发布。 网络有点卡,网速的旋转圈缓缓地推着,两张长沙滩椅中间那张桌上有震动声,周沵拿来看了眼。 来电人,李东拾。 周沵嚼着口香糖,嘴里全是西瓜味的甜气。 她把乔希的手机放回去,扯着嗓子喊了声在泳池里恰好游到这头来的乔希,“乔希你有电话。” 乔希整张脸从水里出来,水珠从脸上滑落到下巴,串成线一样地往水池里掉。 她游到边上停住,抹了把脸上多余的水,摘掉防护镜,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谁的?” 第111章 “李东拾。” “挂了。” 乔希淡淡留下这句话。 她重新戴上护目镜,跃身扎进水里,纤细的长臂扑腾在水里,身体像是条灵活的鱼,从泳池的这端到另一端。 从前的她不会水,但梁砚西熟悉水性。 和他在一起后,她也学会了好多。 乔希在水里反复着那些动作,游得很快,就像是在发泄什么,呼吸在水面游离线上下换气,没给自己留有放松的时间去思考。 最近生活上一堆烦心事应接不暇,白露和司家给乔希安排的那条路没什么问题。周沵看见乔希冷着张脸,立马就猜到她的问题所在点。 说了几句男方的坏话,鼓励乔希性格硬气,分手这件事办得真好。 乔希当时喝得有点多,脑袋晕得很不舒服,眼圈不知道是被酒精烧得有些红,还是因为别的,她眨巴了下眼睛,低下头没说话。 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得烂醉。 白露催乔希做决定催得紧,但乔希原本是保留自我态度的,她原本是想告诉梁砚西这件事的,也想要为了他们更好地发展努力。 但梁砚西不信她。 梁砚西怪她,冲她发脾气,摆明一副把她想成很恶劣人的样子。 和他撞出的瘀青再次受伤,原本就受着伤的地方变得狰狞难看。 就和他俩现在的感情状况一样。 这也变相说明,在梁砚西的眼里,他从来都持有别的看法看待乔希。 信任很重要,感情里不能没有信任。 在最近这段让人心烦意乱的时间段里,他们俩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线搅得乔希心神不宁。 纯净的水里被掺进沙子,甚至连最基本的“当面询问”都没有,梁砚西直接给乔希判了“罪”。 没有信任,爱会碎成一地渣子。 乔希也生气,盛怒之下提出分手,拉黑梁砚西所有联系方式。 不想被那些奇怪的情绪左右,情绪上头,这是她向来擅长做的“快刀斩乱麻”式解决方法。 乔希出去躲清闲,但她和梁砚西捆绑太深了。 李东拾第二天就给她发了消息,侧面打探她和梁砚西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乔希懒得说那些破事。 给他回了个“你自己问他”的信息以后,就没再多搭理他之后的乱七八糟问题。 酒店套房自带的泳池,露天的玻璃罩上全是潮湿的雨痕。 雨水弥漫在玻璃罩上,新雨急促地下着,不停打破原来的水幕。 雨水溅开,又向着重心处滑落。 不知道外面的雨得有多大。 周沵那条视频发布出去,桌上乔希的手机接连震了三次,她没再安然地躺着,长腿放下来,捞起还在响铃的手机和干毛巾走到泳池边。 她看见乔希游过来,两人视线对上,冲她晃了晃手机。 周沵把毛巾递给乔希,看她擦脸上的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说道:“刚那个李东拾打来好几个了,万一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拨通后待机秒结束,电话自动被挂断,又恢复成了安静。 乔希还站在水里,一有动作就会引起哗啦啦的水声。 她从泳池上岸,细长又白皙的腿暴露,身上的水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摊水迹。 乔希弯腰捞了条大浴巾裹在身上,低头解锁手机点开微信软件。 免打扰的聊天框亮着红点,乔希点进去,聊天框唰的一下弹出无数消息。乔希还没来得及看,眼睛里捕捉到属于梁砚西的关键词。 他好像,来了南苔。 没等乔希往上翻,李东拾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他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乔希没再选择无视,而是接了这通电话。 但她对梁砚西的怒气还有,连带着,也对梁砚西朋友拿不出很好的态度。 电话刚刚接通,乔希把手机举到耳边,一边有些烦躁地拿毛巾擦着潮湿的,还在掉着水珠的头发。 没发出声音,静静地等着看对面会说出什么话。 听筒里有哗啦啦的雨声。 莫名透着冷的味道。 少年的声音有些喑哑,又格外熟悉。 就像颗存在感极强的石子,轻易又搅乱乔希的心情。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乔希似乎听见玻璃杯撞在一起的声音。 但那些嘈杂音很快又停掉,梁砚西咳嗽了声,沙哑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又说:“我们谈谈。” 乔希不再擦头发了。 抓着白色毛巾的手指止不住地用力,粗粝的质 感摩挲着指腹,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摩擦出红印。 乔希心底的那根弦就像被人拨了下,思绪像打了个死结一样混乱。 一身的水汽触到空调的冷气,皮肤上很快散着温度。 乔希低着头踩上拖鞋,身后留着周沵在远处,人往浴室方向走。 浴室更安静了些。 深灰的瓷砖锁了声音,空间密闭,里面发出的动静还有微弱的回音。 乔希倚在冰凉的门板上,看着眼前氤氲的雾气,她眨巴了下眼睛,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那头梁砚西低头轻咳了声,嗓音仍然很哑,还带了点病态的鼻音,他说:“南苔。” 或许是暴雨天里信号不是很好,他的声音混杂在混乱的信号台里,手机里出现沙沙的声音,他又说:“我想见你。” 第112章 不同于往常的温柔缱绻。 更像是初见他时的执拗,只是比起那时的锋芒,他现在声音里多了点颓。 骤雨狂风席卷,乔希握着手机的手指很用力,指骨处泛着浅浅的白。 前几日难堪的、颓唐的、争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乔希做不到轻而易举地面对。 她的语气还和那天在南浔时一样尖锐,“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那边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再一次表达自己的目的。 执拗,又有些强势地开口:“十点半,你家小区门口见。” 现在是晚上十点零六分,距离梁砚西约定好的时间仅剩24分钟。 乔希错愕地看着手机,思绪像乱麻一样很难拧开,行动上却是丢下手机,快速地钻进浴室洗澡。 乔希换了身衣服出来,慌乱地在院门口折返了两次。 周沵吸着西瓜果汁,眨着两只眼睛纳闷地叫她,“你现在要出去吗?” 问完她又提醒道:“你明早的机票飞国外,假期机场人多,你得提前办值机。” 乔希也知道自己的行程。 她点点头“嗯”了声,又坐回沙滩椅上喝了一大口冰水。 手指关节就像藏了只小蚂蚁在那不停地啃噬血肉,她的身心都有种别样的焦虑,想要跨出去那一步,但又在生梁砚西的气。 他凭什么想不回消息就不回消息,想见她他就要让他见吗。 什么死态度。 南苔市今日天气恶劣,暴雨天气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酒店外蓝紫色的闪电在黑夜里闪了下。 时间悄悄地流逝,乔希看着时间越发靠近梁砚西定的时间点,心跳速度猛然变快,她更紧张了。 也就只是见个面。 分手后的见面,肯定是求和对吧。 乔希用了两分钟说服自己,她扭头看向周沵,“我现在出……”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周沵在旁边抱着手机突然骂了句脏话,“我去,夏檬这回眼睛不瞎了,这把还真让她谈到个帅的。” 雷声轰隆隆地响着,乔希的视线落在周沵的手机上。 一张昏暗酒吧里的照片,夏檬挽着坐在酒桌上的男人,歪着头比了个剪刀手。 坐在夏檬旁边的少年头骨优越,五官锋利,手里握着满是酒水的酒杯。 他下颚紧绷着,凌厉的眼底全是不羁的浑样。 招人喜欢,也招人恨。 尖锐的刺痛感扎着神经,乔希耳朵出现片刻的耳鸣。 她的视线从梁砚西那张脸上挪开,又落在周沵说这话的唇瓣上,她唇部张合,但乔希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乔希费劲地掀开眼皮,重问了遍,“什么?” 或许是泳池这里太冷了,她的声音都冷到有些颤。 周沵拍了拍她肩膀,一脸担心,“不是你没事吧?” “你刚不是跟我说话来着?”周沵反手指了指自己,“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漆黑的夜里,暴雨不停。 泳池周围到处都是通着电的灯筒,照得这里每一处都很明亮。 乔希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然后垂下了眼睛,长直的眼睫拓下一层扇形的阴影,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她说:“没事。” “我刚觉得有点累想回去休息的。” 外面的雨声越发变大。 整座城市的霓虹都浸在雨水里。 车辆在雨水里穿梭,汽车鸣笛声在晚间顺着雷声一起频频响起。 乔希怎么也睡不着,就像在等着什么东西。 快到凌晨的时候,乔希收到一通陌生来电。 第六感下意识地觉得,那个会是她正在等的东西。 城市后半夜的雨幕转小。 梁砚西浑身都被雨水浇湿,站在小区的安保室外去借手机。 他的手机被雨泡到死机。 一点也用不了了。 这个小区的治安一向很好,从不会放陌生人进去。 但安保大哥坐在保安亭里看着这张生面孔很久他都没任何逾越的动作,傻傻地在暴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 安保大哥再戒备也是个人心肉长的人,好心地叫等人去保安亭里等。 但这人执拗,非要站在原地等。 他只好送过来热水和毛巾,让这小伙子好好收拾收拾,别想不开。 可这会儿在聚光灯下,两人离得近了,安保大哥看见面前的少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一摸,皮肤烫得不行。 