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春夜未燃》 第1章 [现代情感] 《趁春夜未燃》作者:竹枳【完结】 本书简介: 「年龄差7岁/追妻/暗恋成真」 资助人x女学生 1.温燃永远忘不了,再遇薄祁闻那天。 暴雨未歇,她孤身站在高楼外,抬眸时,连号宾利停在她面前。 司机执伞过来,“先生说了,可以送您一程。” 雨幕下,车窗映着男人凉薄矜贵的倒影。 温燃一眼便认出他是谁。 是权贵里不可企及的高山白雪,是她够也够不到的月亮。 又一次,是电影试镜,男人西装笔挺沉冷英俊,纡尊降贵坐在镜头前看她表演。 那时,她尊称他一声薄叔叔。 他也只当她是需要指点迷津的小辈。 直到一场雪夜,温燃困在他别墅。 薄祁闻揽她入怀,呼吸滚热沉沉,撩拨自她耳畔,“真不要喜欢我了?” “……” 温燃眼眶泛红,执拗偏头,却仍逃不开被他钳制,吻上了唇。 2.众人皆知,薄祁闻清贵骄矜,不近女色,温燃是第一个。 那一年,为了成就她星途坦荡,男人不惜一掷千金,护得圈里圈外无不艳羡,温燃却深知他的游刃有余与冷情。 她是他一时情迷的露水红颜,是他兴头上做慈善的笼中雀。 他从不为情爱放弃什么,更何况名利场的金尊玉贵,只待春夜燃尽,风月也戛然。 唯一的意外,是从别墅搬出来那夜。 薄祁闻一改往日儒雅把她抵于身前,眸色沉冷阴鸷,“对我动过真心么。” 温燃:“没。” ——薄祁闻没动过真心。 她何必纠缠。 3.十五岁那年,温燃得富商资助。 资助人信佛,贫困生们便去寺庙同他见面。 彼时的薄祁闻斯文清隽,风姿脱俗。 温燃站在黯淡的佛堂角落,只顾卑微怯懦。 那天,他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每一年,她都去寺庙祈福,求他平安顺遂。 直到二十三岁。 雾气缭绕的山寺下,连号宾利挡住她的去路,数月不见的男人长身玉立,亲手为她执伞。 温燃眼酸,“薄先生,我们早就算了。” 薄祁闻捏着她积攒八年的祈福带,喉咙嘶哑,深眸晦涩泛红,“可菩萨说,我与你还有一段缘。” “我是困在从前的一朵雪” “不敢盼春天” ——宋有词 *上位者为爱下神坛 *年龄差7岁/追妻/暗恋成真 *双处,1v1,he *谢绝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娱乐圈 轻松 主角视角温燃、薄祁闻 一句话简介:谁教你把人捂热再一脚踢开的? 立意:锲而不舍,梦想终将抵达 第1章 雪梨檀香 趁春夜未燃 文/竹枳 薄祁闻起初以为。 温燃应是短暂停落在他肩头的一只蝴蝶,一只栖息在他怀中遮风避雨的雀。 他拥有随时终止这段关系的权利。 可故事的后来。 她却成为他命里解不开的咒,绕不开的劫。 ——引言 - 决定搬回学校那天,温燃撕掉了八月份的第一纸日历。 北城正值酷暑,骄阳架于穹顶高空,繁华都市犹如一座巨大烤炉。 午后,温燃拖着行李箱,辗转两次公交,两趟地铁,一个人从城市的最南端,迁徙回最北端。 彼时a大暑期过半,校园里空旷冷清,宿舍楼也空荡得好似有回音。 陈可媛拎着午饭回来,一推门就看到跪坐在地上叠衣物的温燃。 这姑娘还是从前的作风。 平价短袖,牛仔裤,远配不上她那纤瘦有料的好身材。 饱满后脑勺随意扎着马尾,没任何点缀的一张脸清秀白嫩,有种难得的书韵气,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标准的美人坯子。 陈可媛被她稳定发挥的颜值硬控好几秒,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温燃,你怎么回来了?” 老校区没安空调。 窄小的室内降温全靠外头的自然风。 温燃抬腕蹭了把薄汗说,“房东要涨租,谈不妥,一生气就回来了。” 她语气相当淡然,陈可媛都惊讶了,“那你回来了,你奶奶怎么办?” “她去养老院。” 温燃奶奶今年七十。 两年前确诊老年痴呆,温燃为了照顾她,一直住在校外,有需要才回学校住两天。 陈可媛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回来。 温燃也不想回来。 奈何老太太最近一个月内走丢不下五次,温燃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动用所有积蓄,把老人送到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养老院。 交完钱,退完房,兜里只剩一千。 她根本没地方可去,只能回寝室,却没想到有人趁她不在,把她床铺当成行李寄存点。 看着满是杂物的上铺,温燃稍稍蹙眉。 陈可媛缓解尴尬说,“不然你今晚和我挤一起,回头我打个电话给江桦,告诉她你要把她行李拿下来。” 宿舍里,陈可媛是人缘最好的那个。 温燃则相反,她除了陈可媛,谁都不熟,跟江桦更可以称得上有仇。 大二那年,江桦抢走温燃那位需要领助学金的男朋友,又以两人名义,送温燃一套昂贵护肤品作为赔罪。 第2章 温燃清高又性子烈。 直接当着她的面,把护肤品全倒公共水池子里。 几千块钱的东西流进下水道,江桦小三儿名声也就当着围观人群的面坐实。 大小姐气红了眼,从那之后俩人就彻底结仇,没多久她也和那男生分了手。 陈可媛根本不敢想俩人在一屋檐下会有多鸡飞狗跳。毕竟温燃没那么好拿捏,由不得江桦这大小姐揉扁搓圆。 果不其然,陈可媛刚说完,温燃就说了句不用,利落爬到上铺,清理江桦那群“破烂”。 陈可媛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劝。 就算她劝了温燃不会听。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一旦面临生存问题,就尤为麻木和豁得出去,更何况温燃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那位前男友。 她只是单纯不喜欢,江桦仗着有钱,肆意妄为践踏别人的自尊。 …… 温燃一口气折腾到傍晚。 陈可媛刷完两套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夜市。 温燃从浴室出来,吹着头发说,“不了,晚上还有个面试。” “晚上?” 陈可媛看着出水芙蓉似的温燃,觉得这姑娘又灵动了些,“什么面试啊,非要大晚上的,安不安全。” “一个服装工作室 。” 温燃说,“傅北宸带我去。” 听到这名字,陈可媛张大嘴巴,“就那个隔壁班的傅北宸??他在追你的消息是真的啊!你们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 温燃几分好笑。 说曹操曹操到。 傅北宸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过来,问她什么时候下楼,他看好时间出门接她。 温燃说二十分钟后,傅北宸毫无怨言地说了句“行,不急”,语气一点儿不像往日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少爷。 这下陈可媛坐不住了。 那可是傅北宸啊,学校里多少姑娘想勾搭上的帅哥富二代,就这么轻易被温燃拿下了。 最刺激人的是,温燃相当淡定。 她说,“就帮我介绍工作,没多余交集的。” 陈可媛连啧两声,明摆着不信。 温燃不多解释,对着镜子涂润唇膏,隔了会儿才说,“我不喜欢他这型。” “……” 陈可媛觉得她在“凡尔赛”,吊起眼梢,“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呀,我的温大美女。” 本是打趣的话。 温燃应付之一笑。 可偏偏那瞬间,她脑中唐突闪过某张英俊至极的脸。 清俊高大的身姿,矜贵温雅的风度,那模样停在她尘封的记忆里,刻骨铭心好多年。 听说他前些年为了家族生意去了国外,而他那年纪和世家背景,估计早已有了良配。 温燃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可笑——她竟然真的奢望,有生之年,能与他再见上一面。 - 那天挂断电话后,傅北宸没多久便开车来学校接温燃。 算起来,两人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傅北宸当初注意到温燃,还是因为期末考试。 两人座位挨着,傅北宸睡够了,一抬眼就看到温燃阳光下清新素白的侧脸,这姑娘低眸在卷面上奋笔疾书,眉宇间是傅北宸这种人很难有的专注。 傅北宸被戳到好奇心,考试结束就找她搭话。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就诶了声,玩笑似的说,看来你都会啊,那下场考试借我抄抄。 温燃坦诚地看他,“不会啊。” “不会你写那么认真。” “谁规定不会就不能认真?” “……” 傅北宸无言两秒,往后一靠,笑得肩膀直颤。 就是当晚,他托人要了温燃微信。 温燃开始不想理他。 可谁让傅北宸说,“给学生补课能赚多少钱,我给你介绍一工作,你肯干,轻轻松松月入两万。" 温燃不是随便信人的性格。 可还是那句话。 人穷的时候,没那么多余地和选择。 在把奶奶送进养老院后,她鬼使神差地联系上傅北宸。 以她对傅北宸的了解,这家伙除了换对象比较勤以外,人品方面没得说。 但还是会有些防备。 所以在离开寝室前,温燃特意带了防狼喷雾,她一路疾步到校门口,本想坐后座,结果发现傅北宸今天开的是辆超跑,只有两个座。 见温燃有些无语,傅北宸笑,“坐个副驾驶又不能怎么你,犯不着用那种表情吧。” “……” 温燃拉开车门,“你最好是。” 傅北宸被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这姑娘不止漂亮,还有意思,不然他也不会主动给她找工作。 说到工作,傅北宸没什么好交代的,无非是店长不是个好惹的女人,让她到时收敛点儿脾气,多笑笑。 温燃说:“资本家都不好惹。” 傅北宸闻言一乐,“不至于,我舅舅那人就挺好,慈善家一个,今儿你要是运气好,还能见他一面,他那人,真是——” 那时温燃还不知道他口中的舅舅是谁。 也根本懒得听他后面说了什么。 她只是在想,奶奶一个人在养老院过得怎么样,那些护工会不会对她不好,她会不会害怕。 思及此,温燃视线空泛地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花天锦地。 第3章 暮色中人流涌动,行色麻木匆匆,高堂大厦鳞次栉比,即便浸在暖调余晖下,也彰显着无情的冷寂与漠然。 这便是这座城市的底色。 于她而言,始终太过冰冷与陌生。 或许毕了业,她就会离开。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疲倦,后来那一路傅北宸都没搭话,加快油门把人带到市三环的服装工作室。 寸土寸金的地段,一个独栋白色小洋楼,门脸素简,内里装潢却高端奢华。 如果不认真瞧,很难注意这栋楼是做什么的。 温燃也是在女店长amy的科普下,才知道这是很多上流圈富人常光顾的地儿,一件刺绣马面裙动辄几万,有时候一些明星也会过来定制礼服。 毕竟是傅大少爷带来的人,amy没那么不好说话,带着温燃从一楼往上参观,告诉她未来都需要做什么。 总的来说,都是一些伺候顾客的活儿。 以温燃从小到大兼职打工的经验来说,手掐把拿。 唯一要交代的,是上班时只许她化淡妆,淡到只涂粉底最好。 温燃对这方面倒不介意,她只是不明白,店长为什么格外强调,明明店里的另外两个店员都化了很浓的工作妆。 “倒不是针对你,是看得起你。” 女人踩着五寸高跟鞋,步态婀娜地迈着台阶,“这规矩是家里老太太定下的,人说了,长得太漂亮的,不能往这儿塞,麻烦。” “要不是先生被傅大少爷缠得烦了,开了金口,我也不可能要你。” 温燃脚步一顿,仰头看她,“先生?” 女人朝楼上偏偏头,“难得他今天在,你跟我上去见见,免得以后唐突了。” 她兀自往上走,清脆声线荡着三分骄傲,“外头多少人还见不到呢,先生是多忙的人啊,之前在国外都是财经周刊的常客,封面都不知道上了多少次。” “这服装工作室不过是他随手投资的玩物。” “也就只有喝喝茶,放松心情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里,好似这位了不起的先生是她什么人一般。 温燃不禁在脑中勾勒这位先生的模样。 他应该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中或有几分英姿,说起话来颇有浮白载笔之气,是身份地位都高不可攀的人。 温燃不太清楚和这样的人怎样相处。 她短暂二十来年人生里,没接触过位高权重的人。 思索间,女人停在那间装潢极富格调的茶室外,敲了敲上好的实木门。 温燃停下步子,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带着明显笑意那位,是傅北宸。 他插科打诨,京片子一口一个好舅舅,您可是我亲舅舅。 让温燃意外的,是被他称作舅舅的男人,也有一把清润低磁的好嗓。 那磁嗓中厮磨着轻微颗粒感,与她想象中的浑厚老态相反,是完全属于青年人的勃勃英姿和光风霁月。 他哼笑一声,散漫中透着上位者的压迫凉薄,“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人送到我这儿。” 训人的功夫,温燃被店长带了进去。 她起先闻到一丝线香的气味。 是带着几分禅意的檀香,混杂着一点柠檬树叶和雪梨的味道。 幽柔沁甜,有种清心静气之感。 随后便看到一位身穿深色西装,气质斐然的年轻男人,他慵懒坐在落地窗旁的茶桌前,修长清白的手持一枚青釉玲珑瓷茶杯。 晶莹剔透的杯子,温燃曾在博物馆见过类似。 可再珍贵,放到他手里,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儿——是那男人太矜贵。 薄祁闻长腿交叠,低眸浅闻茶香。 是在察觉到门口来了人后,才悠然抬眸,朝温燃的方向撇来。 像命运精心谋划的序幕,被缓缓拉开。 温燃心口倏然一悸。 瞬间跌入他那寒潭漆邃般的眼。 那双眼里的清凛锐气,和七年前如出一辙,清俊绝伦的面孔却没被岁月消磨,仍旧倜傥不群。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可这刻在他浅淡目光的注视下,温燃觉得自己才是那一缕镜花水月。 她怔怔杵在原地。 到后来,也忘记傅北宸介绍了什么。 只知道薄祁闻轻挑眉梢,对她还算温和地开了口,“学新 闻的?叫什么。” 他磁嗓清越,一如多年前一样仁慈宽厚。 但可惜。 他不记得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记得过她这个人。 温燃眼睫轻颤,僵持好几秒才轻声,“温燃,燃烧的燃。” 姑娘声线清澈,犹如掷地有声的金玉。 长相清秀绰约,体态端正良好,往那儿一站,倒是个规矩的人。 说不上被傅北宸这次的品味意外到,还是觉得温燃莫名有眼缘,薄祁闻长眸微敛,“‘光风千日暖,寒食百花燃’,倒是个好名字。” “……” 一腔心思倏地落了空。 原来,他真不记得了。 还是傅北宸追问,“那舅舅,您同意了?” amy也附和,“我看她挺聪明的,刚好现在还需要一个店员。” 薄祁闻被这俩人一唱一和惹笑,颇觉无趣地嗤了声,“我说不同意了?” 第4章 傅北宸如蒙大赦般舒一口气,显摆似的看向温燃说,“看吧,我说了,我舅舅好得跟佛菩萨一样。” 薄祁闻眼眸森森地睇他,“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 傅北宸一副不服管教的笑,却点着头,“是,是是。” 俩人一来一回,把amy逗得直咧嘴,转眼看到温燃,又把笑容收回去,拉她往外走。 温燃往日就是一副四平八稳的冷脸。 这会儿更少了股人气儿。 amy很不满,小声抱怨她,“刚见你还挺机灵的,怎么见先生连笑都不会,”说完飘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下楼去。 高跟鞋哒哒响。 温燃表情麻木地跟在她身后,整个人像抽了筋,浑身绵软。 倏忽间,身后传来男人清泉般撩人声嗓,“法国待腻了,还是北城安心。” 傅北宸吊儿郎当地笑,说可不是,家里多好,以后天天找你打牌。 回应他的是薄祁闻一声轻谑低淡的笑音,说出息。 那腔调恣意又慵懒。 温燃下楼的脚步生生一颤。 葱白的指尖收紧,她扶住栏杆,心跳猛烈而仓促,像是胸腔有什么破土而出,从内心深处活了过来。 后来,她想,应当是这个瞬间吧。 就是这个瞬间,让她觉得。 这座冷寂又漠然的城市,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第2章 桂花老树 那天回去,仍是傅北宸送的温燃。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明明没在那个房间逗留多久,可那股沉凛幽柔的线香气息,依旧萦绕在鼻尖。 这么多年,薄祁闻喜欢的还是那个味道。 让人恍惚觉得,他应当是个长情的人。 明明年纪比以前大了,可除了雍容的气度,处之泰然的成熟,并不见一丝容貌上的衰老。 但仔细一想,他还不到三十岁,又能有多老呢。 温燃头轻轻靠在玻璃上,不知所想地看着窗外的华灯掠影。 黑润剔透的瞳眸缓慢地眨着,神色有种少见的娇慵。 当初傅北宸就是被她这样独特的气质吸引。 不浮躁,不轻佻,不谄媚。 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年轻的皮囊里,住着一个看透世态炎凉的老灵魂。 傅北宸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他不由多看她几眼,把她拉回神,“我没骗你吧,我舅是不是人特好。” 那是一种引以为傲的张扬语调,很公子哥儿气。 温燃默然两秒,回眸看他,“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舅舅是他?” 傅北宸笑,“告诉你又怎么,你认得?” 当然认得。 温燃别开目光,侧颜线条流丽,“那么响当当的人物,谁会不知道。” 是的。 薄祁闻名声很大。 大到可以撑起国内大半个商界。 那时薄氏集团,多数产业都是他在打理,除了房地产和连锁超市,最负盛名的便是益心养老院。 益心养老院是薄祁闻一手建立打造的王国。 比起前两项,它更像一个为社会谋福利的慈善机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老年人养老问题,也间接推进了传统文化的传播和社会公益。 不止这个机构。 那几年薄祁闻手下的生意,无不兴旺发达,生机勃勃。 他不止样貌出尘,心慈好善,做生意恪守本心,打理的产业也在社会上造成很大正面影响。 温燃高考那年的作文素材,都有薄祁闻的身影,说他是当代最杰出最年轻的企业家,前程似锦。 只是没几年,薄祁闻就为拓宽商业版图,去了海外。 自那之后,温燃能搜集到他的消息便越来越少。 她没想过他有一天还会回到北城来。 或许是从她眼中窥到什么,傅北宸一挑眉,“怎么,看上我舅舅了?” 明摆着的玩笑话。 温燃心尖却猝不及防地一颤。 她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傅北宸又笑了,“开个玩笑,别这么玩不起啊。” 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似乎都喜欢说“玩不起”,像是生怕谁一不小心就把他们兴头上的许诺和感情当真。 蓦地多了两分觉悟,温燃一扯嘴角,点头,“也是。” 傅北宸被她弄得一愣,“也是什么。” “没什么。” 温燃轻轻耸肩,偏头看向车窗外,“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 - 回到学校,已经临近七点。 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宛如铺陈开的水墨画卷。 傅北宸本想带温燃吃个饭,奈何温燃以要陪舍友吃饭的由头拒绝了。 傅北宸倒没为难她。 点了根烟靠在车上抽了几口,瞧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道深处,才驱车离开。 这个点儿,陈可媛根本不在宿舍。 即便她在,温燃跟她也没什么好聊的,俩人虽熟,但绝没到推心置腹那份儿。 温燃从小到大,只认一个好朋友,那就是蒋雅和。 俩人在小城摸爬滚打长大的,各自扶持对方艰难的一段人生,即便现在两人文化层次和生活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还是彼此心灵最深处的依靠。 蒋雅和知道她今天和傅北宸去面试,挺担心,等她回到宿舍,电话直接打过来。 温燃换了身清凉睡衣,靠在阳台处边吹晚风边接电话。 第5章 蒋雅和问的第一句就是,“这臭小子没趁机占你便宜吧,还有那工作场地,不是什么地下场所吧?” 温燃笑:“没,挺高端一地方,给的工资确实是两万。” 两万工资在蒋雅和的小城市绝对是顶天工资。 够她给新娘子化两三个月的妆了。 可在北城,就只是中等偏上,不过对于温燃这样的学生来讲,已经非常不错。 蒋雅和挺意外的,“不就是店员吗?怎么给这么高?公子哥的友情价?” “友情价倒没有,”温燃说,“那家店员工资就这个水平。” 统一的水蓝色套装裙,脖颈上系着精致的丝巾,六寸的细高跟鞋,身材气质完全不输国际航班的空姐。 她还是听傅北宸说,说那两位店员,一位有咖啡师证,一位精通花艺,学历也都是正经本科毕业。 店长随口问温燃会什么。 温燃想想说,懂一点茶道。 那时她还未见到薄祁闻,也没想过,现在的薄祁闻仍旧保留着儒雅的东方男人品味,热衷于茶饮。 思及此处,温燃缓缓提上一口气,说,“雅和,我见到薄祁闻了,他是那家工作室的投资人。” 蒋雅和再开口时声线已然震惊,“谁?!” “薄祁闻。” “就当年资助过你那长腿叔叔?” “……是。”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十五岁的温燃,能对二十二岁的薄祁闻毫无顾忌地叫叔叔,可现在的她,却怎样都羞于开口“叔叔”这词。 他太年轻了。 年轻到任何年轻姑娘看到他,都会动上凡心。 根本不会有长辈的滤镜。 又想到傅北宸那句“看上他了”,温燃忽而有种心率不齐之感,叫人无地自容。 蒋雅和问她,“那他认出你没?” “没。” 蒋雅和冷静下来,“也是,你改了名字,当年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他怎么可能认出来,不过无所谓,你以后常见他,他总会想起来。” 会么。 他真的还会记起自己么。 温燃目色空泛地望着 夜空上那轮清冷孤傲的月,忽然就想到七年前,唯二和薄祁闻见过的两次。 那年薄祁闻刚继承家业,常常奔走于公益事业。 温燃便是他资助的第一批贫困生之一,慈善机构得知资助人信佛,便组织贫困生们去寺庙同他见面。 彼时二十二岁的薄祁闻,斯文清隽,风姿脱俗,一束清透晨光照耀在他身上,更衬出他的清贵不凡。 而当下的温燃,不过十五岁,是个学费都快交不起的穷学生。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卑微怯懦地站在黯淡的佛堂角落,望着他清俊颀长的背影发呆。 就是那时,她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叫惊为天人。 后来再见面,是她去薄氏总公司,为了感谢薄祁闻的长久资助。 温燃拎着几袋子土特产上门。 薄祁闻没嫌弃她的寒酸,反而叫人亲自把她带到办公室,以礼相待。 温燃陷在柔软的灰调沙发里,局促而茫然地坐在薄祁闻面前。 男人长腿交叠,平易近人地告诉她不用紧张,等她放松后,才与她聊到学业问题。 最后,他耐心问她,“大学毕业后,想去哪个城市发展?” 青涩的小姑娘被他注目得不敢回望他,腼腆回答,“您觉得呢……" 薄祁闻不疾不徐道,“我觉得祖国哪里都很好,但留在祖国的心脏,会更好。” 似是惊艳于他的思想深度,温燃短暂怔住。 看着他俊美的面庞,她神情稚嫩地喃喃,“那我以后也要留在祖国的心脏。” 薄祁闻闻言笑了。 或许出于对小朋友的蔼然,他没有漫不经心,反倒煞有介事说,“那你可要信守承诺。” “……” “我等你以后请我吃饭。” 那一幕,迄今为止都历历在目。 然而长大后的温燃才明白,很多时候,成年人的很多话,都是客套。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未来是否还能见到薄祁闻,他那样贵介的身份,怕是多惦念一时,都是贪念。 而如她所料,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温燃也的确没再见过薄祁闻。 独属他的那间茶室门锁禁闭,除了负责卫生的阿姨偶尔进去一次,不许任何闲杂人靠近。 那阵子北城不知抽什么风,雨水又勤又密,偏偏那几日客户很多,温燃是新来的,很多东西要学,忙得脚不沾地。 也不知工作室那几位设计师是看不上她,还是故意挑剔,因为尺寸上的事,找了她两次麻烦。 还有一回是她在帮客人试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刮到客人的头发。 那客人是娱乐圈里的一位三线女星。 在综艺节目上努力营造平易近人又高情商的形象,私下里脾气却大得宛如龙卷风。 轻轻扯痛一下,她便发火骂起温燃。 大概见着温燃是个生面孔,道歉的表情又太生硬,她骂得尤为难听,另一个店员想劝都不行。 没办法,amy只能亲自下来。 她搭着笑脸赔不是,送了一枚胸针,这事儿才平息。 等女明星带着助理一走。 温燃又挨一顿训。 要搁别的姑娘,早承受不住了,可温燃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被罚去收拾脏乱差的库房也不吭声。 第6章 还是另一个店员跟amy说的,说温燃拎着两大袋子垃圾出去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似是心有不忍,amy欲言又止好几秒,到底一挥手,“她那性子,也该挫挫她锐气。” 温燃自是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那天是整个八月里,最晦暗烦闷的一天。 天色阴沉,雨水淅淅沥沥,停了又下,她拖着两大袋子垃圾,扔到工作室旁巷口深处的垃圾区。 那是一条又脏又僻的小巷。 紧邻工作室。 巷子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垃圾桶,垃圾桶对面,野蛮生长着一棵有年岁的桂花老树。 八月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 老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沧桑,凋落的花瓣铺洒一地金黄。 雨后泥土散发着暴雨后灼烈而清新的草木气息。 温燃刚上班那天,就听另外两个店员提起过,她们说楼内有监控,如果想开小差,来这儿就行。 这位置只有薄祁闻那间茶室能看到,然而这房间平时根本没人能进去,几乎可以称得上监控死角。 彼时温燃就站在这棵树下,兜里有包烟和打火机。 还是前天上午傅北宸来看她时,落在店里的,他让温燃帮他收起来,尤其是那打火机,上面镶的真彩宝,贵得咋舌。 摸着上面的浮雕,温燃忽然就想抽根烟。 抽烟还是蒋雅和教她的。 她烟瘾不大,只有心情极端不好时,才来上一根。 温燃不知道这烟适不适合自己,盲目地点了一根。 后脑勺上的发髻松垮,她心生烦躁,干脆把发绳扯下来,任长发披散在肩头,图得一时弛懈。 清风吹过,发丝拂面。 温燃端着不算熟稔的姿态,终于抽上第一口烟。 奶白色烟雾袅袅升空四散。 却断然没想到,在她被呛到狼狈咳嗽时,小洋楼三层落地窗前,出现了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 男人穿着质地极好的半高领衬衫,洁净无尘的天青色,袖口挽到七分,手臂没入黑色裤兜里,筋脉微凸,看似清瘦却十足有力,腕处表盘被日光折射出清辉冷光,靡丽又华贵。 等温燃余光撇到,反应过来时,那道视线已经停留在她身上好半天。 男人水墨般的眉眼出尘如画,稳如泰山地望着她,并不因她的愕然回眸移开半分,反倒隐约挑了下眉。 “……” 温燃心尖猛烈一颤,下意识站直身姿。 不是薄祁闻又是谁? 然而为时已晚,不止薄祁闻发现了她,amy也来到窗前。 比起薄祁闻饶有兴味的注目,女人拧眉厉色地望着温燃,“行啊,刚来几天,都知道躲这儿偷懒了,还抽烟。” 薄祁闻似觉有趣般轻浅一勾。 眼睁睁看着温燃在短暂无措后,马上恢复镇定,又心理素质极好地掐灭烟,重新开始扎头发。 未施粉黛的一张巴掌脸,严肃起来有种异样的倔强冷艳。 他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处变不惊的姑娘。 amy怒火中烧,拿起手机想训她一顿,还没打过去,就听薄祁闻循循开腔,“听说她懂茶道?” 指尖一顿,amy看向神色难以揣度的薄祁闻,“啊,是。” 薄祁闻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意味深长,也不知具体哪一秒产生的兴致,他缓扬眉梢,“还挺个性。” …… 另一边,温燃绑好头发往回走,兜里的手机却突然一震。 她脚步顿住,拿出来看,是amy给她发的两条信息。 第一条:【我拜托你!给我守点儿规矩行不行?】 第二条:【到三楼来,先生点名要见你!】 怒从中来的语气迎面而来。 温燃太阳穴一绷,心跳频率瞬间脱了轨。 第一反应便朝三楼窗子望去。 却发现,刚刚一直注视她的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第3章 长腿叔叔 其实amy骂得得没错。 温燃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小学那会儿,她不想被春游会落下,就从酒鬼父亲那里偷拿钱上交,偷不到就去邻居家借,回头被揍一顿也不知道哭。 上了初中,被蒋雅和带歪,装大学生做兼职。 到高中,私下搞了套美甲工具,用勉勉强强的技术,赚隔壁卫校女生的钱。 可惜后来被隔壁寝女生举报,老师把她的“作案”工具收走,被全校通报批评。 大概是类似的事经历太多,温燃面对危机总有种刻在骨子里的麻木和冷静。 可惜这种冷静对事不对人。 当她对上薄祁闻,还是会没出息地心乱如麻。 他好像总能关注到她不好的一面。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想到他正在三楼等她,温燃那短暂的几分钟路都走得步履维艰。 等在茶室门口的是amy。 见她上来,女人火气不小,眼神就好像在看玩聊斋的狐狸精,“少拿对付傅北宸那套对先生,先生什么人没见过,就你那点儿小伎俩,他脾气来了,让你滚你就得 滚。” 话尖酸刻薄是真。 但谁让温燃做的不对。 她任由她误解着,也没挂脸,就这么安安静静站在门口,“可以进去了吗?” “……” 女人翻个白眼转身下楼了。 第7章 这会儿茶室里不止有薄祁闻一人,还有一位西装革履,样貌端正的年轻人,是他的助理周擎。 周擎恭敬站在薄祁闻身边。 薄祁闻抄兜立于长桌前,低眸端详一副书法字画。 温燃屏息凝神,敲了敲门。 薄祁闻没抬头,说了声进。 温燃摸不清在他这的分寸,大约走到长桌前一米,停下来。 薄祁闻瞥着那字画,谑笑一声,明显带了几分情绪,“会写几个字就当自己是个腕儿了,他倒真瞧得上自己。” 说话间,他长手不客气地一拂,几幅字画颜面扫地般从桌上逐个往下落。 周擎眉心一拧,赶紧俯身捡起来收到一边,说,“我这就退回去,让他别来您这儿丢人现眼。” 薄祁闻压着火气,拿起茶杯呷了口茶。 等周擎走后,茶盏一撂,才抬眼朝温燃望来。 眼前姑娘身材姣好,身上穿着标准统一的淡蓝色工作服套装裙,奶白色高跟鞋,脖子上系着一条金黄色的丝巾,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规整的发髻。 长相是那种很高级又很有韵味的清纯,又透着几分未被社会浸染的干净。 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听话地交叠在一起。 目光亦是乖顺的,垂落看向地面。 要不是亲眼看到她披着长发,神情淡漠地抽着烟,薄祁闻根本想不到这姑娘还会有这样新奇的一面。 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怎么“叛逆”。 她甚至不敢看薄祁闻。 薄祁闻也发现了。 眉宇间凌厉稍敛,他主动道,“温燃?” 心跳明显快了一拍。 温燃循循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说了声是。 那是一双很纯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像质地上乘的宝石。 唇色也很淡,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本身就这样,显得她底色很软。 可她看人时,眼睛里又莫名有种很坚韧的东西,让人无端觉得锋利。 大约是她气质里的矛盾感,让薄祁闻产生稍加了解的心思,他故意端起家里长辈训人时爱用的老腔,挑眉说,“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 到底年纪小。 温燃眸里飘过一丝很浅的紧张。 她说,“知道。” 她上前从制服左右两个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规规矩矩摆在薄祁闻面前。 是打火机和烟。 烟是傅北宸钟爱的牌子,打火机是他姑姑从新西兰给他带回来的孤品。 薄祁闻审视着两样东西,又看了温燃一眼,清邃的眸光让人很难参透。 温燃说,“傅北宸让我帮忙保存的,我平时不带这些东西。” 薄祁闻拉开椅子长腿交叠着坐下,“有烟瘾?” 说话间,男人俊隽的脸微扬,专注地看她。 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不总是那样温和的,特别是那双狭长深湛的眸,投射出来的锐利洞察感,多看几眼都会让人心颤。 温燃忽然无地自容起来。 她说,“没。” 薄祁闻略一挑眉,“那是?” “……心情不好。” 温燃实话实说。 薄祁闻从松木盒里不紧不慢地抽出香,插在香托上,顿了下,拿起傅北宸那只浮夸的打火机。 咔哒一声。 火苗跳跃,线香燃出青烟薄雾,那股幽柔沉凛的气味,再次真切地钻入温燃鼻腔。 似乎刚刚的火气消得差不多,薄祁闻静默须臾,语速不快地开口,“听说你今天被骂了几次。” 就在温燃上来之前。 amy把她这一天的奇遇都告诉了薄祁闻,周擎当时还笑来着,说这姑娘点儿可真背。 温燃没想到他会这么清楚。 她眸光轻闪,说,“您都知道……” 薄祁闻应了声,平声静气的,“那两位设计师就是这样的脾气,三顾茅庐请回来的,有自己的骨气,有时候连我都恨不得怼上两句。” 他说这话时语气几分无奈,不像在哄人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燃觉得这会儿的薄祁闻,又变成她印象中那个宽厚温柔的长腿叔叔。 这种感觉让温燃熟悉而安全。 她微微张唇,“她们连你都——” “我怎么了。” 薄祁闻眼神里没有一丝倨傲之气,呵笑间有丝隐约的惫懒,“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温燃只会觉得他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装腔作势道貌岸然。 可这话是薄祁闻说的。 她就没有任何怀疑与批判。 在她的世界里,薄祁闻就是这样不屑伪装,不矜不伐,或者,更离谱一点,哪怕他指着黑色说是白色,她也会相信,愿意相信。 温燃遵从本能地开口,“不,您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是普通人。” 平时恭维话听得太多,薄祁闻第一反应便是笑。 可笑完又觉得这姑娘这一身硬骨头,还真不是曲意逢迎长袖善舞的好材料。 拿着火机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薄祁闻尽量温和地说,“a大的学生应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来这儿?” a大作为北城第一梯队的大学,即便是暑假,大学生也能找到很好的兼职,或者实习公司。 可温燃却甘心做店员。 在这儿做店员,说有发展前景,是诳人。 第8章 要说没发展,之前那几位长相不错的店员,又都给自己找了个高枝儿。 温燃不蠢。 知道薄祁闻是什么意思。 她很直白地给出答案,“我缺钱,我来这儿只想赚钱。” 倒是从没见过年轻小姑娘,如此坦诚对物质的野心,薄祁闻眉心无端一跳,看她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慵懒散漫,逐渐贯注深沉。 蓦地一勾唇,他打趣,“志向远大,值得称赞。” 那笑像一把火架在温燃心间。 温燃呼吸轻轻起伏,悄悄红了脸。 忽然门被敲了两声。 薄祁闻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温燃顺势扭头往后看。 是周擎回来。 他跟薄祁闻汇报,说两位领导已经到楼下,amy正带人泊车呢。 薄祁闻轻点了下头,把打火机毫不吝惜地随手丢桌上,云淡风轻说,“你去跟amy一起把人接上来。” 周擎颔首说好。 前脚人刚走,后脚薄祁闻就看向温燃,“还有你。” 温燃正色,以为他要自己也跟着去,结果薄祁闻下句便是,“先回去吧,今天给你半天假,好好调整一下。” 温燃怔住,以为自己听错。 薄祁闻见她没动,玩世不恭地扯了下嘴角,“怎么,还真想在我这儿罚站一天?” “……” 那语气很难说没有一丝纵容。 温燃不敢深想这是否是一种优待,只摇了摇头。 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唐突。 薄祁闻正在看电脑屏幕里新草拟的合同,余光瞥见她没走,他视线朝她身上轻飘飘一撂,“又怎么?” 虽然用了“又”字。 可他并没有厌烦和不耐。 温燃鼓起勇气说,“我懂些茶道,也会点茶,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需要。” 薄祁闻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即便这会儿他需要这么一个人替他招待,他也只是说,“情绪不好烹出来的茶,就算技艺再高超也是苦涩。” “……” 薄祁闻神色温淡地瞧她,“下次吧,下次有时间,你点茶,我再尝。” 话音刚落。 茶室的门便被推开。 amy和助理领着两位身穿行政夹克气场不俗的中年男人进来,薄祁闻面上挂起不紧不慢的社交蔼笑,清风霁月,“两位老师来得倒是快。” 他起身,长身玉立,不紧不慢迎上前。 两个男人中间的一位,回握住他的手,“您好,薄总,幸会幸会。” 在amy和助理的招待下,几人去了沙发那边。 薄祁闻长腿交叠落坐在主位。 从温燃的角度看去,他侧颜眉清目朗,立体清俊,谈笑间游刃有余,气场有种浑然天成的运筹帷幄之感。 平日里幽静风雅的茶室好似忽然有了人间烟火味 ,根本没人会在意温燃这样微不足道小人儿。 说不上哪里来的空落感,温燃垂了垂眸,退离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忽然有人说道,“没记错,祁闻都快三十了吧,婚事定了没?” “都快三十了?你这还不结婚,家里那边说得过去?” “肯定说不过去啊,这不刚回国家里就一个劲儿给他安排相亲,可你看,他去过几回?尽躲清闲了。” 后面紧跟着年轻男人低磁清润的嗓音,几分自谦地叹笑,“翟叔,您可饶了我,您知道我怕这事儿。” 两个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像是好不容易捉到他的弱点,笑声几乎灌满整间茶室。 等温燃转身离开时,几人已经聊到“京里名声最响亮那家的姑娘”。 她本该径直朝前走的。 可偏偏,她听到后面那句——那很可能是薄家给薄祁闻定下的未婚妻。 脚步下意识停住。 下一秒,就听薄祁闻漫不经心地笑,他说,“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男人腔调有种看透红尘世俗的凉薄,“婚姻这种事,我们薄家,又有谁真说了算呢。” 第4章 不喜冬 薄祁闻说的那番,并非虚与委蛇的场面话。 而是但凡这个圈子的人都明白,像薄家这种钟鸣鼎食之族,从来就没有婚姻自由一说。 在他们眼中,利益至高无上。 思绪空茫间,男人们相谈甚欢的说话声渐渐被红木门隔绝,仿若一室生春的背景音。 温燃也不记得在原地呆立多久,才清醒回神。 那天下午,她回宿舍睡了一觉,试图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潮湿情绪烘干。 等到晚上,还要去校外便利店做夜班兼职。 时间从晚上六点到十二点,时薪不算低,客人不多,相对来说很安逸,温燃趁有时间多赚一点是一点。 傅北宸不清楚这事儿。 他是去工作室找她拿打火机时,才知道温燃那天下午早早回了学校。 薄祁闻有个投资方的酒局,很早就离开,是amy把当天经过告诉他。 傅北宸听完直笑,给温燃打过去电话的第一句就是,“行啊温燃,抽烟都会,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温燃刚做完交接班,穿着便利店丑马甲站在收银台前,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她说,“有事吗?没事就先挂吧,我在忙呢。” 语气是不远不近的疏淡,让人总摸不透她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第9章 要搁别人,傅北宸早大少爷脾气了,可换做是温燃,他就总能被奇异地钓起兴致。 傅北宸笑说,“怎么没有,带你出去吃饭散心啊。” 温燃正给人结账,结完账才说,“不好意思,我在工作。” 傅北宸眉毛一挑,“工作?你不是都下班了。” “学校外的便利店兼职。” 温燃顿了下,口吻诚恳,“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走不开。” 她拒绝得挺真诚,也不认为傅北宸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可偏偏那晚,傅北宸还是找她要了地址杀过来。 听说她还有提成,这家伙直接抽了几只塑料袋,在货架前大喇喇地走了几圈儿,过来一付款,价格小一千。 温燃蛮无语地给他结账,“就算你这么买,我也才提五十块,你费这力气干什么。” “谁说我是为了给你赚提成的。” 傅北宸随手拿起一瓶养乐多拧开,冲她吊儿郎当道,“就不能为了跟你多见一会儿?” “……” 温燃被他酸到倒牙。 回头倒是规矩地拎着他那几袋子零食帮他送上车。 傅北宸醉翁之意不在酒,胳膊懒洋洋搭在超跑车门上说,“你在那儿工作要不如意了,别憋着,有事儿跟我说,知道么。” 男生语气很仗义。 温燃心窝一暖。 可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寒酸难看的工作马甲,又觉得这种关照对她来说其实是种阶级层面的负担。 薄祁闻说得没错,那几个设计师都有骨气,客人也都心比天高金尊玉贵,瞧不上想攀高枝的穷人。 温燃没想过攀高枝。 她只想老老实实混口饭吃。 想明白这点,温燃扯扯唇,“打工而已,我没这么脆弱,你不用护着我。” 傅北宸不乐意,“那我就等着他们欺负到你头上抽我脸呗?” 那表情,就差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温燃懒得和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解释,他关上车门,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早点回家吧大少爷,路上小心。” “……” 傅北宸见她油盐不浸,没好气儿地上了车。 温燃双手抄兜,眼看他那辆跑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才重新回到便利店。 不多时,北城又开始落雨。 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玻璃门窗,温燃整理着货架,不经意朝店外看了一眼。 交通依旧处于晚高峰,华灯夜色霓虹闪烁,拥堵得人心烦意乱。 那辆连号的黑色宾利就被困在其中。 司机几次抬腕看表,生怕触到身后新东家的霉头,小心翼翼透过后视镜朝男人瞥了几眼。 刚从酒局下来,薄祁闻靠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英挺利落的五官在浮光暗昧中更显轮廓深邃。 车窗半降着,微薄的雨水潲进来,落到脖颈上化作一丝凉意,他缓缓睁开明净长眸,抬眼所及便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街景。 司机说,“您看这路况……不然,我调头换条路?” 薄祁闻半眯着眼,眸色里几分慵懒困顿,被酒精熏染的磁嗓发哑,“没事,堵着吧。” 司机欸了两声,双手规矩操着方向盘,眼神不敢乱飘。 他不算集团新来的员工,但与这位新东家相处,的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听不少人说,这位手段很是辛辣凌厉,早年就在商界掀起不小的风浪,不然也不会把另一位大股东斗下台,稳坐继承人交椅。 他一个司机,真不懂那些,只想着不惹他生气。 可如今近距离接触,他却觉得这位掌权人,似乎也没想象中那样让人生畏,反倒比其他几位更平易近人。 不知不觉想着,薄祁闻轻咳两声。 司机机警回神,见到男人取出白色小药瓶,吞服几粒药片。 也不知道谁疏忽了,中控台杯架上本该放置两瓶比佛利山庄90h20,当下只剩一瓶不说,几乎还是空的。 司机马上说,“我这就下去给您买水!” 薄祁闻忍着苦意将药片吞下,下一秒司机就推开车门冒雨下了车。 三十来岁的男人,举止紧促,像是遇到了不得的事,好在前方十几米处便是一家便利店。 薄祁闻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便利店门口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 那姑娘扎着朴素的低马尾,发丝柔韧黑亮,身上的穿着便利店的马甲和浅灰色运动裤,算是丢在人堆里很难认出的穿搭。 偏偏露出的那两节纤细修长胳膊,雪藕似的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清秀,挪不开。 眼见雨势变大,她手遮住额头,急匆匆从便利店跑出来,只为把门口成箱的打折面包和鸡蛋收回来。 司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进了便利店。 见对方进去买东西,她忙端起那箱鸡蛋,跟在他后头进去。 距离不近不远,薄祁闻听到那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先生,矿泉水在这边。” 就是这道嗓音,在上午,正容亢色地对他说——“我缺钱,我来这儿只想赚钱”。 薄祁闻眸色一敛。 看着便利店里忙碌的剪影,他先是不太相信地眯起眼,继而心里诞出一道浅音,又是她。 明明这座城市这样繁华这样大,明明才一天不过,他又遇到了她。 是缘分么? 第10章 薄祁闻说不上来。 他其实不太信缘分。 司机拎着两瓶百岁山回来,递给他时,上面还沾着雨水,他伸出袖子想擦擦,薄祁闻淡声打断,“不碍事。” 喝了水,那抹苦涩的滋味总算冲淡。 薄祁闻取出一片薄荷糖,含在嘴里。 眼前路况没有一丝好转,司机呼吸起伏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薄祁闻倒一点儿不急,姿态舒展地坐在那儿。 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温燃把几个箱子逐 个搬回去,回头又取出一瓶矿泉水,望着外头的雨势喝了几口。 等喝够了,就再起身回去工作,于是薄祁闻就只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的忙碌身影,不知疲倦。 后来路况通了。 司机总算喘了口气,加快踩着油门。 薄祁闻默然望着车窗外繁华流逝的街景,脑海中却一直浮现温燃那双始终清亮平静的眼。 实话说,挺意外的。 她并不像amy说的那样,恃靓行凶恃宠而骄,反倒脚踏实地,与眼前平凡而庸碌生活自洽。 像一株杂草,即便没有足够多的养分,也能深深扎根,野蛮生长。 相反,他身边很多女人,无一例外都是花一般的存在,需要呵护,灌溉。 她们自觉骄傲高贵,实则庸俗乏味。 薄祁闻自认是个挑剔过甚的人。 可当下却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觉对这姑娘又另眼相看几分。 其实从见到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眼熟,可贵人多忘事,他一时间真想不起来。 直到这会儿思绪放空,薄祁闻灵光一现,他才在脑海记忆中定格了那张青涩的脸—— 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偏瘦,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做着体操。 那时的审美不像现在,人们更喜欢明艳动人的长相,并不懂得欣赏这种没有生气的又带有攻击性的一张脸。 总之,那时的她并不起眼。 还是教导主任给他远远介绍,说,“您看,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贫困生。” “她妈是个哑巴,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报警好多年也没找到。” “他爸是个不负责的酒鬼,前两年冬天因为欠债被捅死在外面,她发现的时候,他爸已经冻僵了。” “她应该被送去孤儿院的,是隔壁的老太太收养了她,太太条件不太好,这孩子一直过得不容易。” 说到这,教导主任叹了口气。 薄祁闻就那么抄着兜,目光不声不响地凝着她,须臾之后,他缓缓开口,“她叫什么。” “季椿。” “季节的季,香椿的椿。” 不算很好听的名字,要说唯一的寓意,也只是“椿”字代表的“父母”。 可偏偏她的父母,于她而言,反倒是最没缘分的存在。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小姑娘在集团见到薄祁闻时,睁着清澈的眼,怯生生地问,“先生,我未来打算改名的,您能帮我想个好名字么。” 薄祁闻想,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先笑了下,然后问她,你想要怎样的名字。 小姑娘短暂思索两秒,说,“我想要个听起来温暖一点的。” 顿了下,她垂眸说,“我很怕冷……也不喜欢冬天。” “怕冷。” “不喜冬。” 薄祁闻端着茶杯,静默凝思着,又忽然撇到飘着袅袅薄雾的雪梨檀香,忽然就想到一个字。 再适合不过她的字。 他莞尔说,“那就叫‘燃’。” 话音落下,薄祁闻定定瞧她,眸底有缱绻浅波在荡,“燃烧的燃。” ……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薄祁闻眉宇舒展。 所以,她现在的名字,是他取的。 也难怪她第一次见自己时,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可想到这孩子居然到现在,也没认自己一声薄叔叔的意思,倒又有那么零星半点的心寒。 男人眸中似有无奈,叹息着轻笑。 是真不知道她是在记仇,还是单纯没良心。 第5章 爱是本能 那天晚上,雨持续下到十二点后才停。 回去的路上温燃淋湿了,第二天醒来就发了低烧。 清早的北城还是那样灰拉拉的天色,毫无生气。 陈可媛见温燃状态不佳,劝她请个假,温燃却坚持出门,她说,“昨天就挨了训,今天再请假,我真就不用干了。” 陈可媛诧异,“你那工作室这么严格吗?” “何止严格,”温燃坐在凳子上给后脚踝贴创可贴,想到待会儿还要穿上美丽刑具忙一整天,她就倒吸冷气。 她现在可算体会到,为什么蒋雅和总说上班如上刑。 陈可媛理解不了温燃这处境。 她吐掉牙膏沫,从卫生间里伸出脑袋说,“也就是你吧温燃,换别的女生长成你这样恨不得都横着走,还打什么工呀,直接找个富二代谈几年恋爱,不结婚也捞一笔的。” “反正青春就这么些年,能走捷径为什么不走,现在大环境多差啊,多少大学生毕了业都找不到工作的。” 陈可媛说得头头是道。 换一般姑娘,真就听进去了。 可温燃不一样,她固执,老派。 第11章 她不想用美色,换来短暂几年的浮华安乐,和色衰而爱驰的下场。 她更想把未来生活的希望攥在自己手里。 于是她说,“是啊,多少大学生毕业都找不到工作,我好不容易找到,更要珍惜了。” 陈可媛:“……” 简直是她说东,温燃说西。 “冥顽不灵。” 温燃又冲她笑,“别气馁,我打工赚钱,不耽误晚上回来给你买小蛋糕吃。” 陈可媛露出笑脸,“那我要吃蓝莓芝士的!” 说说闹闹出门,温燃精神状态总算好些。 amy这天不在工作室。 几位设计师也放假,小洋楼气氛轻松许多。 其中一位叫沫沫店员,趁闲暇的功夫过来打探,说昨儿先生叫你上去都说什么了啊,有没有训你之类的。 温燃正用挂烫机熨衣服。 听到这话,顿时想起昨天两人在办公桌前对视时,男人那双清邃迷人的眼。 心绪鬼使神差地游离几秒。 她摇头说,“没。” 另一位叫庄灵的店员这时端着插好的鲜花过来,和沫沫默契对视一眼。 温燃当没看见,继续熨烫西装。 后来午休,她又听到两人在休息室说话,说的正是她昨天被叫上楼的事。 “真不知道她什么来头,那么大面子,两位设计师因为她都被先生叫去单独谈话了。” “谈什么?” “让她们对咱们态度好点儿呗。” “笑死,这有来头的人就是不一样,当初我们挨骂的时候,也没见有人替我们说话。” “行啦,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你也不看看她是谁带来的人,那些小辈里,先生最惯着的还不是傅北宸,他不在那几年,傅北宸都快成工作室老板了。” “诶你还别说,她在咱这养着,傅北宸那未婚妻要是知道了,可不知道会怎么样。” “能混一天是一天呗,有钱谁不赚啊。”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正好撞见进来倒水的温燃,温燃面色不变,擦身走了进去,倒是那两个姑娘,脸色有点儿吃不消。 当天下班后,沫沫到底过来找温燃,她说,“你别介意啊,我们就是随口聊天,没恶意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温燃把丝巾拆下来挂到储物柜里,“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跟傅北宸又不是那种关系。” “你俩不是——?” 沫沫睁大眼,“那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大学同学,他看我可怜,帮我找工作。” 温燃皮笑肉不笑,“我感激他的。” 沫沫无语凝噎,想想又好心道,“那你还是早点澄清比较好,要是误会深了,他那未婚妻可真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原来她之前没听错,傅北宸真有未婚妻。 见她走神,沫沫拍拍她肩膀,挎着新买的lv走了。 当天晚上,温燃把这事儿跟蒋雅和说了,电话里,蒋雅和问她,“你对那傅北宸真没心思?” 温燃站在货架前打着价签,不紧不慢说,真没。 蒋雅和又问,“那你怕得罪他吗?” 这倒是让温燃认真思考了下,她说,“我怕丢工作。” “工作倒是不至于。” 蒋雅和说,“实在不行你就去找薄祁闻呗,他抓到你抽烟都没罚你,说明这男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温燃僵了一秒,说,“我不想麻烦他。” 蒋雅和笑,“我发现你这人真怪,以前见不到这人心里一直惦记,现在老天爷给你机会了,你反而不知道利用,温燃,别说我看不起你啊。” “……” 温燃暗淡垂眸,扯了扯嘴角,“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你觉得我配惦记么。” “配啊,怎么不配。” 蒋雅和语气辛辣,“惦记又不犯法,只要没结婚,没女朋友,就可以争取,至于以后谁知道呢,我都不知道我和我对象能不能结婚。” 温燃听后忍不住笑。 那时她是真当一乐呵的。 也没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高攀薄祁闻。 可后来她又长大一点,她才恍然明白,爱是本能,爱是情不自禁。 爱会在不经意间爆发,爱让人身不由己。 - 当晚左思右想后,温燃还是决定把话跟傅北宸挑明。 只是不知为何,电话几次都打不通。 温燃以为傅北宸忙,就先搁置。 不想隔天上班,沫沫神秘兮兮把她拉到一边说,“傅北宸出事儿了你知道吗。” 温燃兀地一愣。 沫沫叽里呱啦给她说了一通,大意就是前两天傅北宸大晚上酒驾又被抓到,涉及到保释,薄傅两家都知道了,傅北宸他爸气得把他关家里让他好好反省。 后面还想说更八卦的,奈何amy把她叫走。 温燃怔在原地,突然就想起两天前傅北宸开车来便利店找她,她不知道这事和她有没有关。 她联系不上傅北宸。 没多久amy又来叫她,让她给客人送几套高订过去。 往常这事儿都是另外两个店员负责,温燃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去。 她对这套流程并不熟悉,“我一个人吗?没人陪我一起?” “就送个衣服,司机会带你过去,”amy在忙别的事,丢下命令便上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温燃隐隐有种不安。 第12章 那种不安像阴郁的天气,笼罩在心头,一路跟她到客户的别墅,几次她都想给蒋雅和留条信息,可回神又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 她那样的小人物,又有谁会在意。 可后来想想。 温燃只觉那时的自己太幼稚。 其实早在她随傅北宸来到工作室时,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这个圈子,是她愚钝而不自知。 可要有人问她,后悔吗? 她又觉得不。 因为如果没有那一天,她根本没勇气,也不知道该如何,走进薄祁闻的世界。 彼时别墅一楼充斥着男女欢笑纵情的音乐声。 阿姨把她带进来就走了,也没管她换哪双拖鞋。 温燃最终选择光脚踩在地板上,拎着五套高定走进去。 正想扬声问谁是郑新柔女士,下一秒就见其中那位坐在中间,打扮得尤为精致的高挑女生,冲她抬抬下巴,“来送衣服的?” 音乐暂停。 围在她身边的男男女女回过头来看她。 那些人打扮各式各样的潮,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是相同的,好奇,打探,不屑,鄙夷,甚至有那么一点,猎豹准备猎杀前的意味。 这种眼神,温燃曾见过类似。 很不善。 出于警觉,她想尽快离开,他们之中的一个女生却自作主张地突然过来。 温燃光着脚,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女生把她拉到人群前,那双笑眼让人很不舒服,她说,“郑新柔,这就是你情敌啊,也太搞笑了吧,还系丝巾,以为自己是空姐?” 女生的语调真的很mean。 惹得年轻男女登时哄堂大笑。 郑新柔笑得肩膀直抖,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问她,“你就是温燃?胆子好大啊。” “……” 温燃攥紧指尖。 到这会儿才算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她知道这群人她得罪不起,只能说,“您好,郑小姐,我是过来送高订的店员,也仅是一个普通店员。” “普通店员?”郑新柔讽刺地笑,起身走到她面前。 二十出头的女生,瘦高窈窕,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温燃面前,眼神睥睨,“普通店员傅北宸为了见你喝了酒也要开车?普通店员傅北宸把你弄工作室去?” 他们这个圈子。 情爱不重要,名声和面子最重要。 像郑新柔,不见得多喜欢傅北宸,但她不允许傅北宸打她的脸,更不许傅北宸把人塞到她眼皮子底下去,闹得北城人尽皆知,丢尽她脸面。 所以她才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温燃出手,撒气。 温燃也只能冷静平和地解释,“我想您误会了,傅北宸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他把我介绍到工作室,只是出于同情。” 她嗓音清透,如玉石相撞,掷地有声。 如果不认真琢磨,还真听不出她其实也会害怕。 郑新柔只觉她不卑不亢的漂亮脸蛋让人心烦,恨不得把手上红酒洒到她头顶教训一顿,可转眼瞥到她胸前的工作室铭牌,又有几分忌惮。 不知谁提议,说既然是店员,那就帮我们新柔试试衣服吧,正好还有几套拍杂志的泳装没试,你们身材差不多,不然帮个忙? 挺挑不出错儿的话。 语气却耐人寻味。 随之而来的是几个男生阴阳怪调的起哄声,有人还拍起巴掌,用手机不怀好意地对准温燃。 这样的凝视让人心生恶寒。 温燃唇瓣紧抿,往后退了一步。 郑新柔眼神玩味地逼近,用所有人都听到的阴戾声音说,“怎么,给傅北宸看就行,给我们看就不行?” 身后的谑笑声更重了。 所有人看待她的目光都带着刻薄,就好像在看个便宜货。 偏偏温燃一身坦荡不屈,就那么直直迎着郑新柔的视线,眼中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滋味。 她说,“郑小姐,您是客人,我是店员,我的工作职责仅是过来给你送衣服,希望您说话放尊重些。” 话音落下。 落地窗外响起一道闷雷。 滚滚浓云沉积成一片灰败郁色,转眼间,一辆连号宾利穿过自动感应大门,稳稳停在别墅前。 郑新柔完全没察觉到风雨欲来,只知道自己努力压制的火成功被温燃点燃。 她望着那张清纯却有韵味的脸,眼里突生恨意,抬手就准备一个巴掌甩下去——这是她相当擅长的一件事。 温燃在那一秒也已经认命地闭上眼。 她想,如果能用一时屈辱,保住她的人身安全,她心甘情愿。 可那天的最终,郑新柔没能得逞,谁也没得逞。 就在她巴掌落下的瞬间,密码锁滴答一声。 下一秒,智能门打开,一道低沉清越又压迫感十足的声线,在无形中钳制住所有人。 “郑新柔,适可而止。” “……” 温燃心口倏地跳快一拍。 就是那刹,她看到白衫黑裤薄祁闻,身形鹤立,仪态翩翩地出现在门口。 比起上次,他戴了副更显斯文的无框银边眼镜,宽肩窄腰,双腿修长,颇有旧时世家公子的风雅贵气。 他身后,是一身黑色西装的特助周擎。 不止她,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他们几乎一同从沙发上弹起来,面色慌张又参差不齐地说着薄先生好,满脸对权贵的畏惧。 第13章 最惊讶的是郑新柔。 她哪还有半点骄横跋扈的样子,惊慌收回手,紧张得舌桥不下,“薄叔叔,你怎么来了。” 薄祁闻朝中心款款走来,慢条斯理立于她身前。 男人近乎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极强,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眸色寂穆如渊。 郑新柔胆寒心怯,不敢再说下去。 空气亦近乎窒息地静默着,没一个人敢动。 那时所有人都觉得,薄祁闻是奔着郑新柔来的。 他这样圈中少有高风峻节的世家公子,向来看不惯身处高位的人欺侮底下员工,但凡见到,都会管束两句,更何况是作为晚辈的郑新柔。 可偏偏这次。 薄祁闻视线只在郑新柔身上停留很短暂的一刹,旋即便掠过她,眼波轻似羽毛般,落向站在她身后的温燃。 还是那张不施粉黛却清丽白皙的脸,眼底的冷静疏离在当下场合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全身上下写满矛盾的防备。 两人隔着郑新柔四目相对。 僵持几秒,薄祁闻噙起嘴角,早把她看透般,玩味地开腔,“也知道害怕吗?” 男人嗓音磁柔,像子.弹在心上不紧不慢地开了一枪,击中得温燃心尖一颤。 明明他在戏谑她。 她却从他眼中读出一丝特别的垂怜。 第6章 高山白雪 薄祁闻这人,平日虽儒雅随和的一面居多,可身边熟悉他的人,没一个敢仗着他纡尊降贵的善待,借坡下驴。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薄家最年轻的掌权人,底色是冷的。 他是疏离的,淡漠的,凉薄的,心狠的。 他不喜欢锋芒毕露。 所以他尽量显得平易近人,即便一掷千金做慈善,也只是他想做,并不代表他随时,随地,对谁,都会这样温蔼宽厚。 对于他不在乎的,他更喜欢隔岸观火。 所以那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薄祁闻对温燃的不同。 就好像薄祁闻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护着她。 连郑新柔都呆视起两人,诧异于这个温燃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得到薄祁闻的关注。 温燃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薄祁闻。 被男人漫不经心端量着,她脸颊爬上一抹薄晕,心也酸酸胀胀起来,声音透着一丝拘谨。 她说,“谢谢先生关心,只是一点工作上的摩擦。” 即便到这种时候,也还是顾全着大局和体面,真不知道她是太善良,还是太懂人情世故。 薄祁闻感喟她不可捉摸的心思,轻轻笑了。 旁边的郑新柔哑口无言,挺意外温燃没告状,毕竟刚刚她那眼神,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总归是忌惮薄祁闻的。 郑新柔解释说,“就开个玩笑,想让她帮忙试试衣服,她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也不敢看薄祁闻。 眼神乱飘着。 薄祁闻谛视起她来,眼神凉薄,“她过来帮你当模特。” “……” “那甲方要你做什么。” 郑新柔头更低了,她闷闷道,“薄叔叔,我错了。” 那一声叔叔,不像认错,更像撒娇。 温燃观察着薄祁闻的反应,却发现他好像并不吃她这一套。 薄祁闻懒得搭理郑新柔,看向沙发那边,七八个男男女女,都是郑新柔的狐朋狗友。 有圈子里名声狼藉的富家子弟。 还有几位,是集团娱乐公司旗下的网红。 平日里,郑新柔母亲就劝郑新柔离他们远点儿。 郑新柔偏不听。 郑母担心她被带坏,没少跟薄祁闻念叨,薄祁闻往常没当回事,如今看来,是不得不管了。 男人睨了郑新柔一眼,“上楼。” “……” 郑新柔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地朝朋友使眼色。 可那些人,要么仰仗薄氏吃饭,要么等着巴结薄氏,哪有一个敢吭声。 就连温燃都不敢乱动。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跟薄祁闻说自己先回去了。 可看到男人望而生畏的高大身影从自己面前掠过,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如何,不说又如何。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并不会在意她这个人的去留。 看着薄祁闻和郑新柔上了电梯,温燃知道她也该走了。 没想到那群刚刚还冲她耀武扬威的男女,动作远比她快。 电梯刚一上行,他们就赶忙收拾好各自的东西,火急火燎地离开别墅,徒留一地狼藉。 带温燃进来的阿姨看见,没好气儿地淬了声,咕哝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不满意地过去收拾。 温燃礼貌开口,“阿姨,那几套衣服我留在沙发上了。” 那阿姨看都不看她一眼,“放那儿吧。” 这个圈子就这样。 玉楼金阁住久了,连保姆阿姨也高人一等,瞧不上吃柴米油盐的普通人。 温燃只是有点儿后悔,为什么她就不能再低一次头,离开前找女人借把伞再回去。 那会儿别墅外一辆车都没有。 送她来时的司机早就走了。 更倒霉的是浓云压城,天空不知何时噼里啪啦地下起雨。 “……” 温燃没法子,只能用之前装衣服的袋子遮挡在头顶快跑。 第14章 可再快也没用,这么偏的别墅区,没有公交站点,只有前方不远处一家高科技产业园。 产业园内冷清无人,园外大门紧闭,明显不对外人开放。 大雨却有了倾盆架势。 温燃被雨水从头淋到脚,只能在大门檐下躲雨。 蓦地冷风吹过,凉得入骨,她连约车敲字的手都是哆嗦的。 远远看去,她清瘦孑然,双臂环抱着身子,好不孤单可怜。 薄祁闻那天从别墅出来,在车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车窗外雨帘重重,下得起了雾。 车内却馨香舒适,对比鲜明仿若两个世界。 周擎欸一声,“那不是刚刚在别墅的小店员吗?她怎么在这儿淋雨?” 薄祁闻瞧着平板上的融资企划书,闻言视线一顿,掀眸便看到雨幕后孤身站在高楼外的温燃。 她穿着工作室的连衣裙,米白色细高跟。 被淋湿后的小腿仿佛滑腻的羊脂玉,轻薄的面料贴合着身材曲线,隐约能看到内衣的折痕。 即便这样,温燃也狼狈得很有美感,不怪郑新柔咽不下那口气。 或许是那一幕太过我见犹怜,又或许是早年因缘际会下的某些情分,薄祁闻稍作停顿后开腔,“把车开过去。” 周擎稍稍有些意外。 跟薄祁闻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薄祁闻这么怜香惜玉一姑娘。 最重要的是,上次薄祁闻抓到她抽烟不罚,这次又是为她雨中调头……很难不让人猜想什么。 可既然薄祁闻发话,他照做就是。 于是站在那儿约不到车的温燃,一抬眼眸便看到那辆在雨中行驶的那辆黑色宾利,忽然朝自己的方向驶来。 雨水被车轮碾成小小的浪。 车停下,驾驶位的人推门下车,黑色雨伞在喧闹雨声中啪一声绽开。 后座车窗缓缓下降。 雨幕下,车窗映着男人凉薄矜贵的倒影。 温燃一眼便认出他是谁。 是权贵里不可企及的高山白雪,是她够也够不到的月亮,是刚刚在别墅里,解救了她,再问她一句“也知道害怕”的薄祁闻。 一瞬间,温燃心跳近乎停摆。 她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样的神情回望他,或许狼狈不堪,或许彷徨无助,更或许是赤.裸.裸的期艾。 相比之下,薄祁闻仍旧从容端矜,就这么隔着雨幕,轻描淡写地端量她,像在端量一只风雨飘摇又无家可归的雀。 周擎执伞走到她面前,温和一笑,“先生说了,可以送您一程,要上来吗?” 那把伞真的很大。 大到遮挡在头顶时,体温都回暖几分。 温燃没崩住打了个小喷嚏,再度看向薄祁闻,眼神几分难以遮掩的窘迫感恩。 薄祁闻淡淡一弯唇。 儒雅俊美得让人心旌摇曳。 像童话故事里慈悲的神。 ……太不真实了。 温燃心跳奇快,下意识就随周擎上车,刚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薄祁闻却道,“坐到后面来。” 那声音很清浅。 夹在哗哗雨声中,缠绵似的不真切。 周擎微微一愣。 温燃也停住了手。 她看向薄祁闻,薄祁闻却不看她,视线重新低垂下去,看向手中的企划案。 后来还是周擎上前,帮她拉开后车座车门,示意她上去。 温燃只能红着耳根坐到薄祁闻旁边。 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身上的雨水,弄脏薄祁闻的座椅和他的人。 可再豪的车,车内空间也就那么多,温燃躲也躲不掉。 薄祁闻就在这会儿掀眸,轻轻觑了她一眼。 只见温燃脊背挺直,双手拘谨地搭在双膝上。 葱白的指尖攥着那只印着工作室logo的包装袋和手机,几缕泛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一双琥珀色眼睛湿淋淋。 察觉到薄祁闻的目光,温燃略微侧目,赧然着神色,轻轻颔首,“谢谢先生。” 那样子,倒有几分不敢瞧他。 这会儿倒像从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 薄祁闻嘴角淡淡一勾。 等温燃捋顺呼吸时,男人干净修长的手,已然拿出深蓝色格纹帕子,递到她眼前。 “擦一擦。” 平常的语气,平淡的几个字,落在温燃心上,却像火灼烧一般。 她下意识想吐出一个"不"字。 可转眼又醍醐灌顶……自 己的样子着实狼狈,再拒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上不来台面。 薄祁闻应该不喜欢这样的人。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她抬手把帕子接了过来。 光是肉眼瞧,就知道是上等布料,更别说上手摸。 特别的是,帕子边角除了印着奢侈品牌的logo,还有一个刺绣的“闻”字。 温燃喉咙轻咽,不自觉又重复一遍,“谢谢先生。” 话落,换来男人一声戏谑轻笑,“你见我是多没话说,上车到现在翻来覆去说谢谢。” “……” 温燃肩膀微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局促。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也在好整以暇地看她,男人眼眸深邃,似笑非笑,好一双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眼。 温燃心念微荡,收回目光,用帕子擦身上潮湿的雨水,老实巴交说,“见到您太紧张了。” 第15章 薄祁闻把企划书翻到下一页,“见我几次了,还紧张。” 他那时话里有话,温燃参透不了。 她只是说,“您和其他人不同。” 薄祁闻饶有兴味地挑眉,“怎么不同。” 温燃说,“您是老板,是衣食父母。” 她眼神虔诚纯粹,不含一丝杂质。 薄祁闻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玲珑清透的一双眼,听到这么蹩脚生疏的恭维话。 他又被她逗笑了。 旋即若有所思般,指尖不紧不慢地点了几下平板,“那傅北宸呢,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男人语气随意。 态度却不随意。 温燃倏然抬眸,正好跌入男人审视的深邃黑眸。 “郑新柔你也见识过了,她不是消停的人,”薄祁闻语调不疾不徐,不乏好言相劝,“这样夹缠不清的关系,吃得消么?” 到这会儿。 温燃终于幡然醒悟,他想表达什么。 并不是真对她关心,而是刚好碰到这么个机会,替他好侄女讨个说法。 温燃忽然就觉得讽刺。 薄祁闻视线朝她身上一撂,发觉这姑娘神色多了几分乖戾。 男人正欲开口,温燃却抢在前头,不确定地看着他,“所以先生觉得,我是那种夹缠不清,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 车内气氛一时静谧无两。 薄祁闻八风不动地看她。 他总是这样的,不说话,只看着你的时候,像深沉的海,静默的湖,让你不得不深陷其中。 温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于澄清,急到眼眶红了几分,可那张青涩稚嫩的脸,看起来仍是清冷锐利的。 她说,“我不是。” “……” “我也不喜欢傅北宸。” 或许是这天受的委屈够多。 温燃尾音是颤的,眼底也氤氲起雾气,神色却依旧坚毅。 她还想再说什么。 薄祁闻却像听够了似的,头疼又无奈地轻哂,“不过问一句,怎么还哭了。” 温燃被打断,神色微措。 男人定定瞧她,像是想威慑,又于心不忍,语气不经意低柔下来,“还是你觉得,我一个大男人——” 薄祁闻眉梢微挑,几分自降身段的哄,“想欺负你?” 第7章 温情梦 薄祁闻的话,让温燃有种他忙碌了一天,疲倦得不行,还要分出心力顾及她感受的错觉。 尤其是那句暧昧的“想欺负你”。 明明他才是老板。 他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温燃不知道他是故意揶揄自己,还是真心安抚,总归那一刹那,她心神乱了,“没有,我没这么想,您别这样说。” 话说完,她尴尬地错开目光。 像是有几分倔性在,却又按捺着不能发作。 薄祁闻无声瞧向她的侧脸。 她眼睫浓密,又很长。 下颌骨圆润却不失棱角,骨相漂亮得很有力度,不语时两腮略鼓一点,清冷中多出几分坚韧之姿。 的确是有资本清高的长相。 有资本的小姑娘,骄傲一点,向来无伤大雅。 薄祁闻宽和地扯唇,“总您您的,累不累。” “……” 温燃不知道说什么,没接话。 彼时车窗外雨水淅沥,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气氛一时仿佛处在真空玻璃罩。 薄祁闻扣上平板,也不知哪来耐心,诚心诚意地问,“那要怎样才肯消气?跟你道歉吗?” 男人语带笑腔又漫不经心的话,撂到别人身上,怕是要折寿。 就连周擎都心下一惊,透过后视镜看向温燃。 偏偏这姑娘“不知好歹”。 即便听到这话,她也只是略一抬眸,颇为意外地看向薄祁闻。 这会儿好像又不怕他了。 或许,不是不怕,而是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左右是个工作,丢了可以再找。 但尊严不行。 同样,谁轻视她都无所谓,薄祁闻不行。 温燃注视着他,迟疑道,“您在说笑么。” 薄祁闻倒是一脸认真,拖着腔调,“怎么,我不能道歉吗,还是你不想接受。” 他笑得很游刃有余。 那是一种成熟男人才会有的迂回,试探,练达,让人捉摸不清,又不知不觉鬼迷心窍。 温燃轻轻咽嗓。 再一次败下阵来。 眼睫颤了颤,她说,“您没做错什么……” 薄祁闻挑眉,煞有介事的,“不是误会了你跟傅北宸的关系?” “可你现在不误会了。” 这次用的终于不是“您”。 薄祁闻心下升起一丝熨帖。 像对她有所交代般,他说,“傅北宸那边,我会让他收敛,至于郑新柔,她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 他耐人寻味道,“除非你想找她麻烦。” 温燃心口微突,攥紧手机,不想薄祁闻反而朝她看去。 男人声线保持着温和,温燃却从中听出几分薄情的意味,他说,“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打算把那段录音发到网上去,以卵击石?” “……” 原来他都看到了。 看到她在被那群人霸凌时,偷偷用手机按了录音——对于知名模特和网红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第16章 温燃拿它当最后救命稻草的。 薄祁闻却突然来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他,真真正正的薄先生。 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哪怕他面对你的时候,是温蔼的,宽厚的,也仍旧不妨碍他用利剑抵住你的喉。 温燃忽然有种无力感。 无力于她总会被他一次次迷惑,上当,贪心。 可事实是,他只是在维护自己人,抑或是,怀柔政策下的警告。 情绪在这刻堆积到心门之上。 温燃没有那么丰富的阅历去处理,只觉鼻腔发酸,要轻吸一口气才开口,她说,“先生,您是不是特别擅长这样。” 薄祁闻优游不迫地掀眼,“擅长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儿。” 温燃斗着胆子对薄祁闻说,“再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儿。” 倒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评价自己,薄祁闻眸色深黯下来,一瞬不瞬地看她。 前方周擎明显惊了。 他倒不完全是怕薄祁闻动怒。 而是怕这小姑娘遭殃。 他插话道,“你怎么对先生说话呢,先生好心让你上车还错了吗?” “让她说。” 薄祁闻打断他,清冷的神色不辨喜怒。 “……”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温燃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四目相对几秒,温燃终归于他漆邃莫测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低眸把手机里的录音删掉。 薄祁闻静默无声地瞧着,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须臾的功夫。 雨势忽然转小。 车窗上雨雾褪去,温燃抬眸便看到熟悉又繁华的街景。 被雨水濯灌后的草木绿得鲜嫩,往常喧嚣的街道也被洗出几分脱俗清亮。 她没回头,轻声对周擎说,“麻烦您,在这把我放下。” 周擎一哽,透过后视镜端量着薄祁闻难得阴郁的脸色,支吾着没吭声。 还是薄祁闻往后一靠,阖上长眸闭目养神,冷冷撂下一句“让她走”,他才敢踩下刹车。 下车之前,温燃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高冷俊美,气质矜贵疏离,让人总有种不真切的梦幻感,似在体 会一场小资的温情梦。 可即便再不想,也还是要结束,温燃轻轻咽嗓,在关上车门的瞬间,说了句,“谢谢先生。” 那一声气息破碎,带着一点颤音,渺若云烟。 后来车子调了头,薄祁闻缓缓睁眼,也不确定她到底说没说那句话。 只知道朝车窗外望时,那抹淡蓝色的清瘦身影裙摆轻荡,已然快步穿过马路,朝斜对面的公交站走去。 像一阵忽然降临,又让人抓不住的季风。 - 温燃回了工作室。 她身上衣服差不多干了,披散着的头发还是潮的。 见她这样回来,另外两个店员还挺惊讶的。 沫沫主动提出帮她找身干净的制服换上,没想到温燃拒绝了。 她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不见amy,回来问沫沫,“amy姐呢。” 沫沫瞧她神色平静中又隐约压抑着某种情绪,茫然地眨眨眼,摇头,“不知道啊,她好像有事要忙,走好久了。” 庄灵这时插话,“你找amy姐干嘛?你——” 后面话没说完,温燃打断她,“辞职。” 温燃眼神坚定,音色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把俩人听得直直一愣。 没等两人回过神。 温燃一转身又走了。 回到更衣室,她换回自己的衣服,连卡都没打,就这么拎着杂物当着两人的面离开工作室。 等到晚上,温燃一个人去校外买感冒药,amy终于出现了。 她给温燃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沫沫说她要辞职。 还是第一次,amy用这种焦灼的语气对她说话。 温燃在路边停了会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挺平和地说,“我为什么辞职,您不应该最清楚么。” 一句直白的反问,amy好半天都没吭声。 温燃都准备挂电话了,amy才说,“温燃,我希望你理解我,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我没选择。” “郑新柔名气多大,你上网一搜就知道,就算没先生给她当靠山,她那家世背景,我也是得罪不起的。” “我就是工作室的一个员工,她点名道姓要谁过去,我能说不吗?我有权利说不吗?” amy这番话其实叫温燃挺意外的。 按照她以往对自己的态度,她连关心都不会关心,更别说解释。 温燃迟疑一下说,“但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或者陪我去。” “……” amy又不说话了。 温燃没那个耐心和她继续沟通下去,把话挑明,“我不清楚你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在意,但你大可放心,我没留后手,也不会搞小动作,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帮我把这半个月的工资结了。” 撂下这话,温燃一点情面没留,瞬间掐断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在偌大的总裁办回荡。 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amy脸上。 amy面色青白交加,忐忑地看向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薄祁闻,说,“不然,明天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好好道歉。” 男人姿态松懒地靠坐在椅子里,眼帘低垂着给香炉填上一块沉香。 第17章 打火机咔哒一声。 袅袅烟雾散开,薄祁闻依旧一句话没说。 他越这样,amy越慌。 她只能解释,“我那时候真怕郑小姐生气,也想过给您打电话问一问,但又觉得这么点儿事,犯不着惊动您。” 这番话着实有意思。 薄祁闻撩起眼波,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amy,“所以你觉得,把人送到鸿门宴去,都是小事。” 那笑意寒凉寂灭,不达眼底,近乎严酷。 amy心惊胆寒。 薄祁闻偏又说,“以郑新柔那性子,我要是不去,温燃今天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还是你根本把她当草芥,认准了她就可以被人揉扁搓圆,也不吭声。” 男人眸光冷寂,冷笑连连,“你又凭什么高人一等?” 仿佛被施行某种精神上的虐待,amy双颊燥热无地自容,声音都透着颤,“是,您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周全,我知道错了。” 薄祁闻把打火机朝桌上一扔,“那司机呢。” amy说,“司机确实不尽责,他应该等温燃一起回来的,我明天就——” “开了。” 薄祁闻言语毫无温度,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amy眼神一颤,第一次悟到为什么薄祁闻身边的人都怕他,哪怕他平时那么平易近人。 更没想到他这次大张旗鼓地动怒,大晚上叫她来公司训话,居然为了一个小姑娘。 amy不敢深想这意味着什么,却又不得不对温燃另眼相看。 她嘴巴不自然地擎动了下,说,“好,我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温燃……等她明天消气了,我再找她。” 说话间,她瞧着薄祁闻不紧不慢端起桌上的茶盅,浅呷了口。 “她要是不回来。” 男人不紧不慢地掀眼,眼神慈悲又残忍,“你也一起走吧。” 第8章 风月无关 上位者的决策从来没有转圜余地。 不过一句话,工作室的司机就丢了饭碗。 这司机是某位设计师的亲属,走后门进来的,大抵是没把温燃当回事,那天眼见到了下班时间,回家接孩子去了。 往常这种情况不是没有。 但没有哪一次闹到这个地步。 那天晚上,amy电话被打爆,不止司机,就连那位设计师亲自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amy一脑门子官司自己都吃不消,哪有心情应付他们,直接撂下话——还能怎么回事!踢到铁板了呗! 这消息第二天在工作室传得沸反盈天。 谁都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本事,都快怀疑她是哪个富商送过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女了。 温燃对这些一概不知。 她感冒没全好,在宿舍睡了一上午,直到傅北宸打电话过来,约她在校外见面,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约在学校外的咖啡馆见面。 大约被家里规训了几天。 傅北宸疲惫倦懒的。 他提前给温燃叫了一份甜点,见她落座,问她想喝什么。 温燃说,“不麻烦,我说完就走。” 往常她冷淡,傅北宸也就习惯了。 可那天晚上是为了找她才出事,傅北宸心里吃不消,眉头不悦地一抬,“怎么,我是扫把星?见我就这么避之不及。” 温燃知道自己欠着他的,耐心解释,“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更深。” 虽然没开学,这家咖啡厅生意依旧不错,温燃不知道周围有没有认识他们的人。 她虽表面如常。 可昨晚梦里,还是出现了郑新柔那张娇纵跋扈的脸。 那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人。 傅北宸也算理解她的处境,想想说,“所以你现在是想跟我划清界限,所以辞职?” 倒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进他耳朵。 温燃捏着吸管的手一顿,“辞职不是因为你。” 她扯了下嘴角又说,“而且我跟你,本就没熟悉到需要划清界限的程度吧。” 话是事实,也真刺耳。 傅北宸大少爷脾气藏不住,一下就气笑了,“行啊温燃,你倒挺会卸磨杀驴的——” “傅北宸。” 温燃抢白,直言不讳地看他,“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傅北宸一时发了愣。 温燃却说出早就酝酿好的话,“还是说,你只是想泡我。” 那张清醒伶俐的脸一瞬不眨地审视着他,像是一定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答案。 僵持几秒,傅北宸从迷茫无措,到被看穿后的尴尬。 他束手无策地笑,“温燃,你这人怎么……” 怎么这么直接辛辣,不给人留余地。 温燃从他眼中读出答案,也笑。 那笑有种超脱年纪的成熟,她知道她猜对了,“所以,你只是觉得我新鲜。” 一句话便给傅北宸盖棺定论。 他张唇想反驳,却发现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的确不够喜欢温燃。 只是觉得她有趣,够劲儿,想挑战。 况且,就算喜欢,他也没法承诺什么,温燃性子太烈,拿起来也怕摔碎。 傅北宸舔舔唇,忽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但一想今天来这里 的目的,还是劝道,“那你也犯不着辞职啊,我舅舅不是说了,郑新柔以后不会找你麻烦。” 第18章 提到薄祁闻。 温燃神色难得一滞。 她好像永远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个人。 “你舅舅都跟你说了?” “昨儿他来我家给我说情来着,”傅北宸愁云惨淡的,“不然你以为我能这么快出来。” “哦对,”傅北宸说,“那天郑新柔叫你过去,是他发现的不对劲,说真的,你可谢谢我舅舅吧,要不是他——” 怕吓到温燃,傅北宸欲言又止,说了句算了,"反正你就记住,郑新柔是个疯子,早晚要捅出篓子。" 温燃却只抓住另一个重点,“先生那天出现……?” 后面的“不是碰巧吗”,含在喉咙里,没出声。 是傅北宸接住话,“你说我舅舅啊,他平时虽然会管着我们几个小的,多数情况下不会亲自去的,打个电话多方便,他那天去,肯定是为了拦着郑新柔祸害你,不然还能为什么。” 或许是出于私心,傅北宸到底没说那句“护着你”。 “……” 温燃不禁陷入沉思。 原来薄祁闻不是碰巧给她解围,而是从一开始就奔着她和郑新柔的矛盾去的。 换句话说,薄祁闻没有只站在郑新柔那一边,或者为傅北宸“擦屁股”。 他这把遮天蔽日的大伞,一开始也给她留了庇佑的余地。 可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他都不再记得她。 温燃眼睫轻颤,不知怎的,心跳突然快了,又想到那天她自己在薄祁闻面前自命清高的幼稚相,就无地自容得厉害。 后来傅北宸又说了什么,她思绪翻飞,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过两人间该说的话也算说明白,傅北宸走得潇洒利落,看起来没跟她计较什么,但也并不像完全对她死心。 至于温燃,心里还是感激他的。 但也仅限感激。 午后北城日头仍旧毒辣。 校园里热风徐徐,温燃穿过学校漫长的林荫路,一路揣着沉甸甸的心事回了宿舍。 陈可媛见她回来,随口打趣一句跟谁见面去,怎么还拎着小蛋糕回来。 温燃回过神,把小蛋糕给了她。 陈可媛面露欣喜,说了句谢谢宝贝,又想起什么提醒她,“哦对了,你那帕子我顺手帮你洗了晾阳台了哈。” 温燃神经一紧,立马去阳台。 那只深蓝格纹帕子果然夹在晾衣架上随风飘荡。 昨天她感冒有些重,就没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唯有那帕子,她叠好放在桌上,想着第二天送去干洗店。 陈可媛约莫没把这帕子当好东西,瞧见就帮她洗了,洗得很随便,晾得更是皱巴巴的。 温燃垫脚把帕子摘下来,捋平褶皱,指腹抚了抚上面那个刺绣的“闻”字,心才渐渐落到实处。 当时她觉得这帕子被她弄脏,随手还给薄祁闻很不礼貌,便不经意带走了。 后来她去搜这个牌子定制手帕的价格,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大五位数的价格。 她就是白给薄祁闻打工,都要打上几个月才行。 趁干洗店还没下班,温燃把帕子送了过去,又坐了好长时间的公交,去探望养老院的奶奶。 奶奶名叫温素龄,江南出生。 丈夫早逝,两人没有孩子,她也没再嫁,直到前些年收养了温燃,才算不孤单。 她赚的不多,却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温燃,温燃念大学的学费,电脑手机钱,就是她一点点攒的。 这份恩情重如山。 温燃宁可三餐吃泡面,也要给老人最好的生活条件。 ——不仅住最好的房间,伙食也是最好的,生活方面有护工管理。 只是她的病情实在让人担心。 据护工说,老人家记忆力又差了些,有时候发病,需要好几个护工才能摆平。 那会儿温燃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睡着。 护工组长把她叫出来。 女人委婉道,“真不好意思啊温小姐,照顾这样的老人实在吃力,现在工作人员紧张,如果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恐怕没法收了。” 温燃心一沉,神色露出几分凌厉,“一个月一万不算便宜了吧?院里不是了解情况后才决定收的么?” 女人尴尬笑笑,“一个月一万是不便宜,但也要看在哪儿,这是北城,什么不贵。” “是,我们是了解情况后觉得可以才收的,但架不住你家老人总这么折腾啊,这不这一个月还没到,我们也算提前知会您,您要是不接受的话,就提前做好打算转院。” “……” 温燃越听脸色越难看。 女人马上又说,“不然您就再加些钱,别误会,不单是您家,另外两家比较难护理的老人,也都加了的。” “现在资源紧张,我们也是没办法。” 说来说去就是要加钱。 就是不知道这次加完,下次什么时候又要加。 温燃懒得和她掰扯,就说了句行,我考虑看看。 可再考虑,能考虑多久,还有十来天就到一个月,之后也要开学了。 温燃思来想去,只能找蒋雅和借钱。 蒋雅和对她从来都是最义气的,二话不说就给她打来两万。 大晚上,温燃站在收银台前,眼眶微酸。 她轻吸了记鼻子,打字说,你放心,我有钱立马还给你。 第19章 蒋雅和和对象在一起吃宵夜,没和她细聊,只说了句咱俩谁跟谁,不急的。 于是那晚,又成了一个落寞的不眠夜。 温燃躺在木板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委屈,一涌一涌地漾上来。 这些年,好像无论她怎么过,她都依然在为钱发愁,为生计操心。 那种摇摇欲坠的不安感,让温燃又想起傅北宸的话,他让她不要怄气,回去好好上班。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个温饱都快解决不了的人,还在清高什么,又清高给谁看? 可她真能回去么? 薄祁闻真的会原谅她的无礼与幼稚吗? 她不知道。 更不了解那个阶层的人。 或许对他来说,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一粒尘埃,薄祁闻根本不屑把她放在心上。 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是尽快找到工作,甚至那晚,温燃梦里还在投简历,只是没想到,转机发生的那样快。 就在第二天,下午两点。 温燃一身正装,和一群神情紧张的应届毕业生等在即将面试的会议室外。 amy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 温燃心跳悄然一快。 僵持几秒,她按下接听键,听到amy难得带着讨好的声音。 情理之外又意料之外的。 amy游说她回去。 她给温燃道歉,“那天是我不对,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千不该万不该把你往火坑里推。” 又说,“以往对我的态度不好,作为店长实在不应该,我以后绝不会这样了,你就踏踏实实回来工作吧。” “还有十天就可以发工资了,整整两万呢,你不回来多亏。” 虽然很可耻。 但在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温燃还是地动山摇了。 有那两万,她可以马上还钱;有那两万,起码下个月奶奶在养老院的生活会有保障,而眼前她所在的这家公司,即便入了职,前三个月也只能拿到六千块的实习生工资。 温燃不认为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她还是想知道。 为什么amy会良心发现跟她道歉,请她回去。 是他吗? 蜷了下指尖,温燃听到自己紧绷的声线,“先生……没生我气吗?” amy似是诧异她这么问,停顿片刻才说,“温燃,这种问题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先生。” 踢皮球的语气,隐隐透着点儿怨怼和不耐烦,压根儿就不信温燃敢去问。 耐心耗尽,amy深吸一口气说,“反正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你回不回来上班?我跟你说啊,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要不是我缺人——” 话没说完,温燃固执道,“我想见先生一面。” - 后来回想起来。 温燃总觉得那一刻amy应该是既意外,又极其不耐烦的。 可这个世界千变万化,你前一秒还看不起看不上的人,下一秒就可能平步青云,把你踩 在脚底。 amy被利害关系裹挟,即便不乐意,也还是把周擎的联系方式告诉她。 女人语气不大好,“先生不一定有空,你让周擎帮你沟通吧,行就行,不行也没办法。” 言外之意是,她想见薄祁闻,还要看薄祁闻赏不赏脸。 当天面试完,温燃站在大厦外,鼓足勇气,打了周擎的电话。 伴随着电话嘟嘟声,她心跳渐快。 她也不知道,薄祁闻会不会给她见。 不见也没关系,大不了让周擎转达她想说的,这样哪怕以后都见不到面了,薄祁闻也能收到她的歉意。 可事实是,她又误判了。 接电话的是周擎没错,可在周擎听完她来意后没多久,另一道磁沉男嗓透过手机听筒,循循闯入耳膜。 四平八稳的嗓音,问了声谁。 周擎恭敬说温燃。 短暂的沉默。 温燃没想到薄祁闻就在身边,掌心都渗出几分薄汗。 下一秒,她听到他又说,“电话拿来。” 不紧不慢的腔调,夹杂在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慵懒矜贵。 温燃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跃出来。 直到对方开腔,真切的声音灌入耳膜,她才得以呼吸。 薄祁闻说,“温燃?” 稳如泰山的调子。 温燃心尖轻颤,“先生。” 薄祁闻似乎并不意外她来找她,淡定出了张牌,“周擎说你想见我。” 温燃微微抿唇,“您在忙?” 薄祁闻四两拨千斤,“你觉得呢?” 他说起话来那股语调与往日不大一样,像故意端着凉薄,不可捉摸。 偏偏旁边牌友贱兮兮地打趣,“诶呦我说老薄,跟谁打电话呢,这么温柔,别是哪个好妹子吧。” 薄祁闻撂他一眼,“显着你了?” 大概是那藏而不漏的神色太过稀罕,一桌人当即纵情声色地笑起来。 温燃只觉那群人笑得她双颊微烫。 好在薄祁闻没晾着她。 男人弹断一节烟灰说,“见我做什么。” 他语气不冷不热,是身居高位者的淡淡疏离,又夹着不紧不慢的耐心,像在兴头上钓着她玩儿。 温燃忽然就不知如何作答。 只能硬着头皮说,“给您当面道歉。” 第20章 这一切的确是她不对。 薄祁闻不仅帮了她,还让她回来上班,她应该感恩。 只是年轻人玻璃般的自尊心就是这么易碎,后面几个字,到最后都成了气音。 薄祁闻闻言扯了下嘴角,突然就觉得让一倔了吧唧的小姑娘低头还真不容易。 但也挺有意思。 他难得稀奇地笑起来,声音温和多了,“你还会道歉呢。” 温燃英雄气短,不吭声了。 薄祁闻说,“行,等会儿周擎给你发个地址。” 温燃松了口气。 又怕太唐突,谨慎道,“没关系吗?会不会打扰您……” 薄祁闻谑她,“那天从我车上下去不是挺大胆的,这会儿倒怕我吃了你?” 温燃眉心一跳。 她忙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仓惶的感觉像把这辈子的慌张都耗了个干净。 或许是她这年轻气盛的样子有点儿可爱,薄祁闻到底是不装了,轻笑起来,意态慵懒地打趣,“怎么逗你两句,还认真了。” 这会儿听着倒是心情不错了。 修长洁白的手指捻摩着白玉麻将,薄祁闻端量着眼前的牌,“小孩儿家家的,思想包袱这么重,也不知道将来哪个男人哄得了你。” 漫不经心的揶揄。 像长辈对晚辈不值一提的玩笑话,又仿佛透着界限不明的宠溺。 听得温燃心尖没由来地一颤。 明知他话中风月与她无关,却仍平白无故,为他心悸难捱。 第9章 白纸水仙 电话挂断,薄祁闻又出了张牌。 麻将声稀稀拉拉,桌上几人惊讶得不行,有人见缝插针地打探,“谁啊,居然能让你领这儿来。” 八卦的眼神朝薄祁闻身上七上八下地扫,都没想到他这样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人,身边还能有女人。 往常薄祁闻是懒得搭理的。 可这会儿瞧着牌面,不知怎么,他低垂浓睫,捉摸不透地来了句,“前些年资助过的女学生。” 没等到下句,一圈人面面相觑。 对桌的白萍生跟薄祁闻最熟,他斜着眼,不可置信,“然后呢,就没了?” 薄祁闻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非要像你,什么关系最后都哄到床上去?” 众人听君一席话,登时哈哈哈。 旁边牌桌上的几个女伴也都眉开眼笑地朝这边瞧。 白萍生失了几分颜面,啧一声出了张牌,又拱了拱拳,“行,是我龌龊,您菩萨心肠,我可比不了。” 这话倒不是置气揶揄。 而是薄祁闻就是这个圈子里神仙级别的人物。 从小到大都是长辈眼中的天之骄子,为人处世张弛有度,不越雷池,走的每一步,都严整精确得让人挑不出错误。 他看起来永远都是无懈可击的。 没有弱点,更没有软肋。 近乎完美得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白萍生很多时候都在想,这家伙未来到底会被什么样的女人降住?他会有为爱情栽了的一天吗?还是说他压根就对女人没兴趣?可他看起来对男人也没兴趣啊。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白萍生索性盖棺定论——薄祁闻这人,谁都别惦记,谁也别想碰。 他就好比吃了会死的水仙。 这辈子,怕是到死,都不会爱上别人。 这个想法,再次深深扎根在白萍生心中。 打牌的中途,他干脆一个电话,把嚷嚷着要过来见薄祁闻的亲妹妹给赶了回去。 等再回包间的时候,薄祁闻口中那位被资助过的女学生也过来了。 那是白萍生第一次见温燃。 后来回忆起来,总觉得是挺特别的初见。 高挑纤细的好身材,却穿着很死板的套装裙,很有韵味的一张脸,气质却青涩倔强,一看就是那种嚼不烂是硬骨头。 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没错。 可对他们这种荤素不忌的纨绔子弟来说,就叫漂亮的有点儿单调,怕是玩不起,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种类型,圈中人敢碰的少。 所以那会儿,白萍生只是好奇地打量她一眼,并未放在心上,那时的他自然也没想过,未来就是这么个白纸样儿的小姑娘,轻而易举便把薄祁闻拉下神坛,在圈子里翻出惊涛骇浪。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下的白萍生稍作停顿,问带她过来的周擎,“找薄祁闻的?” 周擎说是。 两个大男人堵在门口,温燃什么都看不见。 她来得匆忙,连职业装都没换下去,下意识便朝白萍生颔了颔首。 白萍生心里一乐。 还怪礼貌的。 不过这么无趣,怕是薄祁闻都嫌没滋味。 见怪不怪地抄兜,他当没看见地进去了,在屋里闲闲绕了两圈才回到薄祁闻身边落座。 午后日光薄纱似地笼罩进来,衬得复古设计的包房里华靡豪奢的调调更重。 桌上的牌立立正正的,薄祁闻一身白色西装,长腿交叠。 修长白玉般的手随意把玩一对色子,手背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漫不经心玩弄的力道,色.气拿人,偏又一张脸俊美得超凡脱俗。 明明处在纵情声色的场合中,身上却丝毫没有酒色财气。 温燃鬼迷心窍地盯了几秒。 忽然觉得,那两只色子应当也很荣幸,又不去想……被他那只手牵着的感觉会是怎样。 第21章 后来还是周擎丢下一句“在这等我”,她才堪堪回神,结束这段赧然的遐想。 偌大的包房里,男女形形色色,杯酒言欢,宛如上流社会的缩影。 周擎进去找薄祁闻。 温燃攥紧装着帕子的纸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包间最深处的薄祁闻抬起头,深远的目光穿过衣香鬓影,不紧不慢地朝她望来。 眼神碰撞间,也分不清薄祁闻轻描淡写的那一眼,是玩味更多,还是审视更多,总归是她败下阵来。 温燃别开视线,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薄祁闻面前,有多稚嫩可笑。 ——原来她连他的几秒直视都遭受不了。 她突然有点儿后悔过来。 可为时已晚,薄祁闻侧首跟周擎说了什么。 周擎点点头,又朝温燃望上一眼。 就是这会儿,后方有人过来,温燃余光撇到,想让路,身后却倏地冒出一个女人嫌恶的低呼,“how disgusting!你屁股后面沾的是什么!” “oh my god!你别过来!小心蹭到我身上!” 尖锐华裔发音让温燃神经一紧,她扭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推了一把,那力道不小,温燃踩着高跟鞋没站稳,直接撞在前人身上。 幸运的是,前方不是客人,是侍应生。 糟糕的是,侍应生托盘里上放着的那瓶价值几万的dom perignon洋酒,就这么直直跌落到地上,啪一声碎了。 清脆的一声,宛如金钱流逝的声响。 整个包房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朝门口诧异地望。 侍应生急了,“小姐,你撞我干什么!你知道这酒多贵吗!” “……” 处在漩涡中心的温燃赫然呆住。 她望着地上那滩昂贵的桃红色的液体,心情仿佛吞下一整块沉甸甸的铅,有一瞬间的绝望。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那道熟悉的,如林籁泉韵般的嗓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怎么回事。” 众目睽睽下,薄祁闻和周擎一前一后地来到门口,立在那滩碎裂的玻璃瓶跟前。 温燃抬眸便对上男人居高临下递来的幽深视线。 薄祁闻这才发现,她眼眶不知何时红了。 她说,“我刚刚被推了一下,撞到侍应生身上,酒这才掉下去撞碎。” 华裔女人立马补充,“欸,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啊,我是不想你身上的脏东西沾我身上!谁让你没站稳的。” 说完嫌恶地皱起眉。 没一点儿讲理的样子。 “……” 温燃气血上涌,正要开口,白萍生却在这时过来凑热闹,他呦呵一声,添油加醋,“四五万一瓶呢,谁赔啊。” 温燃指尖都攥白了。 见她惨淡的脸色,薄祁闻平静地给了白萍生一记眼刀。 白萍生摸摸鼻梁,转眼就听见薄祁闻几分沉柔的声嗓,“没问你这个。” 这回视线是锁着温燃的,话自然也是对她说的。 是温燃太迟钝,几秒后才有所反应,对上他深邃的眸。 薄祁闻抬了抬下巴,“她说你身后有脏东西,转过来,我看看。” 男人语气自如。 却掩盖不了尊口一开,不容置喙的魔力。 温燃微微一哽,这才想起这么一茬。 或许是因为相信薄祁闻,她没太迟疑,双颊发烫地转过身去。 毕竟她也想知道身上到底沾了什么,让那个女人那么嫌弃,反正肯定不会是月经,她生理期前几天刚过。 然而在短暂的一小刹沉默后。 气氛死寂。 薄祁闻并未给出答案,而是蹙眉肃冷着声线,吩咐周擎,“把她带到我套房去。” 温燃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莹澈水润的眸子湿漉漉的,没有一丝防备。 薄祁闻眉眼低垂,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就是那个瞬间。 他忽然想到一个词——叫“雏鸟情结”。 并非他对温燃。 而是温燃之于他。 或许,人就是这样。 曾经第一眼看到就垂怜的人,再见面,也还是想偏爱一点。 - 去套房的路上,温燃和周擎都很沉默。 等进了套房,温燃把纸袋装着洗好的手帕转交给周擎,周擎才嘱咐她,“我去给你拿身衣服,换上之前,你先别坐了。” 这间会所在薄祁闻名下。 他偶尔谈生意会客,会来这边住上几天。 会所的设计都按照薄祁闻的喜好来,内里是复古的装潢,别墅之外是园林,花鸟风月目不暇接,是完美藏匿在烟火市井中的低调奢华。 这间私人套房,更是细致讲究,连沙发布料都是薄祁闻钦点的。 周擎也不是很理解薄祁闻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 明明外面那么多房间。 万一她身上那东西脏了沙发座椅……但话不好直说,他只能嘱咐说,我很快回来。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好闻的雪梨檀香。 温燃感受着独属薄祁闻的气息,站在玄关处一动没动。 很快,周擎回来,把一套崭新套装交给了她。 是一家很知名的少女风奢侈品牌。 淡粉色的连衣裙,和搭配好的粉色帆布鞋白袜子,很多网红和明星都在穿。 温燃看到牌子logo时,意外了一瞬。 进了卫生间,门外的周擎又扬声道,“你那衣服不值钱的话,就扔了吧。” 第22章 温燃解西装扣子的手一顿。 像是回过神来,方才有勇气,朝后方铺满整面墙的镜子瞧上一眼。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期。 但看到那滩沾在她腰臀的粘稠液体时,心口还是猝不及防地一咯噔。 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她怎么这么倒霉,而是薄祁闻会怎样看她。 这种难堪羞耻又百口莫辩的心情,这样恶心的事实,让温燃耳根后的皮肤迅速烧灼起来。 她不敢再看镜子,用最快速度把套装换下来,扔进垃圾桶,像终结一场噩梦。 换好衣服出来。 这时等在客厅的早已不是按规矩办事的周擎,而是立于落地窗边,从容喝着半杯酒的薄祁闻。 长身玉立的身影,世家公子的矜贵气质,容纳在一副美景中,如难得一见的水墨画。 温燃心情仿佛做了过山车,脚步瞬间一停。 薄祁闻闻声回眸,视线在她身上轻飘一撂,仿佛在细心地打量这套衣服与她的适配度。 那眼神,没有凝视,也不像一个疏冷高贵的掌权者,倒像一位仁慈宽厚的长辈。 末了,他挑了下眉毛,“周擎眼光不错。” “这才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很明确的,那双眼里,没有嫌恶没有误解,只有和蔼与温煦。 刹那间,酸意冲上鼻腔。 温燃眼眶再一次红了。 第10章 醉鸳鸯 “我不是小姑娘,我今年二十二了。” 不知道哪来的犟劲儿,温燃哽着喉咙,语气刻板地反驳出这么一句话。 好像为此就能证明她和薄祁闻不过是差了七岁的同龄人。 不,本来就是。 就算他快三十,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风华正茂丰神俊朗,多少年轻姑娘痴迷不悟,温燃不懂他为什么总用长辈的姿态对自己。 只是“抗议”无用。 薄祁闻轻飘一笑,似在笑她幼稚又不与她计较,在沙发上款款落座。 他朝她递了个眼神,“站着不累?” “……” 怎么可能不累。 她站了一小时公交,后脚跟还是麻的。 正因为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直站着,才会发生恶心事。 想到那滩不明液体,温燃两片薄薄的耳朵泛红。 她在他对面坐下,及膝的裙摆稍稍朝上蹿,漏出两截雪白并拢的腿,一双白袜帆布鞋衬得她学生气更浓。 薄祁闻眸光不经意地扫视到,又很快不着痕迹地移开,他说,“怎么来的。” “公交。” 薄祁闻不意外,“当时在公交上有察觉到异样?” 温燃没想到他会直指要害,但转念想,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比自己懂。 到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羞耻担忧的。 温燃回忆一番,摇头说,“没有。” 薄祁闻嗯了声,“那多少路公交,记得么。” “65。” 温燃说完,两人目光才重新对上。 薄祁闻专注看她时的神态,既耐心又赏心悦目,温燃心速微快,不知哪来的底气问,“您是要帮我报警么。” 她眼神克制期艾,薄祁闻轻晃酒杯,勾唇轻笑,深潭般的眼波糅杂出几分难以揣测的森冷。 他反问道,“报警不便宜了他?” 轻描淡写的语气。 像在说玩笑话。 温燃却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忽然就想起旁人面对薄祁闻不敢犯上的眼神,以及她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指尖蜷了蜷,温燃攥住裙边。 薄祁闻瞧 着她的小动作,几不可查地翘起嘴角,兴味更浓地逗她,“怕什么,又不用你动手,最多我杀人,你递刀。” 温燃抬眼,那眼神像是被他这话微微惊到。 偏偏套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男声响起,“靠,谁杀人,谁递刀!你们俩在背地里谋划什么!” 白萍生大敞四开地来到两人跟前,惊诧地看了眼温燃,又看向薄祁闻,“你还真怒发冲冠为红颜了?” 薄祁闻又气又笑地睇他一眼,温燃心跳都乱了。 好好的气氛被搅散。 薄祁闻杯子朝茶几上一撂,煞有介事说,“怎么,你要加入?” 白萍生说,“加入什么?” 薄祁闻单手撑头,给温燃递了个不紧不慢的眼神。 说不上是福至心灵,还是和薄祁问心灵相通,温燃抬眼看白萍生,竟真配合着来了句,“杀人分尸,入伙吗?” “……” 白萍生一脸无语。 薄祁闻难得笑得肩膀直颤,就连温燃也翘了下嘴角,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就是这一秒,白萍生离奇地觉得,眼前身份悬殊,云泥之别的两人,居然诡异地登对。 可明明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另一个多年浸淫在尔虞我诈的上流社会,早已生出看透世俗的七窍玲珑心。 他会真的对她感兴趣? 白萍生不得其解,指责薄祁闻,“你少在这跟我贫啊,外面人可都等着你回去玩儿下局呢,香槟我都给你开了。” 听到香槟。 温燃笑容又没了。 那副紧张模样尽收眼底薄祁闻眼底,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来了句,“那之前碎了那瓶,也算你账上?” 第23章 白萍生差点儿没让他气吐血,拿手指点着他说,“再薅我我可真就秃了啊!” 薄祁闻扯着嘴角起身,讹定他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给你那小情人几百万都花了,也不差这四万。” 白萍生心堵得就快一脸猪肝色。 薄祁闻却冲温燃偏头,磁嗓温润,风轻云淡,“走吧,带你出去透透气。” 闯入一个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 明明她上一秒还在措手不及,下一秒人就已经把各种烦心事抛到脑后,不由自主地跟着薄祁闻起身。 不跟着他走,又能去哪儿呢。 还不是他说了算。 温燃卸下防备,跟在两个男人身后,穿过郁郁葱葱的回廊,重新朝棋牌室的方向走。 薄祁闻话少,一路都是白萍生给温燃介绍会所的地理分布。 温燃以为白萍生才是这里的主人。 直到中途路过一片栽满盛放蔷薇小院,小院被花墙遮挡,潺潺水声伴着女人细软的说笑声,徐徐传来。 白萍生那地道的京片子呦呵一声,“老薄,你这会所可以啊,温泉都开放营业了。” 温燃微微一怔。 薄祁闻被提醒的想起什么,脚步微顿,看了眼温燃,“累吗?” 他突然一刹车。 温燃险些撞他身上,往后退了半步,“还好。” 薄祁闻觑到她颊边一抹淡淡红晕。 不禁在想,年轻姑娘的风姿,也就只有年轻姑娘本身才配。 唇畔漾起一丝难以捕捉的笑,薄祁闻只当她抹不开面,关顾道,“累的话可以去泡个温泉。” 白萍生听这话来劲了,“行啊,一起去呗,再泡壶好茶。” 说完又看温燃,笑嘻嘻的正要说什么浑话,薄祁闻剐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白萍生不满,“怎么,你要泡鸳鸯浴啊!” 温燃哪听得了这样的打趣。 神色都不自然了。 薄祁闻倒是淡定自如地骂白萍生,“没皮没脸的玩意儿,明儿就把你剁碎了喂鱼。” 白萍生咯咯直笑,朝长廊外的浅湖里看了眼,还真有几条金光灿灿的大锦鲤。 他仰天长叹,“老薄,你好狠的心呐。” “不过你这池子建的真好,回头我送你几条巨骨舌鱼玩玩儿。” 薄祁闻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俩人一来一回,让温燃想起刚刚在套房里,他逗自己的那句“杀人递刀”。 她不自知地勾起唇角,却不想这一出,正好被薄祁闻逮了个正着。 薄祁闻挑眉,“偷笑什么呢。” “……” 温燃瞬间板起脸。 这会儿白萍生拿出手机屁颠屁颠去拍锦鲤了,俩人几乎并排走着,她抿了抿唇,理直气壮地看着薄祁闻说,“笑也不行么。” 薄祁闻哦了声,“嫌我霸道。” 几分玩味的打趣,似笑非笑的,永远让人揣测不了他究竟在想什么,却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温燃其实能感知到这一刻,他对自己是不同的。 或许,是酒精吧。 他可能有点儿醉了。 温燃在心中“原谅”他,大起胆子咕哝,“谁敢嫌你呢。” 本是一句吐槽,可不知为何,竟有隐约娇嗔的味道。 就连温燃自己都不大适应,马上又绷起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薄祁闻低眸瞧着她,忽然就笑了。 心说这二十来岁的年纪,还真是风一阵雨一阵,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 在外面兜了半圈,最后温燃还是跟着薄祁闻回了棋牌室。 那些公子哥儿过来本就是为了痛痛快快打牌的,见薄祁闻出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个个怨声载道。 薄祁闻却从容得紧,进包间之前,还安排侍应生带温燃吃点儿东西。 交代完,温燃突然问他,“那吃完呢?” 俩人站在包间外,里头说笑声稀稀拉拉的,她却是不敢大声说话,偷情似的。 薄祁闻眼眸融融地瞧她,没由来一乐,“吃饱了就该玩,好学生连玩也不会?” 这要是换别的姑娘,指不定借坡下驴到什么程度。 唯独她冥顽不灵的。 你说她无趣吧,也不是,薄祁闻反倒觉得她那聪明又有规矩的劲儿有意思。 “可……” 温燃话到嘴边,舌桥不下。 她想说,那我什么时候能给你“道歉”,可转念想,这话要是说出来,恐怕她现在就要回去了。 想回去吗? 温燃转瞬即逝地思考着。 不想。 她想待在薄祁闻身边,哪怕只是一个下午。 于是话咽了回去,她说,“可我只会玩飞行棋。” 以为薄祁闻会取笑她,哪知男人见怪不怪,扬眉点了下头,“那就玩飞行棋。” 这话还真不是哄人。 温燃在楼下吃完西餐再上来时,已经有个组好的局等她过来。 局是白萍生帮忙组的。 从那些兄弟带来的小情儿中挑了几个,专门开了另一间房玩飞行棋,水果零食和香槟都备齐了。 温燃被白萍生按在座位上,白萍生拍拍她的肩膀说,“老薄让我转告你,放松玩儿,输了都算他账上。” 说完冲她wink一下,转身潇洒走了。 第24章 温燃:“……” 对面三个女人对她很奇,开口就问她和薄祁闻什么关系,毕竟她们还是头一次见薄祁闻带姑娘出来玩儿。 “没什么关系。” 温燃认了命,低眸分着棋子,规矩清白的气质显然与她们不同,“我只是他工作室的员工。”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撇嘴的,耸肩的,反正没一个信的。 长这么水灵,当店员不屈才? 再说薄祁闻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店员这么关照。 怎么看都有猫腻。 可不信又如何。 还是要陪着小姑娘玩儿。 不过光赢钱可没意思,她们几个不缺钱,缺的是乐子。 就算温燃输钱走的也是薄祁闻的卡,不会对她有影响,于是几人另辟蹊径,把飞行棋和大冒险结合在一起。 领头的大波浪提议,“这样吧,输了就去找自己男伴当众来个法式热吻,其他人负责拍下来,怎么样?” 另两个女人同时笑了。 其中盘发女人说,“你可够毒啊,不怕传到正宫那儿去啊。” “怕什么。” 大波浪不屑地吹了吹指甲,“我巴不得她来找我呢。” 盘发女人莞尔,“你不怕就行,反正我无所谓,赵老四又没老婆的。” 她冲另外那个长直发,看起来很娴静的女人说,“你呢?” 女人笑笑,看起来温文尔雅,骨 子里却有傲气,“出来玩,扫兴怎么行。” 盘发女人看向温燃,“你也没问题吧。” “……” 挺荒唐的。 温燃竟真有一刹那的动摇。 但也只是一刹,她马上冷静说,“你们别开玩笑,薄先生只是我老板。” “老板怎么了,老板亲起来才刺激呀!” 大波浪眼神放光,却被长直发瞥了一眼。 几人中,长直发那位是正牌女友,正当宠,大波浪当下便不敢吭声了,倒是盘发女人机灵,笑笑说,“那行,你输了的话,就喝酒吧。” 刚巧白萍生给她们几个开了瓶香槟。 放在旁边没用处。 温燃没推脱的理由,心想不过就是喝几杯酒的事。 然而真玩起来了,她才发现,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飞行棋算是一种靠运气的游戏。 那天她运气一点儿都不好,连玩儿三局,排名都靠后。 其他女人倒是玩得开,输了就去隔壁房间当众索吻,隔壁包间气氛活色生香,一下便热闹起来,三个女人回来后,还要监督温燃喝酒。 连着三杯,温燃都喝了下去。 等开第四局,她已经有些难受了。 大波浪不收手,她本来陪着男伴陪的好好的,硬是让白萍生给拽过来,心里气着呢。 温燃运气也是不争气。 飞棋越走越歪。 大波浪幸灾乐祸地笑,给她支招,说妹妹,不然你就过去找薄先生帮忙吧,没关系的,我们不拍。 说完女人们便笑起来,没一会儿盘发女人赢了。 第四局结束。 温燃眼神都有些直了,她不想再玩下去,她想吐。 可那几个人岂是好对付的。 她要真是薄祁闻的情儿,她们还真不敢造次,既然她都说了不是,那她们几个也没必要给她面子。 于是这回,大波浪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口蜜腹剑地撂在她手边说,“既然妹妹不想,那就只能喝咯。” 温燃视线落到那杯酒上。 说不上脑子短路,还是怎么,她竟真想着,硬着头皮再喝下这一杯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等会儿也要一起吐。 只是这想法还没落实,头顶便落下修竹白玉般的长手,兀地覆在温燃握住酒杯的手,将她卡的死死的。 瞬息间,肌肤贴合,蕴凉触感,冰得温燃神经一颤,一抬眸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薄祁闻桃花眼杀气四溢。 他身后是白萍生以及隔壁包间过来的另外两个男人。 几人明显没搞清状况。 白萍生来了句怎么了,下一秒就见薄祁闻玉容肃冷,面无表情地扫向旁边面色怔怔的大波浪.女人。 男人高眉深目下尽是冷漠阴鸷,凉凉一笑,“逼小姑娘喝酒,挺有本事啊。” 话音落下,整个包间静如死灰。 女人骨缝好似钻了凉风,肩膀生生一抖。 第11章 缠绵耳语 那天的后来发生的一切。 很多细节温燃都记不清了。 要说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那女人起身给薄祁闻慌张道歉,转眼就挨了另一个男人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耳光声响亮。 涨红着脸的却是温燃。 薄祁闻见她不对劲,凝眸叫了声她的名字,温燃目光虚浮地看向他,那神情,显然是醉了。 薄祁闻冷起脸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 身后的白萍生追出来说了什么,薄祁闻蹙眉说了句不用。 温燃头脑昏胀。 说不上是借坡下驴,还是酒精稀释了理智,她搂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中。 男人怀抱温暖,气味清幽,腰窄精瘦胸膛却宽广有力。 那刻温燃脑中蹦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抱别的女人? 然而翻江倒海的胃根本不给她深思的机会。 薄祁闻把她带回套房,几乎一进门,温燃就不受控制地想吐。 第25章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不能吐在外面,地毯很贵,于是她推开薄祁闻进了卫生间,毫无形象地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薄祁闻倒没嫌弃,在她身旁单膝跪下,帮她一下下顺着后背。 “这是喝了多少。” 男人眉心微蹙,音色沉柔中透着几分无奈。 温燃喘息着,冲他比了三根葱白手指。 薄祁闻被她窘样逗笑,俊美绝伦的一张脸也生出往日少见鲜活的神采来。 原来他真心实意的笑,是这样的。 温燃一时看痴了眼,连吐都忘了,就这么呆木木地看着他。 红润的嘴角挂着刚吐过的水渍,发丝也是凌乱的。 明明狼狈又笨拙,薄祁闻竟瞧着稀罕,他挑了下眉,揉揉她的头,“怎么,不认识了?” 温燃机械摇头,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认得。” 薄祁闻笑,“那我是谁?” 温燃眼艰难吞咽了下,眼神虔诚,“你是薄祁闻,薄叔叔。”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薄祁闻眸色一敛,浮在嘴边的笑弧微滞,温燃眼眶却越来越红,眼泪生生滚下来。 湿润的眼睫一颤颤的,她委屈垂眸,用泪雾氤氲过的嗓子对他说,“你忘了对不对。” 那声音连同肩膀一并轻轻抖着。 像是花了好大勇气,才敢借着喝醉质问他。 薄祁闻蓦地回过神来,正要说话,温燃却突然起身,结果腿抽了筋,一屁股又栽回到地上。 约莫是真的疼。 这姑娘眼泪掉得更凶了。 哭也不敢大声哭,咬唇硬撑着,发出细如蚊呐的吸气声。 就好像谁给她天大委屈,欺负她一样。 薄祁闻轻叹,“就这点酒量还敢喝。” 说不上哪来的耐心,他到底拖着她的腿弯,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他抱她。 她就配合。 纤细白皙的胳膊乖乖勾住他的宽肩,头靠在他的怀里,哪还有半点虚张声势的模样。 大概对酒精的耐受力真的低。 薄祁闻把她轻轻撂到床上时,她眼皮已经沉得快要打架。 可即便如此,手也还是死死拽着薄祁闻的手臂。 生怕他离开半步。 感受着属于年轻女孩掌心的柔软温热,薄祁闻莫名没有挣脱,低眸瞧了她好一阵,直到她卸了力,垂下手,才俯身帮她把空调被盖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 温燃不知道,她的记忆就断在这里,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空气中浮动着幽柔沁甜的雪梨檀香。 床边斗柜上放着一枚银色香托,香托里仅剩香灰余烬。 似是熄灭了很久。 她躺在暄软舒适的大床上,抬眼便看到明净的天光透过落地窗纱洒在蓬松的被子上。 是薄祁闻的套房。 回忆倾泻而来。 温燃头痛欲裂地坐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一套质量上乘的绸缎睡衣,里面的内衣却是纹丝不松。 床下摆着一双偏大的男士拖鞋。 旁边沙发上,除了那件粉色裙子,还放了一套崭新的女士衣服。 摸起枕旁的手机一看,早上八点。 有那么一瞬,温燃怀疑自己还没醒酒,在做梦。 可手机上堆积的微信不是假的。 陈可媛打来的电话也不是。 见她昨晚没回宿舍,陈可媛很担心,开口就是责备,“温燃,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打电话你也不接!” 温燃揉着闷疼的太阳穴,不太会撒谎地说,“我昨晚去看奶奶了。” “你在养老院住的?” “……嗯。” “这样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如果昨天薄祁闻不过来找她。 那的确是要出事了。 温燃想到昨天发生的波云诡谲的一切,不是没有后怕。 酒精真是一种恐怖的东西,饶是平时再闷的人,也还是会在喝醉后不由自主吐露心声,变得不像自己。 她不敢想象,自己昨晚真的叫他薄叔叔。 更不知道薄祁闻听到那声“薄叔叔”后,会如何看待她。 她头疼得厉害,也迷茫得厉害。 电话挂断,温燃踩上那双不合脚的拖鞋,拿起沙发上的粉裙子,裙子上沾了污渍,像呕吐物。 庆幸的是她昨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更恶心。 温燃轻吸一口气,把裙子叠起来,正盘算这裙子在干洗后还能不能还回去,周擎就敲门进来,“你醒了?” 温燃 下意识站直身子,在看到是周擎后,才卸下紧张,颔首说了声周助好。 周擎一如既往规矩办事的态度,告诉她楼下餐厅的早餐好了,可以下去吃饭。 沙发上那套新衣服也是为她准备的,昨天的睡衣也是女服务生给她换的。 温燃就知道会是这样。 又不是电视剧,薄祁闻那样胸怀坦荡的人怎么可能动她。 想到他,温燃暗怀期待地问,“那先生呢?” 周擎说,“先生回公司了,你找他有事?” “……” 温燃摇头说没事。 周擎点点头,“那你吃完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回去。” 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温燃收拾好,下楼找餐厅,餐厅没找到,却碰到了白萍生。 第26章 白萍生穿着一身墨绿色休闲西装,骚得像孔雀,看到她喜笑颜开,“这不温妹妹吗?酒醒了?” 温燃被这油腔滑调的称呼硬控住,不尴不尬地抖了下嘴角,权当笑了。 白萍生走过来,问她干嘛去。 温燃说找地方吃早餐。 白萍生笑,“这不巧了吗,我也要去,走,带你去。” 于是大清早。 两个不算熟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下来。 白萍生这人话痨,死人都能给他聊活,别说温燃了。 没多久温燃就从他口中得知,昨晚薄祁闻陪了她挺长时间,就连他都抽空过来看过自己一眼。 “不是我说啊妹妹,你这酒量也太次了点儿,以后跟着老薄还是得多练。” 温燃喝粥的手一顿,眼神几分讶然,“你说先生陪了我多久?” “下午四点一直到晚上八点,你说多久,”白萍生煞有介事的,“后面还是他家那难搞的老太太叫他回去,他才走的。” 温燃猝不及防地怔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梦。 昨天她半梦半醒翻身时,床边坐着看平板电脑的人,确实是薄祁闻。 给她喂水的人,也是薄祁闻。 甚至,她伸手过去企图牵手,纵容着给她牵的,还是薄祁闻。 耳尖悄无声息地升温。 温燃拿出手机,果然找到昨晚六点便利店老板给她打过的一通电话。 通话显示32秒。 ……也是薄祁闻接的? 他还帮她请了假? 可是,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就因为那一声薄叔叔? 温燃云里雾里间有一点受宠若惊。 偏偏白萍生冲她暧昧地笑,“跟哥说实话,你跟老薄到底啥关系?别搪塞我什么资助人啊,我可不信。” 温燃抬眸看他,“他都跟你说了?” “说了啊,昨儿你来之前就说了,资助过的女学生嘛。” 温燃眸光轻闪。 心口似有什么一寸寸碎裂开来,露出柔软的底色。 所以,薄祁闻早就知道她是谁,他跟她一样,一直以来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见她迷茫发呆,白萍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话呢。” 温燃目光终于落到他身上,“什么?” 白萍生拉着个脸,相当无语,“你丫的跟薄祁闻一个德行。” 温燃:“……” 饭后北城下起雨,雨滴噼里啪啦敲打窗棂,天色灰拉拉的没生气。 温燃百般情绪糅杂在心口,直到上车,脑中还在回荡白萍生的那番话。 还是周助主动开口问她回a大的哪个校区,她才回过神来报上地址,又问,“先生今天会去工作室吗?” “不确定,你要见他?” 温燃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 可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 薄祁闻那么忙,不是她想见就能见,更没有什么理由必须见。 压下心中淡淡失落,温燃摇头,“没事。” 周擎却开口,“但你要回去上班的话,肯定能再见到他,amy姐不是一直求你回去吗,你不回去上班,她都要被辞退了。” 温燃不解,“她要被辞退?为什么。” "先生罚她呗。" 周擎笑了下。 话到这里,就算再迟钝,也能想通之前amy对她是怎么一回事。 温燃蜷了蜷手指。 那股受宠若惊之感再度浮现上来,却不知如何消解。 a大离会所不算太远,过了早高峰,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温燃在一条郁郁葱葱的街道下车,转身朝校门口的方向走,身后却忽然响起周擎的声音。 停下脚步,她扭头就看到周擎开着那辆宾利停在路边。 周擎匆匆下车来到她面前,温燃正要问他怎么了,周擎就递给她自己的手机,说,“先生的电话,快接。” 彼时车流涌动,前方拥堵处响起几声不耐烦的鸣笛声,温燃不知怎么竟耳鸣了一瞬。 再回神时,她已经把手机贴在耳畔,声音和心跳交融着开口,“先生。” 电话那头是男人熟悉的声嗓。 薄祁闻语调一贯的优雅从容,染着一点玩世不恭,“叫我什么?” 磁沉的嗓音透着颗粒感,撩拨而不自知地落在她耳边。 温燃瞬间语塞。 薄祁闻知道这小闷葫芦什么德行,无伤大雅地勾勾唇。 车窗外,钢筋水泥打造城市森林飞驰而过,他低眸随意翻着企划书,云淡风轻道,“昨天怎么叫的,一醒酒全忘了?” 很正常的对话。 可因为是他说的,温燃只觉难以招架。 她想到昨晚她抓住的那只修长温润的手,想到他怀里,属于男性的沁人体味和体温,心跳就不知不觉加快。 偏偏这时鸣笛声更响了。 那车停的位置本就禁止泊车,当下更是把不宽阔的马路堵得拥挤。 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探头出来,正准备开骂,结果看到车牌号,又缩了回去,改成不停按喇叭。 就是那一刻,温燃鬼迷心窍。 她轻吸了口气,说,“先生,你的车碍事了,最好马上开走。” 薄祁闻也听到喧闹的喇叭声,猜到个大概,好整以暇地哦了声,“那怎么办。” 他说的怎么办。 第27章 自然是这通电话。 温燃攥住掌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这样吧,您电话是多少,我给您打回——” 话还没说完。 温燃就听到薄祁闻磁性清越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念出一串数字,动听得像在念一段缠绵耳语。 “157” “462” 剩下的几位,是一串重复数字。 也是后来,温燃才从白萍生口中得知,薄祁闻对外联系的从来都是秘书特助的手机号。 他本人的号码,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千金难求。 然而,那天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就在当晚,温燃洗完澡准备去便利店兼职时,再一次接到了薄祁闻的电话。 男人嗓音慵懒磁性,似是沾了酒意,几分倦怠,“睡了没?” 这会儿又不是白天拒接她几次电话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了。 温燃按捺着心跳,抬眼看向眼墙上的挂钟,语气平直道,“……薄先生,现在才六点半。” 听出她的气闷和故意生分,薄祁闻轻轻一笑,语气有种哄人的味道,撩得人心颤,“不是说要报答我。” “……” “怎么还生气?” 第12章 玫瑰松糕 薄祁闻说她生气,不是没道理。 毕竟白天是他给了温燃电话,结果温燃打回来,他反倒不接了。 要是一次也还好。 薄祁闻鸽了温燃三次。 那天上午,薄家请了国内几位知名的角儿来老宅表演,为了配这正宗苏州评弹,摆了两大桌姑苏小吃。 往日冷清的薄园罕见地热闹起来。 满园除了回来赴宴的薄家子弟,还有准备结姻亲的梁家上下。 薄祁闻从公司一回来,就被叫去陪梁家老爷子下棋。 坐的是亭榭雅座,下的是和田玉围棋,饮上好的信阳毛尖。 姑苏小曲儿吴侬细语地唱。 台下女眷们说笑甚欢,不是聊彼此新作的旗袍马面裙,就是聊新拍卖下来的珠宝玉石。 男人们多是一本正经地聊生意,看似谈笑风生,实则暗藏玄机。 薄老太太和梁家幺女梁碧君坐在一起。 老人家难得慈爱地拉着她的手聊天,听不清在聊什么,只知道聊着聊着,一起朝薄祁闻那边看。 薄祁闻长腿交叠坐在棋盘面前,持子凝思 ,清冷儒雅的风姿倒真配得上“神采英拔,英英玉立”八个字。 即便梁碧君是圈中出了名知书达理矜持自重,也在看他时怯上眉梢,目中含情。 后来也不知谁提议,让梁碧君给父亲送糕点过去。 梁碧君挑了薄祁闻可能会喜欢的玫瑰松糕、薄荷糕、猪油糕团,可能是太紧张了,放糕点盘子的时候,一下把薄祁闻的手机碰掉了。 矜贵的玩意儿竖着砸向地面,一个寸劲儿的功夫,折叠屏幕就碎成了蜘蛛纹。 好巧不巧的,温燃的电话就在那会儿打来。 梁碧君先一步叫出声,手足无措地把手机捡起来,却不小心碰了静音键,阴差阳错地把电话挂断。 梁老爷子平时就对孙女管教严格,见她笨手笨脚的,开口就训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薄老太太听见动静,过来撑场面,笑说手机而已,祁闻再买个新的就是。 梁碧君咬着唇跟薄祁闻说对不住,要赔给他。 两边老人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彼此心照不宣地故意看戏。 奈何薄祁闻不接茬,从头到尾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即便说了不碍事,也没什么情绪,连正眼都没瞧她,把手机交给周擎拿去换屏幕,到了傍晚,手机才重新送回到他手中。 薄祁闻那时被几个小辈敬酒敬得几分醉玉颓山,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来电,这才注意到温燃给他打了三通电话。 似乎怕打扰到他,这三通电话隔的时间都挺长。 薄祁闻扯了扯领口桎梏一般的温莎结,想到昨晚这姑娘醉得神志不清了,还跟他信誓旦旦说报答,不禁笑了。 回去的路上,也没管被长辈硬塞在旁边坐着的梁碧君,薄祁闻就这么把电话打了回去。 事实如他所料,温燃被他鸽三次,的确有点儿生气。 只是那点儿气,很快就被薄祁闻那句“不是说要报答我”转移了注意力。 温燃微微一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不承认?” 薄祁闻懒声道,“不然调一下监控?” 薄祁闻的套房,谁敢放监控,这么说不过是吓温燃,可谁让温燃遭不住吓。 温燃一言难尽,“……我昨晚喝醉说的?” 听出她的心虚,薄祁闻勾了勾唇,语调悠长,“你在明知故问吗。” 梁碧君听见薄祁闻特别的语气,不由朝他看,小声问了句谁呀。 薄祁闻却没理,偏开视线目光凉薄地降下车窗,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目光虚浮地望着这座城市靡艳的浮光掠影。 明明那么高冷禁欲的一个人,这会儿举止却拘着一股浮浪不经的风流气,仿佛那才是他骨子里的本性,禁忌又迷人。 梁碧君悄悄红了脸。 说不上是尴尬,还是为美色心悸。 然而为薄祁闻色令智昏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电话那头的温燃也在天人交战。 第28章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去工作。 可情感上,她就是没办法忽略薄祁闻,甚至会为这通电话暗自欣忭。 “……那你想我怎么办。” 温燃像被薄祁闻牵引的风筝,犹豫不决,“我晚上还要做兼职。” 她是偏甜的声线,却一点不讨巧,说起话来平铺直叙,总让薄祁闻想起下午吃过的甜津津的冰镇杨梅。 薄祁闻弹断一节烟灰,笑了,“我允许你辞职了吗,就背着我打工?” 又说,“之前是谁说要给我点茶的。” 温燃哑口无言。 她不懂薄祁闻到底想干什么,“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工作室加班?” “兼职给你多少钱。” “一小时,”温燃顿了下,故意报高,“有一百。” 该说不说,这睁眼说瞎话的劲儿是真把薄祁闻逗笑,他已经很久没觉得和人交流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连抽烟都没了兴致,他随手捻灭,不紧不慢说,“你是觉得我够傻呢,还是你够精明?敢这么跟资本家玩心眼儿。” 时薪一百,一晚上就能赚六百,一个月就是一万八,要是真能赚这么多大家都去便利店了谁还正经工作。 温燃没想到他能反映过来,略有些尴尬。 但那语气明显不是责备,倒像纵容更多一些。 嘴角无意识擎动了一下,温燃说,“可今晚再不去,我这兼职真不用干了。” “一个月到底多少钱。” “差不多,”温燃说了实话,“能有个四千。” 薄祁闻眼睛都不眨一下,“给你五千。” 温燃以为他在玩笑,“五千?” 薄祁闻语气散漫,“五千是涨的工资,今晚加班单独算,时薪算你一千。” 这下温燃真的怔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薄祁闻就挂了电话,不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 虽然不知道他大晚上叫自己过去干什么,那天温燃还是去了。 便利店兼职她找陈可媛帮忙,日结的工资也都给她。 走的时候,陈可媛还打趣她,“不是我说温燃,你这两天是不是有情况,怎么心情看起来都比前两天好呢。” 温燃换鞋的动作一顿,“有么?” “有。” 陈可媛斩钉截铁。 “……” 温燃看向摆在门口的那双价值几千的白色帆布鞋,想起那条送去干洗店的粉裙子,以及白天穿回来那套新衣服,难得没有反驳。 薄祁闻算是她的情况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薄祁闻之于她而言,从一开始便是命运的恩赐。 她从来都抗拒不了。 然而到了工作室。 才发现事情与想象中不一样。 那会儿工作室已经下班。 沫沫拎着小羊皮手袋踩着细高跟从更衣室出来,见她回来很是意外,“温燃?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上班?” 温燃点头,“算是吧,先生叫我回来的。” “怪不得,”沫沫如有所悟地,“我说怎么amy姐告诉我今天不用加班,原来是把你叫回来了。” 她指了指楼上,小声道,“那位大小姐就交给你啦。” “什么大小姐。” 温燃脚步顿住,略有意外,“先生带客人来的?” “是啊,你不知道?” 沫沫冲她使了个眼色,“听说关系不一般,相亲对象之类的,总之你好好服务就是。” 相亲对象。 服务。 两个冰冷的字眼带来一种微妙刺痛。 刺得温燃倏然一怔,盈满心头的期艾瞬间降到冰点。 他今天去相亲了? 思绪混沌间,沫沫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温燃回过神接通,听到薄祁闻平直的声音,“到哪儿了。” 温燃很难说没有失落,语气也生硬几分,“……在一楼。” 薄祁闻淡淡道,“上来。” 温燃挂断电话。 台阶踩到一半,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下楼去了更衣间。 两天没来,更衣间一切没变。 打开属于她的储物柜,她那件工服果然还挂在那儿。 温燃思想斗争须臾,到底把衣服摘下来换上,再把长发盘起,才重新上楼。 彼时三楼茶室的门没关。 轻浅的说话声从里头徐徐传来。 温燃立在门口,攥了攥指尖敲门,薄祁闻磁嗓低沉悦耳地说了声进。 抬头的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人。 仔细辨认才认出是温燃。 瞧着小姑娘一身死板的工作服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男人眉梢轻挑,笑了,“谁叫你这么穿的。” 他往常很少有这样的神态,兴许是沾了酒气,多了好些随性恣意。 只是那语气叫人拿捏不准。 连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梁碧君都好奇地朝温燃打量,“这位是……” 薄祁闻要说什么,温燃却抢在前头,冲女人礼貌颔首,“您好,我是这里的员工,专门过来为您服务的。” 大概是amy入职培训得不错,温燃笑容虽淡却得体,得体到和昨天醉酒后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几乎不像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薄祁闻,更别说对他笑。 第29章 很好。 又不是昨晚搂着他喊叔叔的人了。 薄祁闻淡扯嘴角,心说行。 梁碧君并不懂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只当薄祁闻细心安排,扬起笑脸,“这样啊。” 她看向薄祁闻,“也太周到了。” 那眉目含情的眼神,足以叫人心口一酸。 薄祁闻却不予理会,不咸不淡地看着帮他“周到”的温燃,笑意不达眼底,“看来是昨晚在我那儿休息得不太好,都会当面使小性子了。” 阴阳怪气的嗔怪,点她似的。 温燃心下微紧,眼睁睁看着梁碧君笑容在嘴角僵滞。 薄祁闻却没有一丝负罪感,从果盘里摘出一颗荔枝,白玉般的手指,淡定如常地剥开深红色外皮。 他好像很擅长这样。 轻而易举便能将人一池春水搅乱。 他却临危不乱。 那一刻,说不上鬼使神差,还是想赌一把,温燃唇瓣微动,竟真抖着胆子反击,“是您的床太硬了,我不习惯。” 话音落下。 薄祁闻指尖一顿,抬眸看她时,眸底波光潋滟,情绪难辨。 梁碧君脸色“雪上加霜”。 温燃被两人不期然投来的目光盯得耳尖发烫,却仍旧执拗着,不肯移开视线。 哪曾想,薄祁闻轻轻一笑,“行啊。”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燃,语调不紧不慢,“明儿我就给你换。” 第13章 非分之想 认真算起来,梁碧君跟薄祁闻正式认识不过才半天。 她对他根本不熟悉。 可即便如此,梁碧君也能察觉到薄祁闻这番话并非玩笑。 温燃颜值气质都不俗,怎么看都不像个店员,她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偏偏她在薄祁闻这儿没有丝毫话语权,就连晚上跟着他的车过来参观工作室,也是薄家老太太开金口,让她去选几件旗袍,薄祁闻才没拒绝。 梁碧君情绪无处发泄,纠结须臾也不过体面一笑,“我在这,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这话挺四两拨千斤的。 既不撕破脸,又能暗中探出虚实,还带着隐约讽刺。 不只话讽刺。 连看向温燃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轻慢和不甘。 薄祁闻云淡风轻地见招拆招,“打扰倒不至于,就是麻烦梁小姐,要自己下楼选衣服。” 说话间,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温燃,“小孩儿跟我赌气呢,我得陪她好好聊聊天。” 一声“小孩儿”,暧昧又狎昵,仿佛两人真是不可说的禁忌关系。 温燃脸上一热。 心里那块大石却落到实处。 她知道她赌赢了。 薄祁闻和这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他需要她这个挡箭牌。 她也发挥了作用,成功劝退梁碧君。 只见女人端庄娴静的脸青白交加,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用了,你这儿的衣服我没那么稀罕。” 薄祁闻面色淡然地把玩着茶杯。 一阵香气自温燃面前拂过。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噔噔几声,转眼间梁碧君气哄哄下楼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那瞬间,温燃心中升起一丝后知后觉的歉意。 薄祁闻也不全然“没良心”,见人走了,好心好意给周擎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人安全送到家,可惜梁碧君不稀罕。 电话打完,茶室才真正属于两人。 气氛一时微妙,薄祁闻把手机扔到茶几上,倒了杯茶语调温和地问她,“吃饭了吗?” 这会儿语气又变成从前那个和蔼温煦的长辈了。 温燃似有几分别扭,说了句没。 薄祁闻手一顿,眸色浅浅望着她,了然一笑,“原来是饿着肚子来的,我说怎么脸这么黑。” 这笑像羽毛,在心上一掠,把人俘虏得又颤又痒。 温燃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你才脸黑。” 薄祁闻也不计较,冲她偏了偏头,“过来。” 刚刚梁碧君坐的也不过是薄祁闻对面,薄祁闻当下所指的位置却是他旁边。 温燃想到昨天发生的那些,觉得没什么好扭捏的,便过去捋着裙摆在他身边坐下。 薄祁闻从旁边拿来一大盒精贵糕点,打开盖子,撂至她眼前。 是花朵造型的国风菓子。 看着就知道很贵。 温燃拿起一块尝了口,果然又软又糯,口感极佳,绝不是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 薄祁闻把那杯茶推到她面前,“好吃吗?” 温燃腮帮子吃得有点儿鼓囊,近距离和薄祁闻对视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灵动清澈,“这是什么糕点。” “玫瑰松糕,”薄祁闻交叠长腿往后一靠,斜睨着她,姿态散漫矜贵,“苏州师傅现做的,喜欢?” 可能是真饿了。 温燃认真欣赏着剩下的半块菓子,点了下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碎屑。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眼神都不自觉透着爱怜,“慢点儿吃,又没人和你抢。” 温燃被他瞧得不大好意思,抽出纸巾擦擦嘴不吃了。 薄祁闻单手撑头,“这就饱了?” 温燃撒谎,“我晚上一向吃的很少。” 薄祁闻意兴阑珊,“既然吃不下,那剩下的我让周擎解决了。” 到底年纪小,温燃马上变了脸色,“别——” 第30章 薄祁闻挑眉,“到底要不要。” “要。” 薄祁闻笑,“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明明很坦荡的话,从薄祁闻嘴里说出来,却像霸道的打情骂俏。 温燃无端心浮气躁,猜想他这人在欢场里一定个撩女人的好手。 不过没什么好意外的,他们那个圈子,最热衷的事就是在销金窟里调风弄月,薄祁闻就是再出淤泥而不染,也是个男人。 她对他从没什么期待。 只是再看向薄祁闻时,仍免不了赌一点气,“我明明帮了你大忙,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收拾我。” 薄祁闻正想提这茬,她倒先来劲了。 薄祁闻拖长气息呵笑,“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敢邀功。” 温燃被他一审视,顿有几分无措。 薄祁闻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敲,“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捅篓子。” 冷不丁挨了一下,温燃下意识捂住额头,“……我捅娄子?” 薄祁闻桃花眸几分戏谑,“你觉得呢。” 温燃一时语塞。 见真把她吓到了,薄祁闻觑着她哼笑一声,“呆。” “……” “我来工作室是为了见你,她爱走就走,爱留就留,不过是个场面,你倒好,自作聪明乱加戏。” 那句“本就为了见你”,在她心头精准一击。 温燃眼波轻荡,“那你还说那种话……” “我那话是什么意思,”薄祁闻不怎么正经地眯着眼瞧她,“你不然仔细回忆回忆?” 这一眼,几乎要看破她那伪装了一层又一层的少女心思。 温燃马上收回视线,企图掩盖心虚。 “还有,你的声誉呢,”男人游刃有余地看着她,京腔倦懒勾人,“这会儿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了?” 两番话说得温燃哑口无言,全是她没想到的。 不,不是没想过,是压根就没在意。 因为对方是薄祁闻,她就根本不在乎。 是被薄祁闻点出来,她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大胆。 能和薄祁闻相亲的女人,权势地位肯定都不差,真惹怒人家,回头免不了找她麻烦,再闹到薄祁闻家里去,她连工作室都待不了。 薄祁闻自然比她高瞻远瞩,什么事一眼就能望穿。 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是为了保她。 总归是心软,薄祁闻从容不迫道,“不过也没什么,左右工作室人这么多,她不知道你是谁。” 顿了顿,他不屑又凉薄地笑,“早点让她认清现实也好……我这个年纪,养个女人不也挺正常。” 那时温燃太过稚嫩,根本没看出他眼中的自嘲与无奈,话说这么多,她只抓住一个重点——养个女人也正常。 脑中神经好似忽然被麻痹了一瞬。 温燃听到自己虚浮的声音,“你有女朋友了?” 这下换薄祁闻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喉间溢出一丝好笑,男人眼眸漆邃如渊,一副教育的眼神,“我记得你小时候语文成绩挺好,怎么现在悟性这么差。” 前言不搭后语。 温燃花了两三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薄祁闻玩世不恭地扯扯嘴角,“还是说,你也觉得 我该找一个?” 这话像潮水,把温燃心中火苗淹没。 她说不出话。 薄祁闻倒是无伤大雅的,端起茶杯姿态雅致地饮了口茶,不咸不淡道,“我倒是想。” “……” 他话里究竟多少玩笑的成分在,温燃琢磨不透,她只知道心情像坐了个过山车,从高处跌到谷底。 刚巧有人给薄祁闻打来电话。 约莫是他们圈里人的局,薄祁闻没什么兴致,不留情面地拒了。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似乎说到他感兴趣的事,薄祁闻眼神稍滞,终于聚了焦,言语讥诮,“你亲耳听他说的?” 这一问,温燃认出了对面的说话声。 标志性的公鸭嗓,常年泡在纸醉金迷生活里腌入味的吊儿郎当劲儿,除了白萍生没有第二个。 他兴冲冲说了什么,薄祁闻凉凉地笑,“你倒会拿我撑场面。” 白萍生声音忽大忽小的。 到后来,温燃就只听到一句清晰的——这夜场的妞儿贼他妈辣,你快来。 她莫名就想到薄祁闻刚刚那句“我倒是想”。 思绪纷沓间,电话挂断。 温燃看向薄祁闻,“要走了?” “一点杂事。” 薄祁闻眼中并无儿女情长,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浓长的眼睫像鸦羽,“想在这儿加班?” 温燃哽了哽,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想当你们资本家的免费牛马。” 薄祁闻被她逗破功,抖着肩膀笑了下,眼神近乎纵容,“德行。” “……” 温燃在他注意不到的瞬间,浅浅弯了下嘴角。 那晚,薄祁闻特意等温燃换完衣服,才把她带离工作室。 第二次和他坐同一辆车,温燃心境有种微妙的不同,最起码这次没那么紧张。 薄祁闻酒意散得差不多,用平板抽空看了封英文邮件,随后才想起两人上一次在车上不愉快的经历,头也不抬道,“有件事还没问你。” “什么?” 浮光掠影在薄祁闻那张骨相立体的俊脸上闪过,他偏头看向温燃,耐心正浓整的样子仿佛带着蛊,“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31章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 温燃眉头微松,一双清白的眼含蓄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从一开始,你会生气么。” “生气倒不至于。” 薄祁闻态度无可无不可,“就是挺好奇——” 他掀眼,眸色寂静而深邃地望着她,隐约笑了下,“这孩子怎么不会叫人。” 被他那张出尘脱俗的脸煞有介事地端详着,温燃又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您一开始不也没认出我么,而且也没那个必要,万一您真不认得我了,多尴尬。” 薄祁闻往后松弛一靠,语气淡淡,“你都不问怎么就能确定我不认得你。” “不过,”男人缓慢眨眼,笑了下,“小姑娘长成大姑娘,又这么多年没见,你得原谅我。” 居高临下者,谈不上有诚意的道歉,却能把人诡异地说服。 温燃默默看他,神色有种类似小动物的柔软,“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便利店吧,”薄祁闻不紧不慢地回忆,“那天下雨,司机下去买水,你给他结的账。” 然而说的再细致,温燃也想不起来,“那你认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薄祁闻反将她一军,“你都不认我我为什么要认你。” 商人的讨价还价向来有一套,温燃不是对手,沉默了。 或许是她这刻无语的样子太有趣,又把自己放到长辈的位置上,薄祁闻一时丢掉分寸,蕴凉的指尖轻挑了下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作为“惩罚”。 “那次下车呢,我哪儿惹你了?” 这一碰,温燃如遭电击。 突然意识到,他虽清风霁月,可玩世不恭与浮浪也是他的另一种底色。 他总归是个男人。 极有权势和魅力的男人。 温燃一瞬肩颈绷直,偏偏下一秒就跌入男人漆深似海的眸。 夜色靡靡,薄祁闻凝瞩不转地看着她,侵略性强到摄人心魄,“说话。” 距离过近,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幽好闻的男性荷尔蒙,以及一点让人意乱情迷的酒精气味。 温燃想到昨晚她在睡梦中牵过薄祁闻的手,醉酒时被他环绕的拥抱。 双颊泛起红晕。 这一刻,她眼中渴慕如同夏天鼓噪的风,只敢在暗夜缠上他的目光,袒露自己的非分之想。 咽了咽嗓,她说,“因为,我觉得你在护着郑新柔。” 料到是这个答案。 薄祁闻不意外地勾唇,分明是对世俗漠然的一双眼,此刻却盛满慷慨温情。 “那现在呢。” 飞泉鸣玉般的磁嗓循循善诱,他眼里是种东方男人才会有的柔肠韵味,“知道我护着谁了?“ 第14章 佛动心 温燃跃动了二十二年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倏地攫住,连呼吸都滞涩了。 她怔怔望着薄祁闻,似是一时之间无法折受他的偏爱。 那时的她像一张无杂质的白纸,什么都写在脸上,爱也好,恨也罢,什么都藏不住。 而太过纯粹,对名利场里浮沉的一部分人来说,本就有着致命吸引力。 薄祁闻于暗昧光线下瞧着这张年轻漂亮的脸,眼底流露出不期然的笑,“怎么,不信?” 温燃被这笑容闪到,瞬间收起心思,耳根偷偷发烫,“……没有,就是有些意外。” “往后你意外的事还多着。” 薄祁闻慢条斯理接住话茬,目光重新落到平板上,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触着屏幕,“早点儿适应也好。” 到底是没经历过事的年轻人,温燃突然就有种脚踩云端的虚浮感。 她不懂他说的往后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打扰薄祁闻,只能僵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车窗外流逝的街景。 感觉就像中了高额彩票,却不敢相信命运会无偿眷顾她。 没一会儿,薄祁闻接了个越洋电话,讲的是正宗法语,吐字清举低磁,抑扬顿挫间韵律儒雅。 温燃一句也听不懂,却依旧鬼使神差地听着,仿佛听他说话都是一件愉悦的事。 后来还是周擎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一抬眼,车已经停在a大校门口了。 碍于薄祁闻在讲电话,周擎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车。 温燃顿觉尴尬,用气音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作势要走。 却不想薄祁闻挂断电话叫住她。 温燃停下来,疑惑看他,"还有事吗。” 漆靡夜色下,薄祁闻平静无波,喜怒不辨,“再见都不说就走了?” 温燃心神一荡,立马照本宣科般挤出四个字,“先生再见。” 无辜又无害的眼神。 一下把薄祁闻气笑了。 温燃:“……” 迎着男人难以揣测的幽深视线,她犹豫着,半尴不尬地补充,“那,薄叔叔再见?” 好歹有了点儿良心的样子。 薄祁闻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温燃以为他终于要放行,不想薄祁闻开口的下一句是“手机给我”。 温燃这下真愣住了,“……我手机?” 薄祁闻眉梢轻挑,好心好意地提醒,“今晚加班费不要了?” - 那天的最后,两人顺理成章加上微信。 薄祁闻拿着温燃的手机,输入他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很奇异的感觉,像在做梦。 第32章 下了车,燥热晚风铺面而来。 黑色迈巴赫徐徐驶入夜色,为这梦幻的一晚画上浓墨重彩的结尾。 温燃拎着那大盒重新包装好的玫瑰松糕,屏息凝神地穿过林荫甬道,回到宿舍,一路躁动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就收到薄祁闻的转账消息。 不是一千。 而是比一千多了个零。 看着这一万块的转账,温燃心旌摇曳,第一反应便是给薄祁闻回消息。 温燃:【怎么这么多?不是一千吗?】 约莫是在忙,薄祁闻好久都没回她。 见他没动静,温燃点开他的朋友圈,和她预料中一样,薄祁闻什么都不发。 微信头像和背景是极其清冷精简的画风。 昵称也只是一个“薄”字。 疏离的雪山冰川之感,如他这人惯有的感觉。 刚巧陈可媛给她发信息,问她货品价格的问题,温燃怕她处理不好,只能打视频回去。 陈可媛忙里偷闲八卦她,“不过怎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很晚呢。” “我也以为要很晚。” 