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不再来》 第1章 [现代情感] 《凛冬不再来》作者:礼也【完结】 简介: “苔苔,你为什么总欺负那个优等生啊?” “苔苔,阿凛要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阿姨。” “苔苔,在学校要照顾一下你哥哥。” …… 卧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地灯。 沈凛的白色棉t被汗浸湿,握紧的手背青筋暴戾。他微微阖着眼,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哥哥?”少女踩着地上那张相片,顽劣讥笑,“哪有你这样表里不一的哥哥?” - 从小到大,姜苔负责到处闯祸,她保姆的儿子负责替她收拾烂摊子。 直到高三那年,保姆摇身一变,成了她后妈。 后来沈凛离家多年,再重逢是在看守所。 男人被簇拥着,一副清风霁月的疏冷模样,已然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躲什么?”伤了脚的姜苔坐在冰冷长椅上,嗤了声,“我没打算再玩你了啊。” 沈凛看着她:“我没躲。” “……” 静默片刻,他半蹲身给她穿鞋,嗓音低缓:“也没不让你玩。” tips:大小姐x阴暗批 动画制作x ai导盲|伪兄妹,阴湿男暗恋。 内容标签:都市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创业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姜苔沈凛配角:方好好乌龙应桐魏柯生 一句话简介:“我只有一点点坏,不要讨厌我” 立意: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第1章 不要也不给你 十月初,鞍岭这座北方小城镇已经在降温。 本就不发达的镇上藏着一片破败老社区,旧楼房的外墙斑驳灰沉,和不远处装有电梯房的居民楼隔着两条污水沟,像是楚河汉界。 这里没供暖,每家每户靠烧煤炭度过寒冬。 爆破的水管溅湿了逼仄的楼梯间,湿冷、阴寒感扑面而来。 住在这一块的自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多半在附近钢厂做廉价苦力活。 傍晚6点钟。 天色已经暗得看不清人。 昏暗路灯下,有打着单车铃声的工人陆续回家吃晚饭。家家户户的灯亮起来,烟囱里冒出黑烟气儿,门缝里飘出饭菜香。 当然也有例外。 靠着楼梯口那户今天又没消停,谩骂、痛哭声和酒瓶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椅子猛地砸向坚硬的水泥地板,甚至盖住了左邻右舍开大火的烧菜声。 “他娘的,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我打不死你!” 男人嘴里毫不顾忌,带着醉醺醺的酒意,抓着自己小儿子的脑袋往桌边磕:“小杂碎,你也敢反老子!你也敢不把我当回事儿!” “就会护着你妈,还敢推老子,你这逼崽子是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我当初就该把你弄墙上——” 不干不净的话接二连三地落下来,餐桌上的碗筷砸了一地。 头发凌乱的女人被踹到大门边,凄苦地哭求着:“别打他了,别打他了!沈东石,他是你儿子啊。” “是不是还不一定。”沈东石解着皮带,恶狠狠地开口,“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趁我不在家干的那些破事儿!” 这一年,沈凛11岁。 有个酗酒家暴的畜生父亲,离婚两次都未果的可怜母亲。 他浑身瘀伤,肢体疼到如同腐肉,削瘦的后脊弓起。 木门乍然被拉开,冷风灌进来。女人趁着沈东石酒劲上头的晃荡之时,拉住儿子的手就往外跑,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只是才走出门口没几步,沈凛的后衣领就被后面一道力量猛然拽回去。与此同时,女人后腰挨上一脚,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 “跑!往哪跑?”沈东石双眼猩红,扯住孩子的头发骂骂咧咧,“你想和这婊.子去哪?白眼儿狼!” 住楼下那户人家的天花板被砸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劝架:“东子!你怎么每天都这么闹腾,一喝多就不干人事……” “哎哟,你媳妇儿都摔在了这也不管!” 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邻居的妻子在后边打着手电筒出来。 一道白光划破死一般沉寂的黑暗,只见乌漆的楼梯间早已被染红一片。 从高处摔下来的女人一动不动,杂乱的头发半盖住惨白的脸,却没盖住那双瞪大的眼,鲜血从她后脑不断往外涌。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快报警!” 尖叫和惊昂声一并响起,随后是逃窜般的脚步声,可是楼道里没有人再敢开门出来瞧一眼。 沈东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楼梯口那。 他掐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往后踉跄两步:“臭娘们又在装,这楼梯能有多高,滚下去就死了?” 说是这么说,但男人没下去求证,反而哆哆嗦嗦地逃进了屋里。 被打得意识不清的沈凛终于失去桎梏,脱力地摔在地上,望向下面的楼梯拐角处。 楼道上的血在流。 男孩额头上的血也在流,视线渐渐模糊。 …… 一个月后。 这起家暴致死的官司迎来最终判决。 “被告沈东石家暴行为性质恶劣,对妻小长期虐待,多次实施暴力并过失致其妻子郑琏死亡。本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的刑罚幅度,鞍岭镇县级人民法院判处被告沈东石6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第2章 案子告终,法锤敲下。 庭审中的全体人员和观审席位上的人共同起立。 “法官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推了她一下,我不知道会把这娘们儿弄死。” 站在被告席上的沈东石满脸胡茬,梗着脖子大喊:“小凛,你、你快跟他们说,说爸爸不是故意的啊!我儿子还小,我不能坐牢!” 旁听席上,男孩脸上的瘀伤消退不少,嘴唇干涸。漆黑僵硬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被法警拖回去的男人,有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漠。 他纹丝不动地站定,安静麻木得像提线木偶。 后边有一排同是钢厂的工人听审完,唏嘘不已:“这叫什么事啊,离了两次都被劝回来。” “东子也真是的,从小就不是好东西。去车行倒腾这么多年没个出息,在钢厂做得好好的,又跟工头干仗。” “小琏嫁过来就命苦,没享几天福……我前几天还看见她收拾包袱,以为要走了,怎么没走成还把命给送了。” “孩子还这么小,她娘家又没人。哎,麻绳专挑细处断。” 七嘴八舌之间,把别人家的破烂事儿就这么聊起来,唉声叹气地叙述完一个人的一生。 可从法庭出去,也只是各回各家。 “小凛?” 一双温热的手拍了拍他肩膀。 沈凛显然没想过还会有人这样喊他,转过身。 女人风尘仆仆地像是才赶过来,全身上下裹得严实,眼睛哭得通红。但还是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说道:“我是你妈妈的好姐妹,焦莱姨姨,还记得我吗?” 她牵着沈凛,走出法院大门。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寒风中茕茕踽踽。 乌泱泱的天穹越压越低,冷风呼啸。