他立马把手机掏出来,“你这小孩,快给你家人朋友打电话来接啊,你这头这么烫,不去医院肯定不行。” 声音渐远,保安大哥似乎是给梁砚西留有私人空间。 他低着头,用借来的电话拨打那通熟记于心的电话。 电话接通,先是安静,没人率先开口。 梁砚西身上还在滴着水,发尾的水珠滑落在脸上,有滴水珠砸进眼睛里,浸湿整个眼眶。 那端的呼吸声平稳,电话的主人肯定在听着电话,梁砚西张口陈述,“你没来。” 他嗓音哑得更厉害了。 堪堪能听出来这是属于梁砚西的声音。 乔希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满脸冷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 零点的时间跨过去。 外面的雨水声停了。 第113章 地面和草木上全是潮湿的水汽,梁砚西身上也是,被这场雨淋湿彻底。 他的虎口攥着手机,手心的血色和唇色一样泛着白。 在雨水停掉的那一瞬,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再就是女孩冰冷无情地嘲弄。 “梁砚西我说了,我和你分手。” “前途和爱情,我就是不想选你。” 胃里的酒在灼烧,梁砚西弯下腰,拳头抵在唇边猛咳。 那些想要说的话就在嘴边,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那么多声的咳嗽,也没换来一句关心。 意识变得模糊不清那一刻,梁砚西最后听到乔希冷声的那句,“我明早的飞机去国外,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第53章 ribbon暴雪 chapter 53 这些年气候变化恶劣,夏变得特别热,冬天也随之变得更加寒冷。 林依然坐得最早一班航班从伦敦到京市,时差还没调整过来,眉宇之间全是疲惫和困倦。 她站在化妆室的窗边,拉开遮光帘看了眼高楼外的景,“从前在南苔没怎么看过雪,没想到刚到国内就碰上京市的这场大雪。” 临时租用的化妆室有些简陋,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围在乔希身边,狭小的空间忙个不停。 林依然看着乔希还在那熟悉台本流程,她困得打了个哈欠,“电影宣传结束之后,下午还有个广告拍摄,身体ok吗?” 临近年底,乔希的工作行程被安排很紧,这些天几乎都在轮轴转。 乔希新电影的宣传日期早就定下来,她们那个航班晚点,刚下了飞机就赶过来跑活动,连时差还没开始调整,但乔希脸上没什么疲惫感,人依 旧精致,就像天生的大明星。 林依然双手抱着胳膊,没等乔希回答就变得一脸严肃:“《刺杀》本来就是要参选奖项的,你这次能演左京屹导演的戏很不容易,你私下里做派想怎么样怎么样,但是专业工作上不能马虎。这次电影算你模特转型后正经拍戏,有好几家娱媒盯着你呢,一会儿的主创宣传,你千万不能给我掉链子啊。” 乔希的妆造做得差不多了,造型师还在做最后一些调整的细节工作。 乔希放下文件稿,抬头看向面前的化妆镜,举手投足之间比起过往更加成熟,英气的眉宇间也格外自信。 她懒洋洋地撩起眼皮,视线通过化妆镜和身后的林依然对视上,揶揄道:“知道了林大经纪人,不给你丢面儿。” 屋里的空调温度开得高,太暖和了。 舒适的环境让人犯困,林依然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暗道自己真是因为太紧张而多此一举了。 她盯着乔希那张脸,想到她和乔希五年前认识的画面。 那会儿公司三年一度挑选新人,林依然在商场里看见乔希本人,干干净净的脸,面部折合度优越,在一群外国人里也仍然美得突出。 后来一经了解,那会儿的乔希在国内也小有热度。 林依然看到后脑海里一直没忘这张带了些东方美的脸,开了很多条例想要签她,本以为她家境不错,为了躲国内的经纪公司出国留学,这样的条件下应该不会轻易答应进圈。 结果乔希听完后沉默了,低头的瞬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张明艳的脸上有着很淡的忧伤,她最后才抬头问,“你能捧红我?” 林依然没问过她理由。 只是在那一刻,她看见乔希眼底的野心和欲望。 这样的女孩,有美貌有能力,更有野心,做什么能不成功。 只是乔希性格带刺,又或者是家境殷实的缘故,她很有自己的想法。 有些工作她会任性推掉,因为不会妥协,所以在这个圈子里,她也得罪过不少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能靠自己接到一些很拥挤的资源。 比如这次左京屹导的电影。 必火的题材和优秀的制作班底,多少人想拍都排不上,但她拿到了。 好在她对工作总是有敬畏心的。 行程出发的闹钟响了,林依然掐掉响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乔希的妆造,确认无误以后才领着人出门。 外面还在下着雪,林依然那辆电梯刚到地下车库,零下的冷风吹过来,吹得人直哆嗦。 林依然把衣领翻上来拢紧,倒吸了口凉气小跑到停车位,冲着师傅招手把车开到门口。 司机提前开了暖气,商务车里温度适宜。 林依然上车搓着手,心里那根线紧绷着,“冷不冷啊?要不再给你身上贴几个暖宝宝贴?” 乔希这次的妆造根据电影角色风格来的,未来科技元素的妆容,穿着很酷的美式皮衣,露肤度不高,但也不适宜贴东西。 乔希摇摇头。 车辆开出地下车库,远离昏暗,迎来冬日的暖阳。 白花花的雪落在车窗,地面铺上薄薄一层雪水,被滚轮碾轧出轻微的水声。 乔希盯着窗外的雪花,眼神有些发愣,雪花打在窗边,雪水又渐渐消融,车载广播插播了条天气情况。 “这里是京市天气预报频道,插播一则气象通知,预计京市未来两天迎来暴雪、大风天气,局部地大暴雪,接近或突破历史极值……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做好安全防范措施。” 雪水消融,这一场雪是今年的初雪。 闹市区路边很热闹,有穿着单薄的女生在商场背景里摆拍,一路过去,周边全是在拿手机拍照的人。 第114章 朋友圈里红点刷新,定位京市的人群大多都在发着雪景。 林依然方才在化妆室窗边也拍了高楼的雪景,早早发了朋友圈,欢呼着京市的第一场雪。 乔希默默收掉视线,长直的睫毛下耷着,阴影笼罩在眼睑上,看不出情绪。 像没话找话一样,她扯开话题问:“酒店定了吗?我们今晚住哪儿?” 林依然在群里对工作信息,消息刚发出去,闻言头抬了起来,“哦,制片方都安排好了,qiao酒店,晚点等你下了班我们直接过去checkin就行。” 雪势越来越大,乔希点点头,闭眼靠在座椅上没再说话了。 《刺杀》电影初上映风评很好,这一场宣传会进行得也很顺利,导演没来,但主创团队营业状态都很好。哪怕半年没见到,但线下观众提到剧情点,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分析和见解。 后采结束,乔希又趁着雪势还没有很大的时候坐上车,赶去换妆造进行下一场的广告拍摄。 两场工作要求的妆造差别很大,化妆室忙不迭地给她改妆,头发也从直发变成性感的卷发。 只是下午灯光出了点问题,好在品牌那边就有个擅长维修的工作人员,没耽误太长的工作时间。 乔希收工结束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积雪皑皑,落在地上厚厚一层,月光下看地面是一片银色,闪烁着光点。 摄影棚的门刚打开,冬天的冷风就吹了过来,夹在着初雪,把人吹得站在原地直哆嗦。 林依然不用面对镜头,把自己裹得厚厚的。 但她旁边的乔希本来就薄,零下的天气还穿着夏装长裙,她摸到乔希冷冰冰的手,速度很快地把披肩给乔希披上,一边送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身体还好吗?” 乔希刚从工作状态中抽身,原先紧绷着的状态松下来,身体上的疲惫感越来越明显。 车里的温度很暖,乔希按动座椅按钮,人半躺在上面,摆摆手说:“没事。” 雪天地滑,路上的轿车都开着雾灯减速慢行,乔希那辆车开了好一阵子才到酒店。 剧组定的酒店在这里,有些粉丝了解到艺人行程以后以前蹲在酒店,等待和艺人线下见一次面。 乔希在国内的工作行程没有透露出来过,就连抵达酒店的时间也算晚。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外面长长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严实,但在抵达酒店大堂的时候,旁边突然冲过来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举着手机远远地站着。 两个小姑娘眼底全是惊喜,但就站在旁边不碍事的地方,目光和手机镜头都在追随着乔希。 乔希这些年在镜头底下工作,对摄像头的拍摄感很敏感,墨镜余光里瞥见到两个女生的动作,她摘掉口罩和眼罩,视线刚挪过去,两个小女生举起手,“嗨乔希。” “啊啊啊好激动终于等到你了!” 乔希把厚重的羽绒服外套也脱了下来,她身上穿着条红色的吊带长裙,外面披了件杏色的披肩。 她刚收工,脸上的妆也没来得及卸掉,整个人状态仍然抗打。 美得很轻松,在人群中可以被第一眼看到的存在。 有个长头发粉丝妹妹惊叹于乔希线下美貌以外,连忙说:“姐姐你这样不冷吗?快把衣服穿上啊啊啊啊啊!” 林依然拿着乔希放过来的东西,思量了两秒以后就留下乔希去前台办理酒店入住。 乔希一个人留在原地,看她们的反应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说:“没事啊,我都习惯了。” 两个小女生蹲在酒店那么久,乔希看到她们手里都拿着未开封的信件,主动朝她们方向走了过来,“你们手里的信是要送给我的?” 粉丝第一次线下见到荧屏里喜欢的人,智商全部都丢入脑后,原本打好的腹稿也通通忘掉。 被乔希提醒后才想起来这件大事,于是慌张地把信封递出去,“对对对,姐姐我们本来想在宣传会上给你的,但是工作人员说你们已经走了,就没给出去。” “……” “…… ” 两个小妹妹没和乔希聊几句,就主动催着她进酒店。 乔希看了眼窗外的雪,地面的积雪太厚了,比傍晚那会儿的还要厚。 暴雪天的路很难走,她收回视线又问,“你们等下住哪儿?” “我们等下回学校。” 或许是发现乔希跟她们有所互动,两个人都开心得不行,眼睛埋在围巾上,视线很烫。 