但实际上只用了一小时不到。 这还算上薄祁闻送她回来的时间。 陈可媛补着货品笑,“怎么感觉你还挺遗憾的呢。” 似被看穿心事。 温燃不吭声了。 陈可媛又问,“今晚到底谁要过去让你加班啊,你不是辞职不干了?” “……没有,还在犹豫。” 说话间,温燃又想起薄祁闻。 想他这会儿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是不是他本来就不常爱回信息。 或许老一辈人说的是对的,人就是不经念叨。 温燃刚想告诉陈可媛自己打算回去继续工作,薄祁闻的消息就在这时弹了出来。 薄:【见过有人嫌钱少,没见过有人嫌钱多】 “……” 温燃心跳瞬间如鲤鱼一般扑腾起来。 她和陈可媛打了声招呼挂断视频,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薄祁闻这儿。 她其实不太擅长聊天,也不爱和人聊天。 即便跟前男友在一起,也做不到像其他女生那样整天拿着手机发消息。 或许是觉得她太无趣吧。 没多久对方就劈腿和她同寝的江桦在一起了。 温燃对这段感情其实没太深刻的感觉,是当下看到薄祁闻的消息,才觉悟自己到底有多不会聊天——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想了半天,也只能换个话题:【酒局开始了?】 好在薄祁闻没冷着她,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酒局】 温燃微悬着的心落下来:【我在你旁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了】 顿了顿,补充:【不是故意的】 同一时间,城西的某家club酣歌恒舞。 浮靡绚烂的光线下,薄祁闻靠坐在雅座里,单手搭着扶手,指尖夹着根半燃的雪茄,分明是薄情的眼,唇边却荡着若有似无的涟漪。 social回来的白萍生一屁股坐他身边,见他罕见地拿着个手机看微信,还挺意外,“这人谁啊,居然能劳您大驾回消息。” 明褒暗贬,老熟人才敢干的行径。 薄祁闻不咸不淡地睇他一眼。 白萍生啧啧两声,“肯定是女人。” 还真算不上女人。 装得再成熟,不过是个小姑娘,乳臭未干横冲直撞,却也不失可爱。 白萍生忽然想到什么,靠了声,“别告诉我是温燃。” 薄祁闻不遮不掩的,“是又怎么?” 瞧这理直气壮的样子。 白萍生叹为观止,“没想到啊老薄,你好这一口啊,早知道我给你弄俩大学生得了呗。” 白萍生这人就这样,插科打诨起来荤素不忌,往常薄祁闻都懒得搭理他,却不想这次男人眼底霎时冷光一片。 这威力就跟国粹骂到白家祖坟一样。 白萍生一噎,马上赔笑,“不是,我就开个开玩笑……” 薄祁闻那张倾倒众生的脸愠色稍霁。 白萍生这才松了口气,贱兮兮地凑过去,“我不过就是好奇,你看咱俩这关系你都不回我消息,偏偏回她,你说我能不觉得你俩有猫腻?” 薄祁闻斜乜着他,冷笑,“什么猫腻。” 白萍生一脸“这不明摆着”。 薄祁闻说,“捡过猫吗。” 白萍生纳闷儿,“捡那玩意干嘛,买不就得了。” 薄祁闻哼笑一声,心说冥顽不灵。 白萍生被吊足胃口,“你快说啊!”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薄祁闻顿了下,还真不紧不慢道,“假设,你曾经救过一只猫。” “你想过收养她,还给她取过一个名字。” “可造化弄人,没多久她就走丢了。” 白萍生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七年后,你又遇见了她,这次你认出了她,不仅认出来,还发现你叫那个名字,她依旧会应——” 话到这里,他挑眉看向白萍生,“你会是什么感觉。” 信息有点儿多。 白萍生消化了会儿,得出正儿八经的答案,“那这猫记性还挺好啊!” “……” “后来呢?你把猫带回家了?” “……” 薄祁闻差点儿气笑,骂了句对牛弹琴,刚好手机来了信息,正是那只“猫”。 第33章 温燃:【人呢?】 温燃:【去忙了吗?】 眸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痕,薄祁闻碾灭那半截雪茄,在对话框内输入几个字。 另一边,手机震了震。 温燃拿起来。 薄:【刚在和白萍生说话】 看到白萍生的名字,温燃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局。 她说:【那你晚上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莫名想到她那张严肃又正经的脸,薄祁闻一扯唇。 他逗她:【关心我】 温燃脸上悄然一热。 学着他把太极拳打回去:【关心薄叔叔不是很正常?】 许是薄祁闻今天的行为给了她骄纵的勇气。 温燃大着胆子说:【您年纪不小了,不能像白萍生那么玩,小心身体吃不消。】 这话出于她的私心没错,可当事人听着却像在骂人。 薄祁闻嗤笑一声:【我怎么玩儿了,你倒是说】 温燃轻轻噎了一下。 薄祁闻没给她脑补的机会:【这些年不见,倒成了小管家婆】 好像无论什么称呼,前面加个“小”字,都会多上几分亲昵。 偏偏这男人又不忌讳地说:【放心,你叔叔我身体好着】 “……” 温燃彻底败下阵来,到最后也没想好怎么回他。 隔天这事儿落到蒋雅和耳朵里,遭了一顿笑,起因是温燃提前还了她一万块钱,蒋雅和觉得事情不对,仔细一盘问,温燃才招。 蒋雅和简直恨铁不成钢,直说她是榆木脑袋,薄祁闻对她这样了,她还不知道紧紧抓住,换别人早天天给他发消息了。 温燃无奈,“总要找到下一次话题吧。” 蒋雅和丢给她一个表情包——“长点儿心吧海燕儿”。 温燃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她被amy安排回工作室上班,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一样的是工作内容。 不一样的是大家对她的态度。 总的来说,那几天还挺顺心的,唯一缺憾就是薄祁闻不在,还是听amy打电话时说的,薄祁闻最近去法国出差了。 而就在那几天。 本地的一档城市新闻上了热搜。 新闻内容正是温燃前段时间在65路公交上经历过的那件事,只不过这次受害者是另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比她幸运得多,猥琐男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旁边几位热心大哥逮到,吓得那猥琐男连裤拉链都没拉好,直直挨了几拳,据说有人趁机上在他裆上踩了几脚,刚好在监控死角,分不出是谁。 最后闹到医院去,能不能治好都两说。 新闻里的最初视频也很妙,除了猥琐男的敏感部位,其余部分根本没遮挡,一张油腻脸暴露得彻彻底底,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他是某个小型企业的会计,新闻一上热搜他就被开除了。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不知谁举报,说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请求警方深入调查。 于是调查了两天,警方果然查出这人在公交上犯事十二起,且每次作案都会在贴吧上直播,出于舆情民愤,也出于对老百姓的保护,警方干脆一锅端,又从网络中揪出好多个犯事儿的猥琐男,一并逮捕,刑事拘留。 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这事儿越闹越开,连续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温燃知道这事时,网上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 她天生就是个对烂事会主动屏蔽的人,如果不是新闻闹这么大,她恐怕都不会让自己再想起这件恶心的事。 不过解气也是真解气。 想起前几天蒋雅和怂恿她联系薄祁闻,温燃便借着由头,把新闻转发给他,又发了几条微信。 结果让她失望了,薄祁闻根本就没理人。 年轻姑娘的自尊心永远是单薄易碎的。 温燃那一整天心情都不大好,也再没给他发过。 又过几天开学了,学生们接连不断地返校,宿舍也热闹起来。 大概提前被打了预防针。 江桦回来的那天虽然黑着脸,却也没去找温燃吵架。 温燃也不想和她起冲突,怕晚上兼职会影响大家休息,便把便利店的工作辞了。 就这么维持着表面平和,大四上学期的头几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只是平静没维持多久,就被温燃的前男友打破了。 准确来说,是江桦的前男友,赵竞川。 赵竞川比温燃高一年级,当初两人是在图书馆兼职认识的,大二那年两人分手后,他和江桦谈了一段时间,再分手,他就不常来学校了。 据说找到了大厂的工作,混得风生水起。 温燃没想过他能来找自己。 江桦也没想到。 两人是在楼下碰面的。 江桦以为他找的是自己,面上一喜,过去一问才知道他想等温燃。 江桦气得眼睛都红了,问他什么意思。 赵竞川温柔又内疚着一张脸,却说出最伤人的话,他说,“对不起,江桦,我忘不了温燃。” 当天这事儿传到温燃耳朵里,温燃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怕不是有病。 过去快两年,他怎么有脸还揪着不放。 偏偏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见温燃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赵竞川一大早上拎着早餐在楼下堵她。 第34章 温燃被他一面墙似的挡在面前,头一次觉得赵竞川这人挺可怕,那么清秀文气的一个男生,既会劈腿,又能死缠烂打。 温燃被他缠到地铁站,到底停下来,“赵竞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赵竞川轻吸一口气,面色忧愁地说,“我想知道你和那个富二代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说的富二代,就是傅北宸。 温燃不知道外面传了什么,冷眼看他,“关你什么事。” 赵竞川眼中有紧迫,“温燃,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认真的。” 温燃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甩开他独自进了地铁站。 本以为那就是赵竞川的极限了,不想那天赵竞川竟跟她到工作室。 私人工作室,只有会员能进,赵竞川被拦下来,就等在楼外檐下,实话说,他外形不差,加上学习好,在a大也算小有名气。 见个帅哥等在门外,沫沫一下就好奇了,四处去问是谁的男朋友。 问了一圈,只有温燃黑着个脸。 沫沫吃惊,“温燃,你男朋友啊!你有男朋友?” 一句话喊得二楼那群设计师都快听到了。 温燃寒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想说。 转眼谣言传开。 一个上午,大家就默认那是温燃男朋友。 可即便如此,温燃也没出去和赵竞川沟通,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清楚赵竞川是个什么性格,所幸在外头淋雨的人不是她,她没必要去管他的死活。 本打算一直晾着,直到把人晾走。 结果不巧。 那天薄祁闻回来了。 法国行程提前结束,他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工作室。 从车上一下来,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别墅外的檐下,低头打着电话,说着工作上的术语。 男生是干净文气的类型,即便在斜风细雨下,也不显狼狈。 薄祁闻在看到他的瞬间顿了顿足。 周擎在旁边撑着伞,见他停下问,“怎么了?” 赵竞川闻声抬起头,一下就撞到薄祁闻眸深似海的视线。 是真的没在生活中见过这样金尊玉贵,又如此俊雅脱俗的男人,赵竞川坐直身体,连眼神都变了。 薄祁闻那一眼却只是须臾一瞥,像在睥睨世俗里的一粒尘沙,面无表情地进了工作室。 那会儿温燃正在二楼和设计师沟通新款衣服的工作。 薄祁闻扫了眼,没看到她的身影,径直上了三楼。 见他回来。 amy马上来茶室给他沏茶,沏的是她从家乡特意托人带来的碧螺春。 窗外细雨蒙蒙,像洒了雾,薄祁闻长腿交叠着坐下,闻着袅袅茶香,垂眸问道,“什么茶。” amy殷切道,“佛动心,我老家江苏那边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薄祁闻眸光轻曳。 amy笑说,“这名字是挺特别的。” 薄祁闻不置可否。 浅啄两口,果香馥郁,沉寂须臾,又似想到什么,忽然来了句,“外面那个是谁。” amy反应了一秒,“您说那个男孩吗?他好像是温燃男朋友。” 话音落下。 薄祁闻端着热茶的手生生一顿。 镜片后的那双浓眸闪过一丝阴冷沉郁,他寒着白玉雕琢的一张脸,声音不悦地嫌眸,“谁的?” 第15章 雾里看花 “温燃的啊。” amy脱口而出,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改口道,“不过我也是听大家传的,不是她亲口说的。” 女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却如镜子般,令人觉照出哪怕只有一刹那离经叛道的方寸。 薄祁闻眉心蹙了一瞬,敛眸撂下茶杯,一身久居上位者的气场无端让人忌惮。 amy动心思说,“不然我把她叫上来问问?” “……” 薄祁闻掀眼瞧她,“你很闲?” amy不是个蠢人,听到这话噎了噎,立马找个借口下楼了。 薄祁闻神色淡淡地往后一靠,不知所想地点燃一根烟。 许是薄家那边几次三番地催,他这阵子心不静,人不宁。 集团内部也纷争不断,个个把他当洪水猛兽如临大敌,琢磨着怎么扳倒他,就算是个神仙也觉得累,那时他从国外刚回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这儿透口气。 哪曾想,气没透成,徒增没由头的烦闷。 烟抽了两口,觉得没意思。 他抬手把烟掐了,抄兜立于落地窗前。 彼时窗外细雨霏霏,雾里看花的光景。 那男生仍站在檐下躲雨,好一个固执的年轻人。 …… 温燃是最后一个知道薄祁闻回来的。 不是谁告诉她。 而是周擎带着两位贵客进来,上了三楼,她才意识到薄祁闻回来了。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的戴着帽子口罩,穿衣打扮很潮;矮个子的长相比一般人好些,穿着比较休闲,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谈笑随和却不失老道,能看出来是个人物。 三人一上去。 沫沫就拉着温燃和庄灵凑在一起八卦。 沫沫压低声音冲俩人使眼色,“瞧出那两人是谁了吗?” 庄灵摇头,温燃没说话。 沫沫急得都要跳脚了,“就映谷传媒的老板金子坤啊!上热搜上得比旗下艺人还勤的那个,最早当经纪人杀进娱乐圈的,娱乐圈里好几位顶流早期都是他捧起来的!” 第35章 温燃平时忙着打工,别说娱乐新闻,就连学校新闻都关注不到。 庄灵倒是比她强些,“是他啊,我前墙头去年还和他公司闹解约来着!他怎么来了!” “他是先生的朋友嘛。” 三人中,沫沫在工作室时间最长的,知道的最多。 她说,“前些年先生没去国外,他总带着旗下艺人过来定制礼服,先生会给他打折,哦对,俩人早年在 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关系瓷着呢。” 说到这,她猛然睁大眼,“等等,他刚带来的帅哥不会是邹明烨吧!” 温燃心说这又是谁。 见她和庄灵同时迷茫,沫沫无语得不行,“就《她杀》那个男主角啊,这剧前段时间可火了,你们没看?” 庄灵说我不爱看悬疑剧,轮到温燃,一脸无动于衷。 不过说来说去也明白了。 那人是个明星。 金子坤带他过来找薄祁闻的。 沫沫相当兴奋,正好碰见amy下楼,跑过去小声跟她套近乎,不知说了什么,amy冷着脸把她怼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想掺和,好好干你的活儿去!” 沫沫被她凶得唇瓣一抖,委委屈屈地走了。 温燃熨烫着衣服,听旁边整理衣服的庄灵连啧两声,“这女人估计又心情不好,连沫沫都训。” 温燃没接话。 没一会儿,amy过来叫住她,“你跟我来一趟茶水间。” “……” 温燃撂下熨斗,在两道诧异目光下过去,门一关上,amy就问她,“外面是你男朋友?” 温燃猜到她早晚要问,没太惊讶,“不是。” amy将信将疑,“不是他在那儿一直等着?” 温燃笑笑,“我没权决定他在哪儿,不然您帮我赶走他?” 皮球踢回来,amy吃了一瘪,转眼又气笑,“你现在倒伶牙俐齿。” 话虽这么说,她眼中没有敌意,冲外面抬抬下巴说,“尽早让他走吧,省得碍眼。” 碍眼。 碍谁的眼,薄祁闻吗? 温燃脑中又蹦出男人清雅的模样,没说话。 amy把冰箱打开,取出几样新鲜水果,“先生爱吃释迦果,记得多切点儿,切好送到三楼去。” 往常这事都是amy负责的,别人抢都别想抢,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安排给温燃。 可既然安排了,照做就是。 温燃刀工不大好,第一次切释迦果这种贵玩意儿,弄得不大好看。 端着上了楼,她敲敲门。 薄祁闻正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主位,仪态端矜地夹着根烟,听见敲门声,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神色清冷地说了声进。 话音落下, 另外两人循声回头朝她看。 似是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这么一位玉立婷婷的漂亮姑娘,两人神色先后一滞,金子坤眯了眯眼,开口,"我说祁闻,你这小洋楼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此话一出,薄祁闻散漫掀眸,不冷不热地朝门口望来。 似是没料到是她,男人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抬,眸光幽深如春池潭水。 心口被烫了下,温燃收回眼,进去把果盘放到三人面前。 正要走,金子坤叫住她,“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摘了口罩的邹明烨也朝温燃看来。 那是一张年轻又野心勃勃的脸,看着温燃的时候,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倨傲气焰。 被两道视线缠得脚步顿住,温燃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薄祁闻。 清凌凌的一双琥珀眸,剔透空灵。 似在向他寻求什么。 余光接过她递来的视线,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似笑非笑,“大中国十四亿人,是不够你淘了怎么,偏来我这儿挖人?” 金子坤揶揄他,“问个名字嘛,紧张什么。” 薄祁闻没说话,偏头煞有介事地瞧向温燃,那眼神就好像在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温燃也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几个意思,索性坦然迎接他的审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薄祁闻的眼神回温了些。 对视两秒,男人深眸荡着几分难以揣测的暗潮,他端起茶,垂眸吹了吹,“没事了,去忙吧。” “……” 终归他是老板。 温燃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听话下楼。 她人一走,金子坤憋不住了。 他颇觉无趣地看着薄祁闻,“我说你是有情况还是怎么,问个名字都跟我藏着掖着的,我是外人?”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抬眼,桃花眸里尽是嘲弄,“上次就从我这儿拐跑一个,新鲜感这么快就过期了?” 邹明烨听到这话,撇嘴笑得玩味。 金子坤被俩人合起伙来阴阳怪气,比窦娥还冤,“这次和上次能一样吗,这姑娘气质摆明着万里挑一的,活脱脱当明星的料,错过了这不暴殄天物。” 金子坤早年干经纪人出身,眼光圈内公认的一等一的毒辣。 不少被他发掘的新人最后都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 薄祁闻倒不是不认他,而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圈子太黑,不适合温燃。 把茶杯撂到桌上,他淡淡回绝,“她还年轻,大把机会等着她,没必要走这条路。” 金子坤不赞同地嗤一声,“说得你好像人家监护人一样。”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把话大张旗鼓地撂下,“就这么跟你说吧,回头这姑娘要知道自己能进圈儿拍电影儿,指不定得多高兴。” 第36章 “到时候你给她投资,我负责捧红她,咱俩不就双赢。”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扯唇。 金子坤画的饼,在他眼里就像芝麻绿豆,他根本不放心上。 那时他也从没想过,温燃未来真会走上这条路。 毕竟是在他羽翼下寻求庇佑的姑娘,他还能看着她吃苦不成? 温燃自然不知道他们后来聊的内容关于她。 她下楼的时候,amy已经出去了,一楼只有庄灵和沫沫百无聊赖地凑到一块聊八卦,见温燃下来,沫沫冲过来,问她楼上的是不是邹明烨。 温燃扯了下嘴角,"你问也白问,我又不知道邹明烨长什么样。" 沫沫很气馁,“你就说他帅不帅吧。” 温燃回忆一番,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注意过他,要说帅,又有谁比得过薄祁闻。 沫沫见她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干脆不问了。 温燃却忽然想到等在外面的赵竞川。 这人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都中午了,还不回去。 见他还在门外等着,温燃撑了把伞出去,不管怎样,先把这尊大佛送走。 赵竞川见她出来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温燃却没什么心思和他掰扯,直说有什么事等她下班再说。 听这意思,赵竞川知道温燃愿意和自己谈一谈了。 也大概清楚自己在这儿影响她工作,赵竞川痛快说,“那你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温燃说,“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赵竞川说行。 好人做到底,温燃把伞递给他,赵竞川接过来的一瞬,问了句,“温燃,你老板很年轻吗?” 温燃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他,“跟你有关系?” “……” 赵竞川尴尬了一瞬,又笑笑,“那行,你先忙,我回去等你电话。” 温燃多余一眼都不想给他,拉开门回了工作室。 刚一进去,就被沫沫堵住,沫沫搂住她的肩膀,八婆道,“呦呦呦,到底心软了?还给他送伞了?” 这姑娘嗓子本来就尖。 偏偏矫揉造作的,那声音都飘到楼上去。 好巧不巧,薄祁闻就在这时带着金子坤二人从楼上下来。 金子坤在那儿谈笑风生,薄祁闻手挽外套步履从容地拾阶而下,仪态端矜如旧时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 温燃正欲说什么,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居高临下的视线。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少了往日的人情味儿,掺了清霜冷雾般,渗着凉,平平静静地看她。 被他冷不丁一瞧,温燃心神微晃,到嘴边的话都忘了。 沫沫看到薄祁闻,立马摆正姿态,装出一副规规矩矩的讨巧样,“先生好。” 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补充,“金先生也好。” 小洋楼里,最长袖善舞的人就数她,就连金子坤都被她逗笑,跟薄祁闻夸她,“你这地儿是真养人啊,员工一个赛一个的灵。” 这话说的邹明烨都多注意沫沫一眼。 沫沫和他对上视线,两眼恨不能放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开口便问薄祁闻能不 能让她和这位大明星拍个照。 这点儿要求,对金子坤来说都不算事儿,他嗨了声,“拍照还不简单。” 他拍拍邹明烨,“来,大明星,营个业吧。” 听这话,庄灵也赶忙过来。 金子坤看到又一个小姑娘过来,笑道,“你也要拍?” 庄灵质朴地点头。 于是四人凑到一块儿,研究怎么拍合照。 温燃不“合群”地站在旁边,身侧忽然响起薄祁闻低淡的嗓音,“不过去拍一张?” 许是离得近。 温燃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好闻的木质清香,混着一点被烟火气熏染过的醇涩,说不清的禁欲勾人。 温燃无意识地挺直后背。 她这次踩着高跟鞋,不用使劲抬头便对上薄祁闻的眼,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明明是一双睥睨众生般冷情的眸,此刻却有着宽厚的耐心。 心跳不自觉加快,温燃说,“我没追星的习惯。” 薄祁闻无可无不可地唇角一扯,眼波流转看向拍照的四个人,漫不经意道,“人送回去了?” 温燃思绪空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微微张唇,她出于本能想解释什么,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变成鬼使神差的——“我跟他约了下班见。” 说完温燃就后悔了。 偏偏沫沫过来拽温燃,“来啊,你也拍一张!好不容易见到大明星!” 温燃想拒绝,可人已经到了邹明烨跟前。 邹明烨是个冷淡性子,却在看她时,露出笑容来,特意往旁边让了让。 那笑不声不响地落在薄祁闻眼里,化作一丝不经意的烦厌。 等温燃拍沫沫拉着拍完照回头再看薄祁闻时,薄祁闻早就和金子坤一前一后出去了。 温燃怔怔望着男人清绝矜贵的身姿。 即便只是背影,也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 也算和大明星近距离接触,那天一整个下午沫沫都在回味,还把和邹明烨的合照发在朋友圈。 庄灵笑她花痴,拿温燃跟她做对比,说看人家温燃多淡定。 殊不知温燃一颗心都拴在薄祁闻身上。 她总是不期然地揣想,那时薄祁闻那句“人送走了吗”,是什么动机,他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第37章 还有之前的那一刹那——在听到她说“有什么事下班再约”时,薄祁闻脸色是不是变了。 那一刻太乱,太不清晰。 温燃怎么都不能确定。 转念一想,又有些自嘲,薄祁闻连她微信都懒得回,又怎么可能在意她下班后跟谁“约”。 就是这会儿,沫沫扬声,“谁能有温燃清心寡欲啊,再说了,人家有男朋友,还挺帅呢。” 庄灵羡慕地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温燃被两人拉回神。 或许是和这俩人混久了,学会了油盐不浸。 温燃迟了半拍,皮笑肉不笑地对沫沫说,“劈腿的前男友,你稀罕吗?你稀罕我现在就把他号码给你,当撮合一段好姻缘了。” “……” 这话登时噎得沫沫脸上挂不住。 她嘟哝了句,“你瞧你,开个玩笑都不行”。 大概是察觉到现在的温燃不好惹,她没再敢八卦她。 温燃也不想再和她拌嘴。 只是在这插科打诨的功夫,想明白一件事—— 她没什么好跟薄祁闻解释的。 他又没问。 于是删掉准备发给薄祁闻的那句——“那人是我劈腿的前男友”,温燃把手机丢到一边,轻吸一口气,继续工作。 等再拿起手机,已经是两小时候后的事了。 是赵竞川找她。 赵竞川电话和微信都被拉黑着,只能给温燃发信息。 生怕她反悔,他连发了好几次,一开始问她几点下班,用不用接,见她不回,就开始问她人呢,还在不在。 这样的热情,连当初恋爱那会儿都少见。 还挺讽刺的。 所幸温燃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一忙完,她就拿起手机回复给他一个准确见面时间,告诉他校内食堂见。 食堂人多,他也不好拉下脸来纠缠。 可惜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那天刚到下班时间,am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通知温燃今晚要她加班,去给一位定制旗袍的客户量尺寸。 温燃解领口的动作一顿,瞬间联想到给郑新柔送衣服那天。 那天也是临近下班,amy要她单独去。 猜到她会多想,amy解释,“放心,这次真不坑你,再出那种事我饭碗还要不要了。” “这次周叔也会跟你一块儿去,会等你出来。” 周叔是新来的司机,周擎的亲叔叔,为人敦厚可靠,被薄祁闻点名从总公司那边调过来的。 他来了虽没多久,却和工作室里的人处得都很不错。 总归是给人打工,amy又撂下这话,温燃掂量着两天后就能拿到工资,说了句好。 想着量尺寸不用费多长时间,她就没联系赵竞川改约。 不过该有的防备心还是有的。 温燃上了车就跟周叔交换电话号码,兜里还带着防狼喷雾和从沫沫那儿借来的录音笔。 周叔见小姑娘一脸防备,笑笑说,“放心吧姑娘,这地儿安全得很,我常来,没人会刁难你的。” 那时温燃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出于礼貌笑了笑。 车一路开到西郊,周叔把她带到一处地段儿出了名寸土寸金的别墅区。 不大不小的院落,很有文艺的气息。 泳池里碧蓝色的水面被缠绵雨水敲打出微小的涟漪,花墙长满北城时令下的花,缠绕交错浪漫至极。 周叔把车停在院外,温燃上前按了按门铃,瞥到门牌上写着三个字——「绿意居」 没一会儿,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姨,笑容可掬地撑伞出现。 她拉开大门迎接她,“工作室的姑娘是吧,快进快进。” 女人很热情地替她撑伞挡细雨,随和的态度难免让温燃洗去一些固有印象——他们有钱人家阿姨,也不见得都是狗眼看人低。 和女人并排进了别墅,温燃笑笑说,“怎么称呼您。” “叫我明婶儿就行。” 女人笑说,“家里那两位都这么叫我的。” 说话间,明婶儿给她递上一套崭新的拖鞋。 温燃坐在玄关处换上,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 与郑新柔家不同,这栋房子的装修明显更有品味格调,每个角落里的陈设,都有价值不菲,有种很深的文韵。 明婶儿去厨房给她弄来一杯手打柠檬汁,招呼她在牛皮沙发上坐下。 那感觉,不像来这儿工作,倒像来这儿作客。 温燃心下有些纳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她,“请问什么时候能开始量尺寸。” 明婶儿懵了一瞬,“啊,这个,家里的姑娘还没回来呢,我也不太清楚,只让我先招呼你坐下。” 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温燃顿了顿,没追问。 工作对接就是这样。 双方都是虾兵蟹将,没一个有话语权。 温燃肯定不能随便离开,再说她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赵竞川耽误工作。 她最多就给赵竞川打个电话,说在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那会儿雨势又变大,夹杂了几声闷雷。 淅淅沥沥怎么都下不完。 赵竞川挺担心她,“不行我去接你吧。” 这句颇为暖心的话直接把温燃逗笑,她是真懒得和这男的纠缠,直说了句,“我谢了您了。” 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她便把电话啪一声掐断。 第38章 或许赵竞川已经忘了,当初两人是怎么分手的。 可温燃始终记得。 也是一个雨天,她想让赵竞川接她下班,赵竞川说没时间,结果她打车回学校,一下车就看到他撑着伞把江桦送上地铁。 温燃没那么贱。 但凡丢掉的东西,她绝不回头看。 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面前已经摆了好几样点 心水果。 明婶儿怪不好意思的,说天气不好,可能堵车了,麻烦她多等等多担待。 工作室的客人大部分是一掷千金的显贵。 温燃即便有不满也会表露出来,况且对方待客周道,于情于理她都得等着。 于是她冲明婶笑笑,“没事,应该的。” 或许处在同一阶层,能够天然共情对方的不易,温燃笑容罕见地发自内心,明眸善睐的模样把明婶儿都看呆了眼。 心说这么水灵好看的姑娘,当个店员多屈才,当明星都够格。 边想着,明婶儿一边给温燃填了几样水果,招呼她吃。 温燃哪有心情吃,只求这位客人早点回来,她好回宿舍洗个澡尽早休息。 可偏偏这一等,远比想象中的时间还长。 灰暗的天空渐渐沉淀成墨色,明婶儿的乌鸡汤炖得香味都出来了,对方还没回来。 温燃手机摆弄得快没电,忙了一天又疲又乏,后来也不知怎么,伴着香味,饥肠辘辘又稀里糊涂地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其实她这人不太贪觉的。 可那天真就说不清为什么,她困得根本睁不开眼。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也下了雨,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头,路灯漆暗,雨水连绵不休,薄祁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为她撑起一把伞。 她仰头,呆望着他。 梦里雾蒙蒙的,她只能看清男人的大致轮廓。 蓦地,薄祁闻伸出手,在她唇边轻轻一碰,似是说了什么,温燃听不清,却能闻到盈在他袖口的暗香。 紧接着,薄祁闻俯下身。 转眼间,好似有什么闷住口鼻,喘不过气一般心跳咚咚,天旋地转。 温燃额角渗出薄汗,就这么深吸了一口气,突如其来地睁眼醒来。 彼时客厅灯火煌煌。 映得室内装修颇有裘马清狂之感。 温燃被这巨大的陌生感冲击了一瞬,好几秒才从“断片”中割裂回神——她竟然在客户家睡了过去。 然而,不止。 她低眸一看,身上居然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深色暗纹,质地极为上乘,气味清幽蛊人。 那瞬间,温燃心跳近乎停摆,手攥紧外套,怔怔坐在那儿。 就是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信步闲庭的脚步声。 “上次给你的卡半个月就刷爆,这次又想去韩国集训,沈念辞,你最好不要骗我去追韩国那几个臭男人。” 气定神闲的语气,悠扬磁性的嗓音,散漫中蕴着不容分说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不乖。 这样气场的男人。 除了薄祁闻,不会有第二个。 温燃甚至都没来得及调整坐姿,没来得及摘下那宽大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外套,薄祁闻长身玉立的身影,就从楼上下来,闯入她的视线。 清隽高大的身影背后,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得很时髦青春。 听男人这么说,小姑娘梗着脖子不服气,“薄祁闻,我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这招显然不管用。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扯唇,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循循朝温燃望来。 只见温燃一副刚睡醒的茫然样,神色难得娇憨,偏又披着他的外套,露出一双洁白长腿,引人遐想,移不开眼。 薄祁闻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清心寡欲的脱俗男人。 他承认。 他在这刻心尖拂过羽毛般奇异地痒了瞬。 但好在,能克制。 深眸中抑着微妙起伏的情绪,薄祁闻脚步停住,“醒了?” "……" 不是梦。 她确实见到了薄祁闻。 脑中确凿这个事实,温燃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唇,“您怎么在这儿。” 那声息清冷中透着一缕孱弱的破碎感,惹人怜爱。 薄祁闻一张倾倒众生的俊脸凝瞩不转地看着她,他挑眉好笑道,“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在?” 第16章 少女情怀 那瞬间,男人眼波柔情缱绻,昭昭在目,惹得身侧的沈念辞都不自禁朝温燃打量。 温燃这刻却只顾着惊讶了。 她扯下薄祁闻的西装,如梦初醒般僵直脊背,“这是你家?” 薄祁闻不置可否,从容不迫地在主位沙发上坐下。 男人穿着简单舒适的居家休闲服,许是衣料质地的关系,显得他这个人比往日清隽柔和。 沈念辞在薄祁闻身边一屁股坐下,说,“哥,不介绍一下?” 薄祁闻横她一眼,“介绍什么?” 这眼神可太让人害怕了。 沈念辞从果盘里拿了颗山竹缓解尴尬,趁机偷看温燃。 她好奇不是没理由。 这些年,薄祁闻身边围绕过不少想上位的女人,什么类型的都有,可就是没有一个能真正靠近得了他。 沈念辞一度以为薄祁闻要为薄家守男德牌坊,谁曾想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第39章 ——先是把她从学校接回来,说要给她做旗袍。 接到了又不急着回家,反倒是带她在外面吃了个不紧不慢的饭。 沈念辞不懂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右他说什么是怎么。 却不想回了家,一个陌生女人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 女人睡姿拧巴,半张脸埋着,看不出好不好看。 但身材好是真的,皮肤白是真的,裙摆快蹿到腿根也是真的。 沈念辞愣了下,第一反应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再一反应……哦,工作室的店员啊。 她这边恍然大悟,那边薄祁闻已经过去把外套盖她身上了。 确保西装遮住她的腿,他才问明婶,“她不舒服?” 那一声平心静气,甚至有一丝温柔。 明婶儿挺认真地摇头,“没见她说啊,估计是太累了吧。” 薄祁闻看了温燃一眼,让明婶儿接着准备晚餐去。 沈念辞都不敢大声说话,等薄祁闻上楼才敢问明婶儿,这店员到底什么来头。 明婶儿也说不出个一二。 只说薄祁闻之前特意吩咐的,好好招待人家。 都这地步了,再看不出苗头就是智障。 沈念辞心里犯嘀咕,自己不是要有嫂子了吧。 可这嫂子,是不是有点儿年轻?瞧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啊。 视线在温燃脸上逡巡两圈,沈念辞不假思索地问,“美女,你多大啊。” 这声美女叫得温燃眉心一跳。 她很少见这么自来熟的姑娘,还是薄祁闻的妹妹。 稍缓了下神色,她说,“我二十二。” 沈念辞睁大眼,“那你才比我大三岁啊。” 薄祁闻就知道这祖宗不消停,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说够了没,说够了上楼去,不是嚷嚷着要洗澡。” 沈念辞再开朗也还是个要面子的小姑娘。 被温燃清凌凌的眼睛瞧着热闹,她面上一恼,屁股从沙发上生气地抬起来,"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扭身对温燃说,“我在楼上等你啊,你别就顾着和他说话,我时间宝贵着呢。” 话撂下,小姑娘跟股风似的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转眼安静。 俩人较着劲似的,谁也不开口说话。 温燃低眸将薄祁闻的西装外套叠起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您是故意的吧。” 薄祁闻斟茶的手一停,饶有兴味掀眼瞧她,“我故意什么了。” 挺泼皮无赖的语气。 可从他嘴里出来,只有浮浪不经的撩拨。 薄祁闻有一瞬间还挺好奇,这姑娘是怎么看破的。 结果她正儿八经看他,“您今天一看到我就不顺眼,还留我加班,请问我是哪里惹你了吗。” 伶牙俐齿的样子,像只漂亮又有攻击性的猫。 薄祁闻忽然就意识到,得,他高估她了。 薄祁闻轻笑一声,继续反问,“我看你不顺眼了?从哪里看出来的。” 好好的对话愣是说出一股小学生打嘴仗的味道,可惜温燃是那个小学生,薄祁闻则是让全校都闻风丧胆的校长。 温燃被这眼 神审视得唇瓣一抿。 薄祁闻挑眉,“因为今天在楼上我没跟你好好说话?” 温燃一时无言。 她其实知道自己没理由发脾气,也知道薄祁闻没理由看她不顺眼。 她就是闷得慌。 想找个发泄口,哪怕这理由有点儿站不住。 薄祁闻还真反思了一下,“气我今天走的时候,没和你打招呼?” 这回答也算挨到了一点儿边。 温燃顿了顿,“您当然不用给我打招呼,我发信息您都不回,打招呼算什么。” 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 薄祁闻是真听着头疼。 总算摸清这姑娘怄哪门子的气,他往后靠了靠,“弄了半天,是没回信息惹温大小姐生气了。” 话被他说得几分揶揄,偏又有种明显的欲擒故纵,无形中把她架得高高的。 能让他亲口称“大小姐”的人又有几个? 可难堪也难堪在这。 她不是什么大小姐,她只是个打工的穷学生。 莫名的讽刺感,让温燃无意识严肃起来,“您别开这种玩笑了。” 挺平常的一句,却扫了几分薄兴。 薄祁闻意味深长地挑眉,“对我一味提要求的人可不多。” “……” 温燃心口一紧,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却不知如何找台阶下。 可就算她找了,解释了,薄祁闻就能懂她在他面前的渺小与自卑吗? 空气一时静默无两。 温燃想说对不起,薄祁闻忽然开口道,“不过不回信息,的确是我不对。” 温燃眼睫轻颤,诧异看他。 她看他。 他就单手撑头,姿态清闲又慵懒,任由她看。 说不上哪儿来的耐心,或许是单纯觉得这孩子心事重,他总想让着点儿,哄着点儿。 温燃也没料到薄祁闻会给自己道歉,“你没看到我消息?” 薄祁闻这人不喜欢说谎,坦然回答,“看到了。” 温燃猝不及防地一怔。 像是不知怎样消化这一刻过山车般的心情。 “或许我应该骗你。” 第40章 瞧着她阴晴不定的面色,薄祁闻眸光静而沉,很轻地笑了下,“但从我这个年纪来看,坦诚,是更可贵的东西。” 似乎从一开始,薄祁闻就亮了底牌。 他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评估好风险,再决定要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纵身跳入他这条深不见底的河。 是那时的温燃年轻,太幼稚,什么都参不透。 她只觉与薄祁闻相处,忐忑又上瘾,永远是她单调世界里最难解又入迷的题。 可心中也不是没有失落的。 只是那失落还没来得及将她淹没,薄祁闻就闷出一嗓子笑,“不过下不为例,以后看到你消息我回就是。” 这会儿又是哄人的语调了。 ……温燃发自内心地弄不懂这个男人。 她稍稍偏开视线,“无所谓,反正我以后不会打扰你。” 这话颇有几分“割袍断义”的滋味,薄祁闻轻扬眉梢,“不给我发信息给谁发,男朋友?” “……” “嗳,真是白疼你。” 温燃耳根一热,也分不清是因为他这三句话其中的哪一句,“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的。” 薄祁闻故意不说话,目光玩味地审视着她。 温燃喉咙发紧,“真不是——” 话没说完,沈念辞又来楼梯处催温燃,“你们聊完没啊,聊完快上来给我量尺寸啊,我朋友叫我出去玩儿呢。” 好端端的话茬被岔开。 薄祁闻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他难得没脾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人放行,“上楼去吧,公主着急了。” “……” 楼上,卧室。 温燃拿出尺子,围在沈念辞身上。 许是出于好奇,沈念辞对她问东问西,诸如身高多少,什么学历,又衍生到在哪儿上大学。 听说她在a大,沈念辞都惊讶了,“你是我学姐啊!” 温燃挺意外,“你是a大的?” 沈念辞挽着她的手,“我今年刚入学没几天,美术系的,好巧啊,等会儿我要回学校,你也一起呗。” 要说薄祁闻的妹妹,温燃有距离感,但是学妹,就会放松很多。 温燃笑笑说行,“不过你们没军训吗?” 沈念辞凑过来小声对温燃说,“你别告诉别人啊,我让我哥跟校方领导请假了,磨了好久他才答应。” 她一说温燃就明白了。 曾经江桦就仗着家里有人,请病假躲开军训。 沈念辞又说,“再告诉你个秘密哈,我哥给咱学校捐了个多功能体育馆,到时候带你打壁球去!” 记录完围度数据,沈念辞挽着温燃的手臂高高兴兴地下楼,冲正在看书的薄祁闻嚷嚷,“哥,你怎么连温燃姐是我学姐都不告诉我的。” 就知道沈念辞会在楼上瞎打听,薄祁闻翻着书见怪不怪,“我告诉你,能有你自己问有意思?” 沈念辞轻哼一声,走到他跟前,抬手朝他要车钥匙,“我要回学校了,借车开开。” 沈念辞车证是暑假考下来的。 刚下来没多久,还不怎么熟练,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总想自己一个人上路练手。 薄祁闻怕她太疯,一直没给她买车。 平时会给她辆车玩儿玩儿,大多都是十公里内的距离,比较安全。 但前提是,她不能载人。 薄祁闻偏头看了两人一眼,明白她心里揣的什么心思,薄唇上下一碰,“你自己随便,载她不行。” 不容置喙的强势口吻,不止沈念辞噎住,温燃也尴尬了一瞬。 薄祁闻把书撂茶几上。 单看温燃,“这么急着回去?” 温燃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周叔一直在外面等着,都这么晚了,他得下班。” “周叔早走了。” 沈念辞插话,“你不知道?” 还是她和薄祁闻回来后,周擎过去跟周叔说,让他先走的。 温燃:“……” 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背刺了。 薄祁闻叫了声“明婶儿”。 明婶应声过来,说饭都做好了,现在可以吃了,让温燃吃完饭再回去。 温燃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倍感受宠若惊,她稍显错愕地看着薄祁闻,说,“我不饿……我——” 话没说完。 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噜一声。 沈念辞噗呲一笑,笑声银铃似的,“都这么饿了,还装呢。” 说罢拽着温燃去开放式餐厅。 这姑娘是真热情又可爱,温燃不好推拒,便说,“那麻烦你等我了。” 沈念辞说没事啦,你先吃,跟着便转身潇洒走了。 明婶儿就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到温燃面前,都是刚做好的,冒着热乎气。 她炖了一条家常鱼,做了广式白切鸡,蟹黄豆腐,卤鸡爪,炒青菜,还有一大碗乌鸡汤。 温燃被这架势搞得有些下不去筷子,问她,“就我一个人吃?” 明婶儿说,“是啊,就你一个人吃。” 温燃:“……” 温燃觉得这样好浪费食物,却又没法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整碗米饭。 等她吃饱了,沈念辞这姑娘也没了踪影。 温燃想帮明婶收拾碗筷,明婶吓得直说那哪儿行,赶紧往外推她,让她跟薄祁闻说话去。 第41章 刚巧薄祁闻叫她一声,说要送她回去。 温燃微微诧异,“您亲自吗?” 薄祁闻这会儿已经起身,钥匙在手中颠了颠,好笑道,“不然呢,把周擎给你叫回来?你不怕他骂街?” “……” 周擎这人温燃还真不敢惹。 于是很奇妙的,当晚薄祁闻成了送她回学校的“司机”。 温燃第一次见他亲自开车,也第一次坐他副驾。 似乎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即便薄祁闻只是随手操控着方向盘,也让人觉得养眼。 温燃无形中多了些许局促。 刚好蒋雅和发来信息,问她这两天过得怎样,有没有跟薄祁闻联系。 信息里的男主角就坐在身旁。 温燃敲字的指尖都轻颤着,她说:【他在旁边 呢,送我回学校】 她不知道这一行字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意味着什么。 蒋雅和瞬间炸了锅:【他就在你身边???亲自送你回学校??怎么才两天没问你俩都混熟到这地步了??】 和姐妹聊天就是容易做不好表情管理。 温燃嘴角无意识地牵动了下。 这一幕落到薄祁闻眼里,俨然一副少女情怀都是诗的青春景象。 薄祁闻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点漆般的黑眸目视前方,开口时音色清冷,“你那天发给我的新闻,我早知道了。” 温燃敲字的动作一顿,注意力被他吸走。 薄祁闻说,“比媒体爆出来的时间还早。” 温燃呼吸一窒,心跳倏忽加起速来。 她不算太愚钝的姑娘。 甚至之前就已经有了隐约猜想,只是一直没机会去印证。 而当下,望着男人夜色中俊美绝伦的侧脸,那股无端悸动之感,再次将她心神操控。 温燃从没觉得这样不真实过,“是你安排的吗。”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转动方向盘,“自个儿琢磨去。” 好听的京片子,颇有玩世不恭的风采,说不出的倦懒勾人。 温燃脸上一热,心说这还琢磨什么,答案都写在他那张红颜祸水的脸上了。 不过她还是想知道薄祁闻怎么办到的。 薄祁闻却卖起关子来,睇了眼温燃正亮着的手机,“不急着聊天?” 蒋雅和又发来好几条消息,问她和薄祁闻的事情经过。 温燃忙把屏幕熄灭了,薄白的面皮儿残存着一点心虚。 她说,“我好朋友,不急着回她的。”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笑,“就今天在外面等你那位?” 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 温燃说,“不是,他不是我朋友。” 想到之前两人被打断的对话,她语速都变快,“他叫赵竞川,我前男友。” 说这话时,温燃神色很坦然,玻璃珠似的眼睛在夜色下清亮剔透。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关系,薄祁闻眉心微蹙,斜乜一眼她,轻笑了声,“还谈过恋爱?” “谈恋爱怎么了,”温燃心头微紧,一板一眼的,“你没谈过?” 她那语气虽没找茬的意味。 可实在不怎么动听。 薄祁闻哼笑,俊脸肉眼可见地高冷三分,连望向前方的眼神都是凉的,“年纪轻轻,还挺有经验。” 被他轻描淡写地阴阳,温燃噎了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谈过一次,怎么就有经验了。” 薄祁闻“慈悲为怀”地撂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就谈这一次?” “就一次。” “那就是初恋。” “……嗯。” “几岁谈的,谈多久。” “十九岁,谈了两个月。” 彼时车窗半降,夜风混着一丝雨后凉意,拂动她鬓角碎发,薄祁闻瞥见,将车窗稍升两寸,听她补充,“在图书馆兼职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月的恋爱,对成年人来说,实在短暂,感情更不可能有多深。 薄祁闻神色稍霁,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小姑娘的恋爱往事来了兴致,“那后来为什么分了。” “他劈腿。” 温燃面无表情说,“劈腿对象还是我舍友。”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薄祁闻静谧须臾,嘴角讥讽地擎动了下,“他倒有脸来找你。” 这话颇有同仇敌忾之感。 温燃却挺淡然,“可能渣久了,习惯不要脸了吧。”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估计没戏。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逗小孩儿似的,语调纵容又柔缓,“我们温燃还会骂人呢。” 顿了顿,拖腔拿调地揶揄,“就是眼光不太行。” “……” 大约听惯了他用这样的方式跟自己说话,温燃往下抑了抑嘴角说,“那自然没先生眼光好。” 薄祁闻不置可否地扯唇。 权当她夸自己了。 左右聊到这儿,温燃趁着他心情好问,“那您呢,以前的女朋友什么样。” 薄祁闻眸色疏淡,波澜不惊的样子如碧波里的泠月,还未开口说话,温燃手机响了。 眼见是陈可媛打开的,温燃想也不想便接了,结果开口说话的人是赵竞川。 离得近,薄祁闻能很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的说话声——不急不躁,很理智,很有条理。 温燃刚开始还蹙着眉头一副要发火的样子,不过几秒,神色便有所舒展,生硬地回了句,“那三食堂见吧。” 第42章 电话挂断,薄祁闻的车从校门口一路顺畅地进去。 约莫是眼熟的车牌号,门卫根本没敢拦。 温燃想到沈念辞跟她说的那番话,意识到薄祁闻是何等的“尊贵”,原本意外也不意外了。 她不想麻烦薄祁闻,于是随手指了一处,“把我放这儿就行。” “不是说了三食堂。” 寂凉如水的夜色下,薄祁闻神情不辨,声音四平八稳,“也不差这一段路。” 温燃解安全带的手顿住。 心说这一段路可不近,往常她都要花一块钱坐校内巴士过去。 但既然薄祁闻愿意送她,她承情便是。 只是没想到,即便是晚上,这辆迈巴赫也难掩瞩目,毕竟能开进a大的车本就不多,还是这样的车牌这样的豪车。 这个点儿,三食堂还在热闹营业,门口人来人往。 车一停下,就吸引不少目光,其中就包括等在门口的赵竞川。 赵竞川还是白天那身穿搭,薄祁闻一眼便认出。 同样,赵竞川也认出薄祁闻,他没想到温燃会被薄祁闻送回来,有些错愕。 对视两秒,薄祁闻收回视线,对温燃说,“聊完早点儿回宿舍。” 话里隐约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在。 温燃性子倔,不喜欢被人管束,偏偏听薄祁闻的话尤为顺耳。 推车门的手一顿,她望着薄祁闻的眸光闪了闪,乖巧点头,“好。” 薄祁闻勾起唇角。 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 这幕与暧昧的夜色融为一体,落在赵竞川眼里,直到温燃下车,车身调头驶入漆深林荫路的尽头,男生才渐渐回过神。 毫无悬念的,那晚赵竞川没为自己扳回一局。 温燃不是江桦,对他没有任何滤镜和留恋,她来见他,就只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死缠烂打并不光彩,两人的结局也不该这么难看。 表达完自己的立场,温燃要走,赵竞川急切拽住她的手臂,“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回来找你吗?” 温燃冷眼看他,“我不好奇,赵竞川,从你劈腿那天开始,我就对你没一点好奇。” “我跟你解释无数遍了,我没有劈腿,那天我送她是因为应聘的事,这些我都跟你解释过,他爸是人事部总经理。” “所以呢?有区别?你不还是跟她在一起了?”温燃气笑,甩开他的手,“为了你大厂的工作,为了你的大好前程。” “所以你是在意的对不对。” 赵竞川眼眶泛红,声音沙哑,“温燃,这一年多我从没忘记过你,一转正就过来找你,我怕你和别人在一起——” 没等他说完,温燃面无表情地给他后一击,“赵竞川,精致利己主义者不配谈感情。” 话音落下。 蝉鸣夏夜仿佛静止。 温燃转身就走。 赵竞川立于晚风吹拂柳树的沙沙声中,生硬地扯了下嘴角,“那谁配和你谈感情,刚送你回来的那位?” 似有一只大手倏地擒住心脏,温燃脚步一顿,心跳猝不及防地漏掉了拍。 身后赵竞川不甘心地告诫她,“温燃,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阶层的人,你是什么阶层的人,他那种人会有真心吗,即便看上你也只是玩玩,玩够了给点钱,再打发你离开,你真觉得这样有意思?” 讽刺的话荡在夜色里,于无形中激起一场不受控制的蝴蝶效应。 好奇的路人闻声朝二人看来。 温燃轻吸一口气,那刻也说不清什么心情,兴 许是心虚,兴许是难过。 总之她连反驳的劲头都没有,就这么直直往前走,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回到宿舍,陈可媛正在和江桦一起吃零食看综艺,本来挺和谐的气氛,因为她回来变得微妙起来。 陈可媛本想跟温燃说话,江桦却给她使了个眼神。 陈可媛跟江桦关系更近,温燃心里有数,她也不在意,换了身衣服便打开电脑准备写毕业论文。 最近导师催得紧,她还是他们组里进度最慢的一个,不能再磨蹭。 倒是江桦,见温燃这么淡定,心里又不舒坦。 她磕着瓜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陈可媛聊起毕业的事。 陈可媛说,“我啊,肯定还是考研,考不上再说呗,反正先考。” 江桦瞥了眼温燃清瘦好看的背影,怪腔怪调道,“放心啦,你肯定可以的,你学习这么好,不像我,毕了业就只能去我爸公司上班。” “华创多好啊,国内一等一的大厂,多少人想挤还不进去,”陈可媛羡慕说,“你爸还能护着你,别挑了别挑了。” “哎,我也想深造的,可我爸不让啊,他说女孩子不用太累,在外面累的跟狗一样,赚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伺候人,一点儿尊重都得不到。” 陈可媛意识到江桦话里有话。 她默默看向温燃,温燃对着电脑认真查着资料,跟没听到一样。 陈可媛尴尬笑笑,“行了,别在这传播焦虑了大小姐,看节目吧看节目。” 大约是心里舒坦了,江桦没再阴阳怪气,还好心好意地给温燃送了两颗山竹。 说是进口超市买的呢。 温燃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觉。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会失眠的人,可不知为什么,那晚她一点儿也睡不着。 第43章 她不是没想过给薄祁闻发信息,问他是怎么抓到猥琐男的,可刚开始敲字,脑中就自动回想起赵竞川的那番话。 你和薄祁闻,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即便看上你,也只是玩玩。 深呼吸了几口气。 温燃将对话框里的字一个个删掉。 最终她选择找蒋雅和。 蒋雅和这个时间也没睡,正和对象在外面撸串儿。 收到温燃的信息,她挺意外地回:【就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受刺激了你?】 手机屏幕把温燃的脸晃成幽蓝色,她在黑夜中翻了个身,说:【认真的,你帮我想想,我未来到底适合做什么】 蒋雅和挺纳闷儿的:【你现在不是有工作吗,老板还是你亲爱的薄叔叔,一个月都涨到两万五了,你还要做什么?】 温燃说:【那我也不能一辈子当店员】 蒋雅和说:【当店员怎么了,你瞧不起店员?还是觉得薄祁闻养不起你?你以后要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顶替那个amy当店长呢,别忘了是你跟我说的,她985毕业的】 “……” 这话戳到温燃的痛处,她莫名嘴硬:【我为什么要薄祁闻养】 蒋雅和看着手机乐了:【不是,小破孩,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他是老板,你不靠他养靠谁养,你们全工作室都靠他,再说你出去试试看,谁家卖衣服的没kpi光底薪就能赚这么多,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大环境什么样】 蒋雅和:【要是出去上班更惨,实习生月薪六千,怎么,你要带奶奶一起喝西北风?】 蒋雅和向来话糙理不糙,一番“夹枪带棒”下来,温燃就是不想老实也得老实。 蒋雅和察觉出她不对劲,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温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就是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好好学习,像赵竞川一样,没毕业就凭竞赛成绩进大厂实习转正。 而不是靠关系,拿着一份“德不配位”的薪资,永远顶着“高级柜姐”的头衔。 可再后悔也没用。 她的起点在那里,她不是超人,也不是天之骄女,做不到赚钱养家的同时,还能熬夜苦读。 温燃轻抒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说:【没事,我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晚安】 蒋雅和:【……】 蒋雅和:【神经啊你】 温燃笑笑,没再回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眼睡觉。 那天晚上,她突然觉得,人有时候麻木一点,其实是一件好事。 - 或许是那晚的“面谈”有了效果,接下来的几天赵竞川都没再来骚扰温燃。 温燃因为论文的事有些焦头烂额,期间还请了两次假,回学校找导师改论文。 而那段时间,薄祁闻也没再来过工作室。 温燃几次想给他发信息,可几次都把这股冲动咽了下去,她有时候也在想,保持着这样不近不远的关系也挺好的,最起码她不用患得患失。 然而想归想。 事态的发展却从不按人的意愿发生。 就在温燃被导师打回论文初稿的那天,她在寝室略感烦躁,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随手接起,是一个稍微有那么点儿耳熟的男声,笑着和她说,小美女,能听出来我是谁吗。 “……” 温燃静默两秒,不可思议地回答,“金子坤先生?” “记性不错啊,”金子坤笑,“没错,是我。” 说不清为什么,那瞬间温燃有种微妙的预感,那预感让她心跳恍惚了几拍。 她说,“您找我……” 金子坤接下话茬,“是这样的,我之前在工作室见到你,觉得你外形条件很不错,气质很适合我们最近筹拍的一个电影女主角,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试个戏。” 话音落下。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到近乎死寂。 金子坤以为温燃没听到,喂了声,又重复了一遍。 温燃终于回过神来。 掌心渗出薄薄的汗,她说,“……我不知道,您让我想一下可以吗?” 金子坤见多了这种胆怯的小姑娘,笑笑说行,你先考虑。 电话挂断。 温燃那一刻鬼迷心窍般点开微信,给薄祁闻发了条信息。 温燃:【金子坤约我去试戏】 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还是因为薄祁闻,温燃心跳很快,第二条消息在输入框里删删打打几次,都不满意。 就是这个时候,手机“咻”的一声。 薄祁闻:【你想去?】 第17章 坠落 温燃有些惊讶于薄祁闻的回复速度。 但转念一想,他可能在用手机刚好看到,就把那一刹那的自恋情绪压了下去。 她问他:【你怎么一点不意外?】 薄祁闻说:【我了解金子坤】 这话听不出具体态度,温燃斟酌了会儿,再问:【可我根本不会演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我,他是认真的?】 发完信息,温燃攥着手机等。 薄祁闻却没之前回得快,好半天才发给她四个字:【等我电话】 察觉到他在忙,温燃只回了一句“好的”。 没等多久,薄祁闻的电话打了过来,温燃敲键盘的手顿住,改论文的心思彻底没了。 那会儿江桦和陈可媛都在,她不想让她们听到,便去了阳台。 第44章 电话里,薄祁闻声线透着一丝的惫懒,语气却是和蔼的,“金子坤什么时候找你的。” “就刚刚,”温燃说。 薄祁闻默了默,散漫轻哂,“他还跟我玩上心眼儿了。” 男人语气不乏讽刺和不满,温燃不懂他的意思,只是问,“他靠谱吗?” 薄祁闻态度转了个弯,溢出一嗓子笑,“怎么,你还真打算去?” 这调调让温燃一愣,她说,“你不建议我去?” 薄祁闻淡应着,“不建议。” 温燃刚刚还满心期待,这会儿听这态度,心都凉了半截,她也是直肠子,“为什么不建议。” 似是吸了口烟,温燃听到男人很轻的吐息音,“小朋友,这圈子不适合你。” 掷地有声又温柔的一句小朋友,把温燃轻而易举地降服,她眼睫颤了颤,突然就有种很复杂的,既甜蜜又失落的心情。 还没彻底问清楚,电话那头倏 然闯入一道清亮女音,熟稔地调笑,“祁闻,在跟谁聊天呢,还出来打电话。” 这女声很熟悉。 不仅熟悉,还透着一丝微妙的引人遐想的亲昵感。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温燃听薄祁闻磁嗓漫不经心道,“一个小辈。” 大约是走近了,女声越来越清晰,笑着挤兑他,“我说薄大善人,你小辈可真多。” 薄祁闻哼笑了声,难得没什么脾气,“您这金牌主持人就别揶揄我了。” 女人应该是个爽朗的个性,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笑完又说,"别躲了啊,我爸还等你回去再陪他喝两杯呢。" 薄祁闻很轻地笑了声,再开口时,是对温燃,“我要去忙了。” 温燃猜到他要回去,垂了垂眸说,“嗯,好。” 许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淡失落。 薄祁闻顿了顿,嘱咐道,“以后机会还多着,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话里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 至少薄祁闻是这样认为,既然她叫自己一声叔叔,他总不会亏待这小孩儿。 温燃听到这话,的确有些意外。 可也实事求是的,她高兴不起来。 她不想事事仰仗薄祁闻,更不想做他那群“小辈”中最平庸最需要提携的那个。 她有自己的骄傲。 也想被薄祁闻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到。 而不是提起她,就是别人口中的,一个早年被薄祁闻资助过的女学生。 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通话的最后,温燃就只是礼貌笑了下,“谢谢薄叔叔。” 电话挂断。 嘴角笑弧一点一点拉成没有感情色彩的直线。 温燃目光空泛地望着电脑屏幕,本该继续写论文的,却鬼神神差地点进微博,在搜索栏里敲了一个id——荞麦面条不加盐。 足足三百八十万粉丝的账号。 还有属于自己的超话。 点进主页,简短的资料介绍也十分有分量——主持人乔麦妍。 如果她刚刚没认错的话,薄祁闻口中的那位“金牌主持人”,就是她。 温燃高三那年,还没进央视的乔麦妍负责一档北城本地的英语口语节目,经常在凌晨播出,她每天都会坚持看完这半小时再睡觉。 不止是因为她想学英语,还因为乔麦妍跟薄祁闻关系不一般。 ——当年在佛堂第一次见面,就是乔麦妍陪在薄祁闻身边。 她一袭白色收腰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卷发,脚上踩着一双清纯的白球鞋。 很干净漂亮的一张脸,个性开朗活泼。 站在人群中,是除了薄祁闻外的另一道耀眼的光。 那天从寺庙拜完佛下来,也是她和薄祁闻一起,带着被资助的贫困生们,一起去私人山庄吃饭。 温燃还记得她在餐桌上亲自教大家吃鱼子酱,跟大家讲餐桌礼仪,说大家未来一定是国之栋梁。 还有就是她和薄祁闻被调侃是情侣的时候,她那看似无语嫌弃,实则欢喜的眼神。 过去这么多年,那时的光景也历历在目。 温燃始终都没有忘记。 年少的她甚至觉得,未来乔麦妍和薄祁闻一定会在一起。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两人在一起。 唯有今天,乔麦言发了一条关于薄祁闻微博。 是一家人在包间吃饭的合照,有乔麦妍的父母,兄弟姐妹,最后一张单独的自拍照,是她和薄祁闻。 薄祁闻穿着剪裁精良的衬衫,长腿交叠,慵懒靠坐在实木椅里,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一双桃花眸沁着薄薄一层水,瓷白皮肤玉一般的质感。 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乔麦妍凑得很近,笑得灿烂又明媚。 果不其然,薄祁闻那副出众的颜值,很快就引起评论区热烈讨论,有人说是不是乔麦妍的男朋友啊,好帅啊,比娱乐圈顶流还帅。 就这么讨论了十几楼。 终于有人指出薄祁闻的身份。 -“薄氏集团的掌权人啊!!!金子坤的大佬朋友,你们都不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就是他出钱建的啊!!!” -“我去,这么牛逼,那不是和麦妍门当户对??” -“据我所知俩人从小就青梅竹马长大的,搞不好未来真会结婚,他俩年纪也不小了。” 第45章 -“完了,我居然不知道该羡慕谁。” 看到这里,温燃心口刺痛,关掉评论区。 一旁的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亮起来,是金子坤打来的电话。 温燃迟疑几秒,选择接通。 金子坤挺有耐心的,“妹妹,怎么样,想好了没。” 大约是跟薄祁闻沟通过,他语气很亲和,“你真不用怕,你是老薄那边的人,我不会坑你的,顶多就是你来了没选上,不会有损失,至于薄祁闻说什么,你甭搭理就行,他这人霸道得很,管得也宽。” 温燃稍稍有些意外,“薄叔叔找你了?” “骂我了呗,”金子坤叹气,“所以你看,我还敢来找你,是不是也证明我还挺有诚意的?” “……” “怎么样,给个准话,来不来。” 到底是年纪轻,胆识不够,温燃犹疑着说,“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我……我根本不会演戏,也没有这方面经验。” “没经验很正常啊,”金子坤说,“你看现在圈里那么多新面孔,演了好几部戏不也还是狗屁,足够贴合角色的话根本不用演,你站在那儿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贴合角色?” “这样吧,咱俩加个微信,我把剧本简介和人物小传发你,你看看。” 金子坤是个很痛快的人,微信一加上,就给她发来pdf,这一靠谱举动,让温燃心中的天秤于无形中更倾斜了一点。 篇幅很短,温燃粗略地看了下,是一部小成本的悬疑电影。 金子坤让女主试戏的角色,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被父亲卖去邻村给人当老婆的年轻女孩,女孩被恶霸侵害,怀了孕,还被家暴,虽然不是第一女主,却同样在故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很容易就能演出彩,以至于很多公司都在给自家新人小花争取。 温燃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在看完资料后,她心情许久都不能平静。 当晚,她给蒋雅和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她。 蒋雅和听后都激动了,“去啊,怎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你还想干什么!” 这姑娘就好像注入情绪里的一针鸡血,温燃一下便如释重负地笑了。 蒋雅和又说,“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长吗,说不定当明星就是你的天赋啊,你记得咱俩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文艺汇演,你被抓过去当女主角,演的特别好,还有你大一的时候,不也参加了你们学校宣传片拍摄?再说,就算选不上能怎样,试试就当开眼界了,反正我要是你,我肯定抓住这个机会,你试都没试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 ——你试都没试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温燃力量。 那天的最终,温燃同意了这次的试戏邀约。 虽然她也不确定当演员是不是她的梦,她只是,很想,很想抓住这一次机会。 金子坤自然是高兴的,怕她反悔,还嘱咐她别告诉薄祁闻。 温燃没告诉薄祁闻。 这件事她除了蒋雅和谁都不知道,就连当天去试戏,都是自己一个人。 事后想来,温燃总觉得自己那时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不知天高地厚劲儿。 金子坤说随便,她就真随便收拾了下,打车去映谷传媒。 讽刺的是,被前台指引到三楼,她才意识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三楼走廊里站着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来试镜的。 有的在专注地练台词,有的是经纪人陪着来的,一脸的百无聊赖和高傲。 就只有她,茫然懵懂,像一张白纸。 ……原来金子坤叫她过来,就真的只 是过来试戏。 正有些不知所措着,身后突然上来一姑娘,拽住温燃的胳膊,喘着气叫了声,“美女,请问这里是面试现场吗。” 温燃扭过头去,看到一张极为张扬艳丽的脸,特征明显到一看就是新疆人。 那是她和苏茶的第一次见面。 说不上被她的脸征服,还是被她热情爽朗的笑征服,温燃微微张唇,莫名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说,“应该是吧,我也是刚来的。” 苏茶一听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说着拿出粉扑补妆,补完了又凑过去问她,“诶,美女,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温燃点头。 苏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试被害人那个角色的?” 温燃迟疑了下,点头说是。 旁边几个陌生姑娘听到俩人对话,投来打量和挑剔的眼神。 温燃视若罔闻,苏茶又朝她凑凑,低声说,“我是来面试女配的,就被害人曾经的好姐妹,咱俩没竞争哈!” 温燃很容易就被她逗笑了一下。 苏茶笑嘻嘻夸她,“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说着给她递了个名片,“我叫苏茶,是个小网红,你呢?” 温燃接过她的名片,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叫温燃。” 苏茶一脸震惊,“不是姐们儿,你这长相还普通啊?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成年人的世界恭维是少不了的必修课。 温燃不当真地笑笑,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苏茶可不谦虚,“那是,不然也不会来这儿面试啦。” 第46章 就凭这姑娘一身使不完的社牛劲儿,温燃很快就成了她的友军,也还好有她在,等待期间温燃不至于太彷徨。 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能面试上的成功率并不高。 那些女孩每一个都很优秀。 按照名单被递交上去的顺序,温燃就没多久被叫到名字,和她一起进去的是另外两个女孩。 会议室内,五个男女坐成一排,居中的是金子坤,旁边有一台专业摄像机,方便录下她们的表演和近距离观察。 金子坤看她来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是工作人员安排她和另一个女生先去旁边等着。 同一时间。 薄祁闻也到了映谷传媒。 来接他的是映谷的股东之一,金子坤的合伙人赵明权。 因为金子坤的关系,三人曾在一起吃过饭,也正因为从前的那次牵线搭桥,这次赵明权筹备的一部电视剧想拉薄祁闻投资。 薄祁闻看在金子坤的面子上没拒绝,刚好从总公司过来顺路,就过来看一眼。 赵明权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位叫过来,还挺局促的,他这人不像金子坤,能说会道,又有点畏惧权贵,多少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在薄祁闻没那么难伺候,尝了尝他亲自沏的茶,很给面子看他了的企划书。 “阵容大概就是这么个阵容,就看老金那边能不能谈下来了,”赵明权犹豫了下说,“不然您现在跟我过去找他?” 薄祁闻长腿交叠坐在金子坤常坐的单人沙发上,这位置除了金子坤,没人敢碰。 他掀眼一笑,“还真忘了问,怎么我来了,他倒不在。” 赵明权笑说,“他啊,忙着看美女呢,就在三楼,给新电影面试呢。” 听到“面试”,薄祁闻眸色微敛,莫名就想到今天不在工作室的温燃。 好不容易去一趟工作室,却没见到她,薄祁闻随口就问amy温燃怎么不在,amy只说她请了假,好像是为了毕业论文的事。 真是为了毕业论文的事? 薄祁闻眉梢微挑,难得来了好奇心,就这么答应了赵明权的提议。 …… 温燃那边,刚面试到第二个。 面试过程很繁琐,不仅要自我介绍,回答问题,还要试戏。 让温燃觉得难的地方是试戏,她没经历过科班训练,在表演方面就是一张白纸。 即便来之前,她在网络上找了几个关于演技方面的综艺看,也还是杯水车薪。 这还不是这场面试的唯一压力,那天更大的压力,是在她认真观察第二位面试者表演的时,门口传来的一声敲门声。 紧接着,一位身穿白t牛仔裤的男人,推门而入。 不管这场面试进展的如何,男人不在乎地敲敲门,用声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扬声说,“老金,先停一下,看谁来了。” 颇有分量的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仿佛戏剧般,温燃随着声音扭头,下一眼,就看到身穿衬衫西裤,手挽外套,长身鹤立于门口的薄祁闻。 毫无预兆的,薄祁闻也朝她的方向,清清冷冷地望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 温燃心头仿佛落下一块沉甸甸的铅,拉着她狠狠坠落在他漆深的眼湾。 第18章 目挑心招 那天谁也没想到,薄祁闻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会出现。 不止金子坤意外,旁边的制片人,监制,两位导演,也都愣住了。 金子坤一脸惊奇地笑,“不是,这什么风啊,居然把你给吹过来了。” 他起身给薄祁闻让座。 薄祁闻却没喧宾夺主的意思,朝摄像机旁边的椅子撂了眼,说,“这儿就行。” 赵明权一听,立马给薄祁闻拉椅子。 眼见男人纡尊降贵般款款落座,众人神色这才归于平常,却依旧挡不住目光都聚集在男人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都那样出尘绰约的风姿,清俊脱俗的样貌。 偏又拥有十足的上位者气场。 看到他的一瞬,温燃连燥热的心都仿佛被冷水淋了一糟,凉意从脊背直往上冒。 薄祁闻却是淡定如常,朝前方正面试的姑娘扫了眼,语调平和地说,“愣着干什么,继续。” 选角导演也附和道,“继续继续。” 那姑娘被打扰了表演状态,有点尴尬,金子坤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不想她演的比上次还糟。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温燃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费劲了。 让她压力最大的,就是薄祁闻。 她不知道他的出现是不是和她有关,但不管有没有关,薄祁闻都不会高兴,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不在意别人的欺骗。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 温燃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众人面前。 跟前面一样的流程,选角导演和监制提问题,她回答,比如身高体重,年龄背景。 在她回答问题的时,薄祁闻就这么神色淡然地望着摄像机的液晶屏,仿佛真的只是在观摩一场稀松平常的面试。 倒是金子坤,几次有意无意观察薄祁闻。 问题问完,开始试戏。 选角导演给出的片段是她拿到高考成绩回家,想告诉父母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却得知父母已经准备把她嫁给隔壁村的大龄单身汉,拿到的彩礼钱,要给哥哥娶媳妇。 因为是面试,没人给她搭戏。 第47章 只有工作人员的画外音。 实话说,挺难的考验,没剧本,台词要自己发挥,甚至对手戏演员的都没,温燃又完全是一个新人,就连金子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结果,真印证了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天生吃哪碗饭都是注定的。 温燃就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下,找工作人员要了两样道具,便开始表演。 那一刻,她强迫自己忘掉薄祁闻。 忘掉自己是温燃。 也说不清是怎么做到的,似乎只是一刹那,她就进入心流状态,随着工作人员的画外音,她一步一步地融入剧情,生动地呈现了每一帧的表演。 从喜悦,到震惊,愤怒,失望。 再到不甘,隐忍,最后鼓起勇气,对抗命运的不公,冲破牢笼。 与前面两场面试不同。 这次没人走神,没人挑剔,更没人表达出不耐。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她的表演。 最后的一幕戏,是她的独角戏,在与父母虚与委蛇后,她偷偷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在离家出 走的前一刻,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等了好久才接通。 接通的瞬间,温燃隐忍着流泪,说,“喂,是祁叔叔吗?我是小椿。” 在听到那声“祁叔叔”的瞬间,薄祁闻不动声色地蜷动指尖,眼睫生生一颤。 温燃眼泪落下来,在裙角打成小小的水渍,却依旧在笑,“对,是我,被您资助了整个高中的小椿,我想告诉您,我考上了a大。” “……是,我父母很高兴。” “未来,我会好好读书,也会努力留在祖国的心脏。” “谢谢您对我的栽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会努力闯出属于我的人生。” “祁叔叔,再见。” 电话挂断,温燃捏着手机出了几秒神,明明很难过很难过,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努力扬起嘴角,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静默无声几秒,温燃的表演到此结束。 会议室起先是鸦雀无声的,跟着不知谁带头,安静的室内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太多的情感融入到表演力。 作为新人的温燃一时还不能那么快抽回神,只是下意识捋了一下表演时微微凌乱的长发,红着眼眶对着前排的几位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她第一眼对上的便是薄祁闻漆邃幽深的目光。 那目光起先是冷的。 可对视间,又像被什么打败,忽而轻笑着,抬起金尊玉贵的手,为她缓慢地鼓起掌。 连望着她眼神也似乎有了温度,唇角越弯越深。 那一眼,很难说没有偏溺与宽容。 温燃心口怦怦直跳,掌心都出了汗,一时连金子坤的问题都没听见。 还是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替金子坤重复,“金总问你呢,在哪儿学的表演。” 男人柔情悠长的语调,瞬间把温燃拉回神。 她动了动唇,眼神质朴地说,“我没学过。”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都明显意外到了,制片人问她,“那你来之前准备了吗?” 温燃抿唇说,“看了几期《演员的诞生》算吗。” 年轻人就是鲜活有趣。 随便一句话就惹得会议室哄笑起来,搞得门外那群等待面试的人都紧张了。 赵明权笑着开口,说老金,你不会给这姑娘透题了吧。 虽然金子坤对温燃没什么优待。 但大家都知道,这姑娘是金子坤亲自找来的,他还跟人信誓旦旦保证,说这姑娘绝对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越是强调,就越让人期待过高。 偏偏温燃没让他们失望。 总归人是自己找来的,金子坤言语间颇为骄傲,“怎么,演的好就是透题,你怎么不说我这电影都是为了她拍的。” 这话又把大家逗笑。 除了薄祁闻。 他淡撂金子坤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少开这种玩笑。” 薄祁闻一发话,几个男人嘴角裂的弧度都小了,金子坤隐约瞧出端倪,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对温燃说,“行,那今天的面试就先到这里,具体结果等通知。” 他看向薄祁闻,“时间也不早了,不然我们先休息一起吃个午饭?” 本以为薄祁闻会拒绝,不想男人若有似无地掠了温燃一眼,似笑非笑,“这些孩子累了半天,都没说吃饭,你倒是好意思。” 金子坤是多八面玲珑的人,一听这话,当即顺水推舟,“当然了,把这群过来面试的孩子也带着,她们辛辛苦苦过来,总不至于我什么都不招待。” 他招手让助理过来,“去告诉外面的人,中午大家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饭,吃完了再接着面。” 说着,又特意看向温燃,“下午不是没事儿吗,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温燃脚步顿住。 她想说她下午其实有事,可转眼看到薄祁闻散漫注视着她的目光,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就因为薄祁闻一句话,那天差不多二十来个人,就这么浩浩汤汤地被工作人员带去食堂吃午饭。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过来面试的,还有一部分是陪同的。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聚餐”,素人自然是乐意。 不乐意的是那几个有身份的。 咖位稍大一点的,不屑和这群人为伍,带着助理出去吃;稍小一点的,被经纪人劝着留下来,就为了给金子坤留个好印象。 第48章 苏茶属于两边都不沾。 她留下来纯属没事儿干,加上想从温燃嘴里套点儿经验。 有这样想法的也不止她一个,吃饭的时候,温燃身边围了不少人,都在问她刚刚里面的情况。 还没问出什么,几个工作人员过来了,见温燃旁边有空位,直接坐了过来。 挨着温燃的是个男摄像,他对温燃印象挺好,一坐下就帮温燃怼回去,“我说你们几位美女,别当人傻子行不,你以为这是资格证考试呢,你们都是竞争者,懂?” 被工作人员训,谁敢吭声。 大家互相对了个眼神,老老实实吃饭。 摄像大哥却没表演完,他扭头用胳膊肘轻撞了下温燃说,“你也是,别傻了吧唧的谁问什么就说,知道么。” 说完又给她一个看似帅气实则油腻的歪嘴笑。 “……” 苏茶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温燃只能装作不经意地往里收手臂。 这位摄像大哥却不见好就收,见温燃餐盘里肉不多,便把自己盘子里的排骨夹给她,啧了声,“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太瘦了上镜也不好看的,你信我。” 温燃望着那排骨。 突然就不饿了。 见她不吭声,男人盯着她的侧脸,不怀好意一笑,拿出手机碰了下她的胳膊,自来熟地说,“加个微信啊,以后联系方便点儿。” 不想话音刚落,温燃以一个防备的姿势收回手。 像是突然就来了脾气。 俩人这一来一回,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被驳了面子,男人脸色都变了,明显有些生气,他笑了声,“不是,干嘛呢你。”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规矩而冷漠的音调,平铺直叙地进来搅局,“温小姐,薄先生叫您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这瞬被按下暂停。 温燃扭身一抬头,就看到周擎极具安全感地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威慑地盯着眼前的油腻男。 似是被薄祁闻的名号骇到,油腻男咽了下喉咙,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瞬间不吭声了。 长桌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地愣住。 温燃心念微动,第一反应便是朝薄祁闻的方向看。 此刻几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正在二楼的贵宾区吃饭,从她的方向往上望,刚好能看到能对上薄祁闻居高临下的视线,如同睥睨众生的神。 顺着温燃注视的方向,其他人也随之望去。 只见明净的玻璃后,是男人一张俊极的面孔,半眯着长眸靠坐在椅子里,吐出一口青烟白雾,英俊贵气得逼人心颤。 有个模特认出他是谁,惊讶捂嘴,“……是我看错了吗,薄祁闻怎么也在?” 一句话说得餐桌上所有人都诧异起来。 也有人小声问薄祁闻是谁。 就是这个议论纷纷的瞬间,薄祁闻轻抬手腕,指尖朝下,冲温燃散漫地勾了勾手。 那姿势,既像家长在招呼小朋友过来。 又似情人间的目挑心招。 意识到他在对温燃招手,在座所有人都瞠目而视。 唯独温燃一颗心跃动得奇快,鬼迷心窍地起身,跟着周擎上来。 此时薄祁闻身边的位置已经留好了——挨着他坐,也是这个餐桌的主位。 温燃默默落座,耳根无端发烫。 比起她的紧促,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 薄祁闻把烟碾灭,随口答了句金子坤抛来的话茬,也说不出是顺手,还是特意,他左手拿起公筷,不紧不慢地从前方的那道海鲜拼盘里,挑出最大的那头鲍鱼,放进温燃面前的餐盘里。 金子坤那 伙人正聊到兴头上,热火朝天地哈哈大笑。 没人注意到这静谧的一隅。 温燃看着那头鲍鱼,轻轻抿唇,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觑着她,沉柔又清越的嗓音荡在她耳畔,“这是又不打算认我了?” 好端端的语气。 酸得过分。 偏那音量不算高,仅容纳他们两人听到,无端生出一股窃窃私语的禁忌之感。 温燃心跳瞬间便快了。 她知道他没再生气。 可比起生气,远有更难应对的——她没办法不去揣度他每句话的意思,不去在意他每一刻看待自己的目光。 她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从没为谁这样殚精竭虑过,更没下意识地想要“讨好”过谁,她甚至不愿在薄祁闻眼中看到任何一丝有关失望的情绪。 她说,“……我没有。” 薄祁闻早看透了她这性子,并没什么期待,可听她真这么说,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 刚巧金子坤笑着看过来,招呼温燃说,“别傻愣着啊,吃饭。” 温燃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或许化解尴尬的最佳办法就是吃东西,温燃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心情放松不少。 渐渐的,听着薄祁闻云淡风轻地跟桌上几位人物闲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抓住间隙,突然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她声音弱而轻。 夹杂在一群男人的说笑声中,那样微不足道。 可偏偏,薄祁闻听到了。 男人眸色微敛,嘴角笑弧淡淡一滞。 停顿须臾,他不紧不慢地倒了杯冰凉沁人的乌梅汁,撂到她面前,“然后呢。” 第49章 这是在给她解释的机会。 温燃咽了咽嗓,说,“你说不建议我来的,我怕我还坚持来,你会生气。” 说话间,她目光平直地望向薄祁闻,眼神不是没有期待。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牵动了下嘴角,眉宇间看不出具体态度,不紧不慢地敲打她,“可欺骗有时候更让人心寒,不是么。”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落在心上,却力道千钧。 温燃攥着筷子的手一紧,眼眶瞬间热上两分。 似是觉得这般惩罚差不多够了。 薄祁闻话锋一转,云淡风轻地来了句,“就这么想演戏?” 这问题说是直击灵魂也不为过。 温燃唇瓣微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见她回答得如此生硬。 薄祁闻没由来地一笑,突然就不想问了。 毕竟他不是总那么有耐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 那天两人最后的交集,是温燃亲眼看着周擎将薄祁闻送上车,绝尘而去。 温燃站在原地,莫名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冲击,无法言说。 后来的几天,两人没再联系过。 薄祁闻那“日理万机”的身份地位,几乎不可能主动找她,至于她,也不是没想过给薄祁闻发信息,可每次都差一点恰到好处的勇气。 倒是金子坤给她发了两次通知,一次是二面,一次是三面。 三面结束的时候,她碰到了苏茶,碰巧苏茶面试完了,很亲热地挽住她,要请她喝下午茶。 温燃态度温和地拒绝,“下次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苏茶挺纳闷,“你不是大学生吗?就上班了?” 温燃说,“很快就不是大学生了。” 见她真没兴致,苏茶就没强求,刚好去工作室的方向顺路,苏茶便提议送她一程。 温燃没好意思再拒绝,上了她那辆红色超跑,在车方面,她向来没研究,只觉苏茶这辆车绝不便宜。 “当然不便宜啦,全下来要四百万呢。” 苏茶冲她比了四根纤纤玉指,表情夸张,“结果就能载一个人。” 温燃被她那嫌弃的模样逗笑,说,“那你为什么还买这样的。” “不是我买的啊,男朋友送我的,”苏茶撇嘴,“他就是个土老帽,脑子又有毛病。” 像她这样的漂亮姑娘,又是网红。 有个有钱男朋友并不奇怪。 温燃既不羡慕,也不爱八卦别人的私事,就没再问。 倒是苏茶,天生话痨,不过五公里的路,温燃就从苏茶口中得知,上次在食堂吃饭时,那个凑过来油腻腻的男摄像,被赵明权给收拾了。 “说是降薪来着,副组长位置也给撤了,没见这两次面试他都老实多了吗。” 经苏茶这么一提。 温燃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位男摄像这两次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苏茶趁机问她,“姐妹,你跟那位薄先生关系是不是不一般啊。” 苏茶不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温燃挺自然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他是我工作室的老板。” “啊?你是他手下的员工啊!” 苏茶出乎意料地看着她,“那你来试镜,是他让的吗?” 温燃摇头,“他不知道我会去试镜。” 这番话在无形中把两人关系撇清。 苏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是你背后金主呢。” 温燃自嘲勾唇,“那你真是误会了。” 薄祁闻对她来说,最多只是一位指点迷津的长辈,她想亲近都要掂量三分,他又怎么会成为她背后的金主。 苏茶听着她凉薄的语气,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想想还是说,“那你这次竞争,恐怕悬了。” 饶是温燃性子再淡薄。 在这种事上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神色稍顿,问她,“什么意思。” 苏茶说,“这几次来面试的人你也都看到了,不少大公司的新人都过来抢了,我是不知道你面试成绩如何,但有一件事我清楚,选角这回事,其实都是演员背后的资本在博弈。” 她看向温燃,语气是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有人为了这角色,甚至不惜带资金组,就算不带资进组,也有自身的资源和曝光加持,你觉电影出品人会怎么选?” 温燃心下一凉。 答案在这刻不言而喻。 苏茶又劝她,“不过我也只是片面之词啦,这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被大导演看中一夜成名的素人,你不用太悲观,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天选紫微星呢。” 她说得轻松。 温燃却没办法当作她之前的话不存在。 也许是这阵子的忙碌让她忘记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或许是她太过天真,到这刻才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律,总归那天,温燃不大好受,心情也一往无前地杂乱。 另一边,金子坤也在权衡。 过来试戏的演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像温燃这么合适的,几乎没有第二个。 金子坤不是完全黑心的资本家。 他对自己的作品是有要求的,怎奈出品方给的压力很大,那几位的态度很明确——比起没背景没资源又没流量的素人,他们更愿意用有这些资本的演员。 第50章 金子坤内心纠结,思来想去,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薄祁闻那会儿正在开会,差不多半小时后,才给他打回来。 似乎并不意外金子坤会找他,薄祁闻态度一如既往的淡泊如水。 金子坤单刀直入,把当下角色的竞争情况告知给他。 以他这么多年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薄祁闻对那姑娘绝不一般,哪怕不会如他想象中那样出手,也绝不会冷眼旁观到丢一句“与我何干”。 他实话实话,“温燃这姑娘,真挺有红的潜质的,她现在的问题,是需要资本撑腰,我想着,你是不是能——” 话没说完,薄祁闻淡声打断他,“她入选了?” “入了,现在是三选一。” “另外两个?” “有个是出品方相中的新晋小花,有个是能带资进组的电影学院新人,”金子坤叹了口气,“但说实话啊祁闻,我更看好温燃,但你知道,话语权我只有三分之一,我必须有实际的东西能说服另外几个人。” 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云幕,似乎很快就要落雨。 蓦地,他开腔,“你们决定就行。” 金子 坤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不是,你真不打算给她投资一下试试?她真的很合适啊,回头签你和林行涛的博林传媒,简直是双赢啊。” 薄祁闻笑得不屑一顾,“我缺这份投资?” 金子坤噎住。 薄祁闻眸色是寂灭的凉,“我说过,她不合适。” 那个圈子的险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护她走一步,但他不能保证未来护着她走每一步。 金子坤其实挺难得见薄祁闻这么不留余地的。 他是不懂,为什么他明摆着对温燃那么特别,却还要冷眼旁观。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事已至此,再废话也没用。 金子坤心中郁闷,挂电话之前,恨恨说了句,“薄祁闻啊薄祁闻,你可真够心狠。” 薄祁闻不是不懂他们这种“艺术家”的心痛。 他有他的考量。 “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拎不清。” 薄祁闻目视远方,神色不辨深浅,“这条路走不走得通,凭她自己造化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隔岸观火的态度明了,金子坤在他这儿算是死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还没死的心,被他用在了温燃身上。 那天是周末,北城下着温润的细雨。 温燃工作排到了晚班,她打算出去吃个饭再去上班,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了金子坤的电话。 确切的说,是金子坤助理的,助理告诉她,金子坤那儿有个饭局,叫她过去商讨一下角色的事。 温燃怔了怔,“面试结果出来了?” 助理几分为难地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金总只说让我通知你去那个饭局。” 温燃又问,“别人也去吗。” 助理可能是觉得她这小姑娘防备心挺强,语气也敷衍了,“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金总叫你过去,你最好还是去吧,万一因为这个得罪资方,就不大好了,你说是不是。” “得罪资方”还真是一座大山,哪里需要哪里搬。 温燃心中不是没有挣扎。 但想着左右都走到这步,死也死个明白。 况且,万一呢。 万一金子坤是真的打算选她呢。 温燃说不清自己到底被什么诱惑住,就这么顶着未停的雨过去了。 金子坤给的地址是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这家酒店餐饮做得特别好,很多明星都过去聚餐被媒体拍过,这种销金窟一般的地儿,门外停的车都是一等一的豪车。 其中有辆温燃觉得分外眼熟,但转念一想,全城开宾利的又不止他一位。 可还是会有期待。 温燃被侍应生的带去包间的一路上都在想,薄祁闻会不会也在。 她希望他在。 这种心情甚至远远超过了期望自己被选中。 然而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会像巴掌,狠狠抽醒每一个爱做梦的人。 那场饭局,不止薄祁闻没来,就连和她同期面试的其他演员也都不在。 华丽奢靡的包间里,就只有金子坤和几位肥头大耳的中年富商,都是一身酒色财气的污浊男人。 到这刻,温燃醒悟了大半。 金子坤叫她过去,说好听,是为了和她商讨角色的事,说难听,就是想帮她推销到一个好去处,这样她才有和别人竞争的资本。 金子坤把话说得蛮隐晦,“这几位都是业内有名的资方,这么珍贵的机会,你得和他们好好认识,要是能拉到投资,你这角色基本就稳了。” “别说我不偏心你,这已经是我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我是真不想让别人演。” 金子坤苦口婆心就差写在脸上,温燃却在那一刹,为他的善心发笑。 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瞬醒悟的,金子坤刚替她举起酒杯,温燃就甩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甚至懒得去看那几个油腻的男人此刻到底是什么神色,拎起包转身便离开包间。 金子坤难得被拂了面子,瞬间恼怒,恼火的声音在包间里回荡,“温燃你怎么回事儿,你疯了吗!” 温燃当下却只觉的恶心。 第51章 她想,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比她想象中还要丑陋千倍万倍。 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没来得及吃晚饭造成的低血糖,让她脚步稍稍有些踉跄。 温燃擦身撞到一个人,机械说了声对不起。 不想下一秒,那人拽住她,“温燃?你怎么在这儿?” 周擎的声音就像把她从虚幻世界拉回现实的警钟。 温燃脚步猛地一顿,抬头看向男人的瞬间,眼神都直了。 偏偏这时,身后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声嗓,“温燃?” 磁性清越的咬字,沉着冷静的语调。 明明午夜梦回都在惦念,可这一刻听着,就只有赧然和逃避。 温燃鼻腔一下就酸了。 那一刻,也许是赌气,也许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她总归固执地没回过头去,就这么红着甩开周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薄祁闻滞留在原地,眉梢微拧。 周擎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薄祁闻身边,嘟哝了句,“怎么还哭了。” 薄祁闻眸光轻凛,“哭了?” 周擎来到他身边,说,“看着眼睛挺红的。” “……” 不知为什么。 薄祁闻突然就很烦。 本来他是出来抽根烟躲清闲的,可现在,他连抽烟的心思都没了。 周擎察言观色,“那咱们上楼吗?老太太叫我过来催你,说想让你陪她和梁小姐去听音乐会。” 又是梁小姐。 薄祁闻冷笑出声,“她倒是好盘算。” 说话间,他进了吸烟室,低眸咬了根烟点燃,深深吸了口,青烟白雾衬得他那张俊脸肃冷阴鸷,有种玉面修罗的滋味。 过路的几位女客,瞧着他俊美又玩世不恭的身姿,眼神流连忘返的。 薄祁闻熟视无睹,不紧不慢地抽着烟,期间又拿出手机,进了两次微信,也不知道在等谁。 周擎老老实实在他身边站着,不敢吭声,只等着他消气。 结果等了半天,薄祁闻掐掉烟,开腔道,“你去查查,温燃刚从哪个包间出来。” 第19章 掌控欲 从酒店出来,温燃打车回了工作室。 手机里,金子坤气恼的语音一条又一条地发来,见她不回,还打了几次电话,但无一例外都被拒接了。 温燃不是不畏惧金子坤这些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可她就是不想回头。 只要想到包间里那几个充满爹味又自视甚高的酒色之徒,她胃里就翻江倒海般恶心。 如果梦想成真的代价是出卖自己,那她宁愿不要。 下车的时候,城市还在飘着细雨。 灰蒙蒙的天空被淡青色的乌云铺满,眼见又是一个烟灰色的黄昏。 庄灵没想到她会这么早过来做交接班,有些意外,想跟她打招呼,却见温燃脸色难看,就把话咽了回去。 后头又来了两位客人。 蛮贵气的穿搭,应该是熟人介绍过来的。 工作室一时忙碌起来。 还好有温燃帮忙,庄灵才能准时下班。 随着庄灵离开,楼上那几位设计师也提前收拾东西撤离,阴雨天,她们都不想堵车。 温燃和她们素来没交集。 她们逃她们的班,她专心在前台整理客户需求,同时在电脑后台处理新会员的数据。 那感觉其实挺割裂的。 明明前两个小时,她还坐在纸醉金迷的包间,被几双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飞上枝头”。 可当下,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就在电脑录入最后一串数字时,外面响起一道闷雷,随之而来的,是瓢泼大雨敲打窗棂的声音。 多米诺骨牌搬的声响,把温燃惊扰回神。 她这才意识到工作室早已人去楼空,只剩她一人。 彼时天 色暗沉,宛如电影里狂风骇浪的世界末日,巨大的孤独感侵袭而来。 偏偏更背运的事情还在后面——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栋别墅就停了电。 温燃猝不及防地一怔,心情突然更糟糕了。 电路这种细节杂事向来是amy在负责,温燃一点儿也不懂,思来想去,只能给amy打电话。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 她打了几次,amy都没接。 温燃稍稍沉淀下心思,想着这样总不是办法,就自己去找电闸。 就这么来回折腾好半天,又打电话给庄灵,她才知道在三楼走廊的高处。 估摸着自己身高不够,她从仓库搬了个小折叠上去,结果一脚踩上去,发现折叠椅很不稳,怕是要摔下来。 可她又实在不想再下楼摸黑去仓库,便抹了把薄汗,咬着牙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结果伸手推向电闸,电源并没有想象中恢复。 倒是她脚下生生一晃。 或许是那刻,她忙得有点儿晕头转向,又或许是停电后的室内太过闷热,她脑子很不清醒,连背后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只知道自己在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扶在她的腰间。 手机啪一下落在地上,温燃低呼一声。 光线如同摔碎般冥冥不清。 借着微弱的亮光,她惊愕扭头,一瞬便看到漆暗光影中,薄祁闻那张骨相俊绝的脸。 第52章 男人干燥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熨帖在肌肤,烫得人心口发皱。 偏偏那不是最狎昵的。 最狎昵的是薄祁闻直接揽住她的腰,单手把她从摇晃的椅子上轻而易举地抱下来。 温燃如同置身梦中,下意攀住他的肩膀,脚落地的瞬间,她不可思议地呢喃,“……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她闻到男人身上清幽的体味,混杂着一点酒气和烟涩感。 他看她的眼神也没有往日的端矜,反倒多出几分风流气韵,衬衫领口也应景地些许凌乱。 黑暗中只有手机被遮挡住的光亮。 两人暧昧而不自知地对视着,薄祁闻嘴角很轻地扯了下,“怎么,不希望我过来?”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燃心跳如擂鼓,之前用工作压下去的纷乱情绪,在这一刻喷涌而来,世界突然雨过天晴。 她摇头,想说“没”,可还没吐出字眼,眼眶就酸得厉害。 薄祁闻听到她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忽觉好笑,“多大了,还哭鼻子。” 他越是打趣。 温燃眼眶越湿热。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只能推开他,装模作样地捡起手机,再擦擦屏幕。 薄祁闻把衣服递给她,“拿着。” 温燃迟钝了下,接过来。 下一秒就见薄祁闻抬起颀长的手臂,再度打开电闸的保护罩。 温燃忙用手机的手电筒给他照亮,薄祁闻随手拨弄几下,得出结论,“电闸没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薄祁闻云淡风轻,“可能单纯欠费了。” “……” “缴费号码知道吗?” 温燃老实摇头,“不知道。” “行吧。” “我再给amy姐打个电话。” 温燃说完下意识地朝楼下走,薄祁闻却叫住她,“你干嘛去。” 温燃脚步顿住,有些不知所措,“下楼啊。” 薄祁闻好笑地单手抄兜,“我在这儿,你去楼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温燃按捺住隐隐悸动,呆站在原地。 薄祁闻冲她扬了扬下巴。 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温燃抿抿唇,乖乖巧巧地跟他进了茶室。 整栋楼的电路是共用的,茶室也没电,但有一对油灯,平时放在柜子里当摆件,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薄祁闻将那对油灯安置在茶桌的两边,人慵懒地靠坐在边缘,撩起眼波看她,“泡杯茶?” 那眼神颇有勾人之感。 温燃轻轻闪躲了一下,想起很早之前,她就提过给薄祁闻烹茶,便从善如流地坐过去,可转念一想,现在没电,怎么泡茶。 薄祁闻听她这么说,淡撂她一眼,像是不满她的愚钝,“没电又不是没有煤气。” “……” 温燃瞬间恍然,丢了句那你等着,便匆匆下楼烧水。 薄祁闻扯了下嘴角,拉开她椅子在茶桌前闲闲坐下。 没一会儿温燃就端着水壶蹭蹭蹭上来了。 往常都是薄祁闻自己烹茶。 倒是头一次,他坐在茶桌对面。 温燃略感紧张,不只是因为自己马马虎虎的茶技,还因为薄祁闻笔直而深邃的视线。 她预料得没错。 薄祁闻根本不是想喝她这口茶。 可他又不说话,单手撑头慵慵懒懒瞧着她,眼神像火苗,翻来覆去地把她炙烤着。 温燃主动破开尴尬,“下这么大雨,您过来是有工作要忙么。” “暴雨堵车,”薄祁闻不咸不淡道,“过来歇歇脚。” 温燃调膏的手微顿,又加快速度。 没一会儿,茶水起了沫,薄祁闻语调柔缓,“跟谁学的。” 他指的自然是点茶。 温燃有些难以启齿,“在网上看视频学的。” 这回答果然把薄祁闻逗笑,问她,“演戏也是?” 那腔调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温燃垂下眼帘,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说,“演戏没自学过,都是随机应变,想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了。”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天赋流。” 温燃没好意思接话。 倒是薄祁闻轻抬眉骨,煞有介事地笑,“既然这么有天分,放弃大好机会不可惜?” 温燃此刻已经拿起笔,准备在茶面上画画了。 听到这话,她动作停住,睁睁看向薄祁闻,似是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薄祁闻缓慢眨着眼,“金子坤都跟我说了。” 温燃迎着他的视线,“您去问他了。” 薄祁闻眸色有几分凉意,哼笑了声,“不然呢,叫你你都不肯停,我难道指望着从你嘴里撬出什么?” 男人语调明显有愠怒在。 温燃却不知为何,此刻并不忌惮他……甚至,有了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骄纵底气。 ——薄祁闻还会为她的事上心,还会为她生气,说明他还会在意她。 温燃嘴角很轻地擎动了下,说,“那金总是怎么说我的。” 薄祁闻嗓音淡淡,“他说什么重要么,反正你也不听。” 温燃堪堪噎住。 薄祁闻望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你就不怕今天这出得罪他?” 温燃心口突了两下。 想说怕,可转念一想,她都不打算进那个圈子了,又有什么好怕。 第53章 于是温燃摇头,说,“大不了拉黑他。”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幼稚是幼稚了点儿,但的确符合她的年纪。 薄祁闻眼底终于有了些许发自内心的笑意,点头说,“那他还真拿你没辙。” 温燃当然不会觉得薄祁闻是在赞同她莽撞,画着花瓣的笔都走歪了两下。 好在发挥不算失常,递到薄祁闻手里的成品还算能看。 薄祁闻垂眸认真端详几秒,又认真尝了口,“还不错。” 温燃眉头一下就松了。 薄祁闻就事论事地扯唇,“不过你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包厢的那几位,就连我当年还要赔笑。” “……” 温燃没接话。 她心说,怕的,怎么不怕。 但最怕的是还是你,怕你对我笑,又怕你对我不笑。 薄祁闻自然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浅酌几口茶,不紧不慢说,“为什么想做演员。”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类似。 温燃没想过他还会问。 不同的是,这次的空间只属于他们俩,薄祁闻的目光也只属于她。 温燃轻吸了口气。 生平第一次,有向人敞开心扉的冲动。 她眸光轻闪着,说,“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薄祁闻掀眸定定朝她望来。 温 燃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先生,你有过很想保护的人吗?你如果有过很想保护的人,你就会知道我的心情。” “我想保护她,想给她最好的生活,想让她吃饱穿暖。”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只要我能做到。” 话音落下。 空气沉默如真空。 薄祁闻撂下茶杯,眼神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这个人,是温奶奶?” 温燃没有犹豫地点头。 薄祁闻说,“她生病了?” 温燃又点头,“几年前就病了,阿尔茨海默症,我只能把她送到疗养院。” 北城疗养院什么物价。 薄祁闻就算再不接地气,心里也会有清晰的判断,那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承担的。 更何况这个病,只会继续恶化,她不朝上走,就注定下坠。 薄祁闻从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却在这刻,心间生出无法掌控的松动,似有无形的什么,悄无声息地撬动着他的心脏,他想到了过去尘封起来的很多事。 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不是么。 喉咙突然有些干痒,薄祁闻很想抽根烟。 却在摸到烟盒的瞬间,想到眼前还有个人,她应该不喜欢烟味。 薄祁闻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在意温燃的喜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掐断抽烟的念头,“可赚钱不只有当演员一条路,不是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是期望她能被自己说服。 结果当然是不遂人愿的,温燃笑,“没错,是有很多条路,但这条路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从小到大,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除了小聪明多一点,事事都很平庸,可演戏不一样,它对我来说很简单,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很简单,也许是我自视甚高吧,但对比起我其他的特质,这就是我最擅长的,而在我最擅长的一条路上,有一个机会,我难道不该去抓住么。” “为什么别人能抓住的,我连试一试都不行呢?” 望着温燃不屈倔强又天真的神色。 薄祁闻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怔然,缄默无声。 是啊。 为什么别人都行,她不行。 他到底是在为她担心,还是他的掌控欲在作祟? 想到那三个字,薄祁闻喉结轻滚,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自心底蔓延开来。 他很难说清那到底是什么情愫。 静默无言不知多久。 温燃情绪平静下来,垂眸释然一笑,眼睫的影子像蝴蝶挣扎的翅膀,“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您说的对,这个圈子,我进不去。” “金子坤让我讨好那些富商,说把他们哄开心了,求他们给个投资,女主角就能是我的了。” “可我做不到。” 温燃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我做不到出卖色相讨好他们,我不要过那种肮脏的人生——” 话没说完,薄祁闻倏然掀眸,打断她,“那要是,求我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咬字却掷地有声。 有那么一刹,温燃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薄祁闻眼梢轻挑,眉宇间虽有风流之意,眸色却漆邃冷静。 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轻轻一笑,“我说,你为什么不求我呢。” 说话间,男人眼里埋藏着暧昧不清的温柔,将茶杯朝桌上缓缓一撂,凝视着她,“我在你面前这么久,你就一次都没想过来求我?” 第20章 盘中物 薄祁闻那晚其实还有个生意上的局。 和某位挺重要的人物谈合作,一早就定好了的。 正因为有这事,薄老太太才没强求他陪着梁碧君去听音乐会,谁又曾想,赴约的路上遭逢堵车,暴雨瓢泼而至,整个城市陷入瘫痪,合作方也被堵在机场过不来。 薄祁闻被堵住的位置,刚好离工作室很近。 第54章 就好像被剧本安排好了似的,那天所有的机缘巧合,都在把人朝一个方向推。 避都比避不了。 薄祁闻望着车窗外的大雨,没由来一扯唇,再开腔时,用几分认栽的口吻说,“去工作室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温燃就在那儿。 只是心血来潮,过去看看,见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换个心情,喘口气。 在见到温燃之前,薄祁闻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难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年,以他名义资助过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薄祁闻很难记住那些学生的样貌和名字,又早已习惯袖手旁观,有些聚餐,他都没出过面。 可就是这样特别的,他在一众青涩的面孔中,记住了温燃。 她是唯一一个和他走近的。 也是唯一一个闯入他生活,关系愈发亲近到逾越分寸。 那时周擎查出温燃是从哪个包间出来,薄祁闻连面子都没给金子坤留,直接让周擎把人叫到他跟前。 包厢都是单独开的。 就为了让金子坤好好给他解释。 金子坤也没想到这么巧,过来吃个饭能碰上薄祁闻,一时火气都没了,然而再解释也没用,薄祁闻态度冷得骇人,眼里压抑的愠怒都有几分恩断义绝的滋味。 金子坤心虚归心虚。 出于商人的角度,他仍觉得自己有理。 他说温燃是璞玉,需要机会,他给温燃机会了,难道不对吗?再怎么都好过薄祁闻袖手旁观吧,嘴上说着关心,实际上一点儿不作为。 而且他事先也问过薄祁闻了。 薄祁闻总不能既要还要,他又没明说温燃是他的小情人儿。 小情人这三个字真挺刺耳的。 薄祁闻气到发笑。 这么多年明面儿上都没动过怒的一个男人,这刻却为一个姑娘寒气森森,金子坤那边还在据理力争,薄祁闻已经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门口狠狠一砸,砸得哐啷一声,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玻璃材质的烟灰缸没碎。 倒是把两人的友情砸出了裂纹。 ——那方向如果躲闪不及,头破血流的就是金子坤。 金子坤从没那么心寒过。 他笑着点头,说行,薄祁闻,就为了个女人,你就跟我这样。 那副明显在气头上的模样,简直想和薄祁闻掰扯个三天三夜。 薄祁闻却在那刻不知不觉地平静下来。 他倚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咬在深深吸了口,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了声滚。 金子坤气得嘴唇都颤,骂了句国粹,转身就走。 或许,触动就是在那一刻产生的。 薄祁闻终究动摇了。 就像金子坤说的,温燃那样资质的姑娘,就算没有金子坤,未来也会有王子坤,李子坤来拉她入圈。 前方是泥潭还是深渊,谁都不知道。 但总归,在他这里,他不会让她受委屈。 温燃自是不知道薄祁闻是怎样想的,她只是很意外薄祁闻会说出这样的话,乃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刚巧周擎的电话在这时打来,说雨停了,道路通了,合作方那边来了电话,已经到了下塌酒店。 浮光暗昧映着薄祁闻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 他低垂眼帘,淡声说了句好。 温燃心跳忽而快起来。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却急不暇择,薄祁闻挽着外套起身了。 见他要走,她忙道,“你刚刚那话——” 薄祁闻脚步略顿,似笑非笑地觑她,“刚刚那话怎么。” “……” 温燃抿住唇,突生一点羞耻之意,她小声说,“我没想过,我不敢。” 这语气倒是老实巴交的。 薄祁闻吊儿郎当地笑,“那现在呢,敢吗?” 温燃抬眸,撞进他深邃的桃花眼。 那眼里,有她企及不了的尊贵傲气。 温燃捉摸不透薄祁闻,单专注地望着他,一双莹润的双眸清澈又简单,不够性感,却足够撩人。 薄祁闻深潭般的眸微微起了变化。 静静等她表态。 温燃却没有鼓足勇气,说出“求你”两个字。 她很挫败,她想,她好像总能把到手的机会搞砸,就因为她那永远低不下头的自尊。 可她不知道。 她最打动男人的,恰恰是那一身不屈的硬骨头。 也多亏她这身硬骨头,她才没成为那些男人的盘中物。 那天的最后,薄祁闻没与她计较。 男人嘴角扯着不咸不淡的弧度,也没给她抽丝剥茧他话里的深意,只云淡风轻地吩咐她早点下班。 温燃懵懂起身。 眼见男人阔步着长腿下楼。 那颀长高挑的身影,一路消失到楼梯拐角,延伸到她当晚的梦中。 - 第二天清早,北城雨过天晴。 整个城市如同被濯洗过焕然一新。 温燃早起收到的第一个电话是amy的,amy说昨晚她去男朋友那儿了,手机忘了带,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大概是昨晚见过薄祁闻的缘故,温燃负能量一扫而空,抓了把头发爬下床说,“昨晚工作室停电了,应该不是电路问题,不知道怎么办。” amy说行,她去看看。 没一会儿,她发来信息:【欠费了】 第55章 amy又问她:【昨天没来什么重要的客人吧】 温燃刷牙的手一顿。 想回薄祁闻算么。 删删打打半天,还是回了句【没人】。 amy那边放了心。 温燃却是心不在焉的,去食堂的一路,都在回想薄祁闻昨晚说的那些话。 学校食堂早餐有汉堡,温燃难得想吃点有滋味的东西,就买了个,外加一杯鲜榨豆浆。 林荫路上人来人往,她边走边吃着朝校外走去,想着一定要在上地铁之前吃完,吞咽得急了点,连沙拉沾在嘴角都不知道。 那副吃相,还挺不顾形象的。 她头一次那样。 结果那天就是这么不巧,她还没走出校园,就遇到了一辆眼熟的豪车。 熟悉的连号车牌,熟悉的宾利。 甚至稳稳停在她面前的频率都是熟悉的。 温燃心口一突。 车窗降下,就瞧见薄祁闻仪态雍容地坐在后座,眉清目朗地瞧着她,很轻地挑了下眼梢。 他的出现就像注入情绪里的鲜活氧气。 温燃嘴角不自禁扬了扬,惊奇说,“您怎么在这。” 薄祁闻上下打量她一眼,白衬衫,牛仔裙,衬衫收进窄腰里。 纤细的脚踝上,一双白色袜子,配着一双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色帆布鞋,简单素淡的像栀子花,风拂过来,还能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 偏偏嘴角沾着一点汉堡的残渣,有种笨拙的娇憨。 倒是难得见她如此日常的穿搭。 薄祁闻觉得新鲜,会心一笑,“来学校找你们校长谈点事。” 说是来找校长。 其实是校长找他,说是捐体育馆那事儿出了点岔子,想跟他详细谈谈。 薄祁闻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便来学校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某人,结果还挺巧,真就见到了。 他冲温燃一挑眉,说,“上来。” 温燃啊了声。 薄祁闻说,“啊什么啊,难道要我抱你上来?” 温燃不是不习惯他狎昵逗弄的说话方式。 她只是突然想到她昨晚被他从矮凳上抱下来的画面。 耳根偷偷发烫。 温燃听话地上了车。 可能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她这次还挺胆肥,对薄祁闻命令说,“你帮我拿一下豆浆。”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 倒是从善如流地帮她接过那杯冰豆浆,指尖也不经意地擦碰到。 那触感……温燃心速加快。 接回来时候,她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抬头对周擎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周助早上好。” 周助冲她点头,“温小姐早上好。” 那语气毕恭毕敬的,就好像温燃是什么很尊贵的人,可惜那时温燃年纪尚浅,并不懂那规矩语气里的深意。 车子在来往学生的注视下,反方向朝校园深处的教学楼方向开去。 温燃注视了会儿,说,“先生,我还要上班。” 薄祁闻随手拨弄着平板说,“等会儿让周擎帮你请个假。” 温燃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右他说什么是什么。 不一会儿,车在行政楼面前停下,薄祁闻下车前侧头对她说,“我去和你们校长聊会儿天,你在这儿等我。” 温燃轻轻一噎,说,“我和周助?” 薄祁闻说,“他跟我上去。” “……” 温燃默默无语,“可我不会开车啊,万一有人要赶走你呢。” 据她所知,校内是不允许停车的。 薄祁闻却淡然道,“放心,没人敢驱赶你。” 他这话是真的。 校内的人看到他这车,除了注目礼还是注目礼,根本没人过来驱赶。 只是温燃不大自在。 校内的人不认识薄祁闻,但不代表不认识她。 想着校内论坛就经常八卦哪个女生上了哪个豪车,温燃不想成为八卦名单中的一个,就干脆从车上下来,坐到旁边林荫路下的长椅上,继续吃汉堡,喝豆浆。 这一幕,刚好被楼上的薄祁闻看到。 就这么静静瞧着她,他连校长说了什么都左耳听右耳冒,嘴角饶有兴致地扯着。 好不容易啰嗦完,校长喝了口茶,笑说,“也麻烦你了祁闻,都怪那工程队,太不靠谱,还要你再拨资金。” 这会儿温燃也吃完了。 她把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绕着薄祁闻的豪车仔细观摩了一番。 薄祁闻嘴角弯得更深几分。 收回目光,他垂眸呷了口茶,这才对校长道,“不碍事,左右指望校长多关照一下自家孩子。” 校长眉开眼笑,“那肯定的,你放心,念辞这孩子灵得很,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 “我倒希望你帮我把她看紧一点。” 薄祁闻眸光微敛,想说不只有沈念辞,还有另外一个,但转念一想,温燃已经大四,很快就能毕业,就是想关照,也没机会。 念头作罢。 薄祁闻没再深聊,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 校长一路把薄祁闻送出行政楼,临了还寒暄几句。 温燃没敢上前。 偏偏校长打算目送薄祁闻离开,薄祁闻上了车他都还没走的意思。 见她迟迟不上车,薄祁闻手扶着车门,说不上故意使坏,还是怎么,干脆叫了她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来。” 第56章 此话一出。 校长脸色都愣了三分。 更别说温燃。 好在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校长不一定认得她,她便硬着头皮,装作不认识校长的样子,匆忙上了车。 车门关上。 温燃脸都红了。 薄祁闻却觉得有意思得紧,他漫不经心地打趣她,“让你坐我的车,又不是让你上断头台,瞧你委屈的。” 温燃绷紧嘴角,脸色不大自在,说,“公共场合,怕人误会。” “误会什么。” 薄祁闻瞧着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呵笑了声,“误会你是我的人?” 那话有股超越边界的暧昧。 温燃心跳一下便快了。 薄祁闻总是这样,话里真假不辨,让人悸动难捱。 赧然的情绪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眼下车已经驶出校园,明显与前往工作室相反的方向行进。 薄祁闻低眸看着全英文的合同,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道,“带你去改头换面,去个饭局。” “……” 饶是再淡的性子,听到这话也懵了。 温燃措手不及地看着他,“带我去饭局干什么?” 见她愚笨又有趣的做派。 薄祁闻抬眸轻瞥她一眼,调笑中蕴着一丝昭然的宠溺,“不是你说的,要当演员?” 第21章 越界 薄祁闻这番对温燃来说无疑是震惊的。 可很多时候,人的命数就是这样,还没准备好,就被命运裹挟得一步步朝前。 那天薄祁闻真就把温燃带到了总公司。 公司还有高层会议要开。 周擎便叫来秘书室的一位漂亮的女员工和温 燃“对接”,对接的内容包括——带她去选晚上要穿的衣服,带她做皮肤护理,做造型。 按照温燃对打工人效率的预估,她觉得这几件事大概率一上午就能忙完,可那女秘书眼光相当挑剔,只是选衣服,做搭配,就花了整整一上午。 后来温燃才听说,她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 原本学的是服装设计。 前些年还在娱乐圈工作过,做的造型助理。 大概是周擎给的预算很充足,女秘书在资金上毫无顾忌,就连香水都替她选了几款,中午还带她吃了法餐。 她谈吐很风趣又有分寸。 即便是给温燃讲餐桌礼仪,也不会有倨傲之感。 温燃挺紧绷的心情因为她踏实许多。 女秘书顺势开玩笑道,“那你红了可以跟薄总说,把我要过去给你当经济人啊什么的,这秘书室待久了,我还真觉得烦。” 温燃觉得她纯属是在抬举自己。 她没当真地笑,“我能不能被选上还是两说。” 女人给了她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眼神伶俐,“你低估自己可以,低估薄总可不行。” 事实证明。 女秘书的话没错。 那天晚上,薄祁闻根本不是带她去见世面,被挑选,而是那个酒局的存在,本身就与她相关。 聚会设在私人庄园,距离城中地带很远。 薄祁闻忙完给温燃去了个电话。 温燃正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做妆容上最后一点修整,她是真坐麻了,听到薄祁闻的声音都像是一种赦免。 薄祁闻听她抒了口气,笑出声,“怎么跟上刑似的。” 男人磁嗓沉沉,被电流声渲染得更为动听,贴在耳畔,仿佛情人间的亲昵私语。 温燃耳根又麻又热,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埋怨他,“你被人按在椅子上化两个小时的妆试试?” 那语调虽不怎么爽利。 却被她小声克制着,道出几分娇嗔的滋味。 薄祁闻唇角淡淡一勾,还真好奇这姑娘这副得天独厚的皮囊,被化妆师折腾成什么样。 半小时后。 迈巴赫停在造型工作室的门口。 温燃穿着露肩收腰裙,踩着细高跟站在门口。 裙子是珍珠白的缎面,挺短的小礼服裙款式,把她的长腿和优越的肩颈腰线展露得更为流丽。 妆容和发型更不必说,完全为她量身打造,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把她的优点全部展现出来。 温燃从小到大没这样精心打扮过,多少有些不自在,但那种不自在,又在看到薄祁闻后,变成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她甚至在隐隐期待。 薄祁闻看她的眼神能有一些特别。 以至于她那瞬的眼神,有些昭然,那是一种年轻女孩才会有的紧促情绪,即便再怎么掩饰,也很容易让人看穿。 薄祁闻不免有些好笑地端量她两眼,见她在身旁坐下,随手将外套递给她。 温燃微愣,看向他的眼里装着问号。 薄祁闻语重心长,“遮一遮。” “……” 温燃才反应过来,她裙子有些过于短了。 忙接过来,用他的西装外套遮住。 觉得尴尬,她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城南的公馆。” 薄祁闻眼皮都不抬一下,拨弄着平板。 旋即又想到什么,那双漆邃的眼在夜色下兀地朝她望来,轻飘一笑,“把你卖了。” 温燃心口一突。 侧头对上男人玩味戏谑的眼神。 薄祁闻饶有兴致地逗她,“怕了?” 第57章 温燃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点当真,毕竟之前有金子坤那么一遭,而当下的自己,还被打扮成一个精致的“礼物”,她除了薄祁闻,无人可依靠。 眼神不自觉闪烁了两下。 温燃说,“我说怕,你就能不卖我么。”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眸色沉柔地注视着她,“我卖你,你怕是要记恨我一辈子。” 不知是车内音乐旋律太过旖旎,还是这刻车窗外街景华灯熠熠氛围靡靡,温燃竟从他眼中读出有别于长辈的,属于男人的特别情绪。 心跳突然变得不那么规律。 温燃缺乏勇气地移开目光,不敢去深想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时的她也没想过,那一晚,竟会开启她人生的新篇章。 不同于上次在俱乐部的那场聚会,那幢灯火生辉的私人公馆里,她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上流圈的世面,什么叫有钱人玩得又雅又奢靡。 这个私人庄园里,名酒不计其数,名画和古董也都不是稀罕的物件儿。 来聚会的宾客更是没有一个不地位显赫。 其中有两位是国内最大影业公司的大亨,有一位,是国内的知名导演,在国际上多次获奖的那种,也是这次薄祁闻要带温燃见的人。 剩余其他,不是圈子里的知名投资方,制片人,便是金牌编剧和传媒公司老板。 像温燃这样年轻稚嫩的面孔也不是独一份,那些或男或女的成功人士,身边几乎都跟着暧昧一位。 不同的是。 那些人远比她放得开。 在众人面前谈笑,亲昵地叫干爹,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只有温燃,在薄祁闻身边,怯生生的无所适从,只知道薄祁闻介绍谁给她,她就规矩地跟对方说一声您好。 有女人听见,吃吃笑了两声,像在嘲弄她的木讷。 薄祁闻手拖红酒杯莞尔,俯身凑近,低眸问她,“紧张?” 独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侵袭而来。 温燃心尖一颤,抬眸看他,“……有点畏惧权贵。” 薄祁闻这下是真笑出声了。 他眸光清邃,煞有介事,“那这些人里,你应该最怕我才对。” 温燃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笑容不自觉轻松。 或许在人类意识形态里,慕强也是产生心电感应的原因之一,温燃没办法不为薄祁闻悸动,她羞涩而小声地说,“那不一样,我不怕你。” 薄祁闻闻言懒懒一挑眉,“怎么就不怕我了。” 温燃嘴角抖了下,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你对我好,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话似乎取悦到他。 薄祁闻噙起唇角,抬手轻碰了下她微微燠热的脸颊,以作“奖励”。 却不知那一瞬的克制,反而加深了某些情愫的发酵。 说不清是酒精作祟。 还是这一刻温燃的眼神太过清亮动人。 薄祁闻逗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延长了些,还是旁人叫他过去赏画,两人视线才中断。 总归是没舍得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和那群不认识的人曲意逢迎。 那晚薄祁闻几乎走到哪儿,都带着温燃。 或许是这个原因,渐渐的,没人再敢用轻视挑剔的眼光去看温燃,态度反而有几分酸而不自知的羡慕。 温燃并不敏感这些,也不太在意。 直到晚餐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应该是某位公司老板旗下新签约的一个女艺人,北舞毕业的,舞蹈底子特别好,也不知谁先说起来的,就有人提议,让这位女演员当场跳一曲。 那女演员看起来挺青涩的,一时间有些尴尬扭捏。 偏偏她当时穿的裙子,很不方便。 可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老男人,就喜欢刁难这样的小姑娘,她越是抗拒,这些人兴致越是高亢。 没一会儿连曲子都选好了。 就是那位传媒公司的老总,亲自弹一曲。 到最后,还是一位女投资方,给她说了几句话,让人给她找了条长裤穿在裙子里,才把这支舞顺利跳完。 就在那群自诩为文人雅士的中年男人自嗨的时候。 薄祁闻始终神色淡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没一点参与的意思,也没打算给人解围。 ——明明他只要一句话,那群中年男人就会适可而止。 倒是温燃,见那 姑娘如同玩物一般,在众人面前跳上那一曲,之后还被开起玩笑,让她和某位大佬共舞,莫名有种物伤其类之感。 心下突然涌上一阵恶寒。 连手上的甜点都没了滋味。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薄祁闻不咸不淡地睨着她,“这下知道为什么了?” 温燃认输地垂下眼,没说话。 薄祁闻侧眸望着她雪白的脖颈,光洁而美丽的肩膀,半眯着眸,吐了口青烟白雾,将烟掐掉。 确定烟味都散了。 他才轻声叫她,“过来。” 温燃像只乖软的小动物,他一招手,她就温顺地坐到他身边去。 薄祁闻耐心看她,“热吗。” 温燃摇头说不热。 薄祁闻便把他那件刚定制好的白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感受着属于男人的体温和清幽气味。 温燃心旌止不住地摇曳。 她知道,那是薄祁闻的庇佑,只庇佑她一个人。 第58章 后来就连吃饭,薄祁闻都没让她脱下那外套。 别的女宾穿得多了,要被命令着脱下外衣,拉低领口,唯独温燃,穿着薄祁闻的外套,没一个人敢怠慢。 饭局过后,已入深夜。 这群人的夜场确实刚开始,但凡什么合作,什么生意,都是在这个时间开始谈,一般没什么意外,大家都是要玩通宵的。 只是通宵前玩牌。 通宵后玩什么就不好说了。 就是那会儿,又有一位富商带着情儿过来,一进来就说说笑笑的,像是这场合的常客,好不游刃有余。 温燃却是怎么都没想到。 那个富商带来的女人,是苏茶。 苏茶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温燃,脸色起先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消化下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笑,还跟温燃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这群人开始打牌。 薄祁闻自然被拉过去坐到主位。 这还是第一次,温燃亲眼见到薄祁闻玩儿牌。 往日里,他都是绰约脱俗的,倒是这刻,沾染了烟酒气,他才有几分世家公子纵情声色的浪荡气韵,更拿人了。 温燃明明很讨厌别人打牌,抽烟。 可不知为何,看着薄祁闻那清俊又玩世不恭的身影,她只觉得心动得厉害。 见她一个人待着太过孤零零。 没一会儿有女人过来拉她,笑说,“傻站着干嘛,过去陪薄先生啊。” 那眼神仿佛在教育温燃,怎么这么不知趣。 温燃很不知所措,毕竟薄祁闻没叫她过去,女人过来拉她,她也就过去了。 当下两个牌桌都坐满了人。 不仅有打牌的,还有在旁边巧笑嫣兮陪着解闷儿的。 老板们赢钱赢得高兴,还会塞几张红票子到女人鼓囊的胸衣里,好一副纸醉金迷活色生香的场面,温燃都看红了脸。 薄祁闻见她过来,倒是没说什么。 有人知趣地挪过一个座椅,他便递了个眼神示意温燃坐下。 薄祁闻斜瞥她一眼,“会玩儿牌吗?” 温燃说,“不会。” 薄祁闻笑,“不会玩牌还跟过来。” 即便在当下嘈杂的环境中,温燃也能听出男人这会儿的语气是温柔的,是宠溺的。 温燃其实喝了一点酒。 她借着酒意说,“那他们身边都有人陪。” 薄祁闻随手出了张牌,语气也是随意地一笑,“哦,别人有的,你也不能亏待我是吗。” 这话平心而论,有点儿暧昧。 别的男人的待遇,可不止简单的陪着打牌而已。 只是随便瞥了眼,温燃就见刚刚某位自诩老艺术家的出品人,摸上了旁边女人的大腿,挺少儿不宜的。 她耳朵发烫。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眼波没有任何改变。 都是这些年牌桌饭局上,瞧烂了的场面,只是没必要脏了某个小孩儿的眼。 没一会儿,侍应生过来递了张房卡给温燃。 薄祁闻弹断半截烟灰,“出去逛逛吧,累了就早点休息。” 刚巧另一桌的苏茶也陪累了,见状笑着过来,挽着温燃的手臂,说走啊,正好我也腻了,想出去抽根烟。 温燃还没说什么。 薄祁闻递了个眼神,这就允了。 苏茶高高兴兴拉着温燃起身,去楼上的走廊透气。 瞧着温燃和薄祁闻互动好半天了。 两人刚靠在栏杆上,苏茶就指着温燃的鼻子说,“这回我看你还撒不撒谎,都被我抓现行了吧。” 温燃挺无奈的。 她想解释,可又觉得就算解释,苏茶也不会信,反倒是显得她矫情。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薄祁闻也的确是她的金主。 她仰仗的人。 她没什么好撇清关系的……她喜欢和他有关。 温燃没了解释的欲望,把皮球踢回去,“我倒是想问你呢,你都有男朋友了,怎么在外面还乱来。” 就在刚才。 她不止看到别的女人被摸大腿。 也看到苏茶被揩了两次油。 结果苏茶哈哈一笑,“拜托,他是我男朋友啊。” 这回答无疑是令人意外的。 温燃哑口无言,“可他——” “他年纪的确比我大很多,”苏茶不在意地耸肩,“但那又怎么样,能给我钱给资源就行。” 说话间,她颇为风尘气地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那副驾轻就熟的姿态,完全和温燃印象中那个明媚洒脱的大小姐相反。 不用猜都知道这刻温燃在想什么。 苏茶吐了口烟,轻笑,“温大美女,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幸运的,攀上那么高的枝头,对方还是个人间绝色,这要是我做梦都要笑醒。” 说话间,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温燃,“不过你俩是不是还没睡呢。” 苏茶早就发现了,看起来温燃是薄祁闻的人,可俩人行为举止相当有分寸。 温燃也没想到苏茶能这么直接,总觉得她这晚像换了个人。 她认真看着苏茶,“所以你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男女关系,都要用睡没睡过来定义吗?” 苏茶朝外弹了弹烟灰说,“妹妹,咱都来这儿了,就别清高了,我也是给你句忠告,没睡的话赶紧睡,免得他被别的女的瞧上,他那样的男人,你都不知道有多稀有多精贵,没见刚刚好几个女的朝他身上瞟吗,这就是薄祁闻没搭理,他要是搭理了你看那几个女的今晚敢不敢跑他床上去。” 第59章 “……” 温燃虽是平静又无语的表情。 可垂下来的嘴角,早已出卖了她的心境。 苏茶噗呲一笑,低眸把包打开,抽出一样东西硬塞到她手里,“今晚加油吧姐妹。” 温燃摸着那塑料包装。 心头一哽。 脸瞬间便红了。 她想过丢掉,可几次三番的,都鬼使神差地把那东西揣回到外套口袋里。 当然苏茶也没一味鼓吹她这事,中途拉着她去楼下喝了两杯,顺便监督一下自己男人。 用她的话说,谁知道哪个小妖精私下有没有动心思。 这群臭男人,表面上玩的比谁都风雅,私底下比谁玩的都龌龊,说完还冲温燃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说,别忘了薄祁闻也是男人哦。 温燃表面上反应不大。 心思却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魂不守舍。 薄祁闻那会儿仍旧在牌桌上,赢多少钱都不动声色,输多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苏茶都回到牌桌上和老男朋友亲亲热热了。 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吧台桌上,看着这群上流社会的人。 她亲眼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女老板,特意坐到薄祁闻身边,嬉笑着陪他打牌,几次都凑得很近。 薄祁闻谈不上搭理她,但也没赶她走。 那女人说了什么,还把他逗笑了一次。 薄祁闻一笑,温燃就不开心。 然而此刻调酒师已经给她上了第三杯鸡尾酒。 温燃想到在薄 祁闻的俱乐部喝醉的那次,有点犹豫要不要喝。 偏偏这时,远处又传来那女人张牙舞爪的笑声。 刺得人头脑发胀。 或许是心电感应。 就在温燃看着薄祁闻的时候,本在斟酌着该出哪张牌的男人,倏然侧眸朝温燃的方向不经意一瞥。 就是这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 薄祁闻清楚瞧见,他这姑娘先是猝不及防地慌了下,紧跟着就转过头,拿起桌上那杯调得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仰头猛灌了一口。 喝完又把杯子朝桌上一撂。 踩着高跟鞋拿着包,扭身就走了。 那步子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背影都是倔强的。 薄祁闻先是觉得好笑,转眼看到吧台上被她喝了大半的鸡尾酒,眼神倏然一凛。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差吗? 而且这又是在跟谁较劲,他又没惹她。 莫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一点点变成烦躁。 旁边也不知谁在跟谁聊天,俩人满嘴黄腔,说什么老陈怎么不打牌去了,哦,原来开房和他小情人去单独玩了。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薄祁闻把牌一撂,突然就没了玩下去的欲望。 …… 温燃按照房卡上的门牌号,上了四楼。 酒劲儿上来的挺快。 她从电梯下来的时候,已经有点迷糊了,脚步也渐渐有些不稳。 偏偏这公馆隔音不好,一时只听咿咿呀呀的女人低.吟声,让人脸红心燥。 温燃那股头晕的感觉更明显了,连脚步都不稳,干脆蹲在地上。 就是这时,身后的电梯开了。 温燃还没分清来人是谁,身后就骤然传来一股力道,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拖着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温燃酒量再差也还是有防备心的。 在她眼里,这个公馆里的雄性生物除了薄祁闻就没好人,以至于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挣脱。 可还没挣扎几下,就听男人抬腿踹门砰的一声。 紧接着身体悬空。 下一秒她就跌在极其舒软的床上。 那瞬间,温燃不是不害怕的。 可当房间内灯光打开,她看清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薄祁闻时,那种出于防备的恐惧,又瞬间化作一池春水,只顾荡漾。 她平躺在床上,呆呆望着薄祁闻。 薄祁闻居高临下扯了扯领口,气笑了。 意识在这刻一点点回笼。 温燃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你怎么来了。” 薄祁闻挑眉,“我不上来,看着你一个人在走廊里睡觉?” 说话间,他俯身,眼神似有威慑,又有惩罚一般,双手撑在她两侧,目不转睛地对她冷笑,“我一时不看着你,你就自己找坑跳是吧。” 薄祁闻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小姑娘。 莫名其妙生气,还不把安全当回事,公馆里那些个老男人,喝多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他能给她撑腰,受到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可她呢。 就这么不知好歹把自己灌醉。 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那时薄祁闻是真气的。 他甚至想着找点儿难听话说给她,把她骂哭最好,哭到长记性,下次再也不敢乱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他难得对她发火一回,温燃不仅没被他凶到,反而抬起双臂,明目张胆回搂住他。 温燃被酒精操纵的眼神迷离,眼巴巴地看着薄祁闻,说,“能别骂我吗……今天我生日。” 两人的姿势俨然超脱了清白的范畴,越界到足以称得上拥抱。 薄祁闻脊背下意识僵直。 连挣脱都忘了。 偏偏那姑娘跟吃了勾魂药一样,撇掉所有平日里的冷静清高,说不出来的风情在她眼底荡开,眼神也缠缠绵绵,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 第60章 那瞬间,薄祁闻只觉腹下烧起一把火,说不清哪里来的耐心,他喉咙微滚,不自觉笑,“然后呢,撒娇要礼物?” 温燃柔嫩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再到他的耳骨,耳垂。 每到一寸,都能激起一道电流,每一下,都是逾矩的挑.逗。 不知不觉间,薄祁闻眼底荡起微妙的涟漪。 温燃乖乖点头说,“可以吗?” 薄祁闻嗓音不经意哑了几分,纵容般轻笑,“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 空气安静几秒。 再开口时,温燃眼底早已生出薄薄一层水雾,她声息又碎又轻,说,“薄祁闻,我想要你吻我。” “……” “你能吻我吗。” 第22章 破茧蝴蝶 酒精是让人能失去理智的东西。 温燃从来都知道。 可那天晚上,她就是任性的,固执的,如同被某种意识操控一般,豁出所有勇气,试图打破她与薄祁闻关系之间的所有壁垒。 哪怕这行为并不光彩。 哪怕她要的结果会令她失望。 然而,终归是太年轻。 在薄祁闻听到这话,静默凝视她的须臾,她的一腔孤勇还没“上阵杀敌”,就已然败下阵来。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羞耻。 温燃眼底爬上泪雾,想把手收回去,却不想薄祁闻反握住她纤细易折的手腕,掌控住她的去路。 男人深眸沉静,很轻地笑了下,“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神经像被针刺了一下。 温燃眼眶燠热,难堪地别开视线。 薄祁闻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燥红的脸摆正,强迫她直视自己,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危险信号的男性压迫感。 大抵是酒精这种东西真能叫人乱掉心智。 饶是薄祁闻,也分不清自己是想“教育”她,还是真的舍不得她掉眼泪。 他相当耐心地审视着她,“真过生日?” 被他这么一问,温燃先是一愣,紧跟着眼睛更红几分,扭身便把头埋进暄软的枕头里去。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 温燃总觉得自己矫情得要死,羞耻得要命,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谁也别想做自己。 所幸,薄祁闻挺吃她这套。 男人闷出一嗓子笑,没等床上的人伤春悲秋完,便已然俯下身,剥开她侧脸上凌乱的长发,在她耳边,落下缓慢,又轻浅的一吻。 温润的唇瓣,灼得人心头发颤,明明一秒不到,却让温燃觉得灵魂都在地动山摇。 眼眶突然涌出温热又酸涩的液体。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头,“你喝醉了,今晚早点睡。”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关门声。 温燃却从始至终没勇气睁开眼。 她蜷缩成一个没安全感的姿态,就那样躲在薄祁闻给她盖好的被子里,像一只不愿破茧见天日的蝴蝶。 薄祁闻不知道。 那是温燃第一次被男人吻。 即便短暂得,如同哄小朋友的睡前晚安。 …… 从客房出来,薄祁闻去天台喝了杯酒。 已近凌晨,庄园内外却依旧灯火通明。 凉风习习吹得人头脑发胀。 眼见薄祁闻一个人在这儿,导演唐义康拿了瓶白兰地过来,找他喝两杯。 见他落座,薄祁闻弹断烟灰,神色惫懒,“怎么唐导也闲着。” 谁都知道,唐义康挺爱玩的,年轻时花边新闻不少,现任妻子还是亲手捧红的影后,不想人到中年,反倒消停下来。 “年纪大了,身体不像从前,力不从心啊力不从心。” 言外之意就是玩不动了。 薄祁闻一扯唇角,倒无讥讽之意。 唐义康笑说,“倒是你,带来的小姑娘呢,怎么不见她陪着你。” 之前他就挺意外的。 当时大家都在打牌,身边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只有薄祁闻,身边没人陪,他也不让人靠近,后来还是 那个出品方的周姐凑过去,他才没赶走。 “带她来走个过场罢了。”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楼上睡觉呢。” “呦呵,还是个好宝宝。” 唐义康觉得有趣,故意套话,“不过你是不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点儿,不是说就是过去资助过的一个学生么。” 有钱人的圈子本身就窄,更别说京圈,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没几天就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燃的事倒不至于那么人尽皆知。 但演艺圈这边的一些合作方,心里都有了数,都知道薄祁闻最近心血来潮,准备捧个姑娘。 据说为这姑娘,跟金子坤都翻了脸,把金子坤恼得不行。 唐义康还挺好奇的,直到今天见上了本人,才明白薄祁闻为什么对这姑娘不一样。 不怪金子坤之前舍不得放弃,用影视行业从业人的眼光来看,那可真是个好苗子,不说演技,单那张脸就是高级的,天生适合大银幕。 但唐义康最好奇的还是薄祁闻怎么看待温燃。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薄祁闻对个姑娘这么上心。 男人端量着他的神色,半开玩笑道,“还是说,咱们薄总终于肯下凡,舍得动心思了?” 这话薄祁闻不是第一次听。 第61章 往常那些人打趣,他从不放在心上,轻则充耳不闻,重则一笑置之,可今晚,经历过刚刚那一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 没法再掩盖。 那么倔强又清高的小女孩,却为他眼中爱意浓烈,呵,多稀罕的一件事。 薄祁闻不是没收到过这样浓烈的爱意。 几乎从小到大,他都能遇见愿意为他扑火的执着姑娘,不同的是,他从前对待这些情意,根本不会驻足停留,只当在看一场闹剧。 垂眸看着酒杯中的白兰地。 薄祁闻嘴角扯起一抹淡漠无趣的笑,“动心思又如何。” 他抬眸淡扫向唐义康,眼神中仍是万年不会动摇的凉薄之态,“我又不能给她什么。” 既然不能给她什么,何必往前走那一步。 免得徒劳一糟,最后还是把人伤透。 唐义康自然参不透薄祁闻的真实想法,只觉他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知变通。 “哎,我说你,何必这么较真。” “人姑娘又不一定要你给什么,无非就是攀附着你飞的更高一点,这对你来说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这大好时光的,不去享受,还真打算以后被婚姻锁住啊。” 唐义康话糙理不糙。 但凡是圈子里的那群浪荡子,都会为他拍手叫好,再说句“兄弟懂我”。 奈何薄祁闻不是那群凡夫俗子,没那个兴致贪图享乐,游戏人间。 眼见时间差不多,该回房睡觉。 薄祁闻抄着外套起身,冲唐义康轻抬下巴,“明早我要去国外出个差,麻烦您,让那几位玩的小声一点。” 唐义康瞬间无语。 他以为薄祁闻这么挑剔的人是肯定要回自己家的,又不跟人姑娘过夜。 结果这家伙居然要留在庄园? 怕是自己听错,唐义康又问,“你今晚真在这儿休息?” 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薄祁闻孤拔高挺的身影却已然上了电梯。 压根没搭理他。 因为薄祁闻在,那一晚庄园难得没夜夜笙歌。 他和温燃的套房是挨着的,除此之外的其他套房里的客人,都被唐义康“请”到楼下。 其中就包括苏茶和她“男朋友”。 据说那时候俩人正在兴头上,被赶走相当不爽,这股怨气自然而然便算在温燃头上。 第二天清早,北城又下了雨。 温燃醒来刚洗完澡,就接到薄祁闻司机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走。 温燃捏着手机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先生呢。” 司机说,“先生早上七点就去机场了,周助亲自送的,这会儿估计人都到新加坡了吧。” 温燃退出通话,果然看到薄祁闻给她留的消息。 薄祁闻:【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后续事宜有人会联系你】 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句子,温燃没太意外。 