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雪从漫天飞舞的白色絮花开始拉开帷幕,任谁都知道来势汹汹。 今年的冬天冷得太快了。 - [据报道:11月初,北方地区正遭遇一场提前到来的大范围强降雪,多地出现大雪甚至暴雪天气。导致交通阻塞、航班取消和停电等困题,给居民生活带来了不少影响。] 北方迎来罕见大雪,千里之外的深州市却仍艳阳万里。 别墅落地窗四面透光,客厅洒满了清晨阳光。红木桌上的电视机打开了,播报新闻的音量立体环绕着。 房子里的女主人正接着电话,从楼上踱步下来,给了家政阿姨一个“关掉电视新闻”的示意。 但新来乍到的阿姨太木讷,没明白她那扬下巴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大声问了句:“怎么了霍小姐?” 这个眼力见儿实在让霍槿瑜有些心烦。 她轻叹口气,索性走上前拿起遥控把电视机静音。撑着脑袋,坐在门外的秋千摇篮里继续听电话,语气里不乏同情:“……啊,居然有这么严重。”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霍槿瑜心生不忍:“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我等会儿交代下去把你工资结清,再加两个月薪水的补偿。” 柔声安慰了几句,通话结束。 泳池那的男主人披着浴巾走近,俯身亲了亲女人蹙起的眉:“怎么不开心,是小焦的电话?” 小焦是家里用了快六年的保姆,刚来的时候才20出头。按道理,雇主都不想找比自己还要年轻这么多的月嫂。 但她心细、有精力,烧得一手好菜。 最重要的是,有耐心、也用心伺候好了活力十足的姜家小明珠。 因此就这么被满意地留下了。 一留就是六年,今年却在请假过后又提出辞职。 “是啊,她好友意外去世,家里还留了个小孩子,就比我们女儿大一岁。她估计要和那个孩子一起留在老家了。”霍槿瑜又指了一下在客厅擦桌子的阿姨,小声说,“看来这位要转长期了,但我不太钟意她。” “小焦用了这么久,你当然不习惯别人。但年底缺人,先用着吧,我让老张年后再找找。” “行。”她抿嘴,“也只能这样了。” “嗯。老张今天放假,我去把车开出来,送你过去。”男人站起身,安抚地拍拍她手背,“顺便告诉你一声,你那宝贝女儿又在干坏事儿。” 他前脚刚走,后一秒就听见泳池那的“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蓝白相间的瓷砖倒映着明媚的蓝天白云。 被推进池子里的男生从水里冒出脑袋,噗噗地吐水。 没等一个接一个的游泳圈砸下来,他跟水猴子似的灵活,游到“危险人物”的另一侧,并迅速上岸,跑进一旁的小更衣室里反锁了门。 往泳池里砸游泳圈的小女孩丸子头扎得高高的,四肢纤长,肤白胜雪色。院子里有凉风吹过,她鬓边一缕碎发落在脸颊。 她穿着修身的竞速泳衣,在池边坐下来。两条细直的小腿伸进池水里,水波荡漾中也印出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还带着满满胶原蛋白的婴儿肥。 表情正故作深沉,很是不高兴。 “苔苔,你已经是要用两根手指才能数齐的年纪了。”霍槿瑜走过去,边伸出手指说道,“你是大孩子,不要总欺负堂弟。” 姜苔气冲冲转头:“可是他偷吃我的甜甜圈!” 边上的更衣室里传来一句男生憋屈的哭吼:“是你不要的呜呜呜。” 娇生惯养的小女生自有一派道理,脚尖重重地压了一下波澜不惊的水面:“不要也不给你!那是我的东西!” 第3章 说完,她又很有先后次序地回过头来:“妈咪你还想说什么?” 霍槿瑜憋着笑:“妈咪想说,最好别这样,慷慨一点好吗?” 姜苔板着脸正要说话,又听见车库里的动静,注意力转移:“你又要去哪儿?” “实验室啊,妈咪忙完今天就能空下来了。” “你前天的前天!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保证,明天可是young arts绘画大赛要公布获奖作品的日子,有个小公主很可能拿奖哦。”女人凑近,和她鼻尖亲昵相碰,“妈咪怎么可能会不在你身边呢,是不是?” 霍槿瑜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和女儿说普通话时总是缓慢温柔。 姜苔这才被哄好,讲附加条件:“那你和爹地今天也要早点回来,陪我一起吃晚饭。” “ok,i promise.” 女人换了双鞋往外面走,上车离开。 坐在池子边的姜苔闷闷不乐地把头扭了回来,慢吞吞起身。 在下一瞬间,她又满血复活,跑到更衣室门口:“姜译元!我数三声,你再不开门,出来就准备继续挨打吧!” 第2章 漂亮高贵的 姜苔这个小姑娘的存在,任谁都知道她代表着天生好命。 她母亲霍槿瑜任职于国家生物研究所,是高校副教授。娘家更是威名显赫,港城名门望族里能排前三。 与之相比,父亲姜霆白手起家的老总身份都相形见拙。 但两口子恩爱,彼此都有忙碌的事业,从未为其他事有过分歧。 姜苔作为他们千娇万宠的独生女,既是鬼马娇憨、惹人喜欢的郁金香,却也必不可免地养成了跋扈嚣张、傲慢骄矜的脾性。 从小到大,堂、表兄弟不顺她心意要挨骂,侵犯她领地会挨打。 骂人是学着母亲霍槿瑜那套绵里藏刀。 她青出于蓝,心情不好时满嘴是刺。 会动手则因为父亲姜霆从她8岁那年起,便给她报了空手道的培训班。以至于到即将上初中,姜苔在同辈人那都没吃过武力上的亏。 姜苔来到这个世界短短数载,经历已经丰富多彩。 记事以来,外祖母爱带着她全世界各国旅行研学,被小姑带去好莱坞剧组试戏,会常坐在姜霆的董事长位置上装小大人,也爱跟着霍槿瑜各地勘研。 她11岁生日刚过完的暑假,霍槿瑜一日往常带领团队和她去往辽北地区做研究。 为深入探寻黑土土壤酶,一行人中途决定进山实地勘察。 大早上,所有人整装待发之际,姜苔正抱着宠物小猫坐在脚沾不着地板的高脚凳上。 进深山,当然不能再带着一个小孩。 姜苔又不愿意乖乖在酒店房间里等她。 霍槿瑜也不放心把女儿和女儿的猫丢下,边翻通讯录,边想着在这遥远的辽北还认识什么熟人呢? 终于,翻到一个本市鞍岭镇的电话号。 研究所的同事们在酒店大堂客厅那坐着,进山的装备都收拾好了。 “只要有人在身边陪她玩就行。”霍槿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昔日家里用了许久的月嫂。才一年多没见,竟觉得对方年岁忽长,“她精力强,又爱聊天,一个人待着会寂寞……” 鞍岭镇到市里近40分钟的车程,焦莱接到电话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还穿着件没来得及换下的蓝色厂服。 手指甲倒整齐,头发也盘得一丝不苟。 她勤快爱干净,本分没脾气,甚至从来不向雇主借钱。所以当初才能在姜家一做就做了六年,还被涨了几次工资。 被昔日老板记在心上,也信任着,焦莱这个老实人的感恩心思完全藏不住,忙点头:“教授您放心,我很了解苔苔小姐。” 这话名副其实,毕竟姜苔4岁起就吃她做的饭。夫妻俩不在家时,也只有她这个住家保姆负责哄睡、陪玩。 霍槿瑜强硬地塞了一叠钞票酬劳在对方口袋里,又简单交代几句,这才俯身看向身后的小女孩: “妈咪晚上出了山就来接你。来跟焦姨问好,还记得她吧?” 姜苔抱着猫起身,不情不愿:“焦姨好。” 霍槿瑜转头,偷偷用口型揶揄:还在怪你呢。 焦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她当初提辞职,走得太突然。不仅霍槿瑜不习惯,就连姜苔也因为吃不惯新阿姨做的菜,打过好几次电话要她回来。 这孩子看着没心没肺,但念旧。 焦莱打了辆内饰整洁的出租车,一手拎上猫笼和她的小背包,一手牵住她的手:“走啦,带苔苔小姐和乌龙去焦姨家里做客。” 姜苔那只小猫就叫“乌龙”,身价6位数,美得仙里仙气,是霍槿瑜前年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路上怕小姑娘晕车,焦莱絮絮叨叨地讲笑话哄她开心。 姜苔到底年纪小,一会儿就好奇地聊上:“你是不是找到新的工作了,在这里的工资很高吗?如果你回来,我妈咪也可以给你加钱。” 焦莱没有直接回答她故作成熟的话,笑着反问:“新阿姨做饭真的很难吃?” “也不难吃,但比你差远了。”姜苔撇嘴,看向公路两侧的田垄里一大片玉米地,不禁感慨,“你老家好多玉米,你住在玉米镇啊?” 焦莱问:“想吃吗?待会儿可以去我家的菜园摘。” 