乔希给她们在照片上签了名,让她们跟她一起进来,“外面雪太大了,你们现在回去太不安全,这样吧,你们住我那间房。” 林依然办理入住,刚走过来迎着乔希,就听见了她的安排。 她侧目看了眼两个眼神单纯的小妹妹,又抬头看了眼旋转门外的天气。 白雪皑皑,雪花漫天飞舞。 林依然到底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让工作人员改了下入住信息,把房卡给她们后,重新办理入住。 现在是凌晨的时间点。 酒店度过最忙碌的时间段,乔希手机上来了电话,是家里人打过来的,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林依然办理酒店入住,前台工作人员却说:“抱歉小姐,我们酒店星级套房都售罄了。” 恶劣天气,所有酒店房源都很紧张,剧组提前订的商务房仅剩最后一间,隔壁同家低消型的标房也全都售罄。 第115章 林依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是吧,你们qiao酒店不是很大么?酒店还剩下什么房?最贵的也可以,走我们的账单。” 剧组配的额度有限,前台刚才不好擅自做主,现在听客人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今年推出了‘希’系列的家庭房,是老板希望每个在外漂泊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像家一样感觉的理念,房间很大的,你们要吗?” 林依然时差还没调整,身体的极限就到这儿了,人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不想再多说一句废话,有的睡就行了。 她摆摆手,“就这个就这个就这个。” 这个点酒店大堂空荡荡的,外面都没什么人。 乔希裹着件羽绒服外套坐在客人休息区打电话,是白露打过来找的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南苔,叫她回家一起吃饭。 门口随着旋转门的转动,溜进来一丝外面的冬风。 乔希背对着门,裹紧了外套,“不知道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再看吧。” 电话那边又交代了两句,电话挂断。 乔希起身,林依然已经办理好了新房的入住。 她的视野掠过大堂走过去两个男人的身上,其中有个背影特别眼熟,她视线跟随着男人的行动轨迹,一时间愣在原地。 平静的心脏像被汹涌的海水翻搅过,直到乔希听见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喊“梁总”,乔希脑海里似乎有根神经被抽开,身体里的警铃声大作。 原来再次想到那个名字,她的骨血会再一次翻涌,变成滚烫的岩浆。 第54章 ribbon水晶球 chapter 54 冬天的雪夜静谧,凌晨的时间点,整座城市格外安静。 季霖轩桉下楼梯下行键,看着周边都没人,他双手抱着肩轻撞了下身边的男人,“梁砚西,刚门口那个大明星你注意到了没?” qiao酒店经常会接待一些剧组的活动,这里来往过很多当红或不当红的演员和艺人,线下看颜值都很高。 季霖轩猜到梁砚西不关注娱乐圈里的那些事,连忙给他解释道:“刚那个叫乔希。之前是个模特儿,一直在国外拍杂志,去年在国内参加了个酒会,结果她当众把红酒浇到一个老总脸上,把人给得罪了,完了后在国内的工作一直不顺,网上也有很多人骂她。” “但她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左京屹,左京屹那人你不是认识么,眼光高,冷拽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乔希,直接宣布《刺杀》的女主定了乔希。” 左京屹是导演,也同样是资本。 话语权全在自己手里,从来都说一不二。 影片上线后口碑很好,悬疑片烧脑,导演把人拍得好看,每个角色的演技也都在线。尤其女主,在经历家庭的变故以后,把绝望、愤怒、隐忍的情绪演绎得很好,让人很有共情感。 季霖轩前两天闲着无聊跑去影院看了,看完以后对乔希观感还不错。 刚才看见真人,他轻啧了声,“你别说,模特出身的脸还那么抗打,演技也好,左京屹下手真快。” 电梯还在从高层往下降落,高处的显示屏上数字从两位数跳到一位数。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急促又焦灼的状态,映照着身后那个人的慌乱。 安静的冬夜。 有些记忆的复苏像是又把结了痂的伤口血淋淋的撕开,将更深的伤口暴露出来。 疼痛触着脑内的神经,乔希心里那根平衡的弦崩断,就像想要确认那个人是否如心中所想的一样,急急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们爱过一场,爱让人痛过,也让人哭过。咸湿的泪水划过,心跳会因为某个人再重新跳动。 乔希无法否认,她就是想见梁砚西。 或许是听见身后的动静,站在电梯口的男人微微顿住,侧了侧脸回头。 眉骨深邃,鼻骨高挺。 下颚线利落流畅,和记忆里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慌乱的心情散去,接踵而至的是一阵没由来的酸涩。 梁砚西那双漆黑的眼底里,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他身上有股不可侵犯的贵气,冷感很重,漆黑的视线落在乔希脸上,四目对视了三秒,他什么情绪都没,就像是看见一个陌生人般轻易挪开视线。 就像他们从没爱过。 就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 相爱的人再次重逢,哪怕什么都还没说,但眼神里露出的情绪足以表达一切。 乔希这些年在圈内闯荡,今年又凭借《刺杀》这部电影杀进电影圈,一时之间名气大噪,跻身娱乐圈当红队列。 递过来找她合作的本子多得不行。 季霖轩认识乔希,满脸春风地靠近,自来熟地开口:“乔希?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到你的么?” 电梯到了。 停在一楼的楼层,两边门都被打开,梁砚西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什么都没说,默默进了电梯。 季霖轩听见梁砚西的动作,脸上变得有些慌乱,他急急地从兜里取出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欢迎随时联系我。” 乔希愣愣地接过手里的明信片,视线却还在追随站在电梯里的梁砚西。 她那个时候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她不主动,以后或许就真的看不见他了。 第116章 动作比想法还要快,乔希也跟着进了电梯。 qiao酒店的电梯装修很现代化,空间也很宽阔,但乔希却是目的明确地走向梁砚西的。 季霖轩看她这个架势,挡在梁砚西身前,对乔希先前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他脸色都黑下来了,语气生硬地提示:“乔小姐,这趟是下楼的,你应该坐的是下一趟上去的电梯。” 林依然没反应过来,也没跟上乔希。 偌大的电梯室里,那扇移门合上,空间变得密闭。尴尬的气氛随着身后那扇门的紧闭变得更加尴尬。 从前每次吵架都是梁砚西先败下阵,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 而这一次,仍然是梁砚西率先开口。 只是比起从前,他漆黑的眼底变得寡欲,变得更加疏离和冷淡。 视线落在乔希的脸上发沉,那张五官戾气的脸上褪去青涩,声音发沉,“你不该追过来。” 头顶的灯光晃着眼睛。 他清冷的眼底似乎在说,过往一切存在,但不能翻篇,他不会走回头路。 电梯门开了。 林依然似乎是从楼梯处跑下来的,脸上有着冷吹的不正常红晕,她手里拎着两个包,气息不稳地把乔希捞出来,还不忘跟电梯里两个看着就很有身份的人道歉。 回去的路上,林依然数落了乔希一整路,“ 把酒店房间让给粉丝的事情就算了,我懒得说你。但你方才那事儿做的,那个高点儿,帅点儿的是梁总吧。他手下产业不少,也有家娱乐公司。但你忘了去年你得罪人后丢工作的事了?我不是让你低调行事低调行事,愣是不听。” “怎么,你跟人家很熟吗?你就往前冲。” 电梯在向上,林依然嘴里不停地念着。 乔希抱着棉服站在电梯角落里,恢复状态以后,又变成那副随你怎么说我就听听的油盐不进的样子。 林依然说到后面也觉得疲了。 电梯开了,她拿好房卡进门刷卡,到门口又开始念叨,“我说祖宗啊,公司这段时间尊重你的选择,把你的工作重心倾斜到国内,但国内环境不比国外,我就求你安分点,别总不把工作机会当机会,你不是说想在南苔买套自己房的么?” “也让我有钱买一套能成不。” “还有之前就有人造谣你和左导的关系,再多两个你知道的,女星最容易被造谣了。” “知道你行得端坐得正,不在意外面的谣言,但是咱们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人骂了是吧?” 从下飞机到现在,乔希长时间的工作状态待机,本来就睡眠不足,这会儿更觉得乏力。她敷衍点头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qiao酒店新开辟的希系列房间在很高的楼层。 家庭房的配置标准还算高,林依然拿着房卡刷开房门,房卡蓄上电,原本漆黑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林依然刚进门就把高跟鞋蹬掉了,光脚踩在地板上解放自我。 她拿来纯净水,仰头灌掉半瓶,“可算有地儿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快把我渴死了。” 房门向后移着,“哐”一下卡上锁撬。 林依然职业习惯犯了,观察着屋里四周,房间里什么都有,装修得好看,环境也不错。 有面白墙壁上收集的都是名家摄影作品,林依然这些年逛过不少展览,一眼就认出墙壁中间那幅边境的风景图,其余画册看着构图和光线也很绝。 边上还有一幅沙画图,一个长发飘逸的女生,张扬自信地抱着头盔地站在机车旁边。 或许是和手下艺人有些相似的属性,林依然脑海里闪过一秒她以前见过的乔希资料。 