恰好这时,苏茶敲开了她的房门。 看到她套房里除了拧开的两瓶矿泉水,和睡过的床以外,没有任何折腾过的痕迹,苏茶都惊了,“昨晚上那么大动干戈的把我们赶跑,你们俩光合上被子睡觉啊?” 温燃刚洗完澡,素面朝天的样子颇有出水芙蓉之感,她说,“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都怪你,”苏茶浅浅翻了个白眼,“你家薄先生怕我们吵到你们,把我们都赶到楼下去了。” “……” 温燃有些哑口无言。 苏茶谄媚一笑,对温燃说,“不过恭喜你啊姐妹,终于上位啦。” 温燃很不爱听“上位”这个词。 更何况,她和薄祁闻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即便昨晚的自己豁出所有的自尊和勇气。 不知为什么,温燃在这一刻,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她扯了下嘴角,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不痛不痒,“你别胡说八道。” 苏茶这人精一听这语气,觉得不大对劲,笑容在嘴边僵了僵,后头也没好意思再打探下去。 总归这一场销金宴不白来。 每个人都各取所需,收获颇丰。 两天后,映谷传媒的电影《沉默的谎言》正式官宣,苏茶的名字赫然在列,正是她之前试镜的女三号。 温燃之前关注了她的微博,所以知道,至于其他消息,她不关心,也不在意,那两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薄氏旗下的博林传媒和她签约了。 签约后的第一部片子,是唐义康导演的《山河夜宴图》,她在片子里饰演埋藏在宫廷里的侍女杀手,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本来唐义康想给她个女四的。 但见了本人后,觉得她的气质和女三更贴,也更容易出彩。 这部合作之后,会有第二部反诈骗,反拐卖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温燃会是女主角。 温燃想过薄祁闻会给自己机会,但没想过薄祁闻给她的是金山银山。 也多亏陪她签约的是周擎。 不然温燃真要怀疑那天的一切是不是骗局。 结束签约后,周擎告诉她,工作室她可以不用去了,未结的工资会在两天内给她结清。 温燃坐在车后座,心下沉了几分,她说,“我不能一直在那儿工作吗?” 这话都给周擎逗乐了,“你都要当演员的人了,还去那儿忙活什么,不怕被人笑啊。” 第62章 笑不笑的,不是重点,重点是温燃需要固定的钱,去供养老人。 但这话跟周擎犯不上说。 温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薄祁闻说,也想知道薄祁闻到底是什么态度。 只是时间不好拿捏,温燃怕贸然打扰他,便在微信上给他留言,问他可不可以不辞职。 薄祁闻那天正在马场陪家族里的长辈,顺便谈生意,喝茶功夫的间隙,他收到了温燃的消息。 很规矩客气的语气,没一丁点撒娇的意味,完全不似那晚搂着他索吻的小姑娘。 仔细一想。 那一晚,竟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薄祁闻低眸看着手机,一时间竟出了神,甚至再度想起那晚的午夜之后,他接到的那个呜咽不停的电话。 是醒酒后,但又没完全醒的温燃。 明明两人的房间就挨在一起,明明她敲门就可以进去,可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堵墙,打着电话。 一开始,温燃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很轻地,很轻地在啜泣。 薄祁闻也没挂断她的电话,就这么靠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灯也没开,只看到黑暗中猩红的一点。 哭了不知多久。 薄祁闻终于开口,柔声问她,“要不要喝口水。” 好笑的是,温燃到那会儿都是乖的。 她说,好的。 顿了顿,又问,水在哪儿? 薄祁闻是真没忍住那一丝笑,又耐心道,“你看看床边,我记得有没开封的矿泉水。” 话音落下 。 那头果然略有失望般沉寂了一瞬。 那失望掺在午夜滴答行走着的时间里,化作温燃很轻吸气声,她说,薄祁闻,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回答她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薄祁闻深深吸着烟,直到烟灰燃尽的最后一秒,才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道,“温燃,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 点到为止的话,在此戛然。 薄祁闻喉咙发紧,停在这没说下去。 可即便如此。 那姑娘还是没死心,她似乎又哭了,声音也有种湿漉漉的伤感。 像用尽所有勇气一般,她问,“然后呢。” 这一句,竟把薄祁问笑了。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然后,他自己的“然后”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有“然后”。 可说不清为什么。 薄祁闻脑中勾勒出她此刻哭泣难过的模样,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缓缓地,给酒杯加上冰块。 冰块磕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咕咚两声。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安抚她,“然后,好好睡一觉,完成你的演员梦。” 他想,那应当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她应当知足。 温燃陷入沉默。 饶是醉酒,她也知道她没必要再厚着脸皮牵扯下去。 薄祁闻也一样,他选择挂断这通电话。 因为他不确定,如果再聊下去,一切是否会脱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脱轨之前下车。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明明之前希望对方冷静下来的人是他,可在发现对方真的能做到冷静后,他又莫名不开心了。 整整三天。 温燃没给他回过一条信息。 哪怕那天早上,他亲自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她也没回复他。 薄祁闻觉得她是在赌气,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去签约的那天,她也没找他。 还是从周擎嘴里,他才得知温燃签约结束了,还跟博林老总见了面,博林老总很看好她。 如果不是周擎告诉她,不用回工作室上班了,温燃恐怕到现在都不可能找他。 思及此,薄祁闻嗤一声笑了。 这笑声惹得旁边玩手机的郑新柔注意过来。 她早就发现薄祁闻不对劲,只是到这会儿才敢说,“叔叔,你是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吗?” 这天的聚会,约了傅家和郑家。 傅家是薄家二姐薄雪的夫家,也就是傅北宸父亲那边。 郑家指的自然是郑新柔。 郑新柔的父亲英年早逝,孤儿寡母在家族中根基不稳。 郑新柔的父亲于薄祁闻是良师益友,这些年有薄祁闻在背后给她们母女撑腰,郑新柔在郑家的日子才好过,也才有了和傅北宸联姻的资本。 奈何这门婚事,傅北宸抗拒得很。 自从上次关禁闭后,他几次见面对郑新柔都没好脸色。 郑新柔倒不在乎。 左右到最后是个名义上的夫妻,她才不管傅北宸喜不喜欢她,有名分地位有靠山就行。 所以这次聚会,被傅家的长辈一叫,她就高高兴兴过来,权当和薄祁闻叙旧。 本来她还想趁机在薄祁闻这儿讨点儿甜头的,毕竟难得见他大忙人一面,哪成想,薄祁闻自打过来,心情就不大爽利。 要说她这叔叔,对熟人向来谦谦君子,如沐春风。 很少撂脸子不说,更别说这天阴沉着脸色。 也不知为什么。 郑新柔脑子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不会谈恋爱了吧。 可再一想,就他? 就他这样冷情的人,能看上谁啊,别搞笑了。 郑新柔在心里嘀咕着,眼睛下意识朝薄祁闻手机上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还有薄祁闻微信——这微信她都没有。 第63章 还没看到一点踪影。 倒是结结实实挨了薄祁闻眸光冷寂的一眼刀。 郑新柔登时吃了瘪,闭上嘴,装腔作势地转头看自己手机去。 结果下一秒,手机就弹出一条核.弹般的消息。 郑新柔说了句我靠,转头瞪着眼睛看薄祁闻,“薄叔叔,博林签了温燃???真的假的???” 就这一句。 旁边刚从马场上下来喝水的傅北宸也愣住。 郑新柔在这儿。 傅北宸根本都不想过来,这会儿听到温燃的名字,倒是瞪大两个眼睛过来了。 他拎着瓶水,显然有点儿懵,“你把温燃送进圈当明星了?” 郑新柔见他这德行,恨得白眼都翻出花,“傅北宸,你贱不贱啊,有你什么事。” 傅北宸被她一骂,也恼了,“我跟我舅说话,管你屁事!” 俩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 对薄祁闻来说,当下最烦的却不是他们俩,最令他烦躁的,是温燃又发来的三条微信。 温燃:【我想留下来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奶奶,与您无关】 温燃:【您放心】 温燃:【我不会喜欢你了,更不会纠缠】 那句干净利落的“我不会喜欢你”,像锋利的刃,在心头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波澜。 薄祁闻唇角讥嘲一扯。 只觉压抑了三天的郁气。 全然白费般,翻江倒海地涌上心来。 第23章 情种 温燃发出最后那句话时,心里不是没有忐忑。 可她实在想不出要怎样跟薄祁闻说,薄祁闻才会允许她留下来继续工作。 也许是从小到大遇到的坎坷太多。 温燃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会居安思危,即便未来的她真的成为一名演员,也没人会跟她保证,这条路上不会出差错。 万一她没做成演员呢? 她怎么养奶奶? 温燃没有那个自信。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赌气。 只不过那点“赌气”与自己的前程相比,太微不足道。 薄祁闻这样身份尊贵显赫的人,愿意顾念着往日稀薄旧情,照拂她,为她铺路,她就已经中了上上签,酒醒过后,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奢望他给自己回应。 太不现实了。 温燃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情情爱爱也不是她生活的重心,她自然没想过,彼时的薄祁闻心情到底会怎样的不好。 她只是觉得,薄祁闻可能在忙,不然就是看见了信息,懒得搭理她。 他那人,她其实很早就看清了,即便对人再温和宽厚,内心也是冷静的,薄情的。 他理智得无坚不摧。 偏偏越是这样的人,越能让人迷恋。 刚巧《山河夜宴图》剧组那边来联系她,告知她接下来一个月要去横店的训练营,要学习武术和表演,温燃忙着对接,便把和薄祁闻的聊天挪到脑后。 回到学校,她找导员请了假。 请假原因没细说,还没正式官宣,电影还在准备阶段,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导员给假给得很痛快,毕竟大四了,几乎没课,只是叮嘱她论文要好好弄,之后便是回宿舍收拾行李,为明早的出发做准备。 陈可媛以为她要去旅行,张口就问她去哪儿。 温燃想想说,去杭州。 陈可媛睁大眼睛,“杭州好啊,我正想去那儿旅游呢,可惜没时间,啧啧,好羡慕你。” 温燃笑了笑,说不是旅游,是去工作的。 旁边敷面膜的江桦懒洋洋地插话,“杭州嘛,也就一般,美食荒漠,之前暑假的时候我都待腻了,你要想去玩,过阵子我带你去,反正我家还有套别墅没租出去。” 陈可媛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讽刺。 她尴尬地扯扯嘴角,不说话了。 江桦见俩人都不吭声,干脆对温燃说,“你去杭州做什么工作啊,不是在你的服装店干的好好的?” 陈可媛一脸无语。 虽然她和江桦玩得更亲一些,但也受不了这姑娘一直对温燃这么刻薄。 陈可媛难得说了江桦一句,“那不是服装店,是工作室。” “工作室 不还是卖衣服的。” 江桦顶着面膜翻了个白眼,把陈可媛无语笑了。 兴许是压抑了很久。 陈可媛没忍住怼她,“江桦,人温燃没跟赵竞川复合,也不是她三了你让你俩分手的,你没必要这么针对人家。” 江桦面膜都摘了下来,脸色燥热地看着陈可媛。 陈可媛却不搭理她,该干嘛干嘛去了。 江桦气得满脸通红。 又不敢真和陈可媛吵架,毕竟当下和她玩得不错的,就陈可媛一个。 临睡前,温燃给陈可媛发消息:【今天谢谢你,但你其实不用帮我怼她的,我都习惯了】 陈可媛向来复习到很晚。 收到信息,就顺手回她:【不完全因为你,是我实在看不惯她,但她这人吧,心不算太坏,就是大小姐脾气,再加上赵竞川,她心里不是滋味,你担待一下,很快就毕业了】 温燃收拾了一晚上,这会儿躺在床上,累得打字都飘。 她说:【赵竞川这个人,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没必要那么迷恋】 陈可媛说:【嗨,就她看不清呗,那这男的最近还来找你吗?】 第64章 温燃说:【把他全方位拉黑了】 陈可媛说:【好果断,不过他真一点都没机会了?】 温燃:【没有】 陈可媛:【!你也太理智了】 消息发来的期间,温燃刚好从微信出去看航班,却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另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温燃以为是陈可媛的,点进去回复:【过去就是过去,我不回头看】 挺冷漠无情的发言。 和她相熟的很多人都见识过她这一面,唯独薄祁闻从来没见过。 可偏偏,那一刻给她发来消息的人,就是薄祁闻。 夜色朦胧下,薄祁闻刚从酒局上出来,眉宇间染着倦怠之色,坐上迈巴赫的后座,收到的竟是温燃这样前后不搭腔的回复。 薄祁闻眉心浅浅一拧。 还“过去就是过去,我不回头看”。 她在和谁聊天?在聊他? 说不清到底什么情绪作祟。 薄祁闻既气闷,又想笑,那股操纵他一整天的不痛快感觉也涌现上来。 正想着怎么回复她,能刺激她一下,对方却抢先一步反应过来,把消息撤回了。 “……” 整整一天都没个笑模样的男人,就这么再一次被她气笑了。 温燃意识到自己发错消息,别提多尴尬。 但更多的是意外。 薄祁闻居然还会回复她。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男人无情我无义”的态度,到薄祁闻这儿,心跳就止不住地变快。 温燃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但转念一想,他是薄祁闻,就又觉得没什么好可耻的。 看着屏幕里薄祁闻回给她的那条“那就留下”,她侥幸地想,兴许薄祁闻这会儿早就不看手机了,以他的个性,估计也不会在意她回不回复。 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没回复的必要。 要是真回复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找存在感。 权衡半天,温燃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收起手机睡觉。 刚闭上眼,手机就亮了。 温燃心口微微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薄祁闻:【装死?】 温燃:“……” 薄祁闻:【撤回做什么,我都看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温燃觉得薄祁闻语气难得有点儿冲。 温燃突然挺不爽的,明明被拒绝的人是她。 咬了咬唇,她生硬回复:【不好意思,发错了】 薄祁闻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一声轻嗤把司机都弄得有点儿紧张。 也察觉到自己这会儿脾气有些不对劲。 薄祁闻稍稍缓和了会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说:【这么晚不睡觉还跟人聊天,明天不飞了?】 温燃:“……” 心说有睡意也都被他搅和了。 她有点儿怨怼:【马上就睡了,只要您不再给我发信息】 称呼不仅又变成“您”。 连话也有了赶客的意味,真是好一招“过河拆桥”。 薄祁闻眸色寒凉地轻哼一声,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在他不给温燃发信息后,温燃没再找他。 就这么兀自莫名其妙地发了会儿脾气,薄祁闻合着眼假寐,又忽然扬了扬嘴角,笑了。 不愧是他当初一眼相中,就决定资助的孩子,这一身嚣张的犟种气质,可真是出类拔萃。 他还从没对谁有这么大的忍耐限度过。 然而那时薄祁闻并不知道,他的情绪失控只是一个开端,感情上的事,就跟拆了线的毛衣一样,但凡撕开一处口子,后续发展就注定恢复不到从前。 等再有温燃的消息,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阵子薄祁闻从国外出差回来,回工作室歇脚,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沫沫说的——“你们看娱乐百分百了吗,我在上面看到温燃了诶,里面采访有一段就是她,她穿着白t,扎着马尾,超清纯!” 昔日同事变成未来明星。 工作室都在热闹讨论。 就连曾经看不顺眼温燃的两个年轻设计师都在等着沫沫把视频找出来。 沫沫觉得手机屏幕小,四五个人不好看,就直接把找来的视频投屏到一楼的液晶大电视上。 薄祁闻一抬眼,就看到温燃那张立体精致的脸,映在屏幕上。 电视里,温燃未施粉黛,拿着话筒接受记者的采访,明显瘦了。 但瘦得很有精气神。 记者问她,集训的日子苦不苦,她腼腆笑说,我觉得还好吧,能学到很多东西,每天都很充实很开心。 记者又问她,唐义康导演平时对大家凶不凶。 温燃又笑,说,有时候会凶一下,但是凶完了就又会和我们嘻嘻哈哈开玩笑。 记者应该是蛮喜欢她的,特意问了一下她胳膊肘处的伤口,是不是训练受伤的,结果温燃不大在意地冲镜头展示说,“哦,这个是毒蚊子咬的。” 听到这个答案,记者笑起来,后来又让温燃带他参观了大家平时集训的场地。 温燃那把清磁好嗓,从电视里传出来,总有种特殊又不真实的韵味。 不似她平时刻板的语调,倒像她那晚酒后撒娇。 既清纯,又动人。 薄祁闻就这么手挽外套,微仰着头,凝瞩不转地看着电视里的温燃一颦一笑,直到沫沫惊奇地叫了声,“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第65章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叫回神,庄灵相当机警地把电视关上。 屏幕一黑,温燃介绍场馆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 薄祁闻眉心轻蹙,心无端空了一瞬。 眸色不经意地黯沉下来,他平静无波地嗯了声,转身上楼。 回到茶室。 周擎给他点了新上市的沉香,桌上摆着一盘苏州师傅今日新做的玫瑰松糕。 室内余香袅袅,薄祁闻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却不喝,只望着淡淡热气,不动声色。 直到郑新柔打来一通电话。 电话是打到周擎那边的,刚一接通,就听到这姑娘哭哭啼啼的嗓音,说特助哥哥,我要找薄叔叔,他在忙吗。 周擎都乐了。 心说这郑新柔还挺会挑时间的。 他说了句你等下,便把电话转交给薄祁闻。 薄祁闻本就有些烦,当下听到郑新柔的吵闹哭声,眉宇都透着一抹不耐。 和以前一样,郑新柔打电话过来又是告状,说傅北宸对她爱答不理,不给她面子,和她吵架。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傅北宸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和郑新柔联姻。 “就那个温燃你知道吧,你亲手送到娱乐圈当明星的。” “ 以前傅北宸还没那么喜欢她呢,自从听说她要当明星了,把他急坏了,生怕她在那个圈子吃亏,隔三差五就去横店找她,这才不到一个月,他跟双方家长说,他还是忘不了人家!” “薄叔叔,你这什么破外甥啊!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郑新柔粉丝八百万!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我哪点比不过温燃了!” 小姑娘说话叽叽喳喳的。 周擎眼见着薄祁闻从眉头紧蹙,听到逐渐舒展眉宇,再到往后一靠,点了根烟,几不可查地笑了。 “……” 周擎有些不能理解。 薄祁闻也没指望他能理解。 他不紧不慢地弹断一截烟灰,像是终于做好什么决定,听郑新柔告完状,捉摸不透地来了句,“行,我帮你劝劝他。” 有了这话,郑新柔心满意地挂断电话。 周擎站在一边,问薄祁闻,“那现在需要我把傅少爷叫过来,还是——” “订张机票。” 薄祁闻云淡风轻地开腔,碾灭压根就没抽几口的烟,“去杭州的。” …… 晚八点,横店训练营。 刚下过一场入秋的雨,空气中都泛着丝丝凉意。 集训完的演员们从场馆里出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要去哪里吃饭,同期的男演员率先上前叫住温燃,问她想吃什么。 温燃练了一天打戏,这会儿神情都是疲惫的,她说,“不用了,我想早点回酒店。” 男生说,“那你晚上不吃了?” 往常大家都是一起吃的。 温燃摇头说,“我煮点泡面凑合吧。” 见她真没去的心思,男生神色有些失望,但又不想放弃,于是笑笑说,“那这样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男生斩钉截铁地拦住温燃的去路,这行为看得旁人都暧昧窃笑起来,有人还跟着起哄。 如果是平时,温燃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可那天,太意外了。 意外到温燃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浓稠月色下,明令禁止停车的训练馆门口,明目张胆地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薄祁闻就靠站在车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又风度绝佳的风衣,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车打着双闪。 光影如金辉般为他颀长英挺的身姿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边,矜贵又倨傲的气质,有种格格不入的高雅。 温燃视线越过男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心尖如同触电般轻轻一颤。 她很轻地动了下唇。 那声“薄叔叔”还没开口,就见男人眸光深远地望着她,三分浪荡七分旖.旎地弯起唇角。 那是一种不属于从前的,浑然天成的撩人之态。 似电视剧里浮华归来,接爱人回家的情种,男人语调柔肠又命令地叫着她的名字,“温燃。” “……” 他缓慢眨了下眼,“到这儿来。” 第24章 一池春水 半个多月不见。 男人清隽俊雅的外形在一众人中依旧出尘耀眼,即便在场其他人都是皮囊优越的年轻演员。 拦住温燃的那个男生率先愣住,问温燃,“他谁啊。” 温燃眼神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或许是最近的表演课,让她学会了表情管理,总归那瞬间,她青涩的面庞看不出太多喜怒。 迎着男人深远的视线,她说,“一个长辈。” 薄祁闻听到她的回答,于夜色中深吸了口烟。 似乎并不担心她会违背自己的意思,他随手将烟捻灭,不紧不慢地上车。 这次周擎没跟着他一起。 薄祁闻单手搭着方向盘,眸光深远地望着温燃,好整以暇地等她过来。 那是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眼神。 已经说不清在梦里梦见过多少次。 温燃心口发皱,转身跟几个同伴道了别,在上车前犹豫了一瞬,选择坐上副驾驶。 车门关上,很轻的啪一声。 薄祁闻漆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尤为清亮,打量温燃一眼,淡声道,“刚训练结束?” 第66章 和从前一样宽厚耐心的语调。 仿佛两人是某种很亲密的关系,他可以随意关心诘问。 这就是他这个人的底色。 即便是拒绝人的时候,也从不打人脸,留好余地和温柔,永远不会撕破脸。 温燃有几秒的恍然。 回过神时,已经不自觉地嗯了声。 两人间的气氛如同隔了条河,薄祁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发动引擎说,“还没吃饭吧。” 温燃心里不大痛快,“您大老远过来是来找我吃饭的?”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笑,“不行?” 那玩世不恭的眼风着实欠扁,偏又韵味风流得让人心生悸动。 温燃是真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过来。 只觉呼吸都乱了分寸。 她目视前方,绷紧嘴角道,“您是我老板,自然想做什么都行。” 又是这副划开界限的态度。 薄祁闻斜觑到她微拧的眼角眉梢,估摸着她这会儿还有些脾气,放缓语调说,“西餐怎么样。” 温燃说,“听您的。” 薄祁闻扬起眼梢,“我在问你想吃什么。” 他命令人时,有种习惯性的语气和神态,每当这个时候,别人才会意识到,这位薄先生,也不总是好脾气的。 温燃默了默,想说我什么都不想吃,也不饿,结果饥肠辘辘的肚子相当不配合地咕噜一声。 薄祁闻轻笑,“都饿这样了,还不快点儿决定。” 温燃提上一口气,来了句,“那吃螺蛳粉吧。” 反正都要吃东西。 不如吃点让薄祁闻不痛快的,兴许他嫌弃了,还能早点走。 薄祁闻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 只是没想到,半个月不见,自己竟被她嫌弃到这种地步。 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男人无端轻笑一声。 温燃肩胛骨紧绷,以为他要生气,不想薄祁闻到底什么都没说,把车调头朝隔壁的小吃街开去。 温燃那会儿只顾克制着情绪。 没想过薄祁闻为什么对横城这地方这么熟悉。 等有功夫想起这事儿时,薄祁闻已经带她来了店里。 如温燃所愿,这家螺蛳粉臭得相当“正宗”,正宗到温燃一进去,差点儿想吐的程度。 她根本不爱吃螺蛳粉。 她只是想气薄祁闻。 可薄祁闻的情绪又哪里是她能随便撼动的。 他相当淡然地找了个座位,长腿交叠着坐下,闲适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不常来这种地方的贵公子。 温燃在他面前坐下,犹豫几秒说,“你要实在吃不惯的话,我们换地方吧。” 薄祁闻看着菜单又看她,“我还没吃过,试试挺好的。” 温燃:“……” 这家店算是这附近最“高端”的一家螺蛳粉店,连点餐都是服务生亲自过来,碍于薄祁闻没吃过,温燃便替他点了一份套餐。 两大碗螺蛳粉加配菜小吃很快送了上来。 闻着再臭,当下置身其中,也感觉不出来。 温燃只觉又饿又馋。 大概是两人足够熟悉,温燃没了从前的拘谨和在意形象,掰开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她专心致志地吃。 薄祁闻就专心致志地看。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看温燃吃东西,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当下的温燃,是放松的,敞开的,鲜活又富有生命力。 感知到男人沉甸甸的视线。 温燃抬眸对上薄祁闻要笑不笑的桃花眼。 她嘴角沾着一点辣椒油。 薄祁闻眉梢微挑,下意识就拿起纸巾,抬手帮她擦掉,举动丝滑得完全不刻意。 温燃不自然地怔住。 胸口里跳动着的心脏,堪堪麻痹了一瞬。 等想拂开他手的时候,薄祁闻已经把纸巾叠起来,优雅地放到一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总是那么云淡风轻的。 即便刚搅乱别人的一池春水,也能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 温燃抿了抿唇,突然就饱了。 或者说,她再度,不争气的,被这个人操控了。 这种失控下坠的感觉,像青春期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那样恍惚而不由自已,她已经分不清心情是酸涩,还是在隐隐开心。 薄祁闻见她不想吃了,对这碗螺蛳粉自然也没了兴致。 他问她,“不舒服?” 温燃摇头,酝酿须臾道,“您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说话间,她一点点抬眸,眼神炙烤着薄祁闻。 薄祁闻眼神很平静,没有一点伪装地笑,“一定要有事,才能过来看你吗?” 仍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温燃无端烦躁,她垂眸说,“您没必要来看我,我过得挺好的。” 明晃晃的赶客,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过分。 温燃收了收语气说,“我是说,您平时那么忙,不用管我的,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 很奇怪的。 她越是这样,薄祁闻越想留下来好好瞧她。 他想看看,这个没心肝的小姑娘,眼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真情实感,还是说,那天晚上,根本是她醉酒上头,一点不合时宜又不成熟的越界。 他也不总是运筹帷幄的。 第67章 他看不清她。 这样想着,薄祁闻笑了。 他点头,“行。” 那语气凉薄,像被扫了兴。 温燃心头如同坠了一块铅,就这么不痛不快地看着薄祁闻结账,再和他一起离开。 门口街流拥挤,灯火熠熠。 不大意外的,薄祁闻那辆车被贴了罚单。 薄祁闻应该是自己没处理过这些事,看到那张单子皱了皱眉,倒也没摘,就这么上了车。 你看,就是再贵的车,违规了也和别人贴一样的罚单,多好笑。 温燃在心里默默吐槽。 当是对他的“报复”。 却不想薄祁闻像是感应到她的小心思一样,忽然回眸看她,刚巧就抓住了她嘴角那一抹不光彩的弧度。 他哼笑了声,“瞧把你幸灾乐祸的,有良心吗。” 温燃瞬间拉平嘴角,“人家门口早就贴了不许停车的,是你没看到。” 薄祁闻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 温燃卡了壳,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也才注意到。 见她表情生动多了,薄祁闻淡扯着嘴角,心情好歹痛快几分。 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温燃会是撬开他情绪阀门的开关,只是想着既然来了,就别闹得不高兴。 于是他挑眉问,“还想去哪儿?别告诉我回酒店。” 这会儿自然是不想回酒店的,温燃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想他走。 斟酌须臾,她说,“我想买束花。” 薄祁闻点头说好。 也没查导航,就这么上了主路。 温燃忍不住想,他是常来横城吗?不然怎么连花店在哪儿都知道。 还是说,横城有谁。 让他经常过来,所以他才这么熟悉。 脑中不禁思绪纷乱。 再抬头时,薄祁闻已经找到了一家花店。 没管门口让不让停车,他左右停了,反正也不在乎再贴张罚单。 也是这会儿,温燃才想起薄祁闻不喜欢花。 amy说过的,他好像是对花粉有点过敏,工作室的整个三楼都不允许放置鲜花。 温燃以为他会在车里等她,结果薄祁闻也下了车。 花店小小的,女老板坐在门口乘凉,见两位过来立马招呼,笑着问想买什么样的花。 温燃还没问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跟女人说,想要买百合花。 她这段时间习惯定期在酒店放百合,她喜欢百合的香气。 扫码付款后,老板麻利地给她装好。 温燃想着快点走,以免薄祁闻不舒服,却不想薄祁闻就在这时出了声,“这是什么花。” 他指的是柜台前一束包好的花束,纯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像裙摆,很是清丽好看。 老板说,“这个呀,白山茶,店里新培育的品种呢,要来一束不,送女孩子很体面的。” 说着,她笑眯眯地看向温燃。 意有所指似的。 温燃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 还没解释,薄祁闻就散漫开腔,“那给我包一束吧。” 女人笑说好嘞,跟着又道,“但只有白色,会不会太单调,您在看看,有没有别的颜色。” 薄祁闻视线朝别处转了转,停留在那篮介于淡蓝和淡紫色的小花束上。 老板娘应承道,“这是勿忘草。” 温燃心头浅浅一咯噔。 薄祁闻眉梢略挑,点头应声,“就添这个。” 兴许是见着薄祁闻衣品和气质都很贵重,那晚女人在他这儿割了好大一把韭菜。 花束包得是店里最大最华丽的款式。 薄祁闻在外面抽了根烟,老板才包完。 温燃替薄祁闻接过来,薄祁闻倒是半点儿没谢谢的意思,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放后面,完全没有把那束花送给她的意思。 温燃抿了抿唇。 心说有什么可在乎的。 她才不稀罕。 可坐上副驾驶,还是些气结。 在薄祁闻问她还想去哪儿的时候,她闷闷说,“我累了,要回酒店。” 薄祁闻闻言斜瞥她一眼,像是看穿什么似的,笑了,“那就回酒店。” “……” 温燃嘴角耷拉得更明显了。 偏偏薄祁闻问,“酒店附近有药店么。” 温燃神经一紧,“你过敏了?” 眼里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薄祁闻嘴角绽开愉悦的弧度,打趣似的看着她,“还知道我过敏呢。” 温燃抿着唇,耳根一点点发烫,她说,“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薄祁闻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语气玩味,“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话间,他蹙眉抬手摸了摸脖颈。 温燃侧头看去,发现那里有点红了。 顾不上去酒店附近找药店了,她说,“还是先买药吧,这附近就有药店。” 薄祁闻倒是挺听她的话。 不过几分钟,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下。 温燃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帮你买,氯雷他定行么。” 薄祁闻笑说,行啊。 转眼就见温燃推门下了车,又不放心什么,她凑近车窗说,“把花放后备箱行么。“ 薄祁闻又笑,“你说了算。” 温燃听见后备箱的锁开了,立马将两捧花拿走,跟着便转身穿过马路,朝斜对面的药店快步走去。 第68章 巧的是,她今天也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 快走起来,裙摆像荡漾的涟漪,和暴雨天的那个光景很是相似。 可谁又能想到呢。 从前那个倔强离开的身影,如今也会健步如飞,为他着急。 薄祁闻勾唇一笑,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这姑娘,吃苦肉计。 第25章 甘愿沉沦 温燃又哪里知道那是让她紧张的“苦肉计”。 她只知道薄祁闻过敏了。 不能耽搁。 巧的是,温燃前脚刚进药店,后脚和她住同一套间的女演员就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帮忙买两盒妈富隆。 女演员叫邹小洁,自嘲是娱乐圈里的十八线。 年纪比温燃大几岁,性格挺成熟开朗的,对温燃平时很照顾的。 帮忙买药这件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让温燃意外的是那药的名字。 虽然她没用过,但好歹有常识,知道那药是什么。 察觉到她有些意外,邹小洁哎呀一声,“别多想啊,我这几个月姨妈不准,买来调经的。” 她一解释。 温燃这才隐约想起来,曾经蒋雅和和她说过避.孕药有这疗效。 温燃收起情绪,说了句好的。 顺口就跟药店的营业员要了两盒,又替薄祁闻买了瓶水。 结完账从药店出来,薄祁闻的车已经停在了药店门口,豪车的脸面摆在那儿,即便不想,也有几分招摇过市的滋味。 温燃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他家门口不让停车。” 薄祁闻瞧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更想笑了,“怎么年纪轻轻的,跟小管家婆似的。” 他轻扬下巴,指了指车窗前还没被他拿下来的罚单,“都被贴过了,有什么好怕的。” 温燃表情有点儿严肃,“你再被贴几次,今年就别想开车了。” 薄祁闻不痛不痒地哦了声。 转眼又斜睨她,“没事,你开。” 温燃拧矿泉水的手一顿,“我?” 薄祁闻挑眉,“来见你,你不开谁开,难不成指望我把周擎带过来?” 6 这番话从他嘴里出来,明了却暧昧。 温燃都快恍惚了,以为薄祁闻以后真的要常来看她,可转念一想,这种让她误解的漂亮话,她听得还少么。 不少。 一点儿也不少。 经历过那晚,她已经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咽下起伏的心绪,温燃把话题转移开,“你快把药吃了吧。” 她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薄祁闻。 薄祁闻却先一步瞥向她怀中的塑料袋,在看到那两盒妈富隆时,眉心很明显地蹙起来。 温燃注意到他的神色,马上解释说,“我替别人买的。” 薄祁闻哂笑,“替人买避孕药?” “……” 温燃忍不住反唇相讥,“您懂的真多。” 听出话里的醋劲儿和不服,薄祁闻唇角弧度更深了,“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都不懂,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男人半眯起长眸,促狭嗔怪的语气,把温燃生生电了一下。 她匆忙避开视线,以掩盖这刻的心猿意马,说,“给舍友带的,她说要调——” 后面那个字卡住,温燃没好意思说出来。 薄祁闻却明白了。 他眉眼舒展,淡淡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薄祁闻这样的男人,什么圈子没见识过。 他拿过她怀中的那盒氯雷他定,从中取出一片吞服,掀眼瞧她,“还跟她住一个房间?” 那语气当真嫌弃。 温燃却从小到大质朴惯了,对这些并不挑剔,“训练营的人太多了,酒店都是两人一间。” 可她不挑剔。 不代表别人不替她挑剔。 那天薄祁闻离开后,叫周擎给训练营的对接打了个电话,温燃回到酒店刚洗完澡,就收到训练营工作人员的通知,说要给她换住处。 温燃捏着手机愣了几秒神,想起薄祁闻送她回来时,看到这家快捷酒店门脸,那副无语的神情。 他还讽刺一笑,骂了唐义康一句“这老东西”。 那会儿温燃不懂,他好好的怎么骂人。 当下却渐渐明白……他原来是在护着自己。 她问,“其他人也换吗?” 工作人员都笑了,“其他人当然不换啊,你那酒店一千五一天呢,想什么呢妹妹。” 一千五。 温燃被这数字惊呆了。 工作人员又说,“快点收拾一下吧,等会儿小助理过去接你哈。” 不知是不是错觉。 温燃总觉得这位对她态度好了许多,明明前一阵子她想换个枕头,都被这人忽视的。 她想,应该就是薄祁闻没错了。 傅北宸可没那个心眼儿,也没那个权利。 这么一想,温燃有点儿高兴,但又不太敢高兴。 其实挺正常的。 她是薄祁闻旗下公司的艺人,他做老板的,过来看看员工,再改善一下员工的生活条件,合情合理。 温燃尝试着说服自己。 没一会儿,邹小洁春风满面地回来了,她见温燃在收拾行李,惊讶地问,“你要干嘛去。” 温燃说,“统筹要给我换个酒店。” 邹小洁睁大眼睛,“就你自己啊?那我怎么办。” 第69章 大概是最近人情世故经历得多了。 温燃把话说得挺圆滑的,“那你要问你经纪人了,我也不太清楚。” 邹小洁翻了个白眼,往沙发上一坐,“我经纪人哪顾得上我死活,算了算了,认命。” 温燃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就是这会儿,邹小洁注意到她摆放在窗台上的白山茶花束,她欸了声,“温燃,那个公子哥儿又来看你了啊。” 公子哥儿说的就是傅北宸。 前阵子他心情不好,来横城找了温燃几次。 温燃本来不想见他的。 但这人死心眼得很,直接跑到训练营门口堵她。 温燃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想着反正在横城,没人会注意他们,就陪他出去吃了两次饭。 傅北宸对于和郑新柔联姻这事特别苦闷,每次都喝了好多酒,后面一次还是温燃把他送回酒店去的。 在温燃心里,俩人就是朋友,傅北宸却对她好感加深了。 那天晚上,傅北宸差点儿吻了她。 温燃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还骂他几句。 偏偏傅北宸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回家摊牌,说绝不可能跟郑新柔结婚,还说喜欢的人是温燃。 当然,后面的事温燃都不清楚。 薄祁闻也没提傅北宸的事,只在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她要下车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问她,“最近谈恋爱了?” 温燃推门下车的手一顿,眼睛睁圆,“谈恋爱?” 游刃有余的“老”男人就是这样的,小姑娘一个表情,他就能把人看透。 根本不需要问她和傅北宸怎么回事,薄祁闻就知道又是傅北宸在单相思,甚至拿温燃当借口。 可真是他的好外甥。 鼻尖溢出轻哼,薄祁闻讳莫如深地笑,“行了,下去吧。” 顿了顿,又漫不经心道,“记得把花拿走。” “……” 如果对方不是薄祁闻,温燃真想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后备箱打开,薄祁闻也下了车。 男人身高腿长,慵慵懒懒地轻靠在车上,给她递了个眼神,“那束也拿走。” 温燃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含着脉脉温情一般,足以把人溺毙。 心跳瞬间漏掉几拍。 温燃说,“这花你不是要送人的么。” 薄祁闻云淡风轻地嗯一声,“专送没男朋友的小姑娘。”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说,你敢说你恋爱了。 这花才不给你。 领悟到这层意思。 温燃脑中仿佛炸开一簇簇烟花,呼吸间的氧气都稀薄了。 但紧跟着,又有点儿生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飘在天边的风筝,薄祁闻却握着掌控她的线。 他让她走她就得走,他让她留就得留。 而她最无力的。 是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轻而易举就能为他心动再心动。 于是,最后的最后,薄祁闻没有得偿所愿的收货温燃一个明媚的笑靥,而是被她那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睛瞪了足足两三秒,直到她眼睛红了,才拿起那束薄祁闻用过敏换来的鲜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薄祁闻嘴角噙笑地站在那儿,视线就这么追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进了酒店。 也是在彻底冷静下来后。 温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这么能扫兴。 尤其是看到邹小洁当下羡慕的眼神,邹小洁说,“这花也太好看了吧,是不是很贵啊,哎,怎么就没人送我花呢。” 温燃说不上为什么,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她说,“花不是他送的。” “啊?那是你自己买的?” 温燃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摇头说不是。 她想解释是一位长辈送的,可人这种生物,就是会有几个瞬间,特别任性。 就是这瞬间,她像个真正意义上的二十二岁小姑娘,任性地说,“是……我喜欢的人送的。” 邹小洁闻言果然一脸八卦,“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温燃眼底荡起罕见的羞涩,否认,“你不认识。 ”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帅不帅,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在一起。” 温燃语气有种微妙的酸涩,心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 邹小洁还想问什么,小助理就在这时过来接温燃了。 被这么一打岔。 温燃顺水推舟地转移话题,邹小洁后来也没了问的心思。 随后温燃就被小助理带去另一家高端酒店。 豪华的套房。 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冰箱里准备了很多进口的半成品食物,还能开伙做饭,仔细询问,果然是周擎联系了训练营的对接。 只是不知道,这些细致周到的关怀,周擎的意思,还是薄祁闻的。 温燃也不好意思去问薄祁闻。 毕竟今晚是她先甩的脸子,招呼都不打就把人丢在身后。 新换的床品柔软舒适,整个套房透着干净高级的香气,温燃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薄祁闻对她到底算什么呢。 是男女之间的兴趣?还是怜爱? 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 第70章 她看不穿他。 反倒是薄祁闻,从头到尾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温燃心里无端萌动出一股淡淡的绝望,她只能告诉自己,暂时什么都不要想,事业最重要。 结果催眠还没生效,薄祁闻的消息毫无预兆地弹出来。 薄祁闻:【套房设施喜欢么】 看到信息的瞬间。 温燃心口一咯噔。 这还是薄祁闻第一次主动给她发这样的信息。 滞闷的胸腔像是豁然打开一道门,清风吹进来,裹挟着无法抗拒的愉悦与欢欣。 就是这刻。 温燃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时,酸涩又甜蜜的滋味。 原来这种滋味,可以让人甘愿沉沦。 又无怨无悔。 第26章 芳心乱动 那天晚上,两人其实没再聊什么。 薄祁闻要赶飞机,没那么多时间看手机,知道住处让温燃满意,便放下心没再多问,好久之后,才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横城了。 温燃那时已经准备睡下。 可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一看到薄祁闻的信息弹出来,她就睡意全无了。 她没想到薄祁闻见完自己就回去,就好像他是专门来看自己的。 隐隐自恋的想法无可避免地在心中升起。 温燃试探着问他:【事情都办完了?】 薄祁闻到了萧山机场。 临近起飞,他准备给手机关机,但看到是温燃的消息,就顺手回了。 薄祁闻:【不是都见到你了】 “……” 双颊温度不经意攀升。 温燃回:【你来就为了找我?我不信】 薄祁闻是真被她弄笑了。 心说自己活该不是,招惹这么一个不好哄的,讲真话也不听。 平心而论,他很久没觉得这么有意思过了。 嘴角浮起不自知的笑漪,薄祁闻不厌其烦地敲字:【那你觉得还有谁值得我这么大老远过来】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 温燃默默无语,反驳说:【我怎么知道谁在你心里更重要】 这语气,活像个吃醋的女朋友,她发完就觉得不对味,立马撤回。 可再快薄祁闻也看见了。 他这人,向来懒得解释什么,唯独在温燃这儿,多了几分耐心。 他云淡风轻地回复:【那就日久见人心】 发完,关了机。 徒留温燃一个人琢磨这话的意思。 隔天,她趁休息的功夫,给蒋雅和打电话。 蒋雅和仍旧一副情场高手的做派替她分析,“你俩现阶段很明显就是暧昧啊,你没和别人暧昧过吗。” 温燃噎了下,说没。 她没和别人暧昧过,当初跟赵竞川在一起,也是赵竞川打的直球。 蒋雅和叹气,“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想清楚,你根本玩不过他的,你看他稍稍哄哄你,动点小心思,你就又惦记他了,你说你可怎么办。” 温燃心情从来没这么复杂过。 她本来只想问蒋雅和,薄祁闻昨天来见她到底代表什么,却没想过蒋雅和会劝她清醒。 温燃蜷紧指尖,轻声问,“暧昧是完全不喜欢吗。” “也不是。” 蒋雅和很难给她解释清楚,“但是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肯定还是差很多的,据我了解,一般都是在权衡,或者哪里不大满意,现阶段又没遇到更好的——” 怕说下去温燃难受,蒋雅和把话拉回来,“但我说的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普通人,薄祁闻这个阶层的人,真就不好说他怎么想的,但你看啊,他对你出手多大方,就是真暧昧你也完全不吃亏啊。” 话虽然有点直白,却是事实,温燃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着她。 她也不是白眼狼,能看得清薄祁闻对她的好。 可是,人就是这样。 得到了一,就想要二,拥有的越多,就越贪。 兜兜转转,她还是想要薄祁闻的喜欢。 或许是“暧昧”这一词,太让人丧失“斗志”,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温燃都犟着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主动联系薄祁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这么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训练生活,连手机都不怎么玩。 薄祁闻也没联系过她。 他那阵子公务缠身,集团内部斗得厉害,要他回来坐镇,他几个地方来回的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 等终于闲下来时。 人也病了。 先是酒局上喝了酒,伤到胃,薄祁闻没在意,去扫墓,结果遭逢一场暴雨。 和他一起去的沈念辞同样着了凉,却没他严重。 薄祁闻又是高烧到三十九度五,又是咳嗽,再加上胃炎,短短几天就明显瘦了一圈。 那几天来探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反倒不得闲。 后来还是周擎生气了,自作主张表了态,在朋友圈说薄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大家别来打扰,那些人才收敛。 不得不说,周擎跟了薄祁闻很多年。 有时候他发脾气起来,薄祁闻都要笑着忌惮三分。 不过说就说了。 没谁值得在意。 让薄祁闻头疼的反而是明婶。 明婶觉得他这么硬挺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医生说了,这么咳下去,可以打几天吊瓶,她每天都苦口婆心劝他打针。 第71章 奈何薄祁闻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明婶听着家里的咳嗽声都快愁坏了,让沈念辞劝也没用。 沈念辞云淡风轻得很,“劝不了的,我哥从小就怕针,三十的男人一枝花,没几天就好啦。” 她倒不是不关心薄祁闻。 而是开学后丰富多彩的生活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连家都没回。 也正是她那几天在学校滑板社玩得太嗨。 遇到了从训练营放假回学校的温燃。 沈念辞见到温燃眼睛一亮,拎着滑板就过去叫她,温燃没想到在学校碰到沈念辞,也很高兴,两人站在校园甬道边就这么聊起来。 这次放假只有两天。 温燃先是去看了一趟奶奶,再回宿舍置换一点秋装。 刚说完,沈念辞就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看我哥啊。” 听她提到薄祁闻。 温燃神色都不自然几分,“先生那么忙,我怕打扰到他。” 沈念辞这孩子打小儿就灵。 她眨巴着大眼睛说,“可是他现在病了啊,没人照顾的。” 温燃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病了?” “是啊,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家养着呢,”沈念辞故意说,“明婶的话他也不听,一直咳咳咳的,哎,你要是有时间,就过去劝劝他打一针吧,不然哪天把肺都咳坏了怎么办。” “……” 温燃被她说得快要动摇了。 可还没下定主意,沈念辞就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等温燃反应过来时。 沈念辞手机免提已经传出薄祁闻略带不耐,又沙哑带咳的说话声,“不是在学校玩得开心,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听到男人说话声的瞬间。 温燃心口狠狠一咯噔。 沈念辞憋着笑看温燃说,“当然是关心你啊,是吧温燃姐。” 温燃:“……” 只觉耳根连着脖颈处的皮肤都燥热起来。 另一边,薄祁闻听到温燃的名字,也着实愣了瞬。 男人眉梢轻蹙,隐忍着咳了声,说,“她回来了?” 这一声声的咳嗽。 仿佛咳在温燃心里那般难受。 又很微妙的,怨怼了一周多的情绪,像是忽然找到了发泄口,温燃竟有一丝没良心的舒坦。 眸色凝重地接过手机,她语气有些责备,“才一周多没见,你怎么病成这样。” 这一听就知道她不真把薄祁闻当“先生”。 沈念辞想,她还没见谁敢跟薄祁闻这么说话呢,温燃地位定不一般! 果不其然。 薄祁闻听她这呵斥不生气就算了,还有心思阴阳怪气,“我都病成这样了,也没见你来关心。” 温燃说了个“我”字,便心虚地卡壳了。 总归是在外面,又是沈念辞的手机,她没多狡辩,板着脸问,“那我现在去关心你还来得及么。” 薄祁闻很明显地笑了声,混着一声咳嗽,漫不经心道,“来呗。” “……” 温燃被他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气得咬了下唇。 心说要不是看在他生病。 她才不会去找他。 但话已经撂下,没有不去的道理。 温燃在沈念辞期待的眼神中和她道了别,又匆匆回到宿舍,整理行李,而后才打车去薄祁闻的住处。 应该是沈念辞特意打点好的。 温燃一按门铃明婶就特别欢迎地来接,更离谱的是,她刚进门换好拖鞋,明婶就跟她说,她今天放假。 温燃猝不及防地啊了声。 还没太懂她是什么意思,明婶就已经拎起外套,把她往里面推,边笑说,“今天先生就麻烦你了。” “……” 温燃被推得一趔趄。 抬眸就看到薄祁闻坐在阳台的藤木椅上,姿态悠闲地看书。 临近中午的阳光散漫温柔。 薄祁闻一身白色居家服,披着一件薄款外套,宽肩腿长的身姿,有种斯文优雅的书卷气。 偏偏这刻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玩世不恭地望着她,撩人于无形。 双颊莫名爬上红晕。 温燃不大自然地叫了声先生。 薄祁闻拳抵在鼻尖下,咳了两声,“明婶今天放假,午饭只能你来做。” ……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温燃走近薄祁闻,“你就不担心我不会做饭吗?” 这会儿倒是温燃在居高临下看着他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薄祁闻整整瘦了一大圈,皮肤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笑起来难得有种羸弱的美人感。 温燃说不出的心疼。 而她打量薄祁闻的时,薄祁闻也在打量她。 他挑挑眉,故意气她,“胖了。” 温燃难得心虚了一瞬,“是结实了,导演也让我多吃点。” 薄祁闻点头轻笑,“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 温燃抿唇,别开视线,装作打量厨房的样子,她问薄祁闻,“你中午想吃什么。” 薄祁闻挺意外地挑眉,“还真会做饭啊。” 温燃气得一笑,“我从高中毕业就照顾奶奶,你说呢。” 薄祁闻耸肩,扶着椅子起身。 有那么一瞬间,温燃都想上去扶他,她眉头都皱起来了,说,“你到底生的什么病,这么严重。” 其实那会儿薄祁闻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咳嗽始终不好。 第72章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温燃面前,他就是想装柔弱。 谁让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找过他。 理所当然地找了个借口。 薄祁闻低眸淡定地挽了挽袖子,“没什么事,就是胃炎,加好几天高烧不退。” 温燃嘴角痉挛般抽了抽。 这叫没什么事? 她相当无语地看着薄祁闻,刚巧薄祁闻下台阶,手臂在半空中虚虚递了下,温燃几乎是下意识,上前扶助他。 温热柔软又年轻的身体靠上来。 薄祁闻嘴角几不可查地牵了牵,他不紧不慢地看向温燃,同时隔着袖口,握住纤细她的手腕。 被他突如其来地握住,又近距离望着。 温燃心跳狠狠快了一拍。 漂亮白嫩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俨然一副芳心乱动的模样。 薄祁闻眸光缱绻地看着她。 眼神是藏也不藏的特别偏溺,他忽而一笑,“嗯,还是胖点好看。” 第27章 欲擒故纵 温燃不是那种长几斤肉就焦虑得要死的姑娘。 实话说,她希望自己结实点儿,省得别人见她柔弱,总想趁机在她这儿讨便宜。 只是没想到,薄祁闻会说她这样好看。 偏他眼眸里笑意真切,没有半点打趣的影子。 温燃一瞬赧然,“哪儿好看了。” 薄祁闻有点儿啼笑皆非,“我这是夸你,又不是骂你。” 温燃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点儿僵硬,努力牵动了下嘴角,讷讷哦了声,“谢谢先生夸奖。” 薄祁闻摇头叹息。 说了句可真是难伺候。 温燃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把人留在客厅,去厨房准备午饭。 虽然只来过一次。 温燃还挺轻车熟路的。 薄祁闻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想着大不了就叫周擎点几道味品阁的杭邦菜,结果一通视频会议旁听下来,温燃那边已经烧好一道菜了。 闻着饭菜香气。 估摸着是西红柿炒蛋。 这样的家常小炒,薄祁闻很久没见。 明婶一个月两三万的工资,根本不敢拿这种简单菜式敷衍沈念辞,饶是是平常,饭菜也做得相当精致。 至于薄祁闻。 回来的时候就更少了。 忙的时候,不是这个饭局,就是那个酒局,再不然就被叫回老太太那边去,他已经很少有机会,感受这样简单温馨的烟火气。 再一抬眸。 身形纤瘦窈窕的姑娘,正嫌自己的长发碍事,抓成一个丸子头,露出一截白皙清秀的天鹅颈。 她是那种骨架小,又很纤长舒展的类型。 即便胖了点,看起来也只是胖到该胖的地方,凸显得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然而,薄祁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在他眼里,温燃皮相虽为上乘,却并不足以擒获住他的所有关注。 反倒是她似乎长高了点。 引起薄祁闻的兴致。 他心想,都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还能长高? 眸光里透出隐隐笑意。 薄祁闻放下手里的书,就这么抄兜不紧不慢地走到温燃身后,亲自去验证。 温燃切菜的时候往后退了一小步,一下就撞到他柔韧宽阔的胸膛上,到这会儿她才发觉他不知何时过来了。 她扭头错愕看着薄祁闻,心口突了两下,“你干什么。” 薄祁闻扬扬下巴,“注意刀,别切到手。” 苦口婆心的模样。 简直在叮嘱第一次做菜的小朋友。 然而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叮嘱过温燃。 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做饭,收拾家务,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哪怕她有一次做菜切到了手,他也只会嚷嚷她怎么这么慢。 没有得到过真正爱的小孩子就是这样。 长大后,即便别人给她的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糖渣,她也会奉若珍宝。 讽刺的是,温燃深知这一点,却仍旧无法抗拒这一点甜。 见她有些愣神。 薄祁闻歪着头笑,“怎么,我一来你连菜都不会切了?” 温燃:“……” 她红着脸收回神,扭身继续把肉切成丝。 薄祁闻见她那熟练麻利的模样,挑了挑眉,还真觉得自 己的担心多余了。 可转念一想。 又止不住地怜惜。 薄祁闻接了杯水,优哉游哉地靠在中岛台上,看着她做菜,“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温燃把肉丝放进锅里炒熟。 头顶的油烟机高端又给力,声音不大却把所有油烟都吸走了。 她游刃有余地把豆芽倒进去,说,“小学五年级吧。” 这答案,对薄祁闻来说并不算多意外。 他敛了敛眸,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那样家境的小姑娘。 那样的父亲,能把她供到高中,都算良心没被狗吃了。 但还好。 她碰上他了。 他也把现在她“养”得挺好。 莫名成就感涌上心头,薄祁闻喝了口冰水压下咳嗽,突然就挺庆幸,那个晚上,傅北宸把温燃带到他面前,而不是别人。 思及此,男人唇角淡弯,撂下水杯说,“就做这两道吧。” 温燃把做好的豆芽小炒肉倒入盘子里,闻言看向薄祁闻,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确定?这够吃? 第73章 温燃做菜是偏南方人的习惯。 菜量一般都很少。 本想着薄祁闻生病,多给他做几道补补身体,却不想,薄祁闻看了眼那两道菜,直接给周擎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 周擎带着味品阁最新菜式过来,摆了整整一桌。 温燃以为她那两道菜要被放置一边,周擎却很贴心地把那两道家常小炒,放在薄祁闻面前。 要说这么多年,就只有周擎最懂薄祁闻。 薄祁闻咳了两声,兴致不错地看向周擎,“这么多菜,一起吃?” 北城虽入了秋,却是秋老虎的天气。 见周擎为他来回奔走到额头起汗,薄祁闻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可在周擎看来,这却是不能打搅的时刻。 周擎恭敬站在旁边说,“没事,等会儿我回公司和他们一起吃。” 最近薄祁闻生病,一切杂事都是周擎在奔走处理,薄祁闻放心他,倒是解放了双手。 却不料,周擎的心思远比薄祁闻想象中还要细致。 话说完,他看向温燃,“温小姐是今晚几点的飞机。” 薄祁闻拿起筷子尝了口豆芽小炒肉,下一秒就朝温燃看来,“今晚要走?” 那神色明显不大如意。 周擎补充说,“他们就放两天假。” “……” 温燃肩膀一下就紧绷了。 果不其然,薄祁闻阴阳怪气地扫了温燃一眼,咬字家重,“就放假两天。” ——放假两天都不知道来见自己。 温燃一下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深意。 周擎先尴尬上了,他扯着嘴角解围,“两天扣除来回路程也没多少时间,总要见见亲人不是。” 薄祁闻不是不知道温素玲的事,甚至前段时间,他还派人去探望。 可这会儿,他就是想看温燃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薄祁闻笑笑说,“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亲人了。” 一句话弄得俩人都变了脸色。 周擎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还是温燃忍不下去,闭了闭眼说,“你要不嫌弃,我明早起飞也行。” “那怎么行,”薄祁闻非常体贴地勾着嘴角,用汤匙盛了一勺西红柿炒蛋,盖在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上,“年轻人,还是事业重要。” “……” 周擎可真是汗流浃背了。 早知道他就闭嘴,当然剩下的话也没敢说出口。 好在温燃冰雪聪明,不知怎么看出周擎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周擎走的时候,主动起身,跟薄祁闻说我送送周助。 她起身追到门口,还没开腔,周擎就压低声音开口,“你下午能劝他打针吗?能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 温燃想跟他说的也是这件事。 她有些好笑地点头,说,“我试试。” 她来这儿不过俩小时,起码有一大半时间,薄祁闻都是咳嗽的,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周擎见她如此配合,松了口气,“那你的行李,用不用我去学校帮你取?” 温燃估摸着还是要今晚走的。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俩人一拍即合。 再回到饭桌前,薄祁闻已经吃饱了。 他食量本就不大,生病后胃口更是差,即便是菜,也只吃了温燃做的。 温燃心下熨帖归熨帖,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她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薄祁闻碗里,难得语气温柔,“再吃一点吧,行吗?” 作为普通小市民。 温燃还没锻炼出什么场合都要用公筷的习惯,这会儿也忘了。 更不知道薄祁闻在吃上有洁癖。 可神奇就神奇在。 薄祁闻这人,嫌这嫌那,唯独不嫌温燃碰过的东西。 他觉得她干净。 哪儿哪儿都干净。 只是他真的没胃口。 这咳嗽让他对食物一点儿欲望都没。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笑看温燃说,“这是哄小孩儿呢。” 温燃眼神嗔怪着他,“小孩儿可比你好哄多了。” 说着,她像给薄祁闻做示范似的,夹了一块鱼肉,铺到自己那碗米饭上,特有滋味儿地吃了口,又竖起大拇指,“好吃。” 这幼稚模样,一下就把薄祁闻逗笑。 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咳到耳朵都泛红,他磕绊着说,“你这是要让我给你投个广告吗。” 温燃哪还有心情说笑。 见他咳嗽成这样,忙凑过去给他拍后背,眉心也蹙着,说,“我不要广告。” 薄祁闻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好不容易平稳住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着看她说,“哦?那想要什么?” 那语气,就好像温燃要什么,薄祁闻都能给。 就连天边的月亮他也能试一试。 也正是当下特别的眼神和语调,让温燃有了无边勇气,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说,“我想让你打一针,行吗?” 姑娘眼神纯挚,眼底除了担心,就是心疼。 薄祁闻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眼神,对他没有这世间任何的庸俗欲望和野心,只有他这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书上有一计叫美人计。 也可能,是他注定命中有这一劫。 薄祁闻瞧着她,忽然就笑了。 在温燃愈发期待的眼神中,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今天你说了算。” 第74章 温燃当时就松了口气。 后来想想,总觉得挺神奇。 明明两人相处都没多久,明明谁劝都没用的事,到她这儿就这么轻松应了。 也只有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温燃才能找到薄祁闻也许真的爱过她的蛛丝马迹。 当然,那都是后话。 那天温燃给周擎打去电话没多久,周擎就又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是薄家的家庭医生。 他早就想过来给薄祁闻打针,是薄祁闻一再不同意。 见他如此顺从地靠趟在床上,安静等着打针,这医生真想感叹两句,奈何旁边还坐着个陌生小姑娘。 进门之前周擎特意嘱咐了。 那姑娘在的时候,让他闭嘴,少说话。 这医生也是薄氏的老人了,给个眼神都清楚怎么做,所以进了卧室后,压根没开口,直接拿出药箱。 薄祁闻看到那些东西,无端皱了皱眉。 是温燃瞧出端倪,把他的视线扭转过来。 她说,“先生,我脸上好像长了个痘,你帮我看看?” 挺无脑的一句。 薄祁闻都被她逗笑了。 不过他也算配合地转过头来,无语道,“长痘了不知道照镜子?” 温燃理直气壮的,“可我要陪着你。” 薄祁闻气笑了,但又没什么可反驳的。 左右小姑娘摆在眼前,不看白不看,于是伸出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尖儿,好好端详一番。 看了才知道,哪有什么痘。 温燃皮肤光滑水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又化了淡妆,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瞧不见,还真是一张完美无瑕,天生大荧幕的高级脸。 视线就这么从她清亮的双眸,划过精致的鼻峰和 鼻尖,落在她粉润的双唇。 薄祁闻眸色渐深,喉结很轻地滚了滚。 偏偏这个关卡。 医生“见缝插针”,趁着薄祁闻精力分散,对准他手背的血管,把针快准狠地扎了进去。 尖锐的刺痛感让薄祁闻神经兀地一紧,倏地回过神来。 温燃见他眉梢紧促,立马握住他的手。 说不上是谁先主动。 只知道回过神时,两人的手,早已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 最最松了一口气的是医生。 好歹是给扎进去了。 旁边的周擎也随之放下心,心说总归是打上了点滴。 温燃见状也很高兴,她说,“你看,打针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可怕。” 此话一出,薄祁闻本就有点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 始作俑者的周擎和“刽子手”医生哪敢逗留。 俩人随便扯了个配药的借口,就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两人一走。 空气安静下来。 薄祁闻看了看滴瓶,又看了看自己扎着针头的手背,像是忽然清醒一般,气得一笑。 那笑莫名有种英明全毁之感。 弄得温燃都紧张了。 更后知后觉的,是俩人此时紧握在一起的手。 之前想着安抚薄祁闻,牵手很正常,可现在,针也打完了,再牵下去,似乎也没有充足的理由。 这么想着,温燃往回抽了抽手。 薄祁闻却没松开她,反而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男人斜睨着她,眼眸又黑又深,他轻笑了声,“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吗?跑什么。” 被他眼神炙烤着,温燃双颊发烫。 粉唇动了动,她小声说,“陪着也没说要一直——” 后面的“牵手”还没说出来。 薄祁闻的手便松开了她。 作为替代的,是他伸出胳膊,兜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往身前一带。 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温燃跌入到他温暖宽阔的胸怀中,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俯首,在她唇上精准印下的一吻。 男人双唇薄厚适中,柔软清凉,透着一丝隐约的甜。 亲下来时,潮湿又旖.旎,情人间的触感。 又像是餮足大餐之前的铺垫试吃,那试探般亲吻只持续了一秒,便欲擒故纵地退离开来。 睁开眸时,薄祁闻正眼神缠绵地紧锁着她。 那一瞬间,心脏如同跑了八百米,剧烈而疯狂地跳动。 温燃眼神怔怔望着他。 只见刚亲过她的唇瓣水润微勾,薄祁闻桃花眸水波荡漾,勾人而暧昧地笑。 俯首在她耳畔,他磁嗓低语,“那天晚上,是要我这样吻你吗?” 第28章 迷恋 明明那话是她先醉酒开口的。 也是她先越界。 可当美梦成真,薄祁闻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温燃只觉脸红心跳,难以招架。 她从没对谁这样心动过。 心动到自动卸下所有防备和理智,袒露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甘愿沉沦在他眼中。 薄祁闻也没见过这样的温燃。 不再是沉静清冷,而是不那么淡定的,有血有肉的模样。 见她脸颊赧然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薄祁闻眸色渐深,恶劣地勾起唇,扣住她的后脑勺,俯首再度吻下去。 这一次,舌尖撬开贝齿,轻轻扫进去。 悉心而温柔地汲取她每一丝清甜的味道,直到她意乱情迷,放下所有紧张,薄祁闻才更进一步,变成令她呼吸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深吻。 第75章 那才是一个成年男人真正意义上的吻。 带着掠夺的欲.望,进退有度又游刃有余攻略她每一寸心房。 完美掌控着所有的节奏。 到这刻,温燃才认清,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却又甘之如饴地情动。 后来那一吻结束,还是因为周擎和医生突然闯进来。 医生新配了些药,给薄祁闻治疗咳嗽用的,又怕温燃不会换滴瓶,临走前特意进来嘱咐。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极为尴尬的一幕——往常连女色都不近的薄先生,此刻正一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正搂着温燃,姿态亲密地缠.绵在一处。 医生还没来得及细瞧,就被身后的周擎捂住眼睛,猛地往后拽。 不想反而弄巧成拙,医生被吓得下意识叫出了声,瞬间便把被亲得心动神驰的温燃惊扰的心口一突。 几乎是毫无经验的,她手足无措地推开薄祁闻。 然而为时已晚,卡在门口的两个大男人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就是这大眼瞪眼小的尴尬时刻,薄祁闻低嘶了声。 听到这声音,三个人一同紧张起来。 温燃最先反应过来,起身要去看薄祁闻右手的针。 还没绕过去,医生和周擎快步进来了,医生瞧了眼薄祁闻的手背,说没事没事,没滚针,应该是打得太快了刺激到血管。 周擎登时松了口气。 温燃神色也平缓许多。 只是房间一旦有了别人,那份旖.旎私密的气氛就不复存在。 温燃就是趁这会儿抽身的。 她红着脸低声说了句我去给先生倒杯水,便转身匆忙出去了。 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薄祁闻有时候真挺佩服温燃的。 莽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如今接个吻,倒怕人瞧见了。 好好的兴致无端被打扰,薄祁闻掀眸看向站在床边的两人,淡淡道,“守孝呢。” “……” 俩大男人同时愣住。 薄祁闻眉梢浅扬,“还不快滚?” - 温燃也不记得那天周擎和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知道给薄祁闻泡好茶,切好水果端回来时,两人已经不见了。 薄祁闻打着吊针也不忘忙工作,此刻正低眸,用刚刚抱过她的手在笔记本键盘上敲着英文。 缱绻散去,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温燃把茶水和果盘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正犹豫着说些什么。 薄祁闻忽而侧眸,似笑非笑地觑她,“傻站那儿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看她的眼神,暧昧还若隐若现,那么此刻,便是没什么值得隐藏了。 温燃后知后觉,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转眼就被薄祁闻牵住手腕。 那双蕴着风流的桃花眼,由下至上地看她,笑意明显,“怎么,要我拔了针亲自抱你过来?” 这话仿佛在向她印证,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假象。 两个人的确接了吻。 总归那一刻,温燃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一时抿住唇,听话地重新坐到他身边。 薄祁闻很自然地搂过她。 温燃稍一倾斜,就靠在薄祁闻的肩膀上。 闻着男人身上清幽好闻的体味,温燃心跳怦然,稍一掀眼帘,就能看到薄祁闻明晰的锁骨,精致的下颌线,还有浓长的眼睫。 从前沫沫就说过,薄祁闻骨相顶级,即便放到娱乐圈去,也是一等一的。 那时温燃没有实感。 如今近距离瞧,才真觉得沫沫所言非虚。 似是察觉到她痴痴的目光,薄祁闻就在这时侧过头来,冲她挑眉,“发什么呆。” “……” 温燃眸光闪了闪。 已经不知第几次面色羞赧着冲他说,“没发呆,在看你呢。” 温温软软的几个字。 说得人心都快化了。 薄祁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轻轻一勾,暧昧地捏了捏她的腰,却没有一丝下流之气。 她的腰又薄又窄,分外柔软。 据说女性的腰部太瘦,内脏会朝下长,导致腿部比例不够好,可偏偏温燃双腿修长,一身极佳的比例羡煞旁人。 薄祁闻没由来道,“你这身材,不当模特可惜了。” 他眼里是满满的情人间不由分说的狎昵与欣赏。 温燃被他撩拨得有些情难自已。 干脆把头埋在他肩膀处,顺手回搂住他,小声嘟哝,“那你 就送我去当模特啊。” 那语调,像是精心养着的小动物终于知道跟主人撒娇。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愉悦的笑,半开玩笑道,“那还是算了,模特衣服穿得太少,我怕你着凉。” 温燃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像得到应允似的,把薄祁闻搂得更紧了些,眼巴巴看着他敲着自己看不懂的字母。 本来她有好多话要问他的。 可薄祁闻一工作,她就什么都不敢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薄祁闻问她,“几点的飞机?” “六点。” “嗯,我让周擎送你。” 薄祁闻语调平和,没什么可惜的情绪,说完又斟酌着,敲了一段句子。 温燃安静须臾,慢慢坐起身。 胸口的重量消失,薄祁闻隔了两秒才瞧向她,发现这姑娘表情好像冷淡了几分。 第76章 薄祁闻笑了下,“怎么了。” 温燃没说话。 薄祁闻不太了解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只凭感觉问她,“不想让周擎送?” 说话间,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从前他是她的叔叔,凡事讲究分寸,可现在不一样,他连指腹的触感都透着情意。 温燃很想在这一刻躲开他的触碰的。 可她就是很没出息的,着了魔一般,她迷恋他,迷恋他的所有触碰。 也很怕。 这一切是镜花水月。 转眼薄祁闻就又和她保持伦理上的距离。 温燃眼眶都酸了。 但她还是硬撑着说,“没有,周助人很好。” 说这话时,她低垂着眼睫,甚至没勇气去看薄祁闻,生怕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令自己失望。 却不想,薄祁闻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扬起来,很有耐心地冲她笑,“那是想让我送?” “……” 温燃很倔地偏开脸,不去看他。 到这会儿,薄祁闻才隐约明白了过来什么。 轻叹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把电脑扣上,说,“别欺负我行不行,我在打针呢。” 那语气颇有几分无辜之感。 温燃红着眼眶看他,都气笑了,“到底谁欺负谁啊。” 瞧这委屈劲儿。 薄祁闻故意把话说得直白,“这是气我夺走你的初吻?” 温燃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下。 薄祁闻却意外地扬起眼梢,把她再度揽过来,笑,“真是初吻?” 温燃双颊愈发红了。 见她不吭声,薄祁闻干脆她耳边哄着,“想要什么,你说就是,温燃,别让我猜。” 听着男人宠溺纵容的语调。 温燃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渐渐归位。 虽然薄祁闻给的答案算不上多好,但总归没有让她太失望。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那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可话还没出口,她就退缩了。 那个词分量太重。 她怕薄祁闻当下的身份地位,给不起,既然给不起,那一开始就别要…… 想着,她开口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几乎是最后一个词刚落地。 薄祁闻就被她的迟钝气笑出声,他眼眸暗沉沉的,像是能吞人,“你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 温燃一下便噎住了。 似乎是真没耐性了,薄祁闻那张俊脸有些凉,没好气儿地瞥她一眼,转头把电脑打开了。 温燃怔了又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别生气。” 语气跟做错事似的。 薄祁闻顿住,到底是不舍得她多想,转头认认真真看她,“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你来告诉我,嗯?” 望着薄祁闻眼中深深的无奈。 温燃唇瓣抖了抖,像是想笑,又有点儿憋屈。 薄祁闻瞧着,心口登时酸软起来。 回头一想,竟给自己逗笑了。 心说怎么就被她带偏,跟个小学生似的黏黏糊糊。 无奈叹了口气,薄祁闻说不清第几次为她缴械投降,又将电脑关上,对她莞尔一笑,“过来,我抱抱。” “……” 温燃像是被他亲手喂了一口蜜糖。 只要一想到,她喜欢了七年的男人,如今也喜欢她,心脏就止不住地雀跃。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重新靠在他怀中,搂住他精瘦窄腰,没出息的眼泪在他衣襟上一点点晕开。 薄祁闻轻抚着她的背,一面保持着打吊针的姿态,一面努力垂头,在她额头上印下郑重一吻。 “瞧把你委屈的。” “……” “都是我不好,行了吗?” 眼看干哄不好,他摇头低笑,“真是怕了你了,我还在打针呢。” 温燃声音闷闷的,“打针也没妨碍你亲我。” 说着,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了。 薄祁闻见她这得寸进尺的样儿,莫名来了兴致。 他勾唇戏谑一笑,眸光透着几分狩猎般的危险,“那不然,我现在把针拔了?” 一听说要拔针。 温燃急得脸色都变了,忙说了句“你敢”。 就是这个瞬间,薄祁闻低头吻住她的唇,柔软的,潮湿的,让人欲罢不能的触感。 迷蒙间,温燃看到他吞咽涌动的喉结,听到他缱绻又磁性的低嗓。 他说,“温燃,你乖一点。” 男人腔调仿佛带着天然的蛊惑,轻而易举便麻醉掉温燃的神经。 就是这个阳光丰沛的午后,她用初吻,换到了薄祁闻的吻,一个,两个,许许多多个。 得到的副作用是。 薄祁闻咳嗽没全好,当晚去机场的路上,温燃就已经开始咳嗽了。 周擎听到她憋着的咳嗽声,好心问,“你也着凉了?” “……” 温燃脑中蹦出某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红着脸摇头说没有,是呛到了。 说完她就给薄祁闻发了个消息:【都怪你,我也开始咳嗽了】 按照这男人的习惯。 温燃没指望他多快回自己,更何况那时候薄祁闻应该刚打完吊瓶,累都累到了。 却不想,不过三秒,薄祁闻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第77章 薄祁闻:【早知道不放你走了】 温燃禁不住勾了下唇角。 转念问他:【你呢,好点儿了没,没好的话,明天再打一次吧】 薄祁闻:【看情况吧】 温燃提上一口气,觉得他就是在推脱,正想说他两句,薄祁闻突然把话题转移。 他说:【明天开始训练?】 温燃默了默,回了句是的。 薄祁闻说:【离那个叫许丛的远点儿】 看到“许丛”这个名字。 温燃指尖生生一顿。 这个男生就是那天叫她一起吃饭,还要给她带饭的男生。 只是,薄祁闻怎么会知道? 温燃不解地看着屏幕,心跳突然很快,一种鬼使神差的猜想,在这时冒出来。 她说:【你不会看了我们训练的视频吧?】 发完,她屏息凝神地静默了两三秒,直至薄祁闻的信息再度弹出来。 他说:【没有】 顿了顿,又说:【我直接看监控】 第29章 女朋友 训练营为期一个月。 在此期间,演员们的日常表现都要纳入考核,考核不通过还要延期。 为此每天的训练都会有专门的摄像来拍摄,方便以后为电影剪辑幕后花絮。 除了专业摄像,场馆里还有监控作为辅助。 只是演员们往往更在意镜头前的表现,自动忽略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 温燃也是没想到,薄祁闻会关注她在训练营里的状况,还是通过监控。 心跳兀地快了两拍,浮起微妙的甜。 温燃诧异说:【监控?你怎么看的?】 她这人就这样。 但凡他认真说点儿什么,都抱有三分怀疑,偏偏薄祁闻还挺喜欢她这讨价还价的计较劲儿。 在温燃进机场候机的时候,薄祁闻给她回了条语音。 周擎给温燃升了舱。 她一个人在vip候 机室,正百无聊赖,突然看到薄祁闻的语音,眼睛都微微亮起来。 点开播放,男人磁性的嗓音徐徐传出。 他云淡风轻:【‘之前找唐义康要了监控账号’】 温燃:“……” 这么内部的东西,唐导居然也给? 温燃很难理解这群大人物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只是问:【你找他要这个账号做什么】 等回复的时候,她又播放了一遍他的语音,这次倒是听出薄祁闻声音透着微微沙哑。 好歹是比没打针之前好多了。 大概真心喜欢一个人时,一颗心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挂在对方身上。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难就难在,对方的薄祁闻。 薄祁闻第二条语音就是这会儿发来的。 他似乎是笑了下,反问她:【你说我做什么】 温燃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回答问题的方式,不大习惯的是两人现在的关系。 想到几个小时前,那个缱绻旖.旎的午后,温燃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如坠梦中。 她不太清楚。 薄祁闻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她心里头觉得高兴,又忍不住确定:【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这些天从没找过我?】 那会儿薄祁闻刚到夜场。 周围都是嘈杂的,连带开腔都带着喧闹的背景音,他故意哦了声:【‘你不也没找过我么’】 旁边是许久未见的白萍生。 见他好不容易过来一次,白萍生一个劲儿给他倒酒,说感冒嘛,多喝点酒,透透就好了。 这样的局,隔三差五就有。 薄祁闻有时间才会过来,但这次是为了生意。 白萍生就是那个中间商赚差价的介绍人。 他最擅长的就是找个高雅的销金窟,把一群位高权重的公子哥儿拉倒一块儿,从人生趣事,谈到女人美酒,再到项目合作,资源置换。 温燃自是不知道有这种局。 她只是隐约听到白萍生大咧咧的说话声,还劝薄祁闻喝酒,以为他又被拽去寻欢作乐了。 温燃眉梢一下就皱了起来,问薄祁闻:【你刚打完点滴,怎么就出去喝酒了?】 薄祁闻对那杯酒本就没喝的意思。 收到她的消息,勾唇一乐,倒是有了理由推拒。 白萍生见他拒绝,啧了声,说别啊,这局不喝酒多没意思。 薄祁闻偏头睨了白萍生一眼,眼神里颇有炫耀的意味,“不然你和她说?” 白萍生倒酒的动作一顿,说谁,和谁说。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还真想告诉他是谁。 奈何话出口的刹那,有人突然叫了白萍生,话题就这么生生岔了过去。 等白萍生再回神,刨根问底时,薄祁闻早已没了那份兴致,他端着杯茶浅酌两口,淡淡怼他,“边儿去。” 温燃是在登机后收到的薄祁闻消息的。 他说:【一酒局,谈点儿生意】 后头跟着一张手持茶杯的照片。 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一眼就知是薄祁闻。 可惜那会儿温燃被空姐提示关机,来不及回复,只匆匆把那张照片存到相册。 等再有机会薄祁闻说话,已是两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可不巧,训练营的演员们正在群里商量聚餐,应该是邹小洁说她回来的,群里大家都在叫她出去吃饭。 没出社会的时候,温燃可以任性一点,做个不合群的人,可进了这个圈子,很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 第78章 温燃不想做扫兴的那个。 刚回到酒店,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聚餐地点。 武术指导和摄像老师以及场务助理都在。 眼看训练营很快就要结束,算是提前吃个散伙饭,毕竟没多久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 为了让大家放松游戏,场务小姐姐提议大家都把手机收起来。 于是那晚,温燃找薄祁闻说话的愿望就这么破灭了。 薄祁闻那边没喝上几口酒。 她这边倒被灌了几罐啤的,到后来,还是被邹小洁和许丛送回酒店的。 等再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大约是她对啤酒的耐受度,比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要强得多,温燃难得没有昏昏沉沉头脑发胀的感觉。 她甚至还记得,昨晚她没来得及看手机。 也不知道薄祁闻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找她。 然而,这个单纯的想法,在她给手机充电开机后,马上烟消云散。 薄祁闻没找过她。 没有电话,就连昨晚两人的消息都停留在最后一条。 她跟薄祁闻说,要参加个聚餐,手机会被收走。 薄祁闻说好。 或许是秋老虎的缘故,温燃那一上午都有些气闷。 上午的训练课是礼仪,许丛就在她旁边,休息的时候还问她,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之前被某人命令过,温燃潜意识里想要和许丛保持距离,可转念一想,她正常社交,一清二白,又凭什么听他的?她都没管过他去夜场喝酒。 心里无端较着劲。 温燃对许丛还是从前的态度,该说说该笑笑。 午休的时候,上完舞蹈课的邹小洁叫住她,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买好饭,两人坐下,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欸,温燃,昨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吗,声音好好听啊。” 温燃夹着西蓝花的筷子一顿,漂亮的长睫颤了颤,“什么电话。” “就昨晚上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回酒店,你手机响了,我就帮你接了,”邹小洁笑说,“你男朋友还挺细心的,还嘱咐我帮你把妆卸了,什么时候谈的啊,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吗?”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温燃心跳都快了两拍,她说,“他还说什么了。” 邹小洁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找你找不到,打电话过来,确定你没事,就放心了。” 温燃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看到薄祁闻的来电显示。 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吃完。 下午是形体训练课。 温燃想着休息的间隙,去给薄祁闻打个电话。 可拧巴了好半天,也只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温燃:【我朋友说你昨晚找我了】 发完,也没抱有什么期待。 把手机扔进储物柜里。 直到两节课全部上完,去更衣室换衣服,她才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拿出来看。 那种感觉其实挺微妙的。 既期待,又害怕。 害怕薄祁闻还是没回她,她会失落,会不安。 恋爱有时候很折磨人。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但对温燃来说,更折磨的,是她没有一个正常姑娘该有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需要对方巨大的关注与爱来弥补,而薄祁闻,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心力来包容。 最讽刺的是。 这一切,温燃都清楚,都明白。 她按亮手机。 下一秒,就看到薄祁闻发来的两条信息,明晃晃挂在屏幕上。 薄祁闻:【嗯】 薄祁闻:【现在醒酒没?】 温燃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 只是觉得一颗心像泡在柠檬汁里那般酸软,她点进去,机械地给薄祁闻发了条消息:【醒了】 发完。 也说不清什么情绪在作祟。 她直接把手机改成免打扰。 直到晚上,薄祁闻都没和她说上几句正经话,他给温燃又发的几条信息,温燃统统没回。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其实不太安宁。 薄家老宅那边出了点事。 薄氏大公主薄轻霜的儿子最近惹出事端,醉酒后撞了人,被抓去警局。 薄轻霜为了儿子,上下奔走,最终求到了薄老太太面前。 薄老太太今年七十五,本就年岁已高,得知这消息更是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大晚上送到医院。 薄祁闻自然也在。 自从薄祁闻回来,薄家大事,都仰仗着他的主意,薄轻霜几乎是声泪俱下,央求薄祁闻帮忙。 可薄祁闻又哪里那么好说话。 饶是薄轻霜再恳求,他也只是无奈一笑,“大姐,国.家法规碰不得,而且现在全国的 新闻都通报了,十四亿人的眼睛看着,你要我怎么做?把薄氏都给他赔进去吗?” 薄轻霜这些年就看薄祁闻不顺眼。 当下求他,全都是为了儿子。 如今一看薄祁闻没出手的意思,当即恼羞成怒,在走廊里破口大骂,骂他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子,骂他是吃着薄家的红利长大的白眼儿狼,骂他不过是用来给薄家传宗接代的野种。 即便整层楼的病房都被薄家包下,也掩盖不住薄轻霜的愤怒,后来还是老太太叫人发话,把薄轻霜赶回家,走廊才渐渐消停。 第79章 薄祁闻在吸烟室抽了根烟。 之后便被薄老太太的贴身阿姨叫到病房。 薄老太太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却目光如炬地看着薄祁闻,“你也看到了,你这两个姐姐,生出来的东西有多混账,薄家指望不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还是那句话,你虽不是我儿子,但你是薄家的血脉,我没多久活头了,你是不是让我走之前有个盼头。” 这话薄祁闻许久没听了。 他低眸漫不经心地给她削着苹果皮,“您多虑了,才七十五岁,今天也只是突发状况。” 薄老太太冷哼,“少拿这话搪塞我,都三十的人了,我让你结个婚,生个孩子,是要逼死你不成?” 薄祁闻把苹果切成小块,不紧不慢地放到果盘里,轻笑了声,“生个孩子倒是不难的,您想要,我明天就去捐一个。” “……” 老太太被气得无语凝噎。 反倒证明了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孙子是必然的。 但要名正言顺的,强强联合的。 总归不像他薄祁闻这样,是个被诱.奸出来的私生子。 从医院出来,已经将近十点。 彼时夜色如水,月明星稀,空气中缱绻着初秋清凉的味道。 薄祁闻本该径直回家的。 可坐上后车座,闭目养神了会儿,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温燃。 闹腾了一晚上,他都没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这姑娘会不会瞎想。 薄祁闻拿出手机来看。 还真被他猜对了,这姑娘一整个晚上都没回他消息。 眉梢不经意拧了拧。 薄祁闻点进这姑娘的朋友圈,结果发现,就在一小时之前,她发了张照片。 朋友圈拍的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烤串儿,还有几瓶啤酒。 静默凝神看了几秒,薄祁闻低嗤一声,笑了。 那笑凉飕飕,让人汗涔涔的。 搞得前面的司机都有些紧张。 一瞥后视镜,发现薄祁闻镜片后的眸色暗沉沉的,也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对方还不接。 打了几次都没打通。 薄祁闻脸色越来越难看。 司机心有戚戚,心说谁啊,这么大胆子,都敢不接薄祁闻电话。 事实上,温燃胆子确实挺大的。 那天晚上,她就这么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把蒋雅和接到酒店了。 起因自然是两个人都不开心。 蒋雅和和对象吵架了,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蒋雅和就买了高铁过来。 作为东道主,温燃自然要请蒋雅和吃饭。 顺便再跟蒋雅和好好说说,她和薄祁闻是怎么一回事。 温燃酒量不行。 奈何蒋雅和能喝,俩人在烧烤摊一坐下,蒋雅和就叫了一打啤的。 蒋雅和酒量不是盖的,属于越喝人越精的那种,在得知温燃跟薄祁闻生气了,当即把温燃手机要过来,故意炫了个朋友圈。 蒋雅和夸下海口,“这种男人,你就得拉扯他,懂不,决不能让他对你手掐把拿。” 温燃似懂非懂地托着腮。 只觉一颗心飘得远远的。 等薄祁闻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准备回去了。 温燃兜里刚好有两百块钱的现金,就没拿手机去结了账。 就是那会儿,手机落在桌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蒋雅和一看是薄祁闻,直接给掐了。 后面薄祁闻又打来好几次,也都无一例外被拒接。 等温燃知道这事儿时,两人已经回到酒店。 蒋雅和喝得实在有些多。 温燃把她扶到床上,手机就响了。 北城夜里下起雨。 雨势不小,洗完澡出来的薄祁闻火气却不减,就这么穿着浴袍,立于窗前,再度给温燃打电话。 这三十年人生里。 薄祁闻还是第一次这样心烦意乱,有那么几个瞬间,恨不得打个飞的去横城。 甚至他已经打开软件看前往杭州的机票。 然而检索页面还没缓冲出来,电话就接通了。 自知理亏,温燃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喂了一声。 薄祁闻微微哽住,下一秒就气笑了。 听到这男人熟悉的,带有脾气的笑声。 温燃心都揪在了一块,紧跟着就是怦怦乱跳。 都憋了一天的气了,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气可生,全都是止不住的雀跃和欣喜。 她说,“薄祁闻,你还没睡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薄祁闻醋意大到不自知地开口,“女朋友都要跟人跑了,我还睡什么觉?” 第30章 暗夜沉醉 薄祁闻这人,无论对待什么,都是从容不迫的。 偏偏三十岁这年,着了魔一般,在温燃这儿栽坑不断。 这姑娘好像天生和别人不同。 你能在她眼里读到不加隐藏的爱慕与喜欢,却又摸不透她这份喜欢到底有多浓多深。 如同一条被吊上勾的鱼。 薄祁闻从第一次想探究她到底想要什么时,就已经不知不觉输了。 回头一琢磨,又挺想笑的。 你说你和她叫什么劲。 左右都是你的人。 想通这点,薄祁闻熄灭情绪与烟,自嘲笑了声,再开口时,嗓音恢复四平八稳,“到酒店了?” 第80章 男人语调不乏纵容与温柔。 温燃脑子宕机了一瞬,不意外他这跌宕起伏的语气,倒意外他那句“女朋友”。 心跳怦然,温燃走到窗边,听着静谧夜色下风拂树梢的声音,轻声说,“你叫我什么。” 这一问,倒让薄祁闻新奇。 他头一次发觉,她好像挺在意“女朋友”这个称呼。 顽劣心四起。 薄祁闻故意不解风情,“我叫你什么了。” “……” 温燃鼻子一皱,严肃叫了声薄祁闻。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 像是终于报复回来,明显开心了。 他云淡风轻得有点儿欠扁,说,“不就是个女朋友,瞧把你急的。” 温燃不说话。 薄祁闻都能想象出她冷着脸的样子。 怕她待会儿真挂自己电话,男人浅浅勾唇,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女朋友,再跟我生气,我怕今晚是真不用睡了。” 温燃没太懂他的意思,“为什么不用睡?” 心说总不至于是被她气的吧。 薄祁闻也说不清那会儿怎么就愿意解释给她听,他哼笑一声,虚虚实实道,“你电话但凡再晚接一秒,我到杭州的机票都买好了。” “……” 温燃呼吸都轻了。 她发现,她根本不懂薄祁闻。 就好比很多时候,她觉得薄祁闻并不在意自己,可每当她这样想,薄祁闻又会亲自验证,他是在意她的。 这会儿蒋雅和睡得很香,卧室传出隐隐的鼾声。 温燃压低声音,不大好骗的样子,“可你又没真来。” 薄祁闻把睡袍不紧不慢地系好,腔调带笑,“这是怨我没过去了?” 温燃抿唇说,“不用,你忙。” 那语气很难说没有怨怼。 薄祁闻也知道,自己这两天对她关心颇少。 倒不是他不在意,而是连着两天,各种事缠着他,他很难分心,且不说这天,就说昨天那场生意上的酒局,也闹得不欢而散。 听他徐徐解释,温燃稍稍有些诧异,“昨天?怎么了?” 薄 祁闻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点燃一片沉香。 卧室被皎皎月色笼罩。 袅袅薄雾生出几分清冷之感。 薄祁闻没开灯。 总觉这样静谧的气氛,能更专注与她谈情。 他轻描淡写道,“白萍生的一个朋友,算是他前女友吧,怀孕了,被家长带来找人算账。” 就是昨晚,聚会开始有一段时间。 几位太子爷其中的一位,想找薄祁闻聊生意,结果话还没说几句,那姑娘就被父母拽着,哭哭啼啼来到包厢找人,挺好的气氛,因为这事儿搅散,闹得鸡飞狗跳。 薄祁闻很少掺和别人私事。 他们闹的时候,他也只是夹着根烟,漫不经心地瞧上几眼。 依稀记得,是个挺年轻的姑娘。 看样貌,比温燃还幼稚,应该还没大学毕业。 所幸那姑娘是成年了。 不然情况更糟糕。 温燃闻言怔住,“没毕业就怀孕了?” 薄祁闻见怪不怪,“不然她家长也不会执意过来找人算账。” 温燃很好奇,“那后来呢?” 薄祁闻笑,“你还听八卦上瘾了。” 温燃不理会他的揶揄,“那人同意对女孩负责了?” 薄祁闻其实挺不满她这会儿的关注点在旁人身上,但聊到这儿,告诉她也无妨,“算是负责吧,答应赔钱给那姑娘,但那姑娘不同意。” 温燃默然两秒,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薄祁闻轻笑,像是对待一个愚笨天真的小孩儿,“她要是想要钱,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至于那姑娘想要什么。 他没说,温燃也能猜到,从第一句“算是女朋友”,她就猜得到。 可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位太子爷婚期都订了,给不了那姑娘任何。 这个圈子,从一开始就是玩玩的关系太常见了,谁认真谁就输了。 薄祁闻不想跟温燃说太多,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你呢,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该跟我汇报一下,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温燃回过神,语气有点儿呆,“没忙什么,就是训练。” 顿了顿,又说,“我朋友今天来了,晚上出去招待她了。” 薄祁闻哦了声,“女生朋友?” 温燃停顿一下,语气清白得很,“不然呢,背着你再找个男朋友?” 薄祁闻不咸不淡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瞧他那不爽的态度。 温燃忽然就觉得这两天积压在心口的郁闷和不安,统统消失了。 或许是被盖章了女朋友这个身份。 温燃有底气得寸进尺,“那今晚呢,你干什么去了。” 薄祁闻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浅酌了口说,“家里的小辈出了点事,老人气病了,去医院来着。” 温燃听他不紧不慢地汇报。 心想原来薄祁闻这样的身份背景,家里竟也有难念的经。 她关心道,“那现在呢,没事了?” 薄祁闻语气随意地应声,又笑,“我怎么感觉,你更关心我身边人呢。”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暗酸。 那这话就是明酸了。 第81章 温燃嘴角无意识勾了勾,也学他欲擒故纵,“你想要我多关心你?” “这不是应该的。” 可算是找到机会怼他。 温燃笑了笑,“我是想关心你啊,但你这么忙,我就算关心你了,你也注意不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语气硬邦邦的。 俨然一副算账的架势。 薄祁闻眉梢一敛,算是明白自己哪儿得罪她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怄气呢。 他莫名想笑,又觉得真笑了,反而会叫她更生气,便忍了忍笑意,态度挺端正地给她截了个图,发过去。 温燃点开一看,是薄祁闻的微信列表。 列表里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沈念辞,就是傅北宸,以及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名。 这些人里,温燃还是最顶端的那个。 薄祁闻说,“看到没?” 温燃意外归意外,还是没太懂他的意思,“怎么。” 薄祁闻说,“我微信里一共就这几个人,除了你,我和他们几乎不聊天。” 像是斟酌一番才开的口,薄祁闻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语调,“你以后找我,我都会尽快回,如果有急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多陪你。” 话说到这里。 就是反应再慢,也能明白他想表达的。 温燃这一刻才意识到,薄祁闻与赵竞川,傅北宸,与她同龄的那些年轻男生,是不一样的。 薄祁闻的世界太大,太恢弘。 爱情只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味剂。 他不会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她,宠着她,和她进行无意义的聊天和约会。 如果她想要如胶似漆的恋爱,薄祁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却是温燃唯一的选择。 很不公平,对吧。 可那已经是薄祁闻能给她最多的了。 甜蜜中莫名有些伤感的情绪,几乎将温燃裹挟,她一时间没说话。 薄祁闻似乎感知到她的波动,很轻柔地笑,“不过等你回来,怕是天天见到我都嫌烦。” 温燃眉心一跳。 心里那快要熄灭的火苗,像是被加了把干柴,再度死灰复燃。 站久了有点累,她干脆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好像这个姿势,能稳住她一腔动荡不安的心思。 她说,“……谁说我回去就要天天见你的。” “那我天天找你还不行?” 薄祁闻腔调带笑,好声好气地哄着,“北城再大又能大到哪儿去。” 男人磁嗓仿佛带着电流,透过听筒,酥酥麻麻地落在耳畔。 温燃又无端高兴起来。 心说,是的,她又不是一辈子不回去。 兴许没谈过几次恋爱的姑娘就是这么好哄,那晚温燃被薄祁闻轻而易举地哄好,一直聊到夜色很深。 她手机微微发着烫。 薄祁闻问她什么时候去睡觉。 温燃已经在沙发上躺下,打个哈欠说,“睡不了一点,我朋友睡觉打鼾,我今晚准备在沙发上将就。” 薄祁闻那点儿长辈式的心疼又出来作祟了。 他说,“再去开个房间?” 温燃说不用了,再说都多晚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薄祁闻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 酒店是24小时服务。 其实再下去开一间也没什么。 但既然她想将就,薄祁闻就没太强势。 温燃裹着个小毯子,闭着眼睛问薄祁闻,“你怎么不去睡。” 那片香早就燃尽。 薄祁闻嘴角浮着笑,又填了一片,半真半假的语气,“这不是说好了,要陪你。” 温燃慢慢睁开眼,望着漆黑的棚顶,还真记起来,他之前说过的——“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多陪你。” ……原来不是哄她才说的。 嘴角再度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温燃闭上眼睛,心想熬夜果然让人变傻,变呆,她竟然也有这么弱智的时候。 大抵是是真困了,渐渐的,她意识都有些模糊,却仍旧不忘对薄祁闻说,“那你今晚都不许挂电话。” 薄祁闻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倒是头一次,觉得夜晚让人这样沉浸和宁静,不愿天亮。 他笑,说了句行啊。 随后又把手机放到窗台上,问她,“听到了吗?” 温燃迷迷糊糊地应他,“下雨了?” 薄祁闻嗯了声,矜持着语调,怕吵到她似的,柔声说,“下好久了,之前就想给你听。” 温燃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声咕哝,“你喜欢下雨……” 后面语调越来越微弱。 薄祁闻没听清她说什么,却认真答着,“嗯,喜欢下雨。” 顿了顿,他弯唇。 嗓音沉醉在暗夜里,爱意缱 绻,“也喜欢你。” 第31章 惊喜 那个晚上,两人的电话就这么一直通着。 直到温燃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第二天回想起这一段,就连蒋雅和对薄祁闻刮目相看。 她说,“温燃,薄祁闻对你其实挺纵容的。” 这样的事,她和男朋友热恋那会儿都没有过。 蒋雅和虽语调带笑,眼底却是凉薄的,温燃想起昨晚她跟自己说的,两人分手的原因,仍旧会唏嘘。 第82章 蒋雅和从高中时就跟了那人。 就因为婚前事宜没谈拢,俩人就这么散了,挺不值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免惆怅。 温燃自嘲地想,她和薄祁闻未来能不能走到这一步,都不知道。 扯了扯嘴角,温燃安慰她,“过几天你们气消了再好好谈谈,说不定就和好了。” 蒋雅和不是十七八岁莽撞冲动的小姑娘,如果对方来找她,她还是愿意谈的,但当下,她暂时不想回河北,也不想电话沟通。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那阵子天天在影视城里瞎溜达。 到了晚上就给温燃煮东西吃,再收拾房间。 有次两人还开玩笑,说等不然放弃河北的理发店,干脆过来当助理算了。 当然只是说说。 温燃连娱乐圈的第一步都没迈进去,以后的事情根本不敢想。 那段时间,薄祁闻与她的联系也都没断过,像是看穿她是个没安全感的人,但凡有闲暇时间,薄祁闻都会找她,虽然每次聊天内容都不多。 生活方面,亦有周擎亲自找人打理。 酒店里一些进口食材和生活家居用品从没断过。 日子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没多久,戏前培训就结束了。 唐义康根据这段时间大家在训练营的综合表现和评分,刷掉了一部分人。 温燃算是比较特殊的。 她的女三号没人和她竞争。 私下有人嫉妒,在背后嘀咕她的来历,可说来说去,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除男女主演外的其他演员敲定,随之而来的便是试装,拍定妆照。 《山河夜宴图》是国内知名大ip,导演又是唐义康,两位主角一位是享誉国际的老牌影帝,一位是国内顶流大花,这阵容和搭配,几乎刚一公布拍摄消息,就吸引到大量的关注。 温燃饰演的女三号,更是故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多书粉都要求唐义康尽可能还原人物。 温燃虽然之前并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但也知道,人物还原对观众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看原著,努力做功课,读剧本,写人物小传,争取从细节处尽量还原。 或许是这些努力起到了作用。 加上服化道方面的精雕细琢,温燃定妆照几乎一出现,就在各大平台传播,受到书粉的各种好评,甚至颇有盖过女主角阮青黛的势头。 比起唐义康之前敲定的小花,阮青黛的年龄和样貌显然没有那么符合。 当下的时代也不再是流量为王。 观众没那么好买账。 均是批判更多,更别说阮青黛仇家颇多,一时间好多黑粉都跳出来借着温燃拉踩她。 初入娱乐圈的温燃不知娱乐圈的规则,也不知这些关注的背后暗藏怎样的风起云涌,只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琢磨剧本与演技,配合好每一场戏的拍摄,哪怕只是背景板。 那时的她甚至连个正经助理和经纪人都没有。 还是博林那边,见温燃仅凭借一张定妆照,就崭露头角,才立刻给她安排随行助理和经纪人。 还给她注册了微博账号。 好笑的是,温燃连那账号密码是什么都不知道,从没登录过,a大的表白墙和学校论坛却已经讨论起温燃了。 论长相,温燃在a大挺出众的。 早年一群男生闲的无聊在论坛里封校花,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之所以没评选上,是因为她那时忙着打工,为了赚兼职费,一些不重要的课就翘了,在学校神出鬼没的。 还有一些人说她太高冷,觉得她不爱打扮,太朴素。 渐渐的,温燃大美女名声就消失了。 直到这一次,她的初版定妆照在网上爆火。 有人很快就扒出来,她是a大新闻系的,今年大四,成绩一般,也不爱出席活动,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就是这样一号人。 成了《山河夜宴图》的女三。 a大的那群校友一夜之间都震惊了,表白墙投稿下的评论多达两千。 开始大家都是惊讶和赞美。 但评论的人多了,风向渐渐就歪了。 是一个三无账号爆料的。 那语气挺讽刺难听,表示这世道哪有什么素人天赋异禀啊,背后有人在捧她而已,还是个挺牛逼的金主,业内都不知道是谁。 这条评论如同导火索。 校内认识温燃的人逐个蹦出来。 有人说她这几年很少在学校出现,都是在外面,专业课有时候都不上,前两年候宿舍都不住的;还有人说的确见过她被豪车送回来,不止一次。 真真假假的流言传开。 渐渐风向都偏了,也不知哪来的人,开始造.黄.谣,还说温燃是太妹,私底下抽烟,之前跟傅北宸暧昧过。 沈念辞看到这些八卦的时候,谣言已经离谱到温燃给大佬堕.过胎了。 沈念辞气得不行,把那条微博转发给薄祁闻。 薄祁闻那晚有应酬。 隔了好久才点开沈念辞的信息。 沈念辞专门把那些难听的评论截出来,让薄祁闻“评理”,还说自己去举报了,结果不成功,让薄祁闻赶快处理。 往常这种告状,薄祁闻理都不会理。 他懒得给沈念辞惯出一身大小姐的臭毛病。 但今时不同往日。 第83章 这次不是沈念辞上网冲浪骂不过,而是有人给温燃造谣。 看到堕.胎,太妹之类的字眼,男人眸色微沉,长睫在眼底投射出一片薄凉阴翳。 那晚酒局散得早。 薄祁闻回薄家老宅的路上,给a大校长打了个电话,之后才在微信上找温燃,问她下戏了没。 温燃的确没下戏。 她那晚的戏份挺重,又是和阮青黛的对手戏。 阮青黛在片场要求很严格,但凡有一点不顺她的心意,就要推翻重拍。 温燃是个新人,没有话语权。 只能陪她精雕细琢。 所幸阮青黛没较真太久,临近十点,温燃终于上了保姆车,看到薄祁闻给她发来的消息。 很奇妙的,看到薄祁闻找她,温燃一身的疲惫像被松了绑,瞬间消失了。 她弯了弯唇角,说刚下戏,现在要回酒店。 薄祁闻似乎在犹豫什么,输入几次才说:【周擎给你点了宵夜,放在酒店一楼,回去趁热吃】 薄祁闻关心人的方式其实挺单调,除了衣食住行,就是衣食住行。 这辆保姆车就是他新给她买的。 温燃内心感激他这样的关心,但又难免羡慕别的情侣间的腻歪和亲密。 温燃不清楚薄祁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不咸不淡。 她甚至不知道下次两人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心里莫名有些惆怅,温燃乖乖说了声好。 或许是太累,她吃饱后洗了个澡,跟薄祁闻打了声招呼就去睡觉了。 薄祁闻当她心情不好,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的戏都在白天。 温燃不到六点就起床了,正因为起得早,她才从陈可媛口中,得知学校表白墙里有人对她造谣。 说来也巧。 那条微博刚发的时候,陈可媛就转发给她看过。 当时风评都是正向的,大家都在夸她,感慨和明星的“近距离”。 陈可媛还开玩笑,让她回来搞论文的时候,多给她几张签名照。 哪曾想,不过两天的时间,那条微博下就都是对她的讽刺和鄙夷。 陈可媛这次发信息给她是为了安慰她,她 以为温燃早就看到了,但其实温燃什么都不知道。 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为什么昨天晚上,沈念辞会给她发来安慰和加油的话。 原来一切不是无迹可寻的。 静默须臾,温燃到底还是点开那条微博,亲眼去看那些血淋淋的评论。 她看的时候,助理在旁边心惊肉跳。 生怕这姑娘受不了。 偏偏温燃淡定如常,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蹙了几下眉梢。 中途拍摄休息时,助理试图关心温燃,说几句暖心的话,让她不要多想。 哪曾想温燃笑了笑,“本来就不该多想。” 小助理虽然年轻,好歹跟过几个明星,之前那些,但凡被网友骂几句,私下都气得不行,就只有温燃,情绪稳定得完全不像新人。 小助理都佩服了,说姐,你心态也太牛了吧。 可不牛又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这条路也是她挤破头非要往里进的。 想吃这晚饭,玻璃心是大忌。 只是她淡定得了,不代表别人能淡定。 温燃的经纪人茹姐,知道这事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温燃是不是得罪人了。 按照她这么多年的经验。 温燃现阶段能得罪的,且能有手段报复温燃的,就只有阮青黛一个。 可这事儿犯不着和温燃直说。 茹姐只是安慰温燃,让她不要内耗,必要时她会用法律手段维护她的权益。 最最主要的是,在片场要谨言慎行,不要得罪阮青黛。 其实不用她嘱咐,温燃也能看出来,阮青黛看不上自己。 但这些,都被温燃归类为要往上爬,注定会碰到的荆棘,如果这些小事她都遭受不住,那真不如回去过普通人的日子算了。 一切如常地拍完白天的戏。 晚上温燃亲自送蒋雅和去车站。 蒋雅和准备去杭州上海玩玩,顺便和男方约了在上海见面。 发车前,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待着。 温燃嘱咐她不要再和对方吵架,有什么事心平气和地说,蒋雅和却担心温燃被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心情。 她觉得温燃在装。 温燃却淡定自若地吃着小蛋糕,“可我觉得有些话说得也没错。” 蒋雅和咖啡都要喷出来了,“你怎么还pua上自己了。” 温燃也笑。 她真心实意笑时,眉眼弯弯,有点儿像月牙。 她自我调侃着,“没pua啊,薄祁闻不就是我背后的大佬,靠山?没有他我也进不了娱乐圈?” 蒋雅和:“……” 有时候她是真不懂温燃,也真佩服温燃,佩服她在关键时刻能拎得清。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薄祁闻真正放到男朋友的定位上。 实话说,这种清醒挺好的。 爱情这东西,沉沦一时可以,沉沦一辈子,就真的没劲了。 那晚温燃陪蒋雅和,一直到她上高铁。 已是晚上九点多。 想着反正回酒店也是待着,温燃便打车去了距离酒店附近不远的夜市。 夜市应有尽有。 温燃一个人逛着吃着,不自觉忘了生活的烦恼,还挺开心。 第84章 只是开心没多久。 她就接到助理的电话,说有人找她。 温燃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愣了愣,问她,“谁啊。” 助理说,“对方没说啊,看那架势我也不敢问,反正很帅,看起来挺权势的,哦,他去楼下大厅等你了。” 听到“很帅,很有权势”,温燃心口一咯噔,不经思考,脑中就浮现出薄祁闻那张出尘俊逸的脸。 是他吗? 可是他那么忙,怎么会来? 温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连小丸子也没心思吃,点开微信就给薄祁闻发消息。 温燃:【你来横城找我了?】 发完,温燃心率都有些不稳。 生怕答案叫她失望。 可那天发生的一切,就像韩剧里浪漫至极的剧情一般不可思议,几秒之后,薄祁闻就痛痛快快给了她回复。 薄祁闻:【本想给你惊喜的,结果你不在】 薄祁闻:【你说你扫不扫兴】 “……” 温燃一颗心像是灌满氢气的气球,不需要任何托举,便轻而易举地飞起来。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甜蜜滋味。 让人丢盔卸甲。 丧失一切清醒自持的能力。 就是那个瞬间,温燃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见到薄祁闻。 后来回到酒店的一路。 几乎都是跑着的。 夜风吹乱长发和呼吸。 温燃推门进酒店大厅,一眼便看到落地窗休息区,姿态舒展又优雅坐在那儿喝着咖啡的薄祁闻。 还是那样清隽出尘,令人惊艳。 薄祁闻本在低眸看书。 是旁边一个金发碧眼,挽着外套的女人过来和他搭话,他才缓缓抬眸。 那女人笑着和他说着温燃听不懂的语言。 薄祁闻看向她,咬字慵懒磁性,同样说着温燃听不懂的话。 也是很久以后。 温燃学了法语,才渐渐反应过来,那天两人对话的大概。 女人说的是,你好英俊,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薄祁闻嘴角虽浮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犹豫和动容,直白又残忍地拒绝了她—— 抱歉哦,不能。 我女朋友会生气。 第32章 玻璃心肝 然而那时的温燃,并不知道薄祁闻无情拒绝了那朵异国风情的桃花。 她只是出于本能的,试图捍什么,快步上前叫了声薄祁闻。 薄祁闻闻声朝她瞥来,眼底仍残存着淡淡笑意。 清隽又真实的神采,几乎一瞬间便俘获了温燃跃动的心脏。 她不知道。 那刻的她在薄祁闻眼里,也同样生动有趣。 如同一只急着捍卫自己领地的猫。 偏偏流露出的每一分神态,都透着呆萌和娇憨。 男人嘴角轻轻牵动,揶揄她,“急什么,我又不会消失。” 似乎没料薄祁闻口中的女朋友会这么快到,金发女人望着温燃先是一怔,眼里继而流露出失望,但很快,又变成了洒脱。 毕竟当下社会,像薄祁闻这样优质上乘的男人,几乎不缺女伴,金发女人很豁达地和温燃说了句法语。 温燃依旧听不懂。 但能感觉到女人对她的友好和赞美。 她下意识弯唇,也回给女人礼貌一笑。 这一对视,温燃才发现这女人好漂亮。 是那种风情万种又落落大方的漂亮,不像她,无论外貌,还是心态,都是青涩的。 回过神,薄祁闻已经挽着外套起身。 温燃问他,“她刚刚在跟我说什么?” 薄祁闻轻掸灰尘,“夸你漂亮。” 温燃:“……” 薄祁闻见她不信,挑眉,“不然你追上去再让她说一遍?” 温燃有些无语,“我又不会法语。” 瞧她这不如意的样儿。 薄祁闻几分纵容地笑,忽而俯首凑过来,一双含情桃花目,距离很近地看她,“你吃饺子了?” 他这突然的一下。 瞬间就搅乱了温燃所有道貌岸然的伪装。 她眼神闪烁了一刹,佯装镇定,“……没啊,怎么了?” 薄祁闻直起身笑,“那怎么一身醋味儿。” “……” 发现他又在逗自己。 温燃脸都红了。 薄祁闻嘴角扯着慵懒的笑,极其自然揽过她,“等这么久了,不带我上楼?” 那语气磁柔狎昵。 撩得人心尖都酥软,人也轻飘飘的,像在踩上一团棉花。 清秀白皙的一张脸,像个粉绒绒的桃子,温燃有点儿不好意思看薄祁闻,低眸应了声。 进电梯的时候,薄祁闻主动牵起她的手。 温燃穿着风衣外套,袖子很长,显得她手很小,相比起来,薄祁闻五指修长,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那股温热感,如同电流一般传递到心尖,令温燃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她几乎都忘了,这是她第一次带男人回自己的住处。 中途电梯又上来好多人。 薄祁闻把她拽到身后,护在角 落里。 温燃心旌摇曳,心率都有几分压不住。 前面是层层叠叠的人,她一仰头却只看得到薄祁闻的美色,薄祁闻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问她,“一个人逛那么久?” 第85章 这语气颇有盘问的意味。 温燃嗅出味道,抿了抿唇,现学现卖,“你也吃饺子了?” 她声音低低的。 不好意思引起旁人注意。 薄祁闻神色清淡地笑,算是放她一马,没往下问。 到了十四楼。 温燃刷卡进门。 套房今天才被阿姨收拾过,客厅里摆放着新鲜的百合,馨香扑鼻。 温燃给薄祁闻摆拖鞋的功夫,猛地想起来他对鲜花过敏,转身光脚便过去,把那束百合从花瓶里拿出来,扔进垃圾桶。 中途地板太光滑,她差点崴到。 薄祁闻啧了声,“你慢着点儿。” 温燃面色微窘,把窗户打开,试图把香气放出去,来回折折腾腾的,像只忙碌的仓鼠。 薄祁闻悠然自在地靠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她的住处。 他闲闲开口,“你朋友呢。” “走了。” 温燃在厨房给薄祁闻切水果,扬声问他,“还没问你呢,吃过饭了吗。” 薄祁闻说,“还没。” 温燃本来只是随口问,结果他真没吃,脸色都变了。 果盘撂到薄祁闻面前,她神情严肃,“这都九点多了,你还没吃晚饭?你不知道饿吗?” 薄祁闻是真佩服她这小管家婆的劲儿。 但你别说。 他还挺乐意被她管着的。 薄祁闻眼神纵容,“还行,喝了咖啡。” 温燃脸色那叫一个雪上加霜。 薄祁闻蹬鼻子上脸,语调暧昧,“不过被你这么一提,倒真有点儿饿了。” 说话间,他佯装寻找,四处扫了几眼说,“有饺子?” “……” 温燃都气笑了,“哪有你这样的人。” 转眼又板起秀致的脸,她硬邦邦地说,“饺子没有,只有面条。” 薄祁闻扯扯嘴角,好脾气地赞同,“那就面条吧。” 看在他饿肚子的情况下,温燃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又进了厨房。 煮面的期间。 周擎来了一趟,专门给薄祁闻送笔记本电脑。 温燃端着西红柿鸡蛋面出来,见薄祁闻对着电脑办公,有些惊讶,一问才知道薄祁闻来之前还有公务缠身。 温燃颇觉受宠若惊,把那碗热腾腾的面放到他面前,温吞道,“你其实可以等不忙了再过来。” 薄祁闻从一众融资企划书中抬起眼梢,戏谑一挑,“不想见我?” 他这明知故问的架势,温燃是真有点儿招架不住。 她微微红着脸,说,“怎么可能。” 想见你还来不及。 话音刚落,薄祁闻伸出手臂揽了揽她的腰,冲旁边的椅子抬抬下巴,“陪我待会儿?” 兴许是刚在一起的缘故。 温燃面对薄祁闻,总有些放不开。 薄祁闻也不是强势随便的花花公子,无论何时都绅士有度,以至于两人之间的相处,隐约有种点到为止的客气。 温燃不知道怎么化解这种气氛。 明明她想亲近薄祁闻的。 可目前为止,她就只能乖乖坐在他旁边,陪他吃面,看企划书。 那些企划书都是外文的。 温燃一点看不懂。 薄祁闻倒是不紧不慢的,偶尔吃几口面,和她说两句话,总之不会冷着她。 但归根究底,两人圈层不同。 之前也算天天联系,没什么新鲜事可说,她总不能跟他讲生活里的糟心事。 温燃不想让薄祁闻觉得自己肤浅,便顺手把剧本拿出来,想着看几眼,权当稳固记忆。 谁知下一秒,一通视频电话给薄祁闻打了过来。 薄祁闻用笔记本接的,那个角度刚好避开温燃。 笔记本传出一个女人清亮好听的声音,揶揄薄祁闻,“大忙人,几点了,刚吃饭啊。” 温燃捏着剧本的手一紧。 一秒就认出这个声音是乔麦妍。 乔麦妍是那种能量高的人。 大晚上还精力充沛,嚷嚷着让薄祁闻给她看看,在吃什么山珍美味。 薄祁闻都无奈笑了,“西红柿鸡蛋面你也看。” 乔麦妍在视频里眨眨眼,“那怎么了,谁让你那碗面看着这么好吃,手擀的?还是方便面?明婶儿做的?” 她嗓音中气十足,一下问了三个问题。 薄祁闻都不知道回答哪个,干脆看了眼温燃。 温燃下意识开口,“啊,从外面买回来的生的手擀面。” 她这一出声。 视频里的声音像是熄了火,瞬间安静了。 隔了好几秒,乔麦妍才半尴不尬地问,“你没在家?旁边是念辞?” 不知为何。 温燃莫名从乔麦妍口中听出一点不真切的揣测。 有那么一瞬间。 她真想自作主张地回答她,说不是。 可惜,她空有一副玻璃心肝,远没有感情里争强好胜的勇气。 温燃甚至没看薄祁闻。 就这么装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把自己摆成一副局外人的架势,低眸翻了一页剧本。 她不知道薄祁闻这刻有没有注意她。 只听到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没在家。” 话点到为止。 乔麦妍冰雪聪明的性格,自是不会继续往下问,转眼又笑兮兮地和薄祁闻聊起来。 第86章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这些年的来往又没断过,聊起来自然随意有趣得多。 温燃其实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不想听也真不想听。 刚巧这会儿茹姐打来电话找她,温燃便直接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视频里,乔麦妍在跟薄祁闻讨好处,薄祁闻却是视线追着温燃的身影,直到阳台的门关上,才收回目光。 这边,温燃吹着晚风,听着茹姐的电话。 茹姐开门见山告诉温燃,有两件好事。 第一件就是学校表白墙关于她的黑投稿和造谣评论都被删除了,校方约谈了表白墙的几个主理人,表白墙刚发布公告,说造谣污蔑的评论会删,严重者还会引起法律纠纷,希望大家谨慎发言。 不仅于此,学校论坛上一切关于温燃的不实不友好发言,也均被处理,造谣严重的,还会被导员私下约谈。 对于这件事,温燃心态其实是放弃抵抗的。 但放弃抵抗,不等于她不期待有人处理。 而这样的结果。 无疑超出她的心理预期,她甚至有些不真实。 但更不真实的还在后头。 茹姐带给她的第二个消息,是最近她给温燃撕了个饼,某企鹅视频网站下的游戏竞技类节目,过几个月会录制,据说节目热度一直很不错,都第四季了。 游戏则是国民度很高的moba手游,常年举办kpl比赛的那种。 一般会邀请三十个明星,作为选手,被专业电竞选手和教练指导,进行正儿八经的电竞比赛,赢了晋级,输了淘汰。 往常那几季,就有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被送去露脸,具体能拿多少通告费,全靠自己能厮杀到第几期。 温燃对这游戏并不算陌生。 她同班的同学,剧组里的朋友,都爱玩。 除了她。 温燃高兴归高兴,但也真头大,她忍不住说了实话,“可我不会玩。” 茹姐很震惊,“农药你都不会玩儿??游戏都没进去过?” 温燃不太想放弃这个机会,“倒是玩过,不过是倔强青铜。” 茹姐心都快死了。 温燃又说,“但我可以学。” 茹姐深吸了口气,“行吧,你先试试,看看一个月内能玩到什么程度。” 温燃抿抿唇,说好的。 眼看要挂断电话,她又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谢谢你,茹姐,谢谢你帮我把造谣的事解决。” 茹姐一听这话乐了,“谢我干什么,那些事又不是我处理的 。” 温燃闻言愣住,“……那是谁。” 茹姐被她的慢半拍逗笑了,“你觉得是谁呢?你觉得谁有这本事把你塞到我这儿,又给你资源?” 如同灵魂般的拷问,直抵温燃心口。 她心下轰然,忽然就明白了,薄祁闻为什么今晚会突然出现。 不是闲着没事,不是心血来潮。 他是为她才来的这儿。 回到客厅。 乔麦妍的视频已经断了。 偌大的空间显得几分空旷,薄祁闻一碗面吃的剩下半碗,本凝神看着文件,余光却瞥到从阳台过来的温燃。 薄祁闻其实不太喜欢工作的时候一直被打扰。 但温燃不一样。 他只会觉得,是工作打扰了他们。 见她神色雾蒙蒙的,薄祁闻冲她一笑,“这是什么表情,谁又欺负你了?” 他语气里都是纵容,听得温燃眼眶一酸。 薄祁闻见她泛红的眼尾,估摸着她知道了什么,默然两秒,说了句,“过来。” 他一招手,温燃就乖乖过去。 以为他要让她坐到旁边。 谁知这一次,刚走到他身边,薄祁闻便一把搂过她的腰,把她按坐自己腿上。 那是温燃从未体会过的亲密姿势。 靠坐在薄祁闻怀中的瞬间,她心跳几乎都停摆,耳根都烧灼起来。 反倒是薄祁闻,镇定自若地搂着她,冲她揶揄,“这是又要哭了吗?” 温燃吸了吸鼻子,摇头。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薄祁闻眸底情欲渐深,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吻上她的唇。 很微妙的。 温燃没像上次那样,下意识闪避。 像是身体里的开关自动打开,几乎是同一时间闭上了眼,浅浅张开唇,迎合他。 薄祁闻接吻似乎喜欢由浅入深。 这次也是一样,浅尝辄止地吮吻了几下她的唇舌,再退离开来,目光勾缠地撩.拨她,“看来还是亲少了。” 说话间,薄祁闻手臂把她困得更紧,仰头凑到她的耳根处,湿.软而细碎地亲吻。 温燃瞬间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只觉周身都颤.栗。 偏偏男人暗哑磁性的嗓音震颤在耳边,“还是这么笨。” 第33章 迷魂汤 或许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温燃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笨。 可同样是那个字,从薄祁闻口中说出来,意味就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说不清又难以启齿的享受与沉沦。 温燃在那一刻几乎忘掉了自己。 她的眼中,心中,只有薄祁闻,只知道这个忘情又旖.旎的吻。 薄祁闻却总是运筹帷幄的那个。 他从不急于把她品尝,而是乐于把她从身到心招.惹到失去理智,才肯撕掉儒雅外表下精心伪装过的欲.望。 第87章 温燃第一次被吻到思绪浑噩,喘不过气。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薄祁闻钳制在了布艺沙发上。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干燥掌心在她滚.热的腰窝上流连,游走,掠过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散发危险的信号。 然而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一切的进展并没与温燃想象中吻合。 似乎感知到她对未知的忐忑,薄祁闻对她的探索只停留到吻,就这么停下来,细细打量她那泛红泛肿的唇。 他其实不太理解,她怎么就跟嫩豆腐似的。 稍微过火就这么明显,以后可怎么欺负。 指腹轻轻摩挲了下,男人浸过情.欲的嗓音暗沉沉的,似笑非笑地问她,“亲疼你了?” 情人间的温存总能令人心潮激荡。 温燃心跳仍起伏着,想起两人刚刚唇.舌.交.融的时刻,也说不清为什么,眼睛很不争气的起了雾。 她努力平稳着呼吸,小声说没有。 又似害羞过了头,双颊染着绯色,像熟透的红石榴。 薄祁闻瞧她呆呆乖乖模样,一时疼爱得过分,闷出一嗓子笑,把她搂进怀里,翻身稳稳当当地抱着。 这下温燃躺在了他身上,她被他环抱在臂弯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稍稍一凑,就听到他鲜活有力的心跳,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清幽体香。 那是温燃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的安全感。 薄祁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问她,“想我了吗?” 如同被灌了一大碗迷魂汤。 温燃那会儿脑子里已经没有矜持和清醒可言,几乎脱口而出,“想的。” “很想。” 要说取悦男人,有时候真是一件挺简单的事。 就好比这会儿,单听她说了几个字,薄祁闻眼波流转间就蕴起不加掩饰的风流情动。 算是这阵子以来,心情最好的一个晚上,薄祁闻挑眉说,“想我不知道叫我过来?” 两人间的气氛已然没有客气疏离,只有缱.绻情浓。 于是温燃抿唇说,“你那么忙,我哪敢,万一叫你过来你不来,我多失望。” 后面四个字,她声音小小的。 像是有些耻于被薄祁闻听到。 薄祁闻听笑了,“倒会给自己找理由。” 说话间,他轻轻捏起温燃的下巴,语调暗含嗔意,却过分宠溺,“不过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叫我我一定不来?” 那姿态,仿佛她不好好说话,他就能堵住她的嘴,亲到她老实。 温燃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只能老老实实说了句不确定。 薄祁闻见状勾唇,又说,“还有,吃了亏也不知道告诉我,一个人硬挺着,那你把我当什么?” 这话几乎确凿了是他给自己处理的那些造谣污蔑。 想到之前她暗自对薄祁闻下判断,自作聪明地预支失望,温燃那股愧感更深了。 她想解释。 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她的确没把薄祁闻当做心灵上的依靠,她总是习惯把两人的关系想到最坏,这样关系真走到终止的那天,她也能承受住伤害。 这想法很病态。 但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缺爱的人来说,这却是她最原始的保护机制。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薄祁闻表达。 斟酌须臾,也只是把他楼得更紧几分,说,“那我以后,多跟你撒娇可以吗。” 薄祁闻几乎被她气笑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心疼。 在别的姑娘都恃宠而骄的年纪,她连撒个娇都这样小心翼翼。 指腹温柔摩挲着她的手。 薄祁闻嗓音磁柔,“不用问可不可以,在我这你做什么都行,可以撒娇,可以生气,可以对我有要求。” 说到这,他笑了下,“除非你找我要天上的月亮。” 温燃闻言怔然几秒。 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在吞噬着她的心脏。 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直直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泪雾氤氲出一小片没出息的水渍。 热乎乎的小姑娘,柔软的,香甜的,令人醉生梦死的。 没有男人能抵御得了。 薄祁闻喉结微动,一下下拍着她的肩膀,当做安抚,“现在还觉得委屈吗。” 他指的是造谣那件事。 刚出道的新人,一下子面对那么多负面声音,扛不住也很正常。 但其实,温燃远没那么脆弱。 她稍稍失控的情绪,只是因为薄祁闻对她的偏爱。 但这种话,温燃说不出口,只摇了摇头。 这会儿薄祁闻手机又亮了。 温燃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是一条微信,发信人的名字很像乔麦妍三个字。 薄祁闻却只是淡瞥了眼,随手熄屏,把手机扔到一边。 温燃抬眼看他,“要不你继续忙?” 说完要起身从他怀里挣脱。 薄祁闻却直接把她揽回来,不甚在 意道,“跟她有什么可忙的。” 温燃微妙地心悸了一瞬。 薄祁闻从她脸上瞧出端倪似地笑,调侃,“省得某人再吃醋。” “……” 温燃莫名有种被看穿的窘然。 她下意识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跟她聊得很开心,跟我都没有。” 薄祁闻轻挑眼梢,无辜得很,“我跟她在聊合作,你哪儿看出我开心了?” 第88章 温燃一下便卡了壳。 原来是聊合作? 薄祁闻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她有个朋友要做专访,约我很久了。” 像薄祁闻这样的集团权贵,年轻企业家,一直是财经周刊眼中炙手可热的访问对象。 温燃倒是没想过这点,一时语塞。 薄祁闻在她耳边狎昵地亲了亲,低语,“现在还气吗?” 他的话和吻,像小幅度的电流,不断袭击着温燃的心房。 双颊不经意再度升起红晕。 温燃扭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薄祁闻就已经俯首再度吻上她的唇。 像是上了瘾。 那天晚上的最后,薄祁闻在她套房里冲了个澡,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控制住某些反应,想着让小姑娘瞧见总是不好。 温燃凌晨三点就有戏要拍。 助理怕她忘了,专门过来通知她早睡。 薄祁闻在浴室里听见两人的说话声,给周擎打了个电话,又让他给自己订了套房。 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温燃没想过他会离开,万般不舍。 薄祁闻穿戴整齐,手挽着风衣外套,又是一副清风霁月的矜贵模样,他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亲,眼神戏谑又勾人,“我要是留下来,你凌晨的戏就不用拍了。” “……” 温燃脸色不自然地扭到一边。 倒也无话可说。 薄祁闻抬手捏了把她不情愿的脸蛋,笑着半哄道,“怕什么,我们来日方长。” 温燃有些不耐烦了。 她往外推他,说走吧走吧,快点走。 像撵狗一样,薄祁闻就这么笑着被温燃赶走了,等门一关上,她嘴角却是压制不住地往上翘。 总归是一夜好眠。 特别的是,温燃又做了那个离奇的梦。 梦里隐约是战乱年代,她救了一个年轻俊美的僧人,深深爱慕着他。 出家人讲究五蕴皆空。 两人最近距离的接触,也不过是牵了一手,她从没看清过他的脸。 这个梦断断续续缠绕了温燃好几年。 每次都像是电视剧的片段,她记不完整,只能靠拼凑。 刚巧那阵子有个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在热播,那会儿蒋雅和听完她的梦,还揶揄过她,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温燃笑笑,也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没放在心上。 唯独这一次,她在梦中看清了那个僧人的脸,是薄祁闻。 醒来后,脑子里还残存着梦里的画面,真实异常。 可越真实,越能证明她在胡思乱想。 就这么对着镜子刷牙,温燃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后来去化妆师那儿化妆,喝了杯咖啡,脑子清醒些许,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才忘了。 这天的戏,一部分是她的打戏,一部分是她和女主角阮青黛的对手戏。 为了不耽误进度,温燃凌晨拍的都是自己的打戏。 九点过后,阮青黛打扮得美美的过来“上班。” 温燃饰演的杀手是阮青黛的贴身宫女。 这天两人是场局中局的戏,阮青黛为了掩护温燃,不暴露组织,要装作与她为敌,对她严刑拷打,而严刑拷打的主要行为,就是困住温燃的手脚,把她按在浴桶的水中。 导演的要求是,一共把她按下去三次。 三次过后,温燃扮演的角色会假死。 温燃需要做的是,在水中闭气,浴桶下面也会安置镜头对她多角度拍摄。 之前训练营学过游泳,温燃觉得问题不大。 可惜现实总是骨感。 单不说这个被按头溺水的多角度镜头好不好拍,而是把控这段戏最关键的,是阮青黛。 温燃主要镜头只有那么两三个个。 阮青黛却有长达六七秒的镜头,还有台词,特写。 温燃没办法保证阮青黛发挥完美,她只能要求自己尽量做到让导演满意,当然也努力跟阮青黛沟通了,希望能配合好她。 奈何阮青黛始终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无论温燃说什么,她都会不经意无视她,亦或是敷衍了事,总有自己自成一派的表演方式。 温燃又是何等聪明的姑娘。 那时她就几乎肯定了,这场戏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接连几次,阮青黛把她按到水里,都毫无力道的把控。 有一次温燃还被狠狠呛到。 被几个工作人员捞出来,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那架势,把小助理都吓到了。 赶紧过来安抚温燃。 温燃在剧组人缘挺好的,见她脸色煞白,副导演也给她时间让她休息。 温燃摇头说没事,还可以拍。 阮青黛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大声接话,“拍戏就是这样啊,特别是古装戏,吃不了苦怎么当演员,这都是应该的,导演。” 副导演终究不是唐义康。 在这种顶流大花面前,多少有些人微言轻。 想想只能让温燃再坚持。 温燃从小到大吃苦吃的多了,忍耐力一直比较强,她知道和阮青黛较劲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本心,拍好每个镜头。 甚至开拍前,她已经做好了再次呛到的打算。 唯独没想到,是那天生出了难以预料的“变故”。 就在这个镜头再次拍的前一刻,唐义康回来了。 第89章 不单他回来,还带了另一位,风姿绰约,英俊高挑的清贵男人。 那会儿温燃头上盖着白毛巾,戏服也是湿淋淋的,像只落了水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造型鲜明到,薄祁闻进片场的第一眼,就看到她呆呆望着自己的这一幕。 是真没想到她拍个戏都能把自己弄这么狼狈,薄祁闻眉梢轻蹙,眼神都凉了。 他这颜色一变,唐义康笑容都有些僵。 倒不是给面子,而是薄祁闻这人严肃起来,是真叫人背后生凉。 唐义康忙解释今天的戏份。 结果没说两句,补妆的阮青黛瞧见了薄祁闻。 几乎是一瞬间,女人那双粉丝引以为傲的大眼睛,就流露出雀跃的神采。 她惊叹,“薄祁闻?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她甩开给她补妆的工作人员,提着戏服就走了过来。 那阵仗,惹得在场左右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都要以为两人是多亲密的关系。 然而,薄祁闻只是轻飘飘地撂她一眼。 眼里没有任何友好的温度。 偏偏阮青黛自我感觉良好,唐义康给她递了几个暗示的眼神都没看见,非要笑兮兮地问薄祁闻,是不是来探她班的。 那撒娇的样子。 也算是触到霉头了。 薄祁闻还是头一次,这么想让一个人当众下不来台。 于是,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云淡风轻地嗯了声,“我来看看大明星。” 说着,他与阮青黛对视。 那眼神凉薄中透着股罕见狠,男人挑着眉,语调悠长,掷地有声,“是怎么霸凌小演员的。” 话音落下。 阮青黛的颜面如同被一道洪亮的耳光抽到,登时面若死灰。 第34章 病态失控 也不知道刮什么邪风,往常不到开拍绝不肃静下来的片场,那天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下来。 薄祁闻不轻不重的嗓音,轻而易举便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谁都清楚,圈内挺忌讳“霸凌”这个词的。 像阮青黛这种顶流大花,一旦与这种新闻沾边,招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说这话的人是薄祁闻,一个唐义康都要赏脸三 分的年轻权贵,饶是阮青黛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利嘴,都没敢第一时间回怼。 还是阮青黛的经纪人杨程程站出来,笑着过来打圆场,“这不祁闻吗?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吹来了。” 杨程程是圈里出名金牌经纪人。 名气和当年的金子坤不相上下,精明能干,在圈中地位很高,最重要的是,家世背景牛,还嫁了个房地产大亨。 当初阮青黛还没红的时候,就是她在中间给两人牵线搭桥,只是不太成功。 怎么说是老“熟人”,薄祁闻这个面子还是会给,他淡淡一笑,“程姐也在。” “唐导三年磨一剑的大项目,我不放心她这个没规矩的,就跟着来了。” 杨程程比阮青黛高壮很多,这会儿搂着阮青黛的肩膀,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味。 有她在,阮青黛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 薄祁闻却是哼笑了声,接下杨程程的话,“那的确是需要好好看管。” 距离有点儿远。 坐在浴桶斜后方休息的温燃听不太清几个人说什么,只知道薄祁闻这会儿心情应该不太好。 别看他这人多数都是和颜悦色的,真动起脾气来,眼神冷得能杀人。 就连唐义康看起来都有点儿头大。 几人说了什么。 唐义康一台下巴,薄祁闻和杨程程同时朝温燃看来。 温燃再笨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一时间脊背都坐直了,琥珀色的眼睛却只知道看着薄祁闻。 就像迷失在丛林中的小鹿。 看到他就看到了希望似的。 薄祁闻见她这样,有一瞬间想笑,但转念想,要是真笑了,估摸着她今天受到血淋淋教训也不知道疼了,那还不如冷着一张脸,让她“长点儿记性”。 事实证明。 他对温燃的个性了如指掌。 他就这么清清冷冷地瞧她几眼,温燃嘴边浮起的笑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小心翼翼。 她实在不懂。 自己哪里惹到薄祁闻了。 薄祁闻也没给她沟通的机会,简单聊了几句,便和唐义康一起离开。 那架势不像来探班。 倒像纡尊降贵过来考察项目的。 他一走,温燃心都飞到不知哪儿去,还是杨程程过来找她,她才回过神。 杨程程今年快四十,保养极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笑起来也相当亲和。 只是这亲和,从前是没有温燃的份儿的。 如今也不知道拖了谁的福,杨程程殷切地笑给她看,“小美女,现在好点儿没?不要紧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温燃不太适应她这么变脸,但面子上的事,始终重要过得去。 她挤出一丝笑说,“不要紧,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杨程程叹了口气,特人精地小声道,“别怪你青黛姐哈,她也是第一次拍这种类型的戏,拿捏不好分寸,又怕导演不满意,你多担待。” 好一个担待。 温燃嘴角的弧度都快扯成了讥讽。 杨程程又说,“不过你放心,接下来她会好好拍的,有需要叫我就行。” 第90章 她亲切地拍了拍温燃的肩膀。 温燃回敬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也不知是谁下了通牒,戏再开拍时,氛围紧张不少,副导演一再给阮青黛讲戏,细致到每个角度,每个镜头,还找替身给她演示了按下水的动作。 这一次阮青黛没那么浮躁,把话听进去了,没再作妖。 等正式开拍时,没有悬念的,温燃那条一次就过了。 其实之前关于她的镜头,副导演也很满意,是问题一直出在阮青黛身上,但又没人敢说。 这场戏结束后,温燃剩下的就都是打戏。 虽然累点儿,但总不至于一遍遍重拍亦或是被针对,也算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中途去换戏服改妆的时候,阮青黛也在化妆室。 这个化妆室是给小演员共用的,阮青黛平时根本不会来,是那天她的专属化妆室电路出了问题,化妆师就只能劝说她来这间。 要搁阮青黛平时的脾气,肯定要骂人的。 但谁让之前已经被薄祁闻怼了。 权势压人,她愤懑难言,让她更无语的是这会儿温燃也在。 两人无意识对上视线。 温燃意外之情还没浮现出来,阮青黛就翻了个写满“晦气”的白眼。 “……” 温燃在那刻忽然就想到“金玉其表”这个词,或者另一个说法——“祛魅”。 阮青黛一定不知道,温燃前些年喜欢过她,她当初爆火的那部谍战剧,温燃刷了三遍。 进组之前,温燃还有些期待,想多和阮青黛接触,学学表演。 但现在,这种想法烟消云散。 也许那群网友说的对,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滑稽怪诞草台班子,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全靠能不能抓对机遇,跟对人。 薄祁闻就是温燃命里的贵人。 他只要随意说上几句话,她的世界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荆棘变成王冠。 温燃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可她也知道,自己好像没那么开心。 正盘算着要不要给薄祁闻发条信息,问他为什么没回去,一旁的阮青黛终于忍不住,开口和她说话了。 她语气轻蔑,“你跟薄祁闻多久了。” 说话间,她偏头看温燃,眼神看似不屑却掺杂妒忌,“一个月?半年?一年?” 那个“跟”字还挺刺耳的。 后面的问题更是突兀。 温燃知道阮青黛试图羞辱自己,用很平静的目光看着阮青黛,说,“薄先生这么告诉你的?” 那神态不卑不亢。 年轻又倔强。 倒真有几分娇养玫瑰的滋味。 阮青黛心里不舒服,收回视线说,“这还用告诉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要真只是博林旗下的小艺人,至于他亲自来片场给她撑场面? 他可是薄祁闻。 阮青黛越想越觉得好笑。 见过别人使尽浑身解数想跟薄祁闻扯上关系的,头一次见这种不想承认关系的。 她风一阵雨一阵的。 温燃不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也不想听,干脆闭上眼,配合化妆师的工作。 阮青黛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隔了会儿,她阴阳怪气道,“你命挺好的,薄祁闻这棵树不好爬,爬不好,还容易摔个粉身碎骨。” 阮青黛又笑,“之前有个女爱豆,不知道你听过没,从韩国回来的,开始不温不火的,直到搭上薄祁闻,后面就飞到一线了。” 她轻啧了声,“又是上综艺,当导师,又是出新歌,拍电视剧,开演唱会,忙得不亦乐乎,那三年好风光,但又怎样,别人轻松一出手,她就摔下来,现在还在封杀名单里待着呢。” 伴着女人八卦的碎碎念。 温燃缓缓睁开眼,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寂。 阮青黛忽然又说,“知道她为什么被封杀吗?” “……” 温燃鬼使神差地开口,“为什么。” “新闻里写的是被人举报偷税漏税,但谁知道呢,兴许挡人路了呗。” 再往深,阮青黛没细说,像是故意吊温燃胃口,最后佯装感叹地来了句,“薄祁闻这种男人,可不是谁都能跟。” 其实挺奇特的。 温燃不喜欢阮青黛这人,也知道她的话别有用意,真假难辨。 可她就是把那番话听了进去。 甚至在下午拍戏休息的时候,她还专门在网上搜了这个爱豆,最后破译出来是谁,据网友说,那爱豆去了泰国,现在都在泰国混。 至于长相,是跟温燃完全不同的类型。 挺有欧美范儿的野性美女,身材也火辣得过分。 温燃很难想象,薄祁闻是怎么接受与上一位风格相差这么大的自己的……也不怪他始终把自己当“小孩子”,和那种风格的女人比,她可不就是小孩子。 那个下午,温燃忙到起飞。 为了赶之前被阮青 黛耽误的进度,她和武术指导都着急了点儿,结果不慎扭了腰。 当时那一下是真有点儿疼,之后就只变成了闷胀。 武术指导告诉她腰伤不能小觑,建议她去找个地方按摩,然而刚收工,温燃就接到唐义康的通知,要她参加晚上的饭局。 唐义康亲自通知,谁敢拒绝。 温燃回了句好,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直奔酒店。 第91章 往常这种饭局,剧组里只有男女主角有资本去,温燃还是第一次被叫过去。 以至于在前往包间的路上,温燃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和忐忑。 果不其然。 她进门后的第一眼,就看到豪华套间的餐桌上,坐在主位的薄祁闻。 兴许是气氛所致。 薄祁闻指尖夹着根烟,靠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一身高贵又风流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是谁说了声“温燃来了”,他才懒懒掀起桃花眼,不紧不慢地朝她望来。 那是何等漆邃的一双眼,深情有之,凉薄亦有。 不知谁浓谁淡。 可无论谁浓谁淡。 温燃都很难抵抗他的注视,只知道心率好似又快起来。 偏偏她又较着一股劲。 在别人都期待她与薄祁闻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时,她非要对唐义康说,“抱歉唐导,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唐义康又哪里看得出这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笑说,“没事,刚上菜,快坐过来。” 他指的方向,明显是薄祁闻身边的位置。 温燃却随便抽了个椅子,在另一位制片人的身边坐下来。 服务生开始走菜。 包间里热热闹闹的,大家各自热络地聊着天,很微妙地粉饰了一些“太平”。 可菜总有走完的时候。 薄祁闻的耐性也总有用光的时候。 捻灭烟蒂,薄祁闻到底还是开了口,他声嗓淡淡,却蕴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唐导要你坐这儿来,是听不懂话吗?” 说这话时,他分明没直视温燃,也没点名道姓。 可包间就是倏然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直到温燃抬起眼,看向薄祁闻。 