姜苔想摇头,种在户外的玉米一定有虫子爬过。但她被颠簸的路晃得头晕,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第4章 猫笼里的乌龙也是第一次来到尘沙飞扬的北方乡镇,谨慎地窝着一动不动。 - 车停下来时,姜苔正靠在焦莱怀里安稳地睡觉。鼻间能闻到女人身上的机油味,并不好闻。 她还是更怀念之前在自己家香喷喷的焦姨。 被喊下车,姜苔伸了个懒腰,把猫咪抱出来。她跟着女人往前走,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边环境。 鞍岭镇不大,居民区也就在这么一小块地方。高高矮矮的楼房,电线在头顶乱缠,每一处都透露出这儿有多边缘化,接近乡村。 焦莱的家实在算不上条件多好。 同样是二层带院子,姜苔家是500平的别墅独栋洋楼,她眼前的这幢却是间上、下层面积加起来都不超过80平的老破小。 外墙还长满了攀援而上的爬山虎,院子不大,盆栽里种着空心菜、葱蒜和一些薄荷、野生向日葵。 正值夏天,叶片翠绿欲滴。 在这片灰败中看上去竟难得的生机勃勃。 里屋楼下那层有间简陋的卧室、厨房和一个客厅,进去就能感觉到逼仄,楼上则是卫生间、一间主卧和晾晒的阳台。 姜苔眼里暂时没有对这地方的嫌弃,更多是好奇。 她抱着猫踩在木梯上蹦来蹦去,屋子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堆新鲜的破烂玩意儿。 天气热,焦莱给她倒了杯自制冻柠七,开了楼下的电扇和电视机,进厨房前又问道:“苔苔,教授说你这两天有点上火,焦姨给你煮菊花凉茶好不好?” 在姜家的时候,焦莱就会煮八种凉茶和糖水,这是深州地区的特色饮品,无疑抓住了雇主一家人的胃。 姜苔正下楼,追着跑到院子里的乌龙。舌尖有记忆在,大声摇头:“那个很苦!” “加罗汉果和金银花,给你煮甜的。” “好的吧。” 她应完,把猫从薄荷盆栽里扒拉出来,刚起身就听见院子铁门嘎吱嘎吱被推开的声音。 少年穿着一件洗得泛黄的白t,抽绳运动裤下勒着窄瘦腰身,脚下踩着双板鞋。临近晌午的阳光落在他右肩扛着的一袋大米上,脊骨因此微弓着,但还是很高,身形挺拔。 他往站在院子里的女孩看过来,那双眉眼浓郁又黑沉沉的,面容峻朗分明。 那是姜苔第一次遇到沈凛。 这年他13岁,刚上初一,气质冷又沉郁。 与此同时,沈凛那一眼停留得也不短。视线里是小女孩蓬蓬的洁白公主裙到绣着蕾丝边的真皮靴子,还有她怀里那只漂亮高贵的布偶猫。 猫和主人一样,看上去都娇娇的。 姜苔不怕生,歪着脑袋看他:“你是焦姨的儿子吗?” 沈凛没出声,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往屋里走。他扛着一袋大米,但步伐稳健,是常干重活练出来的。 姜苔鬼迷心窍地跟进去,听见厨房里的焦莱和他在说话。 过了片刻,焦莱有点仓促地脱了围裙,边走出来边和少年说:“小火再煮半个小时。” 一出厨房便碰上站在客厅电风扇那的姜苔。 焦莱搓了搓手:“苔苔,焦姨厂里来了批急货,着急赶回去。让沈凛哥哥在这陪你玩好不好?” 姜苔抱着有些躁动的乌龙,犹豫地点了点头。 “沈凛是我儿子,比你大一点儿。”焦莱怕她不安,又安抚道,“他人很好,要什么就和他说。” 姜苔当即不客气地朝厨房里问:“你可以帮我给乌龙放猫粮吗?” 沈凛站在燃气灶的砂锅前,转过头:“怎么放?” “我教你。”姜苔招招手让他跟上,走到客厅餐桌上放着的猫笼和旅行背包那,“里面有乌龙吃饭和喝水的小碗,还有猫砂盆……” 小公主从来不亲自动手,哪怕是一些毫不费力的活儿,也要别人来干。 她动嘴皮子吩咐,沈凛照做。 两个只差一岁的孩子,很快熟络地说上话。沈凛又早熟懂事,焦莱并不担心,看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乌龙在两个人的眼皮底下吃着猫粮,嘴里呼噜呼噜响。 姜苔蹲在旁边看,顺嘴问:“你的名字叫沈lin,是哪个lin?” 沈凛瞥她:“凛冬的凛,会写吗?” “当然会!就是《竹节人》里的‘凛’。”六年级的小学生姜苔不甘示弱,举一反三,“威风凛凛的凛。” 他见她激动的样子,眯眼笑了下。 姜苔盯着他沉默的侧脸,愣了神。 谁都喜欢看好看的人。 沈凛并不是她堂弟姜译元那种留个小辫、穿得花枝招展的好看。他眉宇硬朗,生得也不白,是显而易见的结实和蓬勃健康,有股刺挠的野劲。 不说话时,那张脸冷得有点生人勿近。 但诚如焦莱所说,他人很好,至少对姜苔有求必应,极有耐心。 “沈凛,糖水好了吗?给我盛一碗,要先放冰箱里。” “沈凛!为什么你家没有游戏机……你帮我的电话手表充下电。” “沈凛,我摘了一朵你家院子里的花,乌龙怎么跑你那去了?别让它抓飞蛾!爪子会感染的。” “沈凛,我有点饿了,不想吃饭,可不可以带我去便利店买零食?” 一整个下午,旧楼小院里充满姜苔的噪声。 沈凛想不明白,那只猫都消停地在睡午觉了,这小学生为什么还这么有活力。 第5章 吃过午饭,把家务做完,他如姜苔所愿,把她带去镇上买零食。 姜苔对这里的不满渐渐摆在脸上。 燥热感挥之不去,新奇感所剩无几。 窄又杂乱的街道,马路上坑坑洼洼,好多乱鸣笛的电动车。路边地摊随处可见,打着赤膊打麻将的中年男人,鼻间隐隐能闻到泔水的腥臭味。 没空调,热出一身汗。找不到7仔连锁店,只有不知名小卖部,雪糕种类都是五毛、一块的廉价品,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她委委屈屈地腹诽,赖在冰箱门口吹了会儿冷气。 小卖部的老板娘磕着瓜子,说话声响亮:“小沈,你哪里来的亲戚妹妹啊?长得真标志,跟小明星一样。” 姜苔听见这话,收敛了些对这个小店的嫌弃。她发现沈凛不太会和别人聊天,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挑三拣四,她买了两包小浣熊干脆面。 姜苔没吃几口,怀里的乌龙倒是吃得起劲,满足地仰头去蹭她手,蓝色眼珠子往还在店里面的沈凛那瞧。 她把猫抱到店外稍干净点的塑料椅子上坐着,小声教训:“乌龙!你可别习惯待在这种地方啊,好吃的不吃,光吃这些其他猫猫都瞧不上的。” 沈凛正好买了包湿纸巾出来,闻言,脸上并没表情。只是半蹲在她面前,把她靴子上刚才溅到的污水擦干净。 姜苔早就习惯了被人伺候,配合他抬高脚。 “沈凛!” 远处一道清脆女声响起。 姜苔转脸看,那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或许要比她大一、两岁,是沈凛的同学。女生刚从菜市场市集那过来,手上提了不少菜,其中一个红色袋子里还装着活蹦乱跳的泥鳅。 姜苔怕那里面的鱼蹦出来,皱眉抱紧了乌龙,往后面椅背上靠。 沈凛站起来,身影半挡在她面前。 女生有点错愕地往他身后看:“这是你妹妹?” 乌龙:喵。 “……” 姜苔并不打算在这交朋友,懒得回应,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电话手表。 沈凛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岔开话问:“有事儿吗?” “没。”女生努力地找话题,“对了,你写完暑假作业了吗?” “写完了。” “你真厉害,回学校借我抄抄吧。” 沈凛:“嗯。” 姜苔在后边听着,发觉他这个人话少,但有人和他聊,他几乎都会回应。只是总一脸兴致泱泱的冷淡,性子看上去也孤僻。 女生拎着袋子晃了晃,在冷场中有些尴尬:“行,那我走了,假期愉快。” 姜苔在人走了没几步的时候,眼尖儿地看见地上的东西。她起身去捡,喊道:“哎,你的卫生巾!” 女生回头看见她捏着那片卫生巾的一角,脸突然通红:“不、不是我的。” 否认完,又立刻低头,脚步加快地往前走。 姜苔一头雾水,递给沈凛:“就是从她口袋里掉下来的啊,你还给她吧。” “我?” “卫生巾而已,到底在害臊什么?”她下巴拗起,不耐烦道,“这不是大家长大了都要用的嘛!” 沈凛脸色古怪:“男生是用不上的。” “是吗?我才不信!”姜苔自信地反驳完,又斟酌地补上一句,“下学期上生理课的时候,我会问我老师的。” “……” 沈凛不想跟小学生计较。 - 在街上没转多久,姜苔就喊着好热要回去。乌龙这只猫被夕阳晒得全身滚烫,一路也是沈凛抱着。 其实像她这样的小孩来到小镇上也有挺多乐子:摘野果、小溪里捞鱼、菜地里啃新鲜的黄瓜和西红柿、去逛市集。可姜苔实在娇气,以往去农家乐都嫌累,更别提在这还要顶着大太阳。 好在回到家,焦莱也早早在厨房做饭了。 