她艺人以前玩得野,爱玩这种刺激性项目。 林依然站在画底下哟呵了声,“设计这房的人有点东西,元素挺多,但看着很和谐。” 乔希没搭腔,她低着头,眼部肌肉像是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下。 长睫眨着,她的视线落在玄关处摆放的那颗发着光的水晶球里。 雪球里的世界下着雪,里面摆放着一排挂件。 网球拍,运动鞋,蝴蝶结,还有机车,底座上刻着一排英文小字。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那根被调整回去的经脉又一次搭错位置,原来走错轨道的路上,连呼吸都带着一些疼痛。 忘不掉电梯里他那双寡欲的眉眼。 五年,压抑过的情绪又被这里的装饰掀起来,她还是很难放下。 乔希再一次将林依然的话抛到脑后,不顾一切地跑下楼,找到前台工作人员,“梁砚西住在哪里?” 她眼底充斥着红色和血丝,褪去荧屏上的清冷和冷拽,只剩下急切和执着。 “梁砚西,刚才那个人,他住哪间房?” 前台女生被她的样子吓到,不敢说也不敢不搭理,“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不可以透露客人隐私,这个不太方便。如果您认识季先生的话,您或许可以问一下季先生是否方便。” 前台小姐的话音刚落,季霖轩一脸笑地走过来,“提到我?怎么了这是?” 工作人员礼貌地点头打了声招呼,季霖轩自觉地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又说出那句重复的台词,“我那张房卡是不是落这儿了?” 他没带房卡,需要重新补办。 工作人员利索地在系统上操作,很快改好房卡磁条递还给他。 第117章 季霖轩知道乔希想见梁砚西,他敏锐地眯着双眼,“你们以前认识?” 乔希需要他的帮助,不好瞒着,点点头承认,“你带我去,如果后期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你。” 季霖轩托着下巴,玩味地开口:“免费帮我录个节目也愿意?” 艺人的行程都需要提前安排的,录制和上映的时间都需要参演人员空出时间配合工作,但乔希听到后没有任何的迟疑,她说:“工作上需要和我经纪人联系档期,但你今天带我去见他,我愿意录。” 第55章 ribbon报复 chapter 55 酒店窗外的雪花飘落。 积雪落在窗台上,厚厚堆积成山。 高三毕业那会儿,乔希和梁砚西那段感情结束得很不体面。 所有事情都在高考后的节点堆积过来,像层层海浪拍打,没留过一段让人喘息的机会,也没给够他们时间去思考。 只记得那天阴雨朦胧,他们聚会结束的包间里,酒瓶和香烟头倒的四处都是。 混乱的房间里,酒水和烟味刺鼻,梁砚西在听乔希提出分手的话后情绪像失控一样地发了疯。 包间里的光线昏暗,梁砚西眼底很红,气息也很重。 但他手背上激凸的青筋,和沉重的呼吸都是他抑制情绪的手段。 他看到乔希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些决裂的话,然后转身就要潇洒地离开。 梁砚西没再克制,伸手将乔希扯了回来,像失去所有理智和耐心,眼底的火气撩着,将人桎梏在沙发逼仄的环境里。 乔希觉得梁砚西“背叛”,把话说开以后更没耐心,她的手腕被他箍得生疼,只好烦得踹他。 就连嘴上也没放过他,“梁砚西你就一人渣!” “你浑蛋。” “不就是分手吗。” “怎么梁砚西你是玩不起吗?” “王八蛋,你滚啊。” “我浑蛋,”梁砚西似乎被她气笑,“你回去那么久考虑过我?” “你申请国外读书的时候考虑过我??” “我就是不想告诉你怎样?”乔希手掌抵在少年的胸口上,从那里感受到蓬勃的热气和心跳,她冷着脸继续骂他,“你能不能别犯病了。” “放开我!” “……”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定,就像铁了心的要和他分开,所以什么难听刺耳的话都往外说。 少年手腕处的那条经脉直指心脏,心脏处的热血倒流全身,起初是躁动,是气愤。 屋里昏昏暗暗,可他额头绷起的青筋还是能清晰可见。 或许是怕再听见更难听、更刺耳的话,梁砚西将她双手都抓到头上制裁着,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乔希挣脱不开,手肘撑着沙发背,承受着靠近的热烈气息。 带着血腥的气味弥漫在口腔。 他们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旖旎情欲的吻。 没有任何的爱和缠绵,只有讨厌,只有恨。 终归是情绪上了头。 撕咬到最后还是不肯轻易低头,血液倒流回心脏,浑身都变得冰凉。 乔希给了梁砚西一巴掌,生气地摔门而出。 暴雨淋湿了梧桐,打湿一地的落叶,在那个最炽热的夏天,他们都从彼此的生活里散场。 年轻时的他们谁都不愿意低头,错过最佳修复关系的机会。 可有些人的存在就是耀眼,年少时候经历过过太汹涌的爱和陪伴,整个四季都有他的痕迹。 那些失去的记忆会像是凌迟的刑具,一寸一寸地扎着心底最深的那根弦。 午夜梦醒的时候都 会因为年少时没好好分别而心痛。 像溺在海水里憋气,拼命地游到岸边心底也会流露出空虚的惆怅。 放不下。 也让人忘不掉。 所以乔希想站在最高的位置,想被所有人看见,也想被他看见。 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强硬地不想要他轻易将他忘掉。 电梯里的偶遇,梁砚西疏离得厉害。 可是酒店房间里的那一切,都是他们爱过的痕迹,也意味着他没放下过这段感情。 南浔的除夕夜那晚,经过的每户人家都阖家欢乐,唯独他们两个狼狈得像只丧家犬。 像无处可去一般,只能缩在渺小偏远的南浔。 凛冽的寒冬夜晚很冷,潮湿的冷空气刺激着骨血。 但梁砚西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天上星星,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哼笑着说:“你信不信,以后我们也会有个家。” - 梁砚西住在酒店总统房,僻静的楼层,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刷卡上去。 乔希借着季霖轩的关系,一路毫无阻碍地上楼,直抵他房间门口。 他们当初分得不体面,再见时仍然不体面。 季霖轩得到自己想要的,察觉他们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明哲保身地举起双手,“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就先回房了。” 梁砚西的外衣脱掉,现在只剩件单薄的休闲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那双漆黑的眼底情绪没什么起伏地看着乔希,没有邀请她进门的意思,也没了从前他看她时的情/欲和占有。 凌厉流畅的脸上全是疏离。 长廊上的灯光绚丽刺目,乔希刚才没见到他有特别多的话想说,现在见到人,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118章 她靠近,深吸了口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梁砚西你有女朋友吗?” 她总这样,不走寻常路。 梁砚西那双滴得似墨的眸看着她,没开口。 空气里安静,安静到制造点动静都会有回音响起。 乔希在荧屏前混了那么多年,调整状态的能力收放自如,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和状态,又变成荧屏前那个满分乔希。 她说:“是提前找你打个预防针,如果你身边没有伴侣的话,我会追回你。” 她还是那样自信。 不管发生过什么,也仍然坦荡着面对。 又或许,在她心里就是觉得,梁砚西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她可以玩腻了就弃,想了就招招手再唤回来。掌握权永远在她手里。 梁砚西懒懒地掀起眼皮,漆黑锐利的眼底透着很深的凉薄,峭拔的身影往前靠近一步,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乔希那张明媚的脸,他说:“我以为你清楚我们之间结束了。” 乔希出门太急,只穿了件明艳的红裙,分外出挑的身段和脸在这长廊上格外惹眼。 她脸色没变,似乎没任何意外梁砚西会这样说。 他们之间的回忆很深,“希”系列酒店里的那些装饰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乔希直接迎上梁砚西的视线,“可你还爱我,不是么?” 她语气说得很笃定,就像是有什么证据佐证。 梁砚西一盆冷水浇灭了过往情谊,他说:“我不管你看见什么、听到什么,可以想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意思。” 他又向着乔希靠近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可眼底却是冷的,他唇角轻扯,嘲弄地开口,像个天生的坏种,“那时候年轻气盛,想要你,想怎样都跟你一起。不过现在的你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哪怕衣服脱光了站我面前也没有。” “这些年想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长廊里,只有乔希和梁砚西站在一起。 他们距离很近,远处看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从前我一直觉得你聪明,但你要真聪明就不该来找我。” 梁砚西靠近的动作忽停,冷峻锋利的眼眸看到乔希脸上的煞白,他嗤笑了声,凌厉的五官上戾气转重,:“还是你现在来找我是完全没想过我会报复你么,乔大明星?” 第56章 ribbon对付 chapter 56 新电影上映,乔希配合《刺杀》剧组宣传。 因《刺杀》播出所有演职人员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几乎所有演员都接到新的工作,且获得一些新资源傍身。 