只见薄祁闻晦暗着眼眸,近乎睥睨地看着她,眼角眉梢压着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像,终于不再是温柔的他。 而是更真实的,居高临下的,杀伐果断的他。 可就是很微妙的,温燃更迷恋真实的他,她甚至在病态的沉迷于他为自己失控。 抿了抿唇,温燃不自觉起身,从善如流地在薄祁闻身边坐下。 本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暴风雨。 却不想,在她伸出手,拽住他桌下的裤腿布料,试图讨好他时,薄祁闻那只微凉宽厚的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覆在她的手背上,再牵住。 温燃心口一咯噔。 只觉呼吸都轻了。 薄祁闻却一副淡定如常的神情,跟唐义康搭了句话。 唐义康会意,马上跟大家打起哈哈,让大家别愣着快吃饭,就这样,包间里的气氛很快恢复如常,没人再敢盯着薄祁闻打量。 就是这会儿。 薄祁闻给她夹了两只油焖虾,视线也光明正大地落在她脸上。 他不笑时,总会给人一种薄情冷漠之感。 可谁又知道呢,他在桌下紧紧牵着温燃的手,掌心燥热,力道紧到温燃生生觉得疼。 最终还是温燃认输,皱着秀气的眉,小声叫了句,“你轻点儿,我疼。” 薄祁闻终于还是笑了。 即便是冷笑。 他说,“活该。” 话虽如此,他却松开了她的手。 转眼桎梏消失,痛感也消失。 温燃眼底流露出一丝怅惘的神色,刚拿起筷子准备吃虾,后腰处就被一只大手抚上来,温柔地揉,一下又一下。 那力道不轻不重,灌满宠溺与疼惜。 温燃心口小鹿一撞,抬眸就对上男人幽深又无奈的眼。 薄祁闻心情不怎么好地看着她,眼神却是缠绵的,他嗤笑了声,“人才。” “……” “腰都能扭了。” 第35章 爱巢 薄祁闻语气难得有种刻薄意味。 可恰恰是这种不寻常的“刻薄”,证明了温燃于他而言的特别。 原来面对在乎的人和事,他也不总是那么君子又有风度的。 心下油然升起一股熨帖。 温燃很珍惜这点特别。 偏偏后腰上的力道不肯松懈,就这么一下下舒缓着闷胀感,在这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饭局上,显得过分狎昵。 温燃不长记性地在心中“原谅”薄祁闻。 也不知是怕旁人看到,还是这个行为本身就带有几分情.涩意味。 温燃总归是红了脸。 她抿起唇,抬手绕到背后,试图制止住男人不断揉捏的手,小声说,“不那么疼了。” 薄祁闻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的样子,睨她几秒,倏地把手收了回去。 “……” 温燃几乎是眼疾手快地追过去,在桌底下主动牵住他的手。 开始薄祁闻是不搭理她的。 就这么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俊脸,神色淡淡地听着饭桌上的男人们谈笑。 偶尔毫无感情色彩地扯一扯唇,那些人便像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表演得更为起劲,直到温燃很笨拙地,把她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塞到他的指缝里去。 暗戳戳,傻乎乎的一股犟劲儿。 气度矜贵的男人到底侧过眸斜觑着她,虽没在笑,眼波里的涟漪却早已恢复了纵容。 温燃抿了抿唇,干脆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朝嘴里塞了几口虾,还不忘给薄祁闻夹了一大头鲍鱼。 第92章 薄祁闻看了看盘子里的鲍鱼,又看她,挑眉,“这会儿知道讨好我了。” 温燃知道他没再气,呼吸都轻快不少。 可能脸皮也厚了。 她凑过去,小声跟薄祁闻说,“这儿人多,你乖一点。” 这三十来年,薄祁闻当婴儿的时候都没听过几句你乖一点,如今倒是从一个小姑娘口中听到了。 薄祁闻一下便气笑了,“你现在是真胆儿肥。” 温燃嘴角翘了下。 眼底流露出很自然的清甜笑意。 那天的饭局,远比温燃想象中轻松顺利。 不需要她恭维谁,讨好谁,也不需要人情世故,她只需要乖乖坐在薄祁闻身边,默默把自己喂饱。 中途有人过来给薄祁闻敬酒。 温燃很懂事地把手松开,让开距离,回头还是薄祁闻想起来,再漫不经心地把她的手牵起来。 后来温燃才知道,那天的饭局,是薄祁闻为她打点铺路的。 《山河夜宴图》电影组群星荟萃大佬云集。 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初来乍到就演这么重要的角色,很难不招致非议和麻烦。 只有把人拉倒台面上,告诉大家她是谁的人,有些人才会知分寸。 很明显。 薄祁闻的决策是有用的。 一场饭局下来,那些人都对温燃改了称呼,不再是满不在乎的“小演员”,“小姑娘”,而是亲切的“温小姐”,“温美女”。 饭局结束后,演员统筹特意过来跟温燃说,让她明天不用凌晨早起拍戏,会把她戏份的挪到九点后去。 温燃听到这消息还挺意外的。 不意外的是她身后的薄祁闻。 西装革履的高贵男人,站在她身后,姿态慵懒地环住温燃的肩膀,吐息间透着淡淡酒气,笑说,“还不谢谢敏姐。” 好一句“敏姐”。 女人可太遭受不起了,忙摆手说,“薄总您可真是说爱说笑,都是小事,小事。” 望着女人转身离开的背影。 温燃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权势的魔力。 从酒店出来。 周擎正等再门外。 薄祁闻被敬了不少酒,酒气正盛,温燃不放心,便扶着他上了车。 薄祁闻其实酒量不浅。 只是今晚喝的都是白的,他稍稍有些头疼,当然最 头疼的,是要连夜返京。 明早要和一位厅局级干部见面,薄祁闻不回去不行。 温燃也是上车后才知道他要回去。 见她恍然的模样,薄祁闻松了松领口,单手把她环过来,抱在怀里,很从容的样子。 温燃怔了下。 像是有些不适应。 但转念又想,以她和薄祁闻现在的关系,在车上搂搂抱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于是从善如流地靠在他怀里,温燃回搂住他的精瘦腰身,问他,“其实你白天就要回去的,对不对?” 薄祁闻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温燃可不觉得他在夸自己。 她稍稍直起身,仍在薄祁闻的怀抱里,微仰着头看他,说,“你对我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薄祁闻实在是喜欢她这幅动不动就很虔诚的模样,愉悦地笑了。 他这一笑,尤为风流勾人。 两相对望,也说不清谁先迷失了心智,温燃正想凑上去吻他一下,薄祁闻就俯首过来,先一步含住她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醉人的酒精味的吻,混着男人独有的清冽甘甜,几乎要把人融化。 温燃被亲得心猿意马。 完全忘了自己要“拷问”薄祁闻的事,甚至忘了驾驶位还有个周擎,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溢出两声轻哼。 反应过来,薄祁闻已经坏笑出声了。 到底是没经历过太多情事的小姑娘,脸皮薄得泛红,马上停下来,有点儿生气地咬了薄祁闻一口。 薄祁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推开的。 稍一用力,就把她搂回来,笑了声,“这牛脾气,这么不好惹吗?” 温燃伏薄祁闻肩膀上浅浅呼吸,虽不乐意,却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占有。 她想到他这一走,下次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见面,心口就发闷。 薄祁闻知道她舍不得自己,摸着她的后脑勺说,“不然你一起跟我回去。” 他那语气不像在开玩笑。 温燃肩膀僵了一瞬,直起身看他,“那拍戏怎么办。” 薄祁闻不甚在意,“推了,不拍。” 他抬手帮她蹭了蹭唇边被他亲花的口红,漫不经心的语调,“买栋楼,把你接过去,你想做什么都行。“ 温燃一时语塞。 那毕竟是多少年轻姑娘羡慕的神仙日子。 薄祁闻端详她几秒,笑了,“被诱惑到了?” “……” 温燃嘴角无意识擎动了一瞬。 薄祁闻捏捏她的脸,“行了,逗你呢,难不成指望你真会答应?” 这话倒是说进了温燃心坎儿里。 虽然她想常常见到薄祁闻,和他在一起,但她始终要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并不甘愿做谁的笼中雀。 这一点,薄祁闻心里很明白。 温燃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薄祁闻却是有些困顿,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他重新把她搂过来,说,“等会儿把你送到酒店,今晚早点休息。” 第93章 温燃已经习惯了他单手抱自己,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说,“可我想送你去机场,行不行?” 薄祁闻笑了,“你知道开车去萧山机场要多久,就跟我去。” “知道,”温燃说,“一个半小时。” 薄祁闻哦了声,“把我送到了,你再自己一个人往回赶,是这样吗?” 温燃偏头看他,“不行吗?” 薄祁闻不置可否,“你乐意就行。” 温燃瞬间提上一口气,堵了两秒,肩膀一塌,“那我现在不乐意了,等会儿就送我回酒店。” 不得不说,看年轻小姑娘闹脾气就是有意思。 薄祁闻纵容宠溺地笑,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压低声音说,“急什么,又不是以后见不到。” 温燃被亲得心跳一乱。 薄祁闻又吻了下她的耳垂,磁磁的嗓音在她耳畔发出灵魂般共振,“想见你还不有的是办法。” 温燃这时候才发现,薄祁闻这人,特别擅长哄女人。 简简单单的几个吻。 她就已经招架不住,臣服于他的美色。 温燃不自知地点了下头,乖得不止一点。 薄祁闻还算满意,抬手帮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说,“拍戏的时候再让人欺负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这话颇有威慑的意味。 也算点了今晚这场饭局的目的。 这么兢兢业业地给她铺路,她再不珍惜,就真是说不过去了。 温燃不至于冰雪聪明,但也了解薄祁闻的苦心,作为回报,她目前就只能凑上去抱住他软声软气地说,“知道了。”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腰,“明天再去找人按按摩。” 温燃嘴角浅浅弯着,说好。 那晚的后来,温燃很多埋藏在心里的问题都没再问,她心里清楚,其实问不问意义都不大,薄祁闻只会回答他想回答的,而有些问题,不需要问,就有答案。 温燃从不是一个爱较真的人。 更何况有些事,根本没有较真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薄祁闻在意她。 不管这样的在意,会持续多久,起码当下,那是真实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温燃的戏份有条不紊地拍摄着,大制作,每个镜头都要精雕细琢,温燃在剧组的这段时间正好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 想着茹姐给她撕来的电竞综艺要上,温燃那段时间在私下一直和这些人打游戏,练英雄。 有个男演员打游戏特别厉害,顺手教了温燃,谁都没想到,就那一个月,温燃进步特别大。 茹姐一看她这么有天赋,当即跟节目方敲定合同,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博林要开年会,博林的艺人都要空出档期回来参加,温燃就请假从剧组回来了。 那时已是十月下旬。 天气转冷。 温燃回北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茹姐薅去奢侈品商场购物。 茹姐一直嫌弃她的那些又平价又没风格可言的私服,说她这样以后被人拍,肯定会被挂到某瓣嘲笑。 温燃在这方面自觉没话语权。 也就随了茹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至于那些衣服和名牌包的钱,她一开始以为是茹姐出的,结果仔细一问才知道,经纪人哪里会管艺人的私服,她拿的那张金卡,是周擎给的。 温燃知道后有些意外。 她没直接问茹姐,而是发信息给薄祁闻。 薄祁闻那阵子在温哥华出差,回应倒挺直白,他说:【直接把卡给你,你这钱怕是一年半载都花不出去】 薄祁闻了解温燃。 这姑娘打骨子里有股就清高骄傲,心安理得拿着薄祁闻的钱大肆挥霍,这是她绝对做不出的事。 所以她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薄祁闻都让周擎去打点。 而温燃觉得和薄祁闻在一起特别舒服的地方,恰恰就是薄祁闻懂她,宠她,且尊重她。 这些优待,哪怕是一个普通男人给的,都已经不易,更何况他是薄祁闻。 温燃心里很知足,自然就不会计较薄祁闻这个大忙人,一个月都没来见她。 其实回想起来,那一个月,两人的相处很纯粹。 薄祁闻虽然时常忙到没时间顾及她,却也会隔三差五和她打一次视频,哄她睡觉。 感情这回事,似乎也遵循着物以稀为贵。 以至于那段时间温燃能清晰感觉到,薄祁闻很喜欢她。 或许正是这种被喜欢的底气。 那天温燃主动选了一只她很喜欢的包。 后来结了账,才知道那包足足二十万,然而退货已经来不及了,茹姐也不让她退,说配她特别好。 温燃颇有些骑虎难下,不知道要怎么安置这些名牌行头,她在北城没有家,在别的城市也同样没有,总不能把这些东西送到宿舍去。 正纠结着怎么办,茹姐一脸无语地跟她说,“回什么学校啊,公司给你准备了房子 ,你不知道?” “……” 温燃无措摇头。 茹姐说的都是真的,那天两人买完行头,茹姐就带她去了房子那边。 按照北城的房价,温燃以为会是那种普通的住宅楼小区,结果是市区二环黄金地带的高级公寓。 不仅是公寓,还是一梯一户的平层。 32楼高,站在落地窗前,几乎能俯视整个城市的景色。 第94章 温燃有点被震撼到。 回过神时,薄祁闻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薄祁闻问她,“喜欢么?” 温燃唇瓣抖了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薄祁闻,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倒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受不了人宠的姑娘,薄祁闻轻轻笑起来,他语气玩味,“又不只有你一个人住,那么受宠若惊做什么。” 温燃慢半拍地啊了声,“我还有室友?” 薄祁闻靠坐在沙发里,点燃一片沉香,听到这话,嘴角好笑地勾起来,他说,“是呢,你有室友。” 温燃心跳微妙地乱了一拍,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中诞生。 她抿抿唇,小声问,“那是谁啊。” 薄祁闻故意卖关子,“去衣帽间看看不就知道了。” “……” “对方”连行李都放进来了? 温燃心中戚戚,老老实实地踩着崭新的拖鞋去找衣帽间。 这套房子的衣帽间有两个,一个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放置,而绕到另一边,才看到薄祁闻口中说的衣帽间。 偌大的房间展柜里,罗列着属于男人的各种服饰,皮带,皮鞋,手表,以及各种昂贵珠宝玉石配件。 单拿出一样,都是温燃买不起的精贵。 根本无需判断,她就已经看出这间衣帽间是谁的地盘,就连熏香都是她闻过好多次的。 然而,让温燃双颊发烫,兵荒马乱的,却不只是这位“室友”的信息。 还有桌子台面上,不知谁摆放的两盒崭新的计生用品。 那牌子的套,温燃曾在邹小洁包里看见过。 邹小洁还热情大方地给温燃推荐,说贵嘛,是贵了点,但特别好用,是个男人都喜欢。 那时的温燃听得莫名红了脸。 也从没想过,未来的某天,她会在薄祁闻给她筑建的爱巢里,亲眼看见。 第36章 茉莉调 北城与温哥华的时差大约十五小时。 温燃接到这通电话时,薄祁闻那边已是夜里八点多。 对接公司为庆祝合作,专门办了酒会,薄祁闻就是那晚的主角,很快就要动身启程。 那通电话,两人并没聊上几分钟。 温燃也没好意思问他那两盒计生用品是怎么回事,只在挂电话之前,嘱咐他,“那你少喝点酒。” 薄祁闻心知肚明她舍不得挂电话,笑了声,耐心道,“知道了,小管家婆。” “……” “还有别的事要说?” 温燃抿了下唇,“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个小礼物……想送给你。” 薄祁闻有些意外,“还有礼物?” 温燃嘴角不自禁浮上一抹笑:“片酬发了,不少的一笔钱呢。” 温燃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一笔钱,收到转账通知的时候,她心跳都没出息地停了一拍。 不过那点钱对薄祁闻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温燃没指望能送他多贵重的礼物。 只想表达自己的微薄心意。 她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平白无故地享受着薄祁闻对她的好,那样的话,她怕是真成了他圈养的一只鸟。 好在薄祁闻没拒绝,也没问她具体赚了多少钱,说那种“让她留着自己花”的话。 思考了一下行程。 薄祁闻告诉她差不多就这两天,毕竟是博林最大的股东,没意外年会他也要出席。 有这话,温燃一颗心便落了地。 安置好行李,她下午去了一趟养老院探望温素玲。 按照时间来算,她该给她续费了,结果到那儿一问才知道,前一个月就已经有人给温素玲续费并升级了病房。 温燃开始挺意外,可一看交钱的人名上写着周擎,又不那么意外了。 ……原来薄祁闻对她已经细致体贴到了这个地步。 倒不是不感激。 她只是恍惚间有些感慨,对于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普通人的人生,好像完全没有秘密。 薄祁闻都不需要问,就足以了解她的所有。 可她对他的了解呢,永远浮于表面,就连他的生日,都是从维基百科上检索到的。 温燃头一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在大厅长椅上枯坐了会儿,她到底没去找薄祁闻,而是起身去了病房,陪温素玲。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温素玲的状况也很好,不止有精神,人也清醒许多。 她难得把温燃认出来。 不过是把她当做小时候的温燃,牵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叫她小椿,要她好好学习,考好的大学,不要为了省钱不吃饭,这样以后就长不高了。 温燃就很乖地笑,说不会的,我已经长到一米六八了。 后来把温素玲送回去。 还是因为老人家晒久了太阳,昏昏欲睡。 温燃亲自把她扶到床上躺下,直到她睡熟了才离开。 本打算直接回公寓,但中途莫名其妙就想回学校一趟。 临近傍晚,天空被一片绯金色的晚霞铺盖。 周末的校园很平静。 约莫是学生们都出去玩了。 温燃开始是有些心理负担的,特意戴了眼镜和鸭舌帽,但真走在甬道上,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反而轻松了。 可能是以前每天忙于打工和上课。 第95章 鲜少有时间真的闲下来享受校园时光,温燃几乎是出于任性的,独自逛了大半个学校,又去了一趟操场散步。 傍晚时分,好多学生们都聚集在操场上玩乐,说笑。 主席楼的广播里,放着当下流行的抒情歌,拿出手机随便对着晚霞拍一段视频,都是青春最好的模样。 这样的光景。 在从前从不属于温燃。 很显然,未来她也不再会拥有了。 那感觉,真叫人遗憾。 - 那天从操场出来,温燃还是回了趟宿舍。 她还有一部分重要的东西没带走。 也是挺巧的。 那会儿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倒是省去了寒暄的时间。 等再回到公寓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温燃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上了游戏,和几个朋友开黑。 期间为了学习技巧,她还看了两个小时的kpl联赛。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拿起手机,没有信息,没有电话,但也不是很想去找薄祁闻。 就这么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沙发里。 温燃看着落地窗外流光般的街景,说不清为什么,一股难言的孤独感和割裂感涌上心头。 像是与从前的生活,彻底划清界限,再也回不去。 有一瞬间,温燃觉得自己挺作的。 明明这条路是她选的,明明这条路是那么光鲜亮丽,那么让人生羡。 可真走上这条路了,她又开始惧怕担忧,担忧未来会不会一直这样,一个人守着一套房子,就这么傻傻等着另一个人回来,抑或是,对方哪天不高兴了,就把她从这里赶出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 温燃忍不住笑。 薄祁闻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如果真到那一天,也只会是他主动先搬走,或者干脆不回来。 越想越觉得离谱,温燃揉了揉肩膀,吃了半片褪黑素,忍着联系薄祁闻的冲动,洗漱准备睡觉。 这套房子的设计其实挺奇怪的。 虽然是套两百多平米的平层。 却仅有一个卧室。 卧室的设计,是那种色彩偏低调的北欧风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品控精致,只是这风格,很明显 是为男性打造的巢穴。 床也很大,大到仿佛能躺上去四五个人。 这个想法让温燃无端觉得旖.旎,她僵硬地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时,突然就想,薄祁闻睡觉时会怎样呢? 会不会像她一样,喜欢来回翻滚,还踢被子? 他会抱她吗? 反正她肯定忍不住的,她一定会主动去抱他。 越想眼皮越沉。 脑中也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想,一定是她以前太忙了,没空想他,所以她突然闲下来,才会这么无所适从。 到底是年纪轻,自我安慰的借口都有几分生硬,但总归,深夜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温燃在僵硬的睡姿中就这么渐渐睡着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也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的,她隐约感觉到有人给她掖了掖被子。 再然后,是开关门的声音,还有男人不真切的说话声。 梦中温燃呓语了一句薄祁闻。 像是被热到闷了汗,翻了几个身,却仍觉下半身潮腻腻的难受,腹部也是一阵阵的闷疼。 温燃出于本能地醒过来,开灯下床直奔卫生间,果然是亲戚来了。 不止来,还来得很汹涌。 睡裤都染了一大片血红色。 睡意没散,又气血翻涌的,温燃额头下意识渗出几分虚汗。 卫生间里显然没有卫生巾。 温燃行李箱里的存货也只有一两片护垫,大半夜的,点外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还不如下楼去买。 兵荒马乱的时刻,温燃随便寻了一件长外套穿,刚路过客厅要出门,却发现沙发旁立着一个黑金色的行李箱。 不仅是行李箱,茶几上,也放着之前没有的烟灰缸,烟灰缸上,还倒着半截烟。 “……” 温燃脚步顿住。 鬼使神差地上前,摸了摸烟,居然真的还有一丝温度。 她按亮手机屏幕来看,果然看到薄祁闻一小时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设置了免打扰,没听见。 温燃突然很懊悔为什么刚刚没有早点醒来。 她一边给薄祁闻发信息,一面出门,上电梯,下楼去便利店。 快凌晨三点。 她想,也许薄祁闻已经睡了,应该不会回她信息,这样也好,免得打扰他休息。 然而,总有例外的。 就像温燃本身就是薄祁闻的例外。 就在车即将行驶进院门的时候,薄祁闻看到了那条消息,黑夜中一点淡蓝色的光亮,他蹙了一下眉。 温燃只是很平常的一句:【你回来过?怎么没叫醒我】 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薄祁闻其实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这会儿她醒了,难免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害怕了。 她似乎永远是这种性格。 怕麻烦别人,打扰别人,什么事都自己扛,别人不问,她绝对不说。 做情人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可对薄祁闻来说,未免让人过于头疼了。 嫌发信息太慢,薄祁闻让司机把车停下,给温燃打了电话。 第96章 温燃已经到了楼下便利店,正裹着外套选卫生巾,怀里还抱了两大盒牛奶。 看到薄祁闻的来电显。 她怔了一下,心跳都仿佛踩空两拍。 接起来,她鼻音微哑地喂了声。 薄祁闻声音透着三分关切,柔声说,“不是睡得好好的,怎么醒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 温燃从身到心都柔软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平常的语调,却仍掩盖不了那一点委屈,她说,“嗯,就是有点饿,就醒了。” 顿了顿,她又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按照正常逻辑,她应该问薄祁闻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不留下来陪我之类的。 可她酝酿着说出口的,就只有关心的——“你怎么还没睡”。 就好像,她明明心里不舒服,明明在失落,却还要做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只关心他在意他,不知道抱怨。 思及此,薄祁闻短暂地沉默几秒。 忽然笑了。 温燃问他,“你笑什么。” 薄祁闻说,“没什么。” 他只是忽然觉得,这姑娘挺厉害的,永远用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最让人抓心挠肝的话,让你总觉得欠着她,想疼她,就这样越陷越深,直到完全败给她。 那天晚上,薄祁闻到底没回老宅住下,也没管第二天早上,薄老太太看不到他会不会大发雷霆,就那么义无反顾地回了公寓。 温燃并不知道薄祁闻会回来。 下楼一趟,她差不多清醒了。 满脑子都是自己把床单弄脏了好烦躁,要赶紧洗干净弄好。 几番折腾下来,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她腰酸背痛的,还不忘洗了个澡。 薄祁闻就是那会儿回来的。 门被温燃反锁了,他没打开,只能敲门,敲门温燃也听不到,薄祁闻便打电话给她。 手机就在温燃旁边。 看到是薄祁闻打来的,她几乎没犹豫就接通了,结果就是那么不小心的,潮湿的手没握住,手机打滑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整个屏幕都碎了。 唯一庆幸的,是她按了接通键。 薄祁闻以为她出事了,嗓音明显有些急躁,问她怎么不开门,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温燃罕见的哀嚎声。 她说,“薄祁闻,我手机碎了。” 难得带着懊恼的腔调,跟她平时那股冷淡劲儿完全不符,听着还怪可爱。 薄祁闻:“……”那股烦躁感总算平静下来。 刚挂断电话,门锁就咔哒一声开了,茉莉调的香气扑面而来。 薄祁闻抬眸一看,就看到温燃单手捂着胸口,窈窕清瘦身.子裹着一条不长的白浴巾,露出一双纤纤玉腿,连头发都是湿的。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回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双颊都透着洗澡时没消退的红晕。 薄祁闻喉结突兀地一咽,眸色暗沉下来。 关门进去,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温燃,近乎危险的一种眼神。 再年轻稚嫩也不是小孩子。 温燃能感知出薄祁闻那一刻的变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薄祁闻。 温燃眼眶再次酸得厉害,心跳也快了起来。 薄祁闻拖起她的腿弯,直接将她从原地抱起来。 一个月未见的想念。 在这刻化成了具象化的拥抱与缠.绵。 已经说不清是谁主动吻住的谁,只知道回过神时,她正岔腿坐在薄祁闻身上,霸道又娇横的姿态,却是薄祁闻把她吻得节节败退,没有丝毫换气的间隙。 也不知是动作幅度大,还是浴巾本就没裹好,那一块不大不小的布料倏地松开,从前胸往下掉。 那股坠空感尤为明显。 温燃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一面把薄祁闻推开,一面用手死死捂住胸口,防止乍.泄.春光。 可惜她当下的姿势,把那布料利用得太彻底。 遮住了下面,就很难遮住上面。 意识到这点,温燃双颊火速升温。 偏偏薄祁闻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喘息间浮浪不经地凑过来,笑着揶揄她,“都遮不住了,还捂着做什么。” 温燃羞愤地咬住唇。 清丽漂亮的一张脸,硬是被情/欲熏染得过分妖艳。 像古代话本里初入尘世纯/欲而不自知的精灵,她羞臊抬手捂住男人狭长的桃花眼,“薄祁闻,你不许看!” 第37章 草莓印 这种时候,这种氛围,但凡是个男人,都很难克.制得住。 可薄祁闻不是寻常男人。 他的人生,是从荆棘泥泞和勾心斗角中摸爬滚打向上攀爬赢来的,钱权富贵尚不能迷他的眼,女色又何妨。 归根究底,只看他想不想,而想不想的前提,是温燃愿不愿。 薄祁闻其实很少用纯粹男人的眼光审视她。 这算是第一次。 不夸张地说,温燃的确具备一个当红流量小花的基本要素。 无论颜值还是身材,她都无可挑剔。 他从前只觉得她瘦,如今才知道,她是瘦而不柴,比例黄金,该丰腴的地方一个不落,该袅娜的地方毫不逊色。 是 她太爱把自己的性.吸引力隐藏起来,才会让人觉得她没有诱惑力,如同蒙尘的璞玉。 但其实,她是最璀璨的明珠。 第97章 薄祁闻又怎么忍心为了一己私欲,让他的明珠哭?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薄祁闻闷笑一声,把她柔若无骨的手从眼睛上摘下来,一面把她搂进怀里抱住。 沙发扶手上刚好个珊瑚绒的毛毯。 薄祁闻扯过来,直接盖在她的上半身。 室内是开着空调的。 温燃躲在他怀中被他裹得像个蚕,这才意识到刚刚温度有点儿低,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薄祁闻低眸睨她,顺手摸了把她还湿漉漉的长发,浅嗔道,“着凉了不是?” 旖旎氛围散去不少,却阻止不了温燃无处躲藏的心动。 刚被薄祁闻蹂/躏过的唇瓣隐约残存着火辣辣的触感,她埋怨地看他,“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催。” 说话间,她主动从薄祁闻腿上下来。 薄祁闻敞着两条长腿,往后闲闲一靠,慵懒的姿态颇有几分旧时醉生梦死后世家公子的风采。 兴许是累了,他笑声里融了些疲倦,“还怪上我了。” 公寓仅开了玄关灯。 光线都是昏黄不清的。 温燃瞧着他清隽的脸庞,心疼他连夜赶过来,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薄祁闻坦然地笑,“心疼我了?” 又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说,“先进去把衣服换了。” 温燃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样子,她红着脸进了卧室。 穿好睡裙出来,薄祁闻已经去了另一件浴室洗澡。 意识到今晚两人要共处一室,温燃无端紧张。 不知道是她没寻到,还是公寓本身就没有预留出另一床被子,总之两人连被子都只能盖一条。 温燃倒是无所谓。 就是怕薄祁闻睡不舒服。 奈何这男人洗澡洗得尤为漫长,等他出来的时候,温燃已经困得缩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 睡裙虽长,却遮不住双脚。 看着她如珍珠一般圆润洁净的脚趾被冻得泛红,薄祁闻过去把空调温度往高调了调。 温燃听到动静,揉揉眼,坐起身,“洗好了?” 薄祁闻俯身凑过去,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她两边的沙发上,说,“嫌我时间长?” 这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意味。 偏偏他的睡袍松松垮垮的,好一副春光袒露在温燃眼中,她甚至看得到他交错向下的人鱼线,和微突泛青的血管。 性.张.力太强。 温燃不自禁咽了咽嗓。 薄祁闻浑笑一声,“瞎看什么呢。“ 说着就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这次倒不是缠绵悠长的吻,而是吃糖似的,在她唇上肆意地吮咬几口,顺道发出几声不太文雅的亲吻声。 退离开来,温燃眼睛困到水润,她说,“薄祁闻,没有被子了,你要不要和我将就一晚?” 薄祁闻好笑,“怎么将就?” 他顺手把温燃拉起来,想要抱她,谁知这姑娘不解风情,自己踩上拖鞋站了起来,倒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薄祁闻扶住她,让她栽进自己怀里。 温燃仰头说,“不然我睡沙发?” 这下是真把薄祁闻气笑了。 他掐着她的细腰,低声道,“我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跟你抢床的是吧。” “……” 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温燃觉得自己再装傻下去,就真令人作呕了。 于是她老实说,“那提前告诉你,我睡觉习惯可能不大好,你别嫌弃。” 薄祁闻饶有兴味地轻笑一声,那表情明显一副——“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好”。 挺梦幻的。 温燃就这么和薄祁闻不知不觉走到要睡一张床上的田地,甚至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她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那会儿已经凌晨三点了。 温燃却睡意全无。 卧室里的加湿器发出轻微的运作声,她轻轻扭了个身,悄悄看着薄祁闻。 从他英气的眉峰,到高耸的鼻梁,再到薄却有型的唇上,那样精致俊美,出尘脱俗的男人,居然是她喜欢的人。 温燃以为他睡着了,不想薄祁闻就在这时缓缓睁开眼,也侧过眸看她,刚好逮住她一双写满贪恋的眼睛。 他短促一笑,翻过身,在被子底下捏了把她的腰,“温燃同学,你是不是真不打算睡了。” 温燃心头一热。 知道自己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和他聊天不懂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就是想不通,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嘀咕起来,又满腹心事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 薄祁闻一时心软,伸过手臂,把她搂进怀中抱住,指腹摩挲着她手臂处滑嫩的肌肤,他闭着眼睛说,“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说,“你什么都懂,还总喜欢问。” 那语气纵容得不行。 温燃咬了下唇,像是作弊被抓到似的,把他搂得更紧一些。 黑夜总会让人的胆量和欲望无限扩张。 她听着薄祁闻的心跳,很轻很轻地说,“……我就是要确定。” 实在是太困。 这句说完以后,薄祁闻就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连绵不休的电话吵醒。 薄老太太本等着薄祁闻回来,一起去庙里上香的,结果一大家子都凑齐了,唯独他没来。 老太太信佛,最重视这种日子,知道他大半夜的不回家,跑去见劳什子的女人,气得早饭都不吃了,拿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是骂他。 第98章 温燃醒来的时候,薄祁闻已经挨完骂,不咸不淡地哄人了。 男人云淡风轻的磁嗓在客厅里回荡着,说您可别气了,再气下去进了icu,到时候薄家真归我,您下去可怎么见老爷子。 这话听着气人。 倒是真好用。 果然老太太熄了火,啐了声便挂断电话。 薄祁闻耳膜震得生疼,坐在沙发上点了一片沉香,抬眸就看温燃怯生生地站在拐角去看他。 刚睡醒,她唇瓣都没什么血色,看起来特别干净的一个小姑娘。 想到昨晚,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清晨的时候,他还像揉面团一样欺负她好几次,心情就不自觉好着。 薄祁闻勾唇一笑,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过来。” 温燃过去是过去了,就是早上刚睡醒有点儿呆。 薄祁闻就亲手剥了橘子,抽了丝,送进她嘴里。 微微凉,酸酸甜甜。 他问她,“好吃吗?” 温燃慢慢咀嚼着,说好吃。 薄祁闻嗯了声,又给她把其他橘子瓣都剥了,他剥一瓣,喂一瓣,来不及温燃就乖乖等着。 周擎就是那会儿来的。 还带了粤味楼的早餐。 薄祁闻说了句放那儿吧,抽出湿巾擦擦手,捏了把温燃的脸,说,“你今天先自己待着,我回家有些事要办。” 温燃多少知道一点薄祁闻的家事。 也能从他早上的电话里,听出他因为昨晚没回去,耽误了什么行程挨骂。 温燃挺内疚的。 但又帮不上什么,只能点头说好。 薄祁闻又说,“下午你经纪人应该会带造型师过来,剩下的一切事宜,听她的就行。” 博林年会就在今晚。 被他提醒,温燃才反应过来。 她问薄祁闻,“那我晚上是不是又能见到你了?” 薄祁闻笑了,“我这还没走呢,就惦记着下回怎么见面了。” “……” 温燃别开头不理他,拿起一个青桔色的橘子自己剥。 眼看时间真不多了。 薄祁闻起身前,扣住她的后脑勺,也没管周擎在不在旁边,在温燃额头上亲了一口,就这么拎着外套走了。 他一走。 温燃莫名空落落的。 只觉整个公寓都是薄祁闻的气息,让她上瘾,麻痹,欲罢不能。 温燃不想沉沦其中,吃完早餐便一个人去附近逛了逛,之后随便找了个咖啡厅上游戏。 下午的时候,茹姐带着造型师来找温燃。 虽是博林的年会,但也算温燃第一个公开出席的晚会,这场晚会也算众星云集,会有很多业界的传媒报道。 茹姐很重视她的这次出镜,礼服都是借的高订。 温燃暂时还不太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只知道茹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造型师给她做研究造型的时候,茹姐就陪她聊天。 为了让她晚上别露怯,还给她讲了现在公司当红的那些艺人是谁,分别是什么性格,有哪些偏好和禁忌,免得私下聊天的时候,触到别人霉头。 正聊着呢,造型师诶呀一声,说温燃,你这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这一开口,把两人都拉回神。 温燃愣了愣,问造型师怎么了。 造型师是个gay,脾气也不怎么好,轻轻翻了个小白眼,让温燃看镜子,“你看你脖子这红痕这么明显,高清镜头我怎么给你遮能遮得住吧。” 话音落下。 温燃猝不及防地哽住。 朝镜子看去,果然发现自己的脖子,还有锁骨上,那两枚明显的草莓印。 ……全都是薄祁闻这一大清早的杰作。 居然还没消。 第38章 吻蝶 高清镜头能有多高清,温燃不清楚。 她没走过红毯,没上过类似晚会,她也很少当别人面表现出难堪。 那造型师平时嘴巴多损,茹姐是最清楚的。 见温燃面色讪然,她立马打岔,“不过是两个印子,还能为难你这大造型师吗。” 谁人被吹捧又能不给三分颜面。 况且造型师也回过味儿,缓了缓神色说,“那就给她画两个彩绘吧,倒配合她今天的造型。” 温燃自知没话语权。 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接下来整整两个小时,她都像个没有感情的人体模特,任由造型师摆弄。 中间痛经实在难受,她出去吃了片止痛药,又去了一次卫生间,薄祁闻就是那会儿给她发的消息。 薄祁闻问她:【造型做得怎么样】 那时彩绘画了一半,红印半遮半掩的,瞧不出模样。 温燃拍了张照片“指责”他。 她说:【没有你,造型师早下班了】 薄祁闻应该是在忙,直到她重新换好卫生棉都没回复。 温燃对洗好手准备出去,却在拉开门的瞬间,听到外头几人在说话。 之所以说几人,是因为那天过来给她做造型的不只有茹姐和造型师,还有茹姐的下属,两个小助理。 其中一个助理是温燃的。 另外那个,是造型师的。 也不知是谁把话题聊到这儿,茹姐正在责备造型师,“你说话给我注意着点儿啊,你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吗,就敢这么开玩笑,回头把人惹急了吹个枕边风,我看你往后都别混了。” 第99章 造型师将信将疑地笑,“茹姐,你可别吓我啊,我好歹也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了,什么人没见过。“ 这明摆着不肯服软。 “再说了,”他又说,“我也没当她面儿说啊,你怎么不说她为了伺候大佬不顾及我们打工人死活呢。” 这话瞬间引出两个姑娘暧昧的笑声。 其中有一个就是跟了温燃快两个月的助理。 温燃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 茹姐算是待她最良心的,见她助理笑得那么开心,冷着嗓音骂,“说你主子呢,你笑这么开心给谁看?” 茹姐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 常年身居高位,训下属时总有股旧时皇城人的作派。 显而易见,那句“主子”并不好听。 小姑娘像是被吓到,变了语调慌乱道,“对不起,茹姐,对不起。” 第一次见茹姐这么维护一个还没正式出道的小艺人,造型师终于收敛笑意,压低声音试探道,“茹姐,她不会是……先生的人吧。” 中间那个字,他咬字飘忽不清,让人不能确定。 茹姐也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只是点到为止地说,“养得精心着呢,以后早晚要红的……你嘴巴也给我闭紧点,他在京城里什么作派你还不清楚,回头惹出事,你看他迁怒不迁怒到你头上。” 那语气,没有任何鄙夷的意味,只有警告。 明明在威慑别人。 却在温燃心中不经意划开一道豁口。 莫名生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让人无端觉得,她以为的热恋,兴许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在外人眼里,甚至在薄祁闻眼里,她仅是他精心圈养的一只宠物,抑或是,一朵温室里的花。 那场谈话的最后,到底是造型师意外到,服了软。 他说,“我靠,还真是啊,我说怎么一个小艺人都能分你手底下去,不是传他今年就要订婚了吗?” 茹姐翻了个白眼,想让他别问了,没来得及说,就见温燃回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 造型师和两个小助理脸色都有几分变样,完全不确定刚刚说的话温燃有没有听见。 偏偏温燃没有任何表态。 仍旧那副冷淡中又有几分疏离的姿态。 让人瞧着清高不好接近。 见造型师微微愣神,她偏头看他,难得一笑,“老师,继续啊。” 那双浅浅弯着的眼睛里,让人猜不透情绪,更挑不出错。 那是一种近似于海纳百川的气质。 有一瞬间,茹姐都有些恍惚,总觉在她身上,看到早年薄祁闻的影子……一种成大事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影子。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火遍大江南北,接受了国内最顶尖杂志的采访,才有记者真正描述出茹姐那时最深刻的感觉。 记者说——很少有短期出道的女星,会是这种大花气质。 不骄不躁,沉稳,清透,又洒脱。 她的高傲像是像是藏在眼睛里的宝石,迸发出来的光芒,只会让你觉得绚烂夺目,却从不会刺伤你。 但凡接触过她的人,很难不被她罕见的气质与魅力迷倒。 她生来就是注定不凡的。 - 那天的妆造,最终在晚会开始前一小时弄完了。 本来造型师是打算给她快速了事的,没想到中间聊天聊出了岔子,他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就又对温燃多花了几分心思。 事实证明,温燃的确是尚好的璞玉。 经他这样“精雕细琢”下来,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光彩照人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用最通俗的讲法,别说小小年会,就算是参加微博之夜的那类厮杀场面,她也有希望艳压全场。 只可惜时间有些紧促。 茹姐叫来的摄影师只能在公寓里给她拍几张写真特写,当做宣传照。 本以为会迟到。 结果温燃下楼坐上保姆车,还不到二十分钟的路,就到了会场,还算上堵车的功夫。 由此可知,薄祁闻给她选的这套公寓地段有多寸土寸金。 还是茹姐告诉她,说之前有别的选择,是最后薄祁闻亲自在他房产里,选的这套。 这套房当初傅北宸和沈念辞都还找他要过,他都没同意。 也是巧,想到这人,这人消息就来了。 薄祁闻看到她的彩绘照片,回道:【这是什么?】 温燃那会儿还在车上等着排队进场,一时有些紧张,正好和他聊天,分一分神。 她说:【造型师给做的彩绘,遮住吻痕的】 薄祁闻还在陪着薄老太太参加世交的寿宴。 几番人情世故下来,他喝了几杯,出来抽烟的功夫,才得以透气。 看到她说吻痕。 薄祁闻想起两人清早在被子里的温存,眉宇间终于有了点儿松散的痕迹。 别看这姑娘平时淡定得像模像样。 在情事上,她总是害羞,生涩的,可越是这样,越会让人产生探索征服的欲望。 薄祁闻勾唇轻笑,把那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问她到哪儿了,是不是晚会已经开始了。 温燃说没有,她在排队。 毕竟咖位小,还没正式出道,记者都不认识她,她只能和其他小艺人一起打包入场。 她又问他:【你什么时候来?】 第100章 薄祁闻本想说,看这架势够呛了。 但又不想让她失望。 这是她第一次出席公开场面,理应去给她撑撑场。 于是他柔声发了句语音:【‘等这场应酬散了就去’】 只要一听到他磁性真实的嗓音。 温燃心中那股微妙的悬浮游离感,就会神奇地消失一阵。 就好像,在告诉她,什么都是真的。 她在拥有薄祁闻,即便那是暂时。 温燃靠坐在保姆车的座位里,莫名走了会儿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她进场。 小助理高高兴兴地给她开门下车,拖着礼服裙,那感觉,还真有几分伺候主子的模样。 温燃对这种优待并不受用。 好几次都对她说我来就行。 或许是第一次公开露面的缘故,关于那晚温燃其实很多细节都照顾不到,甚至感觉一切都是匆忙的,混乱的。 她只知道闪光灯好多好亮,她在冷风中要做好表情管理,努力不闭眼,保持微笑。 然而,对温燃来说,那晚最大的难点,不仅在于此。 更在于那晚的主持人,是她那时并不太想遇到的一个人——乔麦妍。 比起她在镜头下的各种生涩不适应。 光鲜亮丽优雅大方的乔麦妍,早就适应了这种生存之道,游刃有余驾轻就熟。 作为主持人,她早早就知道了今晚的艺人出席名单。 温燃不知道她是否认得出自己是当年的季椿。 她只是在看到乔麦妍后,心情很难以形容地,想起很多年以前,初见她时的晦涩时光。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样自信,漂亮。 和薄祁闻的关系还是那样亲密,那样好,听说她现在仍旧没有婚配,甚至没有对象。 很没出息的,在乔麦妍采访其他小艺人时,温燃莫名其妙地走神了。 后来还是乔麦妍叫住她的名字,把她扯回神。 乔麦妍眼中没有任何“旧情”可言,仿佛真的不认识她一般,按部就班地根据稿子来采访她。 都是茹姐之前给她打过草稿的问题。 比如介绍自己,和自己当下在拍的戏之类的。 之前温燃在车里演练过好多遍,最终的呈现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她微笑对着镜头介绍自己,利落大方亭亭玉立,完全没有新人的局促紧绷感。 就像茹姐说的。 她是个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选手。 天生就该活在大荧幕。 即便平时看着再内向,不爱说话,可只要把她拉到镜头面前,她就不会让你失望。 而当晚,更利于她的是,博林这届年会是现场直播。 大概真应了“时也命也”这句话,温燃之后出场的是博林的一线男顶流,为了等男顶流,很多网友都在看直播。 因此,那晚很多人都发现了温燃这个气质独特的新人。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漂亮,太出众。 且还是电影《山河夜宴图》中最还原的角色。 当然,造型师的功劳也不少。 造型师给她做的是黑蝴蝶主题,脖颈处的两块吻痕,也都是翩翩欲飞的黑色蝴蝶。 茹姐见网友讨论很热烈。 当即砸钱买了个热搜。 就是那会儿,薄祁闻在外面透气回来,刚回到座位,就听白萍生说,“老薄,你家这小姑娘也太厉害了,头一次公开露面就上了热搜。” 薄祁闻其实是有些倦的。 可在听到温燃的名头时,还是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 拿出手机,他难得上了一次微博,果然看到有关温燃的热搜词条。 点进采访视频,是她在介绍今晚造型的一段。 大抵是临场发挥,她笑说,这次造型的名字叫吻蝶,脖子上的彩绘,就是这套造型的主题。 言谈举止款款得体。 耀眼得让人没法不记住。 至于造型的灵感。 回到这个问题时,温燃明显斟酌了一下,眼神略带几分青涩说,“灵感,来自一位我很敬重的人……他送我很贵重的礼物。”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薄祁闻眸光一滞。 转念明白过来她话中只有他能听懂的“秘密”,嘴角很轻地翘起来。 那一刻,他突然就很想,很想吻一吻他的蝴蝶。 第39章 沉香木 说完这些,乔麦妍对温燃的采访才算结束。 薄祁闻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七年过去,温燃早已比乔麦妍高挑,亮眼。 虽然关于过去的记忆不甚明晰。 但薄祁闻并未忘记,那时那个叫做季椿的少女,青涩稚嫩的一张脸。 是个听乔麦妍讲怎样吃鱼子酱,都会认真倾听的小女孩。 如今,小女孩长大。 因缘际会下,成了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人,这种姻缘,很难不人感觉到奇妙。 那是一种近乎清醒的沉沦感,薄祁闻仿佛站在旁观角度,短暂失神了一瞬,恰逢这时,乔麦妍发来两条信息。 joy.m:【看见你的小金丝雀了】 joy.m:【薄总这次眼光不错哦,是个稳当踏实的好孩子】 大概是主持人记者当久了,乔麦妍这人聊起天,总会时不时透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说话艺术”。 薄祁闻眸底升起一丝冷淡,压根没理,把手机反扣到桌面。 第101章 白萍生过来给他倒了半杯伏特加,“说好了啊,等会儿饭局结束,去我那儿打牌,老沈老赵他们都去,新定制的麻将呢,忒贵。” 薄祁闻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喝掉那半杯伏特加,没给任何人留面子,拎起外套起身离席。 后头还是听白萍生说的。 说他如果不提前走,薄老太太肯定又和老友商量着把谁家千金牵线给他。 薄祁闻在车上伴着晚风抽了半根烟。 之所以抽半根,是因为等会儿要去见温燃。 他不想让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烟味跟男人一样,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边,晚会已经行进到节目表演。 博林头部艺人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都是不温不火的三线开外,好不容易有曝光机会,都要逮着上台,会唱歌的就唱歌,会跳舞的就跳舞。 整个公司,大概只有温燃,和另一位小生闲着,也是巧,那小生是上一季电竞综艺的冠军,叫颜一舟。 让温燃没想到的是,颜一舟居然认识温燃。 两个i人坐在一块儿,还是单独一桌,也忘了是什么情景,莫名其妙地搭起话来。 颜一舟颜值不错,个子也高,笑起来很好看,跟温燃说,“我听茹姐说你要参加这一季,你打什么位置。” 温燃恶补过前几季节目,知道他得过冠军,看待他颇有看待前辈的感觉。 她忙说,“暂时只会打辅助,法师和射手也还凑合。” 颜一舟点头,“辅助不错,一般来这个节目的辅助比较少,你多练习,争取拿到高光,到时镜头和话题度也会多一些。” 温燃点头,说了几个最近常练的英雄和段位。 对方拿出手机,自然而然道,“我们加个好友吧,正好我认识几个俱乐部的教练和头部主播,回头你有时间,可以拉你五排。” 再牛的玩家,也比不过专业教练。 温燃一瞬便心动了,和他加上好友。 正是这个机会,颜一舟笑说,“知道为什么我记得你吗。” 温燃其实不太擅长,也不愿与不熟悉的人过度攀谈,但颜一舟这人,有种圈中人难有的真实感,叫人很容易就放下防备。 她笑,“为什么。” 颜一舟说,“我其实也姓温,颜一舟是艺名,我本名叫温梁,栋梁的梁。” 倒 是没料到这个原因。 温燃眉梢微松,露出一点恍然之情。 颜一舟笑容几分大男孩的清爽,“还挺巧的是吧。”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桌怎么就你们俩啊。” 温燃回过头,见乔麦妍提着裙摆摇曳生姿地过来。 做主持人这行的天生就有亲和力,即便乔麦妍双瞧人的笑眼里并没有什么温度,看着也是春风和煦的。 见来人前辈,颜一舟马上站起来,说麦妍姐好。 他起身,温燃就跟着起身,可还没说话,就被乔麦妍按着坐下来。 乔麦妍一副跟温燃很熟的姿态,笑着对二人说,“什么前辈啊,过来帮你们薄总忙罢了,别拿这套刻板规矩对我。” 听她说薄总,颜一舟眼神微滞。 显然不清楚薄总是谁。 毕竟薄祁闻只是幕后股东,博林的挂名老总是林行涛,温燃也是从薄祁闻那会儿知道的。 她猜乔麦妍是冲着她来的。 果不其然,乔麦妍的下一句就是对温燃说的,“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管怎样,场面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温燃淡定笑说,“麦妍姐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乔麦妍笑出声,“瞧你,这么多年没见,不止女大十八变,说话也八面玲珑了。” 颜一舟和乔麦妍以前上过一个节目,还算熟,便搭话进来,“你们两个以前认识?” “认识啊,”乔麦妍说,“当年我和你们薄总一起资助了一批贫困生,其中就有温燃。” “哦,不是温燃,是季椿,你看,我还记得你以前叫什么呢。” 颜一舟愣了下。 温燃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态度,笑意不达眼底说,“多谢麦妍姐记得。” 顿了顿,又说,“不过,麦妍姐你当年资助的是另一所中学。” 当年乔麦妍是先过来凑热闹,之后才被薄祁闻影响,开始资助学生,所以,并不存在她和薄祁闻一起资助温燃一说。 只是这些实情,没必要放到台面上解释。 乔麦妍也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会有这样较真的“胆识”,脸色尴尬了一瞬,笑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说着,她又歪头打量温燃,故意怼回来似的,“嗯,看来这些年你薄叔叔把你养得不错,看起来比以前自信多了。” 好一出明褒暗贬。 特别“养”这个字,用在当下处境,就很暧昧,只是那暧昧并不浪漫,倒像若有似无的针对。 颜一舟作为旁观者,无端有些尴尬。 温燃眼眸微敛,转眼就见乔麦妍又把话绕回来,笑着对颜一舟说,“你别误会啊,我说的养,就是资助的意思,你们薄总早年爱心泛滥,长期资助不少贫困生,现在这些孩子长大了,都是他的小辈,时常也走动的,亲近得很。” 那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说,作为被资助的孩子,与薄祁闻亲近,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102章 作为旁观者,会觉得她在帮温燃撇清关系。 可在温燃看来,这里头的意思,就像洋葱剥皮,左一层又一层,一层一个意思。 乔麦妍还想说什么。 谁知博林的某位女高层就在这时过来叫她。 女高层凑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乔麦妍一脸意外,说很急吗? 对方点点头。 乔麦妍说了句好,要走的功夫,她亲切地挽住温燃的肩膀,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温燃当然没拒绝。 不是不想,而是没法儿。 她很清楚,面对乔麦妍这种人,即便和她们跃级到同一个圈层,自己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左右朋友圈什么都不发,乔麦妍爱看什么随她去看。 她只是有些在意,为什么乔麦妍身上的香调,是和薄祁闻近乎一样,清冷又有距离感的雪松沉香木,只不过,多了一点女香的调调。 莫名其妙地想到薄祁闻身上的气味,他的拥抱。 温燃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加了果汁和冰的酒。 知道自己酒量差,她就喝了一点,后面闲着无聊,干脆和颜一舟开了两局游戏。 她打游戏的时候特别讨厌弹窗,会影响她操作,就习惯性地开了免打扰。 不想薄祁闻就在那期间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见她好久都没回。 直接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来电弹窗弹出来的时候,温燃正在团战,被他一影响,操作失误,死在了人群中。 温燃打游戏容易上头,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架不住的懊恼。 薄祁闻一下就气笑了,“给你发好多条消息都不回,你倒好意思有脾气。” ……有脾气又哪里是因为打游戏。 温燃不好意思耽误其他人的游戏体验,只能小声跟薄祁闻说,“你进场了?”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吓唬她,“你继续打吧,我走了。” “……” 温燃才知道急,“你去哪儿。”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复活了,“再给我十分钟行不行,就十分钟,我不想坑其他人。” 旁边的颜一舟听她到说话,觉得可爱,笑了下。 温燃又说,“不然你先进来?我等会儿去找你?” 薄祁闻哼笑了声。 温燃心口微沉。 到底不想刁难她,薄祁闻摘掉眼镜,单手揉着眉心,“别让我等太久。” 温燃如蒙大赦,心情都轻松了。 十分钟后,游戏结束,温燃匆忙和颜一舟说了再见,裹着助理递来的披肩,在工作人员的引路下,从后场出去。 那辆黑色的连号宾利就等在会场后门的门外。 这位置相当于vip中的vip,除了艺人,媒体和粉丝都不允许从这儿通过,更别说停车。 那会儿周擎进会场去了洗手间。 车逗留在原地。 温燃拉开后车门,果然看到薄祁闻在车里。 她嘴角朝上一扬,提着裙子坐上去,看样子是又高兴了。 薄祁闻看她手里攥着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挑了挑眉,“那是什么。” 温燃扯过他的手,把那堆亮晶晶的东西献宝似的放到他掌心里。 薄祁闻一瞧,发现是五颜六色的糖。 这糖是台下桌上摆着的。 想着薄祁闻等她这么久,好歹得哄哄他,温燃临走前便抓了一大把。 薄祁闻既无语又想笑,本想损她两句,却在看到她亮晶晶,又满是期待的眼中,软下心来。 温燃还推了他一下,“你尝尝啊,很好吃的,进口流心太妃糖。” 博林上下日常开销多少,薄祁闻不清楚。 他清楚的是林行涛这个人。 所谓抠门的资本家就是他,他怎么可能舍得给旗下艺人吃真正进口的流心太妃糖,超市里几十块一斤批发的还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薄祁闻也还是点头,说行,我尝尝。 说着就剥开一颗,送到嘴里。 果然,明显的糖精味。 温燃偏头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她说这话时,睫毛轻轻眨了两下,眼皮上的闪粉在夜色下,漂亮得像银河里的星光。 这种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让她的美丽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攻击性。 薄祁闻瞧着她,无端心悸,蓦地一勾唇,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这么含着糖,吻了上去。 他不知道。 这款太妃糖,是温燃小时候最喜欢那个牌子。 对她来说太贵,只有逢年过节运气好的时候,她才能吃上两颗。 而当下,她对这款糖的喜欢,又多了一个原因。 因为薄祁闻的这个吻。 然而,分外浓情的时刻,那个吻却没持续太久,温燃便主动推开他。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眼神定定瞧他。 薄祁闻都被她审视的眼神看笑了,说,“又怎么了,大小姐。” 温燃抿住唇,又凑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 薄祁闻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就这么任由她像小狗似的,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闻什么呢,有完没完。” 温燃退离开,垂着眼睛不说话。 她不说话的时候,腮帮子有一点鼓,配合当下,看起来怏怏不乐的。 莫名被嫌弃,薄祁闻 再一次气笑。 第103章 他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我是熏到你了还是怎么?嗯?摆臭脸给谁看?” 被他这么一质问,温燃才抬起眼看他。 像是鼓足好大勇气。 她说,“……我有点儿不高兴。” 薄祁闻眉心一跳,半眯起眼。 心说到底是太娇纵她,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找她,等她这么久,她倒好意思不高兴。 然而,话还没出口。 温燃就又说,“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能不能换一款……和乔麦妍的好像。” 说完,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的高楼大厦。 还是第一次在她这儿闻到这么明显的醋意,薄祁闻眸色稍缓,闷出一嗓子愉悦的笑。 不假思索地揽住她的腰,他把她搂进怀里。 温燃像是情绪终于绷不住似的,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深深呼吸着。 那股烟熏感的沉香,混着他的清幽体味,清冷绝尘,让她嫉妒又心动,恨不能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薄祁闻这样的人,什么事瞧不透。他只是没想到,年轻姑娘为自己吃醋嫉妒这件事,他会这么受用。 既舍不得她不开心。 又希望她的占有欲更浓一些。 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薄祁闻俯首亲了亲她的眼角,腔调温柔地哄她,“那你想要我是什么味道,改天你亲自选,好不好?” 眼见没效果,他又嗳了声,“我人都是你的,你又有什么可气的?” 第40章 胃里糖 ——我人都是你的。 这话像融化在胃里的糖果,甜意在舌尖漫游,在思绪里沸腾,回味无穷。 可再细品,又难免觉得,那真是一句稀罕至极又轻率的话。 如果对方不是薄祁闻,尚且还有一信的可能,可换做是他,温燃就禁不住在心里提醒自己,切勿当真。 或许她身上难等可贵的一点,就是比一般女人清醒。 即便这刻,薄祁闻愿意花时间和耐心哄她,她也还是保持着理智,把那些纷杂的情绪压下去。 直起身,她轻轻挣脱开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薄祁闻,我有点儿胸闷。” 说这话时,她很乖地看着他,仿佛真是不舒服,才不肯接他的情话。 薄祁闻沉默一瞬,忽然就体会到叫被人“渣”了是种什么滋味。 合着他哄了半天,人家压根没放心上。 薄祁闻呵笑了声。 心说行,出息了。 难得见他挂脸,温燃抿唇,解释道,“……我没骗你,裙子太紧,绷一晚上了。” 她一面说,一面不大舒服地缓了口气。 那样子倒不像在装。 薄祁闻这才正儿八经地瞧她的礼服裙。 比起视频,现实中这条高定的冲击力明显更强,裙摆大到占满大半个后车座,上半身却勒紧得像是欧洲中世纪才有的风格。 不过的确,衬得腰身胸线更流丽漂亮了。 想到她就这么一副不遮不掩的曼妙模样,在会场里待了一整晚,薄祁闻颇有几分余气未消。 面无表情地敛眸,他抬手,把她重新揽回怀中。 温燃微微一怔,想说你干嘛,谁料下一秒,身前就突然一松——薄祁闻把她脊背上的扣子解开了,不止解开扣子,还顺道把裙子后背的拉链拉到了底。 心跳豁然踩空两拍。 温燃立马捂住胸口,生怕裙子掉下去。 薄祁闻见她面色升起一股羞恼,倒是开怀了,他难得顽劣地勾起嘴角,掐着她的腰,把她搂得更紧,“这下还胸闷吗?” “……” 温燃后槽牙都咬紧了,“薄祁闻!” 薄祁闻笑了两声,“怕什么,又不是在大街上。” 还是头一次,温燃觉得薄祁闻骨子里也不全是矜贵绅士的。 他好像更适合做一个游手好闲浪荡公子,单凭借美色,就能把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甘之如饴,她说不定就是其中最痴迷的那个。 温燃双颊燥热,不得不偎在薄祁闻怀里,试图把身后的拉链拉上,却很难拉上。 她有点儿急地说,“别闹了,等会儿周擎回来了。” 薄祁闻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他扯着嘴角,满不在乎的语调,“他回来他的,又不会盯着你后背看,再说他又不是没看过我和你接吻。” “……” 温燃脸更红了。 薄祁闻手探进去,揉了两下她腰肢上的软肉,许诺道,“就靠在我这儿,我帮你看着,掉不下去的。” 他语调略带蛊惑地哄着。 温燃却不信他,坚持提着胸口的布料。 还是薄祁闻把西装罩在她身上,她才放轻松些,但话说回来,她的确好受多了,呼吸也不憋闷了。 也是平静下来。 温燃才默默发散思维——薄祁闻刚刚是不是有点儿太熟练了? 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那会儿周擎已经回来了,这俩人也没说带她去哪儿,就这么在繁华的城市里穿梭。 温燃以为要回家。 结果在薄祁闻怀里睡了二十多分钟后,才知道薄祁闻要带她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通知她,“白萍生组了个局,催我过去,正好他好久没见你了。” 温燃有些意外,“他的局?” 薄祁闻嗯了声,“还有一些圈中的朋友,带你见见。” 第104章 说话间,他偏头睨她,挑了下眉,“乔麦妍今晚可能也去。” 听到乔麦妍的名字。 温燃眼神闪了闪。 薄祁闻挺有兴致地笑,“刚听个名字呢,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 温燃嘴硬,“我没有。” 薄祁闻:“嗯,你没有。” 温燃不自在地咽嗓,没话好说。 薄祁闻像把她看穿似的,轻扯着嘴角,俯首凑到她耳边,“要是真碰上,就给你俩介绍介绍。” 温燃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开口,“介绍什么……”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手,磁沉的嗓音浸在夜色中,有种虚幻的调调。 他说,“就介绍,你是我女朋友。” -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才看清楚,薄祁闻这人,一般情况下都是言出必行的。 在她心中还在忐忑,他到底会不会那样做时,那晚酒局上的其他朋友,就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白萍生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才两个多月不见,对温燃的称呼就从美女,变成了大明星。 热情是依旧的,但显然更给面子。 其他那几位圈子里的公子哥也同样,友好且尊重,有一位年纪明显小的,还起哄叫了句嫂子,惹得薄祁闻都跟着一屋子的人笑了两声。 其中有两位,温燃在第一次去找薄祁闻那会儿就见到过,剩下的几位,面孔倒是生。 应该是有些事情要谈。 薄祁闻过去和那群人坐下,喝了两杯。 温燃不好过去打扰,把礼服换下来后,便和另两个女伴坐在另一边,侍应生不断送上来精致的点心和零食。 折腾了一晚,温燃很却神奇地一点也不饿。 看甜品更是反胃——晚会上的零食也都是甜品,还是劣质奶油的。 见她不想吃,旁边的美女很有眼力见地叫来侍应生,点了一份惠灵顿牛排,外加一份海鲜意面。 意识到她是给自己点的,温燃马上笑笑,说谢谢。 女人挺意外地看了温燃两眼,颇具意味地一笑,“当明星了记性也变差了吗?这才多久,你就不认得我了?” “……” 温燃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她是见过的。 上次在薄祁闻的私人会馆里,被叫去陪她下飞行棋的 女人之一,她梳着一头漂亮的长直发,很温柔娴静的气质,气场却不输人。 就是她,在无形中救了温燃一次。 温燃恍然过来,几分无措地看着她,说了句抱歉,我没注意。 女人笑笑,“别紧张,我又没生气。” 她拿出名片递给她,“这回总能记得了吧。” 温燃接过名片。 看到女人的中文名叫庄静娴。 是个陶艺设计师。 温燃发自内心地笑,“您真是人如其名。” 庄静娴可没当她在夸自己,拖着酒杯耸耸肩,“这名字我不喜欢。” 到底是年纪轻。 温燃眉宇间露出一点不经意的局促,“那我叫你bertha吧。” bertha是庄静娴的英文名,就印在本名下面,庄静娴痛快应声,“好啊,我就叫你温燃吗?” 温燃点头,“嗯,我就这一个名字。” 顿了顿,又阐明,“我现在是一个小演员,不是明星。” 庄静娴噗呲一声笑了,“不用解释,我又没讽刺你,你就算现在不是明星,未来也肯定会是的。” 她朝薄祁闻的方向扬扬下巴,“也不看你跟的是谁。” 温燃不喜欢“跟”这个字。 那意味就好像她就算是一坨屎,在薄祁闻的庇佑下也能打造成黄金。 那有悖于温燃骨子里的骄傲。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眼光就是这样。 她没什么好辩解的。 为了打破尴尬,她只能找别的话题,问庄静娴,怎么没见其他两位在。 庄静娴都被她单纯笑了,说,“你以为她们俩是什么正牌货色吗,次次场合都在?” 女人眼中荡着明显的刻薄和鄙夷。 也没想着顾忌旁边两位脸生姑娘的情面,她对温燃直言不讳,“就是个床伴,逢场作戏一两个月,拿够钱就散了,这圈子就是这样,没什么好意外的。” 约莫话太刺耳。 旁边那两位年轻姑娘默契地翻了个白眼,手拉着手去另一边互拍美照了。 虽然庄静娴说的是别人,温燃却不知为何,心头泛起凉。 所以,薄祁闻有一天也会这样吗? 但转念想,又还挺感激,起码现在,庄静娴把她归类为“正牌女友”的行列。 她问,“你男朋友是?” 庄静娴说,“就薄祁闻左边的,笑起来有点傻的,裴玄。” 裴玄这名字,温燃隐约听过,应该是和薄祁闻关系不错。 温燃顺势朝裴玄看去,发现庄静娴这人说话还真是有点儿习惯性的难听……裴玄一表人才的,看着很和善,又哪里傻了。 兴许是从温燃神色中读出吐槽的意味。 庄静娴笑得花枝烂颤,“还不傻啊,你看他和你家薄祁闻一比,跟个愣头青一样。” 温燃被这个形容逗笑,说,“薄祁闻都多大了,肯定要比他成熟的。” 庄静娴却说,“薄祁闻再大能多大,才三十,风华正茂的年纪,换普通男人,还在给资本家打工,找父母要钱娶老婆呢,裴玄也29了,妹妹,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看谁都像老人啊。” 第105章 这话攻击性强。 却理不糙。 温燃忍不住点头一笑,“你这么一说,确实,国内环境总在营造一种年龄焦虑,三十岁不结婚嫌老,可三十岁要是死了,就是英年早逝,谁见了都惋惜。” 倒是没想到这姑娘怎么说都不红脸。 说话还这么有趣。 庄静娴笑得更开心了,“欸,我上次见你,怎么就没觉得你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温燃莞尔,“可能那时候,和你们不在一个圈子,有点怕。” 庄静娴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学会祛魅就好了。” 温燃又点头,正儿八经的表情,“嗯,努力在学了。” 庄静娴笑得肩膀轻颤,诚心诚意地夸她,“我现在是知道为什么薄祁闻喜欢你了。” 温燃喝果汁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颇有几分类似被夸的受宠若惊之感。 庄静娴单手托腮,侧对着她笑道,“你这人啊,太清新了。” 清新到,和她待在一块儿,就会觉得这个污浊的世界都是干净的,明亮的。 而这样珍稀的净化能力。 恰恰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可能具备的。 奈何这个“真谛”,那时的温燃并不能参透。 她只是隐约觉得,庄静娴在形容她幼稚,单纯,亦或是好骗。 延伸出这些意思,可就不是什么好词了。 温燃下意识用微笑来掩饰这刻的微妙,却不想,庄静娴是真心实意的。 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庄静娴不紧不慢地说,“我今晚其实有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吗。” 温燃眉梢微抬,“为什么。” 庄静娴拿起酒杯,和她的橙汁碰了碰,说,“裴玄要我来的。” “裴玄说,薄祁闻今晚要带女朋友过来,怕你一个人待着尴尬,特意让他叫上我,”她浅酌一口酒,几分羡慕的口吻,“裴玄还说,这还是薄祁闻头一次这么重视一姑娘,可不能亏待了。” 她说完,温燃心头仿佛激起千层浪。 目光情不自禁地朝薄祁闻的方向看去。 只见薄祁闻姿态慵懒地靠坐在卡座里的正中央,长腿交叠,风姿绰约。 修长如白玉伞骨般的长指,夹着根烟,一身漠然高贵的气质,在青雾与昏黄的光线下,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 分明是一双薄情的桃花眼。 却在这时,透过青烟白雾,直直朝温燃望来,安抚似的勾唇一笑。 温燃呼吸一窒。 旁边庄静娴打趣儿似的笑说,“真难想象啊,薄祁闻这样的男人,也有炽烈去爱一个人的瞬间。” 第41章 恃宠 那个晚上,温燃承认,她心折了。 心折的原因,不仅是庄静娴那几句话,而是从一开始,她就匍匐在对薄祁闻多年的爱慕里,无人知晓。 这种遥不可及的感情,只要得到一丝回应,就会沉沦到无法自拔。 沉沦的后果,就是越迷恋,就越想占有。 可薄祁闻这样的人,又有谁能真正占有呢? 温燃清醒地为自己的贪婪自嘲,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奢求什么。 同样,她也赞同庄静娴所说。 游走在这些人的情场上,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就是活在当下,知好歹,懂进退。 所以,即便温燃不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也还是努力融入其中,忘掉自己。 总归她没有叫薄祁闻扫兴。 薄祁闻也没叫让她失望。 那晚他打牌的时候,没再把她当小朋友一样驱离她,而是把她留在身边,叫她陪着。 温燃其实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眼皮,忍着其他人带来的烟味,结果偷偷打哈欠的时候,被薄祁闻抓了个正着。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劝她,“不然你上楼休息。” 温燃简直听不得这话,立马打起精神,表情都严肃了。 薄祁闻瞧着她困红了的眼睛,是真心疼,又有些后悔,好好的夜晚,不和她单独相处,偏要谈什么生意。 但来都来了,让她回去休息,她肯定又不高兴。 异地相处见一面不容易,她假期不多,恐怕没多久又要飞走。 权衡之下,薄祁闻只能把她再揽近一些,趁着打牌的间隙,低声道,“实在困,就靠我肩膀上,再打两圈就结束了。” 这话让旁边人听到,那人打趣地诶呦两声,“我说老薄,我头回发现你这么温柔啊。” 一桌人哈哈笑起来。 把温燃都笑清醒了。 薄祁闻淡勾着嘴角,无甚反应,后来为了让她精神起来,薄祁闻还特意让温燃替他出了几次牌,随 便哪张,都听她的。 “我又不会打牌,你这些牌是做什么的我都不清楚。” 温燃小声说。 薄祁闻不在乎地挑眉,“出就是,输了就当散财。” 这财大气粗的话,也算给了温燃底气,她一时兴起,还真像抽盲盒似的,随便给薄祁闻选了几张。 她选一张,一桌人就满怀期待地等着,见牌落地,笑声沸反盈天,嚷嚷着老薄是真散财啊。 几次下来,温燃彻底不想玩了。 她给薄祁闻输的钱,能抵温素玲养老公寓两三年的费用。 薄祁闻还没恼呢,她自己先吸了口气,满脸的玩不起。 第106章 也许人就是一种在新环境中会快速改变自己的生物,温燃语气有种自己都没听过的恃宠而骄,蹙着眉说薄祁闻,我不陪你了,我要上楼睡觉。 薄祁闻那时是真惯着她。 即便她当众驳他的面,也不动气,腔调里带着纵容,“那叫白萍生给你找间最好的套房。” 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不大好,温燃神情缓和下来。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不好去哄薄祁闻,只能点头,起身去找白萍生。 白萍生那时正和一女网红打得火热,哪还有功夫顾得上她,温燃只能去找会所里的侍应生,随便选了一间。 是真的太累了。 温燃连衣服都懒得换,就这么蜷缩着躺在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隔壁间传来隐隐哭声,哭声中夹带着熟悉的三个字。 温燃没卸妆,睁开眼的时候,眼睛干涩得厉害,起身去照镜子的时候,她才听清那三个字,是薄祁闻。 白萍生底子到底是没薄祁闻的厚。 他那私人会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差强人意,就连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差。 隔壁女人应该就在这附近,靠近墙壁,哭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温燃心下一沉,脚步一时黏在地板上,没挪开。 她没想过。 有天自己也会成为偷听人墙角的人。 那是一种既觉得可笑,又心凉的恐惧感。 也很怕,很怕在下一秒,听到女人的哭声转变成旖.旎的低吟,亦或是更难以入目的声音。 可就是很病态的,她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像是等刀落下来的死刑犯,非要脑袋掉在地上,才肯死心。 也不知听了多久。 那哭声终于停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门锁咔哒打开的声音。 薄祁闻扯松了领口,挽着西装外套,一脸倦意地进来,绕了几道弯,才找到此刻抱膝坐在马桶盖上的温燃。 也不知是困的,还是怎么,她眼中满是疲惫。 见到来人是他,才有了神采,明显惊讶了一下,“你怎么……” 薄祁闻笑,“什么怎么,睡一觉不认得我了?” 他随手把量身定制的西装丢到一边,过去把温燃拽起来,修长又温暖的手,真实又让人眷恋。 温燃几乎是屈从本能地抱住薄祁闻。 薄祁闻被她突然扑过来,闷出一声笑,下巴蹭了蹭她温热的发顶,语气满是宠溺,“这又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温燃深吸了口气。 闻到他身上除了淡淡的烟味,就是原有的沉木香调。 衬衫上的褶皱,也没有凌乱过的痕迹。 温燃直起身,抒了口气,摇头说没事。 可就算这么说,薄祁闻也不会信,他捏起她的下巴,眼神里几分审视,难得严肃的语气,“总让我猜可没意思。” 温燃心口一咯噔。 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倏然清醒过来。 是了,薄祁闻不是二十出头的混小子。 他们的人生阅历是不匹配的。 他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耐心纵容一个人哄着一个人。 许久都没感觉到这么强的压迫感,温燃一时哽住,就是这会儿,周擎敲门进来,说车停在门口了,随时可以走。 薄祁闻情绪明显一般。 他音色平淡地应了声,看温燃,“收拾一下,回去了。” 那天的后来,两人从会所一路出来,手一直是牵着的,即便薄祁闻脸色欠佳。 温燃就这么被他一路领上车,呆坐在那儿,像是自我反省似的,好一阵才开口。 她说,“我以为你……” 薄祁闻缓缓睁眼,一双桃花眸在凉夜下,好似沁了一层水,看起来分外深情。 他说,“以为我在隔壁和别的女人做?” 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温燃抿住唇,垂下眸,双手搅在一起。 无声静默了好一会儿。 如白玉般骨节分明的一只手,从她的指缝中挤进去,与她的手十指相扣。 薄祁闻声音很好听,也很淡,他说,“我不喜欢不被信任。” 话到这里停顿了下,他本能地想叫她一声“温燃”,以作郑重,可又觉得叫全名的方式,会更令她不安。 她就像一块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到手上怕摔碎了的冰。 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他总把她保护成一块冰的模样,甚至不惜把四季变成冬。 薄祁闻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自嘲一笑,“真叫人生气。” “……” 温燃在那瞬间愧疚得几乎想掉泪。 她看向薄祁闻,还没来得及说话,薄祁闻便再难克.制的住,凑过来浅尝辄止地亲她一下,再定定看着她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随便?” 温燃对上他漆邃的眼眸,心跳奇快。 她用雾蒙蒙的嗓音说,“……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 薄祁闻嗯了声,“也怪我,不该去她的房间。” 温燃轻轻噎住。 不想表现得很在意,可着急的语气却出卖了她,“谁的?” “乔麦妍。” 薄祁闻坦荡荡又煞有介事地看她,短促一笑,“你听墙角那么久,没听出来吗?” 温燃脸都红了。 薄祁闻哼笑,“怪不得呢。” 第107章 温燃憋闷好一会儿才说,“听出来又怎样。”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说,就算是她,也不能保证俩人不发生什么。 薄祁闻却笑,“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看上她,何必等这么多年铁树才开花?” ……温燃像是被他说服,不吭声了。 总归是把她“教育”好,薄祁闻没再解释什么,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在车上短暂睡了一觉。 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各自去洗了一个漫长的澡。 在卧室“重逢”时,温燃已是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样。 薄祁闻比她先一步上的床,他穿着睡袍,半趟在床上,看到她穿着清凉的吊带睡裙,一身清甜体香,眸色暧昧地笑了下。 温燃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企图从他这边爬进里面睡觉。 结果拦腰就被薄祁闻抱住,伴着一声低呼,一个翻身就被压在床上。 薄祁闻像是不急于开动的食客,一路缓慢从她的额头吻到鼻尖,脖颈,锁骨,再巡游回来,一下下吻着她的唇,气息滚.热地与她低语,“以后能不能别胡思乱想?” 温燃被他吻得动情,只觉呼吸都困难,不由自主地点头。 薄祁闻咬了下她的耳朵,惩罚似的,“以后有什么想法,给我直接说出来。” 温燃脚趾蜷缩了一瞬,蹙眉说,“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去她房间。”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嗓音磁浑性感,“你这学得倒是挺快。” 他唇瓣上沾了一点水痕。 那是被她刚刚咬过的痕迹。 温燃直视着他,眼神媚而不自知,“她是不是喜欢你,想嫁给你。” 薄祁闻不置可否地笑。 那样子,像是在说,非要我回答得这么直白吗。 温燃默了默,终究是败了。 她轻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薄祁闻见她这年纪轻轻愁上眉梢的样子,觉得好笑又不忍心,便凑过去不知疲倦地吻她。 温燃被他亲得心猿意马,往外推了他两下,才把他推开。 薄祁闻讨饶似的笑,“她是喜欢我,行了吗?但我不喜欢她,就是作为朋友,去看看她,但她的麻烦我真帮不了。” 温燃眨着水润的眸,一时较真,“她什么麻烦?” 就这么俯身亲她,也怪累的,薄祁闻一翻身,搂着她躺下,无奈笑了声,“我们这种人,能有什么麻烦。” 无非是婚姻不能自主。 后面这句话。 薄祁闻即便没说,温燃心里也清楚了大半。 其实两人都挺心知肚明,那是他这种人也会有的困境。 气氛一时缄默下来。 温燃脑中思绪莫名空白了一段,直到自我纾解好了,才笑一笑,“那她怎么办?” 薄祁闻闭着眼睛,“不清楚,看她自己造化。” 顿了顿,又说,“毕竟不是家里受宠的孩子,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没那么容易挣脱。” 温燃一时有些惊讶,翻过身来,问薄祁闻,“她这样的,还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 薄祁闻笑了,“她这样的?她让你觉得高不可攀吗?” 虽然很难以启齿。 温燃还是垂下眸,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在我心里……一直是公主。” 薄祁闻笑得肩膀都抖了几下,“那一定是你对真公主有误解了。” 温燃说不上什么滋味,莫名其妙地笑了下,眼中似有空落,全然一副惹人怜爱不自知的模样。 薄祁闻喉结滚了滚,凑到她耳边呢喃,“你也是公主,我的公主,她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 这样的甜言蜜语。 温燃还是第一次从薄祁闻口中听到。 她偏头看他,眼底渐渐荡起难以遮掩的甜,在薄祁闻宠溺的目光下,到底没绷住,移开目光腼腆地勾起嘴角。 见她开心,薄祁闻嘴角也轻轻扬起。 转念,温燃喃喃自语,“她今天还加我微信来着。” 薄祁闻见怪不怪地嗯了声,“可能是想看看我跟你怎么相处的。” “你还挺了解她。” 薄祁闻说,“也算一起长大的。” 顿了顿,又说,“不用理她。” 温燃翻了个身,认认真真看着薄祁闻的侧脸,说,“可我不想让她看,我想注册一个微博,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微博,你会感兴趣吗?” 薄祁闻缓缓睁眸,冲她一笑,“然后呢?” 温燃斟酌着说,“你也不能秒回我,过阵子我忙起来,没什么时间看手机,你的信息我也可能错过,还不如找个地方,我把看到的,听到的,想记录下来的,说给你的话,都发在上面,你想我了,就去看看,给我留言。” 说完,又像是有些不自信,她重新躺回他的臂弯里,“你不喜欢看也没关系,我就发自己的。” 和薄祁闻在一起后,她的分享欲滂沱得像暴雨。 她好想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 本以为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不想薄祁闻不紧不慢地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你微博叫什么。” “……” 温燃扭过头看他,“我还没注册呢。” 薄祁闻觑着她挑了挑眉,把他那价值几万的手机扔她怀里,“那正好,帮我也注册一个。” 第42章 酸梅 第108章 接住手机的瞬间,温燃微微怔住,听到薄祁闻念了一串数字,是他手机的六位密码。 心下涌起一股猝不及防的惊喜。 温燃按部就班地把密码输入进去,轻声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是真的很累,薄祁闻又闭上眼睛,嗓音染着浓浓倦意,“我又没什么不能让你看的。” 温燃一面给他下载微博,一面说,“那我要是偷偷用你的手机干坏事呢。” 薄祁闻闻言哼笑,“就你,能干什么坏事。” 那语气活生生瞧不起她。 就好像孙悟空再能折腾,也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 温燃指尖顿了顿,不服道,“等会儿就把你的钱都转走。” 钱怕是薄祁闻最不在意的东西了。 他不在乎地笑了下,声都没作。 温燃见他太累,没舍得打搅他,就用他的手机号,给他注册了一个账号,连账号id都是系统随机给的。 账号唯一关注的,是她的小号。 后来想想,那晚其实挺可惜的,她明明可以拿着薄祁闻的手机为所欲为,尽情探索他的私密领地,可就像薄祁闻说的,她干不了坏事。 即便薄祁闻已经在身边睡着,她也只是乖乖的,把他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后半夜薄祁闻醒了一次。 兴许是见俩人在床上打横睡太奇葩了,就把温燃抱起来,重新调换了个方向。 温燃半梦半醒间,感觉薄祁闻亲了她一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是躺在薄祁闻的怀里,吃早饭的时候,薄祁闻还笑她,说看着挺矜持一姑娘,怎么睡觉跟树懒似的,净把人当树骑。 温燃是那种不太经逗得性子。 听他这么揶揄自己,白里透粉的手指捧牛奶杯不自在地反驳,“谁让你这里只有一张床的,不乐意就别和我一起。” 薄祁闻是真怕把她惹生气,就把话兜回来,笑说,“没不乐意啊,我可太乐意让你骑了。" “……” 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温燃不搭理他。 后来早饭过后,薄祁闻把人抱到沙发上亲了亲,像模像样地哄了几句,温燃才想起来,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到现在还没送给他。 见她着急起身,薄祁闻无奈,“又干什么去。” 温燃没应声,踩着拖鞋,蹭蹭蹭地去衣帽间找行李。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等了会儿,见她献宝似的,拿了个小礼盒出来。 薄祁闻眉梢一挑,笑了。 他拿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支黑色钢笔,万宝龙的。 “我想着,你平时要签很多文件,肯定用得到钢笔,就买了,”温燃第一次送他礼物,有些期待和紧张。 她怕薄祁闻不喜欢,也怕薄祁闻用不到,当初权衡好久。 所幸薄祁闻挺喜欢的。 他左右看看,笑说,“和我之前用坏过的一支很像。” 说着看向她,“是不是很贵?” 得到肯定,温燃唇畔漾起一点甜,说不贵,你喜欢就好。 她没撒谎,以她现在的财力,四万块钱的钢笔,的确不算贵。 薄祁闻自然是喜欢的,刚好周擎那天来了,他就交给周擎,让他拿到总裁办去。 国庆节刚过没多久。 公司还有一堆要务要处理。 薄祁闻不可能肆意妄为地陪着温燃,就给了她一张卡作为弥补,让她下午约朋友出去玩,等到晚上,再陪她吃饭看电影。 温燃那会儿正在折腾新买的两盆白色君子兰,背对着他,一时没过脑,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啊,我听沫沫说集团总部的甜品特别好吃。” 薄祁闻打领结的手一顿。 透过镜子看着她纤瘦清丽的身影,没说话。 温燃倏然回过神来,修剪枝叶的手都顿住了,她转过身,想解释什么,薄祁闻却开口了,“你要想去,下午让周擎接你过去。” 说这话时,薄祁闻戴上腕表,系好袖扣,之后才挽起外套,回过身看她。 就在那瞬间。 温燃在薄祁闻眼中,读出一抹异样的色彩,有别于惯有的温柔纵容,倒像一种平静的,充满距离感的审视。 即便那色彩转瞬即逝,像是隐约的幻觉,她也在那一刻,尝到一种不被信任的滋味。 温燃唇瓣微动,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到这里,又觉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不自然地转过身,面对着那两盆君子兰,不想说话了。 察觉到她这刻的敏感。 薄祁闻眉梢轻敛,把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二十几厘米的身高差在那儿。 温燃毫无去路可逃。 薄祁闻笑了下,声音很低也很柔,亲了亲她 的漂亮的天鹅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其实应该庆幸的。 薄祁闻还愿意哄她。 温燃自嘲地笑了下,紧跟着就被薄祁闻捏起双颊,把脸扭过来,态度强势地吻住。 楼下有车在等着,薄祁闻欺负不了她太久。 不过片刻的功夫,温燃就芳心乱动,揪乱了他的衬衫。 薄祁闻看着她独一无二的琥珀色眼睛,说,“就一下午,我晚上的时间都是你的。” 温燃一点点抚平他领口的褶皱,傲娇道,“谁稀罕了。” 第109章 薄祁闻一下就被她逗笑。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受虐倾向。 她乖的时候,他喜欢,她不乖的时候,他就打心眼儿觉得,这姑娘可真太有吸引力了。 总归是把人哄笑。 薄祁闻走的时候心情还算舒坦。 上车后,又吩咐周擎,说必要的话,把沫沫调到温燃身边一下午,陪陪她。 周擎说,“您这也太细心了,养女儿似的。” 薄祁闻翻着平板,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嘴角,“人家愿意跟我,我总要对她好些。” 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对她,何必要耽误人家金子一般宝贵的青春。 - 那个下午,温燃哪儿也没去。 她就一个人窝在客厅,摆弄一下花草,拼图,再躺在那儿打打游戏,一点也不嫌闷。 本来沫沫都要过去陪她了。 是温燃自己拒绝的,说不需要她陪。 俩人之前是同事,沫沫还是那种爱八卦爱攀比的性子,但凡温燃真把她当下属使唤,估摸着要被她嘴上一年。 薄祁闻无心顾忌这些细节。 温燃也不怪他,想着两人晚上还有一场“约会”,早早准备晚上要穿的衣服。 薄祁闻也是在开会的时,不经意想到自己还有个“微博”,一时兴起点了进去,发现他的唯一关注,还真发了几条微博。 有她新安置好的白色君子兰,还有她穿着几条新裙子的对镜子拍。 裙子那几条,她像是在隔空对话似的,微博内容都是,“这条好看吗?”“这条呢?” 就连id也出奇的有意思,叫“b先生看见了吗”。 薄祁闻平时在公司都是不苟言笑的。 唯独那天,嘴角始终浮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批阅文件似的,选了条他看起来最顺眼的裙子,在下头留言——“这个衬你”。 回头又把自己那串数字id改了,改名叫“b先生有在认真看”。 他不知道。 温燃为他的id笑了好半天。 还把截图发给蒋雅和看,蒋雅和发出愤怒的反抗:【这恋爱的酸臭味!!!给我憋回去!!!】 温燃不是小孩子。 兀自高兴了会儿,也就冷静了。 很淡地笑了下,她说,【也不总会这样开心的】 趁能开心的时,认认真真地开心,也不枉经历这一遭。 说完,她怕蒋雅和看不懂,又或是看懂了深问,温燃把这条信息撤回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 薄祁闻按时来接她。 温燃上了他的车,薄祁闻却发现她身上那套衣服,并不是他之前在微博选的。 瞧他那略微不满的眼神,温燃故意气他,“我又没说一定会穿?” 薄祁闻轻声哼笑,抬手捏她的脸,“一天花招还挺多。” 那天晚上的吃饭地点,是温燃选的。 是北城新开起来的一家叫“梦浮生”日料,各种新鲜的海鲜刺身,正宗日式料理。 看装潢和排场,就知道是那种挺纸醉金迷的场合。 如果是温燃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舍得去,但要是和薄祁闻,也就这种地方能配得上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温燃赚钱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就是给薄祁闻花再多的钱,都甘心,所以很早就交了定钱。 只是没想到那餐厅在网上火了,吸引了不少人,那些慕名而来的人,过来根本订不到包间。 这些人中,居然有乔麦妍。 那会儿温燃和薄祁闻牵着手上楼,还没进包间,就听到乔麦妍不如意的说话声,“我之前不是说了要提前订吗?你助理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听到这个声音。 两人同时驻足,下一秒,就和不远处的乔麦妍对上视线。 和昨晚的光鲜亮丽比,她这天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偏偏身边站着的男人,颇损她颜面。 除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行头。 那男人实在称不上英俊。 约莫175的个头,乔麦妍踩着高跟鞋都要比他高了。 皮囊也再普通不过,气质更是约等于没有,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是乔麦妍的相亲对象。 “富远集团的三公子。” 薄祁闻给温燃倒了杯温酒,不紧不慢道,“说是早年被人贩子拐走,前些年才找到认祖归宗的。” 温燃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样的情节也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薄祁闻却说,“正因为早年被拐走,他家老太太对他正当宠,乔家才觉得,让乔麦妍和他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话间,穿着唐装的“侍女”们开始走菜,一盘盘精致又昂贵的海鲜刺身摆在两人面前。 温燃短暂地失神了一瞬,说,“那昨晚,她跟你哭诉的……就是他?” 薄祁闻很轻地扯了下嘴角,“可能想一晚上,妥协了吧。” 温燃心下五味陈杂,“为什么不想想别的办法呢?” 薄祁闻笑了,“想别的办法又如何?换联姻对象吗?万一这个对象还不如他呢?” “……” “这是生活,不是小说,这圈子里也不都是青年才俊,多的是歪瓜裂枣。” “……” “这位三公子起码人憨厚,对她专一,听她的话,再换个人,可就真不知道什么样了。” 第110章 几番言语下来。 别说乔麦妍,就是温燃这个外人,都被他说服。 像是吞了一颗未熟的酸梅,那股酸涩的滋味,混着一股凉意,在胃里作祟。 温燃看着坐在她身旁优雅吃着刺身的男人,忍不住在想,未来又是会是多高贵,背景多权势滔天的千金,才能配的上薄祁闻? 思绪不知不觉地空白了一瞬。 薄祁闻给她夹了片三文鱼,眼神像是把她看透似的,“胡思乱想什么呢,又发呆?” 那语气,是熟悉的宠溺。 叫人屈从,上瘾。 温燃看着精致盘子里的生鱼肉,摇头说没什么,就这么食不知味地开始她的晚餐。 那晚薄祁闻吃得挺尽兴。 是他爱吃的菜式,身边又坐着让他心情很好的人。 倒是温燃,从小到大都不碰生的食物,她有些不适应,即便吃了寿司和一些熟食。 中间侍应生带着“特别节目”进来,是一段古典舞,跳舞的是一位长相相当标致的姑娘,身段柔美,舞蹈传神。 这餐厅之所以在网上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位舞蹈演员。 等舞跳完,温燃才起身跟薄祁闻说,要去洗手间。 薄祁闻知道她身上月事没走,以为她要去整理,殊不知温燃一进洗手间,就把吃进去的生鱼片吐了大半。 结果还挺冤家路窄。 她推门一出来,就看到洗手池镜子前,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乔麦妍。 刚刚他们在走廊处碰面,乔麦妍在气头上,不想叫薄祁闻和温燃看笑话,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没想到狭路相逢,俩人在这儿碰到了。 乔麦妍顾着惊讶,说出的话都能惊掉人下巴,她说,“你怀孕了?” “……” 要不是这会儿洗手间里没人。 温燃真怀疑乔麦妍是故意的。 温燃气笑,“麦妍姐想象力什么时候这么丰富的。” 说话间,她走到乔麦妍旁边洗手。 乔麦妍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吸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那是我误 会了。” 温燃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继续搭话,“我和他之前一直是异地,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也没真.枪.实.弹碰过我。 后面这话,温燃自然不会说出来。 可就算说出来,乔麦妍也不信薄祁闻能搞这么久的纯爱。 好歹是前后辈,又在一个圈子。 乔麦妍还是不太想和温燃搞得太僵,于是说,“今天在这碰到我的事——” “麦妍姐放心。” 温燃笑笑说,“规矩我都懂。”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上位者的眼光就是独道有品味。 抛开别的不提,单说外型,气质,以及为人处世,温燃就是乔麦妍现阶段接触过为数不多的,草根出身,却让人感觉贵气,未来前途无量的女演员。 那种魅力,不单斩男。 也斩女。 不怪薄祁闻会倾心。 说不清那刻是在嫉妒她,还是真的有些惜才,她难得真心地提点她,“我看你资质不错,多说两句,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希望你珍惜眼前机会,不要乱花渐欲迷人眼。” 温燃没想到乔麦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有些错愕。 乔麦妍涂着口红说,“有第一个温燃,就会有第二个,永远不要高估男人这种生物,趁着还能往上爬,努力让所有人看见。” 说着,她扭过头,妩媚一笑,“这样站在他身边,才会被人看得起,对不对?” 第43章 涸辙之鱼 说完这话,乔麦妍没等温燃太多反应,便摇曳生姿地与她擦身而过。 她身上的香水没变。 依旧是和薄祁闻气味相近的那支。 并不符合她的气质。 而今早,薄祁闻早已换了另外一支香氛出门,还是他主动为之。 想来也好笑。 温燃那会儿其实谈不上生气,抑或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她只是像被针突然扎了一下身体最敏感的部位,然后那些包藏在心底的,在这些日子里,被她忽视的一些念头,便如雨后春笋般暗暗复苏起来。 她短暂丢了会儿神。 再回包间时,里头正传出说话声。 是餐厅的领班,带着刚刚来跳过舞的那位舞蹈演员过来,说是今日店庆,充了vip卡的客人都会再赠一舞。 那舞蹈演员是真的蛮漂亮。 奈何妆太艳,眼神太谄媚,丢了几分令人欣赏的气质。 温燃站在门口,一时没出声,是薄祁闻看到她,叫她进来,“站在那儿做什么。” 女演员闻言朝温燃看来,嘴角笑容明显僵了些。 温燃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说,“你充vip了?” “味道不错。” 薄祁闻平心而论,一面抚上她的后腰,很自然地揉了揉,“你不喜欢?” 那眼神,说笑不笑,温柔又探究。 倒真有几分瞧她眼色行事的滋味儿在,以至于让旁人恍惚觉得,兴许女方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位。 女演员脸色迅速灰败下来。 温燃始终一副心平气和的态度,“可我已经付了钱啊,再说我在北城也没几天假期,下次能吃还说不上是什么时候。” 提到假期。 男人眸色微敛,脸上流露出的不如意的神色,叫人意识到,他才是那位居高临下的掌权人。 第111章 薄祁闻说,“还有几天假期。” 温燃想说也就一两天了,但考虑在还有人在,就主动道,“不然先让人家把舞跳了吧。” 她笑笑,“不然浪费多好的机会。” 得承认,温燃在那时堵着一口气在。 但硬要说这口气在针对谁,倒不如说,在针对她和薄祁闻之间无能为力的“阶级矛盾”。 乔麦妍那话挺对的。 这世界上再稀罕的物件儿,到薄祁闻手里,都会变得普通。 更何况,这世界上,绝不会只有一个“温燃”。 多令人伤感的事实。 但事实就是事实。 然而,薄祁闻又岂是一般人。 这种话里有话的场面,他从十几岁就周旋得如鱼得水,怎么可能听不出温燃心中的拂意。 拿起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声线疏淡,“舞不用跳了,谢谢。” 那俩字从他嘴里,仿佛有千斤重。 领班意识到这位是个人物,赶忙拽着不自量力的女演员离开。 还有份面没吃,温燃不想浪费食物,就拿起筷子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薄祁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没一会儿,见她刚洗过的顺滑长发落下来,他便顺手帮她把长发掖到耳后。 这么一碰,才发现,这姑娘耳朵硬得出类拔萃。 薄祁闻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燃腮帮子被乌冬面塞得鼓鼓的,扭头皱眉看他,“你笑什么。” 薄祁闻仪态端矜,缓慢地眨了下眼,俊美到不可方物,“笑你是犟种一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挑眉,“没听过老人言吗,耳朵硬的人,一般都特别犟。” “……” 温燃无法反驳。 因为她确实耳朵硬,也确实犟。 讪讪垂眸,她又挑起一缕面条送到嘴里,心无旁骛地继续吃,她吃,薄祁闻就在一旁喝着清酒,不急不缓地陪着。 饭后,两人挽着手从餐厅出来,司机的车等在门外。 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 车开过去,时间刚好。 电影自然也是温燃选的,是最近特别卖座的一部爆笑喜剧片,评分很高。 薄祁闻其实很少去电影院看电影。 即便去,也都是他旗下的影院,包场看。 这还是第一次,他循规蹈矩地按照流程进场,看温燃兴冲冲地买两大桶爆米花和饮料,忽然觉得人间烟火气,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媒介。 看那场电影果然人很多。 两人被人流裹挟着进去,在中排位置坐下。 温燃担心薄祁闻不适应,频频侧首照看他,薄祁闻却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将两人中间的扶手挪上去,握住她微微泛凉的手,薄祁闻的手修长漂亮,温润如玉,即便只是简简单单握着,也叫人心中满足。 后来想想,那一刻真的很像理想中约会的样子。 唯一不太妙的。 是薄祁闻接了一个电话。 离得近,温燃很容易便听出那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年迈老人,问他最近有没有与谁见面,有没有约人家吃饭。 薄祁闻不是软骨头。 他在一片片停不下来的笑声中,拧着眉说,“没那个必要。” 老人愠怒起来,语气不佳地训斥他几句。 薄祁闻倒不挂电话,冷着一张金尊玉贵的脸,从头到尾地听她骂完,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上一句,“您消消火,身体重要。” 对方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温燃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向薄祁闻冷峻的侧脸。 只觉那刻电影带来的欢乐,都燃烧成了灰烬。 回去的一路,两人没说太多话。 薄祁闻抱着她,合眼假寐,中途温燃接到一条信息,是金子坤的。 温燃与金子坤上次不欢而散后,一次都没联系过。 她忘记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却没想到,金子坤会主动找上门来。 温燃正错愕着,薄祁闻缓缓睁开眼,看向黑暗中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清秀面庞,“在跟谁聊天。” 温燃在那刻有一丝藏不住慌乱。 好在夜色靡靡,她没回消息,熄了手机屏幕,摇头说没谁。 薄祁闻眉梢轻蹙,又重新闭上眼。 回到家,门口放着物业送上来的快递。 很不巧,都是温燃的。 零七八碎的生活用品,不太能入得了台面。 温燃马上收起来,放到玄关处。 兴许是心情不佳,到家后的气氛明显沉闷,薄祁闻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去书房谈事 去了,温燃就一个人在客厅拆快递。 其中有一件,是蒋雅和送给她的礼物。 一大幅拼图。 拼出来的图片,是温燃高中时的照片。 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蓝白色校服,站在操场和夕阳余晖下,笑得纯真而灿烂。 蒋雅和在微信上说,【之前清理手机内存的时候看到这张,特别感慨,就想着做成拼图礼物送给你,也算庆祝你顺利拍电影,当演员】 温燃会心一笑,抬眸看到薄祁闻换上一身松散的居家服出来,看着地上的一大包碎片挑眉,“多大了,还玩玩具。” 这会儿倒是看着心情缓和多了。 温燃浅白他一眼,从地上坐到沙发上,说要你管。 第112章 薄祁闻嘴角扯开一丝笑。 心说这姑娘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愈发娴熟。 倒显得他这人太不体贴。 于是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转身就进了卧室,抬脚踹关了门,把她压在床上亲。 其实早在吃饭那会儿,他就想过用这个方式惩罚她。 但总归是公共场合。 可回到家后,心境又变得不同,他只想专心地与她沉沦在私密的爱河中。 温燃也的确是很聪明的一个姑娘。 她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生涩,害羞,变得勇敢而热烈,于是两人纠.缠的那个吻,由起初薄祁闻的主动进攻,变成了两人较劲般的难舍难分。 温燃几次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如一条涸辙之鱼,拼命依附在他身上,才有存活下来的氧气。 她从没有那样渴过,渴过将眼前的人占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今晚所有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空虚。 薄祁闻也同样没有这样失控过。 失控到为她每一寸触碰颤.栗,忘记她此刻仍旧不适合与他更深一步的交融,却执着地予取予求。 后来停下来,也是因为他摸到她那片厚厚的卫生棉。 太不合时宜的一个夜晚。 温燃眼尾滚出生理性的水汽,凌.乱地躺在被子里,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背,微张着唇,努力呼吸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敲打窗棂,为这个夜晚增添出不一样的韵律。 薄祁闻就是那会儿,瞧见她腰窝处,那一道浅棕色的疤痕。 指腹轻轻抚摸上去,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温燃很轻地颤抖了一瞬。 就是这一刻冷静下来。 薄祁闻在她耳畔很浅浅喘息着,问她,“这是什么?” 温燃抿住唇,好一会儿才说,“小时候受伤留下来的疤痕。” 那是她对身体最自卑的一个地方。 从没有人发现。 如今就这样落在了薄祁闻眼里。 她扭头看他,眼睛雾蒙蒙的,“是不是很难看。” 那伤疤不算短,薄祁闻用手稍稍量了下,大概七八厘米的样子,而看这疤痕,估计当初伤得很深。 薄祁闻星眸微蹙,眼中是爱和垂怜。 他说,“怎么弄的。” 温燃被他有力的臂膀搂进怀中,靠着男人温暖坚实的脊背,薄祁闻把她搂得很紧。 或许是这刻的旖.旎麻痹了神经。 温燃扯了下嘴角,第一次不带痛感地说起这件事,“小时候我爸打的。” 话音落下,空气静默了一瞬。 薄祁闻哑着嗓子开口,“他经常打你?” “嗯。” 温燃云淡风轻地回答,“只有一次留了疤,当时我后面柜子的有玻璃,我撞到上面,玻璃碎了。” 薄祁闻深吸一口气,一种无法遏制的痛感,通过两人的肌肤贴合,涌入心流。 他吻她的颈窝,“那时候是不是很无助。” 这份迟来的问候,几乎一下粉碎掉温燃一路以来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 她眼眶氤氲起水汽,很快便泛起红。 她哽咽着,却努力笑笑,“还行吧,就是太疼了,这些年腰一直不大好。” 听她这么说,薄祁闻便又替她揉了揉。 刚刚他有些难以把持,差点儿折腾她的腰。 他一边揉一边说,“如果不喜欢这道疤,改天可以带你去国外除掉。” 温燃稍稍侧首看他,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所以你也觉得丑吗?” 薄祁闻垂下浓长的眼睫在她唇上亲了亲,“不丑,你什么地方都不丑。” 不管这句是不是善意的欺骗与哄。 温燃都觉得,薄祁闻愿意这样待她,够了。 起码现阶段,她心满意足。 至于未来的……也许是那晚经历的一切,让她在天真的年纪,天真的想努力一把,她并没有觉得情况太糟,甚至于那个靡靡之夜的后来,她主动让薄祁闻教她,怎样亲手去安抚他躁动的一切。 再从浴室出来时,两人都已精疲力竭。 温燃躺在他怀里,被困意席卷,听到他在耳畔说,“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 听到这话,温燃睁开眼,在黑夜中朝他眨了眨。 有那么一瞬间,她动容到,几乎快要丧失理智地说爱他。 然而,没有。 她回应他的,只有睡前一吻。 那吻很容易便激荡起薄祁闻溺爱她的心。 唇畔勾起一抹缱绻笑意,他任由她在怀里拱了又拱,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终于找到舒适的姿势,转身搂住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说到底,那个夜晚受累的人还是薄祁闻,以至于那一觉,薄祁闻难得睡得那样沉,直到第二天十点才醒。 而一个小时前,温燃就已经穿戴整齐,在公寓楼下等茹姐的车。 未施粉黛的一张巴掌脸,披着长发,戴着帽子,穿着咖色风衣,有种文艺片女主的氛围。 太过独特的气质和高挑靓丽的身形,茹姐刚把车停下,就一眼就找到了她。 降下车窗,茹姐很认真地看着她,眼里几分劝诫,“没打招呼就去见金子坤,真的没事吗?” 温燃深吸一口北城秋天的冷空气。 明明心没底,却还是态度坚定,“他真生气了再说吧。” 第113章 第44章 北平之秋 金子坤其实在很多天之前就想联系温燃了。 之所以没联系,是因为中间隔了太多人事。不好开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沉默的谎言》这部电影背后的资方还在博弈。 半个月前,电影中饰演女二的小花被爆偷.税.漏.税的新闻在各大平台上喧嚣四器。 为了降低风险,电影不得不中断拍摄。 直至前几天,该小花确凿偷.税.漏.税,被业内封杀,制片方才不得已将该小花从影片中除名。 她拍摄过的戏份不仅全部作废,片方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新的演员补上。 比起之前的筛选,这次选角更为刁钻,不仅要适合角色,有档期,还要确保片酬不会要得太高,以保证电影的资金能够弥补之前带来的损失。 金子坤冥思苦想了一夜,最终把算盘打在温燃头上。 对于之前的事,他是有愧疚,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觉得温燃仍旧是最贴合这个角色的演员。 为了把这部电影拍好,他还是愿意联系温燃试试,却没想到那天温燃真的答应出来见他一面。 当然不是单独,是带着她现在的经纪人茹姐。 茹姐在圈中的名头响亮,金子坤不是不知道。 他更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温燃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她有公司,有经纪人,有靠山。 还是薄祁闻这样的靠山。 正因如此,金子坤那天在见面后对温燃的态度显然不一样。 清早的茶楼包间里,金子坤语气诚恳,“这剧本呢,有一些改动和反转,女二号的戏份几乎和女一持平,后续宣传我们也会往双女主靠,你知道的,孟林晚的团队戒备心比较强,我们不能太直接,到时候粉丝开撕,对温燃这边也不好。” 温燃是新艺人。 话语权都交给了茹姐。 茹姐自然尽职尽责地跟金子坤讨价还价,“宣传是肯定的,我们温燃还有那么大的 ip电影要上,后续也会有别的综艺和本子接,你宣传她不亏。” 金子坤说,“片酬我也会多给她分两成。” 他比了一个数,笑,“我知道茹姐你肯定看不上这小钱,但对于温燃目前的咖位来说,这是我能争取的最大限度,之前那位是带资金组,她一走,剧组资金能不能稳住还两说。” 都是圈里人。 情况茹姐比谁都清楚,倒没反驳他。 金子坤一看有戏,开始游说温燃,说这电影会送去电影节,她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提名。 温燃知道他在给自己画大饼,难免笑了下。 那副云淡风轻又无可不无可的态度,一下就让金子坤想起薄祁闻。 虽然没有搬到明面上,但圈里多少都有传言,说薄家那位年轻的掌权人,最近又心血来潮捧了个小演员,搁在手里怕化了一般的疼,私下聚会也带了去。 当时那消息传出来,金子坤一点不意外。 不是他马后炮。 而是当初看薄祁闻对这姑娘不同寻常的态度,就知道这俩人早晚得有一段。 他只是意外,这姑娘跟薄祁闻也没多长时间,怎么就能蜕变得这么快,不仅气场足了,举手投足间也有了贵气,一看就不再好拿捏。 金子坤也不想绕弯子,对温燃说,“你这边还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咱们探讨一下。” 温燃其实是有点儿记仇的。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永远的利益至上。 她看向茹姐,茹姐会意,把想法摆在台面上,“她之后的行程都是有规划的,突然插了这这部电影,肯定要推掉其他邀约,我们总得有兜底的吧。” 说来也好笑。 温燃目前知道的别的邀约,就只有那个电竞综艺。 可谈判不就是这样博弈么。 事实证明,她和茹姐的这一步试探起了作用。 金子坤那天为了留住温燃,做了很大的让步——他手里接下来有三部戏,作为补偿和诚意,这三部戏他都会给温燃安排一个印象深刻的角色作为特邀出演,确保每个角色都有保底三到五集的出场,到时剧宣,也会给她发单独宣传视频,和热搜词条。 不是他舍不得让温燃抢自家主角的戏份。 而是那三部剧从剧本筹备阶段,就已经定好了主演,他不能出尔反尔。 总的来说,金子坤的诚意很足,温燃作为新人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短短半小时,双方就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剩下的,就是签订合约。 回到车上,茹姐还是忍不住劝温燃,她说,“你和薄总说了?” 温燃拆开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摇头说没。 茹姐脸色迟疑着,“你不会不打算说吧。” 温燃扭头看她,笑了下,“他对我工作又不感兴趣。” 茹姐说,“那以后官宣了,他早晚知道啊。” 温燃垂了垂眼,没说话。 茹姐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调头朝公寓开,“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也行,不然他真生气了,哎,他我还是不敢惹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接下那个电影,不是什么重点项目,片酬也不多。” “可那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温燃突然出声,看着茹姐的琥珀色眼睛清亮而笃定。 茹姐为这个眼神动容了一瞬。 第114章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有野心,这么有坚持的女艺人。 只是这性子,在这圈中,不知是好是坏。 她姑且称之为“年轻”。 茹姐目视前方,笑了笑,“可你现在拥有的,不也是自己争取来的么。” 她这话并无贬低之意,而是陈述事实。 如果温燃不去争取,自然不会得到薄祁闻的垂青,也不会进入娱乐圈。 这些年想爬到薄祁闻床上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薄祁闻那样挑剔的性子,被他选中的概率无异于万分之一。 温燃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神色很淡地望着繁华的街景,说,“两码事。” 充沛的阳光洒满市中心的街道,初秋的天气将城市染成枫叶黄,天高云淡下,钢筋水泥的世界多出几许浪漫小资的氛围,她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老舍说北平的秋天是人间天堂。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座城市的感觉不再感觉是冰冷和陌生。 而是眷恋和依赖。 回到公寓,温燃在楼下买了两份早餐。 结果一进门,发现人去楼空。 温燃拎着袋子,在门口茫然站了会儿,换上拖鞋进门。 拿出手机,她犹豫半天,到底没给薄祁闻发信息,是不久之后,薄祁闻主动打来电话找的她。 薄祁闻有些事要处理,醒来后就回了公司。 这会儿才倒出空问她早上去哪儿了。 温燃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小口喝着,“早上茹姐带我去谈工作了。” 薄祁闻在那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文件,顺道用她送的钢笔签下名,“大早上谈工作,还挺勤劳。” 温燃用轻快的语气说,“那是啊,我总不能等着你喂资源吧。” 薄祁闻笔尖停顿了下,笑了笑,“这是嫌我给资源给的慢了?” 温燃说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很自然地应付薄祁闻了,她说,“可我总要慢慢独立起来的。” 薄祁闻哦了声,“靠我喂资源不好吗?” 温燃说,“挺好的,但我这个人特别贪心,有点钱就想赚,你知道的。” 她故意露出的小市民精打细算的样儿,果然逗笑薄祁闻,他不紧不慢道,“资源博林那边在给你精挑细选,没工作的就回北城享清闲,不是很好么。” 温燃嗯了声,“是很好。” 还有个合作方要见,那通电话没有维持太久。 下午的时候,温燃接到周擎的电话,说晚上薄祁闻有事要回老宅,不能陪她,问她想吃什么,周擎亲自送她去。 温燃刚塞过面包,一点不饿,拒绝了。 电话挂断。 她给薄祁闻发了条消息,说:【剧组那边叫我回去补拍镜头,既然你晚上回不来,那我就先走了】 信息刚发完,薄祁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时他正在参加一场拍卖会。 台上正拍着清朝年间的字画,台下竞争得厉害。 薄祁闻被邀出席,兴致不大,刚好见到温燃的信息,眉梢微蹙。 他问她,“不是说假期还有一两天。” 温燃把最后一点行李收拾好,说,“昨天说的还有一两天,今天可不就没了,反正你今晚忙,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空等着你干嘛。” 她说的是“这儿”,不是家。 薄祁闻敛了敛眸,说,“生气了?” 温燃屏息一瞬,笑说,“没有啊,我的确该回去工作了。” 就是这再一回去,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他。 薄祁闻也沉默下来,似在叹息一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给你资源喂的那么慢了吗。” 温燃抿了下唇。 薄祁闻语气已然低柔下来,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却撩人心扉,“喂太饱,飞走了怎么办。” 心跳在那瞬乱了频率。 温燃眸光闪了闪。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他话中听出一语双关的滋味。 可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在自恋。 薄祁闻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忧心别人舍得从他身边离开? 又有谁,舍得从他身边离开? 兴许是愧疚在作祟。 温燃声音很轻地许诺,说,“不会飞走的,只要你不赶我走。” 薄祁闻被她虔诚的语调逗笑,笑里几分心满意足的滋味,“嗯,你最乖。” 顿了顿,又说,“别不开心,有时间我就去见你。” 想来这通电话结束的时间也巧妙。 通话刚挂断,台上就拍卖起了珠宝,薄祁闻慵懒收起手机,一抬眸,就瞥见了那套粉钻珠宝。 温燃机票定在晚上七点。 茹姐送她和助理去的机场。 就在起飞前的半小时,周擎给温燃打来电话,问她现在在哪个方位,他过去找她。 温燃稍稍有些惊讶。 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薄祁闻有东西要给她。 果不其然,周擎带了一份礼物过来,说是薄祁闻刚买的,专门叫他送过来。 那时飞 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温燃只能匆匆接过,和他说谢谢,等上了飞机,才把那礼盒打开。 正是那套粉钻项链加耳钉。 炫目华彩到一旁的胡雅米都惊呆了,“太漂亮了吧,听说粉钻好稀有的,薄先生出手也太阔了。” 温燃也是没想到,堪堪一怔。 第115章 胡雅米看到礼盒袋里还有一张卡片,把卡片递给温燃,“上面有字耶。” 温燃接过来,看到一行笔力遒劲,气势潇洒的钢笔字,心头猛然一颤。 只消一眼,她就认出,那是薄祁闻的亲笔字—— “祝我的温小姐,星路璀璨,振翅高飞” 第45章 候鸟 早在十五岁那年,温燃就领略过薄祁闻的字迹,是他亲手写给所有被资助贫困生的一封信。 手写信只有一份,但印成了几十份。 分发给每个孩子。 二十二岁的薄祁闻,字迹俊逸秀雅,笔画顿挫浑然天成,因为太过出类拔萃,被当时的老师们戏言过,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富二代是不是找的代笔,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字和文笔。 可当见到他本人,那些老师就再没那样的想法。 那样绰约的风姿,出尘绝俗的外貌,那样丰沛的才识学历和谈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的标配,一手好字根本不算什么优点。 都是凡夫俗子,谁也逃不过以貌取人。 对年轻女老师而言,那时薄祁闻最大的优点,就是俊美年轻又多金。 据说他来校考察的当天,就有女老师主动上前加联系方式。 还有一些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为薄祁闻的惊鸿一瞥魂不守舍好多天。 温燃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同桌,付婧雪。 那姑娘是当时的班花,学习好,家境也不错,自然不会被选入贫困生当中。 但为了见薄祁闻,她还是央求温燃在集体去见薄祁闻的活动上带她。 温燃那时跟她关系很一般。 加上年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就拒绝了她。 付婧雪自然是生气的,但并未就此放弃。 她找到别的班的贫困生帮忙,又和老师套近乎说好话,搭上了去寺院的校车。 等活动结束,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温燃才知道付婧雪记恨上了自己。 薄祁闻那封复印件的手写信,就是在那之后,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纸张都四分五裂,让温燃没法再保存。 为此她伤感过一段时间。 也从未敢肖想,未来的某一天,薄祁闻会为她写亲笔“信”。 看着那张薄薄的明信片。 温燃心头一片暌违的炽热,连眼眶也微微泛起酸。 旁边的胡雅米自打上次被茹姐训后,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她的不对劲,立马问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温燃轻抒了口气,抬手捂住眼睛。 摇头说没事。 后来回想起这一段,温燃总会觉得,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其实薄祁闻并未亏欠她什么,是她想要的太多,太贪心,又太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那种迫切,源于她骨子里的自卑。 又像藤蔓一般生长,在心底盘根错节,无法消解。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温燃不知不觉间成了工作狂。 刚回横城拍完《山河夜宴图》剩下的戏份,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重庆补拍《沉默的谎言》,拍戏的间隙,她还接了两个影视剧的小角色,两期拼盘嘉宾的综艺,在上海,长沙,重庆之间来回奔波。 那段时间的薄祁闻也很忙。 薄氏在海外开拓的市场,一直是薄家的旁系分支在管理。 直至这年的财报出了很大问题,薄老太太动了怒,才把海外模块收回来,交由薄祁闻负责。 薄祁闻那阵子往返于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所幸这些地方与北城的时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人间交流并未受到影响,依旧是依照往常的频率,没有电话,就发信息,没办法一直看手机,就在微博上留言。 期间有一次,薄祁闻买了机票,让温燃去新加坡陪他一段时间。 结果不巧,茹姐那边有两个商务上门来找温燃。 茹姐本想替她推了的,哪曾想,温燃犹豫半天,还是接了。 身边人都觉得温燃疯了,他们无一例外都觉得薄祁闻才是最重要的,把他哄好了,什么资源没有? 温燃对此却只是笑笑。 至于薄祁闻那边,免不了她亲自解释。 她记得很清楚,薄祁闻当时在电话里不冷不热地哼笑了声,“我早该清楚的,我们温小姐心比天高。” 温燃那时已是能出得起钱,给温素玲雇专用护工,租独立房子的小明星了——你看,娱乐圈来钱就是这么快。 就连身边助理也多了一人,还有随行造型师,化妆师。 而这些,一半是她自身努力,为公司带来效益得来的。 另一方面,也是薄祁闻的托举。 温燃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薄祁闻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干脆挂了电话。 那是有史以来,薄祁闻第一次对她有脾气,不理人。 温燃不是脸皮厚的人,见他不理自己,有些难受,也不想再继续在他那儿吃闭门羹。 倒是微博,还在时不时更新,发照片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句“b先生”。 可就算如此,薄祁闻也没有消气。 就这么连续冷战一段时间,温燃难免有些慌神。 只能去沈念辞那儿探口风。 沈念辞那阵子和温燃一直有联系。 有次录综艺,沈念辞还专门飞过去找她,就为了让温燃帮她多要几个签名。 第116章 难得温燃有求于自己,沈念辞自然乐意帮忙,她给温燃吃了颗定心丸,“我哥这人,别看高冷,但很少发脾气的,他看谁不顺眼了压根就不会理,能表现出来,还挂你电话,就说明他很在意了。” 温燃在电话里叹息苦笑,“这不就说明更难哄好他了。” 沈念辞连说了三个“no”,“他今晚就回北城了,你还不知道吧。” 温燃眉心一跳。 的确不知道这事儿。 毕竟俩人已经好多天没好好说过话了。 沈念辞又说,“他后天生日,这你总知道吧。” 再不知道,就真说不过去了。 温燃眉梢微微舒展说,“这我知道。” 生日礼物她甚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是她从托人从某位知名设计师定制来的一套纯玉石打造的茶具套装,几乎花掉她《沉默的谎言》的整部片酬。 刚好茶具在明天能到她那儿。 按照原计划,她会带着出国,去新加坡找他。 温燃说,“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沈念辞说,“肯定要回来的啊,他生日得回薄家过,跟鸿门宴似的,不去还不行,所以每年都会和我们过阳历生日。” 这事儿倒是温燃不太清楚的。 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嗯了声,没接话。 沈念辞怕她多想,忙又说,“诶呀,这不他跟你生气了,要是不生气,你俩说不定都一起回来的,总之你听我的,过来给他个惊喜,他很快就好了。” 被她安慰着,温燃笑笑,好受不少。 当天下午,她出完商务,便订了回北城的机票,飞奔回来。 十一月下旬。 入冬的北城下了第一场雪。 温燃在南方待久了,多少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薄祁闻的别墅。 沈念辞为了迎接她,早早从学校回来,温燃也不负她望,趁着广告商务和某位男明星同台,厚着脸皮替她要了两张签名。 沈念辞高兴地一个劲儿地吹捧温燃,“放心吧燃燃姐,你以后肯定会红的,你这个商务生图一出来,xhs都在说你艳压了,你现在微博粉丝都涨到快三十万!我还贡献了俩呢!” 温燃噗呲一笑,揉了揉她的头。 沈念辞可太喜欢温燃了,一面翻着签名照片,一面靠她肩膀上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嫂子,温温柔柔的,不像以前那个——”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 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沈 念辞惊觉回神,坐直身子,和温燃无措地对上视线。 温燃嘴角仍浮着一抹笑,像是早已将那份并不愉悦的情绪吞下去,很自然地接话,“以前那个怎么。” “……” 沈念辞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又觉得,温燃都不介意,她应该也不用太小心吧。 于是没忍住,她磕磕巴巴地说,“以前那个……太open了,前男友都有一大堆,还抽烟喝酒,丑闻也多,总要我哥摆平。” 说到这里,温燃已经猜到是谁。 却笑笑,并不搭话。 那时她的想法是,就算问了沈念辞薄祁闻和那个女人之间的过往又怎样,那毕竟是过去事,人总要朝前看的。 然而,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巧了。 温燃怎么都没想到,那天她等了几个小时,等来的不止有薄祁闻,还有那个已经被封杀了的,号称薄祁闻之前就捧过的,那位从韩国回来的女idol。 女人说说笑笑地跟随薄祁闻进门。 高筒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温燃听到薄祁闻平淡而随意的说话声,“下雪了,留下吃个晚饭,我再叫周擎送你回去。” 低沉又磁性的声嗓,足以俘获任何女人。 女人也真应了沈念辞的形容,光听笑声,就知道她是开放的个性,她说,“光吃个饭怎么够,我还要留下再陪你喝酒呢,诶,我那房间是不是还留着,你妹没把我东西都清走吧。” 话音落下,女人挽着狐狸皮外套,穿着平底拖鞋进门。 本在四处张望,不想下一秒,视线就瞥到了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两道身影。 沈念辞这辈子都没那么尴尬过。 不止尴尬,还很无语,很火大,看向女人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吃惊,变成了皱眉敌视。 和她比起来,温燃就淡定得有些过分了。 甚至那份清淡的神情,在看到薄祁闻挽着外套来到客厅时,都纹丝未变。 近一个月未见。 薄祁闻似乎清瘦了些,衬得他那张骨相绝伦的俊脸,更为棱角分明,清隽迷人。 是真的没想过温燃会突然出现在这。 他很轻地蹙了下眉,寡冷无波的神情里,掺杂着叫人难以揣测的情绪,又似幽深至极的海,暗藏汹涌波涛。 莫名的恐惧从脚底板爬上来,那一瞬间,温燃心口都是凉的。 她甚至有种自己已经沦为薄祁闻棋子的错觉。 眼睁睁看场面冷寂下来。 却没一个人先说话。 还是薄祁闻开的口,他凝瞩不转地看着温燃,说,“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燃嘴角不自然地擎动了下,眼中几分无欲无求的滋味,她说,“抱歉,打扰到您了。” 这句话一出口。 薄祁闻心口都沉了,沉得发闷。 第117章 下颌线紧绷着,他凛然又犀利地注视着温燃,像是想看她到底还能说出怎样惹他生气的话。 然而,那天温燃的情绪就只起伏到那里。 她像一只过了季就自觉迁徙的候鸟,始终平静着一张脸,从沙发上拎起外套背包站起身,给女人让出位置。 路过薄祁闻时,她轻轻颔首,“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她就真的转过身,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给薄祁闻。 她不知道,薄祁闻那刻的脸色难看至极。 就连往日四平八稳的风度也丢了几分,在温燃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倏然开腔,不自觉厉着声嗓,“大雪天的,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温燃脚步鬼使神差地顿住。 鼻腔一霎泛起了酸。 等薄祁闻过来时,她语气已然多了几分委屈,声音也颤着,说,“不要你操心。” 不想话音刚落,她手里的包和外套,都被薄祁闻夺了去。 就连胳膊也被薄祁闻冰凉如玉的手紧紧攥住。 温燃又岂是任人宰割的性子,第一反应便是想挣脱,奈何薄祁闻狠起来,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也不管温燃这会儿有多倔。 他硬是没把手撒开,反倒皱着眉,把她禁锢到怀里。 他几乎是气笑了,低眸锁着她,“要走是吧,行,我跟你回去。” 温燃没说话,也没挣脱,就这么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她不知道,那眼神差点儿就把薄祁闻刺穿。 偏偏这还不够。 她还要一下下,扎他情根深种的心。 她说,“薄祁闻,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第46章 解药 那句话到底有多少赌气的成分。 温燃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清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那么爱慕的人,她也能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你看,多卑劣的人格。 根本配不上薄祁闻的垂爱。 可饶是如此,那祁闻也没松开她。 深邃的桃花眸里升腾起戾气,他怒极反笑,“到底是翅膀硬了,都能在这儿跟我闹脾气。” 分明是试图稳住她的话,却不知怎么触碰到她情绪上敏感和逆鳞。 刚清醒一点的理智,就这么被浇灭。 温燃也笑,笑得人心头泛凉,“是啊,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该惹薄叔叔生气,我这就走。” 好一句“薄叔叔”,生生把两人几个月来耳鬓厮磨情分搅碎。 薄祁闻心口生疼,凉凉呵笑了声,偏又执拗地不肯放手。 两人胶着的模样,简直把另外两人看呆。 沈念辞还是头一次见她哥发这么大脾气,都六神无主了,她说,“哥,你别动怒啊,好吓人,有事坐下来好好谈嘛……” 见她开口,女人也附和,说对,好好谈,实在不行,我走就是。 温燃没想过对方会是这个态度。 下意识瞥她一眼。 到底是年纪轻,什么心思都藏不住,那点儿装不下的醋意和恼火全写在脸上,比起之前让人怄气的无悲无喜,是再明显不过的,在乎到极致,敢爱敢恨的鲜活。 就是那个瞬间,薄祁闻心头燃得正旺的怒火,霎时熄灭了大半。 无端扯了下嘴角。 薄祁闻语调恢复四平八稳的调调,挑眉高傲道,“行,好好谈。” 撂下这话,也不管温燃同不同意。 他拽起她的胳膊就往回走。 那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温燃被他力道扯得趔趄了下,皱眉恼声喊了他一句,“你干什么!” 这一嗓子,喊得女人眉心都跳了两下。 她跟沈念辞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这姑娘胆子可真大,连薄祁闻都敢这样喊”。 可见平时薄祁闻得多溺爱她。 然而无济于事。 温燃对薄祁闻的反抗不亚于蚍蜉撼树,不过须臾间,她就被薄祁闻拽上了楼。 薄祁闻随手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态度强势地把她带进去。 看到被明婶收拾得干净又整洁的床,有一瞬间薄祁闻真恨不得把她扔到上面去,用行动好好“教训”她,但那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他也不想把两人关系推到更糟的境地。 于是一进门,他就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这姑娘显然气得不行。 她揉着被薄祁闻弄疼的手腕,一呼一吸间肩膀都起伏着,看他的眼神仍是那副软硬不吃的倔强。 薄祁闻冲她冷笑,“那么大的人了,好好说话不行?非要我当众损你面子?” 那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 像上司,像家长。 唯独不像情人。 温燃承认自己被宠出了玻璃心,鼻腔一下就酸了,她不想看见他,侧过头,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 珍珠一般的泪水 掉落在地毯上,碎成水渍。 薄祁闻喉咙发紧,瞬间心软了。 轻吸一口气,他走上前,把她的脸掰正,用冰凉的手背帮她蹭眼泪,语调柔缓下来,“刚不是挺横的吗,怎么说两句就哭了。” 温燃心里是不服他的。 可被他这样“阴阳怪气”地哄着,难免几分泄气。 她不想叫薄祁闻看穿自己的狼狈不安,便躲开他的触碰,偏头自己抹了把眼睛。 第118章 跟个小孩子似的。 薄祁闻没忍住,轻笑起来,笑声颇有几分开怀的滋味。 他一笑,温燃更生气了。 她扭过头,红着眼睛瞪他,“你不许笑。” 偏她越这样不冷静,薄祁闻气越顺。 他从旁边柜子上抽出一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目光如炬地打趣她,“脾气真差,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温燃:“……” 闹到这地步,温燃也不装了,她呵笑,“谁脾气好你去找谁,我拦着你了吗?” 说着又要走,被薄祁闻一个阔步就拦了回来。 温燃几乎撞进他的怀里。 一个多月未见,他身上的气味还和以前一样,是她专为他挑选的香氛。 却讽刺地带着别的女人回来。 想到这点,心里的嫉妒就像发了疯一样。 奈何她又没地方发泄,只能化作不争的眼泪流下来,打湿他昂贵的衣襟。 薄祁闻瞧着她又哭的模样,是真无奈了,他叹息着,“眼泪可真是让人投降的好东西。” 说着,他就再没了骄傲,直直把温燃搂进怀里。 身高差在那儿,他不得不俯首贴着她在耳侧,一面顺着她的背,一面哄她说,“我跟jennifer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你能不能对我多信任一点?” 那时的温燃还不能淡然处理她和薄祁闻之间的感情。 只知道薄祁闻越说,她越委屈。 说话声也像被泪水氤湿一般,有些不清晰,却还是尽量理智地说,“你叫我怎么信任你,你冷我一周了,你叫我怎么信任你。” 终于肯聊正经事了。 薄祁闻轻轻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耐心十足地看着她,讲道理,“你可以直接来新加坡的,温燃,机票一直在那里等你。” 他也是。 温燃掀起眼眸看他,笑了,“所以呢,就因为我选择工作,放弃陪你,你就要和我冷战?” 薄祁闻听到那三个字头都疼。 他说,“你知道我平时都很忙,就算以前我们沟通的也不算频繁。” 温燃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薄祁闻承认,他被她的目光看穿了。 浓眸半敛,他松开她的肩膀,站直身子,像是酝酿着到底该怎样和她更好的沟通,在沙发上坐下,自然而然地长腿交叠。 下意识凸显出来的世家公子风度,让他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矜贵与冷情,高不可攀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温燃不自觉攥紧掌心。 无声对峙须臾。 薄祁闻开腔,“温燃,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有情绪。” 他看向她,“我很想成为你理想中的情人,但有时候我的确很难做到,你不能用挑剔的眼光,要求我时时刻刻都做得好。” 薄祁闻冷静清醒地与她剖析着。 温燃却听得心口发沉。 只觉这男人,她怕是长了十个心眼也比不过。 薄祁闻又说,“况且你做的就都对么。” 他往后靠了靠,笑,“你真以为,我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生你的气?” 说这话时,男人眼神明显变得犀利。 温燃蜷了蜷指尖,“……你都知道了?” 薄祁闻永远都是那样从容优雅的,他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什么不知道?” 头顶长期悬着的那把“剑”,因为这句话,终于落了下来。 温燃一瞬屏息,像被判了死刑,僵硬好久都没说话。 薄祁闻语气凉薄,“你和金子坤签约的第二天我就都知道了,我看你斗志昂扬,就没忍心浇灭你的积极性。” 他扯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别说你还挺厉害,还能给自己多谈几部戏。” 那话里藏针的态度。 实在叫人心里不痛快,可薄祁闻自己心里更不痛快。 两人就像两只长满刺的刺猬,明知挤在一起会受伤,却还要不死不休地纠缠。 温燃心如槁木地看着他,说,“所以,你觉得我背叛了你。” 薄祁闻垂着眼帘,好一会儿才掀眼看她,“不是么。” 就这三个字。 温燃眼眶一下就红了。 击溃她的不是薄祁闻的话,而是薄祁闻看她的眼神,充满失望,伤怀,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唇瓣抖了抖,她解释,“我不是背叛你,我只是——” 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向所有人证明,她配站在他身边。 然而,那些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薄祁闻笑,“我当时在气头上,还想,早知你这样,当初就该随你去,就算被人骗,也跟我没关系。” 说着,他几乎是在叹息,“但这样一想,心里似乎更难受了。” 薄祁闻看向温燃,几分不解地哼笑,“有时候我真想问你,你到底给我灌什么迷魂汤了?” 即便那样生气,那些天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到温燃为了工作,选择不来新加坡,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温燃别过头去。 眼泪绷不住地往下落。 她吸着鼻子,小声说,“薄叔叔,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句“叔叔”,显然不再是气头上的称呼。 而是她对他的感恩与敬重。 第119章 薄祁闻却是早就不喜欢这个称呼了,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别叫我叔叔。” 说话间,他揽她入怀,呼吸沉沉,撩拨自她耳畔,“叫我薄祁闻。” 温燃眼眶泛红地看着他,虽觉愧疚,却仍委屈,她认认真真地说,“薄祁闻,我没有背叛你,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要那份工作……那是我自己竞争来的,那不是我靠你得来的,你能懂吗?” 薄祁闻那会儿其实已经不气了。 可见她这么着急,还是禁不住想逗她,他嗯了声,眼神含笑道,“不是很能理解。” “……” 温燃提上一口气,眼神里除了无语就是无奈。 薄祁闻顿时闷出一嗓子笑。 温燃哽住,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寻乐开心,置气地别过头去。 薄祁闻却搂住她不撒手,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过来,“好了,我能理解,不纠结这个了,行不行?” “……” 她就不看他。 薄祁闻笑,“这是真不要喜欢我了?” 意识到自己也算中了他的“圈套”,温燃咬唇,执拗偏头,却逃不开被他钳制,稍一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 情人之间,是会互相饥渴的,而吻就是最容易获得的解药。 温燃本想把他推开,结果就是这一吻,把她降服又安抚。 薄祁闻扣着她的后脑勺,温柔又缱绻地吻她,唇舌间的触碰细密而缠绵,却又故意不让她尽兴似的,突然停下来,呼吸滚热,目光灼灼地锁着她,“还喜不喜欢我了?” 被他亲过的唇畔泛着害羞的红。 温燃双眸水润地沉溺在他爱意充盈的眼神中,浅浅换了口气。 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遇到心上人那般局促与赧然。 她很轻地点头,再点头,“喜欢。” 话音落下。 薄祁闻终于眉目舒展地噙起笑,堪堪一秒,就再度俯首过来,重新掠夺住她的呼吸。 第47章 狐假虎威 太久没见面的缘故,那个吻比温燃想象中还要持久,绵长。 薄祁闻几乎把她嵌到身体里,才能填补他这段日子里对她的渴望,惩罚她刚刚的叛逆乖张。 温燃攀上他的脖颈,很快就在柔情入骨的吻中 迷失了自己,乃至忘记在此之前,她是多么的灰心清醒,决心走出这栋属于他的房子。 却又好似沾上欲罢不能的罂.粟。 每当她捡起勇气准备撤离,她对薄祁闻的那份依恋和瘾,便会让她不由自已地再度沉沦。 窗外的雪下得愈发的厚,雪粒子随风飞舞,发出细微的敲击声。 簌簌冷风顺着没关严的窗吹进来,也吹散室内的旖.旎。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吻。 薄祁闻亲亲她的脸颊,耳垂,修长的手顺着她脊背内衣的三排扣,摸到她瘦到格外清晰蝴蝶骨。 他说,“瘦了。” 温燃听不得他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还没干彻底的眼睛又升腾起一点热雾。 她别开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说,“你不也一样。” 一样瘦了。 薄祁闻忍着笑意,“难不成你也是怄气怄的?” “……” 温燃一时分不清他话里几分真假,仰头用琥珀色的眸子认真瞧他,像在仔细分辨,薄祁闻到底会不会为她寝食难安吃不下饭。 正是这会儿,沈念辞不合时宜地在外头敲了敲门,声音隔着上好的实木门闷闷地传进来,“那个……哥,明婶儿做好晚饭了,下来吃啊……” 小心翼翼的架势,还真不像她平日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骄纵模样。 薄祁闻低眸瞧着温燃,一挑眼梢,“温小姐收买人心好本事,连我亲妹妹都这么担心你了。” 温燃面无表情地挤兑回去,“你刚刚那么凶,她可能怕你一时发疯把我杀了吧。” 薄祁闻顺手帮她把碎发掖到小巧的耳朵后面,淡淡一笑,“杀了你再陪你去,凑一对殉情。” 早就习惯他这吓人的聊天方式。 温燃扯了下嘴角。 莫名就觉得,“殉情”这个词用在他们俩身上,有种病态诡异的合适。 十指相扣地拉开房门。 沈念辞正站在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和他们俩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俩人就和好了? 沈念辞是不懂这些情侣间的相处方式,更不懂她亲哥。 她只知道前些年他发的一次火,直接把茶杯扔圈里某位公子脸上去了,让那人缝了五针,结果回头出院,对方反倒给薄祁闻送了套新茶具作为赔罪。 楼下的jennifer更不敢惹薄祁闻,所以才让沈念辞上楼看看,说别出了什么事。 结果呢,沈念辞自己成了小丑。 她被薄祁闻寡淡地撂上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下楼?” “……” 沈念辞干巴巴地看着温燃,温燃冲她笑笑,虽然眼睛仍有点红,但很明显没事了。 沈念辞这才放下心来,哼了声,转身傲娇地走了。 楼下,明婶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十几道菜,整整齐齐摆上桌,桌上放着jennifer带来的红酒,还有沈念辞点的夸张的生日蛋糕。 别墅里就他们五个人。 即便都坐下来,也还是冷清,唯一能活跃气氛的,就只有jennifer了。 第120章 jennifer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和明婶说说笑笑,亲昵得不行。 就连无意识和温燃对上视线的时候,她也会体面地冲她颔首微笑,以表友好。 温燃虽和她不是一路人,但并不反感jennifer,甚至对她有一丝欣赏。 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吃得开,又八面玲珑的女人,竟然会被封杀。 注意到温燃下意识看向两人的目光,薄祁闻给她剥开半只螃蟹,神色坦荡又平静,他说,“早些年jennifer经常过来,和明婶很熟。” 温燃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眼中并无半点虚情假意,“不是你想的那种样子。”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子,那天在晚饭结束后,jennifer单独找温燃去院子里看雪聊天,好好给她描述了下。 雪停后的小院,有种仅属于北城的内敛矜重的美。 jennifer裹着质地极好的狐狸皮大衣。 蜜色光润的肌肤在院内昏黄的光线下,透出很健康又不拘一格的妖艳。 她单手夹着烟,吐出一口青薄烟雾,说,“我跟老薄呢,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你知道乔麦妍吧,外界都说他俩青梅竹马,但其实还有个我,我比乔麦妍认识薄祁闻的时间可长多了,但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说着,她偏头看向温燃,笑了笑。 温燃没想到两人会是这种渊源。 有些怔然。 这会儿jennifer近距离一瞧,才发现她是那种越看越漂亮,越看越耐看的女艺人。 随意扎着低低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脸,纤瘦的身姿裹在黑色大衣里,随意裹着一条灰色披肩,皮肤冻牛奶一样的白。 即便是素面朝天地站在风雪夜色下,那张脸也平整到几乎没有沟壑,配合着无死角的骨相,怎么看都是立体的,优越的……这样长相的人,身上总会有种没理由的贵气和故事感,是其他女艺人学也学不来的天赋。 要不怎么说,有钱人的眼光就是毒辣。 即便是美人,他们也能万里挑一地选出最天然有机的那个。 jennifer突然很羡慕温燃,她笑,“我发现你很适合大荧幕。” 温燃这话是真的听惯了。 她回过神弯唇,说谢谢,问然后呢。 jennifer说,“他有跟你说过他过去的事?” 温燃摇头,“没。” jennifer露出一副也难怪的神情,弹了弹烟灰说,“薄祁闻在十几岁之前,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我们父母都是双职工,住在一个大院,上同一所小学,他小时候性子就深沉,能主事,长得又漂亮,那会儿大家都爱跟他玩,我也不例外。” “但他这人吧,是那种跟谁都不会特别亲近的性格,我特崇拜他,整天围在他身边,他一开始也没把我当朋友,后来他家出事了,只有我,和我家真的想帮他,他才愿意和我做朋友。” 温燃眉心微突,“他家出什么事了。” “他爸工作时操作失误,把工友卷机器里去了,”jennifer停顿了下,“哦,不该说是他爸,是他继父,他爸是薄仲恒,就薄氏创始人,薄家那位去世了很多年的真正掌权人。” 薄仲恒的名号,温燃听过。 在当年薄祁闻来她高中资助的时候,她就听说了,那是薄仲恒从国外回来的小儿子。 那时薄仲恒早已去世多年。 温燃还是从付婧雪口中得知的八卦,说薄祁闻是薄仲恒老来得子生的,老婆是外面的小三。 温燃没想到,这传闻是真的。 jennifer舒了口气,又说,“为了赔偿,他家当时可以称得上砸锅卖铁,最后还是补不上窟窿,他继父喝农药用命赔了,那会儿薄祁闻的妈,马上要生沈念辞,崩溃受不了难产,最后也没留住。”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个人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妹妹,回家照顾年迈的奶奶。” “那段时间我爸妈一直在照顾他们兄妹,我整天往他家里跑,只要有什么好吃的,都塞给他,还帮他打扫卫生,写作业,那会儿其他孩子都开始孤立他,霸凌他,就我站在他这一边,帮他一起打架。” “人心嘛,都是肉长的,他慢慢对我敞开心扉,把我当朋友。” “但就这么难了,日子也没有好转,那会儿沈念辞太小,家里穷得几乎没什么钱,他奶奶为了养活他们俩,出去捡废品,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快一个月没下地。” “是真的太可怜了,那时大院里的其他人都 打算资助他们家,甚至还想着,如果老太太真挺不过去,就帮忙找个好的福利院,把他们俩送过去。” “我当时还和我爸妈说呢,我说不行就收养他们俩,结果被我爸妈一顿臭骂,说养活你一个人就够费劲了,想什么呢。” 聊到这,jennifer笑起来。 温燃却有种沦肌浃髓的伤感和难过,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薄祁闻会一批又一批地资助贫困生。 她问jennifer,“然后呢?他就被薄家接回去了?” jennifer点了点头,“但不是被薄仲恒,那会儿薄仲恒已经去世有几年了,是他正牌老婆,就是现在那位权势滔天的薄老太太,这名号太响亮,太有威慑力,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忘了,这位薄老太太本名叫李悦红,是上世纪红过一段时间的歌星。” “按理说,李悦红对薄祁闻妈妈赶尽杀绝还来不及,结果那天来接走薄祁闻的,就是李悦红。” 第121章 “当时我们院子里所有小孩都傻眼了,谁都没见过那么漂亮洋气的小汽车,可薄祁闻就能那么淡定,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情绪,也不胆怯,就这么上了李悦红的车,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他奶奶和沈念辞也没几天被人接走了。” “也是后来我们再碰到,联系上,他才告诉我,是他主动去找李悦红,和李悦红做了交易,他才能回到薄家。” 