姜苔的心情总算在吃饱之后变好了些,只是汤还没喝完,就听见一道晴天霹雳—— “苔苔,霍教授发烧在住院,要明天才能来接你。”电话这边是霍槿瑜团队里的助理,“不用太担心,是中暑。她现在睡了,还在吊水呢。” 通话结束后,姜苔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里的母子俩:“那我今晚睡哪里啊?” 沈凛洗碗去了,焦莱让她去看二楼卧室。 楼上是焦莱住,但晚上太热。 姜苔也不太愿意和她挤一块儿睡。 小女孩的脑瓜子转了半天,指向楼下那间:“如果我睡那里,沈凛哥哥睡哪儿?” 焦莱被她的选择打得措手不及,正纠结着,就听见从厨房出来的沈凛接话道:“我睡沙发。” 客厅的沙发说到底就是一张实木旧长椅,对比沈凛身高来说短了至少十几公分,侧着身子才能勉强睡。 焦莱觉得他这样睡不了。 沈凛却无所谓:“没关系,就一个晚上。” 姜苔如愿以偿抱着乌龙睡到了沈凛的竹席床上。她在楼上洗过澡,换了件焦莱给她的睡裙。 而沈凛是从公共澡堂回来的。 电视机还开着,姜苔在逗猫。焦莱知道她睡前要喝糖水,从晚饭后就开始熬了三个小时的冰糖雪梨。 才看完晚间九点档的电视,焦莱就上楼睡去了。 楼下只剩下姜苔和沈凛,她抱着乌龙回了房间,用电话手表给霍槿瑜发了几条短信,得到明天中午之前会来接她的回复。 第6章 乌龙今天玩了一天,累得在床上呼呼大睡。 但姜苔认床睡不着,这里环境对她来说太恶劣,蚊香的刺鼻味道时刻提醒着她在体验变形记。 门缝那传来一点客厅的光,她慢吞吞起身出去。 沈凛在看电视,听见开门动静也没回头。 他穿着一身棉t棉裤,衣服跟不上生长的速度,紧贴着棱角骨骼。少年黑色发根还有些湿,五官清隽,在安静夜晚里显得有些懒洋洋。 姜苔自来熟地坐过去,撑着脸:“为什么这里都看不到多少星星?” 她看电视上都说乡镇的晚上,抬头就能看见漫天星空,但这里的天空暗得只有几颗零星。 沈凛淡声:“镇子旁边有化工厂,污染大。” 姜苔有些失望,错眼看见电视里闪过一个脸色惨白的活<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吓得她急急往旁边躲,抓住他手臂:“你在看什么!” 沈凛被她抓得有点吃痛,如实道:“林正英打鬼。” “……” 姜苔现在只想打他! 沈凛没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抿唇,看她那表情:“你怕就回屋睡觉。” 老光盘dvd的画质不错,僵尸出现的那一幕牢牢刻在她脑子里。姜苔不想露怯,气呼呼地回房间。 没过多久,她又开门探出个小脑袋:“沈凛,我睡不着。” 沈凛扭头,看着她两秒。 姜苔眨巴了下眼睛,无辜地指着床头那台老旧的电风扇,理直气壮:“它好吵。” 能有你吵么。 沈凛轻叹口气,关了电视,拿起一把圆蒲扇进屋。 她心安理得地躺回床上,闭上眼像个瓷娃娃,拉着薄毯子盖在小腹上,在他静谧的扇风动作下酣然入梦。 沈凛坐在那给她扇了近一个小时的风,确定她睡沉了才把电风扇开起来。 乌龙在这时翻了个身,睁着一双蓝瞳往他手边舒服地蹭了蹭。 他顺手撸了撸猫咪的下巴,又瞥见熟睡的姜苔脖子那泛着绯红小颗粒。她皮肤太白嫩,已经有了轻微晒伤的痕迹。 她睡着也在蹙眉,仿佛在做噩梦。 女孩长发如藻地铺着,脸颊白皙精致。饱满柔软的唇珠微微嘟起,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娇憨感。 一看就不是会出现在这个镇上的人。 沈凛觉得今天那句话还是想错了,她分明比布偶猫还要娇。 - 第二天能离开这里,对姜苔来说本该是高兴的事。 她因此还兴奋地很早就睁开眼,只是清醒过后——她摸着湿掉的睡裙,一脸“天都塌了”的绝望。 尿床了吗……?? 她都12岁了!怎么可能还尿床!! 姜苔反反复复地确认着湿掉的竹席和裙子,羞躁地想哭。都怪沈凛昨晚看僵尸片,吓得她一晚上的梦里都是僵尸! 偏偏此时沈凛听见猫抓门板的声音,敲门,拧开门把手:“醒了?” 乌龙从他腿边一闪而过,直奔客厅小碗那喝水。 姜苔呆呆地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发,难以启齿:“焦姨呢?” “她上早班,等你妈来接你的时候会回来。”沈凛探究地偏了偏头,“你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我,我起不来了……” “什么?” 她支吾:“我嗯呃呃。” 沈凛听不懂这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话,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走进来想用手背碰她额头。 姜苔躲开,眼睛都湿了:“我没生病!” 他不太会和小女生相处,不知道她为什么变脸这么快。手垂在裤侧,指头蜷了蜷:“我把粥盛好了,放在桌上。” “等一下。”姜苔知道这会儿只能求助他,在他转身之际,嗫嚅地带着哭腔说,“我、我尿床了呜呜呜呜。” “……” - 家里没有大人在,姜苔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沈凛不像是会嚼舌根暴露这个秘密的人。 她坐在餐桌前喝粥,听见楼上手洗衣服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因为出了这么一个大糗,姜苔一整个上午都垂着脑袋玩手表上的小游戏,夹起尾巴不敢再造次,话都没和沈凛多说几句。 她的羞愧难当对沈凛来说,倒省了不少事。 他的任务是帮焦莱好好照顾姜苔,伺候大小姐没有窍门,对她百依百顺就行。 门口有电动车停下的声音,是焦莱回来了。 这也说明霍槿瑜的车快要到了。 “教授马上过来接苔苔啦。“焦莱洗过手,殷勤地上前,“焦姨帮你扎小辫子吧,是不是昨天玩累了?怎么都不说话?” 姜苔提不起兴头,手指不停地搅着衣角。 院子里的沈凛在把乌龙放进猫笼背包里,摸到它一屁股的毛是湿的。而且,闻起来一股怪味…… 他顿了顿,往屋里依旧垂头丧气的姜苔看过去,蓦地明白了什么。 看过猫帮主人背锅的,没看过反过来的。 沈凛把猫砂盆、猫粮一并装进去,拎着背包起身,恰好听见院子外面一声汽车的鸣笛。 紧接着屋里的姜苔一反常态地飞奔出来,活力满满地跑向院子外面。 开车的是霍槿瑜,因为电话里已经和焦莱道谢过,也赶着去市里机场,就没下车。 “沈凛,你快把乌龙和它的包拿过来!”大小姐颐指气使的气势在要离开之时又回来了,使唤人的语气也一如昨日。 第7章 沈凛拎着东西,焦莱也走过去打开了后座。 他看见姜苔跪坐在副驾驶那,搂着驾驶位上女人的脖子撒娇,还亲了亲她的脸,看上去每根头发都在表达开心的情绪。 那是沈凛为数不多对霍槿瑜的印象:一位知性爽朗的女士,和女儿相处得很亲近。 笑声从车里传出来,两个大人在告别。 两个孩子也不例外。 姜苔趴在车窗那,朝沈凛招手,让他过来。 她从车上零食里挑出一盒巧克力递过去,乖巧开口:“这两天谢谢哥哥照顾我。” 这话显然是说给一旁的霍槿瑜听的。 果然,女孩下一句带着点狡黠的笑,声音放低了点,凑近得意洋洋地说:“拜拜,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哟!” “……” 因为笃定不会再见,所以也不怕他暴露她的“秘密”。 她表情真的好嘚瑟,和前几分钟垂头丧气的模样截然不同,连怀里那只猫都跟着主人心情的变化高高在上地翘起了尾巴。 沈凛根本没机会把乌龙的“栽赃犯罪行为”转告给她,在下一刻也决定不澄清了,索性就让这成为大小姐自以为的黑历史。 谁让汽车开动后,姜苔还要探出头来对他做个鬼脸。 第3章 一只手抱她 很多年后,姜苔才发现有些人的交集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 她回到深州,升学、社交圈扩大、新旧朋友来来往往。最大的烦恼是偶尔会和好友因为一些小事吵架、想买的裙子还没上新款、绘画大赛上又和第一名失之交臂。 远在北方的沈凛也有自己的生活,仍然是持续着半工半读的状态减轻家里负担,越沉默也越冷淡。他的学习成绩在这种清苦的情况下还是拔尖儿。 毕竟对于贫困生来说,拿不到奖学金就是罪过。 两段本该是毫无干系的人生,却总会因为有过相交的点,而不断重逢。 人生不是线,是圆。人与人之间,也靠缘。 初三上学期的寒假,姜苔和在港城的外祖母打过电话,委婉拒绝了今年一同去日内瓦的散心旅行。 