艺人工作室宣发小组早早在网上透出工作实况。 唯有导演和女主角的工作上没有任何进展,左京屹一直都在幕后,大家也习惯他平时的安静了。 但乔希重回内地,资源和商务却一直没有刷新。 事业粉开始着急,在乔希工作室底下骂了几千条。 【请工作室正视艺人工作和发展规划】 【我姐回来都多少天了,电影这么火,没新工作吻上来嘛?】 【请工作室做实事,谢谢】 【你能干干,不能干换人】 【狗工作室拖人后腿】 【能不能换个厉害点的团队来啊】 …… …… 甚至有很多言论评论到乔希微博底下,那些声音都不好听。 但乔希这些年大风大浪见得多,那些外人的言论已经不能影响到她了,退出软件,远离互联网上的风言风语,心情又像是明媚的太阳。 乔希中途回了趟南苔,陪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 她这些年白露似乎是想要和她拉近关系,总会给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关心,是关心,但也更像枷锁。 或许有了被丢南浔独立生活的经验,乔希对白露的情感不能恢复如初,两人之间也隔着条藏满心事的河。 后来乔希在国外读书,拍杂志,生活忙碌起来,更不着家了。 也是,她一向没什么归属感。 但没工作的状态,她生活也是充实的,回到南苔报了个摄影课,一刻也没让自己闲着。 林依然这些天差点忙坏了,过往递过来的本子她觉得不错,去回话的时候听制片人推托项目延迟或是角色已经定了人,总之到手的合作全成了鸭子。 她就觉得纳闷,一经打听后才知道是赫兹娱乐那边打压乔希。 再深入的消息打听不到了。 林依然收到消息后瞬间像炸了一样,拎着包赶往乔希的那栋别墅楼里,进门喝掉整整一杯水才缓过来。 乔希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不知道哪位的摄影册,面前摆着杯咖啡,整个人有种悠然自得的气质,好像对自己工作的影响完全不在意。 林依然忙活大半个月,坐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抱枕来了几拳发疯撒气。 她发泄完转过脸,开始质问乔希:“你从前是不是得罪了赫兹的高管啊?” “没得罪。” 乔希没抬眼,视线落在摄影作品旁的作家故事上,慢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但我甩了他们老板。” “……” 林依然:“你说的……梁总啊?” 乔希起身,弓着腰捞过茶几上的咖啡轻呷了一口,在林依然担惊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南苔的冬天看起来并不萧条,绿叶退去了新色,被火燎得枯黄的颜色缓慢驱散着鲜嫩的汁液,叶子仍然摇摇欲坠地挂在树上。 第119章 有风来时,吹掉一地散落的叶子。 但四季常青。 乔希租的独栋别墅外是假山假水,她没什么耐心养殖,请了人在外面养了些花花草草,有春意的家看起来特别温馨。 客厅鱼缸里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林依然的身影在客厅长廊上走来走去。 不知道她往返走了多少次,才终于停下来,她像笃定了某种决心,很郑重地开口:“虽然公司那边叫你今晚找梁总吃顿饭赔罪,但你要不想去的话就不去,我不信你在这个圈子会混不下去。” “还有你那个前男友,什么东西啊,这么小气。都分手多久了还这么记仇,真不是个东西。” 短短几十秒内,林依然评价了两次梁砚西。 像是彻底对这个人有了意见,提到他名字时都忍不住皱眉。 还总裁呢,气量小的只能装只蚂蚁。 从前丢了工作,林依然总会火冒三丈地来找乔希,没想到这一次她是完全站在乔希这边的。 乔希听她的话愣了下,低颈合上摄影集,看着她眨巴了下眼睛,“这事儿确实是我当初对不起他……” 先 毁约的是她,不好好说话的原因也有。 她从南浔回到南苔的第一天,梁砚西给她发过很多消息,可她当时确实没想过梁砚西这个男朋友。 她也不信任过他的感情,“厌恶”他的社交圈,以至于错过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弥补的机会。 林依然看乔希解释,连忙打断她,“你又不是绿了他,他有什么好记的啊,而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似乎在她这儿,时间就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药。 乔希轻笑了声,抱着手臂没再多做辩驳。 林依然行事作风火辣,也没多说什么话,风风火火地从乔希家里离开。 - 乔希公司那边为了乔希之后的工作安排,提前打听了梁砚西的动向,想让乔希去找梁砚西敬酒赔罪。 公司高层的安排,乔希看着信息没拒绝。 临近年底,南苔的天气越来越冷。 乔希化好妆后换了条深蓝色的绸缎裙子,这种颜色一般很难有人驾驭好,但她长相英气也大气,五官棱角分明反而更衬衣裙。 一头波浪卷发垂落在胸前,衬得皮肤肌理白皙细腻。 就像是不怕冷一样,光着腿,出门前只套了件大衣。 梁砚西在蓝湾,是南苔一个偏远的地方,他在那里的7 club酒吧里。 那里僻静,不对外开放营业,想过去消费都得提前预约。 听说酒水单价很贵,但显然老板这里卖的不是酒水,而是生意和人情。 他们有钱人的圈子就是这样,以客带客,也有的是人愿意进去消费。 乔希开车抵达7 club,酒吧停车位置停了不少的车,京开头的车牌,型号不一,但都是些价格不菲的豪车。 看来里面的客人很多。 乔希从车里下来,顺着指示牌一路走进7 club酒馆,她刚要进门,有一只黑褐色的德牧突然从旁边花园里窜出来,直直地冲着乔希叫。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被这动静吓到,连忙站出来护着客人,并劝着狗离开,“卡卡,这是客人,不可以冲客人乱叫。” 临近晚上,屋外的温度有些低,安保大叔扭头又对着乔希说:“抱歉啊小姐,卡卡平时很少会对着客人叫的,抱歉吓到您了。” 他的话音刚落,视线落在乔希脸上又顿住,一脸惊诧地开口:“是你啊!” 那只叫卡卡的巨型犬还没走,蹲在地上呜呜嚎了两声,又继续“汪汪”叫了两声,看着没有半点伤人的意思。 一只巨型犬,耳朵竖着,蹲坐在地上伸舌头哈气,有种别样的憨感。 乔希觉得挺有意思,紧绷着的神色缓和下来,她注意力回到酒吧安保身上。 中年,体态有些胖,但笑容却很宽厚,乔希点点头,直接回答上他还没说完的话,“对,我是乔希,你是要签名吗?” 安保大哥“咳”了声,更较劲了,“你不记得我了吗?之前我在泰园当保安,你那会儿还是学生,被人尾随到小区门口还是我出来制止报的警,还有下大雨那天,你还记得吗?” 过去种种像是蒙了一层纱,但那些具体发生过的事情乔希都还记得。 只是几年时间过去,眼前人的脸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经他这么一提醒,那块记忆变得清晰,她说:“原来是您啊,之前的事情谢谢你。” “不过你现在不在泰园干了,在这里干了吗?” 安保大哥憨厚地笑了下,“也不是,家里老人生病缺钱,在梁总这里找了份兼职先干着。” 屋外的凉气蹿得凉飕飕的,安保赶忙让了个道,邀请乔希进酒吧室内。 穿过庭院,7 club酒吧室内却是原木和工业风结合的装修风格。 顶部有字母串成的圆形灯筒,粉色的柔雾灯光中和了屋里复古的木质桌椅。 很有格调的一家酒吧。 乔希一进去就看见被拥簇在酒桌中心的人。 周围都是些产方的负责人,一桌的酒水,输掉游戏在那一杯接着一杯喝。 但那人眼尾垂着,张扬清冷的五官上透着玩味,游刃有余地溺在名利场里。 还和从前一样浑蛋样。 招人喜欢,却也危险。 乔希刚一进门,那群喝得醉醺醺的人中有个影视方的人发现她,霎时站起来,“哟,这不是清高的乔大模特吗?怎么现在也开始出来陪酒了?” 第120章 他顶着张红透了的脸,在这儿起哄,“那既然乔大模特都来了,那一起玩呗。” 他转过脸来,乔希才认出这人是之前给她递过房卡,但被她泼了酒下面子的那个人。 王哲摸着酒杯,转身又换了套嘴脸,给在场的人说道:“你们可不知道,这位乔大模特心比天高,架子可大了。” “就让我们看看乔大模特游戏上是不是也像跨行拍戏那样好运气。” 梁砚西漆黑安静的视线在乔希身上,全程没有参与发话。 底下的人想和他合作,主动让出位置留给乔希,还有两个酒量不好的趁机躲去洗手间清醒清醒。 酒桌并不大,但他们手脚动作得快,梁砚西身边的位置很快被清空。 乔希没什么情绪挂脸,笑着走过来,问他们游戏怎么玩的。 旁边酒保给换了新杯子,季霖轩坐在对面撑着桌台,好心站出来:“很简单,就掷骰子比大小,输的人喝酒。” 他不嫌事大似的继续说道:“喝掉面前一整杯。” 在众人葵葵的注意下,他屏退酒桌上那几个醉鬼,笑嘻嘻地说:“就你跟西玩。” 像是刻意为了游戏,他们桌上的酒水都是白的。 酒桌旁全是看笑话的视线,就连季霖轩也是,乔希瞥了眼梁砚西,可这人就像置身事外一般,放任、默许着这一切。 乔希嗤笑了声,没拒绝,“行,那我先摇。” 她今天穿得少,顶部昏暗的光打下来,脖颈前的血丝都清晰可见。 又或许是在外被冻得,脸上透着一股淡淡的红。 酒吧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只狗,但没人注意到。 乔希拿起蛊盅开始轻摇,她刚要打开蛊盅,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像从前那样。 同一只手,相同的气息和温度,桎梏着同一个位置。 梁砚西那双冷欲的黑眸盯着乔希的脸,眼底毫无情绪地指责她出老千的行为,“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付我?” 第57章 ribbon威士忌 chapter 57 乔希待在南浔的那一年半里,几乎都是梁砚西陪着的。 他俩生活条件都不错,性子里有种同样的狠戾和果断,彼此相互吸引着。 两人没少在一起玩。 和李东拾他们一行人玩,或是和蒋千帆他们一起在外面鬼混。 梁砚西从前就接触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项目,玩这些总是得心应手一样,没怎么输过。 乔希看着他赢有时候会恨得牙痒痒,胜负欲上来总想和他比个高低。 梁砚西后来把人招得生气了,只好哄着她教她不少方面的游戏“技巧”。 从前教着她玩,结果那些混账手段全玩到他身上了。 乔希耍赖被发现,她就着梁砚西搭上来的手劲,慢条斯理地掀开蛊盅。 