温燃眼睫颤了颤,“他那么小,能做什么交换?” jennifer耸肩,“我也纳闷,我只知道李悦红挺器重他的,从他回去,就各种好资源砸他身上,之后回国,也是直接和公司里那些股东元老厮杀,没多久就坐到了最上位,从那之后,薄氏局势就彻底稳定下来,不得不说,薄祁闻真是天选之子,天之骄子,这要是换旁人,连回薄家这条路都走不了。” 说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聊得太偏了。 她把话题拉回来说,“我也是在他掌权薄氏后,才有底气从韩国回来的,这些年我俩一直有联系,他看我在韩国混的太难了,还要面临各种潜规则和职场霸凌,就说,不然解约吧,他给我出违约金。” 一根烟彻底抽完。 jennifer碾灭烟头,冲温燃笑,“你也混娱乐圈的,换你你也会心动。” 温燃很轻地眨了下眼,以作认同。 jennifer又说,“之后我就回来了,签了他旗下的公司,就博林,他开始给我资源,捧我,但是也有条件,我在外头得配合他,得给当他门面情人。” 温燃眼皮子痉挛似的一跳,几分不解地回望着jennifer,“门面……情人?是什么意思。” jennifer知道说中了她在意的点。 她妩媚一笑,“就给他挡桃花的啊。” 温燃肩膀僵了僵。 jennifer耐心给她解释,“他年轻才俊,又是薄氏小儿子,多少人想爬他床上,不止那些女人,就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看上他的也有大把,当然,最让人烦的就是潜伏在他身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免不了找机会给他送个女人借此拉近关系。” “他一面觉得烦,一面不想那么早就把利益捆绑定下来,就对外造势一直有女人,去哪儿也都带着我,让那些人望而却步不说,还能让公司那群元老对他放下防备,实际上我跟他出门住的都是套房,他的厕所都不许我用。” “我呢,除了享受他带我的各种方便,就在圈子里各种交际,那时候他根基不稳,很多小道消息都是我套来的,我可帮了他不少忙呢!” jennifer语气突然有点可惜,“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好的机会啊,我给他灌点酒,爬他床上去,说不定我俩就成了,我居然真信了他的鬼话,说什么友情比爱情更持久纯粹,还有什么他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又没结果。” 没想到她画风突变。 温燃浅浅噎了下,几分不是滋味。 jennifer轻嗤了声,“什么不适合谈恋爱,不过是不喜欢。” 说着,她饶有兴味地看向温燃,“我也是今天看到你,才知道这狗男人喜欢起女人来居然是这个样子。” 温燃嘴角下意识抿成一条线,说,“什么样子。” jennifer笑,“就正常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样子呗,会郁闷,会生气,看你情绪都不会控制了,你是不知道他这人情绪一向有多稳定。” 虽然她语气已经尽力正常。 温燃还是能听出来她有一点羡慕。 但她能够理解。 像薄祁闻这样惊艳时光的人,又有那个女孩子是真的能够抗拒,或许jennifer也是薄祁闻众多暗恋者的一位。 如此想来,温燃觉得自己很幸运。 心里对jennifer也多了一点哀矜勿喜滋味。 她说,“那后来呢,为什么不伪装了,就因为你被封杀了?” 怎么说都是过往不光彩的事。 jennifer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半犹半豫地说,“有这方面原因吧,反正老薄当时挺生气的,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就缺那点钱吗。” 她挠挠头,吐了口浊气,“这事儿也怪我,当时被几个不是好人的朋友忽悠着做生意赔了好多钱,花销又水涨船高,在娱乐圈仗着有薄祁闻做靠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那事儿一出来,墙倒众人推了。” “当然也有另一方面原因。” jennifer斟酌了一下说,“应该是我挡了谁的道了,有人想趁机把我弄下去,反正那阵子我特别倒霉,还差点儿出车祸……当时很多人都觊觎薄祁闻,这圈子没那么简单,之前不就有小明星刚火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么,吓人得很。” “也是这次让薄祁闻意识到,他和我不应该维持这么明目张胆的关系,就对外声称和我断了,给了我一笔钱,把我送去了国外。” “但这些年我跟他的情分还是在的,正好我这阵子回来看父母,知道他过生日,就过来了。” 话到这里,jennifer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她看向温燃,说,“就是没想到,他这回谈了次真的,我听他说,你上学时候被他资助过?” 温燃点了点头,“他是我的资助人,但没持续很长时间,我和他是今年才重逢的。” jennifer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扭头看她,“我看你最近事业有起色了,有人讨论小花美貌的时候,把你也加进去了。” 第122章 温燃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我还是一个新人。” 这谦逊内敛劲儿,jennifer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路子的人,起码温燃不会像她一样,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发自内心地赞赏,“行,你这性子挺好,起码在娱乐圈里没那么容易吃亏,就算以后有人想搞你,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被抓到把柄。” 这话既是夸奖,也是“点拨”。 温燃没那么傻,能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jennifer又说,“老薄呢,真挺喜欢你的,他也不容易,如果他以后哪里没做到那么好,别太和他计较,俩人能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再说恋情对艺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后面这句,很容易就能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温燃垂了垂眸,笑里有种落寞的滋味,“嗯,你说的对。” 她是艺人。 于情于理,她都见不得光。 薄祁闻应该把她藏起来。 兴许是聊得太久,屋里的人等烦了。 薄祁闻不知何时推门出来,一身轻薄的毛衫,长身玉立地抄兜站在门口,“你们俩还打算聊多久?” 温燃闻声扭头,看他穿的那么单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她裹着披肩朝他走去,语气几分不自知的嗔怪,“出 来怎么不多穿点儿?” 听着跟老夫老妻似的。 薄祁闻嘴角勾起颇为受用的淡笑,那张脸在靡靡夜色下清隽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挑眉,“着急找你就出来了呗。” 后头的jennifer难得见薄祁闻这副样子,顿时生出老熟人的嫌弃,“你俩能不能别塞我狗粮,过分!” 三人一起进了门。 薄祁闻一手牵着温燃被冻凉了的手,一面用掌心去温她的耳垂,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这话明显是对jennifer说的。 jennifer也懒得和他计较,翻了个白眼说,“过河拆桥,见色忘义!” 温燃禁不住扯了下嘴角。 jennifer没有挣扎的意义,回来和明婶儿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司机回去了。 时候不早,沈念辞回自己房间打游戏去。 只有薄祁闻和温燃在一楼。 温燃把自己大老远带来的翡翠茶具礼盒打开给他显摆,薄祁闻喜欢归喜欢,估摸起价钱,不忘揶揄她一句,“金子坤的电影你是又白干了。” 一提到金子坤。 温燃就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抿了抿唇,没接话。 薄祁闻把玩了一会儿杯子,揽住她的腰,把她从地毯上捞起来,抱坐在自己怀里,耐心温柔地看她,“他有没有再欺负你?” 温燃搂着他的脖颈,摇头说,“他不敢。” 薄祁闻纵容地看着她,轻笑,“你这算狐假虎威?” 温燃被他那张脸蛊惑到一瞬间乱了心智,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嗓,说,“不行吗?” 看她小脸紧绷的样子。 薄祁闻闷一出声浮浪不经的笑,煞有介事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允许。” 也是胆子大了。 他话音刚落,温燃就凑上去,在他脸上毫不犹豫地亲了一下。 怪伤风败俗的“吧唧”一声。 偏偏赶上明婶刚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她吓得哦呦一声,差点儿崴到脚,好不容易站稳,拿着刚洗好的抹布半遮着脸就灰溜溜地上了楼。 空气静默一瞬。 薄祁闻和温燃对视两秒,同时笑得肩膀直颤。 好不容易伏在他肩膀上笑够了。 薄祁闻捏了捏她的腰,说,“我们还是把地盘让给明婶,她厨房还没收拾完。” 温燃红扑扑着一张脸,点头表示同意。 不想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整个人腾空,伴着很轻地啊一声,被薄祁闻用公主抱稳稳抱起来。 温燃揽住他的脖颈说,“我的行李还在下面。” 薄祁闻说,“不急,等会儿让明婶儿送上来。” 他语调柔缓暧昧,连眼神都有几分狎昵难捱的滋味。 温燃读懂他的暗示,心跳频率悄无声息地变快,悄声说,“可我的睡衣和内衣还在行李箱里。” 说话间,薄祁闻已经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起居室。 就这么把她朝大床上一丢,温燃刚躺稳,就见薄祁闻俯身把她的双手钳制到头顶,欺身压了过来。 撬开她的唇,薄祁闻气息滚.热,嗓音磁浑性感,“又不需要穿。” 第48章 独享 谁都没想到,那年北城的初雪竟来得这么早。 刚迈入十二月,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的雪,就厚到给整座城市披上银装素裹的衣衫。 第二天清早,白雪皑皑的城市果然上了微博热搜。 午时刚过,热搜词条里就已经有官方微博晒出雪后故宫的美照,吸引大批年轻姐妹在评论下高喊——我要去打卡拍照!! 作为“一生要出片的中国女人”,沈念辞刚看到热搜就激动不已,在各个群里拉拢姐妹们出去拍照,结果问了一圈,大家都说没时间。 沈念辞懊恼不已,念叨着自己新买的马面裙还没穿上,明婶笑着说,“你去找温小姐啊,我看她起床了的。” 沈念辞眼睛瞬间睁大,脸上闪过惊喜,但又立马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她起床了?那我哥呢?” 第123章 明婶也压低声音,“你哥应该也起来了,我刚才上去的时候,听到两人在屋里说话呢。” 两人对视着,给了彼此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到底禁不住去故宫拍照的诱惑。 沈念辞踩着拖鞋蹭蹭蹭上了楼,刚要敲开薄祁闻卧室的房门,就听见里头传来温燃难得有情绪起伏的说话声。 她语气郁闷,透过门板闷闷传出来,“你说了让周擎送过来的,现在一觉睡醒了,他人呢?” 薄祁闻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 他甚至还笑了声,调子也是哄着的,“怕什么,距离72小时还早着,再说下雪交通延误,你总得给人家点儿时间。” 似是相当无语。 温燃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就不该信你。” 话音落下,换来薄祁闻开怀的笑。 沈念辞年纪再小,也好歹看了十年言情小说了,她一下就听出这话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脑袋刚贴门缝上去,就听到了一声不甚明晰的亲吻声,薄祁闻温声软语,“我又没弄进去,你不是都知道。” “……薄祁闻——”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裹着个被子,被薄祁闻搂在怀里的温燃,就听到门口传来咚一声。 温燃微微哽住,“谁在外面。” 薄祁闻眉梢轻扬,笑说这你都能听见,说完又补了句,“这家里敢听我墙角的,你说还有谁。” “……” 温燃顿时无语凝噎。 转眼就见薄祁闻起身拉开房门,一把揪住沈念辞的后衣领。 沈念辞大惊失色,只能装傻充愣,“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是过来找温燃姐的。” 薄祁闻身穿黑色睡袍,前襟慵懒微敞,平添一丝性感,他哼笑了声,“大中午的,你找她做什么。” 趁着两兄妹说话的间隙。 温燃从被子里爬出来。 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和赤条条的双腿,在旁边的桌子和椅子上偷感十足地摸啊摸。 好不容易才摸到自己的内外衣。 结果发现里面那套早就被薄祁闻弄坏,穿不了了。 叹气又叹气,温燃只能重新缩回被子里,像只鹌鹑一样,等着这俩人聊。 其实也没聊什么。 无非是薄祁闻问小鬼到底为什么上来找温燃,小鬼说,想让温燃陪她去故宫拍照。 薄祁闻扬声问温燃,“你想去吗?” 温燃简直对他无语死了。 她不耐烦地嚷嚷,“问我之前你俩能不能先出去聊,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被她这么一怼。 薄祁闻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姑娘行李还在楼下。 闷出一嗓子笑。 薄祁闻毫不客气地把沈念辞赶走,关上门,过去亲了温燃一下,“现在可以下床洗澡了吗,大小姐。” 即便昨晚到今早,两人把该做的都做了好些遍。 温燃也还是有些放不开。 总不能裹着那么厚的被子跑去浴室,她板着脸说,“那你转过去,别看我。” 薄祁闻目光轻佻地定格在她身上,还是笑,“你里里外外我哪儿没瞧过,遮什么呢。” 一说到这,温燃双颊又隐隐发烫。 偏偏比不要脸比不过薄祁闻,她只能裹着条厚被子,笨笨拙拙地进了浴室,关门前还不忘瞪薄祁闻一眼。 洗完出来也还是带着点坏脾气。 毕竟昨晚都够累了,早上薄祁闻还折腾她,折腾就算了,那东西居然一盒里只有六个,薄祁闻说用光就用光,温燃那时意乱情迷,神智不大清醒,想着薄祁闻都那样了,也就顺着他了。 是薄祁闻亲口许诺的,说不会让她有风险。 可完事之后,温燃还是觉得不妥,躺在薄祁闻怀里,迷迷糊糊地跟他说,等周擎上班了,叫他送个药过来,她实在是怕。 卧室气氛旖.旎,两人气息体味交融在一起,靡艳香绮。 薄祁闻在她耳边软语温言,也不知道是不是 在开玩笑,他说,“怀了我们就生。” 温燃那会儿实在是困。 左耳听右耳冒。 睡醒后想起这句话,说不清为什么,她一下就害怕了,几乎是从薄祁闻怀中弹起来,问你跟周擎说了吗。 薄祁闻被她扰得一睁眼,就看到熟透蜜桃般诱人的春色,到底是男人的劣根性,他喉结一滚,把温燃扯到怀里,翻身压住,去吻她的锁骨,“一醒来就就找别的男人,嗯?我是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男色当前。 温燃到底还是和他缠绵了会儿。 薄祁闻好不容易被喂饱,这才告诉她,自己早叫周擎送药过来了。 可谁曾想,那场雪下那么大。 周擎堵车就堵了快一小时。 温燃都想叫个外卖,可一想外卖或许还没周擎快,再加上她和薄祁闻俩人都不方便暴露信息,就作罢了。 好在,在她洗完澡出来,穿戴好后,周擎终于过来了,只是那药不知被谁放在床边柜上,温燃一眼就能瞧见。 虽说盼着这东西。 可真吃进去的时候,温燃莫名有些羞耻。 她想到很早之前,温素玲告诫她的,说女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绝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燃短暂失了会儿神,想到薄祁闻的那句“怀了我们就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虚无缥缈的甜蜜,和甜蜜过后的愧疚。 第124章 可即便如此。 她也还是着了魔一般,一次次坠落,一次次心动。 楼下,薄祁闻在等她吃饭。 温燃换了身新衣服,在他身旁坐下。 薄祁闻本在端着咖啡看平板,见她过来,探手到她的毛衣下面,揉了揉她的腰,眉眼温柔,“吃了?” 他昨晚没轻弄她,回头想想,很是愧疚。 可谁叫她那么主动,说自己也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男人掌心温热,力度正好,如果不是沈念辞这会儿乐颠颠地过来,温燃还真舍不得推开他。 可谁让小鬼头过来了。 温燃便敛眸去推他,说,“吃了……小孩子看着呢。” 薄祁闻闷笑一声。 突然有些感慨。 想来女人和女孩到底是不同的,不过一晚上,她就能称呼沈念辞是小孩子了,明明几个月前,她还在老老实实当他的小辈。 不过也是。 她是成了他的人,沈念辞对她来说可不就是小孩子,小妹妹。 薄祁闻收回手,沈念辞就在这时坐过来,兴冲冲地问温燃,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在此之前,温燃已经在微信上回了沈念辞,说下午没事,可以陪她去拍照。 于是温燃塞了口饭,说,“等我吃完就可以出发了。” 薄祁闻给平板翻页的手一顿,偏头睨她,“大冷天的,你还真跟她胡闹?” 沈念辞不同意,“那怎么能是胡闹呢!故宫雪景多漂亮啊!温燃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出片怎么行。” 薄祁闻撂她一眼,那眼神颇有几分冷淡。 他倒不是不希望温燃出去,而是温燃的身子他清楚,就那点儿体力,不休息好再出去着凉,怕是更吃不消。 温燃却不想扫沈念辞的兴,跟薄祁闻说,“反正你今天也要回去过生日,我就跟念辞内部消化挺好。” 她这么一说。 薄祁闻才想起还有回老宅这事。 眉峰轻拧,他顿了下,抬手拿起筷子,给温燃夹了块最鲜嫩的鱼肉,“出门的时候穿暖一点。” 温燃乖乖把鱼肉一点点送进嘴里,点头说好。 薄祁闻说不清为什么,看她这会儿不仅不在意,还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无端有了点脾气,他又夹了块东坡肉放到温燃碗里,说,“不用太惯着她,累了就早点回家。” 沈念辞本在刷小某书,听到这话嘴巴一撇,“什么惯着我呀,我跟温燃姐可是好闺闺,意气可相投了。” 薄祁闻懒得去懂什么叫好龟龟,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还要给温燃夹菜。 温燃却用筷子制止住他,眼巴巴道,“薄祁闻,我不吃肥肉。” 薄祁闻眉心一突。 下意识又去夹卤鸡爪,问她,“这个呢?” 温燃摇头。 薄祁闻莫名较上劲,去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放到她碗里,“这回呢。” 温燃抿了抿唇,突然觉得他好幼稚。 她低头吃饭,咕哝了句,“幼稚。” 谁知薄祁闻听到,气笑了,也不顾及旁边有没有小孩子,抬手捏了把她的脸,“不知好歹。” 说她不知好歹不是没道理。 就是那天,薄祁闻摸清了温燃的胃口,她不爱吃肥肉和生肉,带皮一类的食物也不吃,其余的倒是荤素不忌。 他记下,明婶就也记下了。 温燃却不知道他的用心。 午饭在男人“半注视”的目光下吃完,她如蒙大赦,迅速穿戴完毕,准备和沈念辞出门撒欢。 她都想好了,这次任务主要是撒欢以及给沈念辞拍照。 她没什么好出片的。 平时拍的照片就够多够累了。 和她做明星的比起来,沈念辞自然没那么多出片机会,好不容易可以穿汉服,好一阵梳妆打扮。 说来这门票还是薄祁闻让周擎订的。 谁让沈念辞太一时兴起,没提前订票,只能劳烦薄祁闻解决。 温燃等沈念辞等得有点不耐烦,干脆出门玩雪。 不想刚出去,就见薄祁闻一身黑色大衣,灰色系围巾,长身玉立地立在大门口,他一手戴着手套,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在白色的世界,吞云吐雾,那身清俊脱俗的容貌,和世家公子的优越气质,塞过冰雪一般的绝。 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周擎。 温燃以为他早就走了,有点儿意外。 她小跑过去,一张漂亮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问他,“怎么还没走啊。” 薄祁闻在她没过来之前就掐掉了烟。 他这人烟瘾一直不大,偶尔才来一根,和温燃在一起后,抽烟几乎都避着她。 烟味恰到好处地散去。 薄祁闻勾了勾唇,伸手过来接她。 温燃被他牵住了手,往身前一带,薄祁闻镜片后的桃花眸定定看她,“时间还来得及,先送你们过去。” 温燃却笑,“那你就要等好久了,你这妹妹化妆呢,没完。” 或许是戴了眼镜的关系,当下的薄祁闻比往日还要多出几分矜贵斯文的气质,让温燃忍不住盯着他那张俊脸看。 薄祁闻挑一挑眉,语调嗔怪,“都说了让你别搭理那个不靠谱的。” 温燃说,“反正我也没事可做,倒是你。” 说话间,她轻轻踮脚,凑到薄祁闻耳边,“薄祁闻先生,三十岁生日快乐啊~” 第125章 温燃语调轻软,像在撒娇。 薄祁闻扶住她的腰,眉宇间是只为她融化的温柔缱绻,他还是第一次,在生日这天,心情这样的好。 他轻笑,“嗯,三十岁了,老男人了。” 温燃却不服,“什么老男人,三十岁一点不老好不好,男人女人都风华正茂。” 薄祁闻还挺喜欢她这劲儿劲儿的样,他好整以暇地俯身凑过去说,“你要这么说的话,下次我可要再卖力一点了。” “……” 温燃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转眼瞥向周擎。 周擎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扭过头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温燃唇瓣一抖,没好气地白了眼薄祁闻。 薄祁闻笑得肩膀都抖了两下,可把他得意到了。 温燃觉得自己不能输。 于是那天,在薄祁闻把她和沈念辞送到故宫门口的时候,她在下车前,上前勾着薄祁闻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知道吗,你今天穿的这身,比昨晚脱了衣服还好看。” 话音落下。 温燃明显感觉薄祁闻脊背一僵。 温燃恶作剧得逞,忍着笑意松开他,想就此逃跑,不料薄祁闻先她一步把她拽了回来,给她惩罚似的一吻。 碍于周擎还在前 头。 温燃马上推开他,薄祁闻冲她恶劣地哼笑了声,“那我今晚就穿这身怎么样?” 温燃当然知道他那话里的虎狼之意。 强忍着赧然的神色,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刻意板着脸装正经,“不跟你说了,我要见故宫去。” 薄祁闻被她惹笑了两声。 等她下了车,挽着沈念辞和他挥手再见,他才淡笑着,缓缓升起车窗。 路上,周擎笑着开口,说,“我怎么感觉您和温小姐感情不一样了。” 薄祁闻望着车窗外的皑皑雪色,清凛的眸光深邃幽远,“怎么个不一样。” “就,”周擎想了下形容词,说,“就感觉更稳定了吧。” 薄祁闻嘴角扯起淡笑,不置可否。 他是希望稳定的。 就是不知道,薄家那头,会给他多少空间。 也不知道温燃这头,未来会怎么想。 可不管怎样,他都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他比他想象中,还在意温燃,舍不得温燃,他想要她,想独享她。 尤其是在昨晚,两人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成了灵魂和肉/体都契合的伴侣,从那一刻起,薄祁闻就知道,有一条不好走的路,他势必要蹚一蹚。 想到这些,薄祁闻又降下车窗,舒了口气。 之前温燃带给他的轻快愉悦的情绪渐渐散去,车子越朝薄家老宅行驶,压在心口的石头便越沉。 等到了老宅。 傅北宸果然在大门口等着薄祁闻。 两人也是好久没见,傅北宸却没闲心跟他寒暄,见车停了就立马拉开车门,半质问半焦急的语气,“你真跟温燃在一起了?” 薄祁闻眸色一顿,暗沉沉地看着他,没下车。 傅北宸是又急又气又酸。 恨不得直跺脚,很恼火地看着薄祁闻,“您可真是我的好舅舅,我看上的人就这么让你给收了,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把她往你身边带。 薄祁闻是什么人。 他一眼就能从傅北宸这兴师动众的派头里,看出端倪。 他呵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下车,摘掉手套,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北宸,“你也知道我是你舅舅。”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 傅北宸就没声儿了。 实话说,他是喜欢温燃,但再喜欢,也抵不过薄祁闻的威慑。 他其实就是不甘心,觉得受到了伤害,想跟薄祁闻掰扯。 可真当这想法落实了,他又怂得厉害,想想就只能干巴巴地说,“我错了……舅舅生日快乐。” 薄祁闻不急着进去,眉宇间清清冷冷的,比这天气还寒,他说,“你在这儿拦我,是家里又来了谁。” 傅北宸和他对视一眼。 到底是血脉情更深,他暂时放下了对薄祁闻的失望和嫉妒,给他打小报告,呵呵一笑,“这回不止是来了谁,是老太太还把温燃和你的事儿翻了出来,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俩在一块。” 薄祁闻对这消息并不意外。 温燃不像刚出道那会儿,算是小有名气。 但凡薄家有心人,就能顺藤摸瓜,琢磨出薄祁闻最近捧在掌心里的小情儿是谁。 之前薄老太太只知道薄祁闻有女人,并不知道是温燃,如今把温燃名头挖出来,怕是准备施压。 想明白其中因果。 薄祁闻凉凉一笑,面上却无嗔无怒,无喜无悲。 傅北宸终究还是不忍心,说,“不然,你就从了吧,我看今儿来的相亲对象挺大方的……她要是能接受温燃——” “滚蛋。” 薄祁闻浓眸冷冽,只消一眼,就掐断傅北宸眼中所有的试探。 第49章 灵魂共振 薄氏老宅是那种很传统的园林式别墅,如今来了一场雪,更勾绘出其中雅致的风韵。 这会儿雪停了,亭台楼榭就成了看风景的好去处,薄祁闻和傅北宸一进园,就听见女人们的说笑声。 外头都说薄家家大业大,权势滔天,却不知薄家还有一样旁人比不了的,那就是女眷众多。 第126章 薄老太太早年生了三个孩子。 老大是男孩,老二老三都是女孩。 作为家中长子,老大自然成了薄氏太子爷,从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注定继承薄家基业。 两个女儿也不差,自小就是掌上明珠的待遇,过着钟鸣鼎食般的生活,薄老太太没指望俩人有什么大出息,只在年龄合适的时候,帮她们各自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薄家是繁茂参天的大树,她们只做依附在上头的鸟儿就行。 然而,命运总是爱与人开玩笑。 薄家长子在三十四岁那年,因交友不慎,在一场派对中,享乐过度,把命赔了进去。 当年丑闻闹得满城风雨。 薄老太太一面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一面花重金把新闻压了下去。 庆幸的是,那时的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 热度一过去,大家就忘了这茬,再提起时,只知道薄氏长子在旅行中突发疾病过世,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是纵情声色而亡。 薄老太太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就是那几年,两个女儿连同女婿,打着风雨同舟的旗号,分走薄氏旗下的运输,百货,旅游等若干版块。 如果真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薄老太太也认了。 偏偏两方势力势如水火,彼此都在虎视眈眈薄氏剩下的肥肉,斗得两败俱伤,集团也受了影响。 两个女儿生下的孩子也不争气。 其中一个是独子,傅北宸,贪图玩乐,吊儿郎当。 另一家的两个,一个叫陆思明,一个叫陆可媛。 陆思明从小就被惯得无法无天,脾气秉性极差,陆可媛则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天生软骨头,担不起大任。 就在今年,27岁的陆思明酒驾撞了人,他母亲哭着让薄祁闻想办法,薄祁闻至今没搭理,后头还是薄老太太亲自出马,花了好大的人情和面子,赔偿和解,才为陆思明争取到取保候审。 可就算薄祁闻亲自出面,出钱出力,陆思明的母亲也不见得会高看薄祁闻一眼。 薄家上下的态度都挺明确的,那就是薄祁闻始终是外人。 他只是薄老太太的一枚棋子。 如果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薄老太太根本不会把薄祁闻这个私生子接回家。 事实证明,她这步棋走对了。 薄祁闻继承了他丈夫的优良基因,这些年从没让她失望过。 有他在,狼子野心的傅家和陆家,如同被利刃掣肘,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安生了不少。 但也不是一劳永逸。 毕竟薄祁闻身上流的一部分血脉,是那个名叫胡蕙卿的狐媚子的,与李悦红无关。 这也是为什么,薄祁闻才满三十岁,薄老太太便联合家里上下,为薄祁闻找寻合适的相亲对象,甚至还让秘书,亲自去博林调查了一趟,拿到温燃的背景资料。 薄祁闻是私生子没错,但只要他能生下名正言顺的,和其他世家望族结合的,属于薄家的孩子,他就是好棋子。 起码这样,薄老太太死后还有颜面去下面见自己的丈夫,也算是替他守住了薄家的百年基业。 老人家传统迂腐的想法,薄祁闻从一开始就清楚,也是这么应允的。 然而,人类本身就是被欲望堆砌的生物,身处高位,难免生出野心。 十二岁的沈祁闻在与李悦红谈判时,也没想过,十八年后,他会遇到一个叫温燃的女孩,让他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总归来说,那天薄祁闻情绪不怎么好。 但不至于写在脸上。 见他终于过来,几个女人忙起来兴师动众地迎他这个寿星。 薄祁闻维持着社交式的蔼笑,没有丝毫情感,却滴水不漏,分寸恰到好处地与两位姐姐演着阖家欢乐。 至于傅北宸说的那位新的相亲对象,就这么微笑着,扶着老太太,亭亭玉立地站在人群中间。 大约170+的个子,打扮简单得体。 气质不矫情,不造作,很有成熟大女人的风范。 长相不算特别出众,却有种国泰民安之感,是与之前那位梁碧君完全不同的类型。 也是后来吃饭的时候。 薄老太太才正经给两人介绍,特意让两人坐得面对 面。 其实根本不用介绍。 薄祁闻只看上她一眼,就知道她是谁——前些年为国家连夺三年冠军的花样滑冰运动员,退役后成为国家队教练,且偶尔活跃在时尚圈娱乐圈的蔡艺敏。 她夺冠的那几年,每年冬奥会,关于她的新闻都会满天飞。 薄祁闻旗下的某个运动品牌的公司,还想找她当代言人,但被蔡艺敏拒绝了。 和出身普通人家的运动员不一样。 蔡艺敏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她那位在港的富商爸爸,单说她祖父,就是开国功臣,舅舅是外交官,母亲更是国内某知名大学的教授。 她在全盛时期,想做的事就只有夺冠,就推掉了所有外务。 薄祁闻当初知道被拒绝后,还笑了句,说这位蔡小姐真是有格调。 也不知是谁把话传出去的。 就在这饭桌上,蔡艺敏主动提起这件事,她笑说,“薄先生当初夸我的那句我可记了好久,就是没想到,原来薄先生本人更有格调。” 薄老太太对蔡艺敏的喜欢溢于言表,看两人搭起话来,眉开眼笑,“看来艺敏对我们祁闻很满意。” 第127章 老人家的打趣,瞬间让饭桌上的其他人哄笑起来。 蔡艺敏却也不羞,大大方方地看着薄祁闻,“薄先生美男子的名号在圈里可都是出了名的。” 薄祁闻淡勾了下唇,“蔡小姐的肯定我收下了。” 虽不至于相谈甚欢。 但这场饭局上,蔡艺敏的确和薄祁闻正儿八经地说上了几句话。 倒不是因为男女间的那点事。 而是薄祁闻对蔡艺敏这样为国争光的女性自觉的尊重。 至于蔡艺敏,她待人接物始终有条有理,即便不喜欢,也不会放到明面上。 就这么说说笑笑着,晚饭结束,家里的两个姐姐攒起了牌局。 薄祁闻被按着坐在牌桌上,对面不出意外,还是蔡艺敏。 中途老太太打累了,换傅北宸上来,薄祁闻就是那会儿,接到了温燃的电话。 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他视线微微一顿,蔡艺敏就在这时看过来,薄祁闻余光感受到她的注视,波澜不惊地按下拒接,改成给温燃发消息。 薄祁闻:【在打牌,乖】 温燃那会儿和沈念辞离开了故宫,去超市买食材打算回家吃热乎乎的烤肉,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薄祁闻想吃什么,但转念一想,他今天回家里过生日,肯定早就吃好了。 然而来不及,她一个走神,电话就打了过去。 本想及时掐断的。 结果薄祁闻比她先了一步。 这还是第一次,薄祁闻拒接她的电话,温燃推着购物者,无意识停在了原地。 沈念辞抱着一大堆膨化食品过来,扔到她购物车里,“怎么了?” 温燃回过神,抬眸看她。 本不想说的,可推着车子往前走的时候,还是不经意道,“刚给你哥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沈念辞闻言看了下表,“现在才七点多,他这会儿估计被留着打牌呢,要是他们家那慈禧再给他安排个相亲对象,估计回来得更晚了。” 沈念辞这人嘴快,刚说完就发现温燃神色有点不对。 她忙呀一声,见怪不怪道,“你别担心啊,这是每年必备的老节目了,我哥早就习惯了。” 温燃说,“每年?” 沈念辞点头,“好像从二十三岁就开始了吧,然后他就躲国外去了。” 温燃有些哭笑不得。 却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呼吸不怎么畅快。 薄祁闻的那条消息,她最终没回。 那场无聊的牌局打到八点多的时候,终于散了,蔡艺敏家里的司机到了门口,她挽着大衣,跟老太太抱歉,说家里有事,下次再来陪她。 薄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说,“你随时来就行,就把这里当你的家。” 好一句就把这里当你的家。 说的薄祁闻的两位姐姐,互相使了个眼色。 薄祁闻倒是气定闲神,坐在沙发上喝茶,一面和傅北宸下着围棋。 还是薄老太太叫他一句,他才好整以暇地偏头,冲蔡艺敏颔首,“招待不周。” 蔡艺敏笑笑,转身和大家说再见,被家里的阿姨送到了大门口。 薄老太太笑容收敛回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薄祁闻,说,“你跟我上楼一趟。” 薄祁闻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不紧不慢地落下最后一枚黑子,起身四平八稳地上了楼。 这阵子少了陆思明的操心事。 薄老太太又恢复了往常抖擞矍铄的精气神,训起话来铿锵有力。 她开口便是,“你和那个叫温燃的,到底什么关系。” 薄祁闻有意思地一笑。 挺神奇的,两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却能这么了解她,就连对她的一切想法猜测都是对的。 薄祁闻掀眸看她,“您不是都查了,还问我做什么。” 老太太呵笑,“你们俩到哪步我不在乎,我就想知道,她在你这儿究竟有多少分量。”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眼底的冷静让人没有半点怀疑,他吹了口热气,“她也不是第一个。” 这话颇有深意。 薄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之前有个jennifer。 紧促的眉梢微微松了松,她说,“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怎样玩,玩多少个,我只要你结婚,和蔡艺敏结婚,只有她生出来的孩子,才配我薄家。” 薄祁闻没说话,浅饮一口茶,明明是贵重千金的茶叶,在嘴里却只有苦涩。 薄老太太见他不反驳,以为他对蔡艺敏多少有些兴趣。 毕竟从前那些姑娘,他连看一眼都烦,对蔡艺敏倒是还有兴致聊上几句。 但也不是完全稳妥的。 想了想,她还是施压道,“你跟那个小戏子,也别搞到明面上,让蔡家看了不好。” 薄祁闻哼笑了声,语调凉薄,“要是搞到明面上,别怪你出手,是不是?” 薄老太太什么人。 这么多年风里雨里操持着这么大的家族,什么能玩得过她。 她甚至都懒得跟薄祁闻藏,冷笑一声,“你明白就行。” 薄祁闻撂下茶盏,不想待了。 他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起身说,“要是您没别的要说的,我就先撤了。” 薄老太太仰头眸光犀利地看着他,话里有话,“薄祁闻,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薄祁闻挽着外套,吊儿郎当地冲她一笑,“是,您想把我什么时候赶出门都是您说了算。” 第128章 薄老太太收回锋利的目光,露出运筹帷幄的神色,“薄家也不是就指望你才活得下去,这一点我希望你清楚。“ “清楚。” 薄祁闻很轻地一笑,眼底有很冷的情绪掠过。 从老宅出来。 北城又开始下雪。 薄祁闻没急着回去,在车里抽了根烟。 周擎看出他心情很差,给他放了两首爱听的音乐。 回去时,已是夜里九点。 别墅灯火通明的,是温燃和沈念辞在玩健身环。 听到俩姑娘清脆悦耳的笑声,他脚步一顿,连呼吸都轻了,嘴角也终于浮现出一抹笑。 掸掉身上的雪,他进门,语调透着隐隐笑意,“在门外都能听到你俩闹腾。” 沈念辞看到他回来,呀一声,眼睛亮亮的,“老慈禧竟然把质子还回来了?” 这形容。 薄祁闻是真被她逗笑了。 下一秒就瞧见温燃站在那儿,眼睛清凌凌地看他,像是有些意外,又俏生生的,格外惹人心动。 薄祁闻笑着过去,没管小屁孩在不在旁边,用冰凉的摸她的脸,“冻死了。” 温燃被凉得嘶了声。 却不躲开,温热秀气的手叠在他手上,用自己脸和掌心一起来帮他暖。 她歪头眨眼问他,“手套呢?” 薄祁闻不在乎道,“落那边了吧。”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眼神也是漆邃深情,不愿从她脸上移开半分。 温燃悬了一晚上心,在见到他回来后,可算落到实处。 她抿抿唇,把薄祁闻的手摘下来,双手用力搓了搓,说,“我还以为你要通宵打牌不回来了呢。”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打牌多没劲。” 和她待在一起才叫有意思。 说话间,他牵起她的手,给沈念辞递了个眼神,“你自己玩吧。” 沈念辞诶一声,“别走啊,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温燃禁不住一笑,却也没停下脚步,跟薄祁闻上楼。 进了两人昨晚栖息过的爱巢。 门一关上,薄祁闻拖臀把她抱起来,压在玄关处深吻。 男人的欲/念像火一般燃烧着,温燃被吻得意乱情迷,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察觉到薄祁闻还没尽兴,她马上推开他,喘息着说,“那个,我买了……就在门——” 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出来,薄祁闻就再度扣住她的侧脸,缠吻下来。 然而,就只是吻。 即便他已经抵着她,很是难耐,他也仍旧只是吻她,发疯一般地吻她。 温燃被他吻到舌根发麻,好不容易推开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说,“薄祁闻,你怎么了?” 屋里只开了淡淡的落地灯。 薄祁闻眸光里的情绪冥冥不清。 他目光灼灼地锁着她,似乎是笑了下,俯首下来,抵住她的额头。 那一刻,两人心跳和呼吸交融在一起,灵魂也共振。 薄祁闻说,“温燃,做大明星好不好?” “……” “我捧你做娱乐圈里最红的明星。” 第50章 无问西东 谁能想到,曾经最反对她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人。 那晚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燃敏锐的神经很难不让她去猜想什么,可话还没来得问出口,就被薄祁闻的深吻掠夺走,于是那个沉醉的夜晚,她无问西东,再度沦陷为他的囊中物,只为贪婪那多一点的爱。 最终结束是在后半夜。 温燃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薄祁闻坐在床边抽烟。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漫进来,披洒在薄祁闻清隽的背影上,平添两分离群索居的寂寥,让温燃恍惚有种错觉,薄祁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再回神,是薄祁闻叫她。 他随手碾灭烟,打开空气净化器,在凉薄的月光下,冲她隐约笑了下,“傻站在那儿干嘛呢。” 说话间,他半躺在床上,冲她拍了拍他旁边的枕头,舒适柔软的双人被下,还残留着两人缠绵过的体温。 温燃重新躺回去,被薄祁闻搂在怀里。 她搂着他劳累了一晚上的窄腰,问他,“你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净化器和加湿器发出细微的运转声。 他声音有种不愿惊扰什么的柔雾感,“在想事情,你想睡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温燃想想说,“其实也睡不了多久,我早上九点半的飞机。” 薄祁闻眉心微蹙,“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温燃轻轻一笑,“你今天不是在忙。” 兴许是错觉,薄祁闻从她口中隐约听出一丝悻然。 静默须臾,他揉了揉她的头,“那会儿真在打牌。” 温燃嗯了声,乖乖闭上眼,被冻了一天,鼻音糯糯的,“我理解。” 这故作“老气横秋”的话着实给薄祁闻逗笑了,他捏了下她的耳垂,像是做好什么决定似的说,“下次再回来,搬到这边来住吧。” 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出来她明显神色一顿。 睁开眼,温燃直直看着薄祁闻,“……为什么?” 薄祁闻手指卷着她的发丝,“这里才像家,不是吗?我不在的时候,念辞也能陪你。” 不止念辞,还有明婶,还有未来会在院里常驻的两个安保人员。 第129章 然而,那时温燃听进去的话,就只有“我不在的时候”。 她想,你都不在了,我还留下来做什么? 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咽下再一次微妙的心绪,说,“都听你的。” 薄祁闻喜欢她知进退的乖巧,俯首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两下,很神奇的,温燃竟真的慢慢放轻松下来,在他怀抱里沉沉睡去。 很久以后回想起来。 温燃都会觉得,和薄祁闻耳鬓厮磨的那段时光,都是她有史以来睡眠质量最好的日子,她不必被精神衰弱和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 好像有薄祁闻在身边,她世界里的所有负面能量,都会被驱散,被治愈。 翌日清早,温燃一个人醒来。 那时薄祁闻还没醒。 温燃不愿打扰他,一个人收拾好所有,助理和司机按时来门口接她。 十二月的行程表茹姐前两天就已经发给了她。 除了金子坤旗下两部剧的客串角色,就是电影《沉默的谎言》的路演宣传,说是为了避开一些大制作的电影,选择在圣诞节上映,预告片也会在过两天上线,到时温燃的微博会配合宣发,年后电竞综艺《再战巅峰峡谷》也会正式开录,等到明年五月份,电影《山河夜宴图》也制作完毕,开始宣传。 行程井然有序,看着不算太忙。 温燃盘算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再回北城。 结果刚进组两天,就收到茹姐发来的两个本子,两个代言商务。 两个本子一部是都市剧,一部是爱情电影,代言都是档次不低的护肤品和服饰。 胡雅米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说茹姐这资源也太给力了。 温燃忽然就想起薄祁闻那晚的话。 他说,温燃,做大明星好不好? 原来他不是随口说说。 两天后,茹姐亲自带着温燃,去和两部制作的导演会面,两个本子的导演和制片方都对温燃很满意,茹姐也和温燃明确规划了她从今以后要走的路——毫无意外的清纯流量小花。 温燃那时没什么话语权,况且是公司给的资源。 她即便没那么感兴趣,也还是接下了。 就是那段时间,随着她的代言,电影预告,以及微博上的小道消息曝光,营销,温燃这个名字在内娱渐渐崭露头角。 温燃私下看过几次关于自己的评价。 都是清一色的,这姐演技不清楚,但脸和资源是真牛逼。 之后便是《沉默的谎言》的预告片,以及金子坤两部剧的定妆照和宣传视频。 那些人刚说完不知道温燃演技怎么样,《沉默的谎言》就给了网友一个强有力的证明,那段预告片里,温燃头发凌乱,手里拿着刀,满脸是血,对着躺在地上被她捅死的男人发疯般大笑,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流。 镜头一转,是她挺着大肚子,靠在门口,稚嫩的脸未施粉黛,鼻青脸肿,神情沧桑地抽着烟。 她用在剧组现学的重庆话讲着台词,目光空洞,“你说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过短短十秒,便在网上引起大量讨论和赞美。 都说这位新演员比之前偷.税.漏.税的小花演的好太多,而这一拉踩,无疑引起前演员的粉丝的不满,于是两方网友就在词条里不甘示弱地打了起来。 娱乐圈,最不怕的就是撕逼吵架。 怕的就是没人搭理。 即便那天温燃招惹到一些黑粉,茹姐也还是春风满面。 果不其然,短短一天,温燃超话涨了五千多活粉,微博涨了三万,电影《沉默的谎言》也得到了最大化的宣传,在猫眼的期待度也大大提高。 后面几天,金子坤趁热打铁,把那部她刚客串完的待播剧片花减出来,放在几个平台轮番宣传,效果都很好。 评论下也都在夸,说她这脸太牛逼太能打了,姐姐多演古装剧吧。 金子坤像是挖到了宝,没几天就跟编剧提出,要给温燃在客串的另一部戏加戏份。 编剧不是问题。 金子 坤当时想的是,怎么说服温燃。 哪曾想温燃刚听他说完,就欣然同意,说行,反正她也不急着拍下一部戏。 金子坤长舒一口气,补充了句,“但片酬还是那么多,这——” 温燃早看清他商人嘴脸,笑了笑,“我来你这儿又不是奔着片酬的,金总给新戏宣传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金子坤是真没料到,不过再娱乐圈浸淫这么短的时间,这姑娘就有这么大变化。 不光是脸长开了,气质出众那么简单,是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也许这就是见过更波澜壮阔的世界,自然会驱散心底的怯和不自信。 金子坤突然就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她签了。 可转念一想,就凭薄祁闻在那儿,他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如愿。 兜兜转转,到了十二月下旬。 温燃终于从金子坤那儿抽身,回归《沉默的谎言》剧组,开始巡回路演。 主要巡回的几个城市,有重庆,成都,和上海。 就是那段时间,温燃在劳累中又瘦了五斤。 都说上镜胖十斤,即便温燃那时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像纸片人了,在镜头里也不太过分,本来就能打的颜值,即便在路人的手机镜头下拍出的照片,也格外漂亮。 第130章 好多温燃的颜粉就是这么来的。 其中上海有一场直播,是和网络同步的。 有个环节,是对演员提问,主持人会随机抽出粉丝的问题来回答。 因为其他几位主演,都是粉丝量很大的演员,所以当时在直播间里问温燃的并不多,温燃心里很拎得清,一直保持微笑安心做她的背景板。 直到有个网友朝直播间扔了个最贵的豪华游轮,引起主持人的注意,主持人才把那条关于温燃的问题读出来。 “这位叫做‘b先生有在认真看’的网友想问温燃,是最近心情不好太累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话音落下,温燃一向淡然的微笑瞬间僵滞在嘴角。 那场路演刚结束。 她就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从后台vip通道直奔保姆车。 胡雅米没跟来,领着司机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提前打车回酒店了。 温燃一拉开车门,就看到薄祁闻西装革履地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低眸看着她每天都带着的新剧的剧本。 小桌板的手边,还放着她喝水的卡通水壶。 温燃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生动的,关于欣喜的神色,她呼吸都轻了,说,“你不是在伦敦,怎么突然回来了。” 整个十二月。 薄祁闻都在国外忙工作。 即便在国外,也是几个地方来回的飞,加上时差,两人连打视频的时候都不多,微信成了留言板。 那段日子,最常用的就是微博了。 温燃最少两天一条微博,薄祁闻有时候三四天出现一次,一次就能在她微博评论十几条。 见面之前,两人的微信聊天还停留在温燃嘟哝行程好多,没时间休息的对话里。 薄祁闻却教条地说:【这就是红的代价】 温燃对他突如其来的“急功近利”好气又好笑,想反驳他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红得了,可一想,这话太没出息,就闭了麦。 她也是真没想到。 薄祁闻会不远万里过来看她。 还在直播间里挥洒这么大的手笔。 但也不是没用的,温燃那天一点点微妙的怨气,还真就一下化解了。 薄祁闻伸手牵过她的手,扯着她上来,抬手帮她掖了下碎发,说,“不是要圣诞节了。” 薄祁闻在外留学过几年,对这个节日自然比温燃感触要深。 但也仅觉得是个亲人团聚的日子。 温燃却不一样,她思想颇为传统,说,“圣诞节算什么节,洋人的玩意。” 那语气梗啾啾的。 薄祁闻一下就听笑了,他纵容地嗯了声,说行,不过洋人节,那元旦总行吧。 温燃就笑。 薄祁闻把她搂过来,垂下眸。 只消一眼,温燃便心有灵犀地仰起唇,凑上去迎接他的亲吻。 然而,再渴望,再想念,车里也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辆车,企图拍摄一点特别的东西来发财。 薄祁闻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于是浅尝辄止地吻了吻她,即便没尽兴,也还是退离开来,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端详了好一会儿,他笑,“怎么看着比视频里更瘦了。” 温燃搂着他的腰,仰着头,用早已纯熟的撒娇口吻说,眼神灵动地看着他,“还不是想你想的?” 第51章 金笼子 人是会被环境影响而改变的生物,这个道理一点也没错。 从前薄祁闻眼中的温燃,是一个不太阳光,心事颇多,过于内敛的女孩,他觉得这样的性子,天生就不适合在娱乐圈里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然而,她不过跻身娱乐圈几个月,面貌就好似焕然一新。 刚刚那场直播薄祁闻认真瞧了会儿。 发现温燃在镜头前永远会保持得体微笑,身边的每个嘉宾被采访,她也会认真倾听,给予最大的尊重。 就连她的经纪人茹姐,在私下和薄祁闻汇报温燃工作近况时,都会赞美温燃,说她在镜头前表现力特别好,特别懂事懂分寸,合作过的媒体记者都很喜欢她,说她情商高,性格好。 那时薄祁闻听到这个形容,猝不及防地一乐,说她性格好,你没搞错? 茹姐特别诚恳地眨眼,“她性格确实好啊,事儿少敬业,好说话,情绪巨稳定,带这样的艺人是我的福报好不好。” 薄祁闻却只当她故意挑好听的说,没放心上。 结果借着这个机会一看,他发现,温燃好像的确在不经意间,长成另一番模样,阳光了,开朗了,自信了,也游刃有余了,但或许,这只是她为了在这个圈子生存下去的保护色。 突然有些心疼。 薄祁闻捏了捏她腰间几乎快瘦没了的软肉,轻嗔道,“真是低估你了,现在都会撒娇了。” “撒娇不好吗?” 薄祁闻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那要看跟谁撒娇了。” 温燃抿着嘴角笑了下,直起身,“那可不好说。” 她头发长了好多,又烫了卷发,显得发量惊人有点麻烦,干脆挽起来,扎成丸子头。 薄祁闻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像在看真人芭比娃娃在自己面前梳妆打扮,偶尔帮她捉住一捋落掉的头发。 他问,“电影还有几天上映?” 温燃把嘴里叼着那根头绳系到后脑勺去,说,“你干嘛。” 第131章 薄祁闻合上剧本,云淡风轻说,“包场啊,支持一下我们大明星的第一部电影,还是自己凭实力争取的。” 温燃笑起来,那笑声简直是薄祁闻这段时间听过最舒心的声音。 他突然就和过去的皇帝共情了什么叫做“一骑红尘妃子笑”。 电影在圣诞节当天上映。 薄祁闻知道具体日子后,联系秘书,提前包场给公司员工当福利。 平时给薄祁闻办事的秘书,温燃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无一例外都是男的,可这次薄祁闻打过去电话,语气恭恭敬敬回应的,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电话挂断之前,还问了薄祁闻一句,“您什么时候回集团呢。” 温燃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薄祁闻沉默了下说,明早。 电话挂断,薄祁闻对上温燃稍显探究的视线。 他稍稍挑眉,说,“怎么。” “没什么。” 温燃若无其事地摇头,“等会儿干嘛去?” 那会儿周擎在外头的车里等着,薄祁闻给他发了条消息,叫他过来开车,之后才对温燃说,“陆家嘴的一套别墅装修好了,今晚陪我去验房?” - 验房这事儿其实没在安排里。 那天薄祁闻就是为了看看温燃。 但来都来了,也没什么其他安排,薄祁闻索性就带她一起去。 只是今时不同往 日。 上海这种地方,年轻人多,信息流动快,即便温燃没有大红大紫,也有被路人或是八卦记者拍到的风险。 所以那晚,从餐厅出来后,温燃换上了一套简单普通的穿搭,戴着鸭舌帽上的薄祁闻的车。 周擎没跟去。 是薄祁闻自己开车载着温燃去的那套别墅。 遍地是黄金的地段,法式风格的独栋别墅,因为是晚上去,所以周边风景并不能太仔细地观察。 装修团队的主理人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薄祁闻。 似乎没想到来的是正主,主理人愣了下,马上鞠躬,说薄先生好。 薄祁闻颔首以作回应。 就这么牵着温燃进了门。 屋内的装修都用的顶级环保材料,除了香薰的味道,没有任何不良气味,各类家具也明显被精心打理过,整栋不算大的三层楼,完全就是拎包入住的模样。 主理人还想给薄祁闻再讲一些细节。 薄祁闻却不准备再往下听,让他去找周擎就行。 主理人见客户没有任何挑剔,舒了口气,领下逐客令就回去了。 倒是温燃,还在兴头上,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喜欢?” 温燃老实说,“还行。” 薄祁闻笑,“眼界还挺高。” 温燃转头看他,“不是眼界高,是这地段太贵,没有性价比,我以后能买个平层就不错了。”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挑眉,故意试探,“就没想过这别墅是给你的?” 温燃脚步微顿,在一排酒柜前立定看他,那表情,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薄祁闻不舍得让她失望,于是坦诚,过去牵住她,“这套不是给你的,但你要喜欢,我再给你准备一套,北城还是上海?你来选。” 温燃其实没有失望。 她一开始就没期望薄祁闻给她准备房子。 她好像天生就觉得,房子,要自己买的才是家,如果是别人给的,那就是甜蜜的陷阱。 如果这个人是薄祁闻,那就是困住鸟儿的金笼子。 她笑笑,很果断地摇头,“可我不想要。” 薄祁闻缓慢眨了下眼,“房子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温燃走到一架钢琴前,轻轻按动上面的白键,她说,“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礼物周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寄,包包,手表,珠宝首饰,甚至护肤品。” 她扭头看薄祁闻,笑,“我什么都不缺。” 薄祁闻从她眼中看到清醒和通透,他不自禁笑了,“那你不问问,这套房子是给谁的?就不吃醋?” 温燃努力表现得有一点吃醋,说,“给谁的?” 然而这点演技,很容易便让薄祁闻看穿。 他不由想,到底是不一样了,她现在连吃醋都要伪装。 他懒懒一笑,像是败了,说,“是给我母亲的。” 温燃沉默须臾,静静看着他,她说,“可阿姨不是……” 薄祁闻点头轻笑,“嗯,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这是她梦想中的房子。” 温燃一刹屏息。 薄祁闻眸光空泛地扫视着偌大的空间,“她是个很努力,很懂得生活和情调的女性,总喜欢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打扮得很有艺术性,从小就是个浪漫天真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给她的机会。” 对于那段过往。 温燃只听说了一个大概,并不知道细节。 也没想过,薄祁闻会亲口与她诉说那些。 温燃觉得他此刻或许需要一点依靠,于是主动过去,搂住他,薄祁闻回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用微哑的嗓音,轻描淡写说出了那段过往。 其实并不算复杂。 就是一个蛮有绘画天赋的女学生,被一位顶级富豪看上了的故事。 那位顶级富豪已近垂暮之年,儿子都快要娶妻生子,天真的胡蕙卿也只把他当长辈,以为他在赏识她,会给她机会。 第132章 然而,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那场纸醉金迷的酒会下来,她醉酒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富豪的盘中餐。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也没有勇气,只有富豪一遍遍的诱哄,说爱她,或许是认清了现实,又或许是真的接纳了这段黄昏恋,胡蕙卿对现实屈服了。 她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情人。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最后,她除了一个孩子,没有得到任何。 周围的人都在嘲笑她,说她活该被正宫娘娘打,说她是不知好歹的狐狸精,靠皮.肉捞偏门的坏女人。 那个年代,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她。 后来还是母亲从乡下过来,把她从学校的楼顶拽下去。 好在,那位富商不算太冷血。 他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安置费,还给她在老家金华市找了一个稳定的单位。 本来薄祁闻应该被打掉的。 可胡蕙卿真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也舍不得。 于是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把孩子生下来,快三十岁,才重新找到爱人结婚。 再往后的版本,就是温燃听过的那些。 胡蕙卿生沈念辞的时候受到刺激,难产去世,留下两个孩子和年迈的老人。 而胡蕙卿生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小院落。 院子里可以栽她喜欢的樱桃树,树下摆上桌椅,画板,她可以带着孩子们享受阳光沐浴的午后,一面教她画画。 然而,这用口述不到几分钟就讲完的故事,就是薄祁闻暗无天日的前小段人生,他从来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他只是在被胎死腹中的过程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 故事讲完,空气一派死寂。 温燃心下泛起说不出的凉意,好几秒才开口,“你恨你父亲……对吗。”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笑了声,眼底尽是凛冽的凉,“我从没把他当过我父亲。” 薄祁闻没见过活着的薄仲恒。 他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当年薄仲恒在知道他是儿子后,想过把他从金华接走,是薄老太太不同意。 两人到底是当年情比金坚走过来的夫妻。 薄仲恒对她有亏欠,只在一次地皮审查的时候,偷偷去看过薄祁闻。 可就算有这点迟来的温情,对薄祁闻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他从来没把薄仲恒当过父亲,从没把薄家任何人当做真正的亲人。 他想做的,从来不是借着薄家的势力活下来,而是更大的企图——掠夺走薄家的所有。 他只是把野心藏得很安稳,安稳到不被任何人发现。 就这么无声静默了不知多久。 温燃终于找到别的话题,来缓解此时沉重的气氛,她直起身,仰头看薄祁闻,“原来你是金华人,怪不得对横店那么熟悉。” 不得不说,年轻姑娘的思维就是跳脱。 薄祁闻几乎被逗笑,说,“你一天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温燃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突然很想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 于是她踮起脚尖,在薄祁闻唇上轻轻一吻,说,“我以前还吃醋来着,想你怎么对横店这么熟悉,是不是以前来看过别的小明星。” 薄祁闻被这一吻取悦到,弯起唇,“你还是会吃醋的时候比较可爱。” 话音落下,他就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深吻下去。 那个吻将两人拴成互相攀附的藤蔓,唇舌交.缠的间隙,情话不由自已地说给她听。 他说,“温燃,我只要你。” 第52章 滚滚红尘 薄祁闻一早就要回北城。 温燃的下一站却要去南京。 两人像是背道而驰的旅人 ,注定殊途不同归,但情到浓时,薄祁闻还是没舍得放她走,于是那晚,她没再顾忌是否被人拍到,就这么任性着和薄祁闻去了隔壁街的五星级酒店,云雨痴缠了一整夜。 明明不再是第一次。 那晚薄祁闻的温柔与细腻,比第一次还要让温燃丢盔卸甲。 他与她的手十指相扣地用着力,咬着她的耳垂呢喃她的名字,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发音都让温燃神经颤栗。 所有神识都被碾成为他痴迷的灵魂碎片,直到爱意岩浆般迸发在星夜长河里。 天再亮起鱼肚白时。 温燃在薄祁闻怀里苏醒。 薄祁闻难得睡得那么沉,温燃不想打扰他,俯身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去洗澡时,才发现锁骨处都是吻痕,处处都是昨晚薄祁闻留下的痕迹,明明是那么淡漠又理智的人,竟也会在情事上一次次失控。 温燃眉宇间露出一点清淡甜笑。 趁着洗澡的功夫,她在工作群里,给造型师发了条消息赔罪:【抱歉啊亲爱的,之前准备的那套露肩裙我今天穿不了了】 昨晚她甩开工作人员从影院后门单独离开,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 随性经纪不好打扰温燃,只在昨晚睡前提醒她一句,说明早十点的飞机,让她别迟到。 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起床,消息发送过去好久,胡雅米才蹦出来,在群里说话:【燃燃你醒了?】 温燃那会儿已经开始吹头发了。 她回复说:【早醒了,过来接我吧】 第133章 兴许是吹风机声音有点儿大。 温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薄祁闻已经醒了。 为了搂她,他手臂酸了一整晚,这会儿抬到头顶放松,就这么敛着眸要笑不笑地看她。 温燃见他醒了,也笑。 未施粉黛的东方面孔,如水一般的清澈灵动,有种其他美女没有的独特韵味。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竟恍惚这好似是后的某一幕——他宠爱的妻子,早早醒来准备出去工作,却不忘在出门前过来好好看看他,昨晚有没有睡得不好。 温燃坐在床边替他揉了揉胳膊,“我昨晚上不是把你胳膊压麻了。” 薄祁闻顺势牵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怀里,在她眼睛上亲了下,“还行。” 又问她,“你呢,感觉怎么样?” 男人漆邃的眼眸沁了水一般的深情,像是隐约有些内疚,昨晚把她欺负得太狠了些。 可谁让两人是异地。 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 薄祁闻指腹摩挲着她滑腻的脸蛋,温燃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说,“我让胡雅米给我买药了。” 顿了顿,又小声说,“……你下次还是轻一点。” 薄祁闻笑,“这怎么控制,这根本控制不住。” 说话间,他又凑过来,眼神狎昵地看着她,“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尺寸太大?你太小?” 温燃发现他又要开始不正经,挣脱开他,说,“无聊,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他们来接我了。” 见她难为情,薄祁闻就心情好。 颇为愉悦地笑了声,他坐起身来,漏出人鱼线明显又秀色可餐的胸膛,从旁边捞起衬衫,和长裤,随手穿上。 温燃没好意思看他,转过身把帽子扣在头上。 薄祁闻就是那会儿过来,连衬衫扣子都没系,就这么懒散又欲.气地从背后抱住她,亲了亲她脸颊光洁的皮肤,在她耳畔轻声,“下次什么时候回北城?” 温燃靠在他怀里,心口一阵怦然。 帽檐底下的琥珀色眼睛侧过眸看他,说,“我尽量,忙完了就回来找你,行吗?” 薄祁闻缓慢眨了下眼,嗓音磁沉清越,“那一言为定。” 情人间的约定,无疑是激人奋进的最好催化剂。 那个年末,为了能早点回北城见薄祁闻。 温燃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所有日程都往前一提再提,她最忙的时候,连拍了三场通宵,早上还要早起,去拍摄服装赞助画报。 可就这么紧赶慢赶,温燃也还是没赶上回北城和薄祁闻过元旦。 忙完工作,她打开两人的私密微博。 发现一向高冷话少的b先生,难得发了条动态。 是一张汤圆的照片。 b先生有在认真看:【w小姐吃了吗?】 温燃禁不住笑,用一张剧组集体发的红豆汤圆照片回应了他:【好难吃,讨厌红豆】 薄祁闻那天似乎很闲,几乎同时发来微信给她:【忙完了?】 温燃回他:【没呢,还有一场戏】 薄祁闻说:【行,忙完了告诉我一声】 两人的聊天内容其实挺乏善可陈的,但有和没有就是不一样,温燃知道薄祁闻在等她,那天就很认真很努力地拍戏,杀青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受记者采访,恨不得就这一天把所有工作忙完,飞到薄祁闻身边去。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快。 那天晚上温燃把所有事情忙完,累到只想回酒店睡觉,就取消了当晚的机票,改为第二天回北城。 就是那会儿,胡雅米兴冲冲地过来和她说了一件八卦。 那八卦事件的主角,温燃还认识。 就是早在《山河夜宴图》训练营,挤在一间酒店套房的十八线小艺人,邹小洁。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温燃怔了怔。 不想胡雅米后面说出来的事,更让她意外。 胡雅米说,“她之前还在咱们隔壁拍戏呢,虽然是小成本吧,但好歹是女主角,本来都觉得她要飞升了,结果就下午,一群人气势汹汹来找她,把她带走,她助理和经纪人好久都联系不到人,都想报警,结果就在报警之前,邹小洁哭着联系他们,说是那伙人把她丢到后山施工地那边去了,揍了一顿,衣服都快扒光了,就这么给扔下去了。” 那时大家都在保姆车上。 随行经纪本在和茹姐汇报工作,听到这八卦吓得脸都绿了,“真的假的,扒光了衣服丢下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都什么年代了。” 胡雅米说,“这跟什么年代也没关系啊?你也不看看邹小洁得罪的是什么人。” 这会儿在后头玩手机的造型师终于说话了,“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啊,小米说的应该是真的。” 胡雅米肩膀一耸,说你看。 随行经纪又靠了声,让胡雅米别卖关子,赶紧往下说。 胡雅米说,“她前阵子不是资源飞升了吗,又接综艺,又拍电影的,表面说是公司重视了,其实就是抱上大腿了,说是京圈里的某个大佬,高科技那边的,结过婚的,年级不算大,看上她,她陪人家去巴塞罗那呆了七天七夜,回来就有资源了。” “之前就听说那金主的正宫老婆知道了,要收拾她,她当时都被人警告了,还不在乎,分手,说金主对她是真爱,结果,”胡雅米一拍巴掌,“完了吧,真被人跨省了吧。” 第134章 “最重要的是她还怀孕了,据说刚测出来,一个来月,她准备给金主生下来。” “估计就是这消息把人正宫逼急了。” “就是不知道她挨这一顿揍,肚子还保不保得住。” 胡雅米摇头晃脑的,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感,“要我说,做人就得本本分分,可千万不能做小三,特别是这个圈子,跟大佬是爽啊,但传出去基本就被封杀的,事业都废了,你说她本本分分当小演员一年赚个百八十万不也挺好。” 话到此处。 空气诡异地静默下来。 一旁的随行经纪见温燃垂着眸,不说话,马上瞪了胡雅米一眼,“哎呀行了,你也少八卦点儿,人家这点隐私都被你传出去了,回头你也得挨揍。” 造型师瞧着气氛不对,敲了一下胡雅米的头,“闭嘴。” 胡雅米这人是真没啥坏心眼。 纯粹情商低。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立马坐直身子,看向温燃,磕巴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越说旁边俩人脸色越难看。 恨不得联手把胡雅米按到座椅下面去。 还是温燃面无表情地开口,说,“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胡雅米赶忙闭上嘴,同时收获了另外俩人同样画风的两道白眼。 很奇妙的。 那晚温燃明明很困,却躺在床上摊起煎饼,怎么都睡不着。 她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苏茶。 苏茶是《沉默的谎言》的女三,可在拍完她的戏份后,就再没出现过,连路演宣传都没有她的份儿,她之前千万粉丝的某音符账号,更是好久都没有更新。 好歹有从前的情分 在。 温燃在微信上问过她一次,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信息如同石子落入大海,没有回音。 直到一个月前,苏茶才回她。 她说:【我出国了,不干这行了,也干不了了】 温燃觉得她语气不对,不由自主地关心下去,问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苏茶好久才回她:【谢谢姐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之后再也没多说什么。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从金子坤口中得知,说苏茶跟她男朋友,就是之前那位四十来岁的富商,闹掰了。 说是闹得很严重。 富商把她小半张脸都毁了,还放狠话,要把她封杀。 听这派头,温燃以为是苏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可究其原因,居然是富商出轨在先。 苏茶看着虽是在滚滚红尘里游刃有余的女人,实际却是个痴情种,她是真爱那位富商,也真想和他有结果,结果富商把她玩腻了,很快又看上了下个明星。 如果苏茶安安分分的,还是有好日子过的。 奈何她性子烈,把自己和感情都看得太重,非要跟富商闹个天翻地覆,还扬言把那个女明星知三当三的事曝出去,一下把两个都有地位的人都惹怒了。 那女明星据说是个一线演员,女神级别的,挺有手段背景的。 富商更是不必说,轻轻动动手指,就能把苏茶这样的小人物捏死。 只是碍于从前的情分,富商那时也并未把事情做绝,甚至还哄了她,让她安安心心地继续跟在他身边。 可苏茶是多实心眼儿的人。 她十八岁就跟了这个富商,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心里恨得都要疯掉。 就连好好的戏她都不拍了。 在富商和女明星厮混的某个夜场,她直接冲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前闹。 甚至企图拍下照片公布到网上。 然而,她人微言轻,怎么可能成功呢。 她的疯狂举动只能让富商认清,她是个不安分的定时炸弹,于是就有了最后戏剧性的结尾。 唯一庆幸的是,富商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对她后半生的补偿,还有面部修复的费用。 苏茶也是蛮有骨气。 她一分钱都没要,就这么毅然决然去了美国。 金子坤讲这段时还挺唏嘘,他意味深长地对温燃说,“你看啊,这男人不管多大岁数,不管帅还是丑,都没好东西,越有钱越没有好东西,什么情情爱爱啊,在这个圈子的人眼里,就是明码标价,玩腻了随手就换,指望他们专一,深情,呵,比猪上树都难。” 温燃谈不上钝感力超强。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笑着说,“您怎么把自己也骂了。” 金子坤啧一声,那眼神就快写着“孺子不可教也”。 可他到底还是没对温燃语重心长地说教,只是劝她,说女孩子,一定要趁着年轻,有机会,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千万千万不要恋爱脑。 温燃当时神色淡淡,看着像是没把这话听进去。 但其实,她心里门儿清得很。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底气,和自信,确保薄祁闻永远只要她一个。 …… 一夜没怎么睡,温燃第二天回北城的状态不是很好,还发了个低烧。 随行经纪想说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却被温燃拒绝了。 她答应薄祁闻要早点回来的。 当下也只想尽快见到他。 然而那天就是阴差阳错的,她一声不响地回来想给薄祁闻惊喜,薄祁闻却早早登上前往新加坡的飞机。 第135章 最令人无语的是,温燃还不是跟薄祁闻直接联系上的。 她打不通薄祁闻的电话,就按照他给的号码,打去了他办公室,是他办公室的秘书转接的。 好一口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透着南方人的绵软,温柔又悦耳。 毕竟是薄祁闻办公室的内线,一般人根本打不进来,女秘书语气很是恭敬,说薄先生现在不在,有什么事可以留言。 如果记得没错。 她就是那晚在电话里,问薄祁闻什么时候回北城的秘书。 温燃短暂出了一秒的神,下意识问她,“那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也不知是不是她声音特征太明显。 秘书突然沉默下来,两秒后才笑着问,“您是温燃小姐?” 说不清为什么,这刻女人的语气和笑意,都让温燃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可让她去回忆,这声音到底像谁,她又说不出来。 就这么无声对峙须臾。 温燃平声道,“是我。” 女人嗯了声,话里的笑意隐约收敛几分,多出刻板又拒人千里的滋味,说,“薄先生今早去新加坡和股东谈判了,您不知道吗?哦对,他这是私人行程,这样吧,您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可以告诉我,我会帮您转达。” “……” 很微妙的,温燃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点熟悉的敌意。 温燃从不算个没脾气的人。 何况薄祁闻不经意放了她鸽子,难免有些怨气。 于是温燃笑了下,说,“转达就不必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很不专业地卡了下壳,好一会儿才说,“这恐怕跟温小姐没关系吧。” 温燃还是笑,“名字又不是机密,你们公司这么严谨吗?” 女人没吭声。 就是这会儿,有人叫了声她的英文名,温燃听着像是emily。 大约真是新来没多久的,没分寸,这位emily立马挂断温燃的电话,温燃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轻轻咬了下唇。 那天回到公寓。 她发给薄祁闻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你放我鸽子就算了,手下的秘书也欺负人是吧】 是真有些不爽。 温燃发完消息就冲进厨房喝了杯冰水,喝完冰水,火气消了不少,就还是顺手把消息撤回了。 她不确定这位emily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位“故人”。 但就算是那位“故人”,她也不想借着薄祁闻的关系去打压人家。 都是牛马,谁比谁高贵。 她不屑干那种事。 可偏偏,她撤回去的时间晚了点儿,那天薄祁闻还是看到了她的消息。 薄祁闻那会儿还在飞机上,本来是打算开一会儿视讯会议的。 结果看到她的消息,什么心思都没了,他眼梢一抬,眼里就只剩那句——“欺负人是吧”。 等再想认真看时,温燃已经撤回了。 薄祁闻敲字问她:【好端端的撤回干什么,我手下谁欺负你了?】 “……” 温燃一瞬间好无奈。 只能说:【算了,都过去了】 薄祁闻对着屏幕讥诮一扯唇:【还挺大方】 稍作思忖,他眉心微突:【别告诉我你回北城了】 温燃没忍住勾了下唇角,说:【是啊,你后悔吗?】 薄祁闻:【……】 岂止是后悔,那天他还真想过等到了新加坡,忙完工作,他当天就飞回去。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的。 薄祁闻那趟出行不止要谈判,还有另一个深层次的合作要谈,以及薄家旁系分支的两位长辈要见,那都是薄祁闻那盘旗埋下的根。 他算了下时间,最早也要两天后回去。 温燃听后却挺平静,她说,【两天也行啊,这阵子我不忙,可以在北城多待一段时间】 看了看她上次在家里捣鼓的那些绿植,有些蔫了的样子,又说,【正好可以陪陪我的花花草草】 薄祁闻却笑:【居然没被你养死?】 温燃眉梢一皱,瞬间就气笑了:【……薄祁闻!】 说说笑笑地聊了会天,温燃心情恢复如常,薄祁闻就在这时问她:【不如今天就搬家?】 温燃有些没反应过来。 薄祁闻提醒她:【不是说好的,下次你回来,搬到绿意居和我一起 住。】 绿意居就是薄祁闻真正意义上的家,那栋温燃去过几次的别墅。 温燃短暂迟疑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拒绝,反正哪里都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说:【那你哪天瞧我不顺眼了,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薄祁闻其实不太喜欢她说这种话。 桃花眸中笑意敛了敛,他说:【别胡说八道】 温燃嘴角莫名扯平。 她靠坐在沙发里,抱着双膝,望着自己买来的那一窗台漂亮的花草,没由来地发了会儿呆。 再回神时,薄祁闻已经替她决定好了。 他说:【等会儿会有人过去给你搬家,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 又说:【把你的那些花草也带走】 大概是见她许久不回她消息,以为她生气了,薄祁闻就哄着她:【不会要你流落街头,更不会瞧你不顺眼,疼你还来不及,我保证】 后面那句,饶是“铁石心肠”,温燃也还是勾了下唇,她就是抵抗不了薄祁闻对她说的任何一句情话。 第136章 于是她大发慈悲地敲了几个字:【那行吧,我勉为其难同意】 薄祁闻在屏幕的另一头挑了挑眉,心说这姑娘是真被他惯坏,都会拿乔了。 转念却不忘问她:【你说哪个秘书欺负你,我叫他过来给你赔罪,再帮你搬家】 温燃看到这话心里是高兴的,最起码薄祁闻还知道护着她。 但她真没报复人家的心思,就说:【没事了,我都不气了,真的】 薄祁闻却瞧不上她这任人宰割的性子:【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让人调一下监控,什么都知道了】 温燃:【……】 她是真玩不过他。 只能老老实实说,好像是个叫emily的。 那时温燃想的是,她正好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信息刚发送出去,薄祁闻就回了条信息给她。 薄祁闻:【付婧雪?】 第53章 低烧 之所以会打出付婧雪中文名。 是因为薄祁闻也没想到,秘书室那个文静规矩又很聪明的新人,还会干这种看人下菜碟的蠢事。 薄祁闻向来不喜欢这类人,蹙眉问旁边的周擎,这人是谁招来的。 周擎回想了下说,“好像是被李总监塞进来的,说是优秀毕业生。” 薄祁闻神色浅淡,不辨喜怒。 没几秒,意味深长地嗤笑了声,“李总监权利够大啊。” 周擎察言观色,很快便联系秘书室那边的主管,让他调一下监控。 另一边的温燃也很意外。 她竟然没记错,那个声音真的是付婧雪,听付婧雪的语气,明显知道她就是当初的季椿。 温燃几分微妙的不知所措。 一时间竟不知是世界太小,还是缘分太玄妙。 让她更预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带搬家团队来给她搬家的人,其中就有付婧雪。 多年没见,她长高了也胖了些,比起从前在班上呼风唤雨的长相,现在看起来有点泯然众人。 她应该是刚入职没多久,还需时刻穿着刻板的职业装,跟着秘书室的前辈鞍前马后。 和付婧雪不自然的脸色比起来,那位秘书室的前辈就和颜悦色多了,一直都在和温燃耐心沟通哪些东西需要带走,哪些不需要。 温燃没多少东西需要搬。 这房子是薄祁闻的,家具陈设和温燃毫不相干,只有杂物是她的。 很长时间没回来,杂物本身就很规整,不需要再费心打包一遍,搬家公司的师傅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抬下去就行。 除此之外,就是衣帽间的那些贵重衣物,这些则交给秘书室带过来的行政人员整理,单独存放。 总之就是三令五申,这趟搬家不需要温燃动一根手指。 眼看就快收拾好,主管把付婧雪叫过来,对温燃说,“抱歉啊温小姐,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小付是我们新来的秘书,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才会挂您电话,我带她过来给您道歉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温燃其实早就观察付婧雪了。 是付婧雪一直装作不认识她,不肯看她。 可当下这情况,付婧雪就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她这人要强,却也清醒,知道什么时候该弯腰,于是那天,她到底跟温燃道了个歉,说,“温小姐,实在抱歉,我那会儿手头真在忙,您大人别记小人过。” 这么多年过去,这姑娘还是从前的作风。 即便服软,也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肯挤出一丝真诚。 温燃裹着披肩,神色淡然地坐在沙发上。 沉积在心中多年的郁气,像经久不散的积雨云,堆积在胸口。 她想过说些什么,却又不想旧事重提,徒劳恶心。 静默许久后,她才目光如炬地看向付婧雪,四平八稳地开口,“是真忙还是假忙,付秘书你心里有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都是进入社会的成年人,青春期那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以后还是少耍一点。” 付婧雪唇瓣抿得很紧。 温燃又看向陈秘书,“还有我觉得,你们秘书室,应该招一点品行好的人。” 虽然这话有僭越之嫌,温燃也不想给人一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丑恶嘴脸,但她还是把这话说出来,哪怕是为当年小小的季椿报一次仇,图一次痛快。 陈秘书也不傻,一下便听出俩人有瓜葛。 再加上他在来之前就被上头训过,听温燃这么一说,连忙点头,“温小姐说的对,回去我就让她重新培训。” 付婧雪脸色愈发难看。 那毕竟她是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转正的职位。 到底还是不甘心。 到底还是有气。 于是那天下午,在这次见面告一段落后,她还是选择再缠上温燃。 就在公寓搬空后,温燃下楼准备上司机的车,却在楼下遇到不知等她多久的付婧雪。 温燃脚步一顿。 目光冷漠,“有事?” 人能有多大改变。 付婧雪直到亲眼见到温燃才明白,什么叫钱和权能滋养人。 这么多年过去,温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孤僻又自卑的女生。 她清艳袅娜,气质高贵,眼里有野心,就只是简简单单披着长发和披肩,那股慵懒感,就足以让周围所有目光为她驻足。 唯一不变的是,是她眸里那股清冷厌世感。 第137章 特别是看她的时候,永远像在看一堆垃圾。 付婧雪最恨的就是温燃这个眼神。 她很难形容这股羞耻感,明明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温燃好,家世背景学习,她凭什么瞧不起她? 现在更难受了。 温燃早已存在于完全凌驾她之上的世界,可以居高临下轻而易举地左右她的人生。 凭什么?! 付婧雪几乎丧失理智,眼睛因气愤而发红,“当然有事了。” 她冷笑,“你之前说那话什么意思,故意的是不是?我不过接你电话的时候没耐心,你至于这样针对我?你知道我为了这个职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好了,陈秘书把我重新打回实习生了,你开心了?” 温燃始终神色平淡。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纠缠不休,她不紧不慢地给要下车护着她的司机做了个回去的手势。 之后才看向付婧雪,“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在针对你。” “……” 付婧雪都快气疯了。 从小就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这股气,她怒极反笑地看着温燃,“针对我?就为一个电话你至于吗你?” 温燃其实懒得和这种人掰扯。 但既然她都发了疯,她索性陪一陪。 温燃掀起眼帘,眼底的冰冷叫人心中生寒,“你确定就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她上前一步,明明穿着平底鞋,却比踩着高跟鞋的付婧雪高了几公分。 她身上的气息,是闻起来就很昂贵的月桂调香氛,连语气也透着压迫,“付婧雪,当初你联合别人在背后污蔑我偷东西,举报 我上课睡觉,捏造事实让老师把我从贫困生的名额中刷下去,让全班孤立我,嘲笑我,这些事你怎么敢忘?” 她每说一句。 付婧雪眼神就颤抖一下。 这些事她当然没忘,她只是选择性忽略了当时对温燃造成的伤害。 毕竟当初,大家年纪还小,打打闹闹,长大了谁还会放在心上——当年的班主任就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可施暴者又怎么有脸用这套说辞? 温燃无法理解付婧雪怎么有脸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就像付婧雪怎么都理解不了,温燃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 那天的最后。 这场不痛快的谈话,闹到了最僵。 付婧雪是真被温燃吓到了。 一旦觉察到自身的权益受到威慑,人就会变得尤为疯狂。 就导致那天在温燃上车绝尘离去后。 付婧雪发了好几条语无伦次的短信给她,作为对她的反击。 +18344xx45xx:季椿我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不过是个靠薄祁闻飞上枝头的玩物,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高贵的东西,薄氏的女主人?要不要脸? +18344xx45xx:做梦吧季椿,你就是个小三,知道吗,薄祁闻很快就订婚了,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吗?对方可是蔡艺敏,你这辈子给人提鞋都不配! +18344xx45xx:我劝你少得意!早晚有你被薄祁闻甩那一天!我等着你! 温燃靠坐在后车座,神情麻木地看完这三条消息。 胸口像是破漏开一个洞,冷风吹进来,灵魂都在冷。 脑袋放空不知多久。 薄祁闻的信息恰到好处地弹出来:【回绿意居了?】 宾利穿越大半个灰蒙蒙的北城。 温燃呆呆望着薄祁闻的消息,用了好大力气,都没打出一个字。 元旦过后,a大迎来考试季,那晚沈念辞为了复习整天泡在图书馆,温燃回绿意居的时候,家里只有明婶,和两个新来的安保人员。 吃了感冒药,温燃之后的几个小时都很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好沉好累的梦,再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明婶在楼下给她炖汤补身体。 薄祁闻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打来。 温燃喉咙又干又痛,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声音哑得厉害。 薄祁闻声音明显紧张,他说,“你是不是病了?” 温燃咳了两声,用气音说,“可能是吧,好难受。” 她不知道。 那天远在千里之外的薄祁闻心有多乱,好几次别人跟他说话,他都没回过神。 病来如山倒。 温燃直到第二天人还是昏沉的。 常年给薄祁闻看病的私人医生一天来绿意居四趟,明婶也变着花样给温燃做好吃的。 可温燃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坏掉一样。 什么都吃不下去,连药也不怎么吸收。 持续的低烧和喉咙痛让她喝水都痛苦,最后还是打着四个小时的吊针熬过来的。 后来还是蒋雅和一语点醒梦中人,她说,“温燃,你这不是生病,你是这是应激。” 不止因为付婧雪的那些话,还有那天突然爆出的新闻——“清纯演技派新人女星温燃恋情曝光” #温燃深夜与男子在酒店私会,缠绵一整夜 #高中同学爆料温燃性格差,不合群,爱偷东西 这些消息,四面八方地突然朝温燃涌来,让她成为世界的靶子。 手机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不停在响,温燃头痛欲裂,只接了茹姐的电话。 茹姐知道她的情况,专门来绿意居看她,告诉她不用担心,说薄先生会处理好一切,她只要好好养病就行。 第138章 可再坚强也还是个年轻姑娘。 温燃垂着眼,神色低落,“那电影怎么办,会不会因为我撤档。” 茹姐拉她的手,“傻姑娘,怎么会撤档呢,金子坤高兴都来不及,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电影是票房第一?豆瓣开分8.7?就是对家看到电影火了,你火了,想搞事,明白吗!” 温燃红着眼不敢相信地看她。 茹姐点头给她信心,“真的,信我,你前途一片大好,只要你撑住。” 茹姐的出现就像定心丸。 温燃在哭过一场后,高烧终于变成低烧,也终于有力气和几个工作人员说话。 胡雅米是个乐天派。 她希望温燃高兴点儿,说:【说不定薄先生为了你直接公开恋情了,你说你们俩郎才女貌的,你也不当爱豆,谈个恋爱咋了,大惊小怪的那些网友】 此话一出,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说实在不行用这招做公关最合适。 现在还挺普遍的。 左右是恋爱,薄祁闻也不是圈里人,很正常。 温燃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会儿她还能笑得出来。 笑着笑着,温热的液体就顺着眼角滑落,她回复说:【不会的】 温燃:【薄祁闻不会的。】 发完这条消息。 温燃按下关机键,重新闭上眼,用被子捂住头,发出很细微的啜泣声。 她想起蒋雅和说的,那是应激,然而她对应激的概念,还停留在小猫应激会死。 那她呢? 会不会也熬不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第54章 清醒人 如料想中一样。 那天温燃那些负面新闻冒出的快,消失得也快。 和男子缠绵一夜的新闻,很快就撤了词条,博林也发出严正声明,警告爆料的八卦周刊,勿对本公司艺人造谣污蔑。 那八卦周刊往常牛气得很,什么明星爆料都敢往外抖。 唯独这次,被博林警告后,一个屁都没敢放。 温燃又因电影在短时间内圈了一大批颜粉和演技粉,虽不到死忠的程度,却是十足的路好,大多数人都在自发为温燃说话,说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年轻人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那个男的看身形也挺帅的,如果还有钱,换你你不心动? 至于温燃高中爆料的传闻,那个爆料人是个三无小号,说完就销声匿迹了。 当代网友早就不是被人当枪使唤的性子,基本所有前排的表态都是,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吗?是不是我搞个小号出来发言,也可以说是温燃的高中同学啊。 事情越发酵围观的人越多,到后来,有一个说是温燃大学同学的日常plog博主,发了很长的一条微博,关于温燃的。 “我跟她都是a大新传的,不算熟,但算得上清楚她的为人,她家境不太好,从大一开始就经常在外面做兼职,性格有点疏离,不太合群的类型,但你要求她点什么,她都会帮忙,绝对算不上性格差,我认为的性格差是人品不好性格奇葩,温燃绝不属于这种类型,她只是内敛安静,不爱凑热闹,大学四年就只和一个女生有过矛盾,因为那女生抢了她当时的男朋友(人家私事,不好细说)。” “至于那个人说的喜欢偷东西,就更离谱了,我大学四年就没听过我们系谁丢过东西怀疑她,反倒是系里的公益活动每次捐款都有温燃,我不理解给她泼这个脏水的意义。” “最后,免责声明,我只认识大学的温燃,高中我确实不清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了解的都说出来,至于那位自称温燃高中同学的爆料者,如果你有证据,希望你能发出来,网络时代,每个人的话都可以成为利剑,呼吁大家不要随便用几句话去否定一个人的人格。” 这位博主粉丝有个十几万,平时粉丝活跃度就很高,这条微博很快就被顶上热搜。 上了热搜,就什么人都有。 有人质疑她话的真假,说她是不是收钱了,也有喜欢温燃的,想知道温燃更多的事。 但那博主都没回复过。 再没多久,关于温燃的其他词条,就都从热搜上消失,这场没有硝烟的舆论战消失得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没有什么公开恋情。 什么都没有。 夜里临近十点。 薄祁闻在风雪中回到绿意 居。 安静的一楼传来隐约说话声,混着几人稍显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卧室门被推开,床边的落地灯被点亮。 暖调的光洒在浓稠黑夜里。 薄祁闻坐在床边,摘掉手套,掀开被子,用微凉的手背贴住温燃温热的头。 感受到凉意,温燃在半梦半醒中翻过身,撑开眼皮,她声如蚊讷,“你怎么会回来了,我是在做梦吗。” 旁边私人医生抢白,“做什么梦啊,这是老薄担心你,一谈完事就从新加坡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薄祁闻气息清寒,牵紧温燃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看也不看男人一眼,“有你什么事。” 俩人这么多年就是损友关系。 这医生也是头一次见薄祁闻这么为一个女人着急,想多替他讨两句人情。 结果他倒好,不领情。 医生偏偏嘴说,“是是是,没我的事,这两天忙前忙后帮你照顾女朋友的人也不是我,行了吧。” 明婶诶呀一声,“闭嘴吧,赶快跟我出去。” 第139章 明婶拽着他和周擎就走。 转眼门关上,静谧的卧室只剩他们俩。 薄祁闻深邃的眼眸在昏黄光线下透着宝玉般剔透的光泽,让他过分深情与迷人,他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温燃吹弹可破的脸颊,说,“现在还很不舒服?” 温燃闭着眼,不说话。 薄祁闻只当她病得太厉害,再加上外界那些新闻对她的攻击,心情糟糕。 他把她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怀里。 他怀中的气味还是那样清幽好闻,令人沉沦,连说话语气也是从前的样子,磁柔,宠溺,柔肠百转的滋味,叫人恍惚以为,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说,“那些事我都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跟着又笑了下,“不过,我们大明星路人缘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很多人都在为你说话。” 温燃把头埋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身,忍不住鼻腔发酸,即便不去看结果,她也知道,她猜对了。 薄祁闻有一百种办法去摆平这件事,唯独不可能,公开两人的关系。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温燃到现在已经不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他,付婧雪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勇气到底酝酿不出来。 她暂时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那样残忍的现实。 于是深吸了口气,她说,“我不担心。” “不担心病成这个样子?” 薄祁闻叹息,揉了揉她的头,“明婶说你饭都吃不进去,还一直吐,我想过把你送到急诊去,但外面又下了雪。” 明明是个寡冷少言的男人,却在面对她时,总是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特别和优待。 温燃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里,其实很少有温情的时刻,而每一次温情的时刻,都是薄祁闻给予她的。 或许,就是那一点不舍的。 舍不得那么快割舍。 那晚的最后,温燃到底什么都没问,在薄祁闻的照顾下,吃了药,喝了粥,再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醒来后,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明媚到这个世界仿佛仍旧是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过。 两天的病痛,让温燃觉得自己快要闷臭了。 一起床就去洗澡。 薄祁闻见她起来,也没了睡意,干脆趁着她刷牙的功夫,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从她的脖颈,锁骨,亲到耳垂。 之后那个吻,霸占到了她的唇。 只是这次温燃不太听话,无论他怎样引诱,她都不肯张唇配合他。 薄祁闻都没脾气了,气笑说,“几天不见,接吻都不会了是吧。” 温燃声音仍旧有点沙哑,说,“我病没好呢。” 薄祁闻捧着她的脸锲而不舍地亲过来,“那正好,我帮你分担。” 温燃又怎么拗得过他,她被他亲得意乱神迷,别说张唇,到后面整个人都被剥开,但总算清早这次,薄祁闻没太过分,他知道温燃病没好,身体虚,每一下都把握着分寸,尽量让她惬怀。 最后是薄祁闻把她抱进浴室。 怕她受不了凉,他把浴室内的温度调高了很多,温燃就这么被他抱着,泡在铺满泡沫和玫瑰的浴缸里。 那阵子薄祁闻都很忙。 即便是那个时候,也是手机不离身。 温燃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只是靠在他怀里闭着眼浅寐,直到薄祁闻攥住她的一只手腕,往上面套东西。 温燃睁开眼,看到是一条样式古朴的玉石手串,中间穿插着几个珐琅彩金饰,珠子翠绿欲滴,剔透莹润。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才知道,那手串的一个珠子,都够三线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那翡翠还有个相当矜贵的名字,叫龙石种翡翠。 温燃看了看手串,又看薄祁闻,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弄来的。 薄祁闻却说,“特殊渠道求来的,说是高人给打了几道符,能让人少生病,少遇小人。” 说着,冲温燃意味深长一笑,“懂了没?” 温燃有点儿懂,又有点儿不懂。 她来回看了会儿那手串,说,“他们说越有钱越相信这个,你也是?” 薄祁闻语气淡淡,“夜路走多了,有时候不得不信。” 不然当初的薄太太,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薄祁闻带回去,无非是她当年找人查了薄祁闻的八字,对方说薄祁闻会带着薄氏走上另一个高度。 后来每年做慈善,也是这个道理。 钱赚的太多,就该往外散一散,免得后面撑不住。 薄祁闻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总之戴着就是,除了房事的时候不能戴,其他都没问题。” 温燃一听这话,立马把手串摘下来,放到一边,还抽出一张洗脸巾盖住。 薄祁闻被她逗得朗声大笑。 笑够了又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她好一阵,“又在勾引我。” 兴许是觉得亏欠她,接下来的两天薄祁闻都在家陪着她养病,还亲自下了一次厨,给她做桂花糯米藕吃。 温燃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做饭。 可即便如此被偏爱,她也像是丧失了精气神一般,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薄祁闻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但不会缠着他,围绕他,更不会觉得高兴。 好像从前那个满心满眼爱慕他的姑娘,突然就换成另外一个,更成熟,更冷静,更淡定的她。 第140章 眼看病好了。 温燃的假期也结束了。 随着电影热映,温燃名气大增,短短几天就有新本子广告和综艺邀约,茹姐问了温燃的态度,确定她都想要,就一口气全接了。 看那日程,估计年前都没法空出假期。 刚巧那天薄祁闻那边遇到了一些事,他心情明显不大好。 走的时候,他亲自送温燃去的机场。 温燃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到了,正在机场外等她。 怕被人拍到。 温燃便让薄祁闻把车停到了比较偏的一个拐角。 薄祁闻眸光冷淡,“现在都开始学会避嫌了。” 温燃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免得给你和公司惹麻烦。” 说不清为什么。 那天薄祁闻突然就想抽根烟,可在温燃面前,还是忍住了。 温燃说不清为什么,突然一笑,“薄祁闻,其实你挺矛盾的,一面让我飞更高,一面又不舍得放手。” 薄祁闻呵笑,“放手?” 他看向温燃,“你是这么想的?” 温燃没说话,准备下车,却被薄祁闻锁在车里。 薄祁闻欺身过来吻她。 就是那一瞬间,温燃心潮涌动,眼眶泛酸。 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平静地看待两人这段露水情缘,可事实上,她还是无法抗拒对他的喜欢。 那个吻,两人亲了很久。 开始是他急于霸占,后来又是她急于索取。 最后才被胡雅米的电话打断。 温燃调整好呼吸,接她的电话,说马上就过去。 电话挂断,她对薄祁闻说,“我真得走了。” 情人间的亲吻总能成为情绪最好的安慰 剂,薄祁闻把她的长发掖到耳后,警告似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说,“飞高可以,但不可以飞走。” 那时温燃只把这句当成他最普通的情话,给面子地笑了笑。 却不知薄祁闻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变得异常忙碌。 温燃被行程缠得晕头转向,薄祁闻那阵子同样日理万机,国内和海外的很多纷争,都在推着他往前走,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她微博逛一逛,留两句言。 这个状态,很容易就会被人看作是单身。 果不其然,温燃在拍摄一部上星刑警剧的时候,就被一个同组的男演员追求了。 温燃很直白地拒绝他,男演员却笑说,又不认真,偶尔排解一下寂寞不挺好的? 温燃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很多人的感情可以不纯粹到这种地步。 那薄祁闻呢? 他会不会偶尔也觉得寂寞空虚? 整个一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二月初,温燃接了一个商务活动。 是个贵妇级珠宝品牌的商务晚宴。 邀请的都是圈内的有钱人,和当下很火的明星来给珠宝代言和推广。 没错,温燃在那年二月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内娱新兴小花了,她蹿红的速度谁也没想到,迅速引起业内很多人注意,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找营销号发她的黑通稿了。 偏偏她的地位还和那些流量小花有微妙的不同,因为她是靠电影火起来的,相当于电影演员,会更被看中。 然而,再被看中,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戏子。 说白了,那场晚宴,他们这艺人就是过去推销站台的。 唯一特别的,是温燃不用坐在油腻男士那桌,而是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坐在都是贵妇的那桌。 那群贵妇都蛮喜欢温燃的,她一坐下来,就热情和她攀谈,问她接下来要拍什么戏,还说非常喜欢她在《沉默的谎言》里的表演,搞不好未来要拿奖的。 温燃在圈子里浸淫久了,早已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止能把这几个贵妇哄得笑容满面,还能做到体态和表情无时无刻的优雅得体。 她只是没想到。 那天会那么不巧,原本不打算出席的蔡艺敏,就这么中途出现了。 蔡艺敏和其他受邀贵宾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见她过来,那些贵妇都站起来,对她笑脸相迎。 蔡艺敏却只是敷衍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状似不经地坐在温燃身边,三份笑意地夸她,“今天这条礼服裙很配你,珠宝也是。” 温燃穿得是一件淡粉色珠光光泽的露肩礼服裙,配的是品牌方让她佩戴的当季最新款珠宝。 是很适合她气质的清纯仙女风。 已经有两位富婆因为她戴的好看,选择下单了。 温燃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同样笑着看向蔡艺敏,说,“谢谢,您今天也很美,感觉有几套珠宝会很符合你的气质。” 蔡艺敏表现出兴趣浓厚,哦了声,“是吗?” 不等温燃反应,她就已经伸手过来,捏住温燃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温燃戴着的那套珠宝耳饰,“你是说你这套吗?” 蔡艺敏和别的女人比起来,最高明之处,就是她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来明晃晃地打压别人。 她会由衷地赞赏你,包容你,再用虚假的仁慈来俯瞰你,睥睨你。 就好像在告诉她,你看,我才是和薄祁闻同一个阶级的人。 蔡艺敏把温燃当做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人体玩偶,看完了耳饰,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项链,真诚赞美道,“这套是不错,就是可惜了,和我的风格太不一致。” 第141章 顿了顿,她笑,“但薄祁闻肯定喜欢。” 那语调里,似乎有种无奈的纵容。 说着,又拖起红酒浅抿了口,冲温燃弯唇,“他眼光不错,是不是?” 到底是年纪阅历,家室地位都足以碾压温燃的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温燃的心沉到了海底,再死死按住,几乎窒息。 温燃抿唇坐在那儿,不发一语。 终归是蔡艺敏点到为止地放过她,坐了没多久,就去其他桌上和别的男士攀谈,之后再没看她一眼。 那天蔡艺敏的举动,就只表达出来两个信息。 一个是,我知道你。 另一个是,我不介意他有你。 饭局结束后,温燃回到酒店,开始疯狂呕吐,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可就是想吐,吓得胡雅米以为她怀孕了,差点儿给她买验孕棒,结果温燃吐一会儿就好了,只是脸色异常难看,眼里毫无生气。 那阵子茹姐都陪着她。 见她这个样子,劝她说不然放放假,回去休息几天吧,一直这样高强度工作谁也受不了。 温燃想过拒绝的。 谁知当天沈念辞的电话就这么打了过来,她告诉温燃,说薄祁闻出车祸了。 温燃那会儿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心脏几乎停摆。 饶是在心里打了再多预防针,涉及到对方安危的时候,也还是无法冷静。 听温燃语气明显急切,沈念辞安抚她说,“没事没事,你先别担心,就是右胳膊骨折而已,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我主要是这阵子在外面旅游,回不去,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担心,但是我想也不能这么瞒着呀,你回去照顾他,他还能好受一点。” 温燃也冷静下来,说好,我这就回去。 然而时间太晚,温燃不想回去打扰薄祁闻休息,便订了第二天清早回去的机票。 抵达北城的时候,不到七点。 加上一小时的路程,刚好八点。 正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温燃带着路上买来的薄祁闻爱吃的新鲜水果,还有他喜欢的早餐,去了那家私立医院。 她以为她会是清早第一个来看薄祁闻的,结果,有人远比她更早一步。 还没走敲门走进病房,温燃就听到病房里,那道始终带着三分笑意,谈吐睿智又成熟的女声,“诶,我都说了,你躺着就行,我喂你,你非坐起来干什么!” 脚步就此顿住。 下一秒,薄祁闻疏冷淡漠的声嗓在病房里徐徐荡开,“轻度骨折而已,又不是废物。” 蔡艺敏就笑,“又来脾气了不是,你也说骨折,一个月就好了,生什么气。” 说话间,她吹了吹手里的热粥,“我又不嫌弃你。” “……” 温燃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薄祁闻说过的话。 那时她在红木门外,他在红木门里。 他笑得漫不经心,说得凉薄寡情,“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婚姻这种事,我们薄家,又有谁真说了算呢。” 就是那刻。 温燃近乎绝望地想,原来清醒的一直是薄祁闻。 做梦的,是自己。 第55章 红线 手脚冰凉地站门口,身后走来一个护士,问温燃,“要找人?” 温燃仓惶回神,下意识摇头。 护士见怪不怪的擦身而过,病房里的蔡艺敏还在说着话,具体在说什么,温燃没细听,她只是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口,转身下楼。 这行为其实挺没出息的。 温燃心里清楚。 她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进去,亲眼看看薄祁闻那刻眼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或者单纯给蔡艺敏找一次不痛快,给他们俩的未来添一道裂痕。 但可能,最后不痛快的人只有她自己,滑稽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她也舍不得让薄祁闻难堪。 那是给予过她希望与莫大恩情,改变她命运的男人,他不该被那样对待。 可再拎得清,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即便已经很尽力去控制那刻的情绪,温燃还是在上车后被瞧出端倪,眼眶酸软得厉害。 胡雅米问她,“燃燃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也许进娱乐圈后,表情管理这门课上得太多,温燃到那会儿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笑,说,“没事 ,就是有点恶心。” 那阵子温燃常头晕恶心。 胡雅米习以为常,马上给她拿药,“你先吃两片。” 温燃却说,“我想抽根烟。” 胡雅米动作停住,若有所悟似的看她两眼,颇为担心地点头,拉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外头帮她“巡逻”。 温燃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吸进去的第一口就开始咳嗽。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抽烟的时候,她还是薄祁闻工作室的员工,躲在那棵桂花老树下找清闲,却被薄祁闻瞧个正着。 那时她的心情是怎样呢? 是害怕,还是惊喜? 温燃已经说不清了,总觉得这段日子像在经历一场漫长,虚无缥缈的梦,经历的每一秒都在担惊受怕,怕这个梦会醒,而当下,梦真的醒了。 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抑或是想死得更痛快一点。 那天温燃到底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在烟马上要燃尽的时刻。 电话响了十来秒,薄祁闻接通,他的音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透着熟悉的沉柔,问她,怎么这么早打来电话?早上有戏? 第142章 温燃弹断烟灰,轻吸一口气。 试图用笑来掩盖她声音里微弱的颤抖,她说,“嗯,刚拍完,你呢。” 其实后来回忆起来。 薄祁闻不是感知不到那时温燃的不对,他只是笃定温燃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温燃。 可再运筹帷幄的人,也敌不过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 在薄祁闻波澜不惊地说出他此刻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两人之间的那根红线,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断了。 温燃垂着长长的眼睫,很轻地笑,说,“是么,这么早。” 蔡艺敏就在这时给薄祁闻递来一颗削好的苹果,很懂事地,用气音说,“吃一口。” 薄祁闻说不上哪里来的烦躁。 没看她,也没接。 往后靠了靠,他闭着眼对温燃说,“这阵子都很忙,你照顾好自己,等时间充裕了,我就去看你。” 电话那头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薄祁闻眉心没由来一跳,蹙眉睁眼开,温燃就在这时说,“好的。” 不等他回答,她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让薄祁闻思绪有一瞬的恍惚。 蔡艺敏把他拉回神,半讥半调侃道,“怎么,小情人又有脾气了?要你哄呢?” 薄祁闻看向她。 古井无波的眼神,早已没了刚刚接那通电话时的耐心与温柔。 蔡艺敏要笑不笑地开口,“忘了跟你说,我昨天还和她见了一面,确实很漂亮。” 薄祁闻眼底尽是冷意,“蔡小姐,你越界了。” 蔡艺敏云淡风轻地耸肩,“品牌方邀请,碰巧而已,我也没和她说什么。” 以她的城府。 薄祁闻并不打算相信她。 可凭借他对温燃的了解,要是蔡艺敏真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绝不会是当下这么平静的态度。 总归是不大舒服。 薄祁闻眸色黯沉,语气疏离地赶客,“时候不早了,多谢蔡小姐的早餐和探望。” 蔡艺敏和过往那些和他相亲的姑娘全然不同。 她仿佛一个没有弱点和痛点的人,即便薄祁闻把问题抛在明面上,她也有种势在必得的笃定感。 蔡艺敏拎包起身,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挫败,只是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薄祁闻眉宇间神色浅淡,谈不上是否感兴趣。 蔡艺敏兀自开口,“因为你和其他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但又活在同样的牢笼里。” 这个评价。 终于让薄祁闻漫不经心掀眸,朝她撂上一眼。 蔡艺敏说,“爱情从不是长久的东西,我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等到你愿意。”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薄祁闻目光如炬,“蔡小姐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 蔡艺敏但笑不语,那眼神像是能将人看穿,转身大大方方离开。 路过门口时,瞥到地上那袋水果和早餐,她短暂停顿一瞬,冷着脸抬脚踢开半米远。 …… 也是回到绿意居后。 温燃才知道,那场车祸,薄祁闻不止撞到胳膊,还撞到头,虽然没有外伤,却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阵。 作为最亲近薄祁闻的人之一。 明婶内情了解得不少,她气得够呛,“肯定是薄家那两个婆娘找人弄的,她们平时就恨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然而不止是家族恩怨那么简单。 那段时间薄氏内部股权动荡,人人岌岌可危,大家更担心的,是薄祁闻和蔡家联姻,谁人都想插上一脚,生怕他得了好处。 后面这话,明婶没有说的那样直白,但温燃心里很明白。 其实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是这么快。 明婶和她倾吐干净,才回神想起来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燃笑笑说,“回来带点儿东西。” 明婶啊了声,“你要去陪先生啊,还是回剧组?” 温燃边往楼上走,边迟疑道,“回剧组,都是一些需要用的东西。” 四两拨千斤的话,明婶似懂非懂,终究只是家里的阿姨,她没权过问那么多。 只是不过问归不过问,她也不是傻子,温燃自打回来,几乎一整天都在楼上收拾东西,明婶中途过去偷看了几次,发现她跪坐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内衣。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明婶偷着给薄祁闻打电话。 打了几次,电话才接通,接通的人还是周擎,说先生刚吃完药,睡着了,问明婶儿怎么了。 明婶儿压低声音说,“温小姐和先生吵架了吗?她怎么今天回来收拾行李了呢?” 周擎:“……” 也是巧。 他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时,薄祁闻蹙着眉头,恰逢其时地醒了。 桃花眸惺忪疲倦地看向周擎,他问他,“怎么了?” 周擎浅噎了一下,在他逼问目光中,慢吞吞地说,“明婶说,温小姐好像在收拾行李。” 薄祁闻眼神一刹死寂,“她回北城了?” - 温燃在绿意居的东西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 比从大学宿舍搬出来那会儿,样样东西都没法扔,因为样样都值钱,很多品牌方送东西,也都送的这个地址。 第143章 她整理了大半天,仍旧有一堆东西在衣帽间。 那里面有一半是薄祁闻送她的礼物,衣服,鞋子,首饰,包,很多还是崭新的,她都没碰过。 温燃从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她把自己没用过的,都留了下来,用过的才决定带走。 收拾到差不多,才给胡雅米打电话,让她找搬家公司过来接她。 其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温燃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明婶在旁苦口婆心地劝,说先生这阵子是真的忙,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温燃笑着解释了几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明婶还是不停地劝她别走。 温燃就朝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扬扬下巴,说,“不走也不行啊,一会儿搬家公司都过来了。” 话音刚落。 薄祁闻的声音就从背后徐徐传来,低沉的,愠怒的,充满压迫感的。 他说,“谁准你离开的。” “……” 温燃那颗心早已在早上揉扁搓圆。 她单纯地以为,再见到薄祁闻时,不会再痛了,可直到亲眼再见到他,她才明白,只要面对真正爱着的人,心就永远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薄祁闻左手还打着石膏。 似乎来得急,他内里还穿着医院的病号衬衫,外面披着宽大的外衣,看起来有种少见的落拓不羁,却仍旧清隽俊逸到让人一眼钟情。 温燃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像是刀抹在脖子上,很快就要濒死,却还对生残存着一丝希望。 薄祁闻冷着脸走到她面前,明婶自觉退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薄祁闻看她几秒,单手拽着她上楼。 那年北城似乎格外喜欢下雪。 不过眨眼的功夫,窗外就簌簌飘起了雪花。 薄祁闻看着摆在他面前已经收拾好的几个行李箱,冷笑着问她,“这都什么意思,嗯?自立门户?还是要跟我分道扬镳?” 温燃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她越是平静,薄祁闻越是恼火。 薄祁闻这辈子从没有这么难以掌控过情绪,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因火气略显扭曲,他态度极为不悦地呵笑,“总要给我个原因。” 像是预料到什么。 薄祁闻稍作停顿,眉头紧蹙间透出几分克制后的耐心,“就因为我骗了你?没告诉你我在医院?” 说话间,他朝她迈了一步。 温燃知道那是他求和的信号,于是她忍着眼眶的酸胀,和再度沦陷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轻舒一口气,“不是。” 不到一米的距离,仿佛隔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银河。 温燃攒够勇气开口,笑了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水波轻荡,说不清到底在灼伤谁。 她说,“薄祁闻,我腻了。” “……” “我们分手吧。” 第56章 春夜未燃 薄祁闻始终记得,早年白萍生在夜场上给狐朋狗友讲过一段混账话。 字字泣血,全是他的切身体会。 他说,这恋爱啊,要谈可以,但绝不能谈太年轻的姑娘。 要再加个初恋,那可千万别碰,这样的姑娘向来是最不好谈拢的。 谈的时候,是来劲,但要求也多啊。 既不能冷落,又不能慢待,更不能伤了她的自尊,最好是一颗心全都交给她,把感情谈的轰轰烈烈才行,等到谈崩那天,就更难了,搞不好还寻思腻活的,可不是砸钱就能愉快解决的。 最怕的就是悄无声息给你搞出个孩子来,到时候你说是要啊,还是不要? 一番话说完,众人感同身受地哈哈大笑,唯有薄祁闻一人,嘴角勾着淡淡又轻蔑的笑。 白萍生看他笑,特意点他,“诶诶诶,别不在乎啊,警告的就是你!” 话说完,一群人不入流的富二代笑得更是开怀。 薄祁闻就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拖着酒杯漫不经心饮了一口红酒,于红尘中片叶不沾身的冷情。 那时他在想什么? 薄祁闻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是突然顿悟,这么多天被他捧在掌心,捂在怀里的姑娘,原来是这么特别,特别到他还没喊停,她就已经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什么寻死腻活,什么搞出个孩子。 那些烂俗的情节,是断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她冷静,清醒。 她从头到尾就只会平平静静地看着你,笑一笑,说我腻了。 分不清是觉得这刻的自己好笑。 还是温燃那话好笑。 薄祁闻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弧度,狭长的桃花眸半眯,镜片折射出摄人的凉意,“你是认真的?” 温燃没说话,也不看他。 薄祁闻心头像是吃了一记闷锤,点头荒诞地笑,“所以是蔡艺敏跟你说了什么,你信了。” 温燃垂着眼眸。 努力让声音没有破绽,“没有,她没有跟我说什么。” 薄祁闻傲慢地呵笑一声,试图拆穿她的伪装。 温燃只是抬起眸,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她真的什么都没跟我说。” 她其实不擅长撒谎。 就连做i的时候都是,就算她装得再尽兴,薄祁闻也知道她没到就是没到。 正是她的不擅长,才狠狠刺痛薄祁闻。 薄祁闻走过来,眼中的冷笑透出罕见的居高临下的恨意,“是么。” 第144章 那是上位者才会有的,被背叛,被违逆时的眼神,他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腻这个字,我是哪里不好?” “因为就是腻了。” 温燃仰起头,眼底发烫的水汽一次次试图攻击她的眼眶,“恋爱就是会腻的,薄先生你不知道吗,难道和您恋爱,就只有等着被甩这一条路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攻击和报复。 却又不敢真正拆开问题的症结给他看。 看什么呢,又有什么好看的。 答案她都知道。 就是问一百遍都是徒劳。 最多就是让他内疚一点,最后分了手,再加一句,以后有什么需要,过来找我,我都会帮忙。 对温燃来说,那才是最惨烈的分手方式,她不要。 她不要薄祁闻那么体面。 她宁愿他恨自己。 恨比爱长久。 他好歹能把她记得久一点。 见她这么坚定。 薄祁闻最后的笑意敛去,就这么目光死寂地瞧着她,像在瞧一个陌生人。 蓦地,他怒极反笑,“到底谁教你的,把人捂热再一脚踢开?” 温燃:“……” 她早已没有能量再被他这样直视着。 她怕被他看出破绽,也怕自己后悔。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抑着唇瓣的颤抖说,“没人教过我,我本就是这样烂的一个人。” 不等薄祁闻反应,她仓皇逃窜一般,“不打扰您了,再见。” 说完企图绕过薄祁闻离开。 可薄祁闻又哪里会让她这样如愿,当即上前一步,一改往日儒雅,沉冷阴鸷地把她抵在身前。 他低眸讥讽地笑,“说走就走,呵,温燃,你到底对我动过真心么?” 薄祁闻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温燃心上。 她必须很努力地忍着疼痛,才能斩钉截铁地说出那个字。 她说,“没。” ——薄祁闻没动过真心。 她何必纠缠。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果决。 薄祁闻怔怔看了她几秒,眼里水波轻颤,叹息着冷笑着点头,“有出息。” 他像是失望至极,在她面前脱力般坐下,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却还是保持着体面的笑,“我竟不知道我们温燃是这么狠心的女孩子。” 说不清恨还是爱。 那时温燃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狠狠刺伤薄祁闻。 狠心斩断他们这段关系。 她眼眶发红,“狠心的人才有路可走,不是么,不然我又怎么走到今天这步。” 薄祁闻冷瞥着她哼笑,“原来我只是你的垫脚石。” 温燃咽着嗓,声音终于软下来,“对不起……” 软刀子一样的话。 谁又喜欢听对不起。 薄祁闻凉凉一笑,吐出烟圈,目光像是忽然失去了焦点光,肩膀难掩颓丧。 温燃从没见他如此落寞过,一瞬间窒息到喘不过气。 眼泪簌簌落下来。 她控制不住,只能半低着头。 薄祁闻以为她在愧疚,心在那瞬疼得更厉害。 他其实一直知道的,这姑娘感激他。 即便他平时有些忽略她了,她也从不耍脾气,对他没要求。 她乖巧到,薄祁闻从没想过她会主动飞走。 但这一天就是来了。 又能怎么办呢。 他又不喜欢强求别人。 总不能真把她拴在身边,最后又什么都给不了。 “也好。” 就这么沉默须臾,薄祁闻忽然开腔,喃喃笑道,“好聚好散也好。” 他轻点着头,像在赞同温燃提出的分手有多明确,却不知道温燃那刻的心早就碎成了千万片。 薄祁闻看向她,说,“想好退路了吗?” 那话的意思挺明确。 毕竟要从之前的关系里抽 离,就要想好未来的路不会那么坦荡。 薄祁闻冷情就冷情在这里。 他永远是个精明的商人。 温燃没什么好意外的,却还是觉得心头痛感一阵阵涌上来,让她呼吸急促。 她深吸一口气说,“谢谢先生关心,未来的路我自己能走好。” 薄祁闻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审视她。 像是试图从她眼中审视出她到底有多绝情,可终究还是败给她的眼泪。 薄祁闻自嘲一笑,把半截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眼神冷寂,“我都忘了,你现在红了,早不需要退路。” 带着恨意的话像一把刀。 锋利的刃直插心口。 温燃和他对上视线。 薄祁闻深邃的眉眼在光影中凌厉俊美,就这么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如同初见。 不同的是,此刻的眼神里,有爱也有恨。 薄祁闻甚至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笑着说出那句话。 他说,“离开我,你开心就好。” ……怎么能开心呢。 怎么可能开心呢。 温燃就是那瞬间崩溃的。 她眼泪汹涌地落下来,落到她泣不成声,薄祁闻终于站起身,把她重新搂在怀里。 他想像一个长辈那样,体面地安慰她,放她走,可当真正抱住她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即便是单手抱她,也像要把她嵌在怀里。 薄祁闻压抑着翻涌晦涩的情绪,在她耳边祈求般低喃,“温燃,只要你说一句后悔,前面的话我都不当真。” 第145章 那一句,几乎是他用自尊来换的。 这些年他又对谁这样低过头。 可即便如此,温燃也还是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她像个不知好歹的顽劣孩子,每一个字,都让薄祁闻溃不成军,灵魂碎裂到谷底。 她说,“薄祁闻,分开吧,就这样,分开。” 趁春夜还未燃尽的时候,趁我还舍得放开你的时候。 我们谁也别回头。 - 那晚的雪,是那年北城最大的一场雪。 温燃记得很清楚,降雪量有十厘米。 不知是真是假。 但的确是搬家公司的人说的。 胡雅米临时找的搬家公司,很不专业,时间又晚,瞧着又是大明星,又是豪宅的,到门口就加了三分之一的钱。 胡雅米不乐意,在门口跟司机吵了几句。 温燃拖着行李箱出门,听见那师傅用地道的京腔说,“哎呦喂姑娘,今儿雪有十厘米呢,我都在这儿等你们多久了,加钱很正常好不。” 胡雅米吵吵嚷嚷反驳了他什么。 温燃没听清,因为后头跟着明婶和周擎。 明婶见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吓得脸都绿了,穿着拖鞋就出来追她,怎么都不想她走,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说俩人谈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散了呢。 还替薄祁闻说话,说先生是真心待你的,你不要听外面怎么说,他有他的难处,但他真的疼你。 周擎也头一次这么有活人感。 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跟在她身旁步子都是碎的。 周擎说,“温小姐,先生为了你都能从医院回来,你就不能好好听他解释吗?至于这么冲动吗?” 可再怎么说都没用。 温燃是铁了心就一定会做到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搭话过一次。 还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擎接了一通电话,周擎才停下来,面色紧促地跑到一边去接电话。 温燃知道是薄祁闻。 他的声音,她一次也不会听错。 扭头看向别墅。 她也的确看到了他,就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身形清隽孑然,让人无端心疼。 冥冥对视不知多久。 温燃狠心收回目光,跟司机说,“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司机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马上笑了,“还是大明星痛快哈!” 谈好价钱,司机把温燃的行李放到车上。 胡雅米见温燃眼眶又红又肿,过来小声问,“你还好吗燃燃?” 温燃摇头说没事,朝前面的suv递了个眼神,说走吧。 胡雅米其实有点儿迷茫,她只知道这一个住处,于是问温燃,“我们去哪儿啊,你还有别的地方住吗?” 温燃点点头,说有的。 就是之前给温素玲租的那套房子,三室一厅,不算大,但足够她住了。 正好搬回去,还能陪陪她。 温燃抬手抹了把眼泪,笑说,“就是得麻烦你,今晚过去多陪我收拾一下了。” 胡雅米哎呀一声,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可是你助理,快别哭了,省得被人拍下来,你明儿又要上新闻可怎么办。” 温燃破涕而笑,和她一起上快步了车。 周擎到底没跟着两辆车走。 薄祁闻不让。 回到楼上,周擎心情分外沉重。 他跟了薄祁闻这么多年,薄祁闻什么心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 当初薄祁闻跟温燃在一块儿心情有多好。 他现在心情就有多糟。 周擎克制不住地替他操心,果然一推门进去,就见薄祁闻站在窗边抽烟。 周擎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少抽两根吧,等会儿还要回医院……” 也是这会儿,薄祁闻才想起来自己的右胳膊,还绑着石膏。 他低眸瞧了眼,左手的烟就那么燃着,烟灰簌簌往下落。 想到温燃刚刚连一句都没问过他的伤。 薄祁闻没由来一笑,“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装都不想装。” 第57章 玫瑰 茹姐是除了胡雅米外, 第一个知道温燃和薄祁闻分手的。 茹姐不放心温燃,让胡雅米在她那儿住下。 还问她温燃情绪有没有不对劲。 那会儿温燃正在浴室里洗澡,水声哗哗,什么都听不清,胡雅米在外头悄咪咪听了会儿,才回头和茹姐好好打电话。 她说,“分手了,肯定伤心难过嘛,但总体来说还是挺镇定,也挺正常的。” 茹姐在圈里浮浮沉沉久了。 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之前就遇到一个和温燃情况差不多的,明明很有爆相,就因为被富二代男朋友甩了,伤心到在浴室里割腕,给茹姐他们吓疯了。 后来救回来,也双相抑郁了,戏都没法拍,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复工,那时候人已经没热度了,现在累死累活撑死都到不了三线,一见到茹姐就哭诉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恋爱脑。 平心而论,茹姐不希望温燃这样。 她觉得温燃是她这两年手里最前途无量的小花。 她未来的高度远不止于此。 茹姐深吸一口气,“暂时没事正常,可能情绪还没爆发出来,你这段时间盯她盯紧一点,有事立马给你其他几个姐还有我打电话,千万别让她做傻事知道吗,她要出事,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第146章 最近茹姐刚给胡雅米涨完工资,胡雅米干劲儿足。 她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茹姐,我保证贴身跟紧她,不过你也太邪乎了吧,我觉得真不至于,燃燃她这人挺清醒的,要是不清醒怎么会和那么好的薄先生提分手。” 茹姐音调都变了,“你说谁提的分手?” 胡雅米语气还挺骄傲,“燃燃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茹姐隔了好几秒才万般不解地开口,“她怎么想的啊?” 胡雅米向来憋不住好屁。 就压低嗓音,小声道,“薄先生不是要联姻了嘛,这事儿你不是都知道。” 是知道没错。 不止茹姐知道,很多和薄氏关系近的人都知道。 就只有温燃不知道。 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想让温燃知道。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茹姐只是没想过,温燃会这么决绝的放手……那可是薄祁闻,换做别的女人,得到了他的人和心,得到了他的庇护和和宠爱,还有什么好纠结在意的? 只能说太年轻,想要的太多,也想不明白。 茹姐在心里叹息,说,“薄祁闻就那么同意了?” 胡雅米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就进去帮忙搬了一趟东西。” 茹姐说好吧,回头我亲自问问她。 被茹 姐这么一提醒,胡雅米当晚就机警起来,温燃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寸步不离的。 温燃都无奈了,失笑着说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胡雅米困得直打哈欠,“那茹姐不放心你嘛。” 温燃瞬间了然。 她松了松肩膀,说,“我没事,真的,我就想和我奶奶待会儿,顺便看看剧本,你早点去睡。” 那时的温奶奶已经在护工的照料下入睡了。 温燃说的都是实话。 万籁俱寂的夜,放空是就最好的舒缓。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胡雅米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上前抱了抱她,哄小孩似的,“那你也不许熬夜啊,我在床上等你。” 被胡雅米这么抱了一下,温燃泛凉的心都好似回暖三分。 转身进了温素玲的卧室。 屋内飘着淡淡的熏香,老人家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温燃坐在她床边的藤椅里,给她掖了掖被子。 转眼巡视起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一瞬间竟有种极度不真实感,明明不到半年时间,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住上了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再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而这一切的根源。 在于她非常非常幸运的,遇到了薄祁闻。 只是很可惜,曾经薄祁闻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现在却成了她人生中注定要擦肩而过的。 想到这,温燃提上一口气,眼泪再也没了伪装,不争气地再一次落下来,滴在她手上的剧本,晕成小小的圈。 温燃试图用袖子抹去那些湿漉漉的斑点。 却怎么都擦不干。 就像薄祁闻渗透在她人生里的点点滴滴,最终都变成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 日子一旦到了年尾。 就会过得特别快。 从绿意居搬出来没几天,温燃就马不停蹄地回上海复工,刚拍完护肤品代言广告,一本杂志封面,春节的气息就不经意席卷了全国各地。 眼看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 茹姐没逼着温燃再工作,把人早点放回北城过年。 温燃却在上海又逗留了几天,见了几位导演制片人,之后才赶着最晚的航班回去,陪温素玲过春节。 给的工资再高,护工也是要回家过年的。 所以春节的那几天,都是温燃亲自照顾的老人家。 温素玲那阵子状况好了很多,特别是见到温燃的时候,偶尔还会清醒,嚷嚷着要给温燃包饺子吃。 温燃怎么可能真让她动手。 每次都是耐心十足地哄着她,一个人进厨房做饭。 唯一庆幸的,是胡雅米和新来的小助理够细心,回家过年之前,把家里各种食材都准备足了,完全不用她操心。 俩人待在一块儿,孤单是孤单了点儿,但心也是静的,只要不去看消息不停的手机。 直到春晚结束,温燃把温素玲哄睡着后,趁着下楼抽烟的功夫,才拿起手机来看。 这半年,她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有演员,有幕后工作者,也有导演制片人,这些人出手都很大方,跟着新年祝福过来的,必然有一份红包。 温燃不想失礼,但凡是同辈,就都回敬了不小的红包。 包括了沫沫和庄灵。 其中最丰厚的那份,是给蒋雅和的,她给她发了十个二百块红包,蒋雅和都乐疯了。 微信电话打过来,她兴冲冲道,“现在当大明星了,就是不一样哈,出手都这么阔绰。” 温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抽烟。 悄无声息地把烟熄灭了,才对着镜头。 蒋雅和真心疼她,说,“你看你,又瘦了,这前置镜头都把你畸变成这样了,不过上镜特别好看,你都不知道,年前我们这儿商场大屏幕的护肤广告都换上你的了,就那个法国什么诗,贵的咧,我都舍不得买,看你代言,我才狠心买了个精华,还跟柜姐说冲你代言才买的,就为了支持你,够不够义气!” 第147章 温燃被她逗得忍不住笑。 笑完了说,“早说啊,我给你寄过去几套。” 蒋雅和却拒绝,“我才不占好朋友的便宜,不过该说不说,你那广告拍的是真好看,整个大楼三分之一都是你的大屏幕影像,好一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啊,就在那来回循环播放,真不一样了温燃,我真为你高兴,你这脸就该吃这碗饭!” 温燃也没想到那广告拍完这么快就上了。 她淡淡一笑,说,“那得谢谢我经纪人和老板舍得给我这个资源。” 其实这个代言,不该落在她头上的。 博林比她红的女艺人还有两位,这两位都挺想拿下这个代言的。 反观温燃,那会儿刚从绿意居搬出来,和薄祁闻分手分的悄无声息。 她那时冷静下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薄祁闻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她封杀了,她甚至已经抱着这个想法,盘算着兜里的存款,能回老家干点什么小成本买卖。 结果茹姐一个电话就给她打过来,让她赶紧去上海,和品牌方对接。 说是博林把广告给她了。 温燃愣了两三秒,下意识开腔,“……林总,还愿意重视我?” 这话说得挺莫名其妙的。 可茹姐多聪明。 温燃就是一个眼神,她都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 茹姐说,“林行涛好歹有话语权的,他知道现在该给谁喂资源,也不全听上头的。” 她口中的上头还能是谁。 温燃不用问都知道。 茹姐又说,“再说人家金尊玉贵的,犯不着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他那种人,分个手又不算什么,你就好好做你的艺人,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有我和林行涛顶着。” 茹姐话说得轻描淡写。 试图让温燃的心理负担减到最轻。 却不知有些话,反而刺痛了她。 温燃垂下眼帘,很轻地笑,“是啊,他那种人,分个手又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气几天,气她驳了他的面子。 怕是连碾死她都懒得动手。 想到那天的电话,温燃不由自主地思绪飘远,已经分不清第几次,想起薄祁闻那张俊美又脱俗的脸。 还是蒋雅和把她拉回神,问她,“过年就你和你奶奶吗?你家那位没来看你吗?” 温燃眼神迟钝了一瞬。 蒋雅和以为她卡了,叫了她好几声。 温燃回过神说,“雅和,其实……我跟薄祁闻分手了。” 话音落下。 蒋雅和像被掐死了一样安静。 两人这边的背景音尽是喧嚣的烟花爆竹。 温燃隐约听到蒋雅和喃喃了声,“……分手是什么意思。” 温燃闻言落寞一笑,说,“分手是意思就是,我不能爱他了。” “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 从薄家老宅出来的一路,天空不知何时再度飘起了雪。 虽然养了好些日子。 但距离手臂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薄老太太见薄祁闻伤成这样,想趁着过年让他在老宅住上一阵子,反正过几天蔡艺敏和她家人也要上门拜年,省得麻烦。 但薄祁闻那性子,岂是随便能听进去的。 他从十八岁赚到第一桶金开始,就不再回老宅,即便每年的生日,和除夕,都回来过,最终也要回去陪他的亲妹妹。 薄老太太向来不待见沈念辞。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越长大越像胡蕙卿,还总牵绊着薄祁闻。 于是当晚,薄老太太就点了薄祁闻几句。 薄祁闻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在周擎帮他穿好外套后,他不紧不慢说,“您的意思,是我为了薄家,连我唯一的血亲也要舍弃,是这样吗?” 这些日子,薄祁闻消瘦了很多。 连饭量都是大减的,无论什么山珍海味,到他嘴里都没滋味。 期间还得了场重感冒,烧到快四十度,把薄老太太都吓坏了,亲自去医院看他。 可就算如此,薄祁闻 也坚持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往返,给薄家那几位不争气的子孙擦屁股。 薄老太太难得噎了下。 想到种种缘由,一时间竟没法说话。 还是旁边的女人,薄祁闻名义上的二姐,薄雪开的口。 她向着老太太说话,“那也要看她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这么晚了还用你回去陪她。” 薄祁闻那阵子最不想听的就是“婚嫁”二字。 他轻嗤道,“二姐现在是把联姻算盘打到我亲妹妹这儿了?” 薄雪脸色登时一变。 傅北宸忙打断她,“哎妈,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别惹舅舅生气了。” 薄雪委屈,“谁惹他了啊,这还不是心疼他——” 这话叫人听着真真儿好笑。 薄祁闻冷笑出声,丝毫没给这一家人面子,转身就带着周擎里开了老宅。 车越朝北面的绿意居开,风雪越大。 薄祁闻降下车窗,于冷风中抽了根烟,之后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抽出一打厚厚的红包,扔到周擎怀里。 周擎眼神一变,忙说,“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薄祁闻碾灭没抽完的半截烟,淡声道,“大过年的,让你跟着我这孤家寡人,应得的。” 第148章 周擎闷声道,“您别这样说,我是您手下的人,应该的。” 薄祁闻轻笑了声。 他心想,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 人世间的规则,不过是有利可图,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就像他和温燃。 也是巧,他刚想到她,车就路过cbd最瞩目的一栋大厦,新年的夜晚,大厦流光溢彩,而那栋楼的广告屏幕,刚好播放的,就是她新拍的广告。 她穿着一条珍珠白裙子,在镜头下全方位展示她完美无瑕的肌肤,和优越的脸蛋。 分明是和从前同样的一张脸,却再没有之前的青涩与怯,每个眼神都绽放着一个当红女明星该有的光彩。 只是这光彩里,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 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热烈绽放,却长出令人痛苦的刺。 很没意外的。 薄祁闻心口就在那瞬,再度痉挛了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一靠,闭上眼,自嘲一笑。 突然有点儿后悔。 那天他怎么就没狠下心,把这广告给别的艺人? 第58章 症结 和朋友去冰岛旅行近一个月。 沈念辞回来的这天刚好是除夕。 她本不急着回来的,甚至想过和朋友在外地过年,反正家里大年夜的也不会有人在,她的好亲哥一定会在薄家老宅过年。 可仔细一想。 薄祁闻每年春晚开始后都会回来,另一种层面来讲,不也是为了陪她过年? 沈念辞还是懂事的。 况且那时薄祁闻的状态实在谈不上好,既分了手,伤也没好,还要面对薄家人的各种催婚。 她不忍心他回来后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就老老实实地从国外赶回来,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虽然有一半都是半成品。 为了凑节日气氛,她还摆盘拍了照,发到朋友圈。 就是那会儿,她发完照片,鬼使神差想到了温燃。 之前在国外忙着旅行,她没掺和两人之间的事,等回来才意识到,温燃和薄祁闻分手已经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她一次都没刷到过温燃的朋友圈。 沈念辞知道,温燃不是那种爱显摆炫耀的性格,她平时就很低调,半个月都刷不到她也很正常。 但那刻说不上为什么,沈念辞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她果然猜对了——温燃的朋友圈显然把她屏蔽了。 沈念辞瞬间伤心又失望。 忍了再忍实在没忍住,给温燃发了条信息,结果发现,温燃早把她删了。 面对这个事实。 沈念辞炸了。 薄祁闻刚一进门,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拂掉,就见沈念辞咋咋呼呼地过来,气势汹汹道,“你前女友也太没良心了吧,我还想关心她呢,她倒好,翻脸不认人,直接把我删了!” 周擎一听这话,率先变了脸色,给沈念辞使眼神,让她别说了。 沈念辞偏偏就不吃他那套。 非等着薄祁闻的反应。 然而薄祁闻只是神色短暂的一滞,什么都没说,换了鞋从沈念辞身旁擦身而过。 沈念辞一口气呕在心里,周擎小声跟她说,“姑奶奶,你就饶了先生吧,他在那边本就不大痛快。” 沈念辞斜眼看周擎,“他就一点儿不在乎?” 周擎说,“你以为他不知道?” 沈念辞噎了下,说,“他也被删了?” 周擎摸摸鼻子,状似不经地点了下头。 就在温燃刚从绿意居搬出来的三天后,薄祁闻有天晚上气不顺,在家里看到温燃剩下的一盒拼图没带走,就让周擎联系温燃,让她过来拿。 周擎照做了,结果,发微信被删,打电话被拉黑。 薄祁闻知道后气笑。 手一挥,把别人新送的玉石砚台都摔出了裂纹,他都不用试,就知道温燃肯定会同样方式对待他。 沈念辞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也真没想到,温燃这人分手这么果断。 那可是她亲哥薄祁闻啊,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 沈念辞十万个不理解。 薄祁闻那会儿却是终于有了饿的感觉,坐在餐桌前,随意夹了沈念辞亲手炸的早已变得硬邦邦的春卷,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 要搁以前,他一定会嫌弃至极,让沈念辞别白费功夫做这种垃圾。 可那晚,薄祁闻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吃了半碗有些凉了的海鲜烩饭,和一份鱼子酱蒸蛋。 他吃着,周擎和沈念辞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陪。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背景音。 怕氛围太尴尬,周擎和沈念辞俩人一唱一和地瞎聊起来,从沈念辞在冰岛的所见所闻,到周擎的婚期什么时候定。 聊了好一会儿。 薄祁闻撂下筷子,看了周擎一眼,“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周擎立马说没事的,已经跟家里人说了今晚不回去过年。 薄祁闻点点头,“想留下就自己选个房间,想回去随时回去。” 周擎笑笑说我有分寸。 薄祁闻看向沈念辞,沈念辞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薄祁闻说,“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早点上楼睡觉。” 说不清为什么。 沈念辞第一次在薄祁闻身上,看到孑然一身的气质。 第149章 在认识温燃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的世界枯燥冰冷,被钱权的味道充斥,从不会被感情左右。 沈念辞从前觉得,薄祁闻这样活着太辛苦了,她希望有个人能来温暖他,给他一点甜。 可现在,她又后悔当初有那样的想法。 如果不认识温燃,她的哥哥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 薄祁闻上楼后,短暂冲了个澡。 在周擎的帮忙下,他换好衣服出来,沈念辞正抱着抱枕,坐在他的沙发上。 薄祁闻挑眉看她,“干什么?” 沈念辞拍拍旁边的座位,说,“我们聊聊吧。” 薄祁闻乐了,“你这是又有什么宏图大愿让我帮忙实现?” 虽然嘴上这么说,薄祁闻倒也纵容着她,在她身边坐下。 周擎自觉离开。 沈念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想我呢,我就是想问问你胳膊好点没,还疼不疼。” 薄祁闻呵笑 了声,“才知道问,石膏都快拆了。” 沈念辞说,“那石膏拆了,还要再养两个月嘛,我关心也不算晚。” 她嘟哝了句,“再怎么没良心也比得过她吧。” 薄祁闻左手拿起打火机,点燃桌上的香片。 火光摇曳,倒映在他漆邃平静的眼睛里。 沈念辞以为他会让自己别再提她,却不想薄祁闻淡淡道,“这半个月,和她一次都没联系过吗?” 沈念辞脑子短路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温燃。 他都这样了还在意她! 沈念辞忽然就有些气,“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惦记她,她都把咱俩删了。” 薄祁闻不声不响地瞧她一眼,眼神虽不辨喜怒,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沈念辞抿了抿唇,“除了那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出车祸了,之后一次都没联系过。” 薄祁闻扣香炉盖子的手一顿。 眉心不经意蹙起。 他眼神郑重地看向沈念辞,似在确定什么,“我出车祸的事,是你跟她说的?” 沈念辞说,“是啊,不然还有谁?” 顿了顿,她有点心虚,“那会儿实在是担心你嘛,我就想着偷偷告诉她好了,让她回去看看你,让你有点安慰,结果你俩居然分手了。” 说到这,沈念辞也不理解,“不过你俩到底因为什么吵起来闹分手啊,我听明婶说了半天也没搞懂。” 在她碎碎念中,薄祁闻耳畔好似传来一阵不真切耳鸣。 他眉眼紧闭,胸腔闷痛。 等这段带着撕裂感的噪音终于过去之后,才徐徐睁开眼。 沈念辞见状,一下紧张起来,握住他的胳膊,说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薄祁闻清醒回神,侧过眸看她,用一种再三确认的眼神,“她当时怎么回应你的。” 沈念辞又愣了一下,仔细回忆道,“她当时,就说会马上回去看你的,还让我把你医院的地址和门牌号发给她。” 说着,她想到什么,双手一拍,“她后来还给我发过一次消息,说到医院了,马上就能见到你了,让我放心,但我当时应该在外面玩,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似乎也领悟到什么。 沈念辞马上拿出手机,翻开她和温燃那天的聊天记录,给薄祁闻看。 薄祁闻一瞬间神经紧绷。 薄白的唇抿紧,他接过手机,看到温燃在那天甚至发了一张照片给沈念辞。 就是他住的那家私立医院,大门口的照片。 温燃跟沈念辞说:【我到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你放心玩吧】 后头沈念辞又跟他说了什么,薄祁闻头痛欲裂,什么都没听清,还是周擎发现不对劲,赶忙进来给薄祁闻找药,让他吃下去。 这反应着实把沈念辞吓到了。 大过年的,小姑娘哭得眼睛发红,一个劲儿问周擎我哥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周擎再三跟他保证,“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他这阵子神思苦闷,吃不下去东西,导致身体有些吃不消,再加上之前被撞到,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诶,反正,多养养就好了。” 正在房间外面劝着呢。 薄祁闻在屋里叫了周擎一声。 周擎忙把沈念辞送下楼,回头再进去,薄祁闻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 他确实瘦了不少。 可那副天人之姿,却从未叫人失望过。 看到周擎万般愁绪的眼神,薄祁闻还有心思笑,“你不也说了,多养养就好,又不是要死了。” 周擎深吸一口气,“大过年的,您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 薄祁闻轻笑,说好,不说不吉利的。 