下楼吃早餐时,她听见姜霆和他那司机兼家庭管家的张叔在聊新找的保姆阿姨。 姜苔放在嘴边的汤匙又落进碗里,皱眉问:“哪个沈凛?” - 次日傍晚,家中到来的不速之客无形中解答了她的疑惑。 姜霆正要出差,身后助理帮忙拎着公文包,他看向女人:“情况都知道了?” 站在他面前的焦莱忙点头。 焦莱是之前在家里待过最久的保姆,姜霆不免对她寄予厚望:“苔苔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你就在了,也在她小时候最上心。所以我让老张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你正好也要来深州找工作。” 霍槿瑜在前年离世。 不是重病,而是勘研期间的一场自然灾害,她在贵南大山里遇到洪灾。事发突然,谁都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没亲妈管教,姜苔脾气越发乖戾。 今年为止已经气走了三个家政阿姨。 姜霆叹口气,又瞥见院门口提着行李箱的男生:“就是搬家过来不方便吧,这是你那个……孩子?” 焦莱:“是,叫沈凛。” “我看资料,他比我家苔苔大一岁,怎么也在读初三?” “去年我上班的那个厂破产倒闭了,我筹不出钱交他的学费。”焦莱表情颇为捉襟见肘,“这孩子懂事……就休学去人家修车铺里待了一年,赚点生活费。” 姜霆显然不是特别关心,但还是礼貌地“哦”一声表示知道了:“这样,他转学这事儿我交给老张去办。” “好的。”焦莱感激涕零,“谢谢姜先生,麻烦先生了。” 姜霆摆手说小事。 门口车已经到了,接他离开。 焦莱是住家阿姨,之前做过,压根用不着人再带一遍。沈凛从门口将她的行李提进来,她给他拿纸巾擦汗。 母子俩还没说上几句话,沈凛突然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二楼扶栏那趴着个人,正在俯视这一方会客厅。见他们看过来,姜苔慢悠悠地拉直嘴角,不躲不避地回视着。 “苔苔小姐?我是焦姨,还记得我吗?你前些年还来过我家呢。”焦莱先开口,笑着拉了拉身旁人,“这个是你沈凛哥哥,以前还和你一起玩过的。” 姜苔居高临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印象。” 深州入冬有一个月了,靠海城市的别墅里多数没有装地暖的习惯,因为太潮,最冷的时候全靠壁炉撑着。 她今天没出门,一身毛茸茸的卡通睡衣还没换下,整个人像是裹在法兰绒毯子里。 这种斩钉截铁的冷漠回应,无疑让焦莱有些尴尬。她牵强地笑笑:“前两年你还小,是不怎么记事的。” 姜苔视线扫过他们一眼,没有叙旧的意思,只把人当保姆用:“我饿了,晚点下楼吃饭。” “啊,好。”焦莱应道,“我这就去做。” 姜苔转过身进房间。 没过几分钟,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二楼只有她自己住,房门没关。姜苔窝在椅子上打游戏,听见声音也没关屏幕,侧首看过去:“干嘛?” 沈凛站在门外:“我妈让我来问你有没有什么过敏的,和不爱吃的?” “以前不是给我做过饭吗?这也要问。” 第8章 他带了些探究:“你不是,不记得吗?” 这话一出来,姜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恨不得跳起来:“谁说我记得了?我都说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你妈妈不记得的话,就把上个阿姨留下来的笔记本多看几遍。” “……” 噼里啪啦、欲盖弥彰地讲完,她又吹毛求疵地逼问:“还有,谁让你上楼的?” “我不上楼怎么问?” “电话啊!”她指着床边的call机,“别墅的电话不会用啊,傻的吗?” 其实说起记忆,彼此依稀还是有些印象的,也才过了不到三年,又是会记事的年纪了。 姜苔不承认是因为想起那是段“尿床”的黑历史。 而沈凛没有理由去套近乎回忆从前。眼前这个说几句话就气冲冲的姜苔,和两年前在自己家的那个娇娇女已经不像同一个人。 那个女孩虽娇气,却可爱。不会如此刻薄无礼。 微妙的落差感和寄人篱下的现状让沈凛没有作出其他反应,只是垂睫,顺从道:“抱歉。” 她见他转身要走,又踢了脚书桌边的垃圾桶:“等等,把垃圾拎下去。” - 游戏打了十把,3赢7输。 姜苔关了电脑屏幕,趿拉着一双毛拖鞋下楼。一下去又见到沈凛,她纳闷:“你为什么还在这?佣人房不是只提供一间吗?” 别墅佣人房就在地下室旁边,以前姜苔母亲不喜欢家里住进陌生人。但生孩子之后,图月嫂离得近更方便,才临时凿了间工人房。 因此面积并不大,就是个带卫浴的小单间。 他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和妈妈睡一间房? 没等姜苔疑惑,从厨房出来的焦莱忙回答:“他会走的,我们今天刚到深州,房子还没找。等你晚点上楼睡了,我下班的时候会带他出去找找落脚的地方。” 姜苔努了努嘴,没再多说,自顾自地坐到餐桌旁。 焦莱做了个手势,让沈凛去冰箱那挑从东京空运过来的白草莓。一箱新鲜草莓里,总有因运输过程漫长而坏掉的。 家里这会儿就三个人。 两个都在做家务,姜苔则坐在餐桌前吃饭。 如果管家张叔在这,就能看出今天她胃口不错,吃得最多。 安静片刻后,院外有车停下的声音。焦莱敏锐地从厨房探出头:“是不是姜先生回来了?” 姜苔翻个白眼:“不是。” 话落,访客风风火火地踩着双高跟鞋进了大门。 那是个兼具成熟度和妖娆的女人,披着条贵气显得庄重的披肩。但面容姣好秀丽,年纪比焦莱还小几岁。 一进屋,女人就没有边界感地坐在餐桌前,使唤道:“新来的月嫂?帮我添副碗筷。” 焦莱不认识这是谁,踟蹰不前地看了眼姜苔。 见她没说话,才照做。 “苔苔,这周末我生日,你和姜总一块来吧。”女人笑得甜美无害,“不然留你一个人在家吃饭,我于心不安。” 姜苔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再说吧。” 女人对她的态度已经习惯,低头吃了两口饭。下一刻却倏地站起来,惊惶道:“什么东西?” 屋里其他人对厚重桌布下的动静一无所知,姜苔更是淡定。 “是蛇吧?”女人想起脚踝的触感,花容失色地往后退,“桌下有蛇!” 焦莱听到这话不可置信:“这位小姐,大冬天的,屋子里怎么可能有蛇?” 女人踩着高跟鞋跑出餐厅这一块,趔趔趄趄往门外的车那喊,仿佛亲眼目睹:“张叔!家里有蛇,好大的一条蛇!” “苔苔,你脚先抬起来。” 焦莱见女人不是开玩笑,这才赶紧示意。 法式桌布厚又长,全然盖住整张矩形餐桌。姜苔不以为然地把脚伸上来,盘坐在椅子上,继续吃饭。 真是蛇的话,焦莱也不敢碰:“阿凛,你也站远点,我去花园拿铁锹来。” 餐桌边没了大人,沈凛俯身去掀桌布。 黑漆漆的餐桌下,还真有一条拇指宽的黄色小玉米蛇,正快速地游过来,一点点地盘在姜苔的毛拖鞋旁取暖。 沈凛自小在镇上长大,见过野生蛇,认出这显然是条宠物蛇。 听见大门口张叔和女人走近的声音,他正要站起来,却被坐在那的姜苔抬腿,一下踩在后背。 他被迫半跪下,不解侧头。 看见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藏起来。 张叔拿着把扫帚,跑进来问:“苔苔,鲍小姐说餐桌下有蛇,你怎么还坐着?” “鲍阿姨在无中生有什么?”姜苔掀开桌布,让他们看,“沈凛,你在底下这么久,看见蛇了?” 沈凛从桌底下出来,站直了些:“没。” “有,大蛇,还嘶嘶地舔我了。”那位鲍小姐还没缓神,呼吸急促,“真的是蛇!” 焦莱也拿着铁锹姗姗来迟,和张叔一起把餐布掀开。两人又在客厅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烦不烦啊?”姜苔一碗饭见底,像是忍无可忍地摔筷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叔斟酌地看向旁边的女人,打圆场:“鲍小姐,要不今晚我还是送您先回去吧?姜总这两天也不在家。” 女人惊恐地又看了眼餐桌那,不占理,气红着脸出去了。 吃个晚饭被闹一通,谁也不顺心。焦莱还没明白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跟着出门送客。 第9章 沈凛外套口袋里那条蛇在这时探出三角头来,又被他摁回去。 姜苔这会儿倒看得出很开心了,下巴高傲地微抬,还哼起了曲儿。