视线的焦点全放在桌上骰子的那一处,四个六的点数,每个都是最大。 恰酒吧里切歌,换成了慢摇歌曲,头顶灯光的氛围也随着变暗了些。 有梁砚西那句“熟络”的话,周围藏着揶揄和打量的视线变得收敛。 乔希掀起眼皮,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浑然媚骨,却又分外清冷,她拿起那杯被倒满的酒,“这局是我赢了,但这杯酒我来敬梁总,权当赔罪,只希 望梁总之后不要再多为难。” 乔希说完一句废话也没有的,仰着头一口气将整杯酒水全喝了下去。 酒水冰凉,也辛辣,冰冷的液体从口腔凉到胃里,但很快,被酒精灼烧的辛辣感也涌了上来,脸色也因为过量的酒精被灼烧得很红。 梁砚西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没动。 乔希把酒杯放下来,当他答应了,拎起手挎包起身离开。 没人再敢阻拦她。 她起身的同时,那只黑褐色毛发的德牧也跟着起身,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乔希从酒吧里出来,冷风吹着,心里也像松了口气,好脾气地蹲下来摸了下卡卡的头。 乔希从前怕这些伤人的四脚动物,一般不会主动靠近,但眼前这只,看起来太傻了。 摸它一下,它还会主动地蹭过来,好像他们有多熟似的。 乔希被它的反应逗笑,但没再继续放任自己和这只陌生的狗玩。 她今天喝了点酒,不方便再开车,事先约的代驾有点事没能及时赶到,乔希就给了他一个定位,让他直接赶到这儿。 算了算时间,这会儿她的代驾也该到了。 乔希离开酒吧以后,没过一会儿酒吧又恢复到先前的气氛。 没人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几个方最跳的合作方这会儿拍着胸脯,也没人再主动提及乔希。 似乎乔希的那一段,只是小小的插曲。 梁砚西还没毕业的时候在南苔建立自己的公司,精准抓住每一个项目的机会,这几年生意上蒸蒸日上。 这两年梁家公司的资源又全被他握在手里,业务扩展得更多,可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在商业场上厮杀。 话语权都是能力给的。 酒桌上水过半旬,王哲见缝插针找准机会单独敬酒梁砚西,他说:“梁总,我们公司给出最优的条件了,您看要不城东的那块项目要不就给我们呗?” 调酒师上了杯特调的威士忌。 偌大的圆形冰块占据整个玻璃杯,被冷气烘出的凉意残留在透明的玻璃杯外,结成淡淡一层冷雾。 第121章 梁砚西低着头,在昏暗环境里漫不经心地摇着酒杯。 酒水一次又一次漫过冰块,又随着酒杯放平,水位线降了下来。 酒杯磕上木质桌面,发出清脆一声碰撞,梁砚西抬起眉骨,语气轻飘飘的,不经意地将话题扯到了乔希身上。 “王总和刚才那模特认识?” 王哲酒喝了不少,脑袋有些飘。 乔希方才在的时候,他全程在场,从前被一个戏子当众折辱,那口气怎么也出不掉。原以为乔希和梁砚西会是旧相识,有点关系的那种。可后续的发展并不是。 王哲悬起来的心放下。 他在心里猜了下,选了个自以为对的方向踩乔希,“可不是么,那个乔希之前在国外出道的一小模特,还挺有热度的吧。去年回国内发展,我看她外形条件不错,想着提拔带一带,之后要有项目的话也可以给她,谁知道她转头就要爬床勾引我。” “那怎么行啊!我可是有家世的人。”王哲愤懑地拍桌,像是觉得和梁砚西熟了似的,勾着上半身挤眉弄眼地说道:“不过圈里这些小女孩都这样,不踏实,都想着走捷径。” “这不,这个乔希转头又勾搭上左家那小子。” 王哲和梁砚西连碰了几次杯,实打实地喝下去几杯威士忌。 酒保递过来的这瓶度数高,这么几杯酒碰出去,一瓶差不多快被喝完,胃里被烧得厉害,可梁砚西又举起酒杯了,王哲不好拒绝,又叫人拿了瓶酒过来。 梁砚西看着他的动作轻哼了声,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忽然提议,“王总真是好酒量,要不这样,我们直接拿酒瓶喝?” 酒保拿来两瓶纯度最高的酒。 王哲原本的分享欲消失了,他拿到沉甸甸一瓶的威士忌,捉摸不透梁砚西的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嘴里灌。 烈酒伤胃。 梁砚西的手搭在桌上,注意力放在王哲身上,他没说话,是想看着王哲把那瓶酒全部喝完。 王哲喝到后面都是强忍着不适硬灌,一点一点地把那瓶酒的酒水塞进肚子里。 他的脸色被辣酒烘得通红,肚子很胀,结束后还是找了桌上的清水缓解喉咙里的火辣。 梁砚西冷笑了声,拿起他的那一瓶。 酒水在瓶子里咕噜咕噜地冒了几个酒泡,梁砚西就像是饮水一般,面不改色地将那个酒瓶全部空掉。 空掉的酒瓶被随意丢弃在桌上。 梁砚西深邃的眉眼压住满脸戾气,疏离冷漠的脸上平淡开口:“赫兹讲究最基本的信用,不会选择喜欢造谣生事的,人品有问题的公司合作。” 酒吧里烦闷。 梁砚西站起来拿起外套,掀起眼,漆黑浓稠的眼底看着有些怵人,但语气却说得笃定:“她眼光挑,不会看上你。” 梁砚西撂下那句话后,带着他的狗从酒吧里离开。 卡卡或许是看出了梁砚西酒后难受,窝在后排角落乖乖地趴着,没扑过去打扰梁砚西。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雨,冬天的雨水里像藏了冰刃,带着一股森冷的凉气。 车里的空间密闭,空调温度缓缓打了上去。 梁砚西伸手扯开衣领,脖颈前空了一块。 他倚在座椅上,低垂着眼皮忽然开口问,“夏师傅,你跟乔希也熟?” 晚上梁砚西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院外的风景一览无余地纳入眼底,从乔希最开始进门,再到离开,他全都看见了。 夏新企就是泰园的门岗,几年前借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 后来梁砚西晕倒,也是他打救护车电话将人给送到医院。 当时梁砚西还很小,年轻气盛,发烧吃了头孢还敢跑出去喝酒,夏新企作为一个年长他的人,等他醒来以后没少骂他。 两人是这么有了交集。 这些年夏新企还一直在泰园干着,也升了职,但家里孩子读书一直用着钱。老人年纪大了后,年轻时堆积的一些毛病爆发,突然生了场大病住院。 家里忙得焦头烂额,老人生病住院也是一笔费用。 夏新企在朋友圈发了条想要下班后求个兼职的动态,问万能的朋友圈哪里有缺口的渠道。 梁砚西正好翻朋友圈看见,主动联系他过来帮忙开车。 夏新企把着方向盘,看着路况的同时也看了眼后视镜,笑了声,“是啊,那个小丫头家在泰园,我就在那边工作。那姑娘长得老好看了,没出国之前拍了个短片,当时就老火了,有好多人在我们小区门口蹲她。” 说到这里,夏师傅又叹了口气,“不过这哪一行都不好干的哦,那时候还有几个臭流氓跟着她,直接跟到我们小区门口拉她,嘴里还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那会儿正好是我值班,帮她赶走了那个小流氓。” “你别说,那会儿我看她那个手臂呀,全紫了。真是要命呢,这群小流氓。”夏师傅越说越觉得愤怒,点评道:“没得素质!” 导航提示转弯,夏师傅亢奋之余,很快调整好开车的情绪,将车辆变道,稳稳地行驶在正确的道路上。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说:“说起来,梁总你和乔希也是认识的吧?” 夏师傅的视线通过后视镜和梁砚西的对上,也只是沉默了一秒,他就自己解释起来:“我记得你当初在我们小区晕倒的那天,我把你送到医院,乔希那个小丫头也来了。” 第122章 “不得,那天那个雨可大了,她身上衣裳全都湿的了,”夏师傅一边回忆着,也同样用面部情绪表达,“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摊水。” “站在你病房门口,本来想要进去望望你的。” 梁砚西这些年生活在南苔,对当地的方言也很熟悉了。 他微蹙着眉,专注地听这些过往的故事,突然开口打破他的节奏,“后来发生什么?” 夏师傅方才在外面看着两人在酒吧里的亲密举动,也没觉得梁砚西奇怪,皱着眉回忆了片刻,才回答:“那会儿我在缴费,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病人家属认识她,在走廊 里大喊了声,又拿手机想要怼她身上拍她。” 回忆起过往,夏师傅咳了声,微微叹息,很能理解地开口:“到底是女孩子,浑身衣服和头发全被淋湿了,还是在医院那种公众地方,那么多人视线都聚了过来,被她身边一个女生给带走了。” 第58章 ribbon吃醋 chapter 58 乔希赔罪的第二天,开始进入复工阶段了。 林依然无疑是个有能力的经纪人,排除了赫兹参与的项目,直接开始挑选赫兹的对手公司的项目。 工作恢复正轨,随着乔希回馈品牌方的价值越发升高,又或者是她赔罪出了效果,她事业上的阻力全部消失。 临近年底,所有需要通过互联网和观众架起桥梁的工作人员都到了忙碌阶段。 尤其是圈内的女星,都在为了迎接春节的到来准备一些物料放松。 林依然贴心地为乔希空出了年关那几天的工作,让她在国内也过个好年。 乔希年前都是一些通告和杂志的拍摄,工作周期相对短暂,等到年后才会进组进行电影项目的拍摄。 一直等到乔希年前的工作安排全部完成,林依然才踏上返回京市的行程。 临走之前,林依然一边提前祝福乔希,一边以严格经纪人的态度提醒她,“这几天在南苔别给我惹事啊,见着狗仔躲着点儿,不该回答的别回答。” “还有还有,工作安排自然会有对接小组发布出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别给我漏出来啊。” 乔希和林依然共事六年,一起经历过跌倒和起伏,是相互熟悉的老搭档。 林依然想说什么乔希明白,乔希的态度林依然也明白,但每一次的分别,她仍然会像个管事的大家长一样念叨。 乔希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点头应着打断她,“行行行,我知道。” 春运阶段机场的人流量很大,乔希看了眼时间,催促道:“林大经纪人,你该去机场了。” 林依然一走,乔希的世界彻底安静。 朋友圈上全是各大女星的营业动态,乔希默默地划过去,直到看见周沵的名字才停下。 周沵高中在互联网分享自己的照片和生活,后来在京大读书被星探发掘,之后就进圈拍戏。 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北方城市拍戏,昨天才正式杀青返回南苔。 