说不清为什么,经过刚刚那么一遭,这些天压在他心口的某些郁结的情绪,竟没由来散去几分。 像是把淤积在身体里的毒素都排出去,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薄祁闻冷静下来,对周擎道,“你去帮我调两个监控回来。” - 年后的工作排得太满。 温燃在初四就决定复工了。 胡雅米短暂的春节过得实在不过瘾,回来后多少有点儿抱怨,温燃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她才重燃斗志。 按照茹姐原来的计划。 温燃本该再等一阵子进组的,现在她闯出了名气,之前签下的电竞综艺,茹姐觉得可有可无。 第150章 却不想温燃自己挺坚持的。 她笑说,“红了就毁约,做人不能这样啊茹姐,你就不怕我得罪人吗?再说为这游戏我训练了小半年呢,我也想出去表现一次。” 茹姐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这节目总归是个真人秀,挺暴露性格的,容易被网友审判,而且录制时间长,压力大,你到时候要几个地方来回飞,打得不好还要被淘汰,你自己考虑好。” 温燃是那种决定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的性子。 她温柔却笃定,“放心吧,我吃得消。” 但其实,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温燃想让自己忙起来。 最好忙到脚不沾地,忙到没时间做自己,更没时间去想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行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 温燃成了电竞综艺《再战巅峰峡谷》的第32位嘉宾。 嘉宾集结的那天,温燃遇到了个老“熟人”,颜一舟,原来颜一舟也参加了这季。 很巧的,两人还被安排着一起走红毯入镜接受采访。 之后就是拍摄定妆照之类的。 颜一舟作为这个综艺的老人,一直在帮助温燃,帮她缓解陌生和尴尬,讲解这个综艺的潜规则。 在此之前,两人偶尔在线上相遇,会组队打几次。 温燃上手能力很快,段位早不是当初那个黄金,颜一舟还挺看好她的,笑说有合适的机会,你就过来和我组队。 综艺里有熟人当然好。 温燃欣然同意。 巧的是,当天录制结束后,颜一舟也要飞去横店,两人坐的还是同一趟飞机。 颜一舟问了温燃的位置,跟着就换了座位过来。 温燃还挺意外的。 以俩人当时的名气,凑在一块儿挺容易被人认出来不说,也容易被人误会。 可他人都过来了。 温燃也不好说什么。 再者之前旁边坐着的还是个素人,还不如颜一舟坐在身边合适。 颜一舟知道她在紧张什么,露出唇畔的梨涡,笑说,“没事的,咱们俩上同一个综艺,私下还认识,就算被拍到也没事,都是同事。” 他这人好像天生就有亲和力。 让人无法拒绝。 温燃不自觉被这句“同事”说得放松下来,也笑了笑,和他聊起来。 一聊才知道,颜一舟拍的那部戏就在温燃隔壁。 是个古偶,小成本小制作。 温燃新剧则是准备上星的谍战剧,里面大咖云集,她在其中饰演的是角色很饱满的女二号。 这是她除了《沉默的谎言》外,主动竞争来的第二个剧本。 为此还她推掉一个女主古装剧,把茹姐气坏了,把她超话里的大粉也气坏了。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趁年轻,应该走流量路线,拍个大ip改编的古偶,跟男主角炒个cp,就能红透半边天,”温燃扯了扯嘴角,“可我最想演的是话剧,就那种最便宜八十块一张票的,每天赚几百块钱都开心。” 颜一舟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温燃扬扬眉。 他上下扫视温燃,“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脱俗,你不适合走流量路线,你身上文青感和故事感都太重了。” 温燃不知道他是在刻意迎合自己。 还是真的意气相投。 她认真看向颜一舟,说,“那你呢,你就甘心拍这种小成 本网剧?” 网络时代,要想了解一个人太容易了。 就只是动动手指,在百度上搜一下“颜一舟”的名字,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前世今生。 温燃也是在知道他也参加这个综艺,才去搜他。 发现颜一舟前些年还红过一段时间,还被列入“待爆帝”的范围中。 奈何这人太恋爱脑。 那两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跟一个女制片人扯上关系,后来被爆出来,说女制片人还没离婚。 男小三的风波几乎毁了颜一舟的演绎路。 那时所有人都在嘲他是吃软饭,才有那么多资源。 即便后来真相大白,知情人出来澄清说颜一舟是家底殷实的富二代,很多资源都是家里给的,以及他和那个女制片在一起的时候,女制片声称自己离婚了,他才是受害者,也没有人再相信他,再在意他。 好好的星路被毁掉一半。 颜一舟再复出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三线开外的小演员。 温燃以为他会挺介意的。 却不想颜一舟说,“我觉得挺好的,起码有戏拍不是吗,这部剧的原著还是我喜欢的一个作者,我很知足,我也想通了,演戏当做一个爱好就好了,大不了就继承家业。” 说着,他笑,“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什么事都落在我姐头上。” 温燃稍稍扬眉,“你姐?” 颜一舟点头,“我姐为了家业,扛在我前面替我去联姻了。” 温燃有些错愕。 没想到颜一舟真是富二代。 颜一舟又说,“其实我挺心疼她的,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得不到幸福。” 温燃无端对上他的视线。 颜一舟眼底荡着很清澈,很真诚的情绪,像要与她诉说。 他说,“我姐姐,你也认识。” 那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第151章 温燃心口一咯噔。 颜一舟失笑,“我想过阻止她的,但她说,为了世俗的一些东西,也为了成全爱的人,我们必须学会放弃什么。” 第59章 长情 温燃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颜一舟的坦诚。 两人根本算不上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却如此坦然,向她开诚布公他靠近她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因为同事,同行之间的友善。 还有背后阴差阳错,如同盘根交错的枝蔓一样的缘分。 她竟是他亲姐姐,未婚夫的前女友……不,或者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她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笼子的门打开了,她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为了防止温燃多想。 颜一舟表达了歉意,“抱歉,我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才说这些,我只是不想欺骗你,我很希望和你成为朋友。” 在他暗含期许的眼神中。 温燃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她依旧平静淡泊,像个早已看透世态炎凉的修行者。 短暂的静默后。 她没什么感情地笑,“没什么好难堪的,那只是一场过期恋爱。” 说着,她看向窗外打发泡沫般的洁白云朵。 侧颜纯洁,清丽,又安静。 像一枝对世俗毫无欲望,不争不抢的白茉莉。 足以俘获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后来的一路,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过话,颜一舟就这么莫名对她怀揣着愧疚,后来的几天,都试图在游戏上和她偶遇。 可惜温燃那阵子过于繁忙。 虽是女二号,戏份却很重,几乎每天都是从早拍到晚,上游戏练英雄需要很努力才能挤出时间。 那阵子傅北宸不知抽什么风。 居然来了一次横店,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约她见面。 傅北宸和沈念辞,周擎都不一样。 对温燃而言,傅北宸是她崭新人生路上的引领人,而非薄祁闻身边那些,会让她不自觉产生期许,焦虑,又失望的其他角色,所以她并没有删除和他的一切联系。 至于见面。 温燃刚好有两小时的晚饭时间。 就把傅北宸邀请到房车上和她一起吃。 傅北宸以为她会弄来什么美味佳肴招待自己,结果温燃居然请他吃减脂餐,寡淡的食物摆了一桌,傅北宸都要哭了,“我说呢,你怎么在镜头里越来越瘦,感情背后还在用功啊。” 温燃在过年后胖了几斤。 也是挺奇葩的。 别人失恋都是吃不下东西,温燃却相反,那阵子开始机械性进食。 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整个人被填满,不会从内到外地降温。 秉着珍惜粮食不许浪费的老一辈传统,温燃吃了就吃了,从不催吐,渐渐人就胖了一圈儿。 再回来拍戏的时候,脸是没怎么变,但旗袍和洋裙腰身的尺寸都有些小了。 没办法,她只能减肥。 好在胡雅米帮她找私厨,订了一个月的减肥餐,都是干净,低热量的饮食,分量不小,营养价值也高。 温燃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就提出,“不然我让胡雅米给你订一份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傅北宸想想觉得算了,“反正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吃饭,就是单纯叙叙旧,聊聊天。” 他偏偏下巴,“我谈对象了,你知道吧,就隔壁剧组一小演员,我今儿就是来看她的,她现在正忙着拍戏呢。” 温燃还真不知道。 她筷子一顿,说,“什么时候的事。” 那清白的眼神,真叫一欠揍。 傅北宸都无语了,“我说大明星,我朋友圈秀恩爱都好几轮了,你还不知道?你是真一点不关心我啊。” 温燃卡了一下壳。 很难用朋友圈刷新太快了我看不到这个理由作为搪塞。 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微信好友。 硬要算,大概只有八十?一百? 可又不能实话实说,说她早就把傅北宸屏蔽了。 之所以屏蔽,也是因为前些日子温燃在傅北宸发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薄祁闻的身影。 本该是皑皑白雪的冬日。 傅北宸的拍摄环境却是绿树成荫的夏天。 是在三亚的某个高尔夫球场,他想拍风景,却不小心拍到薄祁闻坐在前方喝茶。 即便只是照片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角落。 也能看出他身形颀长清隽,气质脱俗不凡。 在看他到后,温燃像是触电一般,退出了微信。 过了好久,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她才手动屏蔽傅北宸的朋友圈。 偏偏越想逃避什么。 什么就越来捣乱。 在温燃手动点进傅北宸朋友圈,想给他新女朋友的照片点赞作为补偿时,傅北宸闲聊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我舅搞到一块儿的。” 他笑了下,试图掩饰他眼里的探究,和八卦带来的尴尬。 温燃点好那个赞,退离出来,抬头看他。 清泉一般的眼睛,清澈见底,却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傅北宸被她这副冷静不语的样子劝退了。 他摸摸鼻子,清了清嗓说,“我就好奇嘛。” 温燃却说,“我其实也不清楚。” 傅北宸纳罕地看着她。 温燃目光放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或许那不叫喜欢,那只是由怜爱衍生出来的一种情感,恰好运气不错,他想谈一谈,遇到了我。” 第152章 顿了顿,她笑,“他从没跟我表过白。” 她说的,是正式的表白。 而非情意正浓时的甜言蜜语。 傅北宸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他稍稍有些不知所措,说,“可我感觉他很在意你……他这阵子瘦了很多,还总喝酒。” 温燃盯着一次性餐盒里,冷掉的西蓝花,没说话。 傅北宸又说,“人经常沉默寡言的,脾气臭得我都不敢惹他……他这也算被你甩了,他还从没被女人这样对待过,虽然他身边也没什么女人吧。” 傅北宸有那么一瞬间想点名蔡艺敏,想告诉温燃这俩人实际毫无进展。 温燃却听出他的来意,挤出一丝笑,“他手好了吗。” “拆石膏了,还需要养。” 傅北宸顿住,看她,“你俩真一次没联系过?” 温燃摇头。 傅北宸:“……” 他低声嘟哝一句,温燃听到他隐约在说——“怎么忍住的啊”。 温燃心头发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了看时间,她对傅北宸说,“我等会儿要去换妆,你要是没地方待,在我这里也行。” 傅北宸却问,“你为什么把沈念辞删了?” “……” “这小丫头片子可伤心了,跟我抱怨好几天。” 温燃没想到这俩人关系这么亲近,轻轻一哽。 短暂的沉默后,她眼神定定看着傅北宸说,“因为我怕她像你一样。” 像他一样,开口就为薄祁闻说话。 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随时能被抓回去的鸟。 更糟糕的是,她又无法脱离这种“被抓回去”的期待,拧巴得让自己作呕。 被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傅北宸都气笑了,“我说你这刻薄劲儿能不能改改,我好歹站在你这头。” 温燃看起来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傅北宸也不想和她绕弯子,她这人太聪明,绕弯子还不如直接开口。 于是他说,“那你给句话吧,有没有可能跟他和好?” 温燃笑,“他让你来的?” 傅北宸脸色变了变,“……我就是实在看不下去,正好也过来。” 温燃很难没有一点失落。 她耸肩一笑,说,“你看,这就是我不想和你们联系的缘故。” 傅北宸似懂非懂。 见温燃拿起外套要下车,赶忙摁住她,语气有些急躁,“诶,我说这样没意思吧,你明摆着也没放下他,这么闹做什么啊,就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行吗?你都把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傅北宸从来就没见过薄祁闻会为谁变成这样。 虽然还是高冷淡漠,内核却像变了个人。 温燃心口无端刺痛。 但同样,又有种没由来的,阴暗的痛快。 原来他也会在意吗? 想到这,温燃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看向傅北宸,眼里有水光闪动,“和好了,然后呢?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谈着?等他什么时候真正腻了,真的决心结婚了,再一脚把我踹开?” 傅北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温燃情绪波动起来是什么样。 他一时语塞,无从解释。 能怎么解释呢。 他又不是当事人。 他也不能骗她,说薄祁闻会为她抛下一切,身份,地位,名利,权势,金钱。 就为了在一起几个月的女人? 太可笑了。 糊弄小孩子都没这么好糊弄的。 傅北宸实在想不到怎么说服她,只能套她话,“那照你这么说,你现在不过是及时止损罢了,你根本就还喜欢他,那既然还喜欢,就勇敢爱呗,活得这么畏畏缩缩干什么,都什么年代了。” 不得不说,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 如果没有前些日子和郑新柔在广告摄影棚碰到的那一面,她可能真的会听进去。 但没有如果。 郑新柔的那些话仍旧盘旋在脑中——“如果你爱他,你就不该毁了他,不该阻碍他从十二岁就规划好的路。” 温燃垂眸,用充满绝望的声音,声如蚊讷道,“那不是喜欢,是爱。” 傅北宸没听清,眉梢一抬,“你说什么?” 温燃摇头,结束了这场谈话。 - 傅北宸在酒店住下后,给薄祁闻去了个电话。 那晚薄祁闻哪儿都没回。 结束繁忙的工作后,就一个人在服装工作室的茶室抽烟。 傅北宸把去见温燃的全程都复述给他,他说,“她状态看起来不大好,那么厚的妆也能看出疲惫,精气神抽干了似的。” “吃的东西更离谱了,什么白水煮鸡,西蓝花,我看了都想死。” “太固执了,怎么说都不听。” “我是真没辙了。” “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舅舅,这姑娘就死鸭子嘴硬呢,她喜欢你,她放不下你。” 狭长的眉眼被浓长的眼睫覆盖,长久的沉默,让他眼底的情绪更难以看清。 直到傅北宸说了这句话。 薄祁闻才眉梢微动,眸光流露出一丝神采。 喉结微哽,他嗓音发哑,“还有呢?” 像是渴望睡前故事再长一点的小朋友,薄祁闻又确认一遍,“她有没有再说什么,关于我。” 傅北宸老实说,“没有,她很会避重就轻。” 第153章 薄祁闻垂了垂眼帘,笑了。 是了。 那就是他的温燃。 让人永远搞不清她到底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就像一开始,他以为她要的是机遇,他给了;她想要自己,他难得冲动,也给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段带着垂怜的露水情缘,她跟着自己,总比跟着别的男人好些。 结果。 她名利双收,翅膀长硬。 唯独不要了自己。 他却不知不觉沦陷到如此地步,如此执迷,如此长情。 愤恨,不甘,失望,懊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操控着薄祁闻的右脑,直到前天,他在周擎调查来的监控里,发现端倪。 第一个视频,是那场珠宝晚宴,蔡艺敏和温燃坐在一起。 监控视频看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却能看清蔡艺敏像对待玩物一样,摆弄着温燃。 第二个视频则是他住院后的那个清晨,温燃拎着早餐和水果,站在他病房门口,呆立了好半天,直到一位护士跟她说了什么,她才转身仓惶离去。 压抑在心底的各种不解,就在那一瞬豁然开朗。 薄祁闻终于想通了一切。 傅北宸问他,“舅舅,你打算怎么办。”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碾灭烟,说,“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傅北宸:“……您对我还真是用完就丢哈。” 薄祁闻难得哼笑一声。 挂断电话,给amy打过去。 amy再三保证,“明天,就明天,那师傅说牌子早做好了,明早就过来给咱换。” 薄祁闻嗯了声,结束电话。 从工作室出去,他独自开车,一路掠过灯火辉煌的街景,直奔绿意居。 中途白萍生给他打来电话,醉醺醺的语气,说来啊,喝酒啊,这场子好多年轻姑娘,有一个长得贼他妈像那谁!比她可骚多了! 要是往常,薄祁闻估计会黑着脸说一声滚,再挂断电话。 可那天,他说不清为什么,心情难得好了些。 他说,“你玩吧,我回家了。” 白萍生在这些朋友里,是最关心薄祁闻的,他怕他闷坏了,草了声,“回家干什么,大好时光不玩多浪费。” 薄祁闻是真懒得他理他,说了句“回家拼图”,就把电话挂了。 同一时间。 温燃在酒店背台词,她听胡雅米说,“你知道吗燃燃,微博可以看访客了!太他妈操蛋了!!!这还让我怎么视奸前任啊!” 正在做ppt的随行经纪人听到这话笑,“怎么你才知道吗?这功能早出来了,每天早上八点刷新。” 胡雅米说是啊,才知道,要不怎么觉得丢人呢。 随行经纪人就说,“没关系,你升级svip就好了,看完了把你访客记录删掉。” 胡雅米赖赖唧唧的,“就是想割韭菜,无耻!过分!” 她这边碎碎念着。 温燃那边却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进微博。 不是她的官方账号,是那个原先叫做“b先生你看了吗”的小号。 那个小号,早被她隐藏到什么都没有。 也很久没有发过动向。 巧的是,她在去年刚开通的时候,就给这个账号充了一年的svip。 说不清是鬼使神差,还是鬼迷心窍,温燃屏息间,试着点开微博访客的链接,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后就看到,那个连微博头像都没换过的id—— b先生有在认真看。 账号下面,还有标注着一行灰色小字— — 他昨日多次访问你。 第60章 腐烂 那串小字,像梦魇一般缠绕着温燃。 她根本无法想象,薄祁闻是在什么样的情境和心境下,一次次点开她荒废掉的私密领地,试图对她一探究竟。 在她的设想中,薄祁闻就该从头到尾都是若无其事的,胜券在握的。 哪怕派遣个人过去劝她两句,也只是纡尊降贵地给她抛来橄榄枝,告诉她,他在等她自觉迷途知返,重新“投奔”他那一天。 至于他来频繁看她的微博,就只是他闲了。 无聊了。 抑或是好奇她在做什么。 仅此而已。 温燃从不是怀揣少女梦的人。 这种时候,她只会在脑中下好定义,告诫自己要清醒。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抵御第二天清早醒来后的习惯性动作——她又点开了微博小号的访客记录。 在看到访客记录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温燃指尖微微顿住。 隐约失落的情绪像海水开始涨潮。 温燃深吸一口气,退离出去,却看到关注列表里最新更新的一条微博。 她甚至不用去想是谁更新的。 那个账号她只关注了一个人。 印象中,那还是薄祁闻第一次发这种社交账号的内容,他向来是个微信朋友圈都不发的人。 然而,就是那个冬日温暖的早晨。 早上七点钟的功夫,他发了一张照片,熟悉的卧室,熟悉的飘窗,摆着一副拼到一半的拼图。 拼图里露出的那张脸,正是温燃少女时代的模样。 青春洋溢,笑靥如花。 是蒋雅和送给她的拼图……落在了薄祁闻那儿,他没有丢掉这群“垃圾”,反倒是一下下把它们拼了出来。 第154章 耳畔短暂失聪了一阵,温燃连胡雅米起床打电话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清醒回神时,心脏早已不由自主地胡乱跳动起来。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想做什么,也不想正中他下怀,去开口质问。 事实证明,薄祁闻发的那条微博,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几天,温燃都在访客链接里看到薄祁闻的身影。 不过不再是多次访问。 似乎只是习惯性地过来看她有没有出现。 两人像在玩着一种很另类的猫捉老鼠游戏,除了他们俩,谁也参与不了,谁也不知道。 温燃有时候也会生气。 不完全对薄祁闻,而是对自己。 在某天拍戏过后,她发现自己又忍不住要去刷新微博后,她抽了根烟,冷静过后,把微博删了。 她不管这人想做什么。 爱做什么随他去。 果然,物理意义上的隔离虽愚蠢却有效,温燃平静了好些天,中途还很沉浸地去武汉录制了一期电竞综艺。 不知是不是错觉。 颜一舟对她的关注比之前还多。 每次大家聚集在一起,等候规则发布和集中排名,颜一舟就会坐在她身边来,只要到她说话,他就会偏头过来眼神耐心温柔地看着她。 镜头面前,艺人总要戴上面具,即便心下有些尴尬,温燃也还是顺其自然地和他友好相处。 颜一舟似乎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 在第一轮去水赛结束后,排行榜第一名的颜一舟第一个邀请她当自己的队友。 温燃不是没犹豫过拒绝他。 奈何这一季的嘉宾里,打法师和辅助位的人太多了。 她去别的组里不一定有位置。 况且颜一舟是真的强,跟着强的人走总没错。 权衡之下,温燃还是选择加入颜一舟的战队,可在队伍组建后,大家才意识到,他们队伍里没有人打射手位。 温燃算是他们队伍中脸最生的艺人了。 就算是电竞综艺,艺人间也总有看碟下菜的潜规则,温燃不想和另外几人闹得不好看,就主动提出转射手。 好在大家要在武汉接连录制两天。 温燃可以沉浸式跟教练学习射手位怎么打,以及跟队友配合。 她这边练习得如火如荼。 茹姐那边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她那阵子不大忙,能跟着温燃来回飞,因此发现颜一舟那两天跟她有点过于亲近了。 俩人训练的时候就坐在一起。 但凡温燃有什么弄不明白,颜一舟就会凑过去帮她弄。 虽说俊男靓女凑在一起总是惹眼的。 但大家都是年轻艺人,免不了闹出绯闻。 就算颜一舟同为博林艺人,茹姐也还是心有戒备,她不知道颜一舟的家世背景,只觉得这小子没上进心,事业也不怎么样,怕他借着温燃给自己炒热度。 当晚录制结束的时候,茹姐还很不客气地告诫温燃,让她学会跟别的男艺人保持距离。 温燃都听笑了。 茹姐就呵斥她,“笑什么笑,你在上升期你不知道。” 温燃老老实实叹气,“遵命,行了吗。” 可再遵命有什么用。 等十天过后,节目开始录制下一轮,俩人又要碰面,腻腻歪歪地坐在一起打游戏。 颜一舟那双眉目含情的眼睛又要黏糊糊地盯着温燃了。 茹姐那心情就跟养女儿一样,一想起来就头大。 她是个急脾气,思来想去,只能回公司找颜一舟的经纪人亲自沟通。 也正是这次沟通,让颜一舟的名字传到薄祁闻耳朵里。 那天是周末,薄祁闻刚从康复中心做完手臂康复训练,接到林行涛的电话。 林行涛很少给他打电话,还这么唉声叹气的。 薄祁闻也很少参与博林的决策,但凡有什么事,他都直接找顾锦茹,也就是茹姐,直接沟通。 那天林行涛很是六神无主,三言两语告诉薄祁闻,说公司两位最能干的经纪人在会议室吵起来了,两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不知道站谁好。 薄祁闻眉心轻蹙,问他具体怎么回事。 林行涛就把事情经过讲了给他。 说是茹姐回来找颜一舟的经纪人老魏,让他吩咐颜一舟在节目上跟温燃保持好距离,少缠着温燃,免得俩人闹出绯闻,结果老魏这人护犊子,觉得茹姐瞧不上他们家一舟,就怼了茹姐两句。 俩人这么多年就不大对付,这次吵架算是个导火索,本来只是互相给一个态度的事,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俩经纪人置气,温燃和颜一舟必须有一个从综艺中退出才行。 不止综艺,没两天还有个时尚周刊的慈善晚宴。 晚宴的主办方邀请了博林公司的几个艺人参加,其中就包括温燃和颜一舟。 温燃是主办方一口咬定要的。 至于颜一舟,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名额。 茹姐态度很明确,拒绝颜一舟吸血搞热度。 老魏被她激怒,顺带把温燃给骂了,说温燃都没靠山了牛给谁看啊。 薄祁闻在听到“颜一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眉心蹙起,听到后面,更是心生烦躁。 点燃的那根烟也没了抽的兴致。 薄祁闻俊颜冷凝,伞骨般的指节把烟碾灭,听到林行涛说,“要不怎么说老魏这么硬气呢,他憋到现在才跟我们说颜一舟是谁,我真无语了,他怎么不早说颜一舟是蔡艺敏弟弟啊,你说这我可怎么办。” 第155章 薄祁闻面色在那一瞬乌云密布。 他说,“谁的弟弟?” 林行涛说,“蔡艺敏的,就你那未婚——” 也觉得那话不好听。 林行涛没敢说完。 那刻的气氛仿佛冷到能冻死人,不知过了多久,薄祁闻才开腔,嗓音低沉,“她什么时候把她弟弟塞到我这儿的。” 林行涛之所以找薄祁闻告状,其实是为了请示他的意思。 看他是想保“未婚妻”的弟弟,还是露水情缘的小情儿。 结果呢。 薄祁闻都不知道蔡艺敏的弟弟在博林这儿。 林行涛磕巴了下,说,“你不知道啊,都塞来半年了,我以为你知道……” 薄祁闻呵笑一声,语气里几分了然的凉薄,“老太太让的?” 林行涛支支吾吾嗯了声。 薄祁闻要笑不笑,腔调寒得渗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你和老魏好手段。” 林行涛是真冤枉,“跟我可没关系啊,是老魏把人签了好久我 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一咬牙说,“反正这俩人,我都摆不平,肯定要牺牲一个,你就给个痛快话吧,把他俩掰开给谁除名。” 话说到这里,林行涛已经没那么大信心薄祁闻会保老魏了。 果不其然。 薄祁闻几乎没有犹豫,眸中情绪可以称得上厌恶,“颜一舟背后是谁我不管,温燃的资源你动一下试试。” 林行涛沉默一霎。 暗暗腹诽一句,兄弟你来真的啊。 说不上什么滋味,他又问薄祁闻,“那过两天的慈善晚宴呢?那个好像是蔡艺敏让主办方给的名额,这你说——” 薄祁闻往后慵懒一靠,腔调有那么一丝冷酷和残忍,“艺人做什么,还不是经纪人说了算。” 有这话,林行涛就一清二楚了。 电话挂断,他把还在气头上的俩人叫到一块儿,宣布了薄祁闻的决策。 当时那场景有多鸡飞狗跳,只有林行涛一个人消化,没有外人知道。 薄祁闻也是在回到绿意居后,接到蔡艺敏频频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薄祁闻痉挛一般的反胃,就这么一直把人晾着,直到蔡艺敏不再打来。 之后就是茹姐发来的小视频。 薄祁闻扯了扯领口的温莎结,立于落地窗前,对着淡金色的余晖,点开不到二十秒的那一段。 视频里,温燃和那个眉眼间和蔡艺敏有几分神似的男生,穿着同样的队服,紧挨着坐在演播厅的第二排。 前方的主持人说了什么。 温燃会心一笑。 见她笑了,那个男生也侧过头,望着她勾起嘴角,凑到她耳畔,小声跟她说了什么。 温燃明知他凑过来,却没躲,就这么平平静静,认认真真地听着他说完那些话。 男生说完,两人对视着,默契地一同笑起来。 笑得那么刺眼。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薄祁闻身形静默在萧索的光影中,僵直许久,把手机一丢。 手机从沙发滑落到地面上,啪嗒一声。 眼前的窗台上,几盆绿植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薄祁闻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那几片光秃秃的叶子。 温燃把它们留下来,却没教会他要怎样才能养活它们,就像她可以毫不在意地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腐烂。 想到这,薄祁闻慢步靠过去,盯着那几盆绿植,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压抑已久白色的烟雾。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有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危机感。 他甚至学会嫉妒一个人。 第61章 甜蜜陷阱 《再战巅峰峡谷》第二期录制结束后,温燃启程回了北城。 隔天晚上,国内最顶尖时尚周刊要举办慈善晚宴。 在此之前,温燃需要和博林御用的大牌造型师会和,定制她当晚要出席的造型。 温燃对这种事向来没想法。 从来都是造型师给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 所以当天落地北城,温燃听胡雅米跟司机说,要去一家叫做“椿”的工作室时,她并没有过多反应,仍旧专注和综艺里的四个队友五排。 十五分钟过去,一局刚打完,和她一起在峡谷里厮杀的颜一舟就给她发来信息。 他说:【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不好的困扰了?】 温燃眼眸微敛。 想到茹姐昨天训斥过她的话。 她反过来问颜一舟:【你经纪人找你谈话了?】 像他们这种初出茅庐,咖位不大的艺人,经纪人的地位就跟上学时的班主任一样,动不动就会让人头皮发紧。 温燃其实没觉得她和颜一舟走得有多近,可做艺人这行,就是要敏感些,她理解茹姐。 但同样,她也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 颜一舟回她说:【嗯,刚跟我谈完,他要我退赛】 看到“退赛”两个字。 温燃脸色都不好看了:【为什么?】 颜一舟发来语音:【‘我经纪人和你经纪人吵起来了,嗯,他们俩关系一直不好……不过没什么,反正我之前参加过,没什么遗憾,正好后头也要抓紧拍戏,我就是过来给你说一声,下次过来陪你们打完bo3我就退了,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没在镜头前掌握好分寸’】 第156章 颜一舟语调温柔,没一点埋怨的意思。 旁边的胡雅米听到后都好奇了,“谁啊,声音这么好听?” 温燃没理会,敲字给颜一舟。 她说:【你先别急着退,我去找茹姐】 颜一舟却说:【你找茹姐也没用,是薄祁闻的意思】 薄祁闻三个字,就像潜藏在温燃体内的开关,一旦触发,就能让身体里所有零件罢工。 温燃指尖僵在那里。 颜一舟正在输入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话:【你们两个,彻底掰了吗?】 就是这个当下,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胡雅米感叹,“好别致的小洋楼啊,名字好诗意,老板是谁,这么有品味。” 那瞬间,温燃心口像被浸水膨胀后的海绵堵住。 她呆呆望着那栋熟悉的白色小洋楼。 洋楼的左侧,仍是那颗桂花老树,却早已在严寒冬天叶落光秃,凋零成枝干苍劲的模样,时过境迁的景象下,向来无名的洋楼却多了一副简约文艺的白色牌匾。 牌匾上,黑色的“椿”字,尤为醒目。 下面是一行精心设计过的英文,标注着私人服装工作室。 像是为谁精心定制的归属地。 血液在那瞬间仿佛逆流,温燃怎么都没想到,和设计师汇合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肩线紧绷地下了车,不知是北城的冷空气作祟,还是肾上腺素在作祟,温燃掌心凉得过分。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还是抗拒。 然而事实是,薄祁闻那天根本不在。 预想中的剧情也没有上演。 店里除了两位工作室原有的设计师,就只有知名造型师eriks和他手下的人在,至于其他工作人员,都在那一天休假,就为了给温燃腾出私密空间。 微妙的是,那两位设计师其中的一位,就是曾经刁难过温燃的。 而当下,那位设计师只能低眉顺眼地给造型师打下手,帮温燃换造型。 eriks之所以让温燃来工作室见面,也是因为他打造的那条裙子,裙摆有道刺绣工艺,只有薄祁闻工作室里的老师傅能做。 于是那个下午。 温燃成了这家熟悉的工作室里,最尊贵的客人。 她独享了小洋楼里最大最宽敞的试衣间,每个人都在为她服务,为她明晚的活动做准备。 那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让温燃莫名恍惚,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约莫四点,妆造终于定下来。 eriks一行人工作结束,和温燃打了声招呼离开。 温燃没急着走,叫住其中一位准备下班的设计师,问她,“茶室的门关着么。” 虽然在同一屋檐共事过一段时间。 但那设计师几乎没和温燃搭过话,从前是设计师瞧不上她们几个小店员,而现在,是设计师觉得温燃不会搭理自己。 以至于温燃叫她,她明显愣了一下,语气都不自然几分,说,“应该……应该关着呢吧,这两天先生没来过。” 温燃隐忍着从进门就暗涌的某种情绪,说,“那牌匾是怎么回事,工作室不是一直都没名字。” 大概人类的本性就是慕强。 从前温燃语气再好,这位设计师也没给过一个眼神。 如今温燃只是问她一句,设计师从善如流地说,“是先生点名弄的,他说工作室也该有名字了。” 至于名字为什么叫“椿”。 她不知道,工作室里也没人知道。 这个答案,只有温燃知道。 努力压制住那一瞬的剧烈心悸,温燃挤出一丝笑,说,“好,知道了,谢谢。” 设计师被她好看的笑容鬼使神差的蛊惑住,在走之前,她没忍住好心提醒一句,“amy应该知道密码,你想进去的话,可以问她。” 之所以敢这么说。 是因为全工作室上下,都知道薄祁闻过去和温燃的关系,不然薄祁闻也不会捧她 进娱乐圈,这么一小间茶室,又怎么可能不让她进去。 温燃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份心,慌了一秒的神。 设计师走后,她转过身看向密码锁。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把熟念于心的一串密码,输入进去,果不其然,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是薄祁闻手机锁屏密码。 她很清楚的记得,薄祁闻那时搂着她,笑得半真半假,“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一个,你现在可以随意拿捏我了?” 温燃当初只觉得薄祁闻在哄自己。 从没想过他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两人已经分开,他也从没想过要改。 眼眶无端燠热,温燃推开门。 视线所及之处,茶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没变,上好的实木柜子里,依旧陈列着昂贵的藏品。 就连气息,都残存着薄祁闻的味道,让人迷惘,眷恋。 温燃想过进去。 但她终究没勇气迈进一步,就这么深吸一口气退离出来。 那是薄祁闻甜蜜的陷阱。 她知道,她不能再陷进去。 - 当天晚上,薄祁闻从隔壁市视察地皮回来,回老宅吃晚饭。 蔡艺敏也在。 近日她来薄园很是勤快,勤快到可以在饭桌上和薄老太太坐在一起熟稔地谈笑风生。 薄祁闻在这种情况下向来没胃口,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第157章 薄老太太瞧着他神色恹恹,和蔡艺敏没交流,开口对薄祁闻说,“明儿晚上的时尚晚宴,你跟艺敏一起去,正好替我代表薄氏给慈善会送个厚礼。” 这话颇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仿佛在宣告谁是薄氏的真正主人。 蔡艺敏抬头看了眼薄祁闻,见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帘回消息,见缝插针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他忙他的。” 按照她对薄祁闻的盘算。 薄祁闻不会搭腔。 却不想那晚是个意外,薄祁闻回完消息,淡淡掀眸,“明晚的慈善会我会出席。” 他这人永远习惯说三分,留七分。 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薄老太太倒是挺满意地点头,说那你和艺敏商量吧,我就不参与了。 晚饭结束,薄祁闻挽着外套离开,穿过长廊时,蔡艺敏喊着他的名字追上来。 薄祁闻脚步顿住。 清隽颀长的身影,浸染在墨一般的夜色中,高山白雪一般的疏冷清绝。 他面色不改,“有事?” 蔡艺敏呼出冬末的冷空气,说,“我弟到底哪儿惹你了,你凭什么不让他参加明天的晚宴。” 薄祁闻并不意外她因为这个原因来找自己,他淡漠着一张俊脸,神色轻慢地看着她,“那要问你弟弟。” 蔡艺敏呵笑了声,说不清是醋意,还是愤怒,她面色讥讽,“你还真当温燃是个宝贝,我弟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她指望从薄祁闻脸上看出一丝愠怒。 薄祁闻却从不顺她的意。 他极浅地扯了下嘴角,语气不乏告诫,“你清楚就行。” 很明显,他回应的是蔡艺敏的前半句,说完根本不屑和她再争辩什么,转身阔步便走。 蔡艺敏眼眶恼得泛红。 薄祁闻早已不是初见的薄祁闻。 他甚至懒得用绅士风度来对待她,只想与她划清所有界限。 可真能划清吗? 不见得。 蔡艺敏不是梁碧君那种姑娘,不是能为男人歇斯底里的懦弱女人,她眼中更多的是利益和野心。 她不在乎。 就算他冷脸相对。 面对一个深情却冷漠的男人,总好过嫁给一个欢场里享乐的废物,让人操一辈子心。 想明白这点,蔡艺敏吸气再吸气,平静地转过身,朝反方向的夜色更深处走去。 薄祁闻当真说到做到。 第二天公司事务处理完,便驱车去了慈善会。 因为是时尚周刊,那场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娱乐圈时尚圈的艺人,所有人进场之前,都要走红毯,留下签名。 蔡艺敏作为奥运冠军,备受瞩目的体坛明星,作为压轴,温燃则和几个艺人排在一起走红毯。 温燃也是在抵达会场的时候,才知道那晚的名单上有蔡艺敏。 茹姐知道蔡艺敏在珠宝展会上给温燃找过一点不痛快,特意安慰她说,“没事的,这次我陪着你,就算她过来你也不用搭理她。” 温燃笑笑说没事。 茹姐帮她弄了下碎发说,“没事就对了,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当她是个屁,你看你今晚多美,别坏了兴致,待会儿还有记者要拍。” 温燃听话地点点头,脱掉外套,穿着那条造型师精心为她打造的香槟金色露背礼服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上红毯。 她裙摆绣着独树一帜的花样,整条裙子都是上好丝滑的缎面,配着她赛雪般的肌肤,和流光溢彩的珠宝,轻而易举便夺走所有摄像机的关注。 入场后,总归是轻松多了。 没有那么多围观人群,镜头,她只需要做好她该做的。 就算她做不好,还有茹姐。 那些人情往来,场面社交,都有她挡在前头。 茹姐意思很明确,她是举办方点名请来的,她就该摆起架子,做一个合格的,赏心悦目的美人。 然而说再多。 茹姐也还是漏掉一点。 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告诉温燃,那晚薄祁闻也会来。 他就像是浩瀚宇宙中无论何时都最受瞩目的那颗星,即便最晚入场,即便姗姗来迟,得到的关注和笑容,永远多到独一份。 其实不是没人告诉温燃。 而是那晚的名单上就是没有薄祁闻的。 即便那位时尚周刊的创始人,在一个月前就试图邀请薄祁闻作为这场慈善会的压轴,薄祁闻也无甚兴致。 直到他得知那晚的出席名单里有温燃。 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他几乎是精准的,锁定了形单影坐在角落的姑娘。 明明关于她的所有,他都如此熟悉,可那天在看她的一瞬间,薄祁闻还是冷不防地心头一颤。 她穿着那条精心打造的,把她烘托得艳绝的礼服裙,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裸.露着大片滑腻又白皙的背。 纤细柔软的手捏着酒杯,她眉梢轻蹙,像是想要尝试着喝上一口。 然而蜜色的唇瓣还没来得及触碰酒杯,她就在冥冥中感知到什么,倏然抬起头来,看到了薄祁闻。 视线相撞的瞬间,宛若一道电流,从神经中枢疾驰而过。 温燃耳畔一阵尖锐的耳鸣,目光却是忘记移开,就这么陷在薄祁闻眸深似海,晦涩又漆邃的视线里。 薄祁闻矜傲着一张俊脸,固执地看着她。 第158章 那视线绵长深远。 纠缠着,牵连着,谁也不肯断开。 那瞬间,薄祁闻呼吸都沉了。 偏偏这时,有不识好歹的人过来揶揄薄祁闻,说这不是三顾茅庐都不来的薄先生吗,今儿怎么肯给面子出席了? 三三两两的人凑过来,把薄祁闻围绕得更为紧密,试图和他攀关系。 不知是谁把蔡艺敏拽过来,推到薄祁闻身边,蛮大声地笑,说,“你也不看看今天谁在,我说艺敏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那笑声像针一下下刺着温燃的心脏。 她狼狈收回视线,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仰头喝下一口白兰地,却不知薄祁闻视线仍丝线般缠绕在她身上。 盯着她清丽冷寂的侧脸,薄祁闻不动声色地抽出马上要被蔡艺敏挽住的胳膊,薄情又冷漠。 他声音很淡,却力道万钧,“我与蔡小姐不熟。” “这种玩笑别开。” 两句简短的话,落在喧嚣的环境里,明明音量不高,却清晰明了地落入耳中。 温燃放下酒杯的手轻轻一抖。 说不清是听到他久违的声音,还是听到他这句撇清关系的话,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就这么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落在薄祁闻眼里,砸在薄祁闻心上。 让他心口生锈,又生疼。 第62章 梦幻的雾 那天晚上茹姐在知道薄祁闻出席后,整个人都有点紧张。 像是在担心有什么事绷不住即将脱轨,她时刻盯紧温燃,即便去洗手间也跟着她一起。 补妆的时候,茹姐禁不住问她,“你知道他要来?” 温燃对着镜子补上一点唇釉,摇头淡声,“不知道。” “……” 不知道你这么淡定。 茹姐默默无语。 刚巧有别的贵宾进来,茹姐不想太招摇,就用身子遮挡住温燃纤瘦的身影,压低声音道,“那他是来找你的?” 温燃不紧不慢地拧上唇釉。 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不似刚刚在角落里独自落泪的那个人。 她目光泛空地看着镜子中被资本打造得光华夺目,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女人。 仍旧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茹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叹了口气,她警告温燃,“我不管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你今晚上都给我憋住了,这会场里都是镜头,后头还有观众,你俩但凡有什么过激行为,明天的八卦头条就是你。” 她还指望温燃当影后呢,可别为了男人折在半山腰。 温燃闻言眉梢微动,那张清艳得过分的脸上终于有点儿人间烟火味,她说,“不至于。” 茹姐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像是早把这世间男男女女的破事看透,她耸肩说,“别嘴上说得轻松。” 温燃认真看着她,“不是我不至于,是他。” 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么久才碰上一面。 明明薄祁闻权势滔天,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借口和她见一面。 但没有,一次都没。 也许这就是薄祁闻这人的处事风格。 永远运筹帷幄,优游不迫。 不用做什么,从心理上就能用招数把别人的城池营垒攻下,好像这辈子都没什么人值得他急火攻心。 温燃笑笑,看向茹姐,“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茹姐也不好再多嘴。 甚至茹姐也觉得,薄祁闻那晚出现可能不是为了温燃,他那样成功的商人,上位者,出现在这种奢靡浮夸却又道貌岸然的场合,是一件多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有湿鞋的时候。 在十里洋场上纵横这么多年的茹姐也没想到,那晚她和温燃都失算了。 明星募捐环节结束,温燃踩着十厘米从台上下来,回到台下的座位时,一位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出现了。 男人手里拎着一件外套,为了不挡住台下观众的视线,他弯着腰,对茹姐说了什么。 茹姐听完表情都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温燃。 舞台上音乐声太大。 温燃没听清两人的耳语,只觉茹姐接过来的那件长款外套分外熟悉。 转眼间男人走掉。 茹姐欲言又止地把外套披在温燃身上,盖住她那片令人流连忘返的美背。 外套上清淡好闻的气息不知不觉地漾进鼻腔,激荡到心神都为之一颤。 温燃还没来得及说话,表情便僵住。 茹姐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那谁送来的,说冷气太足,让你穿上。” 纵使她含糊了薄祁闻的名字,温燃在那一瞬间鼻腔还是泛起酸。 稍一偏头,她就看到中心位置,桌上都是中年成功人士的那张圆桌。 只见薄祁闻西装革履,长腿交叠,一身纡尊降贵的超脱气质,坐在他们中间,犹如一股清泉。 比起旁人的兴致,他无甚表情地看着台上跳舞的女团,没有一点对世俗的念想。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 就是这个瞬间,薄祁闻突然侧首过来,根本来不及躲闪,温燃的视线就被他牢牢抓住。 心口没出息的一咯噔。 她回过头板起一张漂亮年轻的脸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副刚刚没偷看他的样子。 第159章 却不知那样慌乱的行径,早已把她从里到外所有的心事都泄露个干净。 薄祁闻却始终都没有移开目光。 似是隐忍着某些呼之欲出的情绪,他安静注视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天见不到她的所有空缺都弥补上。 她瘦了,下巴更尖了。 不知是化妆化的,还是她本身就这样精致,会场里的霓虹光映得她像是橱窗里炫丽的洋娃娃。 不知看了多久。 薄祁闻嘴角牵起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知道,他心跳很快。 一种死寂了很久,突然苏醒,近乎失控,从没有过的快。 也是他年少时从未有过的鲜活。 直到旁边的一位富商过来跟薄祁闻搭话,薄祁闻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男人问他,“小薄,听说你家给你婚事订了,是真的吗?” 薄祁闻眸光微敛,情绪转瞬间跌宕起伏,落至冷淡。 拖起红酒杯,他浅酌一口,声线低冷,“别瞎说。” - 慈善晚宴最终结束在十一点。 温燃临走前和该周刊的最高主理人合了张影,短暂交涉了几句。 这位成功女性似乎真的很喜欢她,很真诚地跟茹姐预约了下半年温燃的纸刊版面。 茹姐欣然同意。 毕竟有哪个女艺人不想上这家周刊。 当然后续也没再多聊,那位主理人需要社交的不只有温燃,眼见事情谈妥,茹姐就带着温燃离开会场。 温燃本想托人把衣服还给薄祁闻。 可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之前的工作人员,更看不到薄祁闻的身影。 茹姐知道她的心思,劝她放弃,“他那种地位的人,估计早就离场了,不然就是和别的大佬谈事情,衣服你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茹姐眼神暧昧,仿佛在跟温燃暗示什么。 可惜温燃那时并不能悟透她的意思,只能带着薄祁闻的外套回家。 许久没回来,温燃很想念温素玲,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可惜温素玲那会儿已经睡着了。 护工小声跟她说,“明早你早点起来,我带你一起推着她去公园散步,她一定很高兴。” 温燃很想参与这个温馨的活动。 可惜她明天还有工作。 她笑笑,说,“我很想陪她,但我明早九点的飞机。” 护工阿姨一听,脸都皱起来,“那可真够累的,这才刚到家,又要走,你看你瘦的,应该多休息才对。” 说着,她隔着那件厚毛呢外套,捏了捏温燃纤细的胳膊。 温燃这才回过神来,她身上居然还穿着薄祁闻的外套。 明明她下车的时候,想穿自己的外套,可不知不觉的,还是把这件衣服套在身上。 或许,是那外套上属于他的气息太蛊惑,总能让她卸掉所有的理智和分寸,短暂迷失自己。 寒暄完,阿姨回房间准备睡觉。 温燃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没卸妆,也没脱下那套昂贵的礼服,就这么抱着薄祁闻的外套发呆。 那时她不是没想过,薄祁闻怎么就没再来找她。 然而就是那么神奇的。 她淤积在心口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散,门铃就响了。 不疾不徐的频率。 几分怕惊扰到什么的克制。 第一个被门铃扯回神的是护工阿姨,她披头散发地从次卧出来,看温燃,“你助理来找你了?” 温燃噎了下。 胡雅米一伙人早早回了酒店休息,不可能是她们。 护工阿姨见她也懵懵的,就说,“你别动,我来看。” 结果她忘了,猫眼是坏的,温燃租的这套房子并不是很新的那种。 偏偏门铃又是不紧不慢地响了一声。 扰得人心口发燥。 大半夜的家里都是女人,护工阿姨听得懊恼,干脆扯着嗓子大喊,“谁啊,大半夜的,找错了吧。” 刚喊完,温燃就眉头一紧,说,“小点声,奶奶在睡觉。” 护工阿姨懊悔地哦了声,正要说什么,门外终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嗓。 隔着厚厚的防盗门板,低磁清润的声嗓,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温柔又梦幻的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冬季下落的雨水,敲击着温燃的心脏。 他说,“别怕,是我。” “……” “薄祁闻。” 两句话轻飘飘的落地。 温燃胸口却如同被汹涌的海水倒灌,突然有种窒息的错觉,喉咙也跟着干涩。 护工不解地看着温燃,小声道,“谁啊?找你的?你认识吗?” 温燃眼眶酸软得厉害,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哽涩,“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护工嗫嚅着不太放心,但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于是那个接近凌晨的,光怪陆离的夜晚,即便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温燃还是鬼迷心窍的,给薄祁闻开了门。 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刹间,凛冽的冬日气息扑面而来。 气息中裹挟的,还有薄祁闻身上如从渺远的丛林穿越风雪而来,回甘雪松的气息。 那是温燃亲手为他选的香,让人眷恋又上瘾的味道。 温燃努力保持着平静,让自己像个合格的旧情人,伪装体面地轻吸一口气,“你怎么在这。” 第160章 薄祁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很淡的口吻,眼神却深邃执拗,“我来拿我的外套。” 冠冕堂皇的托词。 温燃有一瞬间觉得荒唐,怎么薄祁闻这样的人也学会找这样幼稚的借口。 可这样的场景,不正是她这么多天一直在暗暗期待的吗,她又在矫情什么。 温燃忽然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她没说话,转身走到沙发旁,拎起薄祁闻厚重的毛呢外套。 薄祁闻不请自来地进门,啪嗒一声关上房门,却撬开温燃心门的一角。 须臾之间,偌大的空间都好似沦为他的主场。 温燃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和他摘手套的声音,心跳砰砰加快。 薄祁闻嗓音还是那样沉磁温润,清越动听,“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给老人家租下的房子?” 两人距离隔着不到两米。 温燃脊背微微绷紧,漂亮的蝴蝶骨线条生动流丽。 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转过身面对薄祁闻的时候,薄祁闻已然将距离拉到最近,清寒的气息落在如玉般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 温燃脊背堪堪一僵。 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落入薄祁闻紧密的怀抱中。 一瞬间,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转。 那是温燃悖逆不了的,对他最原始的心动,最本能的生理性喜欢。 几乎是无路可逃的,温燃盈盈一握的腰肢薄祁闻搂得很紧,他俯首,埋在她香软的颈窝,像是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不想再费力地装腔作势下去。 他把话直说,“想我吗?” 温燃死死咬着唇,没说话。 薄祁闻低垂着深邃的眼眸,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注视着她倔强的,不肯看自己的侧脸。 喉结难捱地滚了滚。 薄祁闻嗓音发哑,“可我每天都在发疯一样的想你。” 第63章 天生一对 话音落下的同时。 薄祁闻细碎如羽毛的吻,毫无悬念地落下来,从她的耳廓,到耳垂,到脸颊,再到唇边,每一下都激荡起微小的电流。 他抬手捏起她清瘦的下巴,呼吸克.制却沉欲,试图含住她的唇。 温燃却凭借着最后一丝即将沦陷的理智,硬生生把脸别开,她眼睫湿漉,声音哑着,“别——” 薄祁闻不放开她。 吻不到她的唇,就顺着耳根往下亲吻,柔软的唇瓣每触碰肌肤一下,温燃的灵魂就瑟缩一分。 他嗓音含浑,透着天然的勾引,恶劣得像个斯文败类,“别什么。” 温燃又羞又恼,往外推他。 奈何体型差在那儿,男人宽阔的肩膀就像围墙。 薄祁闻不仅无动于衷,还顺着她脊背敞开的礼服探进去,揉捏她平坦又柔软的腰肢。 好歹还留存着一点绅士风度,让他没把掌心上移,让他没当下就把她生吞活剥。 只是还有一点火气,薄祁闻深吸一口气,“谁给你选的衣服?想死?”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这一晚上想挖了多少男人的眼睛。 占有欲把他操控得像是另一个人。 而那种阴暗的,痛快的,乃至愉悦的酸涩感,也同样操纵着温燃,她咬着唇,眼底水波轻荡,带着一点爱恨交织的口吻说,“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不用你管。” 薄祁闻听笑了,“吃醋不用这么明显。” 温燃恼羞成怒地盯着他,却又怕吵醒屋里的两个人,只能压低声音说,“拿完你的衣服了吗?拿完赶紧走人。” 她把外套不客气地塞到薄祁闻怀中,下逐客令。 薄祁闻肩膀被她撞得轻轻晃动了一下。 脸上的神采却在昏黄靡丽的夜色下奕奕生动。 薄祁闻没和她兜圈子。 他不紧不慢地接过外套,终于不再用那种蓄势待发的,霸占的眼神看着她,不疾不徐道,“你就不问问我今晚为什么出席。” 他总喜欢用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蛊惑她,引诱她,一步步走入他陷阱和怀抱。 而这种驾轻就熟又游刃有余的魅力,恰恰是年轻姑娘无法抵抗的。 温燃已经很努力地保持清醒,却还是禁不住低声,“……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 薄祁闻就已经笃定,他今晚得到的答案是对的。 把那件高订外套随手丢在一边。 薄祁闻握住她微凉的,白得像牛奶一样的手臂,轻轻朝怀里一带,他说,“因为我要确定一件事。” “……” “你到底还在不在乎我。” 说在乎,不过是一种委婉表达。 薄祁闻从温燃眼中的看到的绝不仅是在乎,而近乎浓烈的,难以自持的留恋。 这个答案,薄祁闻没有任何理由不来找她。 被戳中心底隐秘的心事,温燃眼眶一瞬便红了。 她垂下眸,不去看他。 薄祁闻却耐心十足,指腹摩挲着她饱满鲜嫩的唇,声音很轻,像怕惊扰这个让人迷醉的夜晚,“乖,跟我回家。” 滚烫的泪就在那个瞬间落下来。 温燃摇头说,“薄祁闻,那从来不是我的家。” 这句话硌得薄祁闻喉咙生疼。 他试图粉饰太平,牵唇一笑,“怎么就不是呢,如果你不喜欢绿意居,我们就再搬出去,你喜欢哪里地方就选在哪里,只要你想要,我都买下来给你。” 第161章 他像个急于哄小孩的家长,语气平稳中透着藏不住的紧绷和迫切。 温燃抬眸目光笔直地望着他,眼角的水痕让她骨相立体的脸多了几分决然。 她笑,“然后呢,把我丢在空房子里,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来看一眼?作为你光鲜亮丽人生里的一味调剂?” 薄祁闻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看她。 温燃不依不饶,“难道你要我留下,做你和蔡小姐婚姻里可耻的第三人吗?” 薄祁闻握住她的手收紧,嗓音干涩,牢牢盯着她,“我没有答应和她的婚事,也不会和她结婚,之前没告诉你关于她的事,是不想让你多想。” 他说的是实话。 温燃也的确见识到这一晚上,他对待蔡艺敏有多疏离冷漠。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代表他真的能永远守着她一个吗? 温燃几乎豁出所有勇气,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可以拒绝一次联姻,但你能一直拒绝吗。” 薄祁闻也笑,那笑疲惫又讽刺,“婚姻就这么重要,人人都想推我进去,连你也是。” 温燃挣脱 开他的手,“你的婚姻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奢求什么。” 她的眼神像是寂寂冷光。 熄灭得悄无声息。 薄祁闻心凉了半截,“那你想要什么。” 温燃还是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你该走了,薄先生。” 薄祁闻心口窒闷得仿佛喘不过气。 他冷笑一声,“我要是不走呢。” 温燃没想到他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也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行径。 薄祁闻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从没对谁这样有耐心过,也从没打算把爱分给别人,你拥有的是独一份,为什么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温燃静静望着他,失望地扯起唇角,“原来薄先生想要的只是陪伴。” 她笑中带泪,“原来这就是你口中独一份的爱。” 薄祁闻喉咙哽住,一时塞然。 温燃步步紧逼地看着他,“还是你想让我像你母亲那样,做个永远让人唾弃的狐狸精。” 她知道那是薄祁闻的痛点。 是他留在薄氏厮杀最深切的理由。 可她还是要用刀子对准他的伤口狠狠捅下去。 让他清醒,也让自己清醒。 就这么无声静默着,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薄祁闻突然笑了,他笑得眼眶泛红,气息都是冰冷破碎的刺痛感。 他点着头,眼神颓然,“你说得对,我们不该狗尾续貂。” 就是那一瞬间,温燃悬着的心脏如坠冰窖。 明明想从他掌中溜走的人是她,可真的被放弃的这一刻,心下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凉意从脚底板升上来,温燃麻木地站在原地,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 别开头,她用很轻的,颤抖的声音说,“您早该清楚的。” 薄祁闻扯唇自嘲一笑。 像是失望到了极致,身形潦倒。 静默不知多久,他抬起手,轻轻帮她掖了下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我只是没想过,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不肯给我。” 温燃喉咙像被海绵堵住。 还没来得及深想他话里的意思,薄祁闻就已经重新拎起外套。 落地灯冥冥不清的光线,温柔地洒落在他身上,他眸光清浅,欲语还休,让人恍惚那是一种深情。 他说,“夜深了,早点睡,晚安。” 留下这些话,薄祁闻终于没有迟疑地转身离开。 - 像是刚准备愈合的伤口,还没开始长出结痂,就再一次被撕开。 温燃在他走后的那一整晚都是魂不守舍,即便入睡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不容易入眠,又开始做梦,梦里她又被那段熟悉的影像魇住,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俊美的和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温燃都时不时被这个梦纠缠。 可惜梦中情节既零碎又毫无章法。 似乎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有一次梦的后半段,温燃惊吓到浑身冷汗,惊醒的一瞬间,耳边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的一句话,让温燃记忆深刻好多天。 蒋雅和是唯一知道她那缠绕她多年离奇梦境的人。 也是温燃唯一倾诉的对象。 在听温燃再度提起这段梦的时候,蒋雅和这次没有无语,反倒有耐心地问她:【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温燃当时已经回到横店继续拍戏了。 那场夜戏,她在等配角镜头补拍,刚好有一段时间休息,跟蒋雅和聊起这件事。 温燃犹豫一刹,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我。】 蒋雅和大咧咧的:【怎么可能,咱俩谁跟谁,别吊我胃口,快说快说!】 温燃抿唇,敲出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话:【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我和你天生一对】 果不其然。 蒋雅和看到后,沉默了好半天。 她说:【你是不是最近拍戏台词有这个】 温燃很确定:【没有,这部戏几乎没有感情戏】 蒋雅和:【……那你可能无意间从哪里听到或看到的吧,再不然就是】 温燃:【?】 蒋雅和:【你想薄祁闻了】 温燃心口咯噔了一下,像被卸掉气力一般,呆呆看着那三个字。 第162章 那时两人已经断联将近一个月没有再见过面。 从她主动掐断他们故事的结尾那个晚上开始,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男人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即便她重新下载回微博,登录到小号上,也没再看到过他访问的身影。 唯一的一次。 是她两周前,和茹姐参加的一个饭局。 茹姐想帮她争取一部大热影视ip的女主角,结果就是那天晚上,温燃险些和薄祁闻撞个满怀。 是从洗手间回包间后,茹姐才悄悄跟她说,说这部戏的制片人和薄祁闻是旧相识,就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这位制片人刚好知道薄祁闻带人在隔壁包间吃饭。 薄祁闻这样的人物。 平时预约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这么幸运碰上,又怎么可能不主动去提一杯。 也亏得温燃那时不在,不然作为博林旗下的艺人,温燃是一定会被拽着过去的。 茹姐心有戚戚,说还好你不在,不然我都不敢想那个场面有多尴尬。 温燃也是后来在饭局上听说的,说薄祁闻身边换了个人,那姑娘好一副聪明伶俐的长相,年轻得能掐出水儿,说话清爽又干脆,上得了台面,一看就是被薄祁闻恃宠而骄养着的。 两个刚刚亲眼见过的男人饶有兴致地聊。 温燃就这么默默坐在角落里,机械地吃菜,旁边茹姐担忧地看她,一眼又一眼。 偏偏那俩人聊个没完。 其中一个男人说,“薄祁闻不就好这口吗,我之前还听说呢,他上一个养着的也是女大学生,清纯挂的,宠得不行,好像刚断没多久。” “这我也听过,据说是因为家里给他安排联姻对象,那姑娘不识好歹,非要争个名分。” “跟薄祁闻讨名分,太好笑了,我说薄祁闻怎么换人了。” “那蔡艺敏呢,怎么回事?不生气?” “据说是想开了,跟个小男模搞上了,反正结婚这俩人也是各玩各的,在这圈子太常见了。” 后面他们还想说什么的。 是茹姐主动打岔,那些人才把话题中断。 那晚,为了避免和薄祁闻真的碰上面,茹姐谎称身体不舒服,早早带着温燃离开。 离开酒店的时候,说巧不巧的,温燃竟真的看到了夜色中那辆熟悉的连号宾利。 不知是她看错。 还是巧合。 那辆宾利挂着的汽车挂饰,居然和她之前网购送给薄祁闻的沙金盘平安牌一模一样。 薄祁闻对这种小玩意一向嗤之以鼻。 曾经温燃好几次都催促他用,说好贵买的,薄祁闻每次都笑说,“开车的时候那东西在眼前晃,你真嫌我不晕?” 温燃不满意,说又不是你开,是周擎开。 薄祁闻就挑眉,“总有我开的时候,难道我和你约会次次带他一起?” 想到过去种种,温燃眼眶发烫,不经意逗留在原地,茹姐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把她拽上保姆车。 温燃还记得。 那晚茹姐在车上,就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温燃,男人跟女人从生理构造上就不一样,他们多情但不深情,感情这种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别后悔,也别回头看。 是的。 别后悔,也别回头看。 可为什么。 那些个梦里,她梦到的男人,仍旧是薄祁闻的脸? 这个秘密温燃连蒋雅和都无法开口。 蒋雅和却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心事拆穿。 见她好久不回话,蒋雅和又发来消息问她:【人呢?去拍戏了?】 温燃回过神来,撒谎 道:【没有,刚刚去看台词了】 蒋雅和:【哦,那你先忙吧,不打扰你了,你记得把我给你寄过去的枇杷膏收下就行,我妈说那个治 咳嗽特别管用】 不知是不是迈入早春的缘故。 温燃得了一阵流行性病毒感冒,到现在也没完全康复,一直在咳嗽。 蒋雅和她妈妈比蒋雅和还心疼温燃。 知道温燃生病,立马让蒋雅和给温燃寄过去她亲手做的枇杷膏,还嚷嚷着,等过阵子温燃回来参加蒋雅和婚礼的时候,给她炖乌鸡汤喝。 这些温暖,温燃一直都记在心里。 她微微牵动唇角,回复蒋雅和:【放心的,不会忘】 其实仔细想来,她这一路都挺幸运的。 就说这阵子生病,不止蒋雅和这边关心她,胡雅米她们也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只要听她咳嗽,必然过来给她送水,送围巾。 每天还按时叮嘱她吃药。 可咳嗽实在是太难好了,连着一周,剧组里的人都能听到温燃时不时的咳嗽声,拍戏的时候,温燃只能硬憋着。 大概是导演觉得这样下去影响拍摄进度。 从昨天开始,他给温燃搞了个食疗大法。 导演特意命令温燃,这周内不能吃别的,只能吃他找餐厅定做来的药膳,早中晚三餐,每一餐里都有汤,汤炖得浓郁香醇,说这样对她的咳嗽疗效快。 胡雅米还挺无语的,说导演不会看上我们温燃了吧。 话音一撂,她就挨了随行经纪的一个白眼。 温燃那会儿裹着个小毯子,坐在保姆车上小口小口喝着还挺对她胃口的热汤,说,“可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怕我一直废片子。” 第163章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但总比被导演看上要好。 当然最主要的是,温燃吃了一天的药膳,感觉真挺好吃的,咳嗽也稍微好了点。 只不过当天拍摄行程有点急。 剧组没留出什么吃饭时间给她,温燃就没吃上晚上那一顿。 收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她本来打算要胡雅米定个外卖,刚披着外套抱着剧本朝保姆车走去,剧组的场务大哥就一路小跑着过来,粗声粗气地叫住温燃。 温燃停住,转头见场务大哥把打包好的晚餐塞给胡雅米。 场务大哥喘匀了气,说,“还是照旧啊,咖啡奶茶都不许喝,零食也别吃,老老实实把晚餐吃了,坚持七天,保准药到病除。” 胡雅米都笑了,“瞧你,跟个神医似的。” 场务大哥平时就和这些艺人的小助理熟悉,被胡雅米调侃啧了声,“那你看,反正听我的就对了。” 见他着急忙慌地离开。 胡雅米噗呲一笑,嘟哝着,神神叨叨的。 上了车,她把那一大袋子打包好的药膳晚餐打开,发现丰盛得过分。 青菜小炒,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温燃最近爱吃的烧豆腐,完全够她们几个人吃了。 胡雅米简直叹为观止,“燃燃,真的,我觉得导演看上你了。” 温燃看着摆满整张桌子的菜,馋得食指大动。 她才不管什么看不看上的。 干饭才是最实在的。 与此同时,剧组拍摄地之外。 场务大哥匆匆忙忙跑到一辆黑色宾利面前。 车窗降下,是周擎那张公事公办的年轻面孔。 场务大哥点头哈腰地笑说,“交到她手里了,她正好没吃饭呢,这个点儿估计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胡雅米那小丫头肯定给她点外卖了。” 周擎听他说完,从外套里抽出钱包,递给他几张红色票子。 场务大哥一副见钱眼开的心花怒放样。 刚把钱收到兜里。 就听后车座传来一道磁沉低润的男嗓,平和的语调,却透着不由分说的威压。 他问,“咳嗽好些了么。” 明明没有主谓宾的一句话,可谁都知道他问的是温燃。 场务大哥没太敢往后瞧,只顾着点头,“我听胡雅米说好多了。” 周擎接下话茬,“行,知道了,继续保密就行。” 场务大哥把钱塞到口袋里,冲周擎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放心吧两位爷!保证把事儿给您办的明明白白。” 眼见这人走了。 薄祁闻才半降车窗。 周擎停车的位置很是考究,不远不近的,刚好能斜前方不远处,停着的那辆保姆车。 保姆车的车窗没有完全闭合。 路灯下,车里人影窜动,隐约的说笑声顺着晚风惬意地荡在夜色中。 薄祁闻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拢火点燃,深吸一口,双颊微微凹陷,青白雾气随风消散。 周擎见他目光深远地望着那辆车,试探道,“要不,我陪您下去走走?” 白玉般修长的手弹了弹烟灰,薄祁闻声音很淡,“她很快就会吃完。” 周擎识相地安静下来。 直到薄祁闻拿一根烟抽完,才试探着说,“您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薄祁闻碾灭烟蒂,“还没。” 周擎叹了口气,握上方向盘,“那我们回去吧,先把药吃了,不然您今晚又睡不好了。” 薄祁闻不置可否地摘下眼镜。 很安静地靠在那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周擎发动引擎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开口,“昨晚我又梦到她,这次我在和她说话。” 周擎动作一僵。 透过后视镜关切地看向薄祁闻,他说,“那梦里,你们说什么了。”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重新戴上眼镜,望着夜幕星光下,那辆车门紧闭的保姆车。 那目光宿命一般绵长沉冗。 他嗓音低哑,“我跟她说,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 “我和她天生一对。” 第64章 触碰 托蒋雅和寄过来的枇杷膏,和场务大哥连着一周都坚持送来的早中午饭,温燃早春得的第一场流行性病毒感冒就这么宣告结束。 随之而来的还有戏份杀青。 剧组好像真的很偏心温燃,把她的杀青宴置办的像模像样,连三层蛋糕和大捧鲜花都是真材实料,胡雅米吃蛋糕的时候,忍不住发出穷酸又讽刺的感叹,“居然真的是动物奶油欸。” 惹得茹姐直笑她,说你别给我丢人。 不止如此,温燃的后援会也出了很大力,给温燃撑足了场面。 那群年轻的孩子似乎花了很多钱,为温燃定制她的专属餐车,餐车上挂满她花里胡哨的周边,餐车周围还置办了整整四桌奶茶,任剧组人员随意取用。 在温燃第一次享受这种隆重待遇,并表示有点不大适应时,随行经纪巧姐很轻飘地安慰她,“安啦,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的,除非你哪天塌了。” 巧姐不像茹姐她们,擅长用绝妙的逻辑和超强的口才,给旗下艺人画大饼。 她喜欢实事求是。 就比如,温燃这几个月商业价值和热度飙升得厉害,粉丝粘性越来越高,知名度也在逐渐扩大等等,都是她严格考察后才得出的答案。 第164章 这份答案递交到公司总部,茹姐又为温燃争取到了两个代言。 刚巧幕后制作结束,《山河夜宴图》放出第一版预告,温燃虽然镜头不过五秒,那张美艳清冷的脸却足已大杀四方。 作为主角,阮青黛自然是不甘心被压的。 那几天她的团队肉眼可见地买了好多营销号的通稿,试图挡住温燃蓄势待发的风头。 奈何温燃争气。 明明没有在播剧,唯一一部电影也下映了,却能凭借一个电竞综艺杀上热搜。 那时《再战巅峰峡谷》播出了前两期。 还没有正式组队比赛。 只有三局去水赛。 网友起先注意温燃是因为她实在出众的外貌,节目里她话不多,还是被镜头一扫而过的时,有眼尖的网友截图发出来,问这是哪个明星,这也太好看了吧。 下面会一溜烟地蹦出好多人,给这位网友安利,说这是温燃,内娱新兴小花。 就是那部很火的《沉默的谎言》里最出彩演技贼牛的女二。 似乎对待漂亮的人事,大家总会习惯性打上没实力的标签,这节目观众对于温燃能把她段位去掉多少水分,一点儿也不挂心, 她们更关心咖位更大的那些明星这次能打得怎么样。 正是这种毫无期待的落差感,让温燃在去水赛的含金量又上升了一个维度——她这些个月的练习没有白费,她用了一个偏冷门的法师,却打出32.7%伤害,不仅带飞队友,还拿下那一局的比赛。 当时所有网友都震惊了。 都没想到温燃长着这么一副文气安静的脸,还是个狠人。 关键是她还是那一局的指挥。 这年头网友都是慕强批,于是很多路人都注意到了温燃,都觉得她性格好,漂亮踏实又厉害。 甚至还有人脑补温燃去拍电竞本子。 看到这个结果,茹姐松了口气,觉得接就接了吧,好歹对温燃事业有加成。 她之所以这么安慰自己,也是因为颜一舟并没有退赛。 节目组那边咬得很死,谁退赛颜一舟都不能退,他这么厉害的选手,退了节目的精彩程度肯定要大打折扣,在和颜一舟,以及博林多方交涉后,最终节目组给出折中办法,如果温燃和颜一舟这队比赛输了,他们就要强制拆伙。 对于这个结果,茹姐是不乐意的。 温燃倒无所谓。 她那阵子来回飞,不是剧组就是在节目组打游戏,根本没空想别的。 不知是不是有人保,博林那边到底松了口,同意了这个结果。 结果还真挺巧的,温燃和颜一舟这队的第一次比赛就出师不利,输得一塌糊涂,因而顺应了节目组的安排,温燃被拆到另一个队伍。 不管怎样,这俩人也算被分开,茹姐心里舒坦不少。 但私下里,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让温燃少和颜一舟接触。 回博林签新广告合约的路上,温燃开玩笑问茹姐,“你凭什么觉得他喜欢我呢。” 茹姐按下17层,电梯门关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温燃用一贯的风轻云淡又得体的笑回应她。 自从当艺人后,她变得越来越镇定自若,无论什么场合,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和某人相遇。 就在她要说——我和颜一舟私下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时,电梯叮一声,停在五楼。 电梯门打开。 温燃嘴角还保留着那丝淡淡的笑,下一秒就不期而然地与薄祁闻的目光相遇。 只见薄祁闻身着深色风衣,内里是惯有的西装革履。 还是和从前一样疏冷出尘的气质,一张几乎可以让所有女人都随时沦陷的俊美贵气的脸。 唯独那眉眼,压着从前没有的阴沉,不动声色地听身旁的女秘书和他讲手上的合同。 直到电梯门打开的,他亲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就是那个当下。 空气都散发出诡异而僵硬的气息。 茹姐手足无措的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向温燃,发现温燃仍旧保持着那丝微笑,波澜不惊地与薄祁闻对视。 与她相比,薄祁闻并不算自然。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她,他眸光有很明显的凝滞,继而变得如电影般滞重,就这么沉甸甸,直勾勾地望着她。 不知情的女秘书停下汇报。 她抬头望向温燃和茹姐,正要礼貌地表达我们不上。 不想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薄祁闻一脚昂贵的皮鞋就已经踩上电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随之而来的,是他不紧不慢的说话声,和无形的压迫感。 “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这话时,他落在温燃身上的目光看似终止,实则光可鉴人的电梯里,只要稍一低眸,就能看到温燃笑容收敛到冷漠的一张脸。 温燃没说话。 是茹姐替她回答的。 她故意隔在两人中间,笑着看向薄祁闻,“刚回来没多久,来签合同了。” 薄祁闻若有似无地看着倒影中的温燃,像是期待她能亲口说话一样不接茬,直到确认她不会看自己,也不会开口,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很淡地嗯了声。 很快,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17楼。 温燃不得不挪动步子,和茹姐并排站在薄祁闻身前。 就在挪动的期间。 第165章 她已经长到腰际,垂下来的健康的,柔亮的,乌黑长发,很轻地刮过薄祁闻的外套,擦碰到他的手指,垂落在他眼前。 空气中浮动着温燃身上清甜的奶油香。 陌生的味道。 她换了香水。 薄祁闻浓睫垂下,眸光渐渐失焦,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渴望地抬起手,试图触碰她发长发。 可终究,他什么都没做。 - 对温燃来说,和一个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梦见的男人在现实中碰面,并不是一件容易消化的事。 茹姐作为她的经纪人,也是这阶段最了解她的女人,在签完合同,走出博林大楼的时候,很不留情面地点醒她,“别惦记了,他这会儿早走了。” 温燃那一瞬间是有点儿气的。 可她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于是装作没听到,上了车就把耳机塞在耳朵里。 茹姐开着车,喋喋不休,“总归是别人的男人了,想他一秒都是浪费人生,你说是吧。” 说完又觉得不够深刻。 她扭头看温燃说,“我之前听谁说来着,蔡艺敏都要订婚纱了。” 温燃想不听都不行。 她拆下耳机,气笑,“他们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知道。” 茹姐态度客观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无动于衷我才真放心。” 温燃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酝酿两秒,像是忽然泄力一般,往后一靠。 静默许久,她说,“我跟他不会再有什么的。” 茹姐表示不信地扬了扬眉。 温燃自嘲一笑,“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放下自尊吃回头草,更何况我们本就没有可能……也没未来。” 她把定心丸喂给茹姐吃,又喂给自己吃。 茹姐叹了口气,像是惋惜,又像心疼,说,“你明白就好。” 这话像把俩人的故事画上最后一笔。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温燃和薄祁闻再无可能,就连温燃自己也觉得,那一面可能是她和薄祁闻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 可滑稽就滑稽在,命运偶尔也像八点档电视剧那样爱开玩笑。 温燃没想过三天后,北城入春后的第一个雨天,她还会与薄祁闻扯上关系,像个烂俗的三流小说。 那天是周末。 阴雨连绵,从清早开始天气就不好。 温燃练了一通宵的游戏,第二天根本起不来,所以那天早上仍旧是护工阿姨推着温素玲出去散步,买菜。 本来是和往常一样的流程。 却不想护工阿姨突然接了家里的一通电话,就那一个电话,温素玲走丢了。 护工阿姨发现后吓得哭出来,给温燃描述经过的时候,几乎泣不成声。 温燃脑子轰一下就炸开,马上给茹姐打电话,语调都不冷静了。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茹姐成了温燃的定海神针,她告诉她别急,问清楚经过后,第一时间过来接她,带她去报警。 可就算报警也不能立马把人找到,到那时温素玲已经走丢快一小时。 温燃心急如焚,怕温素玲出意外,就让茹姐帮忙开车和她一起在市里寻找。 不止茹姐。 还有温燃的两个助理,也开车去市区里搜寻。 茹姐说,“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那种能开车的靠谱的朋友,你让他们也帮你找找?” 温燃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格。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拉下脸面。 奈何她朋友圈太窄,能开车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傅北宸。 人急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没有选择。 温燃思来想去,只能给他打电话,好在傅北宸很快就接了,知道这事儿后立马应下,还安慰她,不就是在北城找个人吗,这都不算事儿,包我身上。 温燃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掉眼泪。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说谢谢。 茹姐见她心情实在太差,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说放心, 不是有警察吗,再说一老太太,又没钱,又糊涂的,肯定没人害她,说不定没多久就有好心人给她送回来。 温燃明白这个道理。 可真让她冷静,她做不到。 外面又下起了雨。 温燃坐立不安地熬着。 眼看到就要到中午,帮忙的人总要吃饭,温燃就想找个车在市内搜寻。 还没和茹姐商量妥,手机就响了。 是傅北宸的电话。 那刻福至心灵般,温燃神经一紧,心口突突地跳。 果不其然,傅北宸语气相当喜庆,告诉她说人找到了,就在市中心的某个胡同口呢,他现在就把地址发给她。 “……” 像做梦似的,温燃一瞬间呼吸都轻松了,抬手抹了把眼角,“你怎么找到的?” “多安排几个人在那片儿搜,很容易就找到的。” 见温燃发自肺腑地感谢自己,傅北宸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谦虚道,“嗨,多大点事,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可千万别哭,不然有人……” 说着,他支吾了一下,“反正你去接吧,那儿有人接应呢。” 当时温燃脑中只有找温素玲一件事,根本没心思顾忌别的,和他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把地址给了茹姐。 茹姐以最快速度把车开过去的时候,雨势也变大了。 第166章 冰冷的雨幕里混着初春的寒气,凉意仿佛能渗透到骨子里。 车刚在路边停下,温燃就看到温素玲。 温素玲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身衣服,早已被雨水浇透,却不知冷似的,固执地站在路边,不肯上那辆又贵又舒适的奔驰。 她嘴里喃喃着,“找燃燃,燃燃还没吃早饭,找燃燃,给燃燃交学费。” 温燃下车就听到这句话,眼眶瞬间通红,眼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 她上前抱住温素玲,说我在这儿呢,燃燃在这儿。 看到温燃被大雨淋湿的瞬间,在旁一直给温素玲撑伞的周擎焦急地皱起眉,大声道,“上车,先上车!” 温燃那刻的头脑已经不会运转了。 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奶奶,还是因为帮她找到奶奶的人是周擎而神思迟钝。 她只知道那天的雨水太冰冷了。 她喉咙紧涩得厉害,意识也茫然,几乎是机械地把奶奶送上车。 周擎没急着离开。 他回到那辆奔驰上,第一时间给人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恭敬地点头。 温燃看一眼就清楚他汇报的人是谁。 心口在那瞬间仿佛被轮胎反复碾压着,压抑,沉重,钝痛……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应对。 她只是想着,或许她应该过去说一句感谢。 于是在安抚好温素玲后。 她拿出两条干燥的新毛巾,撑着伞下车,敲开了周擎的车窗。 她俯首,在嘈杂的雨声中,尽量大声对周擎说,“毛巾收下吧,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了。” 她把毛巾扔到副驾驶上,转身要走。 周擎却突然推开车门,撑伞下来叫住她,“温小姐,你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温燃想过飞快从他眼前逃离的。 可沉涩的心情还是击溃了她。 温燃情难自禁地停下步子,撑着伞和周擎对望。 雨水砸落在伞面,汇流成汹涌的水柱,周擎眼睛被冷风吹得有些睁不开,却仍旧努力开口,“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心脏在胸腔里胡乱冲撞,撞得仿佛要把她的灵魂震碎。 温燃眼睫湿漉着不说话,唇瓣抿得发白。 周擎像是生怕她突然从眼前消失一样,上前一步说,“其实今天我不该和你单独谈的,先生不允许,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温小姐,你能给先生一点时间吗,就一点。” “……” “我向你发誓,先生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从没有放弃过你。” 第65章 妥协 其实不算意外。 温燃在雨中看到扶着温素玲,给温素玲撑伞的好心人是周擎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天的相遇并非机缘巧合。 傅北宸那么痛快应下,也只是去给某人通风报信罢了。 以他呼风唤雨的身家地位。 别说在北城城区的老胡同里找一个人,就是在全世界大海捞针,也不足为过。 温燃那时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薄祁闻还真是一个慷慨的旧情人。 即便那晚她那样不留情面地把他从家中赶走,在她遇到困难,需要人伸以援手的时候,他还是会仁慈地出现。 温燃只是没想到。 周擎会叫住她跟她说这些。 这个年仅27岁,几乎从一毕业就跟着薄祁闻,无论何时都镇定麻利,有计划有原则的男人,就这么破天荒地失了分寸,自作主张地替薄祁闻表态。 这股真情流露像雨天里一道猝不及防的闷雷,炸出温燃一直以来精心伪装的心事。 心间如同淌过一道酸楚的暖流。 她早已无法掩饰自己的动容与失态。 嘈杂的雨声里,温燃耳畔又响起短暂的蜂鸣声,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和加速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先生他还好么。”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明明与薄祁闻分开不过一个多月,甚至前几天还在电梯里见过一面,她却只觉恍如隔世。 周擎难得从她脸上看出在意的神色,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说,“不太好。” 温燃喉咙被冷风吹得像被绳子拴住那样发紧。 周擎抓紧时机殷切道,“他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入春后手臂时常泛疼,胃口也差,最近还总失眠,就这样还要出去应酬,有一次回来胃疼了半宿,让他打吊针也不同意,明婶求着都没用。” 温燃不知他话里有多少水分。 只觉心口发皱。 周擎还要替薄祁闻说几句软刀子,那头的茹姐恰到好处地降下车窗,朝雨中的温燃喊,“说完了没?说完了快上车,这不是停车的地方。” 不知茹姐是不是故意为之。 温燃回过神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那些动容像雨雾一样散去,她提上一口气,对周擎说,“我得走了……今天谢谢你和先生。” 周擎欲言又止。 见温燃转身上车,使劲儿喊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融入瓢泼大雨中,温燃心尖生生一颤。 回到车上,茹姐发现苗头,试探着问她,“他跟你提薄祁闻了?还是你一开始就求的薄祁闻?” 温燃脸色麻木地用干毛巾擦头发,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找他,是别人告诉他的。” 第167章 茹姐恍然一瞬,有所感叹地笑了下,“薄祁闻有这么好心的?” “……” “行吧,也算他够意思。” 淋了冷雨,那股寒意还缠着温燃,她轻轻咽嗓,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颤叫她魂不附体,又魂不守舍。 另一边。 薄祁闻带陆可媛参加完葬礼,于雨中穿越大半个北城,回到绿意居。 沈念辞和明婶都在。 见两人回来,明婶赶忙拿伞去门口迎,沈念辞也第一时间下楼,迎接陆可媛。 从伦理上来讲,沈念辞辈分在陆可媛之上。 可另一方面,沈念辞根本不算薄家人,陆可媛又比她大九岁,她没道理让陆可媛叫她一声小姨。 于是沈念辞自作主张,叫陆可媛为可媛姐。 那会儿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沈念辞十五岁,一个人和明婶住在绿意居,大过节的,薄祁闻在国外,陆可媛刚好路过绿意居,就把刚买来的鲜肉月饼和螃蟹给沈念辞送了过来。 沈念辞对薄家有着天然的敌意,那一面对陆可媛的态度并不好。 陆可媛却不在意。 或许是从小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打压长大,陆可媛身上没有上流社会的那种鄙薄倨傲,她随和的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姐姐。 见沈念辞冷脸拒绝,她笑笑说,“那你就当我送给舅舅的吧,舅舅对我很大方的,你总不能拦着我回报他。” 可身边熟悉薄祁闻的人都知道。 他从来不吃月饼。 倒是沈念辞,最喜欢的就是 鲜肉月饼,螃蟹她也爱吃。 大概是陆可媛那天的态度太过真诚,沈念辞最终还是收下了她的东西,眼见陆可媛要走,她着急忙慌地回去拿了一盒比利时巧克力作为回礼。 陆可媛笑得眼眸弯弯,跟她说谢谢。 沈念辞有些腼腆,但也还是问了陆可媛的名字,叫她一声可媛姐姐。 陆可媛对这个称呼还挺喜欢的,对她嘘一声说,“我们各叫各的,别让舅舅知道就行。” 沈念辞使劲儿点头,跟陆可媛交换了联系方式。 陆可媛从绿意居离开后,沈念辞亲眼看见她和一个身高腿长长相英俊的男生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沈念辞当时还挺意外。 像陆可媛这样的大小姐,出门不是都有专门司机接送的吗? 怎么来绿意居这么远的地方,她和男朋友还是步行的。 抱着这样幼稚的疑问。 沈念辞仔细观察了陆可媛的朋友圈,发现陆可媛的生活跟上流社会的名媛一点也不搭边,倒是文艺得很。 她在一所高等院校学美术,男朋友是同校的同学。 两人的梦想,是研究生毕业后一起出国留学。 那个男生的正脸沈念辞也在照片里看到过。 很清秀很干净的长相,照片里看着和陆可媛很恩爱,俊男美女尤为登对。 也是后来,她和陆可媛一次聊天时,知道了俩人从初中就互相喜欢,高中毕业后才在一起,一直相伴到读研。 沈念辞别提有多感叹。 甚至还扬言,等俩人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过去当伴娘。 陆可媛欣然答应。 然而谁又能想到,短短四年,物是人非。 陆可媛不仅没能和男朋友结婚,还在这一年的惊蛰,和她的男朋友天人永隔。 沈念辞是薄祁闻那儿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薄祁闻感冒初愈,打算回总部开会,是薄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大姐家里出事了,陆可媛要跳楼。 之所以给薄祁闻打电话,是因为薄祁闻是陆可媛唯一愿意见的人。 沈念辞始终记得薄祁闻霎时沉郁下去的脸色,像是急火攻心一般,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明婶和周擎都吓了一跳。 赶忙给薄祁闻拿药。 服下药后,薄祁闻状态才好转,却也一刻都不肯耽搁,和周擎直接去了大姐薄轻霜用来禁锢陆可媛的宅子,总算把陆可媛拦了下来。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短短两个月,像被抽走所有精气神。 明明是见谁都决绝冰冷。 唯独在见到薄祁闻时,哭得声泪俱下,瘫坐在地上,扯着他的西裤说,“舅舅,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没人知道。 薄祁闻那刻心口酸胀,闷痛得有多厉害。 不止是因为陆可媛。 还因为在那一刻,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温燃。 想到那张,年轻,清澈,总喜欢用虔诚的目光,仰望着他的那张脸。 那场闹剧。 最终以薄祁闻把陆可媛接回绿意居结束。 即便折腾成这样,薄轻霜也还是不依不饶,这女人甚至哭得比陆可媛还凶,她喊着,“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啊?我为你找最好的婚事,给你的未来出谋划策,你倒好,把你亲妈当仇人,这年头谁不抑郁?我还抑郁呢!他自己承受能力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当初也是你自己主动和他提分手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现在婚事定了,你闹着不结婚,你把我们置于何地!” “陆可媛,陆家没你这样的白眼狼!我也没你这个不孝女!” 那些话像烫在心口上的烙印。 把本就平平的母女关系降至冰点。 第168章 直至陆可媛的男友出殡,陆可媛都没有重回陆家的意思。 信用卡和各个银行账户早已冻结,陆可媛没地方可去,薄祁闻这儿是她最好的栖息地。 最关键的,是没人敢在薄祁闻这儿造次,就算薄轻霜再看不上薄祁闻,再恨薄祁闻,她也不敢。 就这么在绿意居住了一周。 薄祁闻陪同陆可媛去参加她男朋友的葬礼。 葬礼举行的时候,北城还没有下雨。 薄祁闻没有选择静默地坐在车里,而是陪同陆可媛一起见了男方的家长。 男方母亲果然如想象中一样,百般谴责陆可媛当初的绝情,要不是她身边站着薄祁闻,女人很可能要上手推搡赶她离开。 薄祁闻也是当天知道的。 陆可媛男朋友的父母,是薄氏集团的双职工。 作为精神补偿,薄祁闻安排秘书室,给男方父母涨工资。 可能是情绪宣泄过了,觉得不在理。 男生的父亲面色沧桑地跟薄祁闻说,“其实不怪可媛,感情这种事不能道德绑架,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给儿子及时的关爱,没察觉到他压力这么大还抑郁,出事故也是因为他药吃的时机不对,太困了,精神不集中才导致的车祸。” “你要好好劝劝可媛,让她别像我儿子一样,走上不归路,她还那么年轻。” 听到这番话,站在男生墓碑面前的陆可媛泪如雨下。 她哭泣到肩膀都在颤抖。 是薄祁闻上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即将崩溃的身躯,如同茫茫大海中,唯一能给人生机的浮木。 葬礼结束的时候。 北城开始下雨。 和市区内不同,墓园这边雨势很大,下山的高速公路很不安全,司机便提议等雨势小一些再走。 就是那会儿。 薄祁闻接到傅北宸的电话。 傅北宸兴冲冲的,问薄祁闻在哪儿,方不方便帮个忙。 薄祁闻揉着眉心,“什么忙。” 傅北宸清了清嗓子,颇有种邀功的架势说,“温燃刚给我打电话了,挺焦急的,说是她奶奶走丢了,找不到,拖我帮忙在市区里找找。” 听到温燃两个字。 薄祁闻肩膀一僵,倏然睁开眼。 所有的倦怠,恹恹,统统烟消云散,留存在他眸底的就只有紧张和在意。 薄祁闻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傅北宸说,“就刚刚啊,电话撂下我就给你打来了,你不至于这么冷血吧,好歹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薄祁闻就打断他,“知道具体走丢的位置么。” 傅北宸啊一声,“知道,我现在发你。” 薄祁闻说,“我回不去,你发周擎,我让周擎去。” 傅北宸说好。 电话一挂断,薄祁闻就给周擎去了个电话。 旁边的陆可媛本来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呆呆靠坐在他旁边,见他因一通电话这么紧绷,才扭过头来。 陆可媛声音哭得泛哑,问他,“傅北宸说的是舅舅很在意的那个人吗?” 离得近,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 薄祁闻目光悠长地望着车窗外雨雾蒙蒙的山色,很轻地嗯了声。 很奇妙的,一种名为感同身受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荡开。 陆可媛望着薄祁闻如被名画家勾勒出的俊美侧颜,说,“你们分手也是因为家里逼着联姻吗。” 薄祁闻没说话。 陆可媛收回目光,眼中色彩只有冷调,她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笑起来,眼泪像钻石一般落下,“曾经我也以为,爱情总会被现实击溃,不值得留恋……可怕就怕在,爱情还没被现实击溃的时候,命运就击溃了那个人。” “很多时候我都在自责,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软弱,如果当初我再坚定一点,我跟他的结局会不 会不一样。” “就算我和他狼狈收场,也好过天人永隔,我的心跟着他一起死掉。” 说到这时,陆可媛双眸紧闭,泪水打湿了裙摆。 薄祁闻喉咙轻咽,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体会到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温燃的痛觉。 拿出手帕,他递给陆可媛。 陆可媛接过来,把整张脸都埋下去,小声啜泣着。 薄祁闻看着她瘦弱的身躯,难得有了想要诉说的欲望,他喉咙紧涩得厉害,“在遇见她之前,婚姻对我来说不过是为了将利益最大化的一种程序。” 陆可媛从手帕中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仿佛薄祁闻和温燃的故事,能给她一点慰藉。 她说,“然后呢。” “然后,”薄祁闻垂着眸,声音平静,“我也没想过能和她走多远,当时只觉得,她要什么,我给就是,她那样的大好年华,跟着我总不会比跟别人差。” 说着,薄祁闻自嘲一笑,“相反,为了一个女人,一段感情,放弃继承权,在我们这种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可你为她妥协了,对吗。” 陆可媛眼神执拗又期待地看着薄祁闻。 不然这段时间,薄祁闻也不会忙得没日没夜,不会一味的拖延婚事,像在为什么筹谋准备,更不会从头到尾都没劝说过陆可媛联姻,还把她从陆家接回绿意居。 轻抒一口气,薄祁闻闭了闭眼,轻笑,“感情是比毒.品还要难以掌控的东西。” 第169章 难以掌控到,不知不觉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回过头时,他发现自己早已是牌桌上最大的输家。 车窗上的雨水像扭曲的眼泪一样流淌,薄祁闻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我不知道她想要的未来是什么,但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 “……” “她没勇气过来,我就铺建一个最好的未来等她。” 第66章 软肋 那天在车里的那番话,并不是薄祁闻临时起意,而是他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想明白的一件事。 事实上,在刚和温燃分手的那段时间,薄祁闻想过让这段露水情缘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结束。 这本也是他预想中的结局。 温燃就好比短暂停落在他肩头的一只蝴蝶,一只栖息在他怀中遮风避雨的雀,他给予她庇佑,也拥有随时终止这段关系的权利。 可谁也没想到,这段故事的最后,主动撤离的人是温燃。 比起失落,薄祁闻更多的是郁结,他不懂,为什么他已经给她最好的,她却还是不肯为他停留。 或许爱意迸发的关键,就是得到又失去。 薄祁闻就这样一次次和她背道而驰,一次次思绪反刍里,意识到温燃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她不是那只蝴蝶。 也不是那只雀。 她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跟在身边的第一个女人。 他的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觉得人生鲜活而有意义。 而“第一”这个字眼,本身就具备足够的唯一性,和特殊性。 薄祁闻很难认清那到底是不是爱。 他觉得自己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当他一次次听到有别的男人在觊觎,靠近温燃时,那份强烈的嫉妒心和近乎扭曲的嗔怒,也是他身体里最真实的情感反馈。 从没有过弱点的薄祁闻,从那时起有了软肋,他只能在高傲的自尊,和对她的占有欲中,找到一个精准的平衡点。 就像对待一个高投资高风险的项目,他习惯性做好最稳健的评估,直到确定她还在意自己,才主动出击,挽回这段感情。 他相信她会心软,她会舍不得自己,她会回来。 他会好好对待她,比从前更宠爱。 但他没法保证,中途会不会委屈她一下。 他只是想着,等他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他自然会肃清一切,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而在此之前,年深日久。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相爱。 没必要在意那些细节。 “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你们男人总觉得,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但女人不会这么想,我们女人更多时候想的是,我和这个人会不会有结果,如果没有结果,我们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时间陪你们蹉跎?” “没办法,这就是父权社会对女人的诅咒。” “你们男人至死是少年,七老八十了还能找年轻女人生孩子,我们呢?到了三十岁不结婚就要被挤兑成社会边角料,我们快活的沉没成本可比你们昂贵多了。” “你觉得你可以向她证明你对她是真爱,让她放心大胆跟你走。” “可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啊。” ——这些犀利又极富道理的话,出于薄祁闻唯一的女性朋友jennifer之口。 就在薄祁闻从温燃家里出来的那夜。 那晚薄祁闻心浮气闷,心情差到极致,刚好jennifer发消息给他,说之前和朋友合开的小酒吧营业了,问他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薄祁闻枯坐在车上,面色空寂地抽完一根烟。看着窗外寂寥浓稠的夜色,他突然很想过去喝一杯。 午夜的酒吧纵情声色,小小的酒吧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 他来得实在是太突然,jennifer很意外,她忙着招呼开业打折蜂拥而至的客人,根本没工夫照应他。 薄祁闻也不需要她照应,一个人坐在吧台,身形颀长孑然,昂贵的西装让他在嘈杂浮躁的氛围里更为清贵。 清隽俊逸的背影一眼便让人惊艳,一坐在那儿,就有女生过来搭讪。 可薄祁闻这样身处高位,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一个都没搭理。 甚至没正眼瞧过,只跟侍应生说过两句,点了杯伏特加,临走的时候,还随手办了一张年卡,给jennifer冲业绩。 等两人再见面,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薄祁闻长期肝郁气结,状态不佳,又接连不断应酬好几天,导致急性胃炎,外加一场感冒。 jennifer难得见他这么潦倒,一时来了兴致,拎了个精品果篮去绿意居探望他。 薄祁闻那会儿正在阳台的摇椅上小憩。 听到楼下传来明婶意外欣喜的招呼声,他恍惚以为是温燃来了,一瞬间便掀起眼帘,身子都坐直,结果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他的是jennifer。 jennifer好伤心地吐槽他,“有必要吗,见我这么失望。” 薄祁闻眼神暗淡下去,连话都不想说,重新躺了回去。 jennifer打趣他,“看来失恋给薄总打击得不轻啊。” 薄祁闻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 可眸底恹恹的神色骗不了人。 来者终是客。 jennifer又是个情场高手。 薄祁闻到底被她套出话,jennifer很快就理清了故事的脉络,她笑着打趣薄祁闻,“就你这性格,还知道倾诉,说明起码还有救。” 第170章 薄祁闻很轻地扯了下唇。 笑里几分落寞自嘲的滋味。 就是那天下午,jennifer跟薄祁闻说了这些话,她说,“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对于你们这种上流社会的男人,最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别信。” 这些看似诙谐实则残酷的话,深深刺痛了薄祁闻。 jennifer给他剥着橘子,又说,“温燃那种清醒到极致的姑娘,离开你是必然,鬼知道你哪天会突然抛下她和别的女人结婚,到时候她成了小三,还浪费了青春,冤不冤。” 薄祁闻眉梢不悦地蹙起,“我跟她承诺过,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我怎么可能让她成为第三者?我疯了?” jennifer笑,“但你也没说会娶她呀。” 她耸肩,“你这种纯属模棱两可,浑水摸鱼,温水煮 青蛙,谁不知道你薄祁闻最抗拒婚姻。” jennifer不愧为最了解薄祁闻的人。 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利益妥协,薄祁闻根本不可能屈服于婚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薄祁闻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在这些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撼动,瓦解。 视线垂落在jennifer递过来的橘子上。 薄祁闻难以克制地再次想到温燃。 那是去年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很稚嫩,见他病了,一味地哄骗他,让他打针。 却不想反被薄祁闻占了便宜,夺走她的吻。 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她在临走前也是给他剥蜜橘,橘子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她白里透粉的手指,轻轻将橘子瓣塞到他的唇齿里。 薄祁闻却故意挑.逗,直视着她的眼睛,借机咬了一下她软嫩的手指。 过去的回忆带着蜜桔味道,就这么渗透在思绪里。 仿佛有什么始终想不明白,绕不开的结,在这瞬间突然打开。 突然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家族利益也好,继承权也罢,哪怕是他一直抗拒的婚姻。 不过是一张把两人拴住的本。 如果对方是温燃,他甚至会期待。 薄祁闻没接那橘子,微微肿胀的喉咙轻咽,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冬景,清邃的桃花眸浮起一丝苦涩,“她若明说要我娶,我不至于给不起。”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他要给温燃买个包,买栋房子。 这一出是真把jennifer下巴惊掉了,她一双凤眼眯起,“你什么意思?” 薄祁闻回头看向她,“我说得够明显了。” 只是有些可惜,他之前在温燃那儿怎么就没把事情想得这么明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可回头一想,她那样决绝又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就算想明白,把话撂到台面上,她也只会觉得他在用糖衣炮弹引诱她,安抚她。 那时两人都太不清醒了。 即便真情实意的话说出口,也叫人无法笃信。 思及此,薄祁闻深吸一口气,胸腔那股淤浊的情绪莫名消散。 兴许是窗外那一场大雪初霁,室内放晴,又或许是这满屋子是橘子香气,叫人心下动荡,总之薄祁闻清明了。 jennifer却像是陷入到迷雾当中,不确定地看着薄祁闻,“别告诉我你真要为了她……放下你这么多年心里的恨。” 很多事,没人比jennifer更清楚。 就比如当年薄祁闻的继父不是非得去死,只要薄家一句帮衬的话,抑或薄老太太肯把薄仲恒临终前留给薄祁闻的那笔遗产交给胡蕙卿。 可是,没有。 那二十万的赔偿费。 不够薄家人的一场家宴。 不够陆思明在酒吧折腾一晚,更不够李悦红的一只玉镯,却要了一对夫妻的命。 薄祁闻也是在母亲去世后,被薄仲恒生前的贴身秘书告知,他才知道薄仲恒给他留了一笔不菲的遗产,是李悦红一直隐瞒这件事。 胡蕙卿很早就知道这笔遗产,但从前她没想过要,是为了丈夫,她才挺着大肚子,去公司求李悦红。 她知道李悦红恨自己。 所以她只要二十万,就二十万。 可李悦红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给她。 薄祁闻满腔恨意,就是从那时燃起……是他太功于心计,才没有任何人将他看清。 jennifer很清楚,他一旦走上这条掠夺薄氏的路,注定不会自由,所以听到薄祁闻说出这样的话,她才这么震惊。 然而,薄祁闻就只是往后一靠,闭了闭眼,语气很淡,“两码事。” 他一扯唇,语调凉薄又不屑,“我还不至于就这点手段。” “大不了东山再起。” …… 那天薄祁闻的话,深深烙印在jennifer心里。 她没想到,薄祁闻真不是随口说说,单他跟蔡艺敏的订婚宴,就没有如期举行,往后顺延了一个月。 薄氏旗下别的产业,jennifer不清楚,她只是隐约听人说,博林在暗自变动股权,至于薄祁闻,那段日子出席好多商业场合,好多应酬,足以称得上日理万机。 jennifer想过主动联系温燃,跟她好好聊聊薄祁闻的,结果托人要到温燃的微信号,发送好友验证,说自己是jennifer,温燃理都没理。 jennifer都被气乐了。 心说这姑娘是真绝情,也不怪能拿捏得了薄祁闻。 总归是好心没送出去,jennifer懒得多费口舌,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第171章 当然那段时间她也听说了一些事,比如薄祁闻的侄女跳楼悔婚,闹得满城风雨,被薄祁闻接回绿意居才消停,之后就在他那儿一直住着。 温燃也在那段时间,频繁上热搜。 好像是什么综艺,她在里面挺牛的,吸了很多粉。 就这么到了三月中,jennifer从泰国游玩回来后的一个晚上,开车去酒吧帮忙。 在她去的路上,酒吧工作群里面的侍应生一个劲儿地发照片,发消息。 趁着堵车,jennifer点开一看,天灵盖瞬间一麻。 【我靠,我真没认错,真是温燃!!!她来咱酒吧了!!!】 【你没看错吧?戴帽子戴眼镜那么昏暗的光线你也能看清???】 【就是她,我太能看清了,她那电影我刷了三遍,综艺一次不落,我不可能听错她声音,我给她送酒的时候她还看了我一眼跟我说谢谢,那语气就是她!】 【我靠,太神了,大明星居然来咱们这小酒吧了】 【那咋了,咱们老板之前也是明星啊,北城这地儿经常见到明星,不是很正常】 jennifer看着唰唰弹出的消息,也参与进去:【她一个人来的?】 群里人回她:【没有,还有一个美女,看着眼熟,像个网红】 jennifer说:【有照片吗?】 群里人说没敢拍。 下一秒,红灯转绿灯,jennifer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可再快也来不及,jennifer回到酒吧的时候,温燃和朋友已经离开,侍应生说付钱是那位美女付的,走的时候她还扶着温燃,问她自己行不行。 jennifer眉头都听得皱起来了,“她喝醉了?自己一个人回去?” 侍应生摇头,“那不知道,我都没敢多看她,她之前好像发现了我们拍她,才要走的。” jennifer简直一言难尽。 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不是温燃,jennifer去调了监控,别说,虽然戴着帽子和眼镜,但那清瘦的身形轮廓,还真像温燃。 jennifer拍了张照片,突发奇想试探一下薄祁闻,就把照片发了过去,说:【温燃好像来我酒吧了】 看着监控视频里,她离开时被扶着脚步虚浮的模样,她又说:【你这小女朋友是不是不大会喝酒啊?桌上也没点什么啊,我怎么感觉她醉了呢?】 说来也巧。 jennifer发过去的时机,刚巧赶上薄祁闻忙完回绿意居。 那天是倒春寒。 明明三月了,大晚上还下起雪。 路上周擎一句兴冲冲的下雪了,把薄祁闻从浅寐中惊醒,明明是想睁开眼看雪的,哪知余光一瞥,就看到jennifer发来的消息。 看到温燃的名字。 薄祁闻心头一凛,不经思索便把电话打了回去。 jennifer都乐了,说也就提她能引起你注意了,但是来不及了,人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薄祁闻眉头微蹙,只问她,“她身边没有助理经纪人?” jennifer很肯定,“几个监控我都看了,没有,就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说不清为什么。 薄祁闻火气一下便涌了上来。 jennifer轻松道,“没事啦,她那么大人,肯定有分寸,应该会打电话叫人来接吧。” 薄祁闻却说,“她喝了酒。” jennifer嗯一声,“来酒吧当然喝酒。” 薄祁闻压下一口气,懒得和她解释,直接挂断电话——也就只有他,知道温燃沾了酒精是什么鬼德行。 薄祁闻是真拿她没辙。 前两天还帮她找奶奶,今天就轮到找她。 怎么都放不下心。 薄祁 闻干脆给茹姐打电话。 茹姐都快睡了,一听说温燃大晚上的出来和别人喝酒,马上精神了,她说,“我不知道啊,她这两天放假,我没管她,你等等我问问胡雅米,她可能知道。” 说完茹姐就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就打回来,“坏了,胡雅米说联系不上她……” “……” 薄祁闻已经很久没被气出冷笑。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顾锦茹,我把她交到你手里,你就这么给我照顾的?” 第67章 答案 顾锦茹虽是经纪人,但也是那种随时可以自立门户出来的金牌选手。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还留在博林,一方面是跟林行涛关系不错,另一方面就是背靠薄家好办事,很多时候她不至于那么累。 关键是,早在温燃刚入圈的那会儿,薄祁闻就许诺给顾锦茹半个合伙人的身份,还分给她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条件是她必须亲自带火温燃。 博林上下那么多艺人,有谁被薄祁闻这么关注过,钦点过。 没有。 顾锦茹一开始就知道薄祁闻对这姑娘不一般,她绝不仅是圈内人口中不值一提,随时能被玩腻了的金丝雀。 陪同她经历和薄祁闻的热恋与分手的这段时间,茹姐也能看出来,他们俩没那么容易玩儿完。 兴许隔个一年半载,薄祁闻结完婚再离婚,抑或是温燃想开了大胆去爱,俩人也就顺势破镜重圆。 却没想到,根本不用等到那一天,薄祁闻对温燃的关注从来就没断过。 她出去喝酒这事,顾锦茹自己都不知道,薄祁闻却一清二楚。 顾锦茹第一反应是不忿。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处,她早把温燃当成自己人,怎么可能不上心。 第172章 可再一品,又觉得好笑。 顾锦茹说,“薄祁闻,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她一个二十来岁大活人,有行为自主权,我难道要贴身管她吃喝拉撒睡?” 顾锦茹是奔着激怒薄祁闻去的。 结果呢,没如她所愿。 薄祁闻大晚上来找她,不是出于控制欲,抑或是别的什么私人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用克制后的,冷静却郑重的口吻说,“她酒精耐受度极低,喝一杯就会醉,身边也没人,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说着,他冷笑,“再不然,被哪个狗仔拍到负面新闻,你就开心?” 顾锦茹短暂沉默后,语气都变了,“……你等等,我再给胡雅米打个电话,马上跟她汇合。” 薄祁闻扯了扯领带,眉宇间堆积着阴云,“她应该刚从酒吧出来没多久。” 顾锦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了两句好。 周擎在旁听了个大概。 不用薄祁闻说,就调转方向盘朝jennifer的酒吧驶去。 那一晚雪下得愈发起劲。 白天下过雨的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偏偏是周末,夜生活刚开始,市区内交通拥堵得过分。 那辆惹眼的宾利,就这么在车流中焦躁地走走停停。 jennifer那家门脸不大的半地下小酒吧,就在斜对面的那条街。 薄祁闻有那么一瞬间想推门下车,想着步行在周边搜寻算了。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 周擎低呼出声,“先生,你看那儿,对面公交站牌的长椅上坐着的那个——” 心头一凛。 薄祁闻顺着他的方向瞥过视线,一眼就看到那道清瘦身影,穿着深灰色宽大的呢绒大衣,长发披在肩头,头顶带着深色棒球帽,手里攥着一个黑框眼镜的温燃。 似乎是真的很不舒服,她双颊泛着红。 看不清晰的上半长脸,眉眼隐约紧闭。 旁边坐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是在等公交,却时不时地朝她看,有种想要凑近搭话的架势。 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便不知何时直奔过来,挡住男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傻兮兮在公交站坐了多久,薄祁闻怕她冷,便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温燃身上。 温燃头昏脑涨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不知是被冻红,还是酒精上头的脸,疑惑地看着他。 就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薄祁闻没由来燥起一股火,冷着脸和她对视。 一张骨相优越的脸在广告牌的蓝光下显得尤为立体清俊。 这么俊美脱俗的一张脸,除了薄祁闻,还能有谁? 似是终于认出他,温燃动了动唇,伸出食指迟钝地指着他,“薄——” 话还没说出来。 薄祁闻就已经毫无耐心地背过身,把她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温燃即便穿着两件外套也不过九十几斤。 薄祁闻相当轻松的拖着她的腿弯把人背起来。 突如其来的力道和起身,顶得温燃低呼出声,只觉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好在她还知道抱紧薄祁闻,伏在他肩头小幅度地干呕两声。 好在是给薄祁闻留了情面,没吐。 那一身酒气却不淡。 薄祁闻本来是在生气的,气她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要出来喝酒,身边还不带助理。 可在听到她真切又生动的干呕声,脊背感受着她起伏的弧度和体温,和她呼吸时落在他耳畔的酒精气味,那股火气就像淋了一场及时雨,忽而烟消云散了。 ……也亏得她没带。 不然他也没机会和她见上这一面。 兴许人和人之间,总会存在一种玄妙的相生相克。 薄祁闻只觉得自己被她掣肘得死死的。 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她。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薄祁闻侧过脸,额头抵着温燃的侧脸,无奈又宠溺地嗔怪,“这么难受,是不是活该?” 温燃还是有意识的。 她非常嚣张地勒紧薄祁闻,凑到他耳边报仇似的,咬了口他的耳垂。 薄祁闻眉头微蹙,疼得嘶一声,“温燃!” 温燃咬完就在他身上不老实地蛄蛹起来,嘴里嘟哝着让我下去,我要下去。 薄祁闻又怎么可能放她下去。 周擎把车就停在几米远的路边,他背着她走了几步就把人卸在车上。 温燃挣扎累了,一坐下去就瘫倒着,头顶着另一边的车窗,整个人毫无形象,凌乱得任性。 车内暖气很足,馨香而温暖。 薄祁闻怕冷热交替让她感冒,打算把她身上的两件外套都扯下来,顺便再摘掉她的帽子。 然而,就在他试图帮她脱下她自己的外套时。 温燃始终都不愿意,在薄祁闻第三次哄着她触碰她的时候,她突然别过头缩在后座的另一头哭了起来。 印象中,薄祁闻很少见到温燃哭,除了那两次“分手谈判”,而像眼前这种,小孩子一般的哭法,更是从未有过。 薄祁闻手臂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也不过是个刚到二十三岁的,对他来说尚且稚嫩的年轻姑娘。 心下不可遏制地柔软起来。 薄祁闻喉结微滚,鬼迷心窍一般,试探着把手伸过去,牵住她藏在外套袖子里冰凉的手指。 第173章 所幸温燃没有推开他,但也没给他回应。 在她小声的啜泣声中,薄祁闻坐近一些,把她的手牵得更牢。 就这么无声静默着。 薄祁闻到底没再忍着,把她扶起来,搂进怀中。 明明全程没有交流,两人中间却好似拉扯了几个回合,胜过千言万语。 在温燃被泪水浸湿的侧脸贴在他胸膛的时候,薄祁闻倏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他紧搂着她,下巴抵在她温热的发顶,周身僵硬。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稍一 低头,就能看见她合着的眼帘,纤长的眼睫在浮动光影中小幅度地轻颤。 那是无论他看了多少次她演的电影,拍的广告,都无法体验到的生动真实,让人不想打破。 “……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薄祁闻叹息着,卸下压在心中大石,嘴角轻浅一勾。 朝着绿意居一路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 温燃呈现出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却不忘喃喃自语,她说,“……他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听到那个“他”,薄祁闻像被塞住棉花般呼吸滞涩。 他低眸看向温燃,一时竟无法确定她在跟谁说话,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哄着她的语调说,“谁不开心?” 温燃再度发出小声的,闷闷的抽泣。 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像是压抑了很久,机械又放肆的宣泄,她说,“薄祁闻啊,薄祁闻……” “……” 薄祁闻心口倏然紧缩。 温燃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染着委屈的哭腔,她说,“为什么我离开他了,他还是不开心。” “我不想,他不开心。” “我不要他放弃,”说到这,她再难忍住地哭起来,哭湿了薄祁闻的衣襟,“他应该,幸福的,他是那么好的人……我不要他因为我……” 如果前面的话,还不能让薄祁闻确定。 那么后面这断断续续的,声泪俱下的诉说,几乎等同于把答案溺在薄祁闻心里,将他淹没。 那一刻。 薄祁闻心神震颤。 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漂浮已久,忽然看到闪烁的渔火,他就这么透过迷雾,被光亮击中灵魂,魂不附体。 长期淤积在心口的疑问豁然开解。 薄祁闻指腹摩挲着温燃的手腕,苦涩地牵动嘴角,嗓音轻颤,“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 “怎么会这么傻?” - 那一晚,胡雅米和茹姐焦头烂额,像个无头苍蝇在北城里搜寻温燃。 俩人急得都快报警了,结果收到周擎的回复,说温燃早就找到了,在薄祁闻身边呢。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茹姐听到后直接在电话里爆粗,“接走人不早点说,害人白白担心!” 总之她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还嚷嚷着让薄祁闻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本来是愤怒的宣泄,不想那晚薄祁闻在得知周擎被骂得狗血淋头后,还真把电话打了回去。 可惜薄祁闻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定无情,他不紧不慢道,“责任不该在你们头上吗?她不能喝酒这件事你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不失职?做助理的不该在外头一直待命?” 这话怼得顾锦茹和胡雅米同时哑火。 薄祁闻看向一身酒气,薄衫长裤甚至一只鞋都没脱完就肆无忌惮在他床上乱滚睡着的温燃,眸里荡起极为明显的气焰。 顺手俯身,他帮她盖了盖被子。 男人眼神阴沉锋利,“要不是我知道她喝完酒一个人走了,明天的后果可就不只是满城找人这么简单。” 凉飕飕的口吻,顾锦茹心尖一颤,突然就后怕起来。 别说,要不是薄祁闻。 温燃还真有可能出事,搞不好还是法制新闻。 想骂人的心思也没了,顾锦茹深吸一口气,认栽说,“……嗯,你说得对,还好你知道,多亏你。” 薄祁闻咬字凌厉,“别再有下次。” 胡雅米磕磕巴巴地站出来,保证说,“放心,薄总,不会有的,我以后一定要看好她……哦对,我现在就去接她。” 要说博林的助理里,谁最没眼力见儿,顾锦茹一定给胡雅米投一票。 听她这么找补,顾锦茹都无语死了。 当着薄祁闻的面儿,她直接敲打她,“你接什么回去,早点儿回家睡觉吧你。” 胡雅米哑口无言。 转念才豁然开朗。 她啊了声,“那、那我们燃燃就拖薄总照顾了,我不打扰你们!” 薄祁闻拿着电话,眸光不容置喙地瞥向又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温燃。 ——他好不容易逮人回来的人,谁敢打扰一下试试。 第68章 龙舌兰 说起那晚的前因后果。 还要从苏茶给温燃打来的一个电话讲起。 兴许是温燃在微信的关怀,让苏茶觉得她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在从国外do完脸回来后,苏茶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温燃。 本想约温燃出去吃饭的,但温燃刚陪温素玲吃过,苏茶便提议那就去酒吧。 碍于现在的身份,温燃有点担心。 苏茶却安慰她,“没事呀,带你去小酒吧,那边除了聊天就是唱歌弹吉他,你不主动找人约炮绝不会有人认出你。” 第174章 说来也奇妙,苏茶行事作风虽然大胆,温燃却莫名喜欢和她相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由苏茶开车来接温燃。 这两天难得放假,温燃就没有叫胡雅米。 本来两人要去的是另一家酒吧,结果被车流堵在半道,苏茶烦了,就在周围找了一家。 就这么巧。 是jennifer开的那家。 她们俩谁都不知道,只当一个普通酒吧,选了个最里面,光线最昏暗的角落坐下。 苏茶上来就点了酒吧里的招牌,俩人没那么熟,她自然不知道温燃酒量不好。 温燃想过和她说的。 但人都坐在这了,她说自己喝不了酒,多少有些矫情。 况且她也觉得自己该练习一下酒量。 正是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温燃点了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 两个许久不见的姑娘就这么沉浸在流行音乐中,放松聊天。 苏茶跟她说了很多她在国外的趣事,还新交了一个外国男友,陪她一起回国了,她准备带他去见父母。 至于事业,苏茶托腮看着温燃,“前阵子的新闻,你知道吗。” 苏茶指的是她那个富商前任,还有那位知三当三态度嚣张一线女演员。 当时那新闻在微博上爆了一整天——说是那女演员被爆出婚内出轨,也就是在隐婚生子,没和丈夫离婚的情况下,和富商搅在了一起。 富商有钱有势,但凡她要什么资源,他都能给砸钱。 相较之下,女演员早年隐婚的丈夫就无能得很。 新闻一出,整个娱乐圈都闹翻了天,墙倒众人推,网友开始扒她以前的事,发现她在隐婚的情况下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的情况不计其数,热搜压都压不完。 苏茶的那位富商前任呢,更是过得不怎么样。 据说炒股赔了好多钱,生意也不顺利,资金都周转不起来,女演员看他拿不出钱砸自己身上,想踩着他勾搭别的金主靠山,结果被发现,富商因爱生恨,这才把她黑料都抖搂出去。 苏茶跟温燃复述的时候,尾调轻扬,很是愉悦,“那臭男人有次喝多了还给我打电话呢,说想我了,还是我好。” 她翻了个白眼,“滚他奶奶个腿儿,没钱没势被女人踹了才想起老娘来。”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就为了这么个男人,我凭什么放弃自己的事业,我就是要回国,我就是要把账号捡起来,管前面有谁拦着我,我就是要做大网红,赚大钱。”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是真印证了爱情有时能改变一个人——这想法都是她那外国小男友鼓励后的结果。 温燃笑着赞同她,支持她。 苏茶转而眼神关切地问温燃,“那你呢?和薄祁闻怎么样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温燃神色挺淡的,“早分了。” 苏茶隐约听说过薄祁闻要和蔡艺敏联姻的事,但亲耳听到温燃说,感觉还是不一样。 苏茶有些不是滋味,试探着问,“你真甘心啊,那可是薄祁闻 。” 同样的话术,温燃听过太多太多遍,早就麻木了,她处变不惊地勾着嘴角,没说话。 苏茶以为她是被甩的,安慰她说,“不过也没什么,他们那种男人,哪有真心呢,对女人从来就是玩玩,没有结果的,认清现实早点离开也好。” 顿了顿,她又说,“其实他对你不差,是吧,你看你,现在事业多好。” “薄祁闻跟那臭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就算你以后有事求他,他也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的。” “他还那么帅,啧,不亏不亏,一点不亏。” 温燃没禁住被她逗笑,眼里却淌着淡淡的落寞。 垂下眼睫,她声音轻得像是一缕抓不住的烟,“薄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没资格怪他。” 莫名想到两天前,周擎在雨中拦住她,对她说的那些话。 温燃并不清楚那句给他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让自己有任何期待。 因为期待的结果,往往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失望。 音乐轮换的间隙,苏茶重新找了个话题和她聊。 不知不觉地消磨了一阵时光。 苏茶突然接到个电话,是她那外国小男友的,说家里水管不知道什么时候爆了,把楼下淹了,他语言不通,和楼下掰扯不明白。 苏茶在北城住的房子是老破小。 这种情况发生一点也不意外。 她只是有些抱歉,还没和温燃聊多久,就要走了。 温燃见苏茶是真急,就劝她,“别顾及我了,还是快走吧。” 于是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酒精兴许就是那会儿在温燃体内发挥作用的,她穿外套的时候,明显感觉心口灼热,头有点晕,就没抢过苏茶结账。 苏茶结完账回来,刚约的代驾已经过来找她。 温燃不知不觉间脚步开始发虚。 其实她也没喝多少,不过是一杯鸡尾酒,以及刚刚苏茶分给她那一小杯配着盐喝的龙舌兰。 这点儿量,在苏茶眼里什么都不算,可对温燃来说,却是不小的冲击。 苏茶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好心问她一句,自己回去行不行。 温燃那会儿还犟呢,她摇头拒绝说,“我叫助理来接我,你快回去吧。” 第175章 一听她说助理,苏茶就放心了。 好歹温燃现在是艺人,出行安全指数肯定比普通人高,应该没事的,殊不知那只是温燃的强撑。 在她走后,温燃只勉强步行到公交站牌,发了条信息给胡雅米,让她来接自己。 可地址都没来得及给人家,她便迷糊得靠在座椅上,连手机放在哪儿都不知道。 等再有意识,还是因为薄祁闻的出现。 温燃那残存的稀薄的神志,并不足以确定那个来找她,背她起来的人是薄祁闻,她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中,薄祁闻像初春飘雪里心软的神,背她上车,带她回家。 她想过推开的。 可太难了。 即便是虚幻的梦境,她也还是克制不住对他的情感,很轻易便沦陷在他的怀抱里。 那股埋藏压抑在心中最深处的情绪,再也没有任何阻拦地迸发出来,温燃就这么任性了一次。 等真正清醒过来时,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哭。 那会儿已是凌晨三点。 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领略断片的威力,温燃醒来后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漆黑到一点儿光都没有的夜里,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儿,瞬间就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身,像一条在岸边搁浅好久的鱼急促呼吸着。 万籁俱寂的室内,就在这时响起一道熟悉慵懒的男嗓,“做噩梦了?” 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 温燃心口突地一下。 转眼间,卧室落地灯便啪地一声打开,暖调的光亮洒满整间熟悉的卧室——正是她曾经和薄祁闻短暂耳鬓厮磨过的地方。 此刻坐卧在沙发上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她梦里的薄祁闻。 像是被她从浅眠中吵醒,男人眉宇间透着一丝惺忪睡意。 一身浅色居家服,发丝软软垂着,模样明显比往日那副疏冷倨傲的上位者形象,多出几分柔软亲和来。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还不过一周。 当下温燃却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心跳蓦地加快,她很没底气地看着薄祁闻说,“……我怎么在你这儿。” 薄祁闻看样子似乎挺疲惫的。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也还是那么清隽好看。 他光脚踩在干净温暖的地板上走过来,从温燃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无框眼镜戴上,之后才正儿八经地看向温燃,用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云淡风轻地挑了下眉。 “烧退了。” 男人袖口处盈着熟悉好闻的暗香。 温燃喉咙发紧,连仰头朝那张俊隽清绝的脸看去的勇气都没,只觉说不出的紧绷尴尬,连声音也是干巴巴的,“……我发烧了?” “何止,”薄祁闻低眸看着她,轻笑了声,“你还断片了,知道吗?” 那语气乍一听不咸不淡的。 仔细一琢磨,就知道他在嘲讽自己。 温燃拳头拢紧,瞬间有种无地自容之感,下意识便掀开被子,打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谁知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下一秒就彻底傻了眼——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一件宽松的,只遮在她腿根的衬衫。 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就这么俏生生暴露在薄祁闻眼前,甚至内裤还隐约露出一点淡粉色的蕾丝边。 反应过来,温燃双颊瞬间火热,狼狈地逃回到被子里。 思维也像生锈了。 明明薄祁闻就在她眼前,脑中却蹦出莫名其妙的……她穿着这件衬衫,骑在薄祁闻身上,被薄祁闻扣着后脑勺,抚摸着和他舌吻的画面。 薄祁闻站在床的另一边,抄兜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眼见温燃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一脸防备局促,薄祁闻才露出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欠扁又舒朗的笑。 他说,“想起来了?” 第69章 摇尾乞怜 温燃脸颊从来没有这么烫过。 大概人被逼急了,真的会丢掉羞耻心。 想着反正也被他看过摸过无数遍。 温燃干脆顶着薄祁闻炙烤又纨绔的视线,动作麻利地掀被下床,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精准找到自己那条白色长裤。 当着薄祁闻的面,她面不改色把裤子套上。 漆深的桃花眼微眯,薄祁闻眼睁睁看着这姑娘背对着他,丢了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步闪身进了洗手间。 那语气,活像个过河拆桥的渣男。 蓦地轻声一笑。 薄祁闻摇着头叹息,“狗脾气。” …… 温燃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温果然让人清醒,她那纷乱不堪的思绪很快就回笼了大半。 温燃不止记起薄祁闻在公交站前背起她,她在车里哭,还记得回到这里,沈念辞想给她换衣服,结果她成功吐在了薄祁闻昂贵的地毯上。 她很清楚地记得沈念辞惨叫一声,说哥,你八万块的地毯! 薄祁闻却只是淡定如常地过去,把温燃把搂到怀里说,“让明婶把地毯撤了,衣服我给她换下来。” 磁柔富有颗粒感的嗓音,令人心头酥麻,仿佛仍在耳边震颤。 清醒着的温燃尚且无法抗拒,别说醉酒后失去神智的那个人。 那时的温燃以为那只是大梦一场,所以肆无忌惮,任凭薄祁闻扶着她,姿态亲昵地站在水池旁洗漱,他还喂给她醒酒药,帮她把厚重的毛衣脱下来。 第176章 本来薄祁闻只想帮她到这儿。 是温燃自己觉得热,习惯性地试图把裤子脱掉。 薄祁闻在旁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两眼,到底看不下去,过去施以援手。 裤子是脱下来了。 他却没能抵御住温香软玉的诱惑,就这么被温燃勾住脖子 ,轻而易举就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双双跌倒在被面上。 被子的气息很好闻,像是山涧里染着清泉气息的雪松,混着一点沉醇的檀香。 那是薄祁闻的气味。 他身上的,让人悸动,迷恋,又沉沦的男性荷尔蒙。 躺上的一瞬间,温燃恍惚以为他们重新回到曾经耳鬓厮磨的日子里,以至于薄祁闻不知不觉地过来欺身过来,牵制住她的双手,举到头顶,她才在迷迷糊糊中有所反应。 那反应里,没有抗拒和逃避。 只有望着他时盛满浓情的眼眸,和眼底肆意的眷恋。 对薄祁闻来说,那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最难以抗拒的勾引。 没有再比这一晚更好的夜晚。 他们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世俗的枷锁,她不用藏着对他的思念,她可以在薄祁闻抚上她的腰吻下来的时候,仰起头,热烈回应他的深吻。 那一吻,差点儿就擦.枪.走.火。 薄祁闻很难压得住那股欲.望,却终究放过了她。 然而到此刻,温燃酒醒过来,也没搞清楚薄祁闻那刻在想什么,抑或是在忌惮什么。 明明她会配合他进行下去的。 可他没有。 ……不过温燃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她只觉太阳穴闷疼得厉害,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荒唐的夜。 可薄祁闻又怎么会如她所愿。 温燃刚一拉开门,就看到薄祁闻堵在门口,连带着她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人醉酒和清醒时的意识是完全不一样的。 几个小时前还恨不得和薄祁闻融为一体,难舍难分的姑娘,此刻却用一双漂亮锐利的眼,防备地看着他。 好一招翻脸不认人。 薄祁闻也算甘拜下风。 眼底禁着笑意,他面色波澜不惊,“整理好了?” 温燃莫名不喜欢他询问自己的语调。 那种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把她当做小孩子,甚至一只宠物的态度。 温燃不打算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 薄祁闻却偏不让她痛快,她往哪边走,他就从容自若地往哪边挪,堵住她的去路。 温燃仰头瞪他。 薄祁闻却是早已将她看透,眉眼压着风流,语调平直地拆她的台,“这么晚,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趁早死心。” “……” 温燃被他酥软的声线撩得心尖发软。 偏又在视线相接的瞬间,她看到薄祁闻右耳朵上的一处小伤口……类似齿痕一小块。 心跳兀地漏掉几拍。 温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隐约想起来,她曾咬过他一口,泄愤似的,很用力。 ……怎么这么严重? 他都不知道躲吗? 心浮气躁的情绪无端涌了上来,温燃提上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我又没说要回去。”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好游刃有余的态度。 温燃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满身道行,绝不是她能随意应对的。 彻底不想和他说话。 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强行擦身而过,重新回到卧室。 她那外套就搭在薄祁闻躺着的沙发的另一边,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手机电量只有百分之十,屏幕上还挂了一堆未接来电和信息。 温燃看得太阳穴紧绷,下意识地吸气再吸气。 心说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 她已经掉入薄祁闻的陷阱。 不,这也许都不是薄祁闻的陷阱……他只是心存善念,见不得她一个人,恰好把她救起来。 见她哀愁地凝思着。 薄祁闻嘴角压下一点笑意,重新回到沙发上,他一副随时准备盖上被子,躺下就寝的优雅模样,顺带瞥她一眼,“还不上床睡?” “……” 温燃看向他,“你就在这?” 薄祁闻笑了,“不然?” 他朝床上扬了扬下巴,“跟你一起?也行。” 说着就撂下被子,踩上拖鞋。 好一出拉锯战,温燃一下就慌了,她说,“谁要跟你一起,我的意思是绿意居又不是没有客房,你非要在这儿睡做什么。” 薄祁闻坐在那儿,一副泰然无辜的模样,清邃的眸光不愿从她身上挪开半分,“绿意居客房分给别人了。” 顿了顿,他说,“两间都给了。” 一间给陆可媛当卧室,一间给她当书房衣帽间。 薄祁闻说得清白。 温燃却生生一哽。 像是恍然之后,无端冒出一丝酸涩与妒忌,又兴许是这深夜实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她脱口道,“那你就去和别的女人睡啊。” 话音落下。 空气近乎死寂。 薄祁闻嘴角弧度先是一滞,继而不断加深,像是得到他满意的答案,他语带笑腔,眼神昭然,“谁告诉你我有其他女人的。” 那语气。 就好像俩人关系还没有决裂。 温燃还是他的一样。 第177章 不过一瞬间,酸涩又甜蜜便将温燃击溃,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挣脱这种桎梏。 她更不清楚薄祁闻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再这么与他“拔河”,她就真的必输无疑了。 索性不再和他沟通。 温燃爬上床,钻进被子里睡觉,不管薄祁闻有没有洁癖,她就是要穿着裤子上去乱滚乱睡。 可薄祁闻又怎么可能和她计较。 别说她穿着裤子在上面滚,只要她开心,她在他床上蹦迪都行。 见她还算老实地躺下,薄祁闻也就顺势躺下来,随手把灯关掉,提了提被子。 刚闭上眼,温燃就从被子里露出头,尴尬又扭捏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喂。” 喂? 薄祁闻眉梢轻扬。 于黑暗中沉下一张俊脸,斜睨着她的方向,哼笑一声,“叫谁呢。” 温燃唇瓣紧抿。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啊。” “……” 薄祁闻嗤笑一声,“我没名字是吧。” 饶是以前,薄祁闻才不会参与这种孩子气的小打小闹,讨口头输赢,多半都是一个眼神就终止谈话,懒得搭理。 可面对温燃,他就总能鬼迷心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拉着刷新底线。 当然,温燃也不是全然自信的,她其实骨子里对薄祁闻还是有一点点敬畏。 之所以这么敢于和他拌嘴,也是想要去除掉这种感觉。 她想,不管和薄祁闻在不在一起,她和他都是平等的,她应该和他平等。 这么想着,温燃又鼓起勇气说,“……我手机要没电了,你能不能弄根充电线给我。” 薄祁闻优哉游哉地闭着眼,说,“我没有你型号的充电线。” 温燃:“……” 薄祁闻说的是实话,他那手机好几万的,根本不是她这种大众款。 有些无力地重新躺在枕头上。 薄祁闻又说,“明天你可以找沈念辞借,她要是不成,还有明婶,陆可媛,总有一根适合你。” 温燃本来都闭上眼了,直到听到陆可媛三个字,又睁开了眼。 她不自禁地发出疑问,“……陆可媛是谁。” 薄祁闻闭着眼,腔调慵懒又性感,“占用我两间客房的女人。” 像是故意惹她在意。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女”字的发音。 却又怕拿捏不好分寸,真让她吃醋,薄祁闻睁开困顿的双眸,于黑夜中再度朝温燃的方向望去。 那姑娘大抵是真没有安全感。 睡个觉也要把自己裹得像个鹌鹑,蜷缩成一小团。 薄祁闻望着黑暗中那个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小山包,心里无端没底,又补充一句,“和傅北宸同一个辈分的,我侄女。” 这次语气是明显的迫切。 果不其然,“小山包”在听到这个解释后,稍微动了那么一下。 紧跟着,是衣料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无限放大。 温燃不由自主换了个放松的姿势。 她知道,有些问题,不该问出口的,可人这一辈子,好像总是没有那么多选择和余地。 温燃听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声音,“那那天陪你在味全斋吃饭的……” 后面那句“是谁”,还没有问出来,就没勇气地熄了火。 薄祁闻却在这时稳稳接住话茬,“你说碰到你和茹姐的那次?” 温燃哽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知道我在?” 薄祁闻很轻地笑了声,云淡风轻,“我什么不知道。” 虽然不意外 他会这么说,可那话里有话的调调,还是让温燃有些迷茫。 转眼薄祁闻又说,“那天和我一起吃饭的女孩是沈念辞。” 男人语调平直,没有半点遮掩,只有直抒胸臆的坦然。 在温燃意想不到的,更诧异的沉默中。 薄祁闻喉头轻滚,用一种温燃从未见识过的,恳切的语气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个坏男人?” 第70章 为情所困 被浓稠的夜色熏染,薄祁闻声线暗哑,瞬间激起一阵酥麻的酸涩感,直冲温燃天灵盖。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样低头,又什么时候开始自我讽刺与否定。 她只知道心头堵得厉害。 明明他是站在高处,受众人仰望尊敬的贵重人物,如今却为了她,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偏偏薄祁闻自己并不在意。 手臂抬高在头顶,他阖着长眸轻描淡,“不过这么想也正常,我们这个圈子,又有几个男人是好东西。” 他不咸不淡地说完,又峰回路转,语意低柔,“可是燃燃,我不是他们。” 薄祁闻从来没叫过温燃小名。 那也不是温燃的小名,是在进圈后,胡雅米她们一直这样称呼她,才有了“燃燃”这个称呼。 平时听惯了。 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亲昵。 直到这两个字从薄祁闻口中蹦出来,味道一下就变了。 下意识屏住呼吸,温燃心跳得很快。 防止自己把自己闷死,她开口得很果断,“薄先生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薄祁闻慵懒又无赖地哦了声,“那跟你说什么?说你今晚喝醉后跟我说的那些吗?” “……” 温燃被他生生一呛。 第178章 翻过身,她在漆黑夜色里和薄祁闻拧巴地对视,“我说什么了。” 离得有点儿远,她实在看不清这男人当下是个什么表情,也就分不清薄祁闻是在招惹她,还是来真的。 但其实,薄祁闻在某一瞬间的确是想告诉她的,告诉她这一晚上她到底吐露了多少心声。 可他要真把她的老底都掀翻,她怕是会真恨上自己。 再退一步讲。 就算他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当下又能许诺给她什么? 给她开空头支票吗? 思来想去多少遍,都还是是时机不到。 薄祁闻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又在哄骗她,他只想说到做到,想承诺完,就能把结果给她。 柔肠百结好一阵,薄祁闻语气有点算了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自己都不记得,我怎么晓得。” “……” 温燃受够了被他这么“折磨人”,深吸一口气翻身背对他,有些气闷地闭上眼,“不晓得就闭嘴,别打扰我睡觉。” 本以为薄祁闻会被她怼出脾气。 结果薄祁闻就只是沉默几秒,平声静气道,“嗯,早点睡,你不能再熬夜了。” 前面的话还让温燃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可后面的话,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深想。 前阵子为了拍戏,温燃的确熬了好多通宵,心脏难受好几天,私下还去了趟医院检查,医生说别熬夜就没事。 或许是导演良心发现,之后就把她的戏份改了时间段,她已经好久没熬了。 联想起薄祁闻说的那句——“我什么不知道”,温燃心底禁不住荡起涟漪。 ……又是他吗? 温燃想来想去,都没敢问。 却不知这会儿,薄祁闻偏过头,在静谧的黑夜中朝她的方向眷恋地望来,很轻地扯了下唇。 他想,他们有的是时间,他们来日方长。 - 在酒精和困意的作用下,温燃很快就陷入深眠。 也许是太久没在有薄祁闻气息的房间里入睡,这一夜温燃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明婶进来叫温燃起床吃饭。 许久没听到明婶的声音了,温燃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意识回笼后,才恍然眼前是现实。 这个时间,薄祁闻早就回集团工作去了。 他这一段时间都非常忙。 明婶一副很欢迎温燃的样子。 笑着催她快去洗澡收拾,说饭菜都给她准备好了。 再懒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拖延,温燃揉眼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便看向昨晚薄祁闻睡过的沙发。 沙发上瘫着一条薄薄的空调被,尽头扶手上搭着薄祁闻的一件衬衫。 的的确确,这个有那么多套房产的男人,昨晚就可怜巴巴地躺在这儿,陪她在这间房里待了一晚。 然而在此之前,温燃设想薄祁闻和她分手后的生活,都是他带着新欢四处纸醉金迷,柔情蜜意,甚至这间卧室,也早已被别的女人占据。 结果呢。 这间卧室不止没有别的女人,关于她的痕迹也一点都没被抹去。 就好像立了个贞节牌坊,跟她宣誓。 莫名想到这个比喻。 温燃禁不住扯了下嘴角。 洗完澡穿戴好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客厅里摆着的那副拼图——是蒋雅和送给她的那副,如今却被薄祁闻拼的完完整整,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甚至下楼吃饭的时候,明婶还告诉她,说她的衣帽间薄祁闻都给她空着,她没带走的奢侈品,各种礼物,他一下都没挪,就放在那儿,连沈念辞都不许碰。 温燃沉默着吃明婶特意给她做的酒酿汤圆。 明婶夸张地哦呦一声,“就连你的那几盆君子兰他都给你找人养活了,被他放在书房里每日盯着呢,紧要得很,有次念辞新养的小猫偷跑去咬叶子,他发了好大的火。” 眼眶无端酸胀。 温燃轻吸了口气,抬眸看向明婶,笑笑说,“不过是几片叶子,瞧他夸张的。” 明婶却是一副含糊不得的神情,嗔她,“他待你的事,向来紧要得夸张,你又不是不知道。” “……” 温燃忽然不知如何作答。 生恐眼泪没出息地掉下来,只能重新埋头吃酒酿。 还好这时楼上下来个人,明婶才把注意力从温燃身上挪走,她笑呵呵地打招呼,“可媛小姐下来啦,过来吃点酒酿汤圆啊。” 听到这个名字,温燃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到病弱清瘦的陆可媛从楼梯处走过来。 这阵子陆可媛一直在接受心理辅导,却抵不住一日复一日的消瘦。 她本没什么胃口,打算去画室待会儿的,是因为看到温燃,才忍不住驻足。 她诧异地看着温燃说,“是温小姐?” 温燃不认识陆可媛也没见过,被她这么一叫自然有些意外,但也友好笑笑,“您好,我是温燃。” 陆可媛笑了,说,“我知道,我最近还和舅舅看了你的电影,你演得好棒。” 那时《沉默的谎言》下映已经很久,各大视频平台也相继把片源上线。 网络上对这部悬疑反转的犯罪类片子好评如潮,某瓣评分极高,温燃也成了备受瞩目的小花之一。 从前温燃只知道薄祁闻当初为了支持他,包了好几场电影给薄氏集团上下的员工当做福利,却从没想过,薄祁闻有天也会认真看她的电影。 第179章 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她说,“他……也看了?” 