雪白的齿,微红的唇瓣,整张灵巧的脸都明媚起来。 沈凛默不作声地看她。 那股熟悉的娇艳感似乎又回到她身上。 浑然天成,毫无做作。 见焦莱一脸愁容地回到屋里,她起身飞快地擦了擦嘴:“我吃完啦。今晚没别的事了,焦姨你可以提前下班。” 说完,她又悄悄在人后对着沈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威吓,眼神狡黠:敢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沈凛心领神会,盘着那条小蛇塞回她指向的茶几底下的笼子里。 …… 来到姜家第一天,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晚上回到出租房的床上时,沈凛才蓦地想起来:那只叫“乌龙”的猫不在她身边了。 - 从这事过后,姜苔貌似对他看顺眼不少。 她性情变化虽大,但也不是完全不讲理。沈凛不会惹她,常摸清楚“姜苔法则”后避而远之,也从不提过去在镇上共度的短暂两天。 他换个城市生活也并没有水土不服,放学早的时候,会过来帮焦莱干活,搬搬燕窝、白酒等重物。平时碰上姜苔下楼,也会礼貌示意。 两人只是佣人孩子和雇主千金的关系。 姜苔脾气倒还是差劲,使唤人天经地义,完全没想过沈凛出现在家里只是来给焦莱搭把手。 这一年,沈凛不是家里的入侵者,反而不知不觉地成了姜苔的善后者。他逆来顺受,对她来说没威胁,甚至也可以没有存在感。 他俩一起对付的,是姜霆身边换来换去的女伴们。 - 姜苔所在的初中是市里不错的学校,还为她们这批初三生开办了毕业典礼。毕业那天,是张叔来接她回去。 她看见副驾驶的沈凛,又看到空空如也的后座:“我爹地没来?” 张叔一如既往地回答:“姜总太忙了。” 姜苔撇撇嘴,上了车。却在沈凛下车的时候,也跟着下来。 一般来说,沈凛会在这个时间去做兼职。张叔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也没那个闲情逸致特地问,但会顺路地捎上他一程。 今天比较特殊,因为姜苔一路跟着他。 沈凛走进巷子里,转过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帮我个忙啰。”姜苔今天因毕业典礼穿了条小礼服裙,拎着裙摆,俏皮歪脑,“事情是这样的……” 芳龄15岁的姜苔终于春心萌动,看上了年级里的一个帅气男生。 “叫应桐,今天还在毕业典礼的舞台上跳街舞了……我跟着他两次,都看见他来你们俱乐部看打拳。”她竖起两根细嫩的手指,像兔子耳朵似的屈指勾了勾,“你今天记得帮我叫住他!就带他去你们俱乐部后门那,我在那等。” 沈凛面不改色:“如果我不帮呢?” “你必须得帮,我有你的把柄在。”姜苔胸有成竹道,“你偷偷打拳陪练客人诶!如果我去俱乐部告发你的话,你还能不能在那冒充你已经成年?” 沈凛明明只比她大一岁,但已经长得好大一只,远超同龄人的白切鸡身材。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有待向上成长,一眼就能看出是北方人的宽阔骨架。 虽然他不算大块肌肉的类型,但臂膀腰腹没有一丝赘肉,瘦又有力。 用不着和姜苔身边那些男同学一样特意健身,沈凛从小干粗活,糙有糙的活法。 他这副堪比保镖的身架也多次让姜苔吃惊:原来吃剩饭也可以长这么高! 说回正题,小公主得意洋洋捏住别人把柄的模样简直让人气得牙痒。 但作为嘴坏、脾气大全靠一张漂亮脸蛋才能平安长大的姜苔,从不担心自己的面目有多可憎。 于是,沈凛毫无疑问地妥协了。 - 一个小时后,他打完今天的拳赛退场。 出去前,错眼望见那个叫“应桐”的男生还在观众席上。 沈凛心不在焉地打开不常有人出入的后门,乍然和还坐在楼梯上的姜苔打了个照面。 与其说她坐在地上,不如说她是被困在那。 姜苔今天为了搭她那身礼服裙,穿的是双水晶鞋。后鞋跟并不高,但是圆形的,正好卡在镂空的楼梯上了。 一见到他,她鸦长睫毛扑扇扑扇,脸颊鼓鼓的就快要委屈地哭出来,又懊恼地蹬了下脚:“拔不出来。” 沈凛拎了件裹挟着汗腾腾的牛仔外套,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我帮你解开绑扣,但鞋应该不能穿了。” 她不方便动手解扣子,沈凛来解开的话,也意味着鞋会直接从镂空的楼梯孔里往下掉。水晶鞋这么高地砸下去,肯定会支离破碎。 姜苔这会儿也没其他选择:“那我怎么回去?” “我给张叔发信息来接了。” “我是说,我怎么从这里到车上。” “我抱你。” 说完这话,他长指已经解开鞋扣,“当啷”的清脆声音从距离近两米的地面传上来。 姜苔有些扭捏地拽紧自己的裙子,拢了拢胸口确定没有走光风险。她也没站起来,只是微微抬高手臂。 沈凛一只手抱她,一只手还要拎她那装饰性的红色小书包。 她不想掉下去,只能勾紧他脖子,可又有点嫌弃他身上的汗。好在刚哭过,嗅觉有点堵住了,闻不着汗味。 第10章 视线里是男生薄抿的唇,挺傲的鼻骨,肩背斜方肌的青涩线条也随着他走动而轻扯着。 在下楼梯,姜苔吸了吸鼻子,憋不住地开口:“应桐说,他喜欢的是你!” “……” 小姑娘眼眶还是红的,气得忍不住打了一下他宽直的肩膀,力道重:“你呢?你不准喜欢他!” 沈凛神情里都看不出无奈的痕迹,早就习惯她这些无厘头的要求。 他眉骨太深邃,低着头的时候看着冷硬幽戾,像在皱眉生气。又长得高,比他矮的人其实会有些忌惮。 不过姜苔和他已经算熟悉,知道他只是面无表情在放空。她又打他一下,要他给回应。 沈凛往前走的步伐稳当可靠,嗓音冷淡,还带着处于变声期里的沙哑:“我本来就不喜欢男生。” “你最好是!”姜苔咬着下唇,后知后觉到表白失败很丢人,“你以后也不准搭理他!” 巷子里没人走动,只有他们一呼一吸的动静。 安静了没十秒钟,她又喊:“沈凛。” “沈凛!” “我真讨厌你!” 沈凛终于回答:“哦。” 第4章 搬进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少女心事就此夭折。 但当时的姜苔尚未预料到,后来竟会阴差阳错地和应桐成了朋友。 姜苔从小爱画画,即使是出于娱乐兴致,这些年来也陆陆续续参加了不少美术比赛。 她的尝试从浮世绘、国风山水到如今的角色动画……又杂又广。 因此家庭教育规划师给姜霆的建议是送姜苔去留学,最高目标是申请有“动画界的哈佛”之称的caiarts,即加州艺术学院。 姜苔没意见。 她最喜欢的动画片《玩具总动员》系列制作人:约翰·拉塞特,也是这个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不料高中升学,她和应桐在本市朗御中学的国际部见到了。 当时的沈凛还远在培乔中学,但也恰好夹在两人之间。 他偶尔会在拳击俱乐部听应桐聊起姜苔这个“校园红人”:她带领全班投诉军训教官恶意加练;新生晚会上穿了一件贵得离谱的高定裙;帮实习女老师教训班里刺头儿将对方骂哭;在全校大扫除当天创造了用八桶水洗半个马桶的记录…… 回到焦莱那,又要被迫听姜苔吐槽应桐是个“校园怪人”,以前对他有好感简直是自己瞎眼! 他买中年老头衫冒充教育局领导在年级里视察;他为了多得两个狮子头把食堂大妈喊成亲妈;原来学校表白墙的创立者是当初还在上六年级的他…… “还有哦,听说他上学期跟那个白孔雀唐泛雨表白,还被拒绝了。”姜苔气定神闲地坐在秋千上,两条骨架纤细的长腿蹬在空中荡啊荡,“你说搞不搞笑?” 彼时的沈凛正在花园里帮忙修剪风滚草,少年弓着修长的脊骨,面容清隽,侧头问:“为什么搞笑?” 姜苔义愤填膺:“他以前可是说喜欢你诶!” “……” 沈凛欲言又止:“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 姜苔挖了口冰激凌塞嘴里,话语囫囵不清:“紫四森莫?” 沈凛诚恳回答:“他只是不喜欢你,才那样说的。” 沈凛以为姜苔早就清楚,当初应桐拒绝她的理由只是委婉地找了个离谱的借口。 只是没想到她已经和应桐认识一年多,却依旧对他喜欢男生这件事深信不疑。 姜苔沉默了。 调羹里那勺冰激凌都快化了也没吃一口。脸上表情从低着头的凝重,到陷入沉思,再到黛眉紧蹙。 沈凛看她沮丧那样,试图说点什么挽救。 下一秒却见她从秋千上蹦起来,波光潋滟的唇瓣一启一阖,大声反驳道:“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 “……” 说完,姜苔重重将手上的冰激凌放在石桌上,抓着小碎花裙摆扬长而去之前,还气鼓鼓地嘟囔了句:“真没眼光。” - 少年时代的姜苔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长大,谁的面子也不给。 