乔希和周沵从小一起长大,她们的共同好友有很多,在一众点赞里面,她看到左京屹的名字。 乔希点进周沵的聊天框拍了拍她:【晚上出来吃饭?】 这个时间点周沵已经清醒,她回拍过来,直接问:【吃什么?】 joyxxxii:【日料吧】 joyxxxii:【我还叫了左导】 严格来说,乔希和左京屹算是同学。 青藤高中里的学生家里条件都不错,脑子也都活络,所以大家的喜恶表现分明。 乔希在青藤待的时间并不长,在那里的一年里,她没和这位性格很怪的好学生左京屹有过任何交集。可这一次《刺杀》的拍摄却是完完全全承了他的情。 左京屹当初还是个初生导演,携当时口碑并不好的周沵导拍了部戏。 本来圈里只当是小打小闹,没人真的看好,结果成片出来效果惊人,拿了个含量很高的奖。 周沵的资源直接实现越级跨越,左京屹也因此被圈内称为鬼才导演。 左京屹在工作上负责也挑剔,当时《刺杀》的拍摄任务很重,乔希从进入剧组开始,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里,之后电影拍摄结束,左京屹又消失了。 他就一直工作在幕后,不参与任何媒体采访和剧组明面上的宣发。 作品和演员之间互相成就。电影上线好评一片,乔希因这部电影站稳在国内,这份人情总要还回去。 只是年底所有单位都在冲业绩,想要拿笔奖金回去过个好年。 乔希他们聚餐的照片很快被媒体拍到,又或许是因为乔希最近电影上线,热度正浓,营销号刻意剪辑了画面,通篇的新闻稿里只提了乔希和左京屹两人。 似乎是想要在年底放出大瓜,坐实之前网传乔希和左京屹的关系非同寻常一般。 营销号在互联网上散布这种“恋情瓜”,乔希工作室群里就像炸开一样,在做风险评估。 林依然也像炸毛一样,打了通电话过来噼里啪啦一通指责,乔希把手机拿得老远,等她撒完气才说:“不是单独约会啊,周沵也在。” 林依然突然泻火了,沉默了一秒又开始:“那你怎么不早说?” “您刚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乔希起身,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挤牙膏,“我跟左导没可能,您就别担心了。” 林依然那边似乎在吃早点,有些轻微的咀嚼声从扬声器里传过来,她喝了口水轻哼了声,“谁担心你这个了,你出道的名声也不好听,观众对你谈恋爱的接受度也是有点儿的。团队刚商量了下,这事儿我们就保持沉默不发声了。” 第123章 “左导在这个圈子里应该也习以为常,但我们还是得去打个招呼。正好过年,你等会记得给人家发个消息。” 乔希开始刷牙了,嘴巴张不开,对着手机嗯嗯嗯了两声。 新年娱媒都在发力,真瓜掺着假料全都被发了出去。 乔希只扫了一眼就默默退了出来,今年白露和司伯远又要去瑞士跨年,乔希年后还有工作安排,不想再往外跑,家里提前安排了团圆饭。 团圆饭安排在中午,司家人晚上的航班飞国外。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乔希在家陪着家人度过今年最后一点尾巴,窗外的天空没一会儿就黑了。 白露还记得从前那些人偷拍的样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和红包交给乔希,然后就催着她驱车回别墅。 乔希和白露他们差不多时间离开的泰园,抵达家里的时候,夜色已经深得浓稠了。 漆黑的天空里,藏着一层薄薄的冷白雾气。 手里空空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冷,她低着头快步走回家里,眨了眨眼睛。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偌大的别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电,供暖设备全都暂停,屋里清冷。 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打开电器,然后打开电视,电视频道随意放的,正好跳到周沵演的电影播放着。 屋里终于有了响声,声音也相对熟悉,乔希放下遥控器,又起身去烧了壶热水。 沸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网络上的年味越来越重了。 年三十的这天晚上,整个别墅里灯火通明,手机像是要炸了似的,祝福的信息不停涌入。 乔希挑了几个重要的人,点进去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祝福的话送出去。当然也没漏掉梁砚西,只不过,她是用手机短信发过去的。 从前乔希和梁砚西吵架把他微信拉黑,暴雨夜那天,乔希被家里人送上飞机。那时候雨势小了,但天色仍旧漆黑,乔希把他拉出来,给他发过解释的话,但那头一直没有过回复。 那个微信号这些年没换过头像和个性签名,也没发过微信,后来微信可以更改微信id,那个号的信息也没变过。 乔希一直以为是梁砚西换了微信,再也没联系过他。 回国以后,乔希弄到梁砚西的私人电话。 带上自己的名字给他发完祝福的消息以后,她窝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朋友圈。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大家都在传递着相同的情绪。 她窝在安静的家里,透过窄小的手机屏幕看着大家的幸福。 林薇在朋友圈发了条和奶奶的合影,还有一张满桌子的团圆菜。 李东拾加入了蒋千帆他们的乐队,签了公司,成为北漂一族,平时全国各地跑演出。春节这几天又一起回到南浔老 家,维持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一起碰杯一起团聚。 陈雪纭和朋友在北海道滑雪,朋友圈里是毫无滤镜的好看雪景,还有她被冻红的手指伸在镜头里比耶。 司嘉文创立了自己的首饰品牌,今年飞去巴黎进修,没回来过年,但也赶了个春节档,放送了九张自己的照片,张张衣服和地点都不一样。当然,重在展示她自己的首饰。 还有一向低调安静的左导,在跨年夜这一天发了张豪车的照片。配文:她送的。 乔希看了眼,那是周沵和她一起订的同款车。 除了享受生活的动态以外,还有在这个时间点仍然工作的人。 乔希还刷到一条商务动态,静谧优雅的包间里,某个老总举着红酒碰杯讲生意。 那张照片只拍了桌面酒杯的碰撞,举杯人的身体和脸,但乔希认出了对面的那块手表。 梁砚西的限量款手表。他这人眼光挑,戴的表要有设计感,要好看,也死贵。 凛冬深夜,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南苔的雪花不似京市的那般大,雪花缓缓飘落,很快湮灭在冷冬的树木泥土里。 与此同时,乔希的门口也有人按着门铃,清脆的门铃声一声一声接踵而至,似乎在耐心等待着里面的人打开。 乔希的这栋别墅治安严格,有很多艺人都选择住在这里。 临近跨年的时间点还有人找过来,乔希没多想,只当是前不久刚搬来的邻居过来亲口送祝福的。 她狐疑地站在门口。 门口刚开了条缝隙,感官最先运作,她闻到冷风里浓烈的酒气。她的手还在推着房门,门缝变得开阔,入目的是一块熟悉的手表。 视线再往上,看到一张清隽淡漠的脸。 外面很冷,他身上带回一些淡淡的霜雪,冷气很重。 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被酒精熏得,眼尾也有些红,原本充满压迫感的五官上,也因这点儿红晕消散了戾气。 乔希有些意外看到他,呼吸堵了下,“你怎么来了?” 走廊灯晃着眼睛,隔着一个门的空间,似乎有些拥挤。 梁砚西没回应乔希,而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从外面踏入了她的房间里。 身后的房门“砰”的一声,锁扣搭上锁芯,房门被紧紧关闭。 梁砚西低哑的声音在空阔的室内响起,“左京屹这两个月都在冰城陪着周沵拍戏,你知道么?” 他的手太凉,冰得乔希下巴疼。 乔希缩着下巴和他保持距离,用手捂着被冰过的下巴,皱着眉:“太冰了。” 第124章 “你说什么?” 说完,她立刻反应过来。 梁砚西肯定是看到营销号恶意剪辑发的那条恋情瓜了,她凑近仰着头看向梁砚西眨,眼睛眨巴了两下,眼底里藏了些得逞的笑,反问他:“你吃醋啊?” 第59章 ribbon山盟海誓来赴约…… chapter 59 夜晚的雪花缓缓坠着,别墅里开着地暖,隔绝了外面的冷。 乔希没指望梁砚西回答什么,主动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我和左导不熟。” “他是我好朋友的男人,帮了我个大忙。” “我为了表示感谢,昨天请他们吃了顿饭。” 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楚,至于帮的大忙,当然是指《刺杀》女主的拍摄机会,梁砚西肯定也知道。话都说完,乔希无辜地耸了耸肩,“就这样,没别的了。” 乔希自己的事情解释完,开始拿乔起来,用审判的眼神看向梁砚西,“倒是你,这么晚来找我,想我了?” 自从上次酒局以后,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就像断掉联系一般,只能通过互联网捕捉到一些消息。 乔希是艺人,有点什么消息很快都能传播出来,梁砚西通过经常在网络上或是一些投资方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得知她又拿了什么资源,知道她在片场帮了谁,或是怼了谁。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也一点都没收敛。 上一次乔希和梁砚西见面的交流并不愉快,每个人都带了情绪,可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又像从来没发生过,轻快的语气粉饰之前的一切。 隔绝了寒风,酒精肆虐后的体温开始发烫。 梁砚西压着眼尾,那双凌厉的黑眸睨着她,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的气息逼近,他声音低沉,“乔希,耍我好玩么?” 乔希错愕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醉酒的人说话的可信度。 