陆可媛笑得很真诚,“当然了,还看过好多遍,有时候没事做,他就去影音房。他夸你有天分,没经过科班训练,就能演成这样,说你很勇敢,这部电影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他都没帮上什么忙。” ……哪里是没帮上什么忙。 当初他没气到和她分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想到畴昔种种。 温燃恍然 发现,薄祁闻对她的纵容,远比她想象中要多,原来她也曾被薄祁闻那么真心实意地赞赏过,肯定过。 原来,她不只是他一时情迷的露水红颜,也不是他兴头上做慈善的笼中雀。 她有名有姓。 在他心底有过滚烫的烙痕。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温燃落寞一笑,“他夸张了。” 陆可媛却摇头,“他这人从不喜欢夸张。”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燃,眼神透着破碎感,却努力挤出一丝笑。 明明没说什么,却又好像诉说了千言万语。 当天下午,胡雅米和茹姐过来接她去机场的路上,温燃终于了解到陆可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被联姻,逼婚,与挚爱分手,再失去挚爱。 不过短短半年,就磨光了女孩眼里的所有神采。 她不再顾及任何人,也不再惧怕流言蜚语和没有依托的未来。 她悔婚,与父母决裂,差点跳楼随对方去,即便后来被拦了下来,一颗心也随着对方死去。 或许是足够天崩地裂。 陆可媛的事就这么从上流圈传播到了各大平台的营销号。 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酸词儿。 胡雅米文绉绉地说,“我觉得老舍说得忒对了,情种还真就出生在这种富室大家里,一般人活着都够费劲了,哪儿懂什么是真爱。” 她说的这段,是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里的写的。 原文那句话是——“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不同的是,还处在少女时期的温燃,并不能听懂这句话里深刻的涵义。 她只觉爱是人类的本能,只要有灵魂,有心,就会爱。 可事实上,会爱,和给不给得起,愿不愿意给。 从头到尾就是两件事。 …… 又是一场春雨。 雨过之后,气温才日渐回升。 三月末,温燃在武汉录制完为期两天的《再战巅峰峡谷》,连夜就辗到电影《山河夜宴图》的路演宣传中。 因为是大ip大导演华丽阵容的电影。 那阵子网络上都是铺天盖地的宣传,温燃本来挺默默无闻的,茹姐也没打算在这个敏感时期给她砸通稿——毕竟不想抢阮青黛的风头。 奈何温燃粉丝群体日益壮大,又能打,她本身对人物的贴合程度又极高,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一波热潮。 片方一看温燃这边更容易造势。 就在她这边砸了很多营销。 阮青黛那边知道后,相当不爽,私下里还找导演唐义康据理力争过,说当初这电影可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凭什么要为温燃做嫁衣,温燃也没了靠山。 唐义康怎么给阮青黛交代的。 温燃这边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一切行程照旧,她并没有被开除在电影宣传之外,甚至在路演时,还被安排站在阮青黛身旁最显眼的位置。 路演的那些天,薄氏集团送来的定制精品花篮,也从没缺席过。 温燃本来关注不到这些。 直到某次在化妆间备场,她听其他工作人员议论,说那套淡紫色配黑纱的花篮太洋气漂亮了,不愧是薄氏集团,应援都这么有牌面。 淡紫色。 那是温燃最喜欢的颜色。 脑中不自禁闪过某个男人的脸,温燃恍惚间意识到什么,叫来胡雅米,问她,“这些天的花篮不是博林和后援会送的吗?” 胡雅米点头说,“是啊。” 说着想到什么,她哦了声,补充道,“淡紫色配黑纱的那套不是,那是薄氏送的。” 薄氏这两个字对温燃来说,和薄祁闻没有任何区别。 温燃心口突地一下。 自从上次她从绿意居离开,她和薄祁闻就很有默契地再没联系过。 就好像那一晚,只是一次阴差阳错的碰巧。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温燃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想这些事,也以为薄祁闻不会再出现。 结果呢,这男人有的是办法见缝插针。 见温燃失神,胡雅米犹豫一会儿,凑过去和她小声说,“其实我早该跟你说的,这花篮是周擎那边安排人送来的,说专门给你撑腰,决不能让阮青黛欺负你。” 温燃正被化妆师画着眉毛,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中漂亮光鲜的自己。 化妆师本就是自己人。 于是胡雅米又凑过去,小声和温燃说,“微博上刚爆出个新闻,关于薄祁闻的,你知道吗?” “……” 温燃心口发紧,情不自禁地看向胡雅米。 胡雅米眼里有股暗戳戳的兴奋,用气音道,“其实也不是跟薄祁闻有关,是他那未婚妻,就蔡艺敏。” “之前圈子里不是都传蔡艺敏和一个小男模搞上吗?这回完蛋了,被狗仔曝光了。” 第180章 “连俩人约会照片都拍出来了,说是在度假别墅里热吻,还厮混了三天三夜!” “最主要的是,那小男模是台湾的,据说那啥……你懂的,立场很有问题,和她一个奥运冠军搞在一起,就很讽刺。” “现在微博上都闹翻天,说这婚八成结不上了,哪个豪门愿意要个这么不守规矩的女人,薄家选蔡艺敏本就是看中她身家清白。” “啧啧,这还清白啥啊,这就差给薄祁闻戴绿帽子啦。” …… 后面胡雅米和化妆师还说了许多关于蔡艺敏的八卦,温燃没能再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薄祁闻。 她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哪儿。 会是什么心情。 他要怎么处理这些事?这些事会不会对薄氏股票有影响? 乱七八糟的思绪,像缠绕的线把温燃一颗心裹紧,殊不知薄祁闻那边的真实情况,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就在路演火热进行中的当天,薄祁闻与一位合作方,约在苏城的崇明寺相见。 崇明寺正是十年前薄家出重金捐助的寺院,这些年香客不断,寺庙香火越来越旺,很多人都说这里很灵。 作为最早也捐款做多的捐助方,每年薄家老太太过来上香,每次她来,寺庙都会对外封锁,住持和寺院最高管理人员亲自接待。 薄祁闻也不例外。 只是相对于薄老太太。 薄祁闻这些年几乎没再来过,仅在当初资助贫困生时,带着那群孩子上山礼过一次佛。 今年之所以来,是因为薄老太太身体不好,薄祁闻主动提出替她为薄家祈福,也刚好借着这个时机,从薄家那群人眼中腾出时间与地方,与合作方见面。 正午时分。 薄祁闻与身穿行政夹克气场沉稳的中年男人并肩从大雄宝殿出来,身穿僧袍的住持在侧,与二人言笑晏晏。 周擎恭候在门外。 直到中年男人与薄祁闻洽谈完毕,笑着作别,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朝缆车方向走去,他才上前,小声对薄祁闻说了什么。 在听到薄老太太气到拒接蔡家电话时,薄祁闻嘴角浮起一抹尘埃落定,又意味深长的笑。 周擎顿了顿,说,“秘书室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蔡小姐过来找过您,见你没在,把你收藏的瓷器砸了。” 鸟叫声穿透丛林,在天高云阔中回荡。 他眸光淡淡,望着连绵起伏的青山,语调沉缓,“砸吧,当对她的一点补偿。” 毕竟她蔡艺敏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都被他亲手毁了。 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住持就过来,笑着对薄祁闻说,“正事谈完了,要不要随我再去其他殿看看,很多殿都重新修缮过,灵气充沛,顺便带你祈个福?” 外界都传薄祁闻信佛。 实际上,薄祁闻不怎么信,是薄老太太信。 可来都来了。 倒不如走一遭,说不定哪位佛祖菩萨心善,还真给他加持一场。 于是薄祁闻点头,“行啊。” 住持笑容如春风一般,“那薄小先生,今日想求什么?” 薄祁闻眸光微敛。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中浮现出某人清丽倔强的脸庞,想到他在超话里看到 站姐给她拍的照片,他忍不住想,她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嘴角无端勾起一丝笑,薄祁闻看向住持,说,“姻缘,行吗?” 住持笑出了声,“看不出来啊,薄小先生一表人才,也为情所困。” 薄祁闻承下揶揄,苦笑摇头,“困得还不轻呢。” 话都至此,住持也没什么好说,直接带他和周擎朝月老庙那边走。 边走边想到什么,住持说,“说到这个,有件事,不知你清不清楚。” 薄祁闻嗯了声,“您说。” 住持说,“七年前,你第一次来这儿,带了一群孩子,记得吧。” 薄祁闻拾阶而上,说记得。 住持说,“那些孩子中,有个女孩子,不知你记不记得。” 薄祁闻笑,“恐怕不记得。” 那么多面孔,他能认清的并不多。 可话说完,他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能认清的的确不多,除了温燃。 脚步堪堪一顿,薄祁闻说,“那个女孩叫什么。” 住持认真回想,“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她每年来这儿系祈福带从不写自己名字,不求自己的事,就连捐款的施主名也不是她的。” 薄祁闻眉梢轻蹙,“不是她的,那是谁的。” 终于问到巧妙处。 住持笑了,他说,“那自然是您的,薄小先生您的。” 听到这话,薄祁闻心头一凛。 住持又说,“这姑娘,大概二十岁出头吧,很漂亮的一张脸,气质也好,据说是在北城念大学,去年见她的时候,她说,她很快就要毕业了。” “我问她,你为什么每年都给薄小先生祈福啊。” “她就说,薄小先生是她的恩人,当年在她最难的时候,资助过她一段时间,这份恩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哦对,我好像想起来了,她好像说过一次,叫什么燃……什么燃来着?” 就是这一瞬,心脏仿佛被子/弹精准狙击,薄祁闻眼睫轻颤,脱口而出,“温燃,燃烧的燃。” 住持一抬眼,很是笃定,“哦对!就是她!” 第181章 “她跟我说过,说这你给取的名字,她喜欢极了。” 第71章 脱轨 那天下午,那位住持的话,犹如撼动灵魂经文,在薄祁闻脑中余音绕梁,循环播放。 直至车辆驶离奇峰罗列的峡巫山,薄祁闻还能回想起住持引领他走过很多大殿的场景。 每个佛殿外,都系满了红色的祈福带,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小字,在阳春三月里充满朝气地随风飘荡。 住持神色慈祥地对他说,“那个孩子每年来,都会走遍寺庙里所有佛殿,在每个菩萨面前虔诚地三拜九叩,年纪小一点的时候,她没什么钱,每个功德箱只能捐几块钱,殿里的师兄弟们瞧着她年级这么轻就知道礼佛,每次都给她写名字,可每次她都只写薄祁闻三个字。” “薄祁闻哪个弟子不认识啊,没有薄小先生,哪儿来这么恢弘气派的崇明寺,”住持笑弯了眼,“也正因为一直写你的名字,坚持不懈这么多年,我们才记得她。” “后来她大一点,有钱了,就开始一百块一百块的捐,捐完钱还要亲手给你写祈福带。” “当时有位居士,见她祈福带也写你的名字,就笑着逗她,说年年给薄小先生祈福,薄小先生知道你这么关心他吗?” “那孩子被逗得一下就红了脸,摇头说你不认识她,后来居士一问,才知道她是你当年资助过的孩子。” “再后来,就是去年了。” “她来的时候,是七月,笑着跟我说,她很快就大学毕业了,我问她,现在和薄小先生还有联系吗,她说没有,一直都没再联系过,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说到这,住持很是感慨,“也不知道她今年几月来,要是她知道,你今年来这儿了,她一定很高兴……不对,说不定会遗憾,怎么没早点儿来,和您碰上一面。” 住持眼里多了几分替人惋惜的滋味。 薄祁闻薄唇紧抿,目光凝视着那些红色飘带,走上前,视线在上头逡巡一寸,步伐就紧跟一步,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温燃写给她的那根。 住持跟在后头,劝他说,“别找了,找不到的,这儿游客太多,祈福一条叠一条的,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薄祁闻终于停下步子,眼帘微垂,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的神情,孑然伫立在原地。 心好似被掏空一块。 绵绵春风吹进来,缠得心脏涩涩生疼,又缓缓发烫。 脑中浮现出温燃那张遗世独立,不够成熟,却淡然清丽的东方面孔,薄祁闻扯了扯唇,眼眶泛红,眼底浮起一丝自嘲。 他想,原来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原来他一直看轻她对自己的情感。 她从不是渴望寻找依托的浮萍,也不是世俗的花丛中等人采摘呵护,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是她。 就只是她。 她什么都不想要。 却又早已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奉上。 她只想要他好。 大概是见薄祁闻在车上沉默失神了太久,周擎忍不住开口说道,“先生刚刚和住持走的那些佛殿,有找到温燃小姐的祈福带吗。” 那会儿周擎接了个工作方面的电话,没跟薄祁闻一起去。 其实他心里的好奇不比薄祁闻的少。 毕竟谁能想到呢。 那个不声不响的姑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薄祁闻的情况下,就这么默默为他祈福七年。 七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七年? 恋爱这么长情的,怕是都少有吧。 车窗外,成排高大挺秀的白杨树随着车速铺陈出一副流动的画卷。 薄祁闻很轻地摇了下头,“没找到。” 周擎闭上嘴。 没敢往后问。 车窗降下,卷着泥土树木气息的冷风袭来,薄祁闻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拢着火点燃。 青烟白雾被春风裹挟着飘散。 像是思虑过多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他将半截烟夹在修长的两指间,磁嗓咬字又稳又沉,“回北城后,直接去老宅。” 周擎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透过后视镜看向薄祁闻,想问您确定要这么快吗。 可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周擎咽了回去。 他想,怎么算快呢。 先生等这一天,早已熬了太多的日夜。 真爱一个人的时候,连等一天都是磋磨,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等一个春夏秋冬? - 经各方权衡,蒋雅和的男朋友的婚礼最终定在了四月初七。 那天电影《山河夜宴图》的路演刚好结束,电影正式上映,温燃余富出两天假期可以自由支配。 蒋雅和怕她不来,翻来覆去地催。 温燃都无奈了,上飞机之前特意给她拍了个小视频电话,说我都快上飞机了,蒋雅和这才放心。 蒋雅和的老家和温燃是在一个地方。 是个离峡巫山很近的小城。 为了迎接她,蒋雅和特意要了她的航班信息,和对象开车去市里接。 有了上次的醉酒事件。 这次说什么胡雅米也要跟来。 温燃在飞机上还笑她呢,说本来可以放假见男朋友的,不觉得可惜吗? 胡雅米叹了口气说,“见男朋友哪有工作重要,要是你再遇到像上次那种事,茹姐能嘎了我。” “再说了,我的燃燃宝贝,你难道真不清楚你现在的路人缘和知名度吗?” 第182章 “你早就过了可以随意在外面溜达的时候了!” “小心你在人家婚礼上被拍到丑照发到网上去!然后一群网友就蹦出来说,呀,原来女明星不化妆也是这样啊,祛魅啦!缓解容貌焦虑啦!我化妆也能当明星啦!” “……” 温燃真是服了胡雅米这张嘴。 她摇头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侧眸看向舷窗外松软的云和高湛的空,鬼使神差就想到了薄祁闻。 距离上次有薄祁闻的消息。 已经过了一周。 一周前,蔡艺敏的绯闻传得沸反盈天,网络上一片骂声,热度大概持续了两天,蔡艺敏的工作室才出来回应,发了律师函。 说和小男模的事是半年前,那时蔡艺敏还不认 识薄祁闻。 小男模的不当言论,也是分手后才发的。 同一时间,关于薄祁闻的花边新闻也爆了出来,转移了很大注意力。 是从某个营销号那儿传出来的,说他曾经包养过圈子里的两个女明星,一个是众所周知的jennifer,另一位是近来势头很猛,颜值非常顶的新晋小花。 此八卦一出,迅速霸占当天的热搜头条。 很快就有人在豆瓣那边开扒,想知道薄祁闻后面包养的女艺人是谁。 茹姐不愧为金牌经纪人。 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就嗅出不对劲。 大抵是动用了一些人脉。 很快营销号发的那条爆料就删除,豆瓣和微博相关的讨论内容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此之后,温燃才从茹姐口中得知,原来这件事是茹姐联系周擎一起处理的。 周擎还嘱咐茹姐,说最近看紧一点温燃,免得被人钻空子。 茹姐这么多年来,风里雨里的,什么事儿瞧不透,看不穿。 她都没避讳,直接跟温燃说了,“我是没想到啊,蔡艺敏脑子转的快,人也是真损,她丢了颜面,居然还想把你拉下水。” 温燃听到这波居然是蔡艺敏冲自己来的。 猝不及防了一瞬。 胡雅米在旁不爽道,“冲燃燃来干什么,疯女人,燃燃早就给她让位了。” “让位?” 茹姐笑得讳莫如深,望向温燃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温燃被瞧得心尖微颤。 茹姐却没深说,转念道,“你觉得蔡艺敏这波花边新闻是谁捅出来的?那个男模在外网的不正当发言又是谁爆出来的,都是博弈罢了。” 说着,她看向温燃,“要不是周擎那边早就警惕,这件事也没这么快能处理干净。” 如果没有提前布局。 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扒出第二个人是温燃。 到时候,撕开一个缺口,所有讨厌她,嫉妒她,恨她的人,全部都会带着恶意吻上来,把莫须有的脏水泼到她头上。 然而就连那一步该怎样应对,周擎说,薄祁闻都提前想好了。 话到这里。 茹姐到底还是提到薄祁闻的名字。 “他说,如果真的波及到温燃,就开诚布公,告诉所有人,他们有过一段名正言顺的恋爱。” 茹姐学着薄祁闻的口气,把话复述出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车里所有人都安静了。 茹姐看向温燃。 发现温燃正侧着脸看向车窗外,一脸麻木清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茹姐瞧着她的样子,心说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想干嘛,明明都放不下彼此,还这么僵持着。 可又到底关心着温燃。 虽看不懂薄祁闻这些操作,她却真心希望这俩人能有个好结果。 沉默半晌,茹姐小声问温燃,“这阵子他有联系你吗?” 温燃轻轻咽嗓。 终究是回过头,看了茹姐一眼。 她很轻地扯了下唇,“没有。” 温燃没有跟茹姐撒谎。 不止是新闻曝出来的那两天,就连之后的几天,薄祁闻也没有直接或间接地给温燃传递过什么消息。 温燃甚至还下载回了微博,登上了那个仅有薄祁闻知道的小号,可结果让她失望了,薄祁闻似乎早已忘记这块荒芜之地,再没来看过她。 说不清为什么,温燃那几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止睡不好,还梦到薄祁闻。 梦里薄祁闻把她擒在怀里,扣着她的下巴,忘情而热烈地吻她。 直到一声惊雷,把温燃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下一秒,巨大的空落感便袭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几个月来起伏不定的压抑心绪,像是潮水一般涌现,温燃没有绷住,把头缩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竟哭湿了枕头。 像是灵感应验一般。 第二天清早,网上便爆出消息,是关于蔡艺敏和薄祁闻的,是两人和两家的长辈,一起出入高级餐厅见面的照片。 狗仔偷拍的时候是晚上,照片模模糊糊,噪点很多。 温燃只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是爆料者亲口说的,说看样子,这阵子的花边新闻对两家并没有什么影响。 俩人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这个新闻,在温燃看到的时候,身边人已经都知道了。 那阵子所有人看温燃的眼神都是想安慰,但又不敢安慰。 所幸那几天温燃为路演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还抽空在线录制《再战巅峰峡谷》,上去打了一轮比赛,她们队伍表现不错,3比2结束战斗,还上了一波热搜。 第183章 之后便是为了庆祝路演结束,和《山河夜宴图》剧组吃了顿饭。 唐义康大约也是听说了什么。 从饭局上下来,他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劲儿劝温燃,说天下好男人有的是,要看开,看开些。 温燃笑笑,说谢谢导演,我没事,拎得清。 事后回想起来。 温燃总觉得自己那天的表现其实挺坚强的。 最起码她没有哭鼻子,也没有仗着自己一喝就醉,把自己灌晕。 她就只是在酒店的后阳台抽了根烟,再然后,就接到蒋雅和的电话,商量回老家参加她婚礼的事。 本来温燃没指望蒋雅和找她当伴娘的。 是蒋雅和主动说的,“咱俩这关系,你难道不给我当伴娘吗?” 温燃当时愣了下,笑说,“你不怕我抢你风头?” 这话不是臭屁。 温燃怎么说都是明星,她真当伴娘了,怕是大家目光都汇集在她这儿。 她不想抢走新娘子的焦点。 蒋雅和却诶呀一声,大大方方道,“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没那么不自信,再说了不过一婚礼,能把你这明星请来我多荣幸,反正我不管,我这么多年的好闺蜜就你一个,你不给我当伴娘我这婚结的都没意思。” 她都这么说了。 温燃只好笑着答应。 茹姐也是第二天才知道温燃老家是苏城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县城。 那个小县城最出名的就是峡巫山,和峡巫山上的崇明寺。 据说特别灵。 就在温燃当天下飞机抵达苏城后,茹姐给她打来电话,说你老家那个崇明寺,不是挺灵的,你正好回去拜拜佛,放松一下心情,顺便帮我请几套朱砂手串吧,开过光的最好,我送人。 如果不是她提醒。 温燃都快忘了。 她今年还没抽出空,去寺庙给薄祁闻祈福。 短暂失了会儿神,温燃机械地说好。 因为是私人行程,很多粉丝根本不知道温燃降落在苏城,蒋雅和接机接得很顺利。 不得不承认,有时朋友真的是慰藉生活的良药。 温燃一见到蒋雅和,眼眶就红了,两个人像小时候抱在一起。 蒋雅和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瞧你,几个月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温燃耸耸肩,“还好吧,也就瘦了几斤。” 胡雅米拖着她和温燃的行李箱,在旁边调节气氛说,“不瘦不行呀,你都不知道,上镜胖十斤,一点儿也不虚!”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上车。 蒋雅和的准老公正坐在副驾驶里等她们几个。 这么多年过去,这男人还是和从前一样,笑容干净爽朗,和蒋雅和很配。 见温燃大明星亲自过来参加两人 婚礼,他别提多高兴了,直说自己订了大包间,等回去就可以吃饭了。 胡雅米却满脑子都是工作,问蒋雅和,“美女,我们今晚住哪儿啊,酒店地址能给我吗?我提前看看,如果不行的话,我重新订一家。” 这倒不是怕蒋雅和订的不舒服。 而是温燃身份特殊,不管去哪儿都要严加勘察。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算搜一下小城里的酒店。 怕折损蒋雅和面子,温燃给蒋雅和递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用气音说,“经纪人管得严。” 蒋雅和自然知道温燃的不易。 她摇摇头说没事啊,转而扬声对胡雅米说,“你们不住酒店,这两天就在我家住,房间都——” 后面的“收拾出来”还没说出口。 胡雅米就发出一声类似被猪拱了的惊吓声,吓得温燃轻轻一哽,蒋雅和差点儿咬到舌头。 蒋雅和嗔她,“怎么了你!” 胡雅米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温燃,“刚爆出来的新闻!!!” 毫无预兆的。 温燃心口一咯噔。 下一秒,胡雅米就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她看,眼里除了震惊就只有震惊—— “新闻说薄祁闻和薄氏割席了,他放弃了薄氏的继承权……” 第72章 易碎 割席代表什么,放弃继承权又代表什么。 新闻下方评论早已给出答案。 有人说股市要变天了,有人说薄氏要变天了。 还有人说,到底是私生子,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不肯任由家里摆布,闹到这个下场很正常。 当然也不乏懂大局观的人出来预言,说薄氏这样做完全就是损兵八十,自伤一千。 就薄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早晚薄氏还得是薄祁闻的。 总而言之,那天舆论喧嚣四起。 不止微博,各大短视频平台都在讨论这件事,讨论薄祁闻这位杰出的年轻企业家未来会何去何从,很多热门帖子底下也都有自称薄氏员工的,都表示集团内部现在很慌,大家都不希望薄祁闻走。 薄氏是在薄祁闻接手后才重回巅峰。 也是薄祁闻提出的,做企业要和做人一样,要保持良心,本心,初心,但行好事才会事事成功。 而今他一走。 薄氏不知道又要落在哪个黄世仁手里压榨那些员工。 所以底下的人才呜呼哀哉。 温燃没正经做过上班族,不懂商场里那些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她只是想不明白,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短短几天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第184章 况且营销号不是爆料了吗。 薄祁闻和蔡艺敏好事将近,为什么还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像蛛丝一样在心中纷杂缠绕。 蒋雅和看出温燃一路上的心不在焉,在回到小城餐厅包间吃午饭的时候,她状似不经地对温燃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既然担心的话,打个电话也没什么的吧,他对你那么好,又是你曾经的资助人,要是他真遇到什么困难,听到你安慰,心里说不定还会好受些?” 温燃闻言,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像是被说中心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泛着盈盈水光,默默看向蒋雅和。 蒋雅和撞了她一下,“行了,别装了,咱俩谁跟谁,旁边的小隔间空着,去打电话吧,真有什么误会,也能问清楚。” 最懂温燃的人还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蒋雅和。 温燃听后垂下眼帘。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撂下筷子,拿着手机就起身了。 旁边的胡雅米见她起来,眼神追上去,还没开口问,就被蒋雅和拦住。 蒋雅和说,“你别管了,隔壁没人,她就打个电话。” 胡雅米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饭。 另一边的小隔间果然没人。 温燃把门关上,站在窗边,把周擎和薄祁闻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拨通周擎电话时,她心口惴惴,只能用深呼吸来缓解这刻的紧绷。 可等了十几秒,周擎的电话都没打通。 温燃不放弃地试了几次,可都是同样的结果。 思来想去,温燃只能打给薄祁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蒋雅和说的,他本也是她的恩人,她的资助人,长腿叔叔,在他遇到困难和低谷的时候,她就该关心他的。 温燃甚至在想,哪怕薄祁闻遇到财务危机,她也愿意把自己所有赚来的钱都给他,助他东山再起。 就是不知道,薄祁闻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笑她幼稚。 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温燃指尖轻颤了下,到底按下属于薄祁闻的那串数字。 可那天老天就像和她作对一样,无论她怎么打,结果都和给周擎拨打的一样,无法接通。 悬着的心到这刻像是死了一般。 温燃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她想,像薄祁闻那样卓绝贵重的人物,即便落魄到身无分文,也照样有大把女人愿意对他好,跟着他,关心他,她又算得了什么。 难不成真以为薄祁闻没了她会死? 忽而自嘲一笑,温燃回到包间坐下。 蒋雅和问她,“联系上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蒋雅和声音很低,眼神却很关切。 温燃错开她的视线,只觉呼吸都泛着凉意,却还是笑笑,“不知道,联系不上。” 说完便拿起筷子,不动声色地夹起夹几道菜,食不知味塞进嘴里。 那副模样,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紧要。 “……” 蒋雅和眼神迷茫,不懂温燃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然而温燃心里很清楚。 她想,也许这就是她和薄祁闻最终的缘分。 没有挽回与争取。 只有结束的悄无声息。 他从没和亲口她承诺过什么,就谈不上对他失望。 这个想法像种子一般在心底生根发芽。 那个下午,温燃再没关注网络上任何一条关于薄祁闻的消息,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午饭过后,小城下了一场雨。 本就是江南水乡,因这雨水多出几分雾气缭绕的韵味。 蒋雅和想带温燃和胡雅米四处逛逛,告诉她们老家最近也发展成了旅游胜地,但就两天假期,胡雅米始终惦记着去崇明寺请手串的事。 蒋雅和听后恍然,“也是啊,明天办完婚礼你们就走了,那这样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就上山,正好给我俩也祈个福。” 蒋雅和男友颇为赞同。 温燃盘算了下时间,觉得也只能这样。 于是一行人马不停蹄的从饭店出来,开车前往二十多公里外的峡巫山。 胡雅米这阵子工作狂附体,见沿途的风景美,就非要在车里给温燃那种伤痛文学类的live图,说这种可以看出是生图,粉丝可以闭眼出去吹。 温燃平时只注重工作内容,并不懂这些细节。 但她向来是个配合度很高的艺人,想到最近工作太忙,她也的确没有拍漂亮的照片营业,就配合着胡雅米拍了一套。 虽然是个小助理,但胡雅米这人挺全能的。 平时温燃的营业小视频都是她剪辑的,反正也没事,她顺手就给温燃的动图调了下光,发到微博上。 不多时,车子终于抵达雾气缭绕的峡巫山山脚。 下了濛濛细雨,又是下午,几乎没游客,倒也方便了温燃。 四个人稍稍休整便上了山。 胡雅米第一次来,又要爬山,路面还滑,走得很慢。 等到了山顶,她已经累得不行,喊着要休息。 蒋雅和白她一眼,说你就是来买手串的吧。 胡雅米哼哼唧唧的,看温燃,眼神可怜巴巴的。 温燃叹了口气,说,“你在这儿休息吧,我们进去拜佛,请手串,你帮我们看好东西就行。” 第185章 胡雅米欣然同意。 于是温燃只身跟着蒋雅和走了。 她每年都要来崇明寺,对这里很熟悉,不用任何人引领,就自然而然地懂如何在佛殿前烧香,拜佛,捐款,祈福。 只是可惜,变成热门景点,崇明寺里的居士也多了起来,很多面孔都是生的。 运气也不巧。 温燃走遍了所有佛殿,都没遇到曾经相熟的居士和师 父。 那些人不仅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薄祁闻和崇明寺的关系,没有一个在她写祈福带和功德簿时意外,他们更意外的是温燃捐款的数字。 不再是五十块,一百块。 而是一千,两千,足以在佛菩萨面前点好多盏灯。 温燃不想耽误大家时间,就只点燃一盏,祈福带也只写了一条。 佛殿外霪雨霏霏,香火气延绵不断。 许是和往年心境不同。 那天温燃下笔时,迟疑了好久,才想到要写什么。 写完后,亲自去佛殿外,找地方把祈福带系下。 转身的时候,有个居士好心道,“你可以系在外头那棵古树上,那边灵气比较好,之前好多香客都抢着系在那儿。” 温燃闻言脚步一顿。 另一位居士也笑说,“前阵子祈福带没收的时候,那边系的满满都是,都没地儿挤进去,你算是来的巧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清理出来。” 被他们这么一说。 温燃才想起来前些年来的时候,那棵树被红布条裹得满满的,从没有一次像这样,整棵树干干净净。 回过头,她冲二人笑笑,说谢谢提醒。 迈出门槛儿,俩居士还在后头聊。 其中一位声音带笑的说,“那么兴师动众的把祈福带都收起来到底干嘛啊,你知道吗?” 另一个回答,“好像是住持那边吩咐的吧,可能是觉得现在祈福带挂得太多太满了,清理出来。” “这都多少年没收拾了,破天荒啊。” …… 雨天路滑,温燃身高也不够。 最终她的那条祈福带就只系在稍低一点的枝丫上,在清风浅雨中轻轻飘荡。 从另一边拜完佛回来的蒋雅和看到,过来调侃她,“这么快就许完愿了?写的什么呀?” 蒋雅和知道温燃每年都会来崇明寺祈福。 却不知道她祈福是为了谁。 温燃也不想让她知道,于是在蒋雅和过来要看看她写的是什么的时候,她伸手挡住了,“被你看到就不灵了。” 蒋雅和切了声,“被我看到不灵,被别人看到就无所谓呗。” 虽然挤兑了温燃。 蒋雅和却是非常有分寸地收回动作。 温燃朝她笑笑,和她拉住手,感激她没拆自己的台。 第一次来这儿,蒋雅和的男朋友有好些事想求,就拉着蒋雅和和温燃走遍了所有佛殿。 胡雅米也休息够了,过来找他们汇合。 把所有佛殿都走完后,四人又去半山腰的咖啡厅休息了会儿,之后才去佛缘店那边购买手串。 办完事,决定下山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 谁都没想到,那场小雨一直断断续续到这个时候都没停的意思。 怕雨势变大。 四人想坐缆车下山。 奈何那天客人太少,缆车服务关闭了。 工作人员说,“你们早点儿走就好了,两点多的时候正好有个贵客下山,给人家特意开了一趟,你们要是碰上,刚好可以赶上。” 说不清为什么,听到“贵客”二字,温燃心口一突。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么多年过去,他怕是再没来过这儿。 心头再度涌上那股落寞。 温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是胡雅米好奇地问,“什么贵客啊。” 工作人员摇头说,“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呢,看着是兴师动众的,过来见了住持匆匆下山了。” 胡雅米想着还要下去,一阵咕哝,“什么寺庙,下个山还搞区别对待。” 蒋雅和递给她一个眼神,小声说,“佛家重地,说话注意点儿。” 胡雅米瘪瘪嘴,过去找温燃,说等下山了一定要去买奶茶喝,她现在冷死了。 被胡雅米这么一吐槽,温燃也觉得有些冷,不由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与此同时,雾气缭绕山脚下。 一辆沉稳贵气的黑色宾利,停在山寺门口,几次想离开,却终究不死心地停在那儿,没有挪动。 直至薄暮冥冥,夕阳没入地平线以下。 山寺大门口终于出现几道人影。 四个人边走边说了什么,紧接着,一男一女朝另一边由山下村民开的奶茶小铺走去。 另外两个女生,挽着手臂朝另一边的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就是那个时候,那辆一直蛰伏在深处黑色宾利,打亮车灯,朝温燃的方向行驶而来。 然而那时的温燃,早已被雨水淋得发蔫,即便她一直戴着帽子。 神经累得几乎麻木,直到那辆车的连号车牌号停在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两人才知道停下脚步。 不明所以的胡雅米率先愣住,“谁啊这是……” 就在下一秒,温燃终于瞥到这辆车熟悉的连号车牌,以及坐在驾驶位,眸光紧盯着她,面孔熟悉又关切的周擎。 第186章 那一刹,如同坠入梦境般,温燃白着一张脸,脚步生硬地僵在原地。 不过瞬息之间,那道熟悉的长身玉立的身影,便推开车门,撑开一柄黑伞,款款走到她面前。 长款风衣,西裤皮鞋。 就连本该是烟火气和雨水气息的四周,也荡起他身上让人迷恋的暗香。 太不真实的画面。 温燃难以消化地颤着眼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很轻。 轻得像怕惊扰这一出恍惚易碎的美梦。 薄祁闻漆邃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像是生怕她一眨眼就消失,他喉咙轻咽,沉嗓低磁又艰涩,“自然是在等你。” “……” 温燃突然泪意上涌,道不清的委屈,难过,像雨水一样几乎将她淹没。 她想过一百种,此刻薄祁闻在做什么的可能,却从未想过,原来他就在这里,近在咫尺地等自己。 固执地扭过头,温燃眼眶酸涩得厉害。 纷乱的情绪,让她言不由衷,“薄先生,我们早就算了。” 话音落下。 她才瞥到薄祁闻的另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正紧攥着一把红色的,写满黑色字迹的祈福带。 还没来得及愕然。 薄祁闻便上前一步,没一点让开的意思,堵住前方所有去路。 视线热切地锁着她,男人喉咙嘶哑,深眸晦涩泛红,“可菩萨说,我与你还有一段缘。” 第73章 嗔痴 阴雨连绵的天气,映衬得山色阴郁,连眼前的景象也似沾染着迷蒙不清的雾气。 不知是雨势变大。 还是薄祁闻的那句话,本就带有振聋发聩的功力。 温燃眼底瞬间就氤氲起不清晰的水雾。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死死盯着薄祁闻,那眼神就好像在质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也觉得在旁边待下去影响气氛。 胡雅米马上从伞下跳出来,站在雨里说,“我先上车啊,你们聊,慢慢聊!” 说完她一溜烟跑掉。 留下温燃一个人,站在伞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接受薄祁闻漆邃眸光的炙烤。 有段时间没见,他清瘦了许多。 神采却明显比上一次见面时清明奕然,顾盼神飞。 兴许是温燃这刻爱恨交织的眼神,让他吃下定心丸。 薄祁闻喉头微滚,用攥着祈福带的手,握住温燃纤细易折的手腕,低声诱哄,“雨太大了,先跟我走。” 他声音是那样真实。 就连握住她手腕的触感也带着他灼热的体温。 温燃一瞬喉咙发紧,心速加快。 莫名想到去年,她穿着浅蓝色的工作裙,在檐下狼狈躲雨,是薄祁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 那时的他,俊美得不似世俗烟火里的人,让 人望而生畏,那样高不可攀。 可谁又能想到。 如今在雨里,一直等着她,牵着她,想带走她的。 也是薄祁闻。 恍惚间,时光好似浓缩成一个难以磨灭片段,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温燃鼻腔酸涩得厉害。 想把手抽回去,薄祁闻却把她牵得更紧,盯得更牢,语气也笃定到极致,“等了你这么久,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眼泪没出息地往下落。 温燃开始很轻地,隐忍地抽泣起来,像个尝尽失望,又突然得到希望的小孩子。 胡雅米常说她性子太闷,像个闷葫芦。 可是,她现在想说好多话,想说好多好多。 她想说,薄祁闻,你还管我做什么呢,你去结你的婚啊。 还想说,凭什么你等我我就要跟你走呢,你消失的时候有跟我说过一声吗? 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难过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只知道自己被薄祁闻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风雨和眼泪掺杂一起,他的心跳很快,也很重。 喉结在不安地涌动。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上的姑娘,手足无措却又分外坚定地开口。 他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哄骗你,我只是想明确告诉你。” 暗哑的嗓音在风雨声飘荡,薄祁闻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那句话,“温燃,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 后来回想起那天的种种。 温燃总觉得,那应是老天爷的一场偏爱与眷顾。 如果不是雨势变大,他们着急下山。 如果不是她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到车上休息,而不是去和蒋雅和一起买奶茶,她可能再一次错过薄祁闻。 事实上,那天下午,在温燃拜佛祈福结束没多久,薄祁闻就和周擎乘坐缆车上了山。 那时他手头上的事情刚处理好,还没来得及联系温燃,就看到她发的最新微博。 微博里有几张照片是在车里的侧脸live图,还有几张是温燃在峡巫山风景区的全身照。 薄祁闻眉头微敛,给茹姐打了电话过去,问温燃怎么去了峡巫山。 茹姐挺意外薄祁闻会问这件事的,笑着打趣他,说你那堆烂摊子都收拾完了? 薄祁闻没心思和她闲扯,只问温燃去了哪儿。 第187章 茹姐也没和他绕弯子,告诉她温燃回老家去给朋友当伴娘了,两天纯属私人行程,想过去找她就快点儿。 电话挂断,薄祁闻直接让周擎定了去苏城的机票。 中午刚抵达苏城,茹姐就又给他发消息,说温燃她们去崇明寺祈福了。 巧的是那天他拖住持帮忙的事有了着落,薄祁闻便直接赶去崇明寺。 知道他要过来,住持在山上等薄祁闻。 就为了交给薄祁闻想要的东西——温燃为他写了七年的祈福带。 那是薄祁闻砸了几百万,捐给给寺庙做功德,住持才勉强同意帮他找出来的。 然而年深月久。 祈福带数量又多,最终住持只帮他找出了二十几条。 这二十几条里,有很多字迹都消磨得差不多了,薄祁闻却像拿到什么宝贝,亲自整理好,绑在一起。 之所以下山,也是因为山太高,庙太大。 薄祁闻硬去找温燃,只会大海捞针,最直观的办法,就是下山在山门口堵她。 彼时车内开着舒适的暖气。 薰香里混着薄祁闻身上的专属气息。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整个空间内仿佛只有他们彼此,仿佛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周擎递来干净的毛毯。 薄祁闻接过来,盖在温燃被淋湿的头顶,帮她揉了揉头发,一双含情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打了很多遍电话给你,但怎么都打不通,胡雅米的电话也是。” 刚上车时,温燃满腔情绪不得发泄。 可听到薄祁闻今天来寺庙,只是为了找她,脾气忽然就没了一半。 眨着湿漉漉的长睫。 温燃看着他,鼻音很重,“……你还找茹姐要了胡雅米的号码。” 薄祁闻眼尾一扬,“不然关键时刻怎么知道你的行踪?” 有他这话,温燃心里长期以来的疑问,倏忽间便得到了答案。 是的。 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就连茹姐都是他派来为她保驾护航的人。 薄祁闻说着,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便攥住温燃的,和他比起来小小的一只,握在掌心加温,揉搓。 他略嗔怪地看一眼温燃,似笑非笑的,“可惜你这助理,不靠谱。” 温燃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想把手抽出来,可刚有要逃的架势,薄祁闻就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这么凉,我多温一温。” 很难抗拒的语气,温燃心口浅浅一咯噔。 即便是之前在一起,薄祁闻也没用过这种宠溺又讨好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被他触碰的肌肤,也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在心间游走。 双颊好似染上火烧云,温燃不想被他这么轻易俘获,只能错开薄祁闻直白的视线说,“她之前为了给我拍照手机没电了。” 薄祁闻笑,“那你的呢?也没电?” 温燃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唇说,“把你拉黑了,你不是都知道。” 薄祁闻眼里几分恍然,“那你中午给我打电话,是把我拉出来,发现打不通,又拉黑?周擎也是这个待遇?” 被他无情拆穿,温燃生生一哽。 薄祁闻笑出了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儿。” 温燃面露窘色,把手抽出来,皱着眉头,“谁不小心眼你找谁去。” 生气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像个呛口小辣椒。 可她越是坏脾气,就越说明她在意。 薄祁闻还就吃她这一套。 再度牵住她的手,薄祁闻颇为无赖地轻笑了声,摇头,“不,就要你。” 男人咬字低磁又蛊惑。 撩得温燃心尖羽毛般轻颤。 她是真没发现,这人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温燃抖了下唇角,努力做好表情管理,冷着脸对薄祁闻贴脸开大,“你这么无赖,你未婚妻知道么。” 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些。 薄祁闻从容自若地看着她,“狗仔收钱办事的造谣你也信。” 手指不自觉擎动了下。 薄祁闻低眸,把她冰凉指尖终于揉搓出血色。 是周擎接住话茬,“那个是蔡艺敏故意弄出来的,那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先生,我们先生根本没和她在外面碰过面。” “……” 温燃求证似的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冲她缓慢眨了下眼,抽丝剥茧道,“她报复我呢。” 温燃神思一顿。 忽然就想起茹姐之前说的那话——“你觉得蔡艺敏这波花边新闻是谁捅出来的?那个男模在外网的不正当发言又是谁爆出来的,都是博弈罢了。” ……原来真是的薄祁闻。 怕温燃还胡思乱想。 薄祁闻抬手轻捏了下她的脸,明确地重申一遍,“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没有未婚妻,也不打算跟谁联姻,又不是旧社会了,我薄祁闻婚姻自主。” 明明没用力道。 被他碰过的地方却如同被火烤过一般。 温燃喉咙轻咽,无意识对上薄祁闻深邃勾人的桃花眼……她觉得自己再被他这么蛊惑下去,怕是真就糊里糊涂又被他骗回去了。 借着擦头发,她不留情面地把手抽出来。 小声咕哝了句,“你婚姻自不自主跟我有什么关系。” 薄祁闻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 第188章 这姑娘再绝情不过。 他很清楚,要是不给她确切的答案和承诺,她是不会跟自己走的。 索性他不急。 就这么侧着头,耐心十足地看着她,“你就不问问我中午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温燃擦着头发,没好气儿地看他一眼。 薄祁闻笑,“想明白了?” 他语气分明没有嘲讽的意味,却让温燃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不接电话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在飞机上,怎么打都无法接通。 可是,她又没有上帝视角,她怎么会知道。 温燃心 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那股压下去的火也春风吹又生地冒上来,她扭过头不看他。 眼下天色已彻底沉淀成墨色。 远山青黛也在小雨中多出几分泼墨画般的意境。 静默几秒,温燃听到薄祁闻在她身侧很轻地抒了口气。 似叹息的一声。 仿佛融了万千愁绪。 温燃脑中神经一紧,这才想起来,薄祁闻早已不是从前的薄祁闻……他与薄氏割席了。 小情小爱,小嗔小痴统统放到一边,温燃转过头,关切地望着他。 薄祁闻就这么慵懒地靠坐在她旁边,一副无论何时都等待她回头的样子。 抬手帮她揉了揉盖着毛毯的头,他很轻地笑了声,“还想问什么,说吧。” 心口像是被温暖的泉水灌满。 温燃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一颗柔软的温泉蛋,她眼睫轻颤着问他,“你和薄氏割席的新闻,是真的吗。” 薄祁闻仍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点了下头,“真的。” 温燃呼吸一滞。 一股惶恐的,何德何能的,甚至带着内疚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 唇瓣微动,她听见自己傻傻的声音,“为什么……” 薄祁闻玩世不恭地勾起唇,“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温燃犹豫一秒说,“假话……是什么。” 薄祁闻直直迎着她的视线,意味深长地挑眉,“因为不想做薄家的傀儡,和不喜欢的人结婚,被人摆布一辈子。” 说话间。 薄祁闻不知不觉凑近。 属于他的男性荷尔蒙,掺着雪梨檀香钻入鼻腔,那感觉,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吻上来。 温燃脸上一热,呼吸都变轻了,“……那真话呢。” 薄祁闻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眸,潋滟着多情的涟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是在犹豫该怎样表达,才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心,薄祁闻隔了几秒,莞尔一笑,“真话就是……”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他凑过去,在温燃唇角浅浅一亲。 下一秒。 温燃听到他低磁温柔的嗓音—— “我想和一个人,修成正果。” 第74章 表白 怎么会有人短时间表白两次? 温燃想不通……更想不通这人居然是薄祁闻。 被他偷袭亲过的嘴角残存着火辣辣的错觉,温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写满了无措和怔愣。 这副罕见的迷茫模样,与台前清冷女神的模样大相径庭,薄祁闻却为之心动到腹下燃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直接把她扯到怀里揉碎,再亲个痛快。 偏偏他这人的做人准则是从从不委屈自己。 这么想的时候,也就这么做了。 是温燃及时清醒回神,抵住他的胸膛,用气音制止道,“你干什么,周擎还在呢!” 薄祁闻嘴角勾起吊儿郎当的笑。 还没开腔,前头的周擎就拿起一把伞,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推门下车了。 车门“嘭”一声关上。 车内空气也随之诡异地静默下来。 温燃一脸无语地看着薄祁闻,薄祁闻嘴角禁着不紧不慢的笑意,那股旧时世家公子的玩世不恭劲儿,让他的俊美在此刻更为夺目。 温燃止不住想。 就单是这张脸……就会有好多姑娘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吧。 心下无端升起一股鼓噪的悸动。 她眼睁睁看着薄祁闻单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再次靠近过来。 那双深邃的含情目是凝瞩不转地看着她,再落到她淡粉色的唇上,逐渐暧昧不清。 眼里是昭昭可见的,压.抑的欲望。 薄祁闻这会儿有什么企图,温燃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在薄祁闻亲过来的时候,扫兴地别开头,神色赧然却严肃,“……薄先生请自重。” 字字句句拒人千里之外。 她把意思阐述得很明确,那就是,他们没有和好。 话音落下的那瞬。 薄祁闻唇瓣刚好停在她脸颊边。 其实,是有那么一两秒的,温燃也在暗暗期待他真的吻过来。 正如薄祁闻日思夜想地想念她时。 她也时常在梦中和他相见,牵手,拥抱,接吻。 可薄祁闻这男人令她最爱慕的一点,恰恰是他从不会委屈她,从来都足够尊重她。 果不其然,薄祁闻真就顿了顿,唇瓣蜻蜓点水般从她的脸颊上浅浅擦过,再松开她的手,距离拉开到正常社交范围。 奈何这种点到为止的君子行为,反倒撩人于无形。 温燃不止呼吸乱了,心脏也毫无规律地乱跳。 薄祁闻被拒绝了也不气。 第189章 他眉眼温淡地看她,永远一副对她有独特耐心的样子,语调含笑,“那你说,要怎样才肯接受我?” 薄祁闻眼神期许地牵住她的手,咬字温柔到骨子里,“我没追过人,你能不能耐心教我一次?” 要说比温水煮青蛙更可怕的,永远是男人摇尾乞怜的温柔。 更别说是薄祁闻这样的上位者。 温燃保持着防备的姿态,抿紧唇不与他对视。 看似倔着一股劲儿,实际她怕自己一和他视线相接就被他轻易拿下。 思来想去,唇缝里就只挤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你是在找考官要答案么。” 态度是在拒绝没错。 可暗含的深意却很明晰,最起码她并不排斥他的挽回,她肯给他机会。 认清这一点,薄祁闻唇畔勾起一丝笑,“也是。”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好好表现。” 然而温燃当下最关心的并不是他未来要怎么表现。 而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终于肯看他一眼,温燃微微蹙眉说,“你和薄家到底怎么回事,你消失了那么多天又在干什么,还有之前周擎跟我说的,让我给你一点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说声音越迫切。 薄祁闻眉梢轻挑,些许意外的样子,“周擎私下还找过你?” 温燃犹豫着点了下头。 薄祁闻看向撑着伞站在外面吹冷风的周擎,呵笑一声,“臭小子。” 收回视线,薄祁闻问她,“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温燃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告诉我你从没放弃过我,让我再给你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她掀起眼帘,看向薄祁闻,像是在找他确定,周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薄祁闻冲她坦然一笑,“然后呢,你当时怎么想的。” 温燃发觉他又在套自己的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不该是我问你吗,薄先生一直以来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总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 那话明显几分负气的滋味。 像是在气他那晚在她家里没有为她坚定地留下来。 更气他后来的种种。 薄祁闻看透她心中所想,不自觉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把她牵得很紧。 温燃没有挣扎。 默默沉浸在这一刻弥足珍贵的温存里,等他解释。 沉默须臾,薄祁闻给出了回答。 或许是这一路的仆仆风尘,他声音微哑含沙,“一开始我的确想过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的。” 他苦涩一笑,“信么,我生过你很长一段时间的气。” 没想到薄祁闻会如此坦诚。 温燃心口骤然缩紧。 薄祁闻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懂,为什么我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是要离开。” 掌心不知不觉渗出薄汗。 温燃眼睫轻颤。 薄祁闻很平静地笑了笑,“所以即便那段时间我发疯了一 样想你,我也依旧忍着不去找你,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旁人那儿打听你的状况。” 其实不只有傅北宸。 还有林行涛。 茹姐会定期把温燃这边的工作情况汇报给林行涛,林行涛知道了,薄祁闻自然就知道了。 作为艺人。 温燃也会频繁活跃在大众面前,薄祁闻想探知到她的生活轻而易举。 这一切,薄祁闻稍一点拨,温燃就全明白了。 想到那次生病她在剧组吃了一周的药膳。 温燃心跳加快,看向薄祁闻,“那些药膳……也是你让人送的?” 薄祁闻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那时候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温燃唇瓣微动,“想明白什么。” 薄祁闻说,“自然是想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 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燃手背细腻的肌肤,男人垂下浓长的眼睫,“钱权名利,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可温燃,也只有一个。” 他的话仿佛甘甜的泉水,注入到灵魂深处。 温燃眸光轻颤。 薄祁闻掀眸看她,“但在做到给你承诺之前,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又要哄骗你,也不想打着给你未来的幌子,和你狗尾续貂,耗掉所有情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他很轻地笑了下,“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也很自私,不是么,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忘了我。” 叹息着,他说,“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免得中途杀出来个程咬金,把你劫走。” 薄祁闻担心并不是没道理。 之前拍戏的时候,薄祁闻就有听说,剧组里有男演员总想和温燃套近乎。 圈子里也不乏其他公子哥,对温燃感兴趣,跃跃欲试,不过是差一个契机不敢上前。 薄祁闻暗含嗔意地看向温燃,“万一你哪天又和别人看对眼了,你叫我怎么办。” 温燃本来还挺感动的。 听到这里,禁不住来了火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随便又没有原则的一个人?” 她谴责薄祁闻,“还是你觉得,我在跟过你之后,能轻易看得上其他人?” 薄祁闻眉梢一挑,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我怎么觉得你在夸我呢。” 第190章 “……” 拳头打在棉花上,温燃错开视线轻吸一口气,“薄先生对自己的外貌认知还需要旁人来确定吗?” 那神色,就差说——你生得多祸国殃民你自己不知道? 薄祁闻当然知道。 却还是很受用地噙起笑。 有谁的夸奖和肯定,能比她亲口说的更让人开心,如果不是凑过去亲她太下流,他这会儿早就这么做了。 也知道温燃一直以来在担心什么。 薄祁闻语调沉柔,试图消除她心中的顾虑与自责,“放心,我现在很好,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在处理和薄家的一些事,商场里尔虞我诈,我偶尔也要消停一段时间自保,最好让所有人都感知不到我的存在最好。” 他说得太云淡风轻。 温燃半信半疑,“那你现在和薄氏……是什么情况,是暂时割席?还是?”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眨了下眼,“自然是交还给薄家人打理,薄氏本来就不属于我。” 温燃想起jennifer曾经和她说过的,关于薄祁闻的过去。 她终于可以问出她一直以来的疑问,“……那你当初,回到薄家,到底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 薄祁闻笑,“这你都知道,jennifer说的?” “嗯。” 温燃温吞点头,“我能知道么。” 薄祁闻捏了捏她的手,眼神纵容,“当然,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温燃心下一阵熨帖。 转眼就听薄祁闻不紧不慢地说,“她要我给薄家传宗接代,她觉得,只有我未来生出来的孩子,才是薄家正宗血脉,才配做薄氏的主人。” 即便薄祁闻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疯话。 温燃神思也还是为之一震。 她难以理解地看着薄祁闻,“可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应该……” 应该恨你。 排斥你吗。 薄祁闻读出她眼底的潜台词,缓缓一笑,“可能,因为老封建传统思想里的责任吧。” 想了想,他又说,“还有爱。” 李悦红对薄仲恒的爱。 正如过去纸媒上写过的,李悦红是因为薄仲恒,才从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歌星,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 温燃似懂非懂地看着薄祁闻,本来还想问些什么。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温燃才意识到,原来她和薄祁闻已经单独在车里谈话有一段时间了。 就连牵在一起的手也生出灼热的温度。 把手毫不留情地抽出来。 温燃在薄祁闻悻然的一声“啧”里接起电话,电话里蒋雅和明显有点儿不耐烦了,“亲爱的,你们俩聊完没,再不走晚上高速不安全了。” “……” 温燃唇瓣一抿,说,“好了,我马上上车。” 说完就挂掉电话,准备推门下去。 薄祁闻一把拉住她,挺无语地笑了,“你别告诉我你要跟她们一起回去。” 温燃生分地看他,“不然呢?跟你回去?” 薄祁闻不悦地皱起眉头。 温燃往下抑了抑嘴角的弧度,转身推门下车。 这时雨终于停了。 傍晚天色也沉淀成浓郁的颜色。 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前方不远处,蒋雅和的那辆suv打着双闪停在那儿。 周擎见她下来,还挺意外,“你跟先生聊完了?” 温燃点点头,冲他挥手一笑,“再见啊周擎。” 周擎一脸懵逼。 完全不明白她心情怎么突然就好了。 再一朝宾利那边看去,发现薄祁闻也跟着下了车。 和温燃的开朗完全不同。 薄祁闻脸上挂着明显的无可奈何和阴郁。 叹了口气,他仗着身高腿长,在温燃即将开门上车的时候,把她拉住了。 温燃一回身就看到薄祁闻那张让人心驰神往的俊脸,禁着什么脾气似的,眸光沉邃地看着她,“总要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再走吧。” 见他过来拉温燃,蒋雅和神色瞬间惊觉。 以为薄祁闻要搞什么霸总强制爱,第一时间就推开车门下车。 结果还没开始维护温燃呢。 就听温燃用一种有点儿呛人的语调笑了下,“我不把您拉出来,您就没别的方法联系到我吗?” 话里隐约带着积攒多天的怨气,像是在埋怨他这么多天都没有主动联系自己一次。 明明换个号码就可以的事。 到底是有亏欠,薄祁闻稍一敛眉,笑了,“弄了半天,是在这儿等我呢。” 结果这一笑,瞬间把旁边的蒋雅和迷得眼睛都亮了。 ——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早就知道薄祁闻这人是人中龙凤,可这会儿亲眼见到活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不说那张脸。 就那身高,比例,气场,身材,就足够惊为天人。 偏偏这时,薄祁闻低眸下意识朝她扫来,两人一秒就对上视线。 看到薄祁闻那贵气又清绝的正脸。 蒋雅和瞬间就被他征服了。 脑子仿佛短路一般,她下意识就开口,“那个不然……车上还有位置,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话音落下。 温燃生生一哽。 她像看叛徒一样看蒋雅和,刚要说什么,薄祁闻神思一恍,转念便露出清淡俊雅的迷人笑意。 第191章 他慢悠悠的,说出阴谋得逞的话,“正有此意,多谢。” 第75章 美人归 薄祁闻出现在崇明寺就够让人意外了,温燃没想到薄祁闻还会提出跟她一起回去。 温燃以为他 在开玩笑,“我们要回会泉鸣县,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 泉鸣县就是温燃和蒋雅和老家的名字。 薄祁闻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个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就是他第一批资助的学校。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从温燃眼中读出一点小女孩的期待,他不愿让那期待落空,长眸弯起,“我现在是个闲散自由身,怎么就不能跟你回去。” 在温燃怔然的目光中。 他神色自若地看向一脸迷妹样儿的蒋雅和说,“况且明天还是你朋友的婚礼。” 蒋雅和磕巴了下,“你要参加我婚礼?” 她冲温燃眨眨眼,“你跟他说的?” 温燃:“……” 她想说没有,是薄祁闻自己调查的。 可话到嘴边,看到蒋雅和那不值钱的样儿,温燃突然就觉自己得遭到了背叛,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扭头上车,她啪一声关上车门,一副随便两人决定,薄祁闻爱怎样都随便的样子。 薄祁闻当然不会跟几个人挤一辆车。 眼看目的达到,他从容自若地对蒋雅和伸出手,随和地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薄祁闻。” 蒋雅和听得很清楚。 他说的是“叫”,不是“是”,平易近人得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老公还在驾驶位上看着,蒋雅和嘴角都要裂到后脑勺了,她笑着点头说,“我当然知道您是薄先生了,您好您好,我是温燃的好姐妹,我叫蒋雅和,欢迎您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薄祁闻保持得体的社交式微笑,和她握了握手,之后才看向温燃,眼里的情绪很快就变了。 不再是平静淡泊。 而是禁着一点讨好,一点试探,一点小心翼翼,和对心上人的宠溺。 他甚至弯下腰,俯首看向温燃,朝自己车的方向偏了偏下巴,语调耐心缱绻,“车会在后头跟着。” 这句话与“我在后头跟着”没有任何区别。 温燃唇瓣动了动,一瞬间很不争气的,心软得稀巴烂,到底抬眸和他对上视线。 渐暗暮色中,薄祁闻眼眸清亮,熠熠生辉,塞过夜晚里升起的任何一颗星星。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满足感,像夯实的,温暖的泥土,填满温燃心中长期以来的沟壑。 耳根莫名燠热,她嗯了声,说,“高速很黑,你让周擎小心点儿开。” 看出她没那么较劲,薄祁闻松了口气,弯唇,“知道了。” 直起身,他揉了把温燃的后脑勺,转身离去。 感受着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柔力道。 温燃视线很没出息地追着薄祁闻离开的身影,心里像是藏了只乱蹦的兔子,跳得格外的快。 蒋雅和就是这会儿绕到后座,挤到她身边,爆发出做作的尖叫声。 连自己准老公的白眼儿都没管,她拽着温燃的胳膊说,“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他真人这么帅啊!!这跟男明星有什么区别!” “不,男明星跟他可比不了,薄祁闻这人一看就巨有内涵,他还有钱!” “不是我说你是怎么狠下心甩了这种男人的,戒过du吧!! 温燃被她夸张的样子气笑,“你怎么这么花痴,你老公可在前面呢。” 蒋雅和准老公赵疆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叹气耸肩,“这回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她平时对待我的样子,但凡眼前有个帅哥,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蒋雅和再花痴理智也还是有的。 更何况那还是温燃的男人,她马上吹胡子瞪眼道,“赵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啊。” 胡雅米也在旁边附和,“可不嘛,小心人明天不嫁给你咯。” 赵疆立马摇头说不敢惹不敢惹。 逗得三个女人一同笑起来。 好歹是明天的新郎官,蒋雅和还是像模像样地哄了赵疆两句,两口子甜言蜜语的样子惹得胡雅米连啧了好几声。 就是这会儿,温燃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信息。 +137xx23xx21:早知道戴眼镜了。 陌生号码,熟悉的语气。 温燃心口一突,扭过头去,果然看到车后方跟着一辆开着远光灯,车牌号是京开头,连号的宾利。 是薄祁闻。 他怎么这么快就搞来新的号码? 温燃回信息问他:【这是谁的手机号】 +137xx23xx21:周擎的私人号,被我拿来了。 +137xx23xx21:你们今晚在哪儿住。 温燃回:【应该在我朋友家里住吧,具体不清楚,到了才知道】 默了默,她忍不住操心:【小城里可没什么高级酒店,就算有,这个时间怕是不好预定了】 温燃的本意是想劝薄祁闻回苏市的。 结果薄祁闻借坡下驴了。 +137xx23xx21:【那正好,到你朋友那儿住】 “……” 温燃正无语着,薄祁闻又说:【她不是开了个小旅馆,就当支持一下她生意】 这下不止无语。 温燃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一面问薄祁闻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一面看向蒋雅和,“你开旅馆了?” 第192章 蒋雅和正在喝奶茶和胡雅米侃大山,听她这么问,眼睛都睁圆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憋了一天都没跟你说?” “……” 温燃想到薄祁闻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一下就气笑了。 蒋雅和噎了噎,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什么,问,“薄祁闻告诉你的?” 刚问完,薄祁闻就回了消息给温燃。 他说:【听茹姐说你要回老家参加朋友婚礼,顺手调查了一下,想着到时候找不到你,就去找她】 隔了两秒,他又说:【你别气,我下次不会了】 温燃看着他的回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方面,她确实有点恼薄祁闻私下里这么调查她身边的人。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人……还真没有哄骗她。 就连周擎也没有说谎,薄祁闻从来都没有打算放弃自己,从来都没有。 胡雅米听两人这么一说,睁大双眼,“啊姐,你真开旅馆了?你这么有钱啊!” 赵疆笑,“有个屁钱啊,老本都扔里面了,说什么都不听,非要把店盘下来。” 温燃也的确没料到。 在她印象中,蒋雅和向来是个很冷静的人,之前跟赵疆在河北那边开理发店,也没有出资过。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以前蒋雅和都会找她商量。 这次却是一声不吭的。 蒋雅和解释,“这不是怕你担心我,就没跟你说,其实我很早就想回老家做生意了,我妈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你知道的,刚好赵疆也不想留在河北了,就陪我回来开店了。” “那小旅馆也不大,经济实惠,我看着合适就盘下来了。” “我和赵疆都能吃苦,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赔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 温燃也不好责备她的冲动,只是问她,这个店面盘下来要多少钱。 蒋雅和给她报了一个数。 说完长舒一口气,“当然有一半的钱是贷款的。” 温燃不懂做生意,也不懂那个价位算多算少,只是说,“如果你们需要投资的话,我可以出一些,我不急着赚钱,你们先把小旅馆做起来就行。” 蒋雅和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 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十几万,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胡雅米在旁帮腔,“十几万对燃燃来说又不算什么钱?有这么个大腿你不抱也太傻了吧。” 虽然这话被胡雅米说得有点炫耀的嫌疑。 但温燃自打入圈拍戏后,的确赚了不少钱,十几万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之前一次公益活动她还捐过五十万。 更何况温燃对金钱的观念向来是够用就好,如果能帮到朋友,她会很开心。 大抵是真的很需要钱 来运转。 蒋雅和最终答应了温燃的提议,说回去就拟个合同,说完还很感动地搂着温燃,“呜呜,你可真是我的好baby。” 温燃失笑,不经意再次想到了薄祁闻。 其实,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和薄祁闻有关,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她坎坷的人生能走多远,都是未知数。 思及此,温燃扭过头,看到那辆黑色宾利还跟在后面。 心下突然涌起一股温热的,动容的,难以言说的,类似失而复得的情绪。 她想,老天对她还是仁慈的。 不管是十五岁,十八岁,还是二十三岁。 兜兜转转,薄祁闻总能来到她身边,为她点燃无尽又漫长的黑夜。 - 从峡巫山开回泉鸣县大概要两个小时。 温燃手机没多久就没电了。 这一路大家奔波劳累,不多时,三个姑娘就在车后座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回到小城已经八点多。 胡雅米一下车就嚷嚷着好饿啊好饿,温燃第一时间却是朝车后方望去。 没一会儿,就看到那辆眼熟的黑色豪车徐徐开过来,跟着他们停在小旅馆门口。 温燃嘴角不经意牵动了一下。 却又不禁在车门推开的一瞬间,立马回过头去,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听蒋雅和他们商议接下来去哪里吃饭。 蒋雅和和赵疆的意思,是带温燃她们去吃城里最好吃的那家烧烤,可这个时间,客流量肯定很多,碍于温燃的身份,两人有些犹豫。 薄祁闻就是这会儿过来的,他说,“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这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有包间,据说味道还不错。” 听到声音的瞬间,薄祁闻身上一贯清幽好闻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温燃不受控制地转过头,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早就投递过来的,居高临下的深邃视线。 他稍稍扬眉,耐心征询温燃,“想去吗?” 那副姿态和从前的上位者完全不同。 温燃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她略无语道,“怎么这里你也有朋友。” 薄祁闻慢悠悠地勾着嘴角,“如果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那我一开始何必选这个地方资助呢?” 说话间,后方一辆出租车速度迅猛地开过来。 薄祁闻眼风一瞥,警觉地把温燃拉到身前护住。 那力道太突然,温燃一个没站稳,就撞进薄祁闻的怀抱。 薄祁闻可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少年,面对心爱的姑娘还有矜持的空间,他几乎是顺水推舟的,揽住温燃清瘦的脊背,以一个抱着她的姿势,蹙眉紧要地看着她说,“吓到没?” 第193章 “……” 温燃脸色一下就不自然了。 她推开薄祁闻,说我没事,余光却蓦地一瞥,瞧见他外套口袋里,露出的一小截红色布条。 不巧的是,露出的那截,刚好写着两行很清晰的黑色字迹。 露出的部分,正是两行字的结尾——“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那正是温燃下午祈福的时候,写下来的崭新字迹。 眉梢瞬间一拧。 温燃直接把祈福带抽了出来。 薄祁闻眉头微微一皱,有一秒想过阻拦,可是来不及了,那条被他单独存放在兜里的祈福带,已经到了温燃手中。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花费一下午,好不容易爬上的山,特意写的祈福带,就这么被当事人拆了下来。 更羞耻的是她写得满满当当的字迹,全都被薄祁闻看得一干二净。 突然的气血上涌。 温燃面红耳赤地捏着祈福带,盯着薄祁闻,想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解释。 薄祁闻自然是有些理亏的。 可事已至此,再狡辩也无用。 薄祁闻淡定自如地从温燃手里拿过那条祈福带,对折两下,不紧不慢地重新放回口袋里,无耻得明明白白。 难得端出长者的姿态,他拖腔拿调地啧了声,“你祈福带写得不对,我不喜欢,自然要摘下来。” 温燃:“……” 薄祁闻又直气壮地笑,笑里透着一点玩世不恭,“况且我又不结婚,祝我新婚快乐做什么,你该祝我早点抱得美人归。” 他说的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温燃却那瞬间活活气笑,“薄祁闻,你要脸吗?” 这辈子还是没人敢这么骂薄祁闻。 薄祁闻却是丝毫脾气都没,他只怕她生气,便凑过去,牵住她细白玉质的手腕,低声下气地讨她欢心,“那你改天陪我去,我们重新写?” 俩人的气场实在太暧昧难缠。 旁边那仨人根本就不敢看,集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那凑在一起研究去哪儿吃饭。 没人看着,温燃就更铁石心肠盯着薄祁闻,“薄先生想得倒挺美。” 说完就冷起一张脸,扭身想把帽子从车里拿出来,可车门却是拉了两下都没开。 尴尬又羞愤。 温燃突然就回过头来瞪薄祁闻。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何时眼眶泛红,她声音闷闷的,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劲儿,使劲推了薄祁闻一下,“你休想我以后我再给你写祈福带!” 第76章 雾散雨停 薄祁闻也是没料到,本该水到渠成的一晚,竟然能因为一条祈福带弄巧成拙。 不过这事儿也怪他的贪念。 下午的时候,他从住持那儿拿到东西, 第一时间准备下山。 可不知怎么想的,他忽然就萌生了在寺庙里逛逛,兴许还能碰到温燃的念头。 稍稍兜了一圈,人没碰到,却看到宝殿前的那棵参天古树。 之前还是挂满红布条,那会儿却只孤零零地挂了一条,在斜风细雨中轻轻摆动。 说不清是鬼迷心窍。 还是福至心灵。 薄祁闻莫名想上前瞧一瞧,想看看这大雨天来寺庙祈福的到底是什么人,心这样诚。 这么想的时候,他就已经撑着伞上前。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亲眼看到鲜红色的祈福带上,清晰写着自己的名字。 很娟秀的两行字迹。 又带着一点纯粹和笨拙。 第一行写的是,求佛祖保佑薄祁闻在未来的日子里,健康平安,事业稳固,一切顺遂。 第二行似是犹豫过。 她划掉了一个字,字迹上甚至有一点被水渍晕染开的痕迹。 她写着,希望薄祁闻,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明明只是两行通俗易懂的汉字。 却在那瞬间,如浩瀚的山呼海啸,撼得薄祁闻心头地动山摇,酸涩失控。 他想到和温燃分手后,那段负气较劲,忍着不去找她说清楚的日子……突然觉得自己荒唐至极,自大到愚蠢。 原来真的会有人用这样的真心对待一个人。 哪怕两人已经分手,她也不愿在红尘世俗中,看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薄祁闻将那条祈福带从树上取下来,死死攥在掌心。 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只是他不想不要什么新婚快乐,幸福美满,他想要的只有她。 但可惜的是,这个自作主张的行为,并没有顾及到温燃的感受。 那是她长年累月,难以启齿的,埋藏多年,晦涩的秘密心事,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也不想被任何人拆穿。 …… 温燃说不清自己在气他到底在气什么,总之那一晚她都不想理薄祁闻,更别说坐在他身边。 不过他们去的烧烤店,倒是薄祁闻说的那家。 店主叫覃浩,是薄祁闻大一时的同学。 薄祁闻是跳级生,大学后两年又去国外念书,联系不算多。 覃浩也是因为老婆考上泉鸣县体制内的工作,他为了陪她就跟着过来了。 那会儿薄祁闻刚回国接手家业。 在同学聚会的饭局上,他和覃浩相遇,刚好聊到这件事。 兴许人和人之间的剧本就是注定的。 薄祁闻一场聚会下来 第194章 ,还真就记住了泉鸣县这个地方。 让周擎调查一番,发现泉鸣寺也算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适合投资发展的好去处。 正好又赶上薄老太太信佛。 薄祁闻便以薄氏的名义,捐助了隶属泉鸣县管辖范围内的峡巫山上的崇明寺,花钱投资了周边的风景区。 连带又资助了泉鸣县的七所小学,五所中学。 温燃所在的县一中,就是本地成绩最好的重点高中,被资助的名额也是最多的。 在覃浩热情和温燃他们打招呼离开后,薄祁闻不紧不慢地用热水烫着餐具,主动开口道,“当初就是他随口一提,我才知道泉鸣县这个地方。” 饭桌上,薄祁闻坐在温燃对面。 温燃旁边是胡雅米,面对老板的老板,她简直跟掐死了一样,多余一句话屁话都不敢说,还是蒋雅和努力维持着包间里的气氛。 蒋雅和意外道,“还有这层缘分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燃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行啊,原来这家店的老板还是你跟薄祁闻的媒人。 温燃不是没有波动。 可此刻面对薄祁闻总若有似无在看她的视线,她就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还是蒋雅和问出来的,“然后你就决定资助这里的学校了?” 薄祁闻将那套清理好的餐具,与温燃的交换,“他老婆调查过,说这边贫困生很多,好多都是周边乡镇考过来的,政府也没那么多资金,想扶持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时崇明寺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带动不起旅游业,泉鸣县也远没现在这样富裕。” “在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下,很多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如果成绩一般,就没书读了。” 温燃很少听到薄祁闻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还是与社会民情有关。 甚至在他说到“重男轻女”的问题时,她心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因为她当初就是这样的一份子。 家庭贫困,成绩不好不坏。 家里老人重男轻女,父亲不疼,又没有母亲。 如果不是薄祁闻。 她十五岁可能真的会退学,成为一个社会闲散人员。 想到这些,温燃情不自禁地掀眸,对上薄祁闻悠长深邃的视线,眼底闪动着克制的情愫。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薄祁闻唇畔弯起一道浅弧。 蒋雅和这个嘴替又上线了,她靠了声,“薄先生,你这也太大义了!要不是有你,我们这儿多少女孩子的未来都被埋没了!” 赵疆知道的比蒋雅和多一点,“何止啊,咱老家的经济发展,也多亏了峡巫山那边的旅游业,崇明寺都是薄先生捐建的寺庙,要是没有薄先生,泉鸣县也成不了网红小城啊。”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到底是生意做久了,游刃有余的社会人。 赵疆以茶带酒,敬了薄祁闻一杯。 有那么一秒。 温燃想阻拦的。 平时薄祁闻喝的茶比金子都贵,她怕他喝不惯这糙米茶,又不好拒绝,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薄祁闻从不在意这些浮夸的物质。 他眼中万事万物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赵疆以茶代酒敬他,感谢他,他也就笑着接纳,和他碰杯,再云淡风轻一笑,“不过是缘分。” 赵疆非常赞同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命。” 薄祁闻眉眼温淡地笑,又状似不经意看向温燃,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神,不疾不徐道,“缘分这东西,躲是躲不掉的。” 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一语双关。 温燃怎会不明白他又在变着花样攻她的心。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温燃虽没做声,心下却禁不住地小鹿乱撞起来,烤串才吃到一半,那股气就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中途薄祁闻接了个电话,出去抽烟。 店面不大,包间的位置又正好对着门口,温燃稍一抬头,就能看到薄祁闻背对着她的方向,长身玉立,姿态慵懒地抄兜站在门口,修长的两指夹着根烟,偶尔抽一口,再和覃浩在一块儿聊天。 好看的男人本就是稀有物种。 更别说薄祁闻这种人间极品,往那儿随便一站,那股高冷禁欲的气质和性张力,就惹得周遭客人频频朝他看。 也不知说了什么。 覃浩把薄祁闻逗笑到肩膀直颤。 温燃很少看见薄祁闻有这样鲜活的一面,平日里,他要么气场强得迫人,要么儒雅温淡,有种不属于人间烟火的冷情感。 心底莫名滋生出小小醋意,她忍不住多盯两眼。 偏偏这会儿,覃浩跟薄祁闻说了什么。 温燃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薄祁闻就突然回头,把她的“偷窥”抓个现形。 视线相接的瞬间,薄祁闻意味深长又颇有进攻性地眯了眯眼。 温燃心跳都踩空了半拍。 收回目光,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不一会儿,薄祁闻回了包间。 那时胡雅米去厕所。 薄祁闻便拉开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她身边。 他与赵疆他们都喝了酒,身上沾染着烟酒气,却并不让温燃觉得难闻,她只是觉有在他身边,无端有些微醺……可明明她滴酒不沾。 温燃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 余光却躲不掉薄祁闻的注视。 第195章 就这么被他瞧着,温燃终于绷不住,撂下筷子,抬头用无语的目光回敬薄祁闻。 薄祁闻一下就笑了。 温燃板着脸,“笑什么。” 薄祁闻摇头,眼神宠溺地问她,“不气了?” 温燃瘪了下嘴,小声怼他,“懒得理你。” 大概是忍了好一阵了,薄祁闻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在桌下过来牵她的手。 温燃心口一突。 本能想躲,却没躲得了,被薄祁闻抓了个正着。 手被他牵得死死的,薄祁闻有些疲倦地往后靠了靠,说,“就牵一会儿。” 说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如同缠/绵时的爱抚。 “……” 温燃突然就心软了。 于是小声说,“就一会儿。” 薄祁闻闭着眼假寐不应。 温燃扭头看他,不忍打扰,安静须臾,薄祁闻突然开口,“覃浩刚说你来着。” 说话间,薄祁闻睁开眼,狭长的桃花眼温柔地对着她笑。 迎着男人爱意直白的眼神。 温燃呼吸都轻了。 像是早已把她看穿,薄祁闻轻轻弯唇,说,“知道我刚为什么笑那么开心么。” “……不知道。” 薄祁闻稍稍坐直身子,眉眼里虽有几分醉玉颓山的架势,眼眸却是清澈动情的。 他说,“覃浩夸我和你很配。” 越说,他语调越是顽劣狎昵,定定看着她,“他还说,以后我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话音落下,胸腔里某种情绪像打发的碳酸泡沫,按捺不住地疯狂上涌,一颗心也仿佛被火光点燃。 她知道那可能是薄祁闻喝酒后一时高兴的玩笑话。 却终究抵不过火速红了耳根。 有一瞬间,温燃想把手抽出来,可终究没舍得,面色酡红地看着薄祁闻说,“我看你真是醉了。” …… 兴许是新婚前夜,容易开心又兴奋。 薄祁闻陪着赵疆他们多喝了几杯,到最后不止两个男人醉,蒋雅和和胡雅米也晕乎了。 多亏回去的路上,有周擎和覃浩照应着。 周擎去开赵疆的车,薄祁闻的车则交给覃浩来开。 覃浩还说呢,“你这车我没开过,万一给我擦碰了你可别怪我啊,我赔不起。” 薄祁闻那会儿是真醉了。 坐在车后座,他慵懒地笑,“人没事儿就行。” 覃浩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温燃很不给面子地瞪了薄祁闻一眼,说,“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儿吉利的。” 薄祁闻越被她瞪,嘴角弯的越深,“我错了,成吗?” 覃浩听到这话,发出暧昧的笑声。 温燃双颊不自在地发起烫,忽然就想起去年分手前,他经历的那场车祸。 中间终于不再横亘着其他人。 温燃也终于有资格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按了按,关心他,“手臂痊愈了吗。” 薄祁闻借机闭眼靠在她肩膀上。 按照两人的身高差,他这不舒服姿势着实有些“矫情”了,可温燃就是不想把他推开。 也不管前面还有个人。 薄祁闻吊儿郎当地笑,似喃喃自语,又似感叹,“小没良心的,可算知道心疼我。” “……” 温燃嘴角下意识一抽。 僵了会儿,稍稍坐直身子,细长的手臂轻轻搂住薄祁闻。 她语调轻柔地嗔他, “薄先生,您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大抵是真的困了,累了,醉了。 薄祁闻没再睁眼说话,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又弯。 那天晚上的最后,是温燃和周擎一同把薄祁闻送回的旅馆房间。 那是蒋雅和特意给薄祁闻留的最好的套房。 第二天要早起陪着蒋雅和忙前忙后,温燃很早就洗漱准备睡觉。 可躺在床上,她又忍不住想起薄祁闻今晚的种种表现。 到那会儿,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白天她还觉得,她与薄祁闻的缘分就这么彻底完了,可再一回头,他就在山脚下等她,等她好久好久。 那种不真切的感觉,像令人微醺又兴奋的酒精,低温煎熬着温燃,让她无法入睡,最后还是太困,太疲惫,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长期的拍戏,工作,让温燃变成的觉少体质。 不管当晚多晚睡,第二天都会早早醒来,当然也是浑身疲惫的。 本来还想多睡一会儿,不曾想门口传来敲门声。 那时不过七点。 正是清早阳光最清透明媚的时候。 温燃一打开房门,看到是周擎明显有些意外,跟着目光朝外头一搜寻,却没看到薄祁闻的身影。 周擎见状对她说,“先生有急事,凌晨五点就回北城了。” 温燃本来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听到这话眼神瞬间清明了。 周擎看出她一秒僵硬的表情,和眼中暗淡的情绪,心说薄总还真没说错,她果然是这个反应。 于是他马上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他回去是为了看一眼下了病危通知书的老太太,不是为别的。” 说着,周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丝绒盒子。 他递给温燃说,“这是先生一早交给我的,让我一定把这个给你。” 第196章 温燃微微愣住,伸手接过来。 刚扬声问这是什么,下一秒就看到那方盒子里,放着一枚钻戒。 不是之前薄祁闻送她的那种拍卖场的粉钻首饰,一整套的浮夸又昂贵的款式。 而是简约的,大方的,日常的,可以随身佩戴的,像是情侣对戒的一枚。 果不其然,戒指的内壁还刻着一串字母——wen love ran。 看到这行字。 温燃一瞬呼吸紧促,心跳也加了速。 周擎平声静气道,“先生本想今天当面给你的,但他急着走,怕你多想,不开心,就让我把这个提前交给你,他还说,他昨天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承诺,他都记得,也都会办到。” 说到最后,周擎难得笑了下,他说,“温小姐,雾散雨停了,先生会在北城一直在等你。“ “……” “记得早点儿回家。” 第77章 覆舟 苏城距离北城约莫两个小时的航班。 算上沿途的时间,薄祁闻将近八点才来到私立医院探望薄老太太。 那时老人脱离危险期没多久,刚恢复意识,见到风尘仆仆的薄祁闻,有一瞬间都没认出来。 薄雪在旁边跟老太太说,“你不是要见祁闻吗,你看,祁闻回来看你了。” 也许是体验到了人之将死。 强势专制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家,忽然就流了一脸辛酸泪。 旁边的薄轻霜俨然哭过一回。 看薄祁闻立在病床前颀长高拔的身影,看到他眉眼疏淡面无表情,薄轻霜眼底全是恨意,“现在你满意了?你看到老太太现在还惦念你,开心了?” 陆可媛就和傅北宸站在门口那边,听母亲这样说,陆可媛红着眼睛阻拦,“妈,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外婆情况刚刚好转。” 以往薄轻霜是一定会骂陆可媛的。 可当下是在病房。 薄轻霜只能忍回去。 比起她,薄雪对薄祁闻这段时间的态度倒是改观很多。 短短半个月,股市暴跌,集团内部分崩离析,焦头烂额。 她早就没了当初分走这块肉的野心,只期望薄祁闻能回来,接下烂摊子守住薄家基业,守住所有人的荣华富贵。 再加上傅北宸从小就爱粘着薄祁闻,薄祁闻对傅北宸算得上宠爱,薄雪最多只是排斥薄祁闻,称不上恨。 知道薄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和薄祁闻好好谈一谈,薄雪这会儿自作主张把几个人都拉出去,说,“既然祁闻都回来了,我们就出去吧,让他单独和妈说说话。” 薄轻霜冷哼一声,“你就不怕他拔了妈的氧气管?” 这话不是在气头上。 是在薄轻霜眼里,薄祁闻就是薄家的仇人,是薄老太太养虎为患的虎。 不然他也不会蓄力那么久,选择订婚那天当众悔婚,把老太太气得差点儿心脏病发,之后又果断与薄家割席,反向对集团捅刀子。 薄轻霜的丈夫又哪里能应对的了,差一点儿就因挪用公款的事送进监狱。 还是她哭着求老太太放过,才躲过一劫。 这些事,没人再比薄祁闻清楚。 他也清楚薄轻霜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然而不管薄轻霜对他带有怎样的恨意,薄祁闻态度始终四平八稳,他不咸不淡道,“大姐要是不放心,就留下来,我没什么秘密怕人听。” 薄轻霜生性敏感多疑,以为薄祁闻在讽刺她,气得上去就要推搡薄祁闻。 是身后冲过来的陆可媛和傅北宸拦住她,把她硬拽了出去。 亏得是薄氏旗下的高端私人医院,没有人敢管薄轻霜。 这女人发疯一样在走廊骂着薄祁闻,丝毫不管薄老太太能不能受得了。 薄雪是真受不了薄轻霜了,她嫌弃地皱眉出去,顺便帮薄祁闻关上门。 私立医院的svip病房隔音从来都是最好的。 门一关上,屋内就安静的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薄祁闻在薄老太太面前坐下,冷白的腕子伸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 薄老太太朝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面罩,薄祁闻顿了下,帮她摘下来。 虽然已无大碍。 但老太太说话明显比从前迟钝很多,她握住薄祁闻的手说,“……是我,是我对不住你,还有你母亲。” 薄祁闻淡垂着眼帘,眼底情绪冥冥不清。 冰冷得像一尊白玉无瑕的神。 悔恨从心中涌来,薄老太太轻声啜泣,像个真正意义上无助的老人,她说,“我当初,当初不该那么逼你母亲,也不该,阻拦你父亲和你团聚,藏着属于你的遗产……但是祁闻,你始终是薄家血脉,你不该毁了它,它是你父亲的毕生心血,我这些年,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听到这里。 薄祁闻终于笑了,他眉眼清淡地看着老人家,语调悠悠,“不薄吗?嗯,且算是吧。” “……” “但你不也是因为斗不过我,才选择低头的么。” 薄老太太呼吸急促,哆嗦着给自己扣上面罩,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薄祁闻眼眸无欲无求地敛着。 他知道,这已经是李悦红能做小伏低的最大限度。 说白了,不过是倒戈弃甲。 认清现实。 薄轻霜和丈夫狼子野心,却命比纸薄,撑不起薄氏。 第197章 不仅如此,两人还早早暗度陈仓,为了自身利益管杀不管埋,被抓到了就怨天怨地。 薄雪和傅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偌大的薄氏,交给他们薄氏早晚被人任人鱼肉。 李悦红很清楚这一点,想着靠自己再撑几年,大不了从傅北宸和陆思明中选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培养,可没想到,世事无常,根本拖延不到那一天, 集团就开始一路纷争中走起下坡路,她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李悦红终于认清了现实。 十几年前的确是薄氏托举了薄祁闻,可早在八年前,开始走下坡路的薄氏,就是薄祁闻一手在托举。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生活贫瘠到只有工作和应酬。 永远去不完的酒局,永远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合作方。 那些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把薄祁闻的人生早早腌入钱权名利中,不得挣脱。 大家看到他的成功,却只觉得他出生在罗马,却不知那罗马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由他亲自修葺搭建。 事实是,没有薄祁闻的薄氏,名存实亡。 他的离开,受到重创的,就只有他们薄家。 薄祁闻也是在放弃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厌倦这种生活。 比起钟鸣鼎食的浮靡人生。 他更愿意吃一顿温燃做的清粥小菜,和她手牵手,在下班后去公园买红薯,看别人跳广场舞,投喂池子里戏水的鸳鸯。 只是这个想法。 他从没跟任何人表达过,包括温燃。 薄祁闻嗓音低淡,“其实薄氏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糟,只是很多蛀虫趁此机会跑了出来,现出原形,你愿意,集团还是能活下来,只不过,很难有你预期的那样辉煌。” 薄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人。 见薄祁闻态度如此,她摘下面罩说,“我知道,你是人中龙凤,离开薄氏,你照样风生水起……你私下还有很多产业,我心里都有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有阻拦你?” “就是因为,我认定了薄家要给你……而不是我嘴上说的,要给你的孩子,我那么说不过是梏你的一条枷锁,我希望你的心永远在集团这儿!”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雄心勃勃的一个孩子,会,会因为一个女人。” “你能走到今天是吃了多少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一定要你和艺敏结婚,可你找这样的女人,随随便便就为她放弃这一切,她又能带给你什么?” 老太太边说边咳,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走以后薄家和集团势必要内斗,内忧外患,你不找一个有底气,门当户对的成婚,这不是愚蠢吗!” 薄祁闻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扯唇半讥半嘲半怜悯地看着李悦红,“这就是我和您认知上的区别了。” “在您眼里,成功永远要仰仗外界条件。” “就像你当初,一定要依附着我生父这样的大树,才觉得自己能活得好,明明讨厌我,恨极了我的存在,却也还是觉得把我接回去,薄家才有未来。” “但凡我生父也是这样想,当初作为歌星名声又不好的您,又怎么能成为薄氏集团唯一的正宫夫人?” 这番话似乎戳到李悦红的痛处。 她直挺挺地望着天花板,努力运转着每一口吸进来的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 薄祁闻从没想过做杀人的刽子手,他这次来,没想过把她气到一命归西。 直到她渐渐平静,薄祁闻才不疾不徐道,“局面从一开始,闹不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您一直企图操控我,不断拿温燃的安危来要挟我,警告我,我也不会与薄氏割席,毕竟报复您,可太简单了。” 李悦红的软肋,就只有薄氏。 薄祁闻甚至只需要拖延到她离世,他便可以轻而易举拿到薄氏所有的支配权。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毁了薄氏。 毁掉他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道貌岸然的生父,祖上的所有基业,和他毕生的心血。 可谁曾想,李悦红试图用温燃作为攻击薄祁闻的武器,却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温燃的视角来看。 是薄祁闻在分手后一直没有主动来找她。 他在摇摆不定,他没有非她不可。 但实际上,那段时间薄老太太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两人的动向,她甚至调查出温燃祖籍是哪里,乡下老家还有两位在世的对她不管不问的爷爷奶奶。 她身为艺人的身份。 恰恰成为攻击她的突破口。 薄祁闻又何尝不清楚,薄老太太若是哪天心情不好,轻而易举便能毁掉温燃得之不易的事业,毁掉她所有回头的路。 那是薄祁闻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也绝不允许,李悦红毁掉他亲手栽种又浇灌的玫瑰,所以,在确定对温燃的感情后,薄祁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那条荆棘丛生的路。 他选择这条路的底气,是他从不惧怕东山再起。 而事实是,薄祁闻根本不需要东山再起,薄氏就自乱阵脚。 可惜到现在,李悦红都搞不清楚状况,只觉薄祁闻为女人昏了头。 这么多年,她身居高位的傲慢,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配是被资本真心且坚定选择的人,才配遇到给予她真心的男人。 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远有人比她更珍贵,更特别的人。 第198章 话到这里,薄祁闻已经没有与她解释下去的欲望。 他眼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过您放心,薄家好歹是养我长大的地方,我再狼心狗肺,也不至于忘本。” 说着,他从容不迫地起身,轻拂身上的尘埃,“至于你说的,薄氏留给我未来孩子。” 他笑了下,“我还想还是不必了,就算您同意,我的孩子也不一定想要,退一步讲,我未来会不会有孩子,我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深邃的桃花眸里流淌着高贵的傲气,薄祁闻语调蕴着尘埃落定,“那就是我未来选择的妻子,只可能是温燃。” 第78章 赦免 和去寺庙拜佛时的天气一样。 蒋雅和婚礼当天也下起了连绵不休的细雨。 按照泉鸣县这边的习俗,蒋雅和从早上就要为婚礼做准备,差不多中午,宾客就要过来吃席。 身为伴娘之一,温燃本该早点过去帮忙的。 但她身份特殊,蒋雅和那边亲戚又多,也不知谁传的,说这儿有个大明星,搞得蒋雅和妆还没化完,就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半生不熟的人来围观温燃。 胡雅米也没想到能是这种场面。 吓得她直接把温燃带走,等婚礼预告片开拍,才把温燃送回来。 前后忙到差不多十一点多,经历了各种突发状况,婚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温燃一路陪着蒋雅和走到宴会厅,亲眼看着花童提着她的婚纱推开门面对摄像师的镜头和宾客,才彻底松了口气。 或许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穿上白色婚纱,完成她人生中最终要的事,温燃莫名有些鼻酸,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薄祁闻。 可手机拿起,准备给他发条信息时,又开始犹豫。 那手机号是周擎的,她不确定薄祁闻能不能收到,而且他这会儿说不定在忙,她不想打扰他。 她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最终温燃什么都没发,没留下来吃席。 茹姐说婚礼还是人太多了,让温燃别留在那儿,不安全。 也不怪茹姐多心。 那两天电影《山河夜宴图》正式上映,观众反响热烈,电影远比预期中卖座,连带着温燃在网络上的讨论度都特别高。 营销号还给温燃放进了新晋演技派小花的梯队中,和其他人比美。 在这个圈子里,有好就有坏。 有营销号夸她,自然也有营销号故意挑她的刺儿,打压她。 几番下来,粉丝是涨了很多是没错。 可骂她的,恨她的,也不是没有。 万一碰上什么黑粉,私生,无良记者,纯属就是给自己找事儿。 况且温燃还有新的工作安排。 是一家上星卫视关于《山河夜宴图》的人物专访,催她回去,还有电竞综艺半决赛的等待录制,她明天就要飞回武汉。 蒋雅和很理解她。 知道她 要忙工作,提前离开,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还给她塞了她妈妈亲手做的三斤枇杷膏。 温燃和胡雅米从酒店拖着行李出去,准备坐车去机场的时候,蒋雅和还穿着敬酒服追出来送。 蒋雅和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吗,就薄祁闻那个助理,叫周什么的,今早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张卡,说是薄祁闻的一点心意。” 说完她冲温燃连比了个好几个八的手势。 温燃都被她咋咋呼呼的样子逗笑了,说,“八千八百八十八?” 蒋雅和摇头,“再加个八,放前头。” “……” 温燃噎住,“八万八千八?” 蒋雅和使劲儿点头,“真绝了,你说他们有钱人怎么可以阔到这种地步?!我一年才赚多少钱啊!” 虽然有点夸张。 但这的确是薄祁闻的作派。 不过反过来看,薄祁闻这么重视蒋雅和的婚礼,恰恰说明他重视温燃。 心下漾起一丝熨帖,温燃笑说,“我怎么从你嘴里听出一点仇富呢。” 蒋雅和耸肩,“那我可太仇了。” 又说她,“还有你,怎么也给我那么大的红包,你们俩也真是的。” 温燃给蒋雅和塞的是“9999”,主要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给她。 怕蒋雅和不收。 她就让胡雅米塞给蒋雅和的妈妈,没想到蒋雅和这么快就知道了。 温燃说,“你这是运气好,碰上我有钱,没钱的话我只能给你二百了。” 眼看她要上车急着走。 蒋雅和没跟她废话,“反正你俩的心意我收到了,现在只能祈祷我能努力赚钱,不然等你办好事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参加你婚礼了。” 说到这,她凑过来,小声问温燃,“你俩快和好了吧。” 温燃粉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 蒋雅和就撞了她一下,跟小时候说悄悄话一样,眼色暧昧,“我觉得薄祁闻挺靠谱的,真的,你也别太端着,多少给他点儿台阶下,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地步,非常不错了……最主要的是他挺爱你的,我能看出来,不然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 蒋雅和嘀嘀咕咕的。 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清晰烙印在温燃心中,特别是那句“他挺爱你的”,听得温燃心尖一颤。 眼看胡雅米在后头监督司机把行李抬上车,马上就要喊走温燃了。 第199章 蒋雅和抓紧最后时间对温燃说,“昨晚上那顿饭,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看你,说实在的,我觉得他这回是真离不开你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最贴心的朋友,蒋雅和对温燃恋爱这件事向来把关很严格。 但凡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说明薄祁闻在她眼里已经过关了。 温燃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忍不住把薄祁闻从黑名单里又拉了出来。 连带着一同拉出来的。 还有周擎,沈念辞。 沈念辞大约是真的生她的气了,即便拉出来,温燃也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温燃不是没想过和沈念辞解释,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才能让小姑娘不生气,左思右想了半天,就在熟人那儿订了一套礼物给沈念辞。 是沈念辞很喜欢的一个品牌的盲盒,他家新出的限量款,是和某部热播剧的联名,价格被炒的很高,线上线下都很难买到。 温燃无意间在朋友圈看到苏茶那儿存了几套,才有印象。 温燃找她下单的时候,苏茶还说呢,你买这些小玩意做什么,都是卖给粉丝的,不值得价格这么高的。 温燃说没事,送人的。 说完就给苏茶转账了五位数。 下单的一瞬间,她莫名有种感慨……那就是当个有钱人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苏茶见她这么痛快,也没劝,要了地址。 看到地址,苏茶告诉她说,估计下午就能送到。 其实多久送到都没关系。 温燃也不急,她只想弥补沈念辞,让沈念辞开心些。 结果没想到,苏茶这人真就这么有效率,她约了同城速递,不到两个小时,那套巨贵无比的盲盒,就送到了绿意居。 沈念辞不在家,只有明婶儿在。 因为快递员特意声明是贵重物品,要本人签收,明婶就给沈念辞打了电话。 沈念辞接到电话还挺意外的,“贵重物品?我没买呀,到底是什么?” 明婶说,“好像是盲盒,还是限量款的,哦,就是你之前想买没买到的那个,和你喜欢的男明星联名的。” 沈念辞目前的唯一的墙头就是邹明烨。 不愧是金子坤一手捧红的男星,他最近参演的一个大型ip古偶又爆了,这才导致限量款联名盲盒这么难买。 本来沈念辞打算等热度过去的时候,去别人那儿收一套二手的,哪曾想幸福降临得这么突然。 居然有人送她了!!! 这等好事,沈念辞只能想到薄祁闻。 刚好薄祁闻在病房里陪她,沈念辞激动得都快忘了术后的疼痛,差点儿坐起来说,“哥!你也太好了,看我这么惨,还买盲盒送我呜呜呜呜呜,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公立医院。 条件再好的单人病房,薄祁闻没那么舒展。 这会儿他正将就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用笔记本看财报,听她激动地嚷嚷,蹙了蹙眉说,“刚做完手术,激动什么,老实点。” 被他这么一提醒。 沈念辞还真嘶了声,老老实实躺回去说,“不过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贴心了,还知道买礼物哄我开心。” 男人修长的指尖轻划触控板,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我什么时候送你礼物了。” 沈念辞眨眨眼,“不是你送的?”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抬头瞥她,“我送你什么了。” 沈念辞有点儿懵,“不是你送的还有谁,那么贵的东西。” 听她嘀嘀咕咕的,薄祁闻说,“什么东西。” “盲盒啊,超贵的,最主要还买不到!” 越想越觉得离谱。 她干脆拿起手机给明婶打了个电话。 明婶接到她电话都担心死了,说姑奶奶喂,你这才做完阑尾炎手术,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 沈念辞心心念念着那套盲盒,生怕是谁送错了一会儿要回去,就一个劲儿地跟明婶求证,说快递的收件人到底是不是她。 明婶说,当然是你啊。 沈念辞不放心,让明婶把寄件人的电话发给她。 然后沈念辞电话就给苏茶打了回去。 电话里,苏茶说,“温燃没告诉你是她给你的买的吗?” 沈念辞本来都快猜到她学校那位追求者头上了,结果千算万算,落掉了温燃。 沈念辞别提多震惊,挂电话后,整个人都呆了,“哥,是温燃送的……” 听到温燃两个字。 薄祁闻指尖动作一顿,眼神在迟疑中恍然,忽然就笑了。 像是联想什么紧要的。 他抬腕看了下表,发现已经下午一点。 拿出手机,他用周擎新给置办的电话卡,给温燃打去电话,结果打了几次都没通。 沈念辞就在这时说,“哥,温燃姐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 薄祁闻顿了顿,起身过去把她手机拿过来,发现沈念辞果然能看到她的朋友圈。 就之前没多久,她发了一张飞机餐的照片。 配上一句话,“难吃的想报警” 薄祁闻笑点一向很高,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竟莫名其妙地笑了。 随即打开自己的微信,点进温燃朋友圈,发现他也能看到这条。 沈念辞察觉到薄祁闻眼里微妙的变化,试探着问,“哥,你俩和好了?” 第200章 薄祁闻把手机还给她,眼底荡起许久不见的缱绻光彩,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想。” 丢下这话。 薄祁闻离开病房去了吸烟室。 他先是给茹姐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温燃的航班有wifi后,才给她发去微信。 那会儿 温燃勉强把胃塞饱,正给蒋雅和发信息说自己十分后悔,怎么就没在婚宴上吃几口酱肘子。 信息发过去。 薄祁闻的消息就突然弹了出来。 别信他鬼话:【我是被赦免了吗】 太久没有与他在微信上说过话,温燃呼吸一窒,第一反应便是她什么时候给他取的这个备注? 偏偏薄祁闻又发来消息问她。 别信他鬼话:【听沈念辞说,你给她买了礼物】 温燃抑了抑试图翘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回他:【嗯,刚巧看到朋友圈有人在卖,她喜欢吗?】 在她无法亲眼所见的时刻。 薄祁往夹着根烟,懒懒散散地靠站在窗边,嘴角因她勾起恣意散漫的弧度,迷人而不自知。 他拿起手机,对着听筒发了句语音,吊儿郎当的语气,【‘她喜欢得就差从病床上蹦起来了’】 温燃明显有些意外:【病床?她病了?】 看她中了“圈套”,薄祁闻心满意足地碾灭烟蒂,煞有介事地回她:【‘急性阑尾炎,回北城没多久她就打电话叫我送她去医院’】 本来还想解释更多的。 可转念一想,要是都告诉她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果不其然,温燃追问他:【那现在她做完手术了?】 薄祁闻唇畔浅弯,避重就轻地回答她:【‘你今天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男人低磁撩人的嗓音顺着听筒传入耳膜,带着电流一般,蛊惑着温燃的心智。 都是成年人了,温燃很清楚薄祁闻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可她就是鬼迷心窍的,难以抗拒地回他说:【下午三点,有个央视电台的采访】 央视在哪儿。 两人心知肚明。 薄祁闻也懒得再和她绕弯子,给她发来一条语音,他说:【‘结束后,要不要来医院看看念辞,她挺想你的’】 他咬字缓慢,像明目张胆的勾引。 温燃翻来覆去地听了两遍,眸光禁不住诱惑地轻轻闪烁。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薄祁闻,到底是沈念辞想我,还是你。 可这话太赤/裸了。 她那性子根本不好意思发出去。 只是偏头问了问胡雅米,说飞往武汉的航班,订在什么时候。 胡雅米看了下手机说,“明天上午十点的,今晚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倒是不急。” 温燃没说话,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这一晚能空出多少时间。 然而,还未等她下定决心,薄祁闻又发来语音。 像是怕她不来。 这次他的语气不再有云淡风轻之感,反倒多了几分诚挚紧要,嗓音磁浑:【‘不止是她,还有我’】 心跳漏拍的间隙。 温燃清晰地听到薄祁闻语意低沉的剖白,腔调含了春风般酥麻撩人,【‘好奇怪,明明你就在听我说话’】 【‘可我还是好想你’】 第79章 一片丹心 短暂交往那几个月。 温燃不是没听过薄祁闻一片丹心的情话。 可从没有哪一次,给她这种踏实恳切又纯粹的感觉。 就好像,薄祁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入凡尘的神。 他对她的情感,也不再是因垂怜而生的眷顾,他是情真意切地想她,想要她。 心跳不由自主的瞬间,温燃再一次相信了他的鬼话。 隔了好久,她才回复他:【可我不知道具体几点会录制结束】 别信他鬼话:【几点都没关系】 嘴角不自禁地上翘,温燃犹豫着,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忙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她都没来得及问薄祁闻。 就比如他当下的处境状况。 但看他出手仍旧那么阔绰,温燃又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薄祁闻这样天生不凡的人物,就算他身陷险境,也有绝地翻盘的能力。 果不其然,薄祁闻回复她:【是比以前松散了点,但还有很多事要做】 似乎知道温燃一直以来在担心什么。 薄祁闻安抚她:【放心,养你的能力还是有的】 温燃想说谁用他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表面上,她有自己的工作,靠自己赚钱,可实际上,她背靠的还是博林传媒,薄祁闻这棵大树。 如果没有薄祁闻,她那些剧本,广告,商务,综艺邀约,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 薄祁闻又怎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养”呢? 想明白这点,温燃没跟他较劲。 她不是端着碗吃饭,撂下碗骂娘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对薄祁闻仍有着坚定不移的感恩之心。 后来没和薄祁闻再聊下去,也是因为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 之后的两三个小时。 温燃都忙碌到没时间看手机。 从和央视电台的工作人员沟通,到化妆准备,到真正的采访,都是全新的体验。 温燃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丝毫不敢怠慢,大家也没想到,央视电台对温燃的重视程度会这么高。 第201章 原本只打算录制十五分钟的电影人物相关采访,变成去录影厅录制,长达半小时的个人专访。 最让温燃意外的是录制结束后,居然有成群的粉丝围在电台楼下接她下班。 从业内角度来讲,温燃是个偏走电影路线的新生代演员,茹姐对她的规划也是偏实力派新生代演员的路线。 这样的演员一般不太会有很狂热的粉丝,反而需要代表作品,以及强大的路人缘。 偏偏温燃不一样,不管是代表作品,路人缘,还是死忠粉,她都具备,在新生代演员里几乎没有短板。 很神奇的一种现象。 后来也是回到保姆车上,温燃才知道《山河夜宴图》电影票房在短短几天内就突破了八亿,微博热搜有一半都被这部电影相关占满。 总的来说,这部电影在如今日渐萧条的市场中,算是一份相当亮眼的答卷,不管是业内还是观影群众,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温燃在电影中的扮相,武打戏份,经典台词,迅速在各类短视频平台内蹿红,吸引很多博主出仿妆和cos。 按照原计划,温燃还会跟着剧组去两个当红卫视的上星周播综艺进行宣传。 时间都空余出来,机票也订了。 结果一个电话打过来,茹姐告诉温燃说她不用去了。 男二和女三都能参加的综艺。 她不能去。 因为阮青黛不想和她同台,她经纪人跟茹姐沟通的很直白——温燃在这个电影里的风头已经很盛了,没必要在再去和阮青黛同台比美。 都是千年狐狸,茹姐没打算和阮青黛的经纪人玩聊斋。 想着温燃后头肯定还有大把的好机会等她,没必要在这得罪阮青黛,就卖了对方一个面子。 唯一担心的,是温燃不开心。 结果温燃一如既往的淡然,柔雅清丽的漂亮脸蛋连个多余表情都没有,说,“那我专心为半决赛做准备。” 那阵子《再战巅峰峡谷》播出很长一段时间了。 温燃在里面存在感不高,却很圈粉,每次她出现弹幕都会多很多。 她是真把这综艺当成一个工作。 但凡有时间,都在和队友教练训练。 茹姐也算看清了,温燃根本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那个贪图名利的金丝雀。 她真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儿,那么多世俗欲望,就连她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小众品牌,从不喜欢不铺张浪费。 要说这世上她唯一看不开的,大概就只有薄祁闻了。 正因为看清这一点,那天专访结束,茹姐才没强迫温燃参加接下来的饭局。 保姆车从央视大楼的停车场驶离。 薄祁闻算准了时间似的,给温燃打电话,问她录制结束了没。 茹姐很明显看到温燃嘴 角擎动了下,眼底一贯常有的清冷空落,也被某种鲜活的情绪注满,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许是感知到她的目光。 温燃眼神轻柔地看着茹姐,手机却贴在耳边不撒手说,“已经录制结束了,你先把医院的地址发我吧。” 感知到温燃的谨慎。 薄祁闻在电话里笑了声,“顾锦茹在你身边?” “……” 茹姐把她手机拿过来,对薄祁闻说,“怎么,碍着你事儿了?” 薄祁闻说,“哪儿敢。” 茹姐啧了两声。 后头两人聊了几句工作,电话挂断的时候,茹姐给温燃放行,说晚上那顿饭你不用去了,我自个儿给你谈就行,但不保准能谈下来。 茹姐说的是一位业内很厉害的制片人递过来的一个古装奇幻类电影本子。 本来有了人选,是因为温燃最近话题度太高,片方才注意到温燃。 茹姐挺喜欢这本子的,也觉得温燃合适,这才临时定的行程,带她去见制片人。 温燃对这种饭局向来不感冒。 听到不用去,呼吸都轻快了。 茹姐浅白她一眼,“就这点儿出息,你别给我恋爱脑上身啊。” 温燃冲她笑,“你觉得我像吗?” 茹姐没好气儿地看着这张漂亮得几乎没有瑕疵的脸。 心说的确不像。 她对待事业那股冲劲儿,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想,都能做得好,做成功。 也就是薄祁闻这样的男人能让她分神,换成别人,温燃理都不带理。 叹了口气,茹姐抬手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的脸,“别薄祁闻两句就给你哄回去,知道吗!就算我跟他再熟,他也是个男人,万一他在这温水煮青蛙,到时候你不还是得哭?” “我也不是拦着你和他和好,就再等等,看他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除非他真能下定决心娶你,不然免谈。” 就跟对待自家闺女似的,茹姐嘱咐又嘱咐。 温燃本来想说,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结婚,可又怕茹姐不放心,就点头笑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得很清楚。 如果这辈子注定要和薄祁闻纠葛,她也无怨无悔。 因为那就是她的缘分。 在缘分和命运面前,人永远没有说不的权利,勇敢接纳面对就好。 知道她要去市二院。 茹姐特意在下车前嘱咐她戴好帽子口罩,一方面是入春病毒多,另一方面是怕她认出来。 第202章 她现在的名气还真就不小了。 温燃一一照做,还戴上很遮五官的黑框眼镜。 她以为那天在医院门口接她的人会是周擎,没想到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前方天桥下的停车场处,停着一辆眼熟的连号宾利。 像是生怕她看不见。 那辆车一直打着车灯。 薄祁闻也一改往日常态,没金尊玉贵地坐在车上等她,反倒是靠着车身慵懒地站在那儿,指尖夹着半根烟,直到余光捕捉到温燃那辆惹眼的保姆车,视线才从手机上挪开,落到她身上。 彼时暮色昏黄,世界如同笼罩了一层烟雾般冥冥不清。 薄祁闻隐约一笑,将烟碾灭,朝她的方向阔步而来。 茹姐在后头趴在车窗上看热闹地啧啧两声,“真是铁树开鲜花啊,薄祁闻还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温燃心跳快得有些不由自主,口罩下的半张脸也随之扬起一抹笑。 正想往前走,前方一辆车开了过来。 薄祁闻停在她对面的马路上,温燃见他扬起下巴,远远朝她喊了句,“别动。” “……” 温燃真就听话地收住脚,一动没动。 须臾间,两三辆车开过去,薄祁闻颀长清隽身影才从对面稳步生风地朝她走来。 温燃情不自禁地抬起步子,迎向他。 刚碰头,薄祁闻就握住她的手臂,又顺势朝后方保姆车里的茹姐点点头。 茹姐冲他挥挥手说,“人交给你了哈。” 薄祁闻唇角一勾,笑而不语地看了温燃一眼,“还亲自来送,我能吃了你不成?” “……” 温燃按捺住那一丝不听话的雀跃,镜片后的眼睛丢给薄祁闻一计不客气的白眼。 周遭车来车往,薄祁闻怕刮碰到她,几乎是一路护着,把人牵到马路对面。 眼见薄祁闻接到了人,保姆车也放心离开。 温燃朝前方一瞧,发现还要再过一次马路,才是市二院。 下班晚高峰,前后都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薄祁闻不急着把她带到医院,反倒是第一时间扯下她的口罩,嘴边浮着清淡笑意,近距离看温燃,“大明星了,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俊脸倏地凑近。 温燃面上浮起一丝温热。 分明是不好意思,却故意唱反调似的,抽出胳膊,又把口罩拉上。 声音也闷闷的,她说,“那当然,我现在可太红了。” 本以为薄祁闻会调笑她。 谁知薄祁闻眸光一秒都不舍得从她那张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脸上移开,嘴角纵容一勾。 “你说得对。” 他点着头,“是我高攀了。” 这话放别的男人嘴里,怎么听都不新鲜,可放在薄祁闻嘴里,就稀罕得出奇。 温燃忍不住惊讶地瞧他。 化了妆的漂亮眼睛像剔透的玻璃珠,在镜片后轻轻眨着。 要说这世上最难克制的瘾,就是想念的人在眼前,忍不住想触碰她,薄祁闻眼底浮上一片浓郁缱绻的暗沉之色,难以自控地上前一步。 温燃不自觉抿起唇。 在薄祁闻靠过来时,凭借潜意识地抬手去挡他的胸膛。 然而那力道太微乎其微,根本就像抚摸一般,她只感受到薄祁闻昂贵外套的肌理,手就被薄祁闻钳制住,紧紧攥在手心。 就是那个瞬间,薄祁闻俯首下来,扣住她的后脑勺,隔着那只口罩径直吻住她的唇。 心脏瞬间动荡不安地乱蹦起来。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温热的两双唇隔着薄薄的布料发渴地相互契合,温燃情不自禁地张开唇,清晰感知着薄祁闻唇瓣的形状。 有什么欲望,在须臾间挣扎着破土而出。 温燃喉咙深深哽咽。 张开眼,就跌入薄祁闻压.抑着欲.望的,漆邃晦黯的眸。 到底没把她的口罩拉下来。 薄祁闻保持着冷静退离开,喉结滚了滚,吐息温热,轻轻一笑,“也算是亲到了?” 第80章 crush 明明已经被他得逞,可在听到这话后,温燃口罩下的脸还是红了。 薄祁闻厚颜无耻地过来牵她的手腕。 温燃不想给他牵,奈何这男人身高腿长的,稍一抬胳膊,就能把人揽回来,温燃只有认栽的份儿。 偏偏他牵住了也不老实。 边带她过马路的时候,薄祁闻问她,“怎么手这么凉。” 从央台过来,温燃套个风衣就走,早就忘记里面还穿着为了上镜好看的单薄连衣裙,是听他这么说,才瑟缩了下。 “是有点冷。” 薄祁闻见她眉头微蹙,唇角略微一弯,亲昵又自然地将她拉到怀里半搂着。 男人柔韧温暖又宽广的怀抱,无疑是最好避风港湾。 温燃心神难以自控地摇曳了一瞬。 她知道他在撩拨人,可又抵挡不住这刻的温存。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两 人如同最亲密的又普通爱侣,一齐前往医院的住院部。 路上温燃了解到沈念辞是在学校体育课时突发急性阑尾炎的。 薄祁闻刚从薄老太太那儿离开,就接到沈念辞哭唧唧的电话朝医院赶,因而一上午都没得空去找温燃。 到了沈念辞的病房门口。 从外面回来的明婶一眼就认出薄祁闻带的姑娘是温燃,她激动地诶呦一声,“温小姐,您怎么来了!” 第203章 亏得周围人不太多,她也没叫温燃全名。 不然温燃还真担心被人注意到。 床上百无聊赖的沈念辞听到“温小姐”,瞬间伸长脖子往外望,没几秒就听见温燃和薄祁闻的说话声。 温燃笑说,“还好,没瘦太多,就是穿得太单薄了显得瘦。” 薄祁闻在她身后随手把门带上,不紧不慢的语调略带一点嗔意,“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明婶非常懂察言观色。 她拉住温燃的手说,“没事儿,你来家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保准十天胖五斤!” 温燃摘下口罩眼镜,露出一张化了全妆的鹅蛋脸,清冷与美艳交融得恰到好处。 薄祁闻从不是轻易被美色迷惑的男人,当下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落在她脸上,凝瞩不转地盯着她。 他不禁有些纳闷。 自己以前是瞎了吗?他怎么到今天,才发现这姑娘漂亮到这种地步? 微微失着神,温燃对明婶无奈地笑,“我减这五斤花了一个月呢,您十天就要我涨回去,可饶了我吧。” 明婶开怀一乐。 还没来得及开口,躺在床上的沈念辞打断三人对话,“我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病号了!这么大声我怎么休息。” 屋里谁都知道,沈念辞阴阳怪调是在跟温燃赌气。 薄祁闻懒得戳破她,给温燃递了个眼神。 温燃会意,朝床边走去。 沈念辞见她过来,故意别过头去。 薄祁闻见状,带着明婶一同出去,把空间留给俩姑娘。 温燃其实不太会哄人。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举动的确挺伤小姑娘的心的,就鼓起勇气问她,“盲盒喜欢吗?” 沈念辞想气她说不喜欢。 可一抬眼,就看到温燃送给她的那套盲盒早已被她拆个干净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这还是她央求着明婶大老远给她带过来的。 怎么说不喜欢啊。 都喜欢得要命了。 行吧,也算哄她用了心。 沈念辞松动表情,终于看向温燃说,“多少钱买的,我让我哥转给你。” 温燃知道她没那么气了,笑笑说,“没多少钱,再说我的钱跟你哥的钱也没区别。” 沈念辞乍一听没懂温燃的意思,以为他们俩和好了,眼睛瞬间冒金光,“你们复合了?” “没有。” “……” 沈念辞顿时失落,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铿锵劲儿,“那你还这么说。” 温燃在旁边坐下,“本来就是,我能有现在的事业不都是他帮扶的。” 这话挺让人意外的。 沈念辞不由几分钦佩地看着温燃,心说这社会还真有人懂感恩啊。 可回过神来,又觉得这么快原谅她实在丢面子,于是板起一张脸,望着天花板说,“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他真需要钱你能给他似的。” 结果温燃云淡风轻地笑,“给啊,都给,他要多少都行。” 话音落下。 沈念辞一脸呆滞地看着温燃。 温燃毫不心虚地迎着她的目光,问她,“你哥是不是遇到难关了?” 这话其实温燃很早就想问薄祁闻。 奈何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怕薄祁闻听到她这么问会不开心,又不说实话,只能期待从沈念辞口中听到一点儿真话。 沈念辞这姑娘断然是憋不住好屁的。 但她不傻。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能浪费呢。 于是她眨巴着一双和薄祁闻五分相似的大眼睛,非常耿直地撒着谎说,“是啊,他是遇到难关了,都和薄家决裂了,你说他现在处境能好到哪儿去,而且他又要养着我,养着手底下那么多人。”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温燃心脏在那一刻还是止不住下沉。 沈念辞瞧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得意。 赶忙又添一把火,“你们俩都分手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甩他的时候怎么那么干脆呢,还把我给删了,亏我对你那么好。” 温燃知道自己理亏,没反驳。 沈念辞又说,“薄家那群人本来就不喜欢他,老太太也只把他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他在订婚宴上当众拒婚得罪了蔡家,你说商界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薄祁闻的事业沈念辞是一丁点儿都不懂。 但她这人就是天生胆子大,敢睁着眼睛瞎说话。 偏巧温燃也不了解薄祁闻的商业版图,运筹帷幄。 就变成了沈念辞说什么她信什么。 眼里隐约多出几分担忧,温燃问她,“你哥那天是当众悔婚的?” 沈念辞嗯了声,“蔡艺敏面子都丢光了,还打了我哥一巴掌。” 温燃瞬间语塞,“她打你哥?” 沈念辞难得见她有这么生动的表情,来了劲,“你以为蔡艺敏不敢吗?她那样的大小姐,金牌冠军,她什么事不敢做啊!” 这事儿沈念辞没撒谎。 薄祁闻那天确实挨了蔡艺敏恼羞成怒的一巴掌。 听着是薄祁闻吃亏。 实际上是蔡艺敏丢了颜面分寸教养,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愤怒到极致,才冲上前去打薄祁闻。 薄祁闻不是躲不开。 他可以轻而易举抓住她手腕,一甩就把她甩开。 第204章 可他没有。 他就站在那儿,没动,当着众人面生生还了她一巴掌。 蔡艺敏也没想到薄祁闻躲都不躲,呆在原地,蔡父过来就狠狠抽了她一巴掌,骂了句不体面的东西。 那天薄祁闻最后留给蔡艺敏的话就只有——蔡小姐,我不欠你什么了。 沈念辞当时不在现场。 这些都是她听周擎转述的,很多细节说不清。 可即便如此,温燃还是被她的话深深撼动。 沈念辞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你为什么执意和我哥分手,的确,跟着他这样的男人,很难有未来。” 可她又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哥已经没有枷锁了,他真的很努力去打拼你想要的,就这样你还不能回到他身边吗?” 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发酵得心口泛酸。 温燃那颗心仿佛被揉扁搓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薄祁闻推门进来,轻斥沈念辞一声,“讲这么久还没讲完,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难哄了。” 好端端的话题被打断。 沈念辞瞬间翻了个白眼。 正想怼薄祁闻两句,说我在这儿给你劝老婆呢!你个没眼力见儿的!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薄祁闻身后跟着一堆熟悉的面孔,全是她同班同学,也不知是谁笑着说了句,“沈念辞,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此话一出,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顿时笑起来。 沈念辞气急败坏地嚷了声,“我都是病号了你还欺负我。” 温燃没想到薄祁闻突然带这么多人进来,神色有些慌乱。 趁着注意力不在她这儿。 她忙起身拿起旁边的眼镜和口罩戴上,身后就传来薄祁闻身上好闻的冷香。 薄祁闻几乎是第一时间过来,把帽子扣到温燃头上,用高大的身形挡住温燃,柔声说,“有我在,他们不会认出你。” 温燃心窝一软。 抬眸就对上薄祁闻漆沉脉脉的眼。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头,又看向沈念辞,语调明显不一样,“既然你同学来看你,我就带她先走了。” 沈念辞哪还有心思顾着薄祁闻,早就变成一副模样娇羞又气恼的模样。 也是从医院离开。 温燃才知道来看沈念辞的人里,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是沈念辞的crush。 回到薄祁闻的车上。 温燃终于可以摘下帽子口罩透气,她感叹道,“沈念辞居然还有crush。” 薄祁闻挑眉说 ,“不应该吗?” 温燃说,“我总觉得她那性子和长相,应该是别人的crush。” 说着,她不经意看了薄祁闻一眼,剔透的眼珠轻轻转了转,说,“她长得像你一些。” 后面这句话的尾音。 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气,和隐秘未宣的恋慕。 薄祁闻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似乎感知到流动在他们间的某种情愫在悄悄变质,他似笑非笑地觑着温燃,“那你呢。” 温燃说,“我什么。” 薄祁闻眉梢轻扬,眼神暧昧又缠绵,“你的crush,是我吗?” 第81章 回馈 薄祁闻说这话时,眸光沉柔地审谛她。 那样子,不像随口揶揄,开玩笑,倒像是认真的。 温燃轻轻一噎。 还没想好怎么说,眼里的慌乱就泄露了心下隐秘的行径。 薄祁闻又是什么人。 几乎一眼,她就看穿她试图藏匿的小心思。 嘴角勾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薄祁闻操控着方向盘,语调云淡风轻地问她,“想去哪儿。” 温燃没想到他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自己。 也没想到他要给自己当司机。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声音软糯,“我想回家看奶奶。” 只要有机会回北城,她都会挪出时间看温素玲。 薄祁闻唇角弯起一丝笑,“还挺孝顺。” 望着眼前沉入夜色的繁华街景,温燃想到周擎之前跟她说的,薄祁闻是因为家里长辈生病才回北城的,便问他,“你家长辈身体怎么样了?渡过危险期了吗?” 薄祁闻清楚她想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嗯,从icu出来了,还需要精心照顾。” 温燃扭头看他,“那你这阵子要常回去看她吗。” 薄祁闻语调平稳,“不看。” 他自嘲轻笑,“那群人也不欢迎我,何必过去惹人生厌烦。” 说着,薄祁闻侧过头,冲温燃莞尔,“沈念辞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温燃不擅长撒谎,“……是说了一些。” 薄祁闻波澜不惊地目视前方,“没说我什么不好吧。” 温燃望着男人俊美立体又气定闲神的侧颜,心下又鼓噪起难以自持的悸动来。 好像无论遇到什么境遇,薄祁闻总能保持胜者姿态气定闲神。 这种强者气场,很难不把人迷倒。 犹豫好一会儿,温燃终于开口,眼神忐忑而纯粹,“薄祁闻,你现在手头紧吗……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这里有一些。” 听到前半句。 薄祁闻还以为温燃要找他要什么资源。 直到听到下一句,他才意识到,他又低估这个傻姑娘了。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无奈的笑,掀眼看她,“沈念辞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第205章 温燃用一种“别装了,我都知道”的表情回看薄祁闻。 薄祁闻倒是来了兴致,想探探她对自己的想法。 他没正面回答温燃,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不紧不慢道,“如果有天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吗?” 虽说早就有了预期。 可听到薄祁闻亲口说出这话,心脏还是骤不及防地下沉。 薄祁闻见她不答,扭头意味深长地看她,约莫是从她脸上得出失望的答案,他轻笑了声,说,“开玩笑的,别当真。” 温燃觉得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立马说,“不是……” 可还没来得及解释,薄祁闻就接连接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工作方面的。 第二个白萍生打来的,叫薄祁闻过去参加什么饭局,一听就知道是他们有钱人惯有的社交活动。 刚抵达温燃小区门口。 薄祁闻的电话也打完了。 车停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温燃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薄祁闻就收起手机问她,“方便请我去你家坐坐么?” 这一问,正中温燃心坎儿。 她怔怔看向薄祁闻说,“不打扰你工作? 薄祁闻眸色定定,很认真的样子,“有什么工作比你重要?” 柔肠百转的磁性声线,听得温燃呼吸一窒,即便知道他“入侵”她的领地,可能发生什么,她也还是拿他没辙。 最终薄祁闻把他那辆顶几套房子的连号宾利随意停在路边。 薄祁闻一看就是那种纡尊降贵的,鲜少亲自去谁家拜访过的处事风格,两人一路坐电梯上了楼,到了家门口,他才拉住温燃说,“我不是不该空手过来。” 温燃有些好笑地看他,“都到这儿了,你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薄祁闻稍扬眉梢,“那我现在下去。” 说完他还真要转身下楼。 温燃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说,“你又不是来见家长的,吃个饭而已,家里又不缺什么。” 薄祁闻听话地停下来,没由来一笑,“我还有饭吃呢。” 好可怜的一句话。 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温燃知道他在故意“摇尾乞怜”,别开目光说,“没有你的饭,你去找白萍生鬼混吧。” 说着她按下指纹开门。 薄祁闻嘴角勾了又勾,跟在她后头进去。 感受着男人身上始终没离开过半步的清绝气息,温燃抿了抿嘴角。 如她所想中一样,家里的阿姨看到她带薄祁闻回来很意外,尴尬的是那会儿她刚给温素玲喂完饭。 温素玲正在卧室里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玩积木。 那积木是温燃遵从医嘱特意从国外代购回来的,温素玲很喜欢,不作不闹的时候,就一个人玩儿。 不想打扰温素玲,温燃就带着薄祁闻顺着门缝看了看。 她说,“把她从养老中心接回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贴得很近。 薄祁闻俯首看她,声音很轻,“当初怎么不找我帮忙?” 温燃抬眸看他,“你怎么帮?” 薄祁闻眉眼温柔地笑,“你忘了,我名下有家养老院?” 温燃想起来,就是那家完全公益性的养老院,让薄祁闻当年从一众企业家中杀出重围,现在还经营完善,名额珍贵到还要靠抢才能进去。 “可是。” 温燃看着他,“我当初跟你又不熟,你只是我的老板,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薄祁闻笑了声,“都那么疼你了,还说不熟呢?” 好好的聊天,莫名被他说出情话般的旖旎调调。 就好像无论她跟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温燃微微一哽。 护工阿姨就在这时穿戴好准备出门,跟温燃说,“你们俩在家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们买菜!别急啊!” 温燃回过神,冲她笑笑说,“不急。” 薄祁闻在一旁抱着双臂偏头审视着她。 温燃回眸就对上男人漆深又探究的视线,他轻哼了声,阴阳怪调的,“我是发现了。” “发现什么。” 薄祁闻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你对别人都这么温柔友善,唯独对我冷漠。” “……” 温燃被他揶揄,浅白他一眼,“那你就要扪心自问了,自己哪里做得不如别人。” 薄祁闻呵笑一声。 温燃抑着眼底清浅的笑意,打开冰箱洗水果。 薄祁闻视线在周遭逡巡一圈,视线定在她明亮宽敞又干净的卧室,说,“房子不错。” 刚巧冰箱里有释迦果。 温燃就切成一块块,摆在盘子里,给薄祁闻端过去。 天生矜贵的人,到哪里都像是他的主场,薄祁闻这会儿长腿坐在沙发上 ,优雅闲散,就好像这套房子的主人是他。 温燃莫名想气他一下,就说,“当然好了,邹明烨托人帮忙找的。” 她没撒谎。 这房子的确是邹明烨帮她找的。 两人熟识,也是温燃因为客串了金子坤的戏,有一部男主角就是邹明烨,两人才在片场变熟的。 薄祁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温燃把扎着释迦果的牙签递给他时,他才直戳戳地盯着温燃,要笑不笑,“你说谁?” 第206章 温燃故意不理。 掰开香蕉蜷缩着坐在沙发扶手那边,“这个房子地段好,物业足够封闭,租金也不高,楼下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公园,适合阿姨带我奶奶出去遛弯,周围还有商场,超市,做什么都很方便……可惜这房子只能租给我一年。” 薄祁闻听出她管杀不管埋,气得一笑,“然后呢,到期了,再让邹明烨帮你联系一套?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么熟的。” 温燃小口吃着香蕉,也不看他。 薄祁闻轻吸一口气,明知道她在故意钓着自己,还是自甘堕落地坐到她旁边去,一只手搭在她的靠背上,另一只手捏起她的双颊,命令似的问她,“说话。” 眼神里嫉妒和醋意汹涌得仿佛能把人淹没。 温燃一口香蕉咽下去,差点儿想笑,她抬腿蹬了一下薄祁闻,“有你这样的人吗?谁追女孩子这么追的!松开!” 被她一拨弄,薄祁闻还真松开她的脸。 转而捉住她的脚踝。 穿着白袜子的光洁小腿被薄祁闻钳制在双膝上,他挑挑眉,饶有兴致道,“那你想我怎么追?嗯?在这亲你吗?” 温燃穿的是一条开叉长裙,被他钳制着一条腿,大腿深处简直游走在走光的边缘。 她眉梢一拧,斥了句薄祁闻。 下一秒薄祁闻就俯首凑过来,近乎贴着她的脸,威胁似地看着她,“他是不是在追你?” 那架势,就好像温燃稍微不让他满意。 他立马就能亲过来。 温燃鲜少见他这样失控不理智的样子,天知道她这会儿有多心动,可为了驯服这个擅长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狗男人,她还是努力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仰着脸傲娇道,“是在追我啊,有问题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果然强大。 薄祁闻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毫无理智地吻住她,舌尖蛮横撬开她的唇。 太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让温燃肾上腺素狂飙,出于本能地抵住薄祁闻的胸膛。 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 向来是越挣脱,越反抗,越来劲。 不过须臾之间,温燃便被薄祁闻搅得喘不过气,舌根都发麻发痛。 可她又情不自禁地享受着这个吻。 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他的爱意,有一瞬间竟然酸涩得想流泪。 还是中途阿姨突然回来,密码锁突然响起滴滴的解锁声,温燃才神志回笼,成功推开薄祁闻。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温燃急忙把腿从他怀抱里收回来,如梦初醒一般坐直身子。 下一秒就对上阿姨笑呵呵的眼睛,她说,“欸,我下楼得正是时候,在超市里买到了你爱吃的糯米糕!” 说着又看向薄祁闻说,“也不知道先生您爱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儿,您别介意啊。” 比起温燃的慌乱。 薄祁闻倒是气定闲神的很。 他随手松了松被温燃抓乱了的领口,笑说,“您做什么我吃什么,不挑剔。” 好一出事后满足的状态。 温燃禁不住瞪他一眼,薄祁闻眉眼都是恣意过后的慵懒餮足,抬手帮她顺了顺头发。 那天的晚饭,是清淡好吃的三菜一汤。 护工阿姨是个护短的,做的口味都温燃爱吃的,养生又健康。 看着阿姨忙那么久都没歇歇,温燃就叫阿姨坐下一起吃。 阿姨明事理,打眼一看就知道薄祁闻这人身份不一般,和温燃关系也不一般,从头到尾都不敢插话。 有她在,薄祁闻倒是收敛许多,良好的教养让他从没把阿姨晾在一边,聊天的很多内容都是围绕温奶奶和温燃的生活。 他说着,温燃就在旁边默默吃饭。 见她碗里的汤没了,薄祁闻会主动给她盛,还亲手戴上手套,给她剥了几个虾。 差不多吃饱。 白萍生催促的电话也过来了。 应该是那个局挺重要的,薄祁闻必须参加,薄祁闻皱了皱眉说,“等会儿就过去,你们先吃,我吃过了。” 白萍生那个不正经的,扯着嗓子揶揄薄祁闻,“你怎么还吃过了啊,这又是在哪个温柔乡泡着呢。” 话音一落。 薄祁闻就朝温燃看过来,眉眼间温淡的情绪瞬间浓烈,“放什么狗屁,我有什么温柔乡。” 难得见薄祁闻说脏话。 温燃都愣住了。 薄祁闻像是来了脾气,把电话递给温燃,耐着性子说,“你跟他讲,我到底在谁这儿。” “……” 薄祁闻生气起来,温燃多少是有些忌惮的,不加思索就接过薄祁闻的手机,欲言又止地说,“白萍生?”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好几秒后白萍生才支支吾吾道,“温燃?是你吗温燃?” 温燃抖了抖嘴角,和薄祁闻对上视线。 薄祁闻干脆把手机免提打开,撂在桌上,冷笑着说,“你倒是和她说说,我薄祁闻到底有几个温柔乡。” 白萍生再虎也不至于听不出好赖话。 他尴尬地笑,说,“我刚刚开玩笑呢,老薄他什么人,高岭之花,一般女人他哪儿看得上,叫他参加酒局,他从来只谈公务不要女人的,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不过温燃,你俩现在什么情况,是和好了吗?我听说老薄退婚是为了女人,就为了你吧——” 第207章 后面还要说什么。 薄祁闻一下就挂断了。 空气转眼安静下来,有种诡异的气氛。 阿姨撂下筷子说,“锅里还有点儿菜,我去给你们盛出来。” 刚说完,薄祁闻便不紧不慢地起身,“不用了,我也该走了。” 说话间,他捞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又顺手碰了碰温燃的脸说,“有点儿正事要办,白萍生的鬼话你别信。” 温燃知道他一定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做,便跟着起身,踩上鞋送他出门。 防盗门一关上。 整个空间才好像终于属于他们俩。 薄祁闻果然没急着离开,把她堵在门口,用外套罩住她半个身子说,“门口风大,出来怎么不披上衣服。” 温燃被他暧昧地半搂着,抿了抿唇,还是说,“白萍生说的……我没当真。” 薄祁闻眸光灼灼地锁着她,给她掖了掖耳朵后的头发,轻声一笑,“这么聪明呢。” 温燃有点儿傲娇又撒娇地说,“谁让我现在是迷死人的大明星呢。” 薄祁闻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笑。 笑完了又正儿八经地点头,“你说得对,你这样的大明星,我得排着队追。” 到底是年轻姑娘,不经夸。 温燃抖了抖唇角,终究没憋住地笑了。 笑得青涩又单纯,宛如一只热烈绽放的白茉莉,美得薄祁闻不想移开眼。 随即又想到什么。 她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张卡片,飞速塞到薄祁闻外套口袋里。 薄祁闻还没来得及说话,温燃就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垫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只听空荡的楼道里,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亲吻声。 禁忌又暧昧。 薄祁闻心口重重一颤,呆呆望着眼前年轻活力又心爱的姑娘。 温燃由下至上地看着他,眼神虔诚如一汪清泉,“现在我终于可以回馈薄先生了,我很高兴。” 第82章 最好的月亮 对薄祁闻来说。 那张银行卡里的数额可能并没有多少,却是温燃当下尽最大的努力,给予他的全部。 让温燃有成就感的是,薄祁闻居然真的收下了。 在电梯上行之前,他恋恋不舍地把温燃吻到喘不过气。 当天晚上又像被迷了心智,一改往日常态,从到白萍生那儿开始,他就发照片给她,汇报自己在做什么。 从觥筹交错 的饭桌,到烟雾缭绕的包房麻将机,再到光线暗昧的酒吧卡座,每张照片薄祁闻的身边有没有人,更别提女人了。 温燃一直忍着没回他,怕他太得意忘形,以为她同意这么快和好。 哪曾想薄祁闻坐不住了。 像个初次追姑娘的鲁莽小伙子,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带着醉腔给她缠缠绵绵地打电话,问她,这么忙吗?大晚上怎么一条消息也不回。 温燃那会儿刚睡着没多久。 接起电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嗯嗯啊啊说了好半天,薄祁闻一句也没听清。 大约是真的累。 说完温燃就不再出声。 薄祁闻在电话那头无奈地笑,但又挺知足的,他现在好歹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那晚的后来,四月末的北城以一场瓢泼大雨作为收尾,转眼便迈入五月。 天气渐暖,温燃的行程也日益紧迫。 《再战巅峰峡谷》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温燃那阵子都泡在武汉,偶尔有时间,出一场商务,拍个广告宣传片,看茹姐给她接下来的新剧本,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俱乐部参与节目录制,上电竞课,录节目素材,为最终的决赛夜做准备。 工作一忙,人就没时间想七想八。 温燃那阵子竟然很少主动想起薄祁闻来。 倒是薄祁闻,时不时地冒出来,刷刷存在感。 温燃那段时间吃的所有饭菜,都是薄祁闻叫人远程送到她眼前,酒店里也是每隔几天就送来一大束鲜花,卡片上总能很神奇的写着他亲笔字。 有时候是让她早点睡觉。 有时候是一句牢骚,说劳动节,交通好拥堵。 还有一次是告诉她,北城下雨了。 开始温燃以为是印签。 后来才知道,那张小卡片每次都是周擎提前一天从北城邮寄到武汉的,就为了给她一点新鲜的小浪漫。 最让温燃最心动的一次,是薄祁闻在卡片上写着—— “to my dear miss wen 想你。” 看到这两行字,温燃胸腔里颤动起难以言说的悸动频率,行动上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在微信上吐槽薄祁闻铺张浪费。 薄祁闻云淡风轻的:【又花不了几个钱,想你开心】 “……” 的确是开心的。 温燃那一下午嘴角都没下来过,还没忍住,悄悄发了微博。 是之前那个微博小号,不过名字早已被她改了,不再是“b先生看了吗”,而是简单直白的——吃饱穿暖好睡觉”。 那是时隔几个月,她发的第一条动态。 照片是薄祁闻送给她的碎冰蓝玫瑰,玫瑰花束上放着薄祁闻那张写着“想你”的卡片。 吃饱穿暖好睡觉: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花招。 这条微博刚发出没多久,“b先生有在认真看“就冒出来,在她下面堂而皇之地评论—— 第208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温燃翘着嘴角没搭理他。 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开心,免得他又开始运筹帷幄。 