她家境优异,但比起圈子里的同龄孩子来说,没怎么学坏,学校之外的生活其实也很简单。 周末会去图书馆写作业,不想回家吃饭就拉着沈凛去外面吃快餐,会去7仔买思乐冰,约着同学去少年宫。 可某种程度上,也在沈凛眼里迅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魔女,变成了更盛气凌人的霸王花。 “沈凛!帮我去店里把之前修好的手绘屏拿一下。” “沈凛,周末空出来陪我去买新的颜料和水笔。” “沈凛,你今天来接我放学吧,学校发新制服了,我书包好重……喂,才不是被叫家长!” 姜大小姐的趾高气扬一如既往,甚至更甚。 高二结束的暑假。 因住了近4年的学租房拆迁,沈凛需要重新找房子。 或许是多年没换过家政阿姨,姜霆对焦莱母子俩的底细也一清二楚。他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忙碌,出差住酒店的时间长过在家。 因此热心地提出建议,可以让沈凛来家里暂住。 反正还有一年就该上大学了。 那天姜苔正好从书城逛完回来,就看到姜霆在餐厅那喝去火气的糖水。 父女俩这些年隔阂不少,但看清姜苔烦他将新女友带回家的心思,他如今再也没带过人回来。平时重大节日一定会回家,对姜苔也是有求必应。 第11章 作为一个单亲父亲,他自认为无愧于心。 家里户口本上就他们两个人,平时聚少离多,姜苔也并没有要和亲爹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 但她已经到了稍显叛逆的年纪,心事不再和父亲谈,也对他之前试图用新人忘记旧人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三步一蹦坐到餐桌对面,直接通知:“过几天我要去港城住一段时间。” 姜霆吩咐姜莱把他出差买的礼物拿过来,顺口问:“外婆找你?那生日也在港城过?” “对啊。”姜苔兴致缺缺地拆开礼盒,看见里面是双高奢的周年限定板鞋,码数还停留在两年前。她把不满写在脸上,“这些新款一出来,品牌方就会送,你干嘛特地带回来?” “爸爸这次回来得急,没时间挑礼物。”姜霆看见她垂下的唇角,“不如你下次告诉我,生日礼物需要什么?” 姜苔想说根本不用这些礼物。 每次出差都买一些无关紧要的礼品,做给谁看啊?生日礼物想不到就别买了,反正她想要的都很容易得到。 但姜苔没说,而是选择将话题接下。 “前年,你送了一副迪士尼艺术家画的小鹿斑比概念图,那个我很喜欢。” 说完就起身,她在一楼的几间客房门口转了转:“不是说沈凛搬进来了吗?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别说人影了,行李都没看见。 焦莱正在主卧帮姜霆收拾床铺,探出头来回答:“哦,小凛不住客房,住在废弃杂物间了。” 废弃的杂物间是指一楼到二楼的大楼梯底下的小暗房。 姜苔推门进去。 空间局促得紧,里头窗户也小,透光弱。大白天的还得开一盏灯,一眼就是单人床边正在整理书本的沈凛。 他在这里显得格外与世无争,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少年穿了件一尘不染的白色polo衫,黑睫低垂,窄瘦腰身被一截黑色抽身长裤勒紧,身上有清冽的海盐柠檬洗衣粉味。 他个子高,在这样的暗房构造里站起来还得微驼背。 逼仄的小房间,根本挪不动几步脚。 姜苔毫不迟疑地坐到浅蓝色带着浅淡香气的床单边上,不解道:“你为什么不住客房?一楼的三间客房都是空的,平时也不会有客人来。” 她坐着,沈凛半蹲着收拾小书架,以仰视角度看她:“抱歉,我只借住高三这一年,高考后会搬走的。” 这话里,其实带了些怕麻烦到她的客套。 但姜苔心大,没反应过来:“我知道啊,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家里这么大。” “……” “沈凛你知道吗?拿自己最富有的东西来赠予人,这一点也不麻烦,所以你不用觉得太有心理负担。”姜苔终于察觉到少年人别扭的心思,想了想,说道,“就比如:钱是我爸爸最不缺的,也是我最不缺的。” 在几百平的房子里“同居”,但和平时也没什么变化。 沈凛极少不在一楼杂物间以外的地方活动,所有的个人物品都牢牢锁在楼梯间。兼职太多,平时也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姜苔晚饭后找他玩的时间倒是多了,在家也不孤独。 以前顶多是在车里和他聊聊国际部的同学有多早熟,厕所里传出的各种大尺度八卦。 暑假快结束之前,她晚上还要找他打游戏、让他帮她的手绘板充电、帮她去书店抢第一批漫画,甚至帮她涂脚指甲油。 “焦姨帮我吹头发,每次都能吹出好看的卷。”有一天,她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地这样说,“沈凛,我感觉你和你妈妈都很好……比我爸爸对我还好。” 沈凛还没回应,就被焦莱叫去外面花园里。 “转学的事都弄好了,明天你跟着去报道就行。” 让他从培乔转去朗御,一是考虑通勤。二来沈凛成绩优异,学杂费可以豁免。 另外的原因则是焦莱前些日子听说沈凛父亲出狱了。本来只判了六年,但沈东石狱内表现不好,打架斗殴致人重伤,又加判了两年。 只是再怎么关押,也已经到了时限。 当初焦莱带着沈凛来深州,也是为了躲这个杀人犯的爹:“这学期不要接陌生人电话,千万别被找到了。小凛啊,最关键的一年了,考完就好了。” 沈凛沉默点头,看见她手机亮了几下。 焦莱点开信息:“我去做份夜宵,给姜总送过去,他今天晚上得加班。” 沈凛喊住她:“张叔不在吗?” “多麻烦啊,大晚上的还要他跑一趟。”焦莱捋了捋额边鬓发,“我们受了姜总很多恩惠,你这次能顺利转学进朗御,和苔苔一个学校,也多亏了他。我能多搭把手,就多做一些。” “我送吧。” 焦莱好笑道:“你这孩子,不是快开学了吗,东西收拾没有?这种跑腿活儿不用你干。” “我去送。”沈凛坚持道,“您做完喊我。” 第5章 又没有很熟 开学第一天,沈凛是和姜苔一块儿去学校的。以往他们出发的目的地南辕北辙,只有回家时,才会有一段短暂同乘的路程。 但今天他们要去的都是朗御。 早上,姜苔下楼吃早餐,淡绿色睡裙下是瓷白的小腿脚踝,外面罩了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人顶着一头蓬松如藻的黑发,眼睛困到还没全睁开。 第12章 她昨晚和朋友们打游戏打得太晚,眼睑下留着淡淡乌青。唇瓣也没有什么血色,打着哈欠问:“焦姨,沈凛呢?” 焦姨拿着发卡过来给她绑头发,听见楼梯间的动静:“喏,出来了。” 沈凛身上背了个包,他还没领到朗御校服,穿的是平日里的白t运动裤。清晨花园里的清凉雾气涌进来,半隐没着男生的侧脸棱角。 姜苔呆滞地咬了两口红米肠,朝那看过去:“早,你不吃饭吗?” 他在玄关处换鞋:“我吃过了。” “这么早?”姜苔皱着眉,又下命令,“你打算一个人走吗?等我。” 这顿早餐慢悠悠地吃了半个小时。 张叔将车开到门口,把姜苔在暑假买的一些零食礼品拎上车。 “你坐副驾驶吧。”后座的姜苔趴在车窗口招呼沈凛,解释道,“等会儿我们还要去接好好和卢娜,我平时都是和她们一起上学的,不过放学就不是一块儿了。” 他没有异议,只敛着漆眉看向手里的单词本。 十分钟后。 这辆迈巴赫停在一处高档大平层小区门口,卢娜拎着一个俏皮的手提包,已经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她和姜苔一样都是国际部学生,高二玩在一块儿的。 卢娜穿着相同的水手蓝白制服,能看出百褶裙的裙摆被二次修剪过,本来是在膝盖骨的长度,在她身上就已经到了大腿。 “今天这么慢啊。”卢娜抱怨地上了车,无比自然地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唇釉,“给,我新发现的色号,巨显白!” 姜苔接过来,笑眯眯地往嘴上薄涂了一层:“我起晚了嘛。那几个袋子里有我给你们带的零食,你自己拿。” 后座的两个女孩又依次分享了眉笔、可卸指甲油和小首饰,还叽叽喳喳地聊起了这几天的时尚杂志和彼此的夏令营生活。 