英气的眉眼间沉下来,她也来了脾气:“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梁砚西漆黑的眼底布着疲惫和不满,似乎是醉得厉害,他伸手抬着乔希的下颚,迫使她的眼睛和自己对视。 不同于方才的冷,他手上开始发烫了。 梁砚西低下头,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你说追我,但你想灌我酒。”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鼻息间缠绕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中间还夹杂了淡淡的酒气。 乔希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他,就像年少时不满她眼里看不到他,像只大狗狗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以一种别扭的,强硬的态度出现,然后满脸不爽地控诉。 乔希被醉酒后的他惹笑,伸手止住他的靠近,时间定格,她回忆到酒吧里的场景,绷着脸,“谁叫你那时候看着他们欺负我。” 可以有人欺负她。 但那个人不能是梁砚西。 她可以爱梁砚西。 但她必须得有尊严。 乔希说完轻笑了声,脸色变得缓和下来。 别墅里特别温暖,她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妆都没带,但仍然是好看的,笑起来时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看着很亲切。 乔希的话音刚落,窗外突然闪烁起了烟花。 数不胜数的烟花声在同一时间炸开,落地窗外全是一闪而过的烟花,一簇又一簇的在空中炸开,各色的空中烟花欢庆着新年的到来。 乔希愣了下,视线看着窗外的烟花,也被感染到了过年的欢庆,漆黑眼底全倒映着烟花的颜色。 卧室里安静,乔希的眼眶不知道怎么有些红,她扭头过,翻开过往所有的意见和情绪,伸手拥住他,感受到对方身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真情实感地仰起头开口:“梁砚西,新年快乐。” 这是阔别六年以后,他们又一次共同度过的春节。 不同于六年前的新年,在荒无人烟的大街和校园里晃着,前方的道路灯火通明,他们站在高楼大厦里,共同欣赏窗外的炸开的烟花。 梁砚西的眼底似乎也有些动容,在这种环境里,也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的烟花放了好一会儿,乔希和梁砚西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彼此安静着,聆听对方的心跳。 直到以他们这个视角的烟花放完最后一束,乔希忽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乔希忽然踮起脚尖迎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相碰,梁砚西垂着眼看她的动作,没有躲开,也没有迎合。 再一次有了亲密的接触,乔希还是很瘦,但身上有了运动锻炼后的痕迹,梁砚西掌着面前女生的腰,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她那张五官优越的脸。 优越长相的五官,同样一身傲骨的他们,从来都没降低姿态。 重逢以后,嘴硬着,却又互相给着台阶下。 谁都没率先说出缓和关系的话,就这么僵持着。 退到心动的边缘线,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和欲望。 过往的回忆一帧一帧地浮现在脑海里,但那些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没人敢问出口,尽挑着那些无足轻重的话去说。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他还在外面造谣你,我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他揍了。”梁砚西突然地开口,好像在回答着乔希年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没问过他,但在这一刻,他主动给了回应。 别墅里很暖,也很安静。 第125章 梁砚西问她:“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眼眶像是不受控一样,一滴豆大的眼泪掉下来。 乔希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随意地开口:“想你了呗,不然还能有什么。” 她也问:“你怎么突然来我家找我?” 那双 寡欲的眼眸里霜雪渐渐化开,深邃的视线紧落在她的脸上,他也懒散随意地回着:“想来就来了。” “你那只傻狗呢?”乔希掀起眼,语气暂停了下解释:“我刚在季总朋友圈里看到了,那狗是你的。” 梁砚西没想对乔希隐藏着什么,卡卡的事情她迟早也会知道。 他没什么意外地眨了下眼睛,告诉她:“在季霖轩那儿过年。” 新一轮的烟花秀又开始了,一束接着一束炸开,乔希的窗外看不到是哪个方向的烟火,只能听着有序不乱的声音响彻在黑夜里。 乔希视线顿住,再多的废话乔希不想说了。 有些话总得摊开来说,乔希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哪怕从前梁砚西追她的时候,也都是明确的,热烈地表达过他的想法。 所以这一次,她来。 乔希拉住梁砚西的大衣,脸上浮现着最后的认真,“梁砚西,这些年我没有忘掉过你,你进医院那天我也去了,再后来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始终都欠对方一个解释。” 时间分秒拉慢,乔希的声音闷闷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先爽约,抱歉没提前告诉你。但是出国读书的事情是家里的安排,也是我那时候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我认。” 这些年乔希在外面从来没再哭过了,拍戏的时候进入角色的世界里不算,但在做乔希的时候,她总是很坚强。 年少无畏,有得有失,鲜血撒满过往整个青春。 一年又一年,她得到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 她会在圈内乍火,可也会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得罪圈里大佬,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失去暂时搏斗的资本。 但没关系,她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拼杀出一条别的出路。 失我者永失。 她从前没觉得那些失去的东西是什么重要的,只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路,她就会赢。 可现实告诉她,在那些的失去里,是有怎样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是怎么想都会觉得痛的回忆,是睡梦中的被海水吞没的毙溺感,是半夜突然惊醒的情感空虚和怎么也满足不了的遗憾。 爱很难形容。 乔希只知道,他们从前一起走过的四季,她还想再重新走一遍。 她想重新抓住他的手。 地暖烘着,嗓子里又干又痒。 乔希抹了把脸,装作无事地看向那双漆黑的眼睛,“但现在我回来了,我也想问你,要不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凛冽的冬夜,屋内灯火通明。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压得眼睑下藏有大片阴影,梁砚西红着眼眶,眼底有些恍惚。他伸出手,粗粝的指腹抹掉脸上泪痕,摸上那双潮湿的眼睫。 动作温柔,就像情人间的温柔缱绻。 他没有作出回应,乔希就站在原地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客厅电视无声,闪烁过一张又一张的幻灯片。 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初雪随意飘落,也能看见远处家家户户亮着的灯火。 从前梁砚西在过年时候说出口的“你信不信,我们以后也会有个家”,是做好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无数的烟火摇曳坠落,身后的夜空炸出新一轮的烟火。 梁砚西在那双期待的眼睛下,低下头重重地吻了过去。 咸湿的泪水从脸庞滑落,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迷津夜晚,泪水模糊,山盟海誓来赴约。 梁砚西酒量很好,从来喝不醉,眼底那份酒醉彻底消失,漆黑的眼底只剩下清醒。 过去的事情总不能轻飘飘揭过,那些看过的黑夜、淋过的雨、踩过的霜雪,都刻在最深处的记忆里,不可磨灭。 可是天会亮,雨会停,太阳也会重新出来。 我们总要放下曾经的一切,跨过那条昏暗的桥继续向前走。 梁砚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文件,文件纸张被摆在桌上,上面写着“赫兹文娱股权转让书”这几个字。 乔希错愕地从纸张上收回视线,想问他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可梁砚西却是无所谓地笑着,喉结滚动,他的声音低而沉,却又强势:“我帮你争一个前途,以后你都要选我。” 新年的喜庆过去,仍旧是凛冽的长冬。 可是冬夜会变暖,我们还要一起,去经历炽热的夏天。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