或许是取悦她有了阶段性成果。 薄祁闻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他那边多忙,总会腾出时间给她打一通电话。 有时候温燃在异地工作,接不到,薄祁闻就留言等她忙完,可好不容易她忙完了,薄祁闻又去应酬了。 但只要应酬一结束,他看到她找他,他就会立马再把电话打过来。 从不错失任何一次和她电联的机会。 想到从前两人在一起时,都是温燃在微信上给薄祁闻留言,他看到了才会回她,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她永远在等他。 可当下,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地改变,薄祁闻反倒变成等待的人,亦肯为她折腰。 只是有一点,温燃心里总是不大痛快的。 她永远不知道薄祁闻在忙什么,反倒是她这边,有什么工作行程,薄祁闻都一清二楚。 有几次温燃还在白萍生的朋友圈里看到薄祁闻拿着球杆,俯身打台球的俊逸身影。 男人松散恣意,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宛如旧时的世家公子。 温燃倒不在意自己送给他那两百万。 她只是在想,照他这么纸醉金迷,她要赚多少钱才够给他东山再起? 后来还是她在闲暇时和茹姐聊天,茹姐点醒她的,她说,“你可别为薄祁闻操心了,你还真以为他离开薄家什么都不是了?他要什么都不是,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喝着汤的温燃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眸子清凌凌看着茹姐。 茹姐一脸高深莫测,“你喜欢的男人,你不知道他什么能力吗,他是那种任性又不管不顾的毛头小子吗?他那心机手段,不把薄氏那几个没用的股东玩儿死就不错了,但凡他能下定决心走的路,那他一定就是胜券在握的。” “至于你那两百万,对他来说都不够买俩古董的。” “他收你钱明摆着哄着你玩儿的,回头哄够了,找个借口能成倍地还你,你信不信。” 茹姐这番清醒输出,把温燃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禁不住笑,“照你这么说,我不就是个小丑。” 茹姐毫不客气,“你可不就是小丑,被人胜券在握了还想着赚钱养人家。” “……” 这话是真不怎么好听。 可事实证明,姜总是老的辣。 没两天,温燃就突然收到邹明烨发来的消息,他说:【房主告诉我他房子找到卖家了,你下半年不用搬走了】 那天温燃正在新剧组试妆。 是个小说改编的现代悬疑推理剧,精品制作路线,一共十二集。 同剧组的演员都是老戏骨,导演也是得过各种奖的,整体来看,是业内很看好的项目。 因为制作班底好,好多当红小花都在竞争女主角,本来温燃以为自己没戏了,哪曾想就在《再战巅峰峡谷》决赛夜录制的前一天,制片人通知她过去试妆。 而那天幸运的事,远不止这一件。 温燃一开始没弄懂他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多问了两句,邹明烨才说:【你去问薄祁闻不就都知道了】 看到薄祁闻的名字。 温燃轻轻一噎。 邹明烨又发来消息说:【资本家血真厚,他跟薄氏割席了还能在你身上这么砸钱】 隔了会儿。 他说:【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和他和好了?】 邹明烨在追过温燃这件事,除了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道。 温燃也没有撒谎。 她从头到尾都觉得邹明烨和她不合适,也没在乎过。 邹明烨和颜一舟还不一样。 虽然两人的底色都是富家子弟,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颜一舟很亲和,平易近人,相对来说没什么攻击性。 邹明烨的性格却是和他长相一样,有攻击性又倨傲不驯。 即便在当初跟温燃表达好感,也是在一次聚会中,相当私密的空间试探温燃,问她有没有兴趣和自己试试。 温燃才知道,原来邹明烨早在小白楼里第一次见温燃,就注意到了她,反倒是她,眼中只有薄祁闻。 换做别的女星,面对邹明烨这么火的大明星,早扛不住了。 可惜温燃不是普通女孩子。 她见过这世上最好的月亮,就不可能为一颗星星心动。 邹明烨倒也看得开。 他私下早把圈子里当红的年轻女星谈了个遍,被温燃拒绝也没当一回事,甚至好心“指点”过温燃,说你跟薄祁闻是没可能的。 他当时满眼嘲讽,“谁都知道最不可信的就是资本家,你还是早点儿抽身吧。” 可温燃对外又是多淡定的人。 即便邹明烨这样说,她也 还是冲他莞尔一笑,把手里的面包分给他一个说,“吃点吧,晚上还有场夜戏呢。” 兴许就是温燃不按套路出牌的为人处世,让邹明烨既没办法,又心痒。 他没舍得放过温燃。 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都在私下有意无意地主动靠近温燃。 可无论怎样,温燃都只是把他当朋友,当工作同事。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下。 邹明烨把他朋友的那套房子介绍给温燃,还想过给她付租金,被温燃拒绝了。 第209章 之后没多久。 温燃就和薄祁闻分手了。 邹明烨知道后,专门给温燃送过两瓶洋酒,祝她分手快乐。 没想到温燃不仅把洋酒还回去,还送给他一面镜子。 她以为邹明烨那么幼稚的性子,会气得睡不着,结果邹明烨直接把那面镜子拍出来,晒在朋友圈,发了整整两行“哈哈哈”。 那时无论是温燃,还是邹明烨,都没想过薄祁闻会回头的。 他那样万众瞩目的身份地位,注定要握紧薄氏继承权,成为薄氏未来唯一的掌权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明星,为了他们上流社会人眼里的“戏子”放弃所有? 太不现实了。 别说去等。 就连想温燃都没想过。 可事情就是这样峰回路转,又不切实际地发生了,薄祁闻确实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到如此地步。 当邹明烨大晚上知道温燃租的那套房子,被薄祁闻不带任何犹豫地买下来时,他才真气闷得睡不着觉。 最意外的还是温燃。 这边邹明烨等着从她嘴里套话,她的注意力却都转移到了薄祁闻身上。 温燃又是多聪明的姑娘。 她直接发消息问薄祁闻:【你买下我租的那套房子了?】 或许是当下不忙。 薄祁闻秒回她:【你不是在试妆,还有功夫拿手机?】 温燃:【……】 这家伙从来没说过半句假话。 只要他想,她在哪儿,在做什么,他都能知道。 邹明烨和茹姐说的话也没错,薄祁闻这种资本家血厚得要命,她区区二百万,对他来说就是过家家,他拿下她给的钱,纯粹就是哄她开心罢了。 果不其然。 见她不吭声的薄祁闻又说:【那房子又不贵】 好云淡风轻的语气。 都上千万的价格了,还不贵。 眼眶莫名其妙地泛酸,温燃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在作祟,试探性地问他:【除了这个呢,你是不是还给在别的地方给我砸钱了?】 许是一时间不好解释清楚。 薄祁闻“正在输入”好半天,才漫不经意地回:【嗯,砸了】 顿了顿,又说:【不砸钱让你赶紧进组,难不成等金子坤把你和邹明烨捆在一起拍戏】 薄祁闻:【你不要我活了?】 第83章 命根子 好端端的感动氛围,被薄祁闻几句话生生搅散。 看着那句“你不要我活了”,温燃短暂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唇瓣抖了抖,温燃一时想哭又想笑,连脑中词汇都匮乏了。 化妆师盯着她泛红水润的眼睛说,“你眼睛不舒服吗?” 温燃骤然回神,双颊温度都攀升两分,立马摇头说没有。 这化妆师不是她自带的。 相处时总有些小心翼翼。 怕弄花眼妆,温燃用纸巾对着镜子轻轻擦拭,还好她眼泪没有真流下来,不然等会儿拍照化妆师真的要骂人了。 试妆后就是拍照,大家行程都很忙,温燃没功夫搭理薄祁闻,换完妆就去了摄影棚。 当天制片人和导演都在,在主角拍照的时候,一伙人还特意去录影棚看。 在看到温燃的定妆照时,这几位明显很满意。 其中一位女出品人还主动夸了温燃,说她很贴脸女主角,够清冷够高智,一看就是那种冷静又聪明的人,选她的确是选对了。 茹姐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夸自家闺女似的,“你看我早就跟你说过吧,选她准没错。” 两位应该是挺熟的。 女出品人拉着温燃聊了会儿,提到了薄祁闻。 女人眼中透着一点八卦,笑对温燃说,“看样子薄总在这次风波里没怎么受影响,没受影响就好,我还指望以后多和他合作,有机会帮我跟他牵牵线?” 还是头一次。 圈中有人用这么直白的态度,谈及温燃和薄祁闻的关系。 温燃微微怔住,还没开口,茹姐能言善辩地替她接话,“你可真是高看我们小温了,她就一个兢兢业业的小艺人,除了拍戏工作两耳你不问窗外事的,你还不如托我给你牵线。” 茹姐的态度明显是在保护温燃。 不过女出品人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给温燃带来压力,四两拨千斤地笑,“好啊,那就指望你帮我了。” 总归是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温燃还和那位出品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从摄影棚出来,温燃才得知那位女出品人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原来除了她,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薄祁闻给这部剧投了八位数。 对于这种篇幅不长的现代剧来讲,八位数是很丰厚的一笔资金了。 在薄祁闻投资之前,这部剧的片方想要另一个女星,倒不是女星更有实力,演技更好,相反,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出演的所有剧都没什么水花,奈何后台过硬,刚来试戏就承诺会带资进组。 那女明星背后的金主大家也都知道。 从她出道的时候就不断的给她喂资源,阔绰得很。 本来这部戏都快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谁承想中途杀出个温燃,在两方都给剧组投资的情况下,导演很顺利地说服片方,定了温燃。 茹姐给温燃解释完完,舒了口气,“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娱乐圈里越来越没有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世道,能力和外貌都不是硬通货,有钱有势才能在这个圈子争取到更多机会。” 第210章 “……” 温燃心情复杂地上了保姆车。 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发现这辆车和从前不一样了,车内比从前宽敞豪华很多。 她问茹姐,“车换了?” 茹姐系上安全带,“是啊,前两天就换了,林行涛特意点名给你换的,说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正是给公司赚钱的时候,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你。”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补充,“当然,林行涛是这么说的,真实情况谁知道呢,他那么抠。” 茹姐对林兴涛的鄙视是一点儿藏不住。 温燃瞬间便了然。 一定是薄祁闻了。 除了他,没人能左右林行涛。 同样,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为她付出这么多。 想到这一连串的“惊喜”,都是薄祁闻用钱给她砸出来的,温燃百感交集,那股汹涌的何德何能之感,再度袭满整个心房。 拿出手机,看到薄祁闻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温燃内心仍旧止不住地悸动。 轻吸一口气。 她回了条消息给她。 那时薄祁闻正在广州,和一位老友在茶楼听戏品茶谈合作。 老友名叫赖式开。 说是老友,也只比薄祁闻大个两三岁,是个广州本地的富三代,一直都想跟薄祁闻合作项目。 好不容易有机会等薄祁闻过来,赖式开招待得那叫一个宾至如归。 午饭吃完了还要拉着薄祁闻去听戏。 别说这茶楼氛围闲适松散,的确适合谈生意。 奈何薄祁闻有些意兴阑珊,时不时拿起手机瞧上一眼,像是耐着性子在等谁。 赖式开都忍不住打趣他,说是哪位佳人能让我们薄总这么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难不成真是圈子里传的那位女明星? 薄祁闻收回注意力,但笑不语。 拿起茶盏浅呷了口茶,他反过来用赖式开和老婆打离婚官司的事儿揶揄过去。 本打算瞧乐子的男人瞬间一脸头大,难得推心置腹,“要不怎么说羡慕你呢,要是我当初也有你这样的勇气拒绝家里安排的联姻,我现在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薄祁闻挑眉,“我记得你结婚之前,有个姑娘死心塌地地跟过你,你还跟我提过她。” 赖式开摇头自嘲地笑,“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薄祁闻扯了下嘴角。 眼睁睁瞧着男人 眉眼肉眼可见的愁云惨淡起来。 台上的小曲儿唱得人柔肠百转。 赖式开给自己斟了半杯茶,到底没绷住,语气悲凉道,“她去年结婚了。” 薄祁闻弹烟灰的手一顿,掀眸看他。 赖式开苦笑,“今年估计娃都生了吧,过得挺幸福的,我没好意思打扰。”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她是多好的姑娘。” “当初也不是我给她幸福,是谁跟她在一块儿,她都会幸福。” 说到这,赖式开略伤感地看向薄祁闻,“前车之鉴在这里,老薄,你可千万守好了你那姑娘,别哪天腻了又换别的女人,都对不起你为她大动干戈地放弃身家。” 被他罕见的真实情感打动,薄祁闻神色温淡地笑,“我放弃集团不完全是为了她,只能说是她,让我决定选择这条难走一些路。” 他轻描淡写地拿话点赖式开,“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在外头不行,我不想她背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语调虽轻。 可话里的威压却是实打实的。 赖式开收回玩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那倒是。” 拿起茶壶,薄祁闻给自己慢悠悠斟了杯茶,闲散却坚定,“再说,我把她都当命根子了,你说我会不会腻?” 倒是头一回见薄祁闻这样不染风月的人,说出这样露骨的话。 赖式开顿时哈哈大笑,指着他调侃,“老薄啊老薄,你也有今天!以后我可要跟弟妹说说你今天这德行了!” 薄祁闻懒散弯唇。 转眼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了。 是温燃发来的信息。 她说:【薄祁闻,你别对我这么好行不行】 薄祁闻眉梢微抬,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不知所措,连对面老友跟他讲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回温燃信息。 他说:【我对你好还有错了?】 温燃本来打算在飞机上睡一会儿。 没想到薄祁闻又是秒回。 得承认,这个感觉还挺欲罢不能的,毕竟从前都是她时不时等薄祁闻回她微信,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莫名睡意全无。 温燃给薄祁闻回消息:【生气了?】 薄祁闻抬手揉了揉眉骨,有点儿轻微头疼。 他说:【谈不上】 温燃回他:【那就是失望咯?】 薄祁闻都被她惹笑了。 突然就觉得,他现在像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宠物,像猫,像狗,唯独不像人。 关键是他还挺心甘情愿的。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薄祁闻认输:【嗯,有点儿】 温燃没崩住,噗呲一声笑。 薄祁闻挺挂心地问她:【房子这事邹明烨跟你说的?】 温燃知道他可能会不乐意,但又不想骗他,便老实说:【是他】 “……” 薄祁闻冷笑出声。 连眉头都不悦地蹙了起来。 第211章 刚好赖式开说着项目找代言人的事,他问薄祁闻,“诶,金子坤手里头那顶流你知道不,好像叫邹什么的,据说粉丝砸钱能力特别强,不然你跟老金说说,让他给打个折,咱们签他?” 两人这次合作的项目。 是面向女性市场的美妆品牌。 薄祁闻也是看到这个品牌在国内发展趋势良好,口碑风评一直都不错,才决定投钱。 他本以为两人做品牌的思路一致。 没想到赖式开还是信奉顶流带货那一套,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邹明烨。 薄祁闻闻言眯了眯眼,冷嘲一声,“面向女性的美妆品牌,你找男星?” 赖式开诶一声,“都这时代了,男艺人也得化妆啊,再说人家粉丝购买力确实强啊!” 薄祁闻眸底泛着冷光,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冷白的腕子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没搭腔。 赖式开察言观色,谨慎道,“你不喜欢这男明星?” 的确是不喜欢。 敢惦记他的人,薄祁闻不摁死他就不错了。 可不选他,原因也不只有这个。 薄祁闻没那么狭隘,他撂下茶盏说,“找代言人可以,必须是女明星。” 他掀眼看向赖式开,“就算是粉丝购买,肯花钱的也都是女粉丝,本就是吃着女性红利的品牌,你好意思让男明星赚钱?” 一番话噎得赖式开哑口无言。 可转念一想,却也不奇怪。 薄祁闻手下那么多项目都做的好,不就是因为他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而不是万恶的黑心资本家。 想明白这点,赖式开点头又点头,拱了拱拳一副受教的模样说,“那我再好好选选,看看哪个女明星比较合适。” 薄祁闻虽然不关注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 却也知道现在这群泡在大染缸里的艺人,不管男女,大多数都不干净,他这么多年做生意的准则之一,就是绝不让劣迹艺人赚钱。 薄祁闻不紧不慢道,“这个随你,但找人之前,做好背调,艺人可以不够红,但品行必须端正。” 赖式开笑着说声行,紧跟着想起什么,诶了声,“你让弟妹代言不就行了吗?她叫什么来着?我搜搜?” 圈子里虽然知道薄祁闻一时心血来潮,捧了个女明星。 可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女明星是谁。 外人可能觉得,那是薄祁闻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封锁了消息,可实际上,那是薄祁闻从一开始,就为温燃精心谋划的保护,如今他又怎么可能把他的软肋亮出来。 薄祁闻嗤了声,“少来套我话。” 顿了顿,又说,“她现在很多资源可以自己争取,不需要走一步喂一步。” 赖式开发现自己被拆穿,尴尬笑笑,转而又说,“那你这姑娘还挺厉害的。” 薄祁闻眼底蕴着宠溺和矜傲,哼笑了声,“我看中的人,你说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 薄祁闻不想温燃飞得那么高了。 从前他想捧她做最红的女演员,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她站在最高处,面临危险时,她才可以最大可能地保护自己。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温燃不会再受到伤害,最起码,不会因为他。 同样,他也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再不会放开她的手,留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第84章 死傲娇 那天下午,薄祁闻在广州忙了些什么,温燃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薄祁闻对邹明烨意见似乎不小。 明明是个在任何人眼里都那么绅士儒雅的男人,那天居然当着她的面,说了好些刻薄话,都是关于邹明烨的。 比如—— 【请问他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可取之处?】 【念台词都念不利索,大学老师是谁?哦,他没上过大学】 【金子坤说他演一部剧,谈一个女主,不知道他会不会定期做体检,他需要的话,你告诉他,我可以送他一张私立医院的vip体检卡】 说来也神奇。 如果是别人跟温燃说这些,温燃会懒得听。 可这些话从薄祁闻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有趣极了,嘴角的笑意就没压下来过。 见薄祁闻消停,她直指要害:【薄祁闻,你是不是吃醋了】 看到这话,薄祁闻“正在输入”好半天,才发来一句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圈子,交友要谨慎】 死傲娇,就装吧。 温燃心里嘀咕,懒得再回他。 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 飞机终于落地。 《再战巅峰峡谷》直播夜晚上六点就要开始,温燃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节目组做准备。 说来也戏剧,本来温燃 这组的实力,进决赛是没什么希望的,可那天他们就好像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似的,对手一个劲儿地出错,反倒是他们这边,个个状态好。 最后靠着不服输的精神,把局面打成了逆风翻盘。 半决赛结束,她这支队伍还上了热搜。 词条里一些人在惋惜自家哥哥所在的战队没有进总决赛,另一些人在夸温燃他们五个人,五个人都涨了不少热度。 然而在组建这个队伍之初,温燃队伍的整体实力是大家公认最差的。 可五个人在娱乐圈里都是爱死磕的性格,别人说他们不行,他们就证明给所有人看。 第212章 几乎一有空,五个人就线上组局,大家关系也在相处中变得越来越好。 走到决赛这步,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儿不想输。 气氛使然,当晚直播进入选手备赛阶段,温燃就有些紧张,她一紧张就喝水,喝多了就想去厕所,结果就那么不巧的,在她第二次从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碰到了颜一舟。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半决赛。 那天也是直播。 不同队伍坐在不同的备战间,两人的队伍也没怎么碰到面。 温燃不是巧言令色的人,看到他一时没想到该怎么打招呼,倒是颜一舟笑笑对她说,“好巧。” 温燃一怔,挤出一丝笑回敬他。 颜一舟说,“本来想今天比赛结束从后台找你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温燃掀眸,“找我?因为你姐?” 颜一舟神色平和,“是也不是,你别紧张,我不是要过来指责你,我没这个资格,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毕竟咱俩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合作的机会。” 温燃敛眸,抽出纸巾擦手。 挺平静地等他往下说。 颜一舟也没兜圈子,斟酌一下语言说,“我姐和薄祁闻的婚事彻底掰了,你知道吧。” 温燃说,“知道。” 颜一舟语气温柔,“我姐对他彻底不抱念想了,你放心。” 温燃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莫名觉得好笑。 颜一舟似是有愧,鼓足勇气说,“其实你也能看出来,一开始是我姐让我接近你的。” 温燃波澜不惊的拿出唇膏,对着镜子涂了涂。 颜一舟看着镜子里她那张漂亮又清冷的脸,轻声说,“包括对你散发好感,都是她希望我帮她的……她说如果我跟你能在一起,或是闹出什么绯闻,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 听到这些话,温燃并不意外。 只是,眼中多少有一些失望。 颜一舟眼睫轻颤,“开始我是想帮她的没错,可渐渐的,我……” 温燃打断他,“没必要再说了。” 颜一舟噎住。 温燃冲他笑笑,坦然的模样像把刀把颜一舟深深刺痛,她说,“我不会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心动的。” 即便颜一舟的家室优渥,未来很可能回去接手蔡家;即便颜一舟这张脸和性格,对同龄女性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温燃也还是无动于衷。 感情上的事,不行就是不行。 颜一舟哑口无言。 在温燃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才悠悠失笑道,“……怪不得我姐不争了。” 两个用情至深的人碰在一起。 怎么争? 温燃脚步顿住。 眸光定定地看他。 颜一舟像是彻底失望,释怀地笑,他说,“的确,你和薄祁闻天生一对,我代我姐向你们道歉,也祝福你们。” 这番真诚的话,颜一舟体面地说出来,自然想得到一个体面的结果。 可惜温燃并不吃他这套。 她笑意不达眼底,语调带着讽刺,“你和你姐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薄祁闻,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靠博林多年的栽培才有今天的吧。” 颜一舟:“……” 温燃轻挑眼梢,眸光冷冽,“还有你姐给薄祁闻那一巴掌,我会一直记着,也希望你记着。” 颜一舟面色骤然愧疚。 “最后,”温燃面无表情,“我和薄祁闻的事,轮不到任何人置喙,也不需要你的祝福。” 丢下这话,她连眼神都懒得再在给对方,转身便离开。 - 那天晚上,《再战巅峰峡谷》的直播一直持续到凌晨。 决赛是bo5赛制。(五局三胜) 颜一舟他们队伍的实力本就在温燃他们队伍之上,温燃这边还出师不利,状态不好,连输两局。 可局面都地狱到这种程度,队长也没放弃,一直在鼓励大家,让大家放松去打。 然而还是那句话。 这五个人虽然实力不如颜一舟他们,但个个都是死磕的犟种。 教练也不服输,给他们出了一套比较投机的阵容搭配,还真让教练选对了,温燃他们在第三局时,很顺利就赢回了一分。 气势这东西永远与输赢挂钩。 如此一来,大家信心大涨,又赢了一局。 到了赛点,所有观众都沸腾了。 就连微博上的讨论度也居高不下,词条里大家清一水都在夸温燃的射手,说她内核太稳了,从头到尾都没慌张过,第四把明明都大逆风,她还能抗住压力,拿下五杀。 五杀的含金量有多高,玩这个游戏的人都懂。 关键是最后还是温燃一个人进去推了水晶。 如果没有她这波,冠军已经属于颜一舟的队伍。 最关键的是在直播毫无美颜和滤镜,以及死亡顶光的加持下,温燃的颜值还是那么出类拔萃,面容平整度极高,轻而易举便又圈下一波颜粉。 可没人知道,温燃只是表面淡定,她拿五杀的时候,掌心一直在出汗。 相比之下,颜一舟他们队伍的心态已经有些崩了。 大概是一路以来太顺利,几个人不太能承受这种挫败,备战间的气氛都很微妙。 因为是实时直播,备战间大家说什么,都不会被播出来,那天队伍里的射手和辅助就都没憋着,刚坐下就开始指责对方的失误操作。 第213章 后来还是教练一个劲儿的当和事老,把两个艺人劝好。 往常颜一舟都会在其中起到调节的作用,可当晚他却异常沉默,教练都看出他的不对劲,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一舟想到刚刚比完赛时,温燃和队友淡笑着走在一起的画面。 心中泛起一阵阵难受的疼。 他没看错。 她不是别人口中仰仗权贵向上爬的金丝雀。 她是永远可以依靠自己,信赖自己的,努力优秀又万丈光芒的女孩子。 薄祁闻会为她放弃所有。 他自然也为她心动。 但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她。 最终这场决赛,在当晚十一点五十时结束,比赛结果既是意外的,却也在意料之中。 比赛的最后一局,温燃队伍抢到了很拿手的英雄,从一开始就是大顺风。 结果也是让人咂舌的,短短十几分钟,就赢了这场比赛。 随着解说激情宣布温燃的队伍夺得这一届《再战巅峰峡谷》的冠军,全场欢呼沸腾,微博那边的词条也变成了爆。 网友们一直称《再战巅峰峡谷》是一个糊综艺。 结果这一季的冠军队伍就是这么优秀,活活把这挨骂的电竞综艺拍成了热血番。 明明这队伍的五个人之前都是大家嫌弃的不想要的。 可他们硬生生熬成了冠军。 从领奖台上下来,队伍里快五十的老姐姐热泪盈眶,抱着温燃激动地说还好没拖你后腿。 温燃笑着安抚着她,眼眶也渐渐湿润。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很有团队精神的人,可那一刻,却突然觉得人生好像又充满了鲜活温暖的色调。 直播结束后。 节目组举办了个庆功宴。 茹姐和胡雅米都在,一个陪温燃social,一个盯着温燃喝酒。 多亏她们俩陪着,温燃没被人灌醉,中途又收到一大束鲜花,樱粉色洋桔梗配白山茶,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哪家店甘愿给送的。 花束里仍旧放置着一张奶蓝色卡片。 上面是某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钢笔字。 “to英姿飒爽的温小姐 今晚比赛很帅 有空带我一起打游戏 ——from薄祁闻” 虽然没醉,但好歹喝了一罐rio,温燃眉眼微醺捧着那束花,面颊酡红地嗅了嗅。 清淡花香扑鼻,是她钟爱的味道。 却又仿佛掺杂着爱情馥郁诱人的尾调,让人恍惚不已,情难自禁。 这是薄祁闻写给她的“第十九封情书”。 她一直清楚记得。 第85章 妻管严 《再战巅峰峡谷》录制结束后,温燃接了两个商务。 一个是该游戏的共创之夜嘉宾,这个活动一直被誉为该游戏的“春晚”,另一个就是该公司下的另一个新手游,邀请温燃当代言 人。 同一时间,电影《山河夜宴图》以28亿的票房结束公映,正式下线。 温燃虽不是女主角。 但这部电影对她的加持远比对阮青黛的要多。 很快就又有本子递过来,温燃没急着挑,反倒和茹姐有了些意见冲突。 茹姐的意思,现在大环境不好,觉得走流量花路线也不错,这么好的条件,那不妥妥当顶流的命。 可温燃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虽笑着,态度却挺坚决,“我就是想好好当个演员,再说,你不是也觉得在娱乐圈里最爽的就二三线明星?” 二三线明星。 没那么多人盯着,没那么多人黑。 想做点儿什么都挺自由。 也不缺资源和工作。 从一开始温燃的目标就是这样,她没想过大红大紫,她只想把演戏当成一个工作,对得起导演,对得起资方,对得起观众。 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靠真本事吃饭的演员。 在娱乐圈里有不可替代性。 “你说得倒容易。” 茹姐语气不屑,“你不想红,粉丝同意吗?你老板同意吗?你不知道你现在热度在业内业外有多高,不好好珍惜机会往上爬,你瞎佛系什么。” 温燃被骂也不生气。 她慢悠悠地给剧本做标记,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想演那种换乘恋爱,流水线产出一样的剧,我不想加入他们,我喜欢我现在手里的本子。” 有质量,有保证,所有人都对自己的产出要求,她也能学到东西。 茹姐被她轻描淡写地噎住。 忍不住阴阳怪气,“我看是你最近被薄祁闻灌迷魂汤灌的吧,他是不是怕你跟别的男艺人炒cp,不让你接这种戏啊。” 倒也不是夸张和气话,而是这段日子,薄祁闻刷的存在感的确有点儿高。 从前每天早上都是胡雅米叫温燃起床。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每天早上薄祁闻打电话叫温燃起床。 有时候为了工作。 温燃需要凌晨三四点就爬起来。 薄祁闻还真那么有种,三四点给她打来电话,用困倦慵懒的嗓音叫她,说温小姐,温大明星,该起床了。 温燃平时多清冷直线条的一姑娘。 唯独面对薄祁闻的时候,会不经意柔软起来。 茹姐亲眼见识过温燃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赖赖唧唧地说不,不起来,不工作,两腿一蹬饿死算了。 第214章 薄祁闻被她逗得闷笑出声,语调都肉眼可见地无奈了,他说,行,就躺着吧,反正还我。 茹姐还是头一次听到往日里雷厉风行的男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哄人。 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最后还是薄祁闻打电话给茹姐,让茹姐开视频,让他看看温燃现在到底有多“困”。 这招果然好用。 温燃立马就清醒了,爬起来把茹姐开视频的手机抢过来,一秒掐断。 为这事儿,温燃被大家笑了一整天。 薄祁闻觉得温燃工作太累,就吩咐茹姐给她休几天假期,少接点儿工作。 茹姐说,“那是我说了算的吗?你不知道她多工作狂?” 薄祁闻对她可没有对温燃那么耐心,他谑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一当老板的,还得听员工数落。” 茹姐被他一讽刺,顿时吃瘪。 回过味儿来一想,她可不就是薄祁闻的“员工”。 薄祁闻倒没为难她,说行了,我自己去跟她说。 结果说来说去,薄祁闻被温燃怼了一通,她义正严词地说,“做艺人要讲信誉,您是资本,难道不懂吗?况且我又不是公主,搞什么特权。” 薄祁闻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屈。 他呵笑说,“行,你愿意累就累,我管不着。” 到底是有脾气,且脾气不小的男人。 薄祁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听着冰冷的嘟嘟声,温燃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清醒,突然就有点儿后悔这么跟薄祁闻说话。 可她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何况她现在还在“驯服”薄祁闻阶段,才不想拉下脸来。 于是心事重重地工作了一整天,两人没怎么联系。 等到收工,温燃还是忍不住,犹豫着要不要给薄祁闻发条信息,结果还没拿到手机,定期送来的鲜花就送到她手上。 卡片上,仍旧是薄祁闻亲手写下的字迹——“想工作就工作吧,你想做什么都行” 除了卡片,还有一张银行卡。 正是温燃当初塞给薄祁闻的那张。 温燃眼眶突然就酸了。 ……这人怎么这样的。 她立马打电话给薄祁闻,问他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薄祁闻那会儿在酒局上谈生意,觥筹交错,到处都是糜烂的烟酒气。 这种局他是不接私人电话的,以前也都是掐断电话给温燃,说结束后找她。 可现在,大概是真应了白萍生那句,温燃把他“降服”了,薄祁闻看到是她来电,竟一秒都没犹豫,把电话接了。 连语调也仿佛透着笑腔,纵容地问她,“大明星,不生气了?” 温燃被他揶揄地脸颊一热。 怼他,“谁让你把银行卡还回来的。” 薄祁闻嘴角勾着慵懒的笑,弹断一截烟灰,说,“谁说我还回来的,我这是给你分成呢。” 温燃稍稍惊讶,“什么分成。” 薄祁闻不紧不慢道,“用你的钱做了点儿小投资。” 温燃哑口无言。 在银行app上一看,发现账户上的钱果然多了一倍。 她悠悠道,“你做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啊……买/卖/人口吗?” 薄祁闻闷闷笑起来,说,“你还真信了沈念辞的话?” 温燃轻轻噎住。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谁没钱薄祁闻都不会没有的。 沈念辞那精明丫头,自然是搜肠刮肚地为薄祁闻说话。 可听他这么嘲笑自己,还是有点下不来台。 薄祁闻怕她生气,又说,“放心,正当来路,也的确是用你的钱投资的,只不过你的钱占的比例比较少罢了。” 以薄祁闻的本事。 真没必要诓她。 温燃想想也就收下了这笔钱。 薄祁闻柔声哄她,“现在知道我没事了,就别当拼命三娘了?” “……” 温燃那股内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电话那头有人叫薄祁闻,好像是问他在跟谁打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还没打完。 薄祁闻笑声懒散,语调却有种微妙的炫耀,他说,“没办法,妻管严呐。”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男人登时哄笑起来,听得温燃心口突突的,登时几分不好意思。 她嘟哝了句,“什么妻管严,你别乱说话。” 薄祁闻但笑不语,起身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耐心问她,“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他指的是温燃刚刚要说却又被打断的话,温燃一抿唇,发现自己都忘了。 但有一件事,她没忘。 许是被薄祁闻哄得上了头,温燃盘算着日子,几分心虚地低声说,“我说……你下周六能来找我吗?我那天……休假……” 倒是很少见她这样小心翼翼。 薄祁闻敛了敛眸,跳出去瞧眼日历,跟着就笑了。 他说,“想我了?” 被拆穿,温燃咬着唇肉不说话。 薄祁闻说,“怪我,不懂哄你,这阵子一直飞来飞去,都没时间去看你。” 温燃小声说,“我又不是小朋友。” 薄祁闻顽劣地坏笑起来,“你不是小朋友?哦对,你是女朋友。” 温燃双颊腾起红晕,不想这么快被他“占便宜”,马上说,“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和茹姐她们去游乐园看烟花了。” 第215章 薄祁闻笑得愈发开怀,像是完全享受她着急的样子,不紧不慢说,“你都主动开口了,我怎么可能不去。”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 温燃听薄祁闻又说,“那就定了,下周六,不见不散。” …… 正因为这个承诺,温燃接下来的所有工作都在拼命往前赶。 茹姐却拿这件事揶揄温燃。 温燃一下笑了,她说,“茹姐,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种吗?” 旁边给温燃烫衣服的胡雅米噗呲一声笑。 茹姐丢了个眼刀过去。 温燃又说,“再说当顶流也不一定要拍古偶才能做到啊,现在市场很多题材的剧,只要演得好,一样出圈。” 这话倒是真的。 茹姐懒得和她掰扯,也算熄了火。 摸清楚温燃想走什么路线,当晚茹姐就把几个古偶的本子给拒了,替她甄选别的题材的,最好是能上星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温燃在拍戏的空隙,参加了一个举办在海城的时尚盛典。 那天是周五,邹明烨也在。 尴尬的是,俩人座位被举办方安排在了一块儿。 温燃对这些倒是挺无感的。 邹明烨看她却不爽得很,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不说也挺好的,后头一群粉丝看着呢。 温燃正好想和他避嫌。 不想当晚活动结束,她刚上保姆车,就收到了邹明烨的微信。 他在微信里又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质问她:【你拒那本子干什么,怕我缠着你不成?】 温燃突然好无语。 琢磨了一下他话,难道那男主是他? 话还没问出来,邹明烨又说:【我一个代言也掉了,听说是薄祁闻干的,他可真有意思】 “……” 温燃又从无语变成一头雾水。 邹明烨一身的火气无处发泄,嗖嗖嗖发来好多消息。 温燃没来得及看,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是沈念辞的电话。 距离上次在医院见面,这还是沈念辞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温燃莫名有种微妙的感觉,眉梢一拧,马上接通,结果还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她就听到沈念辞的哭腔说,“喂,温燃吗,我哥好像出事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听到这话。 温燃心口狠狠一咯噔,一瞬恍惚到头晕目眩,“你哥出什么事了。” 沈念辞的抽噎声不像在演,她说,“明婶说他在海城被个疯子捅了!现在送去医院了!我和明婶正要赶飞机过去呢!” 第86章 征服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什么时候来的海城。 她本想着等工作结束后,再问他明天两人在哪个城市见面,没想到薄祁闻提前来了,还出了事故。 挂断电话时,旁边的胡雅米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她一句“薄总怎么了”,把前面的茹姐惊得回过头来一脸诧异。 温燃脸色煞白着,没说话,匆忙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没意外的。 他电话打不通。 温燃眼眶一下就红了,心口也像被湿了的海绵堵住,怎么都喘不过气。 她只能给周擎打电话,祈祷周擎能快点接通。 冰冷的嘟嘟声一轮又一轮地响起。 好在打到三遍,电话接通了。 肩头豁然一松,温燃鼻腔泛酸,刚要开口问周擎薄祁闻怎么样,谁知下一秒就听到电话那头薄祁闻沉稳又低磁的声嗓,问她,“燃燃?怎么是你?” 似是没想到她会打来。 薄祁闻语气蕴着一点不可思议的温柔。 心岸仿佛被温暖的潮水冲击。 一股失而复得又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来得尤为强烈。 温燃心情像是坐了趟过山车,轻抒了口气,“周擎的电话怎么是你接?你的电话呢?怎么打不通?你来海城了?沈念辞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被人捅了——” 薄祁闻就没见她语速这么快过,不由笑起来,“什么被人捅了,没有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不是我,是周擎。” “……” 温燃神经刚放松,就又紧绷起来。 好歹周擎也是个熟人,她懵了一瞬,“什么意思。” 薄祁闻没急着回答,反倒是柔声问她,“活动结束了?” 温燃抿了下唇,“结束了。” 薄祁闻隐约笑了下,像在征询她的意见,“那想提前来见我吗?” 温燃心头瞬间软塌得像一朵云。 想。 怎么可能不想。 温燃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发现薄祁闻看不到,哑着嗓音轻轻说,“你现在在哪儿?” …… 那晚发生的一切,其实挺戏剧化的。 原本薄祁闻只是临时去海城考察一块地皮,没想到被有心人逮到可乘之机。 地皮在海城市的周边,之前的富商本想做个影视城,奈何投资失败,卷钱跑路去了国外,这块地皮就被回收了。 挺偏僻荒凉的地方,路途不近。 恰逢那天下午的飞机航班延误,下飞机后又赶上晚高峰堵车,导致两方汇合就花了不少时间,一行人开车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但中国人不就爱说那句古话吗。 来都来了。 影视城项目虽荒废,但基础设施还是有的,路灯也都通着电,一行四人又都是男人,就没在意。 第216章 可另一句古话也说得对。 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 薄祁闻没想到还真有人为了利益,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杀意。 也不知道从谁口中套来的行踪,雇了几个本要钱不要命的混混,在那儿等着薄祁闻。 先是扎了薄祁闻的车胎。 接着在他们考察完地皮回来的时候,冲上来直接动手。 水泥路都没铺好的旷野荒路,没有监控,没有人烟,那群人上来就拿着斧.子,刀.子,各种管.制.用品,出手稳准狠。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显只有一个,那就是薄祁闻。 奈何那伙人远低估了薄祁闻的身手。 他们都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没人知道薄祁闻私下常去健身房,早年在国外还学过综合格斗,这些年为了自保从没荒废过。 朝他过来的那几个男人不仅没得手,其中的一个混混还被薄祁闻卸了一条胳膊。 两个政府人员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壮一个胖,动起手来谁也不吃亏。 倒是周擎,身手没那么利索,为了保护薄祁闻,被另一个混混捅了一刀。 好在是腰部不紧要的地方。 很快救护车和警方就过来救援了。 最终那五个人不仅没把薄祁闻怎么样,反倒留下两个,畏畏缩缩地被警方抓了起来。 薄祁闻的手机就是在这过程中被踢碎的。 他担心家里的沈念辞和明婶,到了警局,就用周擎的手机给明婶打电话,告诉她们俩最近别外出,尽量老实在家里待着。 明婶可能是年纪大了,听岔了,也不知怎么,听成薄祁闻挨了一刀。 跟沈念辞说完,沈念辞就吓哭了,说什么都要去海城找薄祁闻,还给温燃打了个电话。 就这么兜兜转转的。 温燃知道了这件事。 虽说薄祁闻表现淡定如常,温燃还是免不了担心。 她知道他的作风一定是报喜不报忧,就让司机直接开车去薄祁闻所在的医院,礼服也是在车上匆忙换下来的,戴了帽子口罩下车就冲进医院。 跟着一起的还有茹姐和胡雅米。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一路上免不了引人注意,但温燃那会儿最在意的就只有薄祁闻。 幸运的是。 薄祁闻真的就还好。 他没有受什么伤,也没有被打。 到这会儿还能长腿交叠地坐在vip病房外的长椅上,一身气场镇定儒雅地打着电话,看起来仍是那个纤尘不染,让人心安的神。 温燃看到他的身影,脚步顿住,呼吸都轻了。 兴许情人间真的存在心电感应。 电话讲到一半的时候,薄祁闻突然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朝他走来的,眼睛红红,巴掌大的脸上挂着一个黑色口罩的姑娘。 温燃穿着宽宽大大的风衣,平底球鞋。 单单薄薄,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让人瞧上一眼就忍不住心疼。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在愤怒着,说掘地三尺也要调查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薄祁闻却一点儿不在意了。 只要看到温燃,他就什么都不想在意。 抬手过去牵住温燃冰凉凉的手,薄祁闻勾唇捏了捏,眼中只有她,“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温燃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发出很微弱的抽泣声。 心窝仿佛注入温暖的水流,薄祁闻不假思索便把电话挂了。 他低头看过来,俯首在她耳畔笑,“怎么还哭了,我又没受伤。” “怎么没受伤。” 温燃发现他手背划伤了大概三厘米伤口。 腹部的衬衫也早已被划破,渗出淡淡红色血丝,看样子,是刚被包扎过。 温燃低眸看着那处,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还疼吗?” 薄祁闻牵紧她的手,摩挲着她手背处细腻的肌肤,哄她,“早不疼了,都是小伤,我一个大男人。” 说着,他冲病房里头抬抬下巴道,“周擎比较惨,真被捅了一刀。” 走廊这会儿没什么人。 温燃摘下口罩,小声问薄祁闻,“他是为了保护你吗?” 薄祁闻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还伸手过去帮她擦了擦泛湿的眼角,“嗯,他很忠心。” 温燃眼中露出同情的眼光,“那你给他涨点儿工资吧。” 薄祁闻见她粉白软糯的一张脸,被她可爱笑了,他点点头说,“涨,老板娘说涨就给涨。” 温燃唇瓣嗫嚅了好一会儿。 到底没否认。 她垂下眸,叹了口气,说,“你真吓死我……” 她不知道。 薄祁闻有多喜欢她在意自己的样子。 他顽劣地轻笑出声,“早知你这么关心我,我应该早点出事。” “……别胡说八道。” 温燃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才想起来问薄祁闻今晚的前因后果。 刚好那会儿茹姐和胡雅米买了些吃的东西回来,几个人在走廊里聊了一阵。 听薄祁闻说那些混混是故意过来行凶,胡雅米目瞪口呆,“这也太吓人了吧,五个人出来围剿你们,无法无天了。” 茹姐见怪不怪的,“有钱人的圈子就是这样,见多了就好了。” 温燃晚上为了参加活动,一直没吃东西。 第217章 这会儿才吃上汉堡填肚子,她问薄祁闻,“那你打算怎么办。” 薄祁闻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作派,顺手用纸巾帮温燃擦了擦沾了沙拉酱的嘴角,“那两个人交给警方了,警方会查清真相,北城那边的一些朋友也会帮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薄祁闻笑了下,“我要说我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在背后,你信吗?” 再聪明伶俐的姑娘,在仰慕的人面前,也会不经意露出呆呆的模样。 温燃乖巧点头,“……信,那到底是谁?” 坐在对面的茹姐就在这时开口,到底是混江湖的老人,茹姐说,“这还想不明白吗,谁怕你家薄总得继承权,谁动的手呗。” 胡雅米瞬间露出恍然模样,“啊,你是说——” 薄祁闻嗯了声,“薄轻霜。” 薄轻霜作为薄氏的大公主,名声在外,连温燃都听过。 她只是没想到,薄祁闻已经从薄氏离开了,薄轻霜还要这么针对他。 “为什么。” 温燃不解地看向薄祁闻,“你不是早就放下那边的一切。” 薄祁闻莞尔一笑,“你觉得我在骗你?” 温燃眼睫一颤,莹润的琥珀色眸子澄澈得一如汪春水,“你骗了吗?” 薄祁闻凝瞩不转地看着她,眼神不掺半点虚情假意,“我敢吗?” 好好的话,他总要反着说。 偏偏那些反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在一瞬间把温燃安抚征服。 温燃抖了下唇角,双颊不经意红了。 收回视线,她垂眸看着自己和薄祁闻黑色皮鞋紧紧贴在一起的脚,抿唇没吭声。 薄祁闻瞧着她这股小学生似的倔劲儿,嘴边噙起生动的笑。 凑过去,他贴近她耳畔,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暧昧低语,“这地方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第87章 卖关子 其实那晚该去哪里。 薄祁闻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温燃不知道。 见薄祁闻提出来,温燃心跳不听话地加了速,像是被引诱一般,下意识看向茹姐。 薄祁闻顺着她的目光,对茹姐挑眉,“都这么晚了,没别的工作了吧。” 茹姐一眼就看穿薄祁闻,幽幽叹了口气说,“就是有也不敢让她工作啊。” 温燃唇角抖了抖,怪不好意思的。 她轻扯了下薄祁闻的袖口说,“没工作,明天也没有。” 薄祁闻斜眼煞有介事地看她,饱含意味地笑,“这是都提前准备好了。” “……” 温燃眼神几分微妙的心虚。 不肯接话。 薄祁闻也没再揶揄她什么,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新的司机过来接他们。 茹姐和胡雅米都识相地没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回家休息去了。 上了车,温燃还挺纳闷的,一问才知道,原来薄祁闻私下还有很多公司,分布在各个城市。 只要他一个电话。 就会有司机和秘书过来恭恭敬敬地给他办事。 其实也不用意外。 薄祁闻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在撤退的时候不给自己留后路。 温燃突然意识到自己挺蠢的。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薄祁闻指尖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说,“所以我说,你根本不用内疚,我与薄家割席不全是因为你。” 临近午夜的城市灯火伴着晚风轻轻摇曳。 薄祁闻为她掖了掖发丝,情难自禁地俯首过来,在她发凉的唇瓣上亲了亲。 温燃心一下就软了。 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看着薄祁闻,薄祁闻微哑着嗓音呢喃道,“早就想亲你了。” 语调中熏染着情动难耐的痕迹。 温燃轻轻咽嗓,难得慌张了一瞬。 前方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虽没什么存在感,但到底也是个陌生人。 温燃嘴角微微一抿,推了推薄祁闻,示意他别在外人面前这么猴急。 可越是往外推他,薄祁闻越是浑笑着过来搂她。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温燃贴靠在男人坚实柔韧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薄祁闻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燃抬眸幽怨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不跟我卖关子。” 薄祁闻耸肩,“暂时做不到。” 因为他想给她惊喜。 “……” 温燃无话可说,刚好手机这会儿响了。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邹明烨。 温燃脑子乱哄哄了一晚上,这会儿才想起来邹明烨给她发了一堆微信还没回。 薄祁闻也看到来电显示,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略显不悦地扬了下眉梢,“你怎么还没给他删了。” “……” 都在一个圈子,抬头不 见低头见的。 怎么可能删。 温燃斜眼无语看向薄祁闻,顺手把电话接了。 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大“胆子”,敢当着他接情敌的电话,薄祁闻眉梢一扬,气乐了。 温燃顺势挣脱开他,语调平直地问邹明烨,“怎么了?有事?” 和薄祁闻一样气笑的还有邹明烨。 邹明烨说,“大小姐,您是真忙啊,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是一条没看。” 第218章 离得近。 薄祁闻很容易便能听清邹明烨在说什么。 倒是头一次见有男人敢这么居高临下地跟温燃说话,薄祁闻松了松领口,眉梢不耐烦地拧起。 温燃却是一如既往的好性子,说,“哦,抱歉,刚刚有急事,没看。” 邹明烨说,“都两个小时了,你挤不出一分钟?” 温燃没搭理他,退出去,看了看微信。 结果发现邹明烨从头到尾说的就是那两件事,一件是她拒绝了那个古偶本子,一个是他代言没了。 哦,不对。 还有一件。 是邹明烨问她,是不是跟薄祁闻和好了。 温燃想了想,敲了俩字发给他,之后才回邹明烨的话,“我回你微信了,你去看吧。” 说完不等邹明烨反应过来。 温燃一秒掐断通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隐隐透着一股微妙的尴尬。 温燃却很平静地看向薄祁闻,肉眼可见地察觉到男人眼神回温了些许,薄祁闻挑眉轻笑道,“这就给人打发了?” 温燃哦了声,“不然呢?叫他过来加入我们?” 薄祁闻不爽地嗤笑,眼神警告地看着她,“胆儿肥了。” 他不怎么温柔地掐了把温燃的脸蛋,温燃却露出一个得逞又得意的笑。 她喜欢看薄祁闻为她和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的模样。 薄祁闻无奈叹了口气,深眸又爱又恨地溺着她,正要说什么,温燃怀里的手机又响了。 好好的气氛一连被打断两次。 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薄祁闻干脆把她手机拿过来,拧着剑眉,冷笑着说,“姓邹的,你嫌金子坤给你的资源太多是吗。” 慢悠悠的语调。 是上位者贯有的矜冷压迫感。 温燃屏息凝神,怕两人真吵起来,下意识就伸手去拿过薄祁闻的手机。 薄祁闻没好气儿地剐了她一眼,把她伸过来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语调去是气定神闲的,“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头的邹明烨也没想到薄祁闻能来这一出。 沉默半晌后,认怂一般,主动把电话挂了。 冰冷的嘟嘟声响起。 宛如某人胜利的号角声。 薄祁闻眼神蕴着微不可查的耀武扬威,似笑非笑地斜眼看向温燃,眼神就好像在说——就这? 温燃一时无语。 把手抽出来,没好气儿地推了他一下,“谁让你碰我手机的。” 刚说完,温燃就不小心碰到了薄祁闻腹部的伤口。 薄祁闻之前说伤口轻微,温燃就没放在心上,哪成想这一下,疼得薄祁闻瞬间嘶了声,倒吸一口冷气。 温燃太阳穴一绷,身子都坐直了,“碰疼你了吗?” 她匆忙去看薄祁闻腹部的伤口。 薄祁闻知道藏不住,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任她翻开衬衫看。 温燃一看才知道,原来薄祁闻腹部的伤口不小,一直用纱布覆盖着。 见这姑娘眼神疼惜到眉头都拧了起来。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说,“伤口不深,就是破了外皮,要是深的话,医生早叫我缝针了。” 温燃有些不是滋味。 和薄祁闻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也只能凑过去抱他。 难得见她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 薄祁闻嘴角噙起熨帖的笑,偏头亲了亲她的耳朵说,“这会儿不害羞了?” 温燃说,“看你受伤了,纵容你一下。”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愉悦的笑,温燃直起身,薄祁闻把手机递给她,说,“你刚刚回他什么消息了,嗯?不准备给我看看?” 说这话的初衷,是逗逗她。 没想到温燃还真把手机解锁了递给他,让他好好看看,她跟邹明烨私下都在聊什么。 薄祁闻挑挑眉,接过手机,很绅士地把目光落在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上。 邹明烨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不是跟薄祁闻复合了。 薄祁闻以为温燃会回他没有。 毕竟那会儿他很清楚地看到她打了两个字。 结果视线一瞧,温燃回给他的两个字居然是——快了。 静默两秒。 薄祁闻唇角一勾。 那双透着醋意的深眸,也如冰霜融化。 他把手机还给温燃,牵住她的一只手,温燃眼神嗔怪地看他,“现在舒服了?” 薄祁闻哼笑了声,说,“突然挺同情邹明烨的,看上你这么一块顽石。” “……” 温燃抖了抖嘴角,到底没忍住,笑了。 又想到薄祁闻的伤口,她说,“你这个是不是几个小时就要换一次药?” 薄祁闻耐心点头,眼神透着微妙的循循善诱,“嗯,你会吗?” “……我,”温燃想了想,“应该可以的吧,不行的话——” 说着,她朝车窗外张望,本想看看路边哪里有还在开业的药店,结果发现车已经不知不觉开到了沿海公路。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繁华夜景,如璀璨宝石般如梦如幻,波光粼粼的内海海面上,正停着一辆夺目闪耀的豪华游艇。 温燃开始还有些懵。 可渐渐的,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惊讶地扭头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柔肠百转地看着她,冲她一笑,“游艇喜欢吗?” 第219章 “……” “给你买的。” 薄祁闻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 以至于那瞬间,温燃以为他又像上次带她看洋房一样,在开玩笑。 然而,她低估了她在薄祁闻心里的分量。 也低估了薄祁闻对她的珍视和行动力。 那天晚上薄祁闻没有逗她,他是真的花重金买了这辆最新款的豪华私人游艇,只为博她一笑。 温燃却是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直到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诧异地看着他,“你买游艇给我做什么?” 薄祁闻稍扬下巴,示意她朝窗外望去,“不是你说的,想在海上过一次生日?” 男人语调平淡而温柔,语调里融着说不出的偏爱和宠溺。 温燃一瞬间呆住。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温燃唇瓣微微翕动,脑中终于闪过一道记忆。 她忽然就想起来,她高中时写过的一篇被列为校园十佳的作文。 她在作文里写——我的梦想,和别人不同,我没有那么远大的报复和理想,我的梦想,是能平平淡淡地生活,能吃饱穿暖,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会有爱,有希望,永远拥有与生活抗衡的勇气,永远不畏惧贫穷,苦难。 作文的最后。 她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一定会过上想要的生活。 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登上环海游轮,和奶奶一起在海上过一场盛大的生日,看祖国最好的模样。 就是这个瞬间,薄祁闻伸过手臂,环抱住眼眶微湿的温燃,低柔耳语,“你十七岁的梦想,我陪你一起实现,好不好?” 第88章 七寸 如果说有哪些时刻,让温燃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浪漫又不切实际的梦,那一定和薄祁闻一起登上游艇的这个夜晚。 临近午夜,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震撼又充满现代科技感地亮着。 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夜色朦胧而神秘。 登上游艇舱室,室内灯光逐个亮起的瞬间,温燃呼吸都轻了。 眼前呈现的所有,都是她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明明只有几十米长度的空间,却价值几千万,这 是薄祁闻这样的人才配拥有的世界。 而今这一切,却被薄祁闻随手一掷千金,就这么梦幻地送到她眼前,作为她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米白色柔软高级的沙发上,放着一大束鲜花,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未拆封的双层生日蛋糕,香槟,果盘,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糖球。 薄祁闻抬腕看表,发现还有几分钟就到凌晨,牵着温燃在沙发上坐下。 解开蛋糕盒上的丝带,薄祁闻不紧不慢道,“订得比较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温燃看着淡粉色鲜花蛋糕,声音都在颤,“……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她去年在别墅对他“表白”,让他吻自己的那个晚上,跟他说的生日是假的。 她根本不是九月份的生日。 而是四月末的明天。 彼时薄祁闻还跟她确认了一下,温燃是不是在骗他。 当下躺在他身下的姑娘登时红了脸,也是神奇,连薄祁闻这样在十里洋场里见惯了画皮的男人,一时都没分清她是过分纯情,还是青涩心虚。 兴许她那会儿的表演天赋就已初现端倪。 明明生活中是很不会撒谎的一个人,那晚居然真的把薄祁闻稀里糊涂地骗过去。 当然,也只是她以为。 薄祁闻还是知道了她真正的生日。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瞧她,眼里几分纵容,“递交给博林的资料那么明显,百度百科一搜你的生日就能出来,你觉得能欺瞒我多久?” 不止百度百科。 只是薄祁闻不想说,他早就成了温燃超话潜水的一份子。 超话那些狂热的年轻小朋友,提前一周就已经为温燃的生日做准备。 他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还真能一直憋住不告诉他,弯弯绕绕地要他过来陪。 从薄祁闻眼中读出所有潜台词。 温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透着隐隐不安和愧疚,“那你不生气吗?” 薄祁闻玩味又恶劣地笑,“气什么,气你当初撒谎勾引我?要是你当初不勾引我,我又怎么知道你想要我?” 他是真知道怎么捏住温燃的“七寸”,几句无所忌惮的话,便能让她无地自容。 温燃脸一下就红了,“谁勾引你。” 薄祁闻脾气好好地牵住她的手,哄着她笑说,“是我勾引你。” 男人眉眼荡着风流多情的气韵,眼笑眉舒的样子,可不就是在勾引人。 温燃心跳怦然得不由自主。 下一秒,薄祁闻将蜡烛插在蛋糕上,一个是数字2,一个是数字3。 打火机咔哒一声。 蜡烛点燃。 轻柔而咸湿的海风,摇曳的烛火,混着男人身上清凛好闻的荷尔蒙,像是这世上最好的迷魂汤,将温燃牢牢征服。 眼睫不知何时泛起湿,她听见薄祁闻耐心又温柔的嗓音,“许个愿。” 温燃乖乖对着蜡烛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五秒后。 她睁开双眼,将两只蜡烛吹灭,看向薄祁闻。 第220章 暗昧的浮光流连于他英俊立体的面容上,他的所有,都令她迷恋。 也不知道是他掐的时间太准。 还是凑巧。 对面钟楼大厦就在这时准时响起凌晨悠扬的钟声,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 温燃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向海面的瞬间,不知从哪里燃放的烟花,突然一齐腾空,升到最高处,迸发出绚烂又明媚的烟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绽放开。 巨大的轰鸣声和壮观的景象瞬间霸占温燃所有的感官。 她情不自禁地被牵着薄祁闻起身,来到艉阱区域的左舷,真切地体验这场专门为她准备的烟花秀。 惊喜又感动的时刻。 薄祁闻俯首贴到温燃耳边,用最磁沉低柔的嗓音,对她诉说最柔肠百转的情话,他说,“我最亲爱的大明星,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又一轮烟花浩浩荡荡地升空,炸裂,绽放出最斑斓瑰丽的画面。 色彩明艳的火光倒影在温燃那双澄澈的,被很多人赞誉过的,会说话的琥珀色眼眸中。 她泪光闪烁。 理智也被眼前的所有淹没。 再无办法自持对他汹涌的情感,温燃踮起脚尖,紧紧抱住薄祁闻,像是抱住整个世界。 薄祁闻亦莞尔俯身,迎合她的身高,稳稳回搂住她。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喜欢吗?” 那语调里,是温燃从未从他身上见识过的钟情期艾。 温燃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被爱包围的充盈感,遍布她的全身。 她眼泪快要落下来,笑着说,“怎么可能不喜欢,薄祁闻,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汹涌澎湃的吻落了下来。 薄祁闻手捧着她的脸,吻得很急很深,却又在换气的间隙,突然停下来,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又郑重地看着她,“我不要你觉得我对你好。” “我也不要你感激我,想报答我,才回到我身边。” 这一刻,他眼底不再是儒雅清贵,看淡世俗红尘的通透。 而是浓烈的,深挚的。 属于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渴望得到她的心的迫切。 然而,温燃又怎么会因为感激一个人就和他在一起呢。 她选择他,只因为爱。 她爱他。 这个事实像母亲孕育一个孩子那样坚定不移,无怨无悔,她却从没有向他坦诚过她心底最真切的情感。 温燃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声音沙哑哽咽,“薄祁闻,你怎么也会这么傻,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理解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狠心离开你。” 薄祁闻眼尾泛起红。 却也在笑,他认真地倾听,“那是为什么。” 温燃眼泪像钻石一样簌簌往下落,她垂着眼摇头,所有压抑的情感,像摇晃后的碳酸饮料,随着气泡往外涌。 “不是不爱了,也不是畏惧将来。” “是太爱了,又太怕,怕得不到,留不住,怕痛苦,怕无法自拔,怕永不甘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一早就抽身离去。” “可是,你没有,你放下一切,追了过来。” 她的话像席卷世界的狂风海啸,听得薄祁闻失去理智,发疯一样再度吻上来,把她抱到沙发上压住。 那是温燃印象中两人最绵密热烈的一个吻,仿佛一把火,将两人融到一起,再不分开。 游艇外,烟花秀依旧在尽情地表演。 夜空明亮如昼。 船舱内,是缠杂不清的呼吸。 薄祁闻吻着温燃的天鹅颈,牵着她往下带,气息悠长地问,“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我?” 温燃浑身上下燥得仿若即将自燃。 她支吾着,不由自主地轻喃,“这里……” 薄祁闻堵住她的唇,嗓音含混不清,“就我和你。” 开船的人根本就不在这儿。 要到第二天才会过来接班。 像是吃下定心丸,温燃终于肯舒展自己,那种久违的感觉,让她从心到灵魂都在颤栗。 布料落地的簌簌声音淹没在火花炸裂的声音中。 船舱内气温远比想象中低,唯有对方沸腾的温度,让人情不自禁依附。 神识打散,吞忍的吟咏随着海浪一阵又一阵地漾,温燃只觉自己是一只被撬开的蚌,再无遮蔽地展现,连结。 她为此沉沦,迷醉。 睁开眼,是薄祁闻深邃又迷人的眼,所有频率都是他爱意的宣泄。 风涌潮涨,她听到他最动听的情话,“燃燃,我属于你,永远。” 时间在此凝固。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气力竭尽的那刻,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烟花秀早已结束。 温燃伏在薄祁闻的肩头,汗水打湿她的碎发。 薄祁闻紧搂着她,喘匀气,另一只手拿起茶几上响了好久好久的手机,接通沈念辞的电话。 沈念辞和明婶刚到海城,本想去找薄祁闻。 结果去了医院发现他人不在,也没住院。 关键是周擎也昏迷着,沈念辞六神无主,只能一次一次给薄祁闻打电话。 见他接了,沈念辞松了一口气,开头就是怨,“你到底去哪儿了啊!我跟明婶从北城赶过来看你,你倒好,玩消失!” 也算是餮足。 第221章 薄祁闻心情不错地哼笑,“不是你给人打的电话,现在还怪我玩消失。” 听到这话,温燃轻轻动了动,从薄祁闻肩头困乏地直起身。 薄祁闻低眸看她一眼,凑过去轻轻含住她的唇,流连忘返地亲。 温燃想随便迎合他两下,奈何他太会折磨人了,转眼就又被薄祁闻撂倒在沙发上,温燃都急了,“诶,你别,打电话呢——” 沈念辞那边还骂骂咧咧的呢,听到温燃的声音,立马熄火,反应两秒,电话啪一下就掐断了。 温燃到底把薄祁闻推开。 却不小心碰到他腹部的伤口,听见薄祁闻又可怜兮兮地嘶了声。 温燃神经一紧,这才想起来,她之前要干的正经事还没做。 赶忙直起身,她认真看着薄祁闻纱布掉了的伤口,说,“这有创伤药吗?” 薄祁闻勾着唇,朝斜前方的餐桌扬了扬下巴。 温燃一扭头,就看到桌上放了一塑料袋的医药用品。 随便抓起薄祁闻的衬衫套在身上,她光脚过去取药。 薄祁闻靠坐在沙发上,瞧着她俏生生的背影,啧了声,“地上凉。” 温燃哪有心思管地上凉不凉,她心里只有薄祁闻的伤口。 好在薄祁闻伤口不深,不然刚刚那么折腾,早撕裂了。 温燃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埋怨他,“……也不知道你急个什么。” 薄祁闻厚颜无耻地笑,捏住她的下巴,趁机又亲了一下,“我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憋了小半年了,你说我急什么?” 第89章 失地收复 再下流再亲密无间的事,刚刚也纵容他做过。 温燃本不该脸红心跳的,奈何薄祁闻那双勾人的桃花眸,从没停止过对她放电,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像在调.情。 温燃一颗心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只能在口头上找找场面,故意说,“谁信你呢。” 这话果然对薄祁闻有效。 他闷笑一声,把她拽进怀里紧箍着,“哪儿不信,说出来我听听。” 说着手又不老实地在衬衫里面游走。 温燃被他招惹得轻哼一声,挡住他亲过来的唇,蹙眉,“你都伤成这样了,不许再折腾了。” 薄祁闻知道她在心疼自己,莞尔一笑,“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如此讨价还价的模样,温燃还是头一次见。 难免心中欢喜,她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下,轻声哄着,“等你伤好了的,行吗?” 薄祁闻眼神肉眼可见地柔软起来,俯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低沉磁性嗓音呢喃着,“都听你的。” 温燃心尖痒得一颤,抬眼便对上薄祁闻深邃漆黑的眸。 半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 她现在还有些没回过神……自己就这么和薄祁闻重修旧好,修得比从前还恩爱缠绵,就好像两人分开这小半年,所有情分都没断过。 温燃问他,“你准备这些,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薄祁闻云淡风轻道,“还行,没多少钱。” 海上夜风还是清凉的。 他怕她着凉,帮她把衬衫扣子一一系好,又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盖住她的腿。 果然温燃打了个小喷嚏。 薄祁闻啧一声,忙用手背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发现暂时没发烧,算是放心了。 他说,“今晚想在这儿睡?还是去酒店?” 温燃没见过有钱人的豪华游艇,但想着这里的设施也不会比酒店差,就歪头说,“晚上在这儿睡觉会晕船吗?” 薄祁闻笑,“那要看你自己了。” 说着随意套上裤子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来,朝里头的卧室走。 卧室那边始终是恒温密闭的,空气中荡着好闻的馨香,让人不自觉放松。 后来温燃才知道,这辆游艇是今年的最新款,一千多万美金,薄祁闻只在线上看看样子,就订购了,好在来得及,在她生日这天运送到海城,给她足够的惊喜。 怕薄祁闻当晚再借机折腾。 温燃没答应和薄祁闻一起洗澡,早早洗完出来,钻进被子里等薄祁闻一起睡觉。 期间茹姐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晚上过得怎么样。 温燃嘴角翘了又压平,说薄祁闻带自己去看海上烟花秀了,还说今晚两人在游艇住。 隔着电话茹姐都能嗅到恋爱的酸臭味。 多的话没说,她就嘱咐温燃一句,记得做好措施。 温燃双颊微燥,小声说了句,“他有分寸的。” 这话倒不是让茹姐放心。 而是薄祁闻在这档子事儿上,确实回回准备得够充分。 温燃甚至都不知道那盒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就撕开包装用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么运筹帷幄的人,怕是早就惦记着在这里把她这块“失地收复”。 正腹诽着。 薄祁闻穿着浴袍出来。 昏暗的卧室里。 身后兀地袭来一阵沐浴露的清爽气息,混着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 温燃一扭头,就看到薄祁闻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侧身搂住她。 刚洗漱完,男人口腔里满是清甜的气息,温燃没忍住,配合着和他亲了一小会儿。 眼看又要起火。 她喘息着把薄祁闻推开,吐槽他说,“你真是一点儿也不节制!” 第222章 “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你还让我节制。” 薄祁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真是不管我死活啊。” 温燃噗呲一笑,拱了拱身子,撅着屁股在枕头上躺下,顺便关了灯。 室内本该漆黑一片,却因舷窗透过一小片皎洁清冷的月光,浪漫又静谧。 温燃好喜欢这样的氛围。 特别是薄祁闻也躺下来,一只胳膊把她圈在怀里,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独一无二的心跳声。 莫名有些感慨,温燃眼眶微微泛湿,她轻声说,“薄祁闻,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吧。” 挺矫情的话。 说完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可爱一个人,恰恰不就是她说什么,你都会觉得可爱,都想听,都想回应。 薄祁闻又哪里会觉得她矫情。 他轻笑了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当然是真的,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没有走散。” 这两个字,成功把温燃的眼泪勾下来。 她把头埋在薄祁闻的胸口,闷闷吸着气,“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 薄祁闻顺了顺她的后脑勺,语调悠然地扯唇,“爱情这东西哪有什么道理,你问这个没意义。” 在正好的时间,正好心动。 这就叫命中注定。 温燃像个小孩子一样,抬眸看他,眼睛有点儿肿,“那在我之前,你喜欢过别的女人吗?” 薄祁闻倒还真认真想了一下,“只欣赏过。” 温燃说,“谁?” 薄祁闻说,“在国外上大学时的一个女教授,她学识渊博,为人和善,我遇见她那会儿,她就已经四十岁了。” “……” 温燃觉得他在故意挑好听的说,重新趴在他胸膛上不说话。 薄祁闻却柔声道,“真的,不骗你。” 修白如玉的手,轻轻卷着温燃带着清香的长发,他又说,“老太太信佛,她从小对我要求很严格,尤其在男女之事上,一直告诫我不许乱来,她说那叫yin/邪,犯了佛家忌讳的。” 最重要的是。 当初薄老太太的大儿子,就是纵yu过度而亡,因此薄老太太才会管教得这样严格。 温燃虽不算是虔诚的信佛人。 但这些规矩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她抬起头看薄祁闻,“那我和你?算吗?” 薄祁闻笑,“只要两情相悦,对彼此认真如一,奔着走到一起的想法,就不算。” 温燃又说,“那在遇到我之前呢,你真的打算联姻吗?” 薄祁闻眼神里是过分的宠溺,正因为这份昭然的偏爱,无论他说什么,温燃都不觉得刺耳,都不会不开心。 他揉了揉她的耳垂说,“实话说,是 准备的。” 薄祁闻这样的男人,高贵矜冷,位高权重,具备所有女人对豪门掌权人美好的幻想,他神一样慈悲,也有着神一样不可亵渎的冷漠。 他从年少就和家族斗争,从别人手里夺饭碗。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从来都是张弛有度,目的明确的。 换句话说,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走错一步。 即便抗拒婚姻,可如果婚姻能给他带来的利益足够他,他也还是会毫无感情地走入这样的人生。 要说唯一没预料到的。 就是和温燃的相遇吧。 似有感慨地笑了声,薄祁闻说,“我的人生,就是从你这儿偏离了轨道。” 温燃趴在他的胸膛上,像个乖巧的孩子,听睡前故事一样,虔诚地看着他。 薄祁闻眉眼微垂,眸光情意深浓地看着她,“因为遇见你,我开始想养一束花,也想困住一只雀。” 温燃一颗心脏顿时像被泡在温泉中,暖融融地煮着。 她知道她是那束花,也是那只雀。 但她又不是。 她纯粹,美好,不愿屈服于贫瘠的人生,温柔且有力量。 这样的她,如果被他自私地囚/禁,反倒让他觉得自己玷污了她的美好。 所以,薄祁闻说,“可我是困不住你的,我也不该困住你,你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的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梦想,家人,以及自我价值的实现。” “而在一段真正健康的爱情里,我们应该是平等的,自由的,所以,我放走你,哪怕我那么不情愿。” 在那些见不到她的日子里。 薄祁闻经常去电影院,午夜档,很少的人,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孤独又贪婪地欣赏大荧幕中她生动的一颦一笑。 他发了疯一样想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现在未来,又着了魔一样,想窥探她的生活。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知道她的生日原来在四月,她知道她高中时,作文写得很厉害,其中一篇还入了十佳作文,就是这篇作文里,他知道,她的梦想是在海上过一次生日。 一想到如果他将来的婚姻,是和她一起,生子也是和她,他就忍不住心怀期待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个自我降服的日夜。 薄祁闻意识到,他泥足深陷了。 甚至,白萍生当初还劝过他,说他玩儿的女人还是太少,对这种没未来的姑娘,早就该当成过眼云烟。 结果那天晚上,薄祁闻一反常态,一丁点儿面子都没给他。 装着威士忌的昂贵酒杯,被他随手砸碎,他怒极反笑,“你怎么就能确定我的未来不是她?” 第223章 那是交往这么多年里,白萍生第一次看见薄祁闻喝多失了风度。 位高权重的人,发起火来有多吓人。 白萍生当真半个月没敢再招惹薄祁闻。 当然这些,薄祁闻不会告诉温燃。 他只想让她知道,她有多坚定地被爱着。 温燃也的确感受到了这份爱。 她眼眸定定地望着薄祁闻,眸里的水波在月色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她轻轻笑了,“然后,你默默为我准备好了一切,再接我回家。” 钻石一样的泪滴再度落下来。 薄祁闻指腹轻轻帮她擦拭,可越擦拭,眼泪越凶,他是真拿这个小哭包没办法,只能起身捧过她的脸,用唇一点点帮她吮干。 “别哭了,好不好?” 薄祁闻嗓音微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惹哭你。” 回应他的,是温燃主动又热情的吻。 她紧紧搂住他,他们双双跌在绵软的枕头上,接了一个无比热辣的吻。 喘息的间隙。 薄祁闻闷了声性感的笑,“你确定要这么纵容我吗?” 温燃被他掖着长发,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鹅蛋脸,动情地看着他。 就这么四目相对两秒。 她什么都没说,俯身再度压住薄祁闻,义无反顾地再度吻住他。 第90章 撒野 热恋中的情侣总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饶是温燃这么心里有数的人,也不禁纵着薄祁闻,和他在游艇上一次次厮混交缠到第二天中午。 后来还是白萍生他们电话打来。 她才从被窝里揉着眼睛苏醒。 白萍生知道薄祁闻在海城遇难的事儿,很是气愤,连夜找人调查那几个混混的背景,一有消息就来找薄祁闻。 薄祁闻心里却是早已有数。 警方那边很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和他联系过。 清早海城这边公司的某位秘书还来过一趟,送了几套衣服和早餐。 薄祁闻坐在床边穿上裤子和衬衫,京腔不疾不徐的,“这事儿你甭管,我有分寸。”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说,“我艹了,你这语气,真是薄家内活祖宗干的?” 白萍生一激动嗓门子就大。 温燃就是躺在那儿都听清了。 折腾一晚上,她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真不明白薄祁闻怎么还能这么清清爽爽地起来。 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她侧躺着,揪了揪薄祁闻的衣角。 薄祁闻本来还是一脸冷若冰霜的威严相,转过头看她的一瞬间,那冰霜瞬间便消融了。 他笑了下,摸了把她的脸,“醒了?” 温燃睁着困顿迷蒙的眼,语调不经意透着猫一样的撒娇,“被你和白萍生吵醒的。” 薄祁闻挑了下眉,把白萍生电话挂了。 他俯首过来亲了亲温燃的唇,说,“那现在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温燃禁不住笑,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您是真不把白萍生当人看。” 中午的阳光充裕晃眼。 映得温燃那双琥珀色眸子更为剔透好看。 薄祁闻认真端详起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眼睛很好看,让人忍不住一直看。” 温燃心头一甜,哦了声,“那先生从什么时候喜欢看我的眼睛的?” 情话昨晚说过许许多多遍。 可她还是忍不住挑各种角度来问。 薄祁闻也不扫她兴。 俯首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鼻尖,说,“从你来工作室见我的时候。” 温燃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自己想听什么,一时几分惊喜地眨着眼看他,说了句我不信。 薄祁闻轻笑着揶揄,“瞧瞧,说了你又不信。” 说着兜着她的腰身,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打横抱坐在他腿上。 温燃低呼一声,忙捞起被子遮在身前,可一想自己哪儿没被他看过,又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她接下他的话茬,“你怎么不说你那时候太高冷呢?” 薄祁闻视线从她身前慢吞吞地挪到她粉绒绒的脸上,语调悠长地嗯了声,“我高冷,还准许你个不知轻重的在我这儿撒野。” 温燃咬咬唇,不服,“谁撒野了。” 薄祁闻递给她一个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温燃顿时想到过去,她的确没少对薄祁闻使小性子,估计就她,敢冷着脸主动从他车上下来。 身在其中,温燃没多大感觉。 如今跳出来一看,她一个大学还没毕业,没身家没地位的学生,就敢一次次跟他耍脾气,摆脸色,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过话又说回来。 薄祁闻吻了吻她的耳垂,呢喃说,“可我就喜欢你在我这儿撒野。” 温燃被他哄得有点儿飘了。 她歪头看着薄祁闻,故意叹了口气说,“ 你要是以后能天天这么捧着我就好了。” “这话说的。” 薄祁闻谑笑道,“好像我现在哄你是装的一样。” 他手不老实,在她腿根上游移,“不然我再给你好好表现表现?” 温燃登时提上一口气,真是怕了他了。 她按住他的手,“您好歹三十了,不知道累吗,我二十三的都快累死了,现在腰还疼。” 薄祁闻笑说,“就这点儿出息。” 说完又改揉她的腰,调子也柔肠百转的,“要不下午带你去按个摩,别是昨晚被我那几个姿势折得闪着了。” 第224章 温燃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薄祁闻朗声一笑,说行了行了,不招惹你了,免得生气了又把我甩在一边。 温燃被他抱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的水早就放好了,大片的泡沫上浮着暗红色的玫瑰花瓣。 温燃一个人躺着闭目养神,薄祁闻就在外头靠着舷窗,接打着电话。 等她洗好出来的时候,薄祁闻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 午餐也送了过来。 做演员的,天生就擅长和饥饿做对抗。 温燃看到那一大桌子食物,才有了饿的感觉。 薄祁闻早已阔别昨晚斯文败类的形象,坐在餐桌前等她吃饭,温燃倒好,说你等我一下,我称个体重去。 说完一路快步回到卧室,找到她昨晚无意间看到的体重秤,把浴袍脱下来,站上去。 结果真让她惊喜。 瘦了三斤。 温燃很少这样喜上眉梢,她坐在薄祁闻面前炫耀,“我之前一直低碳饮食,一周都瘦不了三斤。” 薄祁闻手持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从日本空运过来的牛排。 切好了,再不疾不徐地推到温燃面前。 他没什么好眼色地瞧着温燃说,“我看你是活够了,都多瘦了,还减。” 温燃全当没听到。 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和薄祁闻运动就是运动,她一点食物都没吃过,这下是真感觉到饿了,拿起餐叉就塞了一大块肉到嘴里。 薄祁闻本来还想说她两句。 可看她吃起东西那么享受的样子,无奈一笑,切了快酥皮羊腿肉放到她盘子里,“你要真这么想瘦,以后每周来找我一次,何必搞什么低碳饮食。” “……” 温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您想得真美。” 薄祁闻恶劣地低笑起来,把法式焗蜗牛推到她眼前,“多吃点儿,别怕胖,不然我真心疼了,到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温燃唇边抿上一点甜,说是是是,您权势滔天。 薄祁闻轻哼一声,不搭腔。 温燃想到昨晚的事,问他,“所以警方那边到底怎么说的?真是薄家那群人干的?” 薄祁闻品着红酒,不紧不慢说,“严格来讲,也不算薄家人,是陆家的,陆思明,这人你听过吗?” 温燃摇头。 薄祁闻又说,“那陆可媛呢?” 温燃脑中灵光一闪,“她?我认得,那次喝醉被接到你那儿,我和她见过一面,她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像是想通什么。 温燃张了张唇,“陆思明和陆可媛……” “亲姐弟。” 薄祁闻说。 温燃眼中几分不解,据她所知,薄祁闻对陆可媛这个外甥女还是挺关爱的,不然也不会担着得罪陆家的风险,把人接到他那儿去。 可再一想,又觉得好畸形。 陆可媛那么乖巧温顺的女孩子,她的弟弟,却想迫害薄祁闻。 “到底是为什么?” 温燃忍不住问。 薄祁闻撂下酒杯,眼中蕴着几分凉薄和嘲讽,“他恨我,恨我这些年对待这群孩子厚此薄彼,恨我的身份,恨我未来很可能和他母亲抢夺继承权。” “……可你不是放弃了继承权。” “是啊,”薄祁闻往后一靠,眉眼清淡地笑,“但你要是薄家的掌权人,你会把偌大的家业,交给这些人吗?” 温燃不懂这些。 但懂换位思考。 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薄氏再度辉煌是经由薄祁闻之手,他走了,薄氏也很明显地走了下坡路。 如果她是薄老太太,坚守薄家这么多年。 也会思虑再思虑。 更何况,陆思明还是这么个狼子野心,为了利益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温燃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你打算怎么办?重新接受薄家吗?还有陆思明,他以后……要是再伤害你——” 薄祁闻看出她又紧张了,嘴角翘起很受用的弧度,“伤害不了,我说了,我有分寸。” 他又给温燃夹了一些意面放到餐盘里,好声哄着她说,“现在你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壮一些,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说着,煞有介事地眯了下眼,“你都不知道昨晚你多柔弱,我还没到底你就哭了。” “……” 温燃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下流话,脸一热眉头一拧,抬腿蹬了他一脚。 薄祁闻朗声大笑起来,肩膀都有几分颤抖。 怕她生气,又忙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送到她嘴边,张嘴啊了声,“甭气了,吃口蛋糕。” 温燃是真拿他没辙。 又抵不住心里小鹿砰砰乱跳,凑过去吃了口蛋糕,也算饶了他。 回头吃了两口面。 她还是忍不住唠叨,抬眸说,“那你不许再受伤。” 薄祁闻嘴角噙着的弧度就没下来过,他缓慢眨眼,点了点头,“骗人我就是温燃的狗。” “……” 温燃还蛮期待他做自己的狗的。 - 那天温燃任性地没回任何人信息,很沉浸地和薄祁闻度过了一整天的时光,庆祝自己二十三岁生日。 俩人对海城都不熟悉,但薄祁闻还是亲自开车带她泡了一次私人温泉,去了游乐园,玩了很多项目,看了晚上的烟花秀。 从游乐园出来,两人又去看电影吃饭。 第225章 就这么行程饱满地玩到十二点,薄祁闻接到茹姐的催促电话,不舍地把温燃送回酒店。 北城那边有些事需要薄祁闻回去处理,不能再耽搁。 温燃这边也要回去拍戏。 也不知道两人要异地多久才能见下一面,温燃心里空落落的。 薄祁闻没急着让她下车,在车里把她抱过来,亲了好一会儿,说,“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所有,我就来你身边陪你,行不行?” 温燃眼睛有点儿红,笑说,“真的?你真能吗?” 薄祁闻扯了扯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温燃抿唇点头,过去抱了抱薄祁闻,“那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 一板一眼的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薄祁闻挺受用地勾起嘴角,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拖长语调,“好,都听你的。” 温燃又说,“也不许做危险的事。” 薄祁闻就差发誓了,“绝不做。” 有他再三承诺,温燃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而且她也相信薄祁闻,能把一切障碍扫除好。 眨眼迈入五月,温燃辗转到平城拍戏。 因为要赶进度,那一个月大家都在连轴转,温燃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和薄祁闻聊天,两人的微信都快成了留言板。 饶是如此,两人对比彼此的惦念也没消减过。 即便是只言片语,也依旧保持热恋般的浓情蜜意。 温燃一直以为薄祁闻在处理家族企业里的纷争恩怨才导致分身乏术。 殊不知他的处境远比她想象中要艰难。 就是这个月的月中,网络突然爆出关于薄家极其轰动的新闻——薄家长公主薄轻霜的儿子,陆思明,去年醉酒肇事撞死人一直取保候审,今年又因买凶.杀.人,数罪并罚,判了无期徒刑。 无独有偶。 就在这条消息刚爆出没多久。 另一条爆炸新闻也登上了热搜—— 薄氏集团前任继承人薄祁闻,涉嫌以慈善资助名义,诱骗未成年少女,进行权色交易。 而这位“未成年少女”。 就是当红女星温燃。 第91章 壮士断腕 薄家这场继承权和股权的斗争持续多时,在旁人眼里,是早就该落幕的一出戏。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这场戏落幕的方式竟是玉石俱焚。 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在薄祁闻宣告与薄氏割席的情况下,薄老太太还是想把继承权留给了 薄祁闻。 按照各路营销号爆料的说法,说是陆思明为了母亲能得到薄家的继承权,出此险招,他身上本就背着官司,不怕再多一桩。 事成,他和母亲得偿所愿。 事情败露,他也不过是罪名多加了一项。 他早就活腻了。 薄祁闻在他们眼里,始终是个外人,他不信薄老太太会真的会为了薄祁闻把亲外孙推入绝路,就算东窗事发,也不一定查得到他头上。 然而想得再周全。 也经不起命运这只大手抽丝剥茧。 陆思明低估了薄祁闻在京圈的势力人脉,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这位小舅舅当年还在国外学过格斗,只当他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需要助理时刻在身边伺候的公子哥儿。 他从没认真了解过薄祁闻这个敌人。 自然无法除掉他。 薄祁闻也不是活菩萨,对谁都能保留一份慈悲心,像陆思明这样一枚定时炸弹,最佳办法,就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引燃它,除掉它。 薄祁闻很早就开始布局了。 他的手段多凌厉狠辣,薄家人鲜少能见,以至于根本没人告诫过陆思明。 就连薄轻霜都是懵的。 她不知道陆思明私下的这些举动,等她知道时,公安局的人已经证据俱全,过来逮捕她的宝贝儿子了。 对薄轻霜来说,那天无疑是她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天。 陆思明料到东窗事发,心死如灰,薄轻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跪在薄祁闻派来的秘书身前,祈求薄祁闻能网开一面。 那天的闹剧,成了京圈里的一场笑话。 薄轻霜却还保留着一丝希望,去找住在薄祁闻那儿的陆可媛,她在绿意居大门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让陆可媛在薄祁闻面前说说好话,陆可媛也是哭,却不是心疼,而是失望至极。 她愤愤甩开薄轻霜,扬声喊着,“你别指望我去给陆思明求一句情,他不配!你也不配!你一个做母亲的,把舅舅当外人就算了,怎么还能纵着陆思明做这样的事!那是一条人命啊!你知道舅舅的秘书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吗!” “当初你逼我去嫁人,逼我跳楼,是舅舅救了我,你有感谢过他一句?你眼里就只有陆思明这个败类!你现在还想让我为这个败类求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休想!你做梦!” “他能变成今天这样也都是因为你!你从小惯着他,不好好教育,只知道给他擦屁股!” “陆思明这样的人就活该一辈子在监狱!!” 骨子里到底残存着一份骄傲。 薄轻霜哪受得了自己亲女儿这样辱骂自己,扬手就给她一巴掌。 后来还想打她,是绿意居的两个保镖过来把人拉开。 沈念辞就是那会儿端了一盆凉水出来,直接朝薄轻霜脸狠狠扬过去,大骂一声“滚”。 第226章 薄轻霜颜面尽失,急火攻心到晕厥过去,是秘书叫了120才把人送走。 本来这场闹剧,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 可薄轻霜这人生性争强好胜,机关算尽,即便跌入谷底,也要拉着薄祁闻陪命。 于是在薄家和薄氏都乱作一团,舆论喧嚣四起的时刻,她找到社交媒体,爆出了关于温燃的负面新闻。 她很清楚国内的舆论环境。 但凡涉及到女明星的“桃.色新闻”,群众的注意力就一定会被吸引,也一定会有大量下沉市场的男性津津乐道这件事。 果不其然,新闻一经爆出,和温燃有关的关键词条,就迅速霸占了各个媒体的头条。 所有人都想抢一口流量的饭,新闻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博人眼球。 爱吃瓜的网友在这时也纷纷考古。 从温燃出道就进了唐义康的训练营,到她搭上金子坤,参演电影《沉默的谎言》,最关键的,她还是博林旗下的首推艺人。 现在的地位更是博林一姐。 博林又是谁的公司,大家都心知肚明。 种种证据之下,那些被收买的营销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薄祁闻和温燃之间的“权/色交易”坐实。 更有甚者,称温燃在未成年时就已成了薄祁闻的枕边人。 还说是她主动爬上薄祁闻的床。 薄祁闻也是为了她,没和蔡艺敏联姻。 此起彼伏的“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静的微博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 所有人都在等待温燃或是薄祁闻一方的回应。 一些早就看不惯温燃的黑粉也坐不住,流窜在各个平台跟风抹黑温燃,好消息是,站温燃这边的人也有很多,说温燃和薄祁闻很配,甚至还有人脑补出一部豪门x女明星的言情小说。 当然也不乏好些个媒体试图联系温燃这边,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茹姐拒绝了。 那时温燃在杭州拍戏。 取景原因,所有人都在加急进度,不敢有一点耽搁。 温燃也是在拍完她那场戏,回到保姆车上,才知道这件事闹到了什么地步。 茹姐在电话里相当恼火,骂了好一通的脏话,之后才问温燃,她在剧组这边状况怎样,有没有记者媒体来找她麻烦。 温燃看着平板上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很轻地皱了下眉,说,“没有,剧组这边拍摄环境很封闭,保密性很好。” 什么代拍,私生,都被清走了。 茹姐顿时舒了口气。 她安慰温燃,“你在杭州好好拍戏,网上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这边会帮你处理。” 温燃把平板还给面色紧张的胡雅米,很轻地笑了下,“你帮我怎么处理?压热搜吗?还是出律师函告黑?” 茹姐说,“按照现在这个热度,也只有压热搜最直接。” 她无奈道,“难不成你要去亲口解释你和薄祁闻的关系?你还要不要——” 温燃打断她,“为什么不能。” 她语气很冷静,“那些都是没根据的谣言,我为什么不能澄清?” 茹姐刹那无语,没忍住笑了,“你澄清什么,澄清你跟薄祁闻没在一块儿?还是你当初不是靠着他进圈的。” “还有温燃,你现在在事业上升期,任何风吹草动对你带来的影响都很大,直接出律师函告黑就完了,你也说是流言,那些人站不住脚的,何必跟他们纠缠。” 听茹姐语调急切起来。 胡雅米几个没太敢吭声,只有随行造型师过去给温燃补妆,她半小时后还有几个镜头要拍。 温燃安静听着茹姐的话,从始至终没有一点急躁,她说,“我知道在你眼里,事业比一切都重要,可在我眼里。” 她轻吸一口气,“那是我爱人的名声。” “他从没诱骗过未成年少女,他是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君子。” 这些话像淤堵在胸腔里海绵。 说出来温燃才能畅快地呼吸。 茹姐也没想到温燃会是这样的表态,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女艺人,拎得清的,拎不清的,可从没有任何一个女艺人,让她这样没办法。 理智上,她觉得温燃在感情用事,可感情上,她觉得温燃说的也没错。 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讲,没有薄祁闻,就没有现在的温燃。 如果一个艺人,为了所谓的前程,忘恩负义,那么这个艺人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发展。 犹豫一番,茹姐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觉得事业对你来说没那么重要,那我也无话可说,你是薄祁闻叫我带的人,我该说的都说了,也算尽到义务了。” 温燃说,“茹姐,我知道你想保护我,谢谢。” 茹姐嗯了声,语调轻快地开起玩笑,“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你不是爱豆,谈个恋爱很正常,说不定你一澄清,反而能虐到粉,有句话不是很流行么,黑红也是红。” 温燃笑了,“我没想那么多……你不生气就行。” 茹姐耸肩,“我生气有用吗?行了,反正你自己决定吧,有想法了告诉我,我帮你把把关。” 温燃嗯了 声。 那天下午电话挂断没多久,温燃就被叫去补镜头。 这部戏的导演要求是出了名的严格,每个画面都抠得很细致,温燃不敢分心。 可纵然如此,导演也看出温燃状态有点不对劲。 第227章 导演人不错,加上知道了今天的新闻,主动提出让温燃早点收工。 温燃愣了愣,说,“可是这个景明天不就拆了吗?” 导演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了。 回到保姆车,薄祁闻的电话已经打来好几次,胡雅米怕这个导演,就没敢给温燃送过去。 好在薄祁闻好说话很多。 知道温燃在忙,他就告诉胡雅米,等温燃回来,叫她给自己回个电话。 温燃在车上坐下,听到薄祁闻在等她,说不清为什么,眼眶一下便涌上酸意,眼睛都红了。 胡雅米知道她心里不痛快。 在网上被那么多人骂,谁心里能痛快。 可再多安慰,也没有温燃亲自和薄祁闻说说话来得有效。 胡雅米很有眼力见儿地起身,跟温燃说,“你跟薄总打电话吧,我去外面待会儿。” 她下了车,把不算大的空间都留给温燃。 温燃提上一口气,给薄祁闻打电话。 薄祁闻秒接。 还是那样磁沉清润的嗓音,透着成熟男人的温柔宠溺,问她,“都忙完了?” 温燃垂眸,吸了吸鼻子说,“刚忙完。” 薄祁闻听得出来,她这会儿心情不大好,静默两秒,他说,“晚上有空吗?我去找你?” 温燃说,“你回国了?” 昨晚薄祁闻还告诉她自己在洛杉矶。 薄祁闻笑,“今天就回来了,现在在北城。” 他侧身看了眼被保姆阿姨推着在宅子晒太阳的薄老太太,平声静气道,“回老宅了,在老太太这儿。” 温燃啊了声,有些意外。 薄祁闻哼笑了声,道出缘由,“她想用薄氏集团作为砝码,叫我放过陆思明。” 温燃呼吸一紧,“你同意了?” 薄祁闻耸肩,“还在思考。” 说着,他碾灭半截烟道,意味不明地凉薄一笑,“不过现在看来,我不打算再放过他们母子俩了。” 温燃讷讷道,“为什么。” 薄祁闻挑了下眉,语调轻飘,“因为你不开心了。” 心口像是被小锤子轻轻一击,温燃心神都跟着颤了两颤。 甜意冲淡烦闷涌上心头。 温燃老实说,“我其实还好,我不开心是因为……因为他们那样说你。” 还那样污名化他们的关系。 她和薄祁闻,从不是什么权色交易,他是她的少女心事,是她的一腔孤勇,是她命运里的唯一。 薄祁闻却是一点儿紧迫的样子都没有。 他还有心情笑,“说我什么,说我跟你权/色交易?诱骗未成年少女?这种胡编乱造的话,一封律师函就老实了,到最后谁会信?” 温燃没想到这些谣言薄祁闻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瞬间都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薄祁闻安抚她,“放心,不会影响我什么,我没那么不堪一击,再说这些本就是假的,就更没必要怕。” 薄祁闻永远是运筹帷幄的。 好像在他这里,天塌了都不是一件大事。 薄祁闻哄着她说,“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很快热度也会——” 温燃知道他要像以前那样处理,急忙打断他,“你是想保护我,还是不想承认我?” 姑娘语气急切。 像是心里系了个疙瘩,需要薄祁闻亲自解开。 薄祁闻这才意识到,温燃还在在意上次那件事——那次绯闻,她是期待的,期待他能公开她们的关系。 可他叫她失望了。 是真没料她心里还揣着这件事。 薄祁闻心头无端一跳,蹙了蹙眉,既觉得内疚,又觉得好笑,他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想承认你?” 男人语调正经起来,乃至谆谆,“我是想保护你,保护你的梦想,你能明白吗?” 即便知道他心里这么想的。 可亲耳听到,温燃还是觉得踏实和温暖。 她轻咬了下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说,“既然你不怕,那我就无所顾忌了。”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怎么壮士断腕似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燃语气坚定,“我想保护你。” “……” 笑弧滞留在嘴边,薄祁闻半眯起长眸,眼底深浓不解又动容的情绪,如春水一样缱绻荡开。 下一秒。 他听到他心爱的小女朋友,斩钉截铁地说,“薄祁闻,我长大了。” “这次,换我保护你。” 第92章 白色君子兰 信息时代,人类的每一天都被各种各样的新闻入侵大脑,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在说,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 可即便信息迭代那样快。 也始终有人记得,这一年的五月十号,天朗气清的下午。 处在漩涡中心,被全网围观议论的女主角温燃,发布的那条关于她和薄祁闻所有风波的澄清。 没有任何征兆的。 温燃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和自己的内心,剖白给所有人看。 和别的明星澄清微博不同的是,她发的是图片,图片里是两页给粉丝的手写信。 薄祁闻是去机场的路上看到的那条微博。 沈念辞转发给他的。 沈念辞都疯了。 她说:【qaq呜呜呜呜哥你快看!!!!!呜呜呜温燃文笔怎么能好成这样啊!!!我要粉温燃一辈子,我要做她站姐,我要给她做一辈子数据!!!!!!】 第228章 看到温燃两个字。 薄祁闻眉头微蹙, 第一时间点开两张图片。 照片里,是温燃清秀好看的字迹,这么些年都未曾改变。 她对粉丝说,很抱歉,没有起到好榜样,占用这么多公共资源,也很抱歉让粉丝们为她操心。 这一路以来,粉丝们为她的付出她都知道,她能清晰感受到大家的爱,何其荣幸,同时也时刻警醒自己,做好演员的本职工作,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不辜负大家对她的喜欢。 奈何这世上的很多事,并非她想,就能做到。 她可以控制好自己面对镜头的每一个微笑,控制好体重永不超过九十斤,控制好每句台词的眼神和语调,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是的,她控制不住,她爱薄祁闻。 这份爱并非旁人口中随口污蔑的权色交易,而是她十五岁开始,就埋藏在心底,一场酸涩晦暗的少女心事。 他们相遇在崇明寺的佛堂里。 他白衣黑裤,如同坠入凡尘拯救众生的神。 他年轻,英俊。 风华正茂。 相反,那时的她,只是每天只能吃饱一顿饭的穷学生。 她从没想过她的神会低下头看她一眼,她只是期望,自己可以再努力一点,再聪明一点,考出更好的成绩,让他看到。 事实上,小小的她努力了。 因为薄祁闻的资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用为生活发愁。 她可以穿着温暖的衣裳,坐在明亮的教室,认真听课,可以和大家一样,在午休时去食堂吃饭,吃三菜一汤。 在十五岁的世界里。 她生活第一次可以那么简单。 她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发愁,她所有关于人生的积极想法,都源于薄祁闻。 她想努力学习,名列前茅,考上北城的大学,这样她就可以和他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他是她的恩人,她的长腿叔叔。 是她灰调人生中最初的救赎,唯一明亮的色彩。 可惜好景不长。 这种平静而美好的生活,在那一年的第二个学期就被打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班上一些同学开始排挤她,捉弄她,霸凌她。 为了学业,她一直努力忍耐,直到某天,因为一条裙子,她被举报,从贫困生的列表中除名。 那条裙子价值三百元。 尚且年幼的她并不懂那是一个大牌的a货,是朋友看中一件外套,说两件一起买,能打八折。 当时正处于换季。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买过新衣服。 她喜欢那件裙子。 如同青春期所有少女一样,她也渴望美丽。 刚巧那段时间,收养她的温奶奶在 城西起早卖菜赚了一些钱,知道她喜欢,就塞给她两百块钱,让她和老板讲讲价,能不能便宜些。 就这样,在朋友的软磨硬泡下。 老板从八折,给两人优惠到了七五折。 周一开学那天,她穿着新裙子,心情很好地坐在教室里,可第二节课下课,她就因为这条裙子被叫进老师办公室。 老师面色严肃,跟她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这条裙子以后不许再穿了,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打扮得太花枝招展对其他人影响不好。 第二件事,是她这学期的贫困生资助名额取消了,以后也不会有。 原因很简单,她被举报用助学金买名牌穿。 她记得很清楚,那位老师揪着她的裙摆,面露不屑说,“这条裙子专柜要三千多,你把助学金这么花,对得起薄先生的资助吗?” 听到这话,她脑子瞬间就懵了。 她是个连有线电视都看不起的穷学生,她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名牌。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 那位女老师都表示很失望,老师说,就算是三百块,你觉得很便宜吗?有多少贫困生连三十块的衣服都穿不起。 最终,她流着眼泪回到座位,泪水把书本打湿,前前后后看她不顺眼的那些人却在旁边得意窃笑。 那是她最晦暗的青春。 看似有了希望,却又毫无希望的十五岁。 然而那时让她最难过的,是她再也见不到薄先生了。 即便她去北城。 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她也不可能再得到他的信赖。 巨大的羞耻感,负罪感,不配得感,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甚至忘了为自己辩驳,重新穿上洗的发白的衣服,坐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孤僻自闭,不言不语。 或许是旁人的冷眼嘲笑承受到极致。 那一年,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某天放学回家,她看到温奶奶重病晕倒在地时,达到了极致。 她永远记得。 那天是暴雨天。 她坐在地上抱着温奶奶,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120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温奶奶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未来多少医药费等着她们承担。 她的前方好像是一片黑暗的悬崖。 她无路可去,唯一的选择就是跳下去。 然而,就是那样戏剧化的。 温奶奶破旧的智能机在那刻收到了一条信息。 她满脸泪水地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那是幻觉。 不是垃圾短信。 第229章 也不是班级通知。 而是一条来自北城的信息,和一条银行卡收款短信。 信息说,您好,季椿同学,本学期的助学金已打款,请注意查收。 祝您学业顺利,生活顺心。 ——薄祁闻 这条信息,还有薄祁闻那三个字,如同坠崖前倏然抓获住她的一只手,让她濒死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就在那一刻,迷茫又绝望又窒息的她,瞬间卸下身体里的所有重担,捂脸痛哭起来。 即便她知道,这并不是薄祁闻亲手发送的消息,只是打助学金的统一模板,可她还是在那瞬间,重新拾起生的希望。 那天的后来,120准时到来。 温奶奶被及时送到医院,成功救治。 她用薄祁闻打给她的助学金,付了对她来说极为昂贵的医药费。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认定了,薄祁闻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她甚至给薄祁闻打了一个电话,她想亲口和他说一声谢谢。 然而,巨大的阶级差横亘在他们中间,她根本不可能亲自联系到他,即便电话打通,她听到的也只是秘书室的姐姐温柔有距离的声音。 那个姐姐说,薄总现在在开会,您有什么话可以留言,我会帮你转达。 她哭得泣不成声,哭到什么都忘了。 只知道说谢谢,说谢谢薄先生给转的那笔钱,谢谢薄先生救了她和奶奶的命。 或许是她的行为感动了那位秘书。 在许多天后,她收到了薄祁闻的回信,他可以和见她一面,在北城。 秘书早早为她和奶奶置办了飞机票。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坐飞机。 她从没那样激动过。 像做梦一样,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薄祁闻。 薄祁闻还是那样温和仁慈,英俊清贵,他没有提起她被取消助学金名额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关心她的学业。 她也不敢开口去问这件事,问他为什么还给自己打助学金。 她不敢。 她怕薄祁闻对她失望。 那天的最后,她问薄祁闻,可不可以给她取一个名字,她想改名字。 让她意外也很荣幸的是,薄祁闻没有敷衍她,没有拒绝她。 相反,他端着茶杯,静默凝思许久,莞尔说,“那就叫‘燃’,燃烧的燃。” 他还笑说,“如果你不喜欢冬天,那就让火光温暖你。” 那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薄祁闻这样的贵公子,并不只有满身的铜臭味,他还有文人的浪漫与风骨。 和无数少女暗恋自己喜欢的男生一样,她从北城回去后,迫不及待地把名字从季椿改成了温燃。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的名字,是喜欢的人为她亲自取的。 都说人经历过生死,会看透看轻很多事。 从那之后,蜕变成温燃的她,也多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她不再畏惧旁人的眼光。 不再惧怕别人的排挤与霸凌。 那个“燃”字,就像薄祁闻亲手烙在她身体里的印记,就这么一路保护着她跌跌撞撞地成长。 但可惜,她与薄祁闻的缘分太浅。 从那之后,薄祁闻再没来过崇明寺,她再也没见过薄祁闻。 只有每年的助学金,按时打到她卡里。 祝她学业顺利,生活顺心。 再然后,就是高考,她高考失利,第一年与北城的学校失之交臂,等第二年复读完,成功考到北城时,薄祁闻也为拓宽商业版图去了海外。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两人唯一一丝联系也早在她第一次高考后就断了——按照助学金的规定,薄祁闻只资助她到高三。 虽然很残忍。 但这就是事实。 在十八岁温燃的认知里,薄祁闻是她即便再努力,也永远够不到的,天边的月亮。 他却是她这片贫瘠土地上,唯一盛开的白色君子兰。 她感激他。 深深爱慕他。 正是这份延绵无期的暗恋,让他的存在永不凋零。 她依旧渴望再次和他相遇。 第93章 认定你 随着最后那句话收尾, 第一张照片里的内容到此戛然。 薄祁闻盯着她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眼睫难以自持地轻颤,好似有山洪海啸涌上,牢牢堵住他的心口,喘不过气。 眼眶燠热,他迫不及待地划到下一页。 又是一张写满清秀字迹的白纸映入眼帘,白纸上,依旧是她对他浓长爱意的表达。 她说,命运对她真的很眷顾,让她在二十二岁这年,兜兜转转再次遇到薄祁闻。 和十五岁时不同的是,她不再是那个被生活碾磨得几乎破碎的小女孩,她已经是可以自食其力,供养自己的大学生。 可即便如此,在见到他时,她也还是无法淡然从容。 她像是在丛林中迷失方向的蝴蝶,无论怎么振翅,都无法控制重见他的忐忑与欢喜。 她始终记得那天在他的工作室面试结束后,她握着楼梯扶手,大口大口地呼吸。 眼泪湿哒哒地掉落在地上。 那是她长达七年的,无声又无望的暗恋。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中间始终横亘了太多阻碍,阶级,地位,财富,认知……即便她有幸和他有一段缘,那些障碍也不是用真心就可以跨越。 第230章 她承认,她是个懦夫。 她害怕未来的自己不被选择,也害怕摧毁薄祁闻固有的人生。 所以,她选择了和薄祁闻分手。 她想,就这样吧。 起码她曾经拥有过,她没有遗憾。 兴许旁人提起她时,还能夸赞她是个有骨气的前女友,而非纠缠在他身边图名图利的金丝雀。 没有她的薄先生,人生也不会面临脱轨和抉择,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他应当很快就会忘记。 可往往一个人想得越明白,就越是痛苦。 分手的那段时间,成了她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日子,她突然就不知道人生该怎样走下去。 她好像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薄先生的陪伴。 这种活生生的,带着爱意的剥离,如同扯着骨头连着筋,几乎每个夜晚,她都在想他。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 原来薄祁闻早已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痕,是她一辈子也无法痊愈的沉疴旧疾。 她好像,永远也忘不了他。 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让她感到惧怕,她开始屏蔽一切关于薄祁闻的消息。 可越是逃避什么,什么就越出现在她眼前。 无论她怎么刻意不去想他。 他的身影和痕迹总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像一场精心布局的猫捉老鼠游戏,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一块奶酪,试图引诱她,重回他的陷阱。 她不知道薄祁闻到底想要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的意志力在不断的被“诱人的奶酪”瓦解。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住,想要认输认栽的时候,薄祁闻突然亮了底牌。 那个阴雨连绵的雨天。 他亲手执伞,在崇明寺的山脚下等到了她。 原来他从没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说服她回到自己身边,做没名没分的露水情人。 他只想扫清一切障碍,再接她回家。 她说,其实她在那一刻,就已经心软臣服了。 她想,即便薄祁闻不做这么多,她也愿意再陪他走一段,直到他腻了,不再需要自己……就算是还给他的恩情。 可是,没有。 薄祁闻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过她。 也从来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哪怕与薄氏割席,他也说和她没关系,是他不想再过这样争名夺利的人生。 她说,爱一个人,再好的模样,又能是怎样呢? 人生贫瘠的她不知道,也没见过。 她只知道,薄祁闻能给她的,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哪怕未来等待她的,并不是圆满的结局,她也愿意飞蛾扑火,和他再试一次。 正因如此,今天的她,才会亲手写这封信,展露到公众眼前。 因为她无法忍受,那些不认识他们的人,编纂莫须有的谣言,污蔑这世上对她最好,最爱的人。 她说,无论旁人怎样看待,在她心里,薄祁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他是清正君子。 是她最忠贞不二的爱人。 为了他的清白,她愿意和这个世界为敌,哪怕代价是她的前程。 当然,她也要和她的粉丝们说一声道歉。 也许这封信发出来,粉丝和经纪人的努力都会白费,也许会有很多人骂她恋爱脑,但她都不在乎。 她的人生本就是自由的。 她拥有选择一切的权利,也做好随时被这个时代抛弃淘汰的准备。 她承受得起。 最后,她说,谣言止于智者。 希望每位公民,都能对这个社会做出正面的,积极的,有益的事。 以及,她爱她的粉丝们,也感谢大家一路支持陪伴。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她都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开心快乐地面对生活。 …… 到此为止,温燃的那封信才彻底结束。 薄祁闻心里却下了一场温柔的,潮湿的,连绵不休的雨。 眼前走马灯似地浮现出温燃十五岁,和二十二岁时的模样,每一帧,都镌刻清晰。 他从没想过,原来她的爱是这样滂沱而隐蔽。 她说她何德何能。 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荣幸的那个。 轻抒一口气,薄祁闻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太过复杂的心绪,五味陈杂地堆积在心里,是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无措心慌。 他好像突然就与那些沉迷于恋爱中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当下连眼眶红了都不知道,下意识就拨打那个熟念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都没接。 薄祁闻喉头干涩得发哽。 好在不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了,那头响起温燃温软的说话声,她说,“薄祁闻?” 湿漉漉的腔调,透着一点隐约的鼻音。 让人忍不住猜,她是不是刚刚哭过。 薄祁闻垂下浓长的眼睫,很轻地笑了下,语调是浓稠的化不开的爱意,“写那么多字,手累不累?” 回应他的,是一小段沉默。 隔了好几秒,才听到温燃微微发哽的声音,透着一点难得的撒娇,“……嗯,挺累的。”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低哑又愉悦的笑。 温燃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境况,和她亲手给薄祁闻写情书,再当众读出来也没什么不同。 第231章 她怏怏不悦说,“你别笑。” 再笑她就要羞耻得找个地缝了。 薄祁闻笑止不住,态度却挺端正,他说,“好,我不笑。” 说完又哄她,“要不要我过去给你揉揉?” 温燃:“……”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会呢? 薄祁闻抬腕看表,软语柔肠,“给我两个小时,我去杭州找你。” 温燃心下登时涌上一股熨帖。 转眼薄祁闻又安抚她,“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这些话,温燃听过不知多少遍。 可每次听,都像有着让人无法抵御的汹涌能量涌入她的身体。 薄祁闻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感受到她此刻需要什么。 眼眶再度不争气地酸软起来,温燃破涕为笑,说,“嗯,我什么都不怕。” 那时她想,最多退圈不做演员,又没什么大不了。 她卡里那四百万够她去海边开个民宿了。 可到底是年纪轻。 嘴上能pua自己说不怕不在乎,心里却还是有些应激。 在发完这通微博后,温燃没敢看网络上的反馈。 她怕喜欢她的人失望。 也畏惧站在制高点,被全世界人各个角度审判。 到这时温燃才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强心脏,其实一点儿也不强,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23岁女生。 为了防止内耗,温燃瞒着胡雅米她们随便套了件衣服,戴着帽子口罩就出门散心了。 她对杭州不熟悉,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市区里一个人瞎溜达了好半天,才想到去最出名的西湖看看。 那天是工作日,西湖边人不多。 她在湖边吹了吹风,散了散步,突然就很感慨,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了。 而这种普普通通的生活。 其实很美好。 人生在世短短不过数十载,名啊利啊,好像真没那么重要。 内心莫名感慨着,她不禁把这个想法发给了蒋雅和,之后才打车回去。 也是下车付钱的时候,她才看到胡雅米和茹姐她们几个发疯一样找她。 下车后,温燃点开了微信。 果不其然,微信消息多得要爆炸。 几乎所有人都来找她。 温燃一瞬间感到压力,就只点开了茹姐的消息,她没敢细看她都说了什么,只回复她:【你放心,我没事,我现在在外边呢,想一个人待会儿】 信息刚发过去。 茹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燃感觉自己像个一时冲动做错事的孩子,当下冷静下来,语调都带着几分幡然醒悟的小心翼翼,她低低叫了声,“……茹姐。” 茹姐语调很凶,“我不是说了吗,你干什么之前先跟我沟通一下!你倒好,这么冲动!你是真不管我们死活啊!” 温燃愧疚抿唇,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茹姐都气乐了,她说,“失望什么望啊,我就是担心你,我跟胡雅米她们找你好久都找不到,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温燃说,“没出事,就是出去遛遛弯,现在已经回来了。” 边说温燃边上酒店vip电梯。 茹姐那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说,“你以为我在骂你发微博那事儿?” 温燃哽住,“……不是吗。” 茹姐瞬间无语,她说,“你没看现在热搜吗?” 温燃脑子空白一瞬,有些理解茹姐的意思,但又不太敢相信,“……他们没骂我吗?” 茹姐长叹一口气,“大家骂你做什么,大家该骂的是那些造.黄.谣的人吧。” 她懒得跟温燃解释了,说,“你去看微博吧。” 电话挂断。 温燃像个人机,呆站在电梯里。 刚好电梯叮一声响了。 温燃刷卡回到酒店套房,立马拿起手机,点进微博。 她登录的是【吃饱穿暖好睡觉】那个号。 原本是个无人问津的微博小号。 谁知刚登上去,通知就多到爆炸,随手点开几条评论,清一色都是粉丝,叫她燃燃宝贝,祝福她,夸她,鼓励她,还有给她写长长的小作文。 粉丝也相当魔幻地从1涨到7万。 温燃粗略扫上几眼,脑子直懵。 刚巧手一滑,刷新了微博,下一秒就看到她的唯一关注——“b先生有在认真看”在一小时前转发了她公开手写信的微博。 b先生有在认真看:即便与全世界为敌,我也认定你//@温燃burn 第94章 港湾 没悬念的,那天温燃和薄祁闻双双登上了微博热一,热一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爆”。 总的来说,那算是娱乐圈历年来极为轰动的一个下午了,不夸张地说,几乎全网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这不仅归功温燃的公开信微博。 还源于那天下午赶飞机时,薄祁闻转发了温燃那条亲口承认两人关系的微博。 好笑的是,薄祁闻用“b先生”这个账号转发微博时,还有人在下面取笑说是这是哪个痴心男粉,结果没一会儿,网友就从他微博里发现了各种蛛丝马迹。 b先生这个账号从头到尾只发过两条原创微博。 一条微博,是放在露天阳台精心养着的几盆白色君子兰的照片。 另一条微博,则是一个女生的背影照。 第232章 女生坐在豪华游艇内,拿着零食投喂半空中的海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生命力地随风飞舞着。 露天阳台不好判断是在哪儿,可背影那张照片却很好判断。 熟悉温燃的粉丝,稍一对比照片里女生手部的骨骼走势,就能确定那是温燃。 果不其然,没多久这个真相就像病毒一样肆虐传开。 很快就有大批粉丝涌入b先生的微博,跟风来扒更多的蛛丝马迹。 比如,b先生关注的所有微博,都与温燃有关,他长期互动的另一个账号,明显是温燃的小号。 得知温燃的小号,温燃粉丝一个个在超话激动得像在过年。 不过温燃的小号并没什么私密的东西。 都是一些生活边角料和小碎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为了和薄祁闻互动而创建的。 几乎所有微博,都有两人互动的痕迹。 就像她在信中开诚布公的一样,她和薄祁闻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热恋,她很在乎薄祁闻,薄祁闻也很宠她。 很快,这些料就被网友整理出来,发到某瓣上。 热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高,没多久就有金融圈的人冒出来,po出之前参加某科技峰会时有幸和薄祁闻一起拍过的一张大合照。 合照里薄祁闻西装革履,风华正茂贵气逼人,没有任何修图,也没有任何造作的姿态,就只是简单站在那儿,被人随便一拍,颜值就轻松碾压娱乐圈中最顶流那批的男艺人。 这照片惹得很多网友都炸了。 热评第一条就是:我就说娱乐圈里现在都是普男!!!你们还不信!!!! 结果下面有人回她:不是普男多,是霸总长得太牛逼了好吗!!!!就这张脸,谁不心动啊!!我可太理解温燃了!!!什么权色交易啊,太离谱了,人家用得着吗??? 风向的转变有时候就源于几个带头的评论。 此言一出,很多网友都纷纷出来发言,表示深深赞同。 就薄祁闻这个身价条件,女人都是往上扑的,就这样他还能花重金捧温燃,那不是真爱是什么?人家俩人感情这么好,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 当代网友不仅网速快,连行动力也是超强的。 那些造谣的营销号很快就被攻陷,全网舆论也迅速变成“温燃薄祁闻好磕”。 有些滑稽的,薄轻霜用来反击薄祁闻的最后一点攻击力也被轻松化解。 没人知道那个下午薄轻霜有多气愤多崩溃。 她不仅没搞垮薄祁闻。 没动得了温燃。 就连博林传媒股价都大涨。 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这其实是薄家内部的争斗,说薄家的继承权未来还会回到薄祁闻手中。 或许是这个消息可信度比较高,薄氏集团的股价没多久也跟着涨了。 这些风吹草动,温燃不了解也不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现在网友认知都这么高,并不是营销号随便几句话就能带动风向的时候了。 也没想到,薄祁闻会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出来。 无以复加的甜蜜感瞬间把温燃冲击得魂不附体,好像突然间,有什么重担落了下来。 她无比轻松。 与此同时,茹姐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说就在刚刚,有部制作精良的古装宅斗剧女主的本子递过来,那位制片人很想和她合作。 信息量太多。 温燃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怎么她作了个大死?这个世界反而对她更好了? 她不解地脱下帽子口罩和外套,心里始终没能平静,新消息依旧一条又一条地涌出来,关心的,八卦的,谈合作的。 面对微信里那些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温燃多少有些社恐。 却又碍于脸面,不得不一一回复,表示感谢。 就这么边回复,边不自知地叹了几声气。 门口忽然传来滴滴开锁的声音。 温燃以为是胡雅米过来找她,头都没抬认真打字,结果来人走到她跟前,清霜雪叶一般的绝尘气息兜头落下,一声谑笑在空气中荡开,“这是跟谁说话呢,眉头皱得都要拧不开了。” 低沉温润的嗓音。 心情好时,总有种丝滑磁性的质感。 温燃心下一动,仰头就看见风尘仆仆从北城赶来的薄祁闻站在自己眼前。 活生生的他,画面感冲击感太强了。 惊喜感瞬间在温燃眼中荡开,她不可思议地眨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刚撂下,她就情不自禁地起身,结果脚下一个没站稳,变成她扑到他怀里去。 薄祁闻很受用地搂住她的腰,往身前带,另一只微凉的手帮她揉了揉眉头刚刚皱过的地方,他笑,“当然是在你叹气的时候来的。” 温燃顺势环抱住他,仰着小脸认真端详这个男人。 半月未见,她觉得他的眉目又利落清隽了。 她有些疼惜说,“薄祁闻,你是不是又瘦了。” 薄祁闻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浓情漆邃地看着她,似笑非笑,“这不是想你想的,赶紧过来补补。” 太直白色.气情话,明显是在撩拨她。 听得温燃脑仁儿都酸了一下,心头的欢喜却是止不住的。 薄祁闻嘴角笑意加深,一个公主抱就把她打横抱起,温燃下意识啊了声,手机都掉地上了。 第233章 她说,“我手机!” “手机什么手机。” 薄祁闻嚣张又轻狂,“你男朋 友在这儿,还顾着手机。” 说着就把人抱进卧室。 卧室的床还是乱糟糟的,温燃睡醒起来不喜欢叠被子,就连地上也放着没整理好的行李箱,椅子上还挂了两件明晃晃的胸衣。 看到这些,温燃脸上一热,想阻止薄祁闻,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结果薄祁闻直接把她撂到被子上。 把她乱动的手轻而易举地钳住举高到头顶,直接了当地撬开她的唇,扫荡着她唇腔,卷走她所有清甜的呼吸。 这一吻,像低度数的酒精发酵。 把温燃整个人都泡得神魂颠倒。 可又不算完全没理智,在薄祁闻试图更进一步在她这儿补补时,温燃低喘着说,“别——” 薄祁闻吻着她的耳垂,手上完全没停下来的意思,“别什么。” 温燃红着脸,闷闷说,“没那个……” 话弱弱地说出来。 薄祁闻却早已蕴热脖颈,连带着耳根处的皮肤都透着淡淡的红。 他特别动情时就会这样。 这种和平时儒雅自持所带来的反差感,让温燃分外着迷。 对上他深邃又勾人的眼,温燃有些舍不得他忍着,于是没放开手,干脆揽着他的脖颈,眼一闭。 薄祁闻突然就笑了。 他伏在她肩头,笑得一颤一颤的。 温燃有些气急败坏地睁开眼,轻轻拧了他一下,“你逗我。” 薄祁闻亲了亲她香软的肩,撑起上半身,直勾勾地锁着她,他笑,“没逗你,舍不得你为我伤身体。” 温燃感觉自己快淹死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了。 连理智也快融化干净。 她说,“……就偶尔吃一次药,应该……没什么吧。” 薄祁闻还是笑,俯首又吻住她的唇,这次明显理智多了,嗓音含糊不清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说话间,薄祁闻帮温燃把蕾丝花边提上去。 温燃轻轻喟叹一声,心尖儿都颤了两颤。 薄祁闻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浴室在哪儿?” 温燃羞红了半张脸,侧身把头埋在被子里,朝斜后方指了指。 薄祁闻起身把外套脱下。 温燃嘴角一抿,转头就看到这男人进了浴室。 躺了一小会儿,她爬起来,红着脸去卫生间清理。 那天时间赶得挺巧。 薄祁闻刚冲好澡出来,温燃就接到了茹姐的电话。 茹姐担心她状况,特意飞来杭州,看看她现在怎么样。 结果她担心得多余了,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听到薄祁闻磁性的声嗓,问温燃,谁给她打电话。 薄祁闻一身清爽好闻的沐浴露香气,把温燃搂在怀里,霸道的去看她来电显示。 温燃看他一眼说,“还能是谁,当然是茹姐。” 茹姐酸得都不行了,“我说你俩在网上秀恩爱不够,在电话里还要喂我吃狗粮是吧。” 温燃嘴角抖了抖。 薄祁闻这边都笑出声了,他拿过温燃的电话,对茹姐说,“你知道我性子,自是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这。” 万一她哭了怕了,他哪儿还坐得住。 还不如亲自过来陪着。 茹姐叹气,“那你意思,是今晚把人预定了呗,也不许我带她见个制片人?” 听到制片人,温燃眉梢微抬。 两人对上视线,薄祁闻不禁挑眉,露出一丝揶揄的神色,那眼神好像在说,厉害啊,网络被你搅得这么腥风血雨,还有制片人上赶着约你。 温燃不明所以,接过电话问茹姐,“什么制片人。” “就我之前给你发的微信,刘顺义,蜚声传媒最近筹拍的大热ip改编的本子,他特别想定下你,知道你在杭州,就从上海过来了,想和你见一面。” 顿了顿,她又说,“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就一顿饭的功夫,你让薄祁闻等一等呗。” 刘顺义的名号,在圈子一直很响亮,他之前负责的几部影视剧都是大爆款。 很多艺人都想跟他合作但没机会。 温燃听到他的名号,第一反应就是吃惊。 好笑的是,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想着不然就退圈吧。 结果现在,业内这么出名的制片人都找了上来。 说不想见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自己还热爱这个行业。 可薄祁闻见她一面也不容易,没意外的话,明早七点她就要起来继续拍戏。 思及此,温燃看向薄祁闻,有点儿看眼色的意思。 薄祁闻瞧着她,戏谑地笑,“怎么,这就想把我甩开?” “……” 温燃顿时有些愧疚,“我不是——” 话没说完,薄祁闻就捏了下她的脸,语意嗔怪,“你就不能让我陪着你一起?” 温燃猝不及防地看着薄祁闻,似在征询,“……没关系吗?” 他这样身份贵重的人物。 多少人都难约着见上一面。 真的可以陪着她参加饭局,当背景板? 她问完,电话那头的茹姐还没说话。 薄祁闻就闷出一嗓子笑,他挑眉说,“现在咱俩关系全世界人都知道,怎么,你还想把我藏着,让我独守空房?” 第234章 温燃轻轻噎住。 薄祁闻眼帘微垂,俯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一亲,笑意甚浓,“再说,我女朋友的事业,我不该好好支持么。” ……事实证明,男人撒娇起来还是有用的。 那晚温燃到底带着薄祁闻一起去见刘顺义。 只是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由温燃带着薄祁闻参加饭局。 那种感觉对温燃来说还挺奇妙的,路上她还跟薄祁闻说,说好神奇,这个世界居然没有抛弃她。 薄祁闻就笑,“这个世界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 说着,他给温燃揉了揉手说,“现在,是大明星带我见世面了。” 就是那一刻。 温燃从他漆邃漂亮的眼中看到了平等。 在她仰慕他的同时,他也在为她骄傲。 轻轻吸了一口气,温燃靠在薄祁闻肩头,薄祁闻搂紧她,低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燃摇头不说话。 心里的声音却很清楚——她真的好喜欢薄祁闻,她要一辈子来好好爱他。 说是饭局,那天晚上其实就是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小聚,吃了顿饭。 制片人刘顺义没想到薄祁闻也会来,诚惶诚恐的,还提出要换个地方吃饭,是薄祁闻云淡风轻地拒绝了,他笑说没关系,我就是来陪女朋友的,别扫你们的兴。 好一句女朋友。 好平易近人的姿态。 刘顺义是真意外了,他意外的是,薄祁闻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竟真有爱人的能力。 可转念一想,让他着迷的是温燃,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温燃这姑娘,天生就不是池中物,她太灵了,注定在这个行业里有更大的成就,很多视频平台都想入股捧她。 也只有薄祁闻这样的男人,和她在一起,才不会让人觉得可惜。 总的来说。 那天的聚餐还是很愉快的。 唯一的小插曲是在聚餐结束后,温燃和薄祁闻牵手从餐厅出来,不远处有八卦记者在蹲点。 薄祁闻隐约瞧见,敏锐地把温燃护到身后,亲自给她拉开车门,护着她上车。 温燃喝了点儿小酒,难得嬉皮笑脸的,薄祁闻上车了还抽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之后两人说了句什么,薄祁闻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下。 虽然大晚上的画面很糊,拍摄到的时间很短,这段视频还是在网络上掀起很大的波澜。 结果就导致—— #薄祁闻承认恋情 #薄祁闻温燃和刘顺义聚餐 #薄祁闻温燃手牵手 #薄祁闻温燃好磕 这几个词条再度霸占了榜首。 词条下的人群早已从吃瓜状态,变成了疯癫的磕糖状态,就连薄祁闻和温燃超话都有了。 磕的最疯的人是沈念辞。 她已经在网上冲浪一晚上了,见到自己亲哥和亲嫂子甜甜蜜蜜,激动到给当事人发微信。 沈念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俩要甜死谁啊啊啊啊啊】 沈念辞:【我命令你们今年就领证!结婚!!!】 沈念辞:【我姐妹问我,你今晚去找她是不是怕她哭!!!是不是担心她!!!】 沈念辞:【我说当然了!!!我哥最见不得我嫂子哭!!!!今天挤出空过去肯定是心疼了!!!】 沈念辞:【我又看了一遍她的信呜呜谁能想到呢,她这样的闷葫芦也会暗恋,还暗恋你那么久,哥你真该死啊,让人家苦苦等你七年!】 兜里手机一下又一下地震动。 震得薄祁闻不耐烦,偏偏温燃搂着他的脖颈,一边摇晃着他,一边挤兑他,“你的哪个小蜜在找你啊,快看啊。” 温燃不胜酒力这件事,无论她怎么验证,都是失败。 她喝了半瓶啤的。 在饭局上还好好的,结果一出餐厅的大门,人就不对劲了。 薄祁闻是真拿她没办法,在车上哄了她一路,她才没开门下车吹风。 等到了酒店,她那把瘦弱的身子骨更没力气了。 薄祁闻干脆把她抱进酒店,反正该拍的都被人拍到了,又有什么忌讳。 好在大晚上的,酒店里大多是工作人员,vip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俩,没什么人围观。 薄祁闻被温燃摇晃得头脑发胀,终于进了房间,把她撂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坐在床边,他又捏了捏她的脸,没由来一笑,“磨人精,也就你能这么折腾我。” 温燃半醉半醒的,轻哼了一声。 薄祁闻的手机又在外套里震了起来,他皱眉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沈念辞的信息。 他一声气笑,“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说完再掀眸一看,发现温燃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薄祁闻一时兴趣正浓,扬眉冲她晃了晃手机屏幕,“这就是你说的小蜜?” 温燃抿了抿唇,摊开粉白的掌心说,“……我要查你手机。” 有些话,是真要靠酒精,才能说出来。 温燃也是稀里糊涂就有了胆量,敢找薄祁闻要手机。 记得上次她看他的手机,还是在两人没分手的时候。 时间过了这么久,薄祁闻的手机早换了新款。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 薄祁闻竟没有一点犹豫,她的命令刚传达完,这男人就从善如流,淡定自若地把她的手接过来。 第235章 他另一只手给手机设置了一下。 下一秒,温燃的手指,贴合在他手机的指纹出,被他各个角度录了一遍指纹。 再然后,手机就交到她手上。 沉甸甸的贵玩意儿。 温燃期待地打开,结果让她失望了,他手机里一点儿新鲜有趣的东西都没,就连相册里也只有她的照片。 一些是两人见面时,他拍的。 一些是从超话保存的照片。 觉得无趣,温燃轻轻撅起嘴,吓唬薄祁闻说,“我要看你微信了。” 薄祁闻好笑道,“你看啊。” 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瞧他这种反应,温燃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可看的,但不管怎样,她还要点进去探索一番。 结果就发现,好像也不完全是没有收获的。 其中就有一栏,是和乔麦妍的对话。 有一段时间的事了。 那时薄祁闻刚和薄氏割裂。 作为年少时的朋友,乔麦妍忍不住过来劝他,说没必要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薄家的所有。 他完全可以先和蔡艺敏逢场作戏,之后目的达成再离婚,再娶温燃。 温燃是艺人,不会那么快恋爱的。 其实现在看来,就连温燃自己都觉得很理中客的话……她是艺人,确实不会轻易恋爱,就算薄祁闻跟蔡艺敏结了婚再离,来找她,她也很难保证,自己能不能抵御得了,继续和他在一起。 她对薄祁闻的感情。 早已深到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清醒的理智来判断了。 然而,薄祁闻比她还不愿意承担这份风险。 那时的薄祁闻回得很干脆。 他说:【没必要,我跟她中间不需要横叉任何人】 乔麦妍发了很长一串的省略号,来表示她的无语。 之后薄祁闻就再没和她说过话。 温燃静默须臾,眼眶莫名发酸,她把手机还给薄祁闻,薄祁闻笑,“这就检查完了?” 温燃撇撇嘴说,“没意思。” 薄祁闻被她气笑,“我的没意思,你的就有意思?那行,你的拿来我看看。” 说着,他故意吓唬温燃,过去拿她的手机。 温燃果然把手机藏了起来。 却也正中了薄祁闻下怀。 薄祁闻的目的根本不是她的手机,而是她。 几乎转眼就被薄祁闻压在身前,温燃还没搞清怎么回事,薄祁闻密密匝匝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从她的脖颈,到耳根,又迂回地往下游移,在她的锁骨处种草莓。 温燃低低喟叹,说,“薄祁闻,我还没洗……” 薄祁闻埋首在她胸间,磁性的嗓音闷声震颤,“没事,一起洗。” 天知道他忍了多久。 温燃脚趾都蜷了起来,就这么没有任何抵抗力地敞开,直至听到微弱的,包装撕开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了,“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薄祁闻噙起嘴角,嗓音暗哑撩人,“出去抽烟的时候。” 其实不是抽烟,是去便利店。 昏黄的落地灯下。 薄祁闻吻得愈发专注深沉,温燃咬紧牙关,默默承受沉船前冰山的每一次冲撞,飘飘摇摇的破碎感让她仿佛置身梦中。 紧跟着便是失重,她被薄祁闻公主抱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交颈难捱的两道身影透过雾面玻璃,如生长在一起难舍难分的藤蔓,湍急又浓烈的呼吸,伴着男人沉磁的说话声,如同最激荡的雨滴敲打心房。 “十五岁就喜欢我了?嗯?” “我才是你的初恋?” “才,才不是……谁家的初恋,是暗恋。” “我不管,我就是你的初恋。” …… 恰到好处的酒精,永远是情爱最好的催化剂。 那晚是温燃第一次还没觉得怎么疲累,醒来就看到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 只是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睡得太少了,又醒得太早,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偏偏电话那头,胡雅米催她起来,说早上七点就要去片场拍戏了,让她赶紧收拾。 到底还是工作更重要些。 温燃动作很轻地从薄祁闻怀抱里挣脱开,准备下床洗澡洗漱,结果薄祁闻还是醒了,他难得一副放纵过度的疲倦样儿,半眯长眸牵着温燃的手,语调恋恋不舍的,“上哪儿去。” 温燃遮住胸口,俯身哄着他说,“我该工作了,你接着睡。” 掌心里是她细腻柔滑的触感,眼前则是冰肌玉骨的美人。 薄祁闻俨然没醒透,却还是凭借本能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拢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 和爱人亲吻,就是让人上瘾的。 温燃情难自禁地闭上眼,反过来也亲了亲他的唇瓣。 蓦地,她又笑,“真不行了,我得上班了。” 昨晚两人折腾很多次,地上到处都是衣物,她站直身子,突然发现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大概是真累着了。 薄祁闻嗯了声,闭上眼,很快他的呼吸声就变得绵长且深沉。 那天早上,温燃终究是没忍住,在出门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 只要一想到薄祁闻是她的。 她的心就止不住轻轻颤动。 七点半,片场准时开工。 场景是四面环山的疗养院,女主角和男主角在 第236章 一起,在疗养院调查主线相关的线索。 女主角的人设是大学生。 于是温燃的戏服就只有简单的衬衫牛仔裤。 那样子,像极了她初遇薄祁闻时的模样,清纯,独立,又聪明。 温燃不知道,在她拍疗养院外,与院长共同谈话的这场戏时,薄祁闻的车就停在片场外,他就靠在车上,抽烟着,不紧不慢地欣赏着她的表演。 她台词太多了。 有一次说得太快,落了一句,反应过来,气得跺了下脚,马上双手合十跟导演们说道歉。 可爱又心虚的模样,把薄祁闻直直看笑。 他想,原来他这小女朋友,赚钱还挺不容易的。 好在她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他不用担心她受欺负。 大概是受了昨夜风波的影响,即便她出错,导演也还是笑呵呵的,夸她刚刚的表现,又说没事,让她再来一条。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拍了好多次。 疗养院的所有戏份终于结束。 温燃接过胡雅米递来的咖啡,猛喝了一口,下一秒就听胡雅米说,“今天的冰咖啡好喝吧,薄先生亲自给你买哒!” 听到薄祁闻的名字。 温燃差点儿呛到,她说,“薄祁闻醒了?” 胡雅米说,“早醒了啊。” 她抬手朝片场外的公路旁指了指,“他就在那儿,等你好半天了。” 温燃心口一紧,呼吸都雀跃了。 她垫脚朝那边望,果然发现薄祁闻的车。 车里坐着一位面孔生的司机,薄祁闻则单手抄兜,靠在车旁姿态慵懒地接着电话。 五月的杭州,天气渐渐热起来。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长身玉立的模样,总能让人轻易心动。 温燃不经意地翘起唇角。 三步化作两步地朝薄祁闻小跑而去。 柔顺黑亮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是披了一层闪耀的金光,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她笑容灵动又鲜活地来到薄祁闻跟前,薄祁闻那双疏冷的桃花眼,瞬间就聚起宠溺温柔。 唇边卷起笑,他说了句“先这样”,便挂断电话,上前迎了温燃两步,牵住温燃的手。 那一刻,还没完全收工的片场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围观这对情侣。 温燃仰头看他说,“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薄祁闻把她牵至车旁,挑眉说,“佳人都不在身侧了,我还有什么好睡的。” 温燃抿了下唇角,说,“我看你就是工作狂。” 话刚说完,就见薄祁闻从后车座取出一个小盒子。 温燃说,“这是什么。” 薄祁闻把盒子打开,发现里头是条什么点缀都没有的纯金链子。 他把温燃拽到身边,轻轻搂住,垂眸煞有介事地看着温燃说,“还记得你昨晚说的话吗?” 昨晚温燃说了太多太多。 她哪儿还记得住。 见她一时卡壳,薄祁闻哼笑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温燃低眸一看,才发现,是她的一枚戒指,是那枚周擎在泉鸣县转交给她的,刻有她和薄祁闻名字缩写的对戒。 薄祁闻的那枚,始终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心有所属。 可温燃这枚,一直没戴。 薄祁闻早就发现这件事,昨晚就用行动质问她,为什么不戴,温燃支支吾吾的,说因为要拍戏,不能戴这些,但她一直有随身携带。 薄祁闻很不满,惩罚速度又加快几分。 最终温燃只能服软,说她明天就去买条链子,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当项链。 她倒不至于随口一说哄人。 而是第二天醒来真忘了。 薄祁闻就知道她会如此,一早就叫人去金店买了这条金链子。 温燃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儿,一时眼神都有几分心虚了,只能含蓄地挽着薄祁闻的胳膊,抿唇说,“你好细心啊,薄祁闻。” 见她又乖又糯的样子。 薄祁闻心里喜欢得紧,面子上却仍是没好气儿地觑她一眼,说,“是你亲自戴,还是我帮你?” 甜意涌上心头,温燃抖了抖唇角说,“你给我戴……也行。” 说着,她乖乖转过身去,把长发拂开。 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薄祁闻嘴角浅勾,要不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还真就忍不住过去亲她了。 蓦地叹了口气。 他拿她没办法地上前,亲自把套上戒指的项链,戴到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 衣领下面的一角,还印着他清晰的吻痕。 扣上项链扣子。 薄祁闻喉结微动,把她掉转过来,垂眸脉脉凝视着她,他柔情一笑,“戒指戴上了,就不许赖账了。” 他眼中,是浓稠的期许与占有欲。 那恰恰是温燃从前最渴望的东西。 而今,她真的如愿以偿,得到了属于他的专属的爱。 何其幸运,又何其荣幸。 想着,温燃眼眶泛酸,轻轻踮起脚尖,揽住薄祁闻的脖颈。 薄祁闻唇角勾着笑,低声告诫她,“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配合着温燃的身高俯身,眼睁睁看着温燃固执地,任性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脚跟落地,她眼睫像蝴蝶轻颤的翅膀,她说,“看着就看着吧,又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第237章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表白。 薄祁闻称心如意地笑了,是的,他们没什么好遮掩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她。 所以,他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干脆重新俯身,握住她柔软的腰肢,在她唇上印上动情的一吻。 随之而来的,是磁沉清越,带着爱意的嗓音,“我要走了,你乖乖上班。” 温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光恋恋不舍。 薄祁闻不疾不徐地笑,亲口说出之前周擎帮忙转达的那句话,他说,“不管何时,你的薄先生都在会在北城等你。” “亲爱的温小姐。” “累了记得早点回家。” 话音落下,换来温燃明媚又剔透的笑,她眸里闪清澈的水光,说,“我知道。” “薄先生永远是我温暖的港湾。”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