车继续往前开,绕了一段路,这次是停在一处老居民房的马路边。 还没停稳,卢娜就已经降下车窗探出头,对着奔过来的女孩大喊:“方好好!都一个暑假过去了,你怎么还背着这个老气破烂的书包啊?” 方好好绑着中规中矩的低马尾,穿着普高部的短袖长裤校服,像是习惯她的挖苦,只安静地上车:“早啊,今天怎么多了一个人?” 卢娜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啊,居然有个人在这!他一直在的吗?是不是张叔的儿子?” 司机张叔笑了一声,打着方向盘摇摇头。 “啊我忘记介绍给你们认识了!沈凛,都怪你总不出声,我都没想起来你坐在这。”姜苔懊恼地说完,坐直了一些,清清嗓子,“他叫沈凛,凛冬的凛,暂时住在我家里,高三这一年都会和我们一起上学啦。” 沈凛礼貌颔首,并没有要和她们多交谈的意思。 卢娜上下打量着新加入他们的男生,从他全身上下的穿着打扮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撇过头,继续无所谓地吃零食。 倒是方好好多问了句:“你也是国际部的?” “他不是,和你一样是高考生。”姜苔抢答完,又问,“沈凛,你是不是纯理1班的?” 沈凛点头,嗓音平缓:“嗯。” 方好好的兴致都高了些,推推鼻梁镜框:“这么厉害,我在纯理2班,就在你隔壁。你是新生吗?” “是。” “之前在哪儿读啊?” 沈凛:“培乔一中。” “那不就是在我家那边的学校吗?”方好好诧异,“我刚上高一也是在培乔读,高一下学期才转过来的。” 借此巧合,他们一来一回地多聊了几句。 车已经停到校门口,普高部的教学楼离校门最近。姜苔她们的国际部还得转到东门一侧,要再多开三分钟。 于是沈凛和方好好一同先在这里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背着书包,看上去很和谐地走入了人来人往的校园匝道里。 姜苔往他们那多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感慨地说道:“我还担心他刚转学不知道教学楼怎么走呢,还好能和好好一块儿。” 卢娜这时凑到了姜苔耳边,发出咯咯的坏笑:“你看方好好那样子,她不会看上这男的了吧?” 姜苔神色怪异:“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之前可是对我们聊年级里的帅哥都不感兴趣的,可今天挺殷勤的。”卢娜努努嘴,给出理由,“再说了,这男的长得不错。他俩又都是普高部的,多有缘啊。” 其实这几年的寒暑假期,沈凛已经不像在鞍岭时那样暴晒干活、折腾自己。冷厉棱角渐渐被磨平了点,野性熠亮的一双眼睛也逐渐沉静,温和。 而且,皮肤养白了许多。 他本来就是冷肤调性,这么看确实越发清朗英俊,远去的那道身影像一棵高大蓬勃的乌桕树。 姜苔收回视线,不赞同地说:“好好她……她应该不喜欢沈凛。好好是书呆子耶,她很容易被坏小子吸引的!” 卢娜不轻不重地笑了下:“那这个沈凛呢?他刚才可是对方好好很热情。” 姜苔顿了顿,耸耸肩:“不知道诶。”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沈凛认识得最久,但好像又没有很熟。 - 朗御是综合性市重点高中,国际部新开拓出来还没有几届,只按照a-level,ap,ib三种由简到难的课程体系来分班。姜苔申请的学校都在美国,所以主修的是ap课程,但选修里也会走班去上几节ib的论文课来提升gpa。 第13章 进到教室,她先交了暑期布置的assignment作业。 上午第一节 课是口语课。 miss杨打开电脑,将今天课上的辩论题展示在黑板上:【爱令人自由还是不自由。】 国际部的学生都是奔着申请国外大学的,教育方向也和国内高考生们的不同。这次辩论全用英文口述,班上二十个人,分为两大组。 姜苔作为a组组长,是反方,要论证“爱令人不自由”这一论点。 她的对手,是从高一分班后就和自己处处都不相上下的死对头:金思蔓。 都说这一届的国际部有三大美女,一是隔壁班的唐泛雨,二是金思蔓,第三位则是姜苔。 当然排名顺序不是按所谓的美貌划分,而是人气度。 唐泛雨各方面能力都均匀,是挑不出毛病的学生会会长。而姜苔在小程序投票中以三票之差屈居金思蔓位下,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姜苔脾气太大了。 当时对于这个投票链接,唐泛雨没反应。金思蔓积极拉票,甚至和唐泛雨也交好。只有姜苔次日发动态把组织投票的人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们很无聊的话不如去操场搬砖,险些“痛失”参赛资格。 唐泛雨在这起“争斗中”置身事外。 但金思蔓和姜苔一个班,从必修常规课程的考试到平时文艺活动、体育大课上都成了对手,甚至名字都有同一个草字头! 江湖人称:天选的死对头。 分完组,姜苔看向坐到自己对面的卢娜,瞪着眼:“你怎么到她那组去了?” 卢娜指了下讲台上的miss杨,无奈道:“老师分的啊。”说完又摊手表示,“而且我觉得这边论题更简单一点。” 姜苔气哄哄地对她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做了个一起倒着往下的手势:“叛徒!” “……” 辩论开始,金思蔓率先打出第一枪。各位组员争先发表意见后,很快到了组长为首的自由对峙时间, “爱让人自由。”金思蔓斗志昂扬,“因为我爱一样东西,我是根据我的喜欢去爱的。” 姜苔微笑:“你所有的标准都基于你爱它,你爱它,你就不可能自由。” “我爱家里养的一只小狗,它很可爱,也很爱我,对着我就会摇尾巴,这是一份最纯粹的爱,我怎么就不自由了?” “那你可能不够爱它。” “……” 金思蔓没被她带偏:“这是诡辩,爱不爱由我来决定,我拥有对‘爱’的控制能力。” “正方辩手,我先阐述说你‘不够爱它’的论证。你说你爱小狗,基于它给你的情绪价值,基于它摇摇尾巴的可爱。可如果有一天,它脱毛、生病,变得丑陋,不再亲近你,你还能爱它吗?” 姜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次,你真的拥有对‘爱’的控制能力吗?我们常说爱让人盲目,正是因为爱是不可控的。爱上一样事物时,是本能先爱上它,之后才会慢慢意识到正在爱它。” “……最后,我方坚持认为:我们在不自由的爱里甘愿被裹挟,明知不自由,但还是不可控地去爱。” 辩论如火如荼中,在下课铃响时结束。 miss杨没有给出正反两边的胜负,只是说了句这场辩论很精彩,大家齐心协力引经据典,下堂课会换个辩题继续比赛。 - 中午吃食堂,国际部和普高部共用一个食堂。操场、食堂、图书馆是国际部学生和普高部学生为数不多能会面的几个场所。朗御财大气粗,基础设施健全,食堂的餐点都堪比高星级饭馆。 方好好打过三菜一汤,照常来找姜苔她们。 姜苔点了一份super sandwiches,把上面的肉酱焗薯分给她一半,又往她身后看:“你没和沈凛一起吗?” 方好好疑惑:“你没喊我带他啊,要不你给他发个信息?” 姜苔挖了一口沙拉:“我没有他手机号。” 他们平时见面的机会太多,就算有事儿也是直接打家里座机,让焦莱或张叔转达。 卢娜笑喷:“不是吧姜大小姐,那你还想着让他过来一起吃饭啊。” 姜苔:“我就问问,好歹是开学第一天嘛。” 方好好语气如常:“怕什么?他长成那样,肯定不缺新朋友的啊,多得是想认识他的。” 姜苔听到这,好奇道:“上午发生了什么吗?” “我带他去教导处领新书,一路上碰到三个搭讪的。”方好好毫不夸张地说,“其中一个还是上学期和我吵过架的语文科代表……‘早啊,你来教导处干嘛?对了,这位同学是?’” “有没有搞错啊?每个人想认识帅哥的转折都这么生硬。” 方好好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模仿着她们的搭讪口吻,显得极为好笑。 姜苔和卢娜都被她那张生无可恋的扑克脸逗得不行,笑得东倒西歪。 “噢我看见他了!”姜苔眼睛一斜,朝着左上角那边大力地挥手,“沈凛!” 回应她的是沈凛那一桌的应桐和魏柯生,还故意挡着沈凛看过来的视线,在那耍宝逗她。 “……” 姜苔无语。 “这仨人坐一起还怪养眼的。”卢娜点评道,“魏柯生是阳光帅气的正统高富帅!沈凛呢,五官浓墨重彩的,但性格太冷淡了些。至于应桐——” 方好好接话:“是个疯颠美男子。” 第14章 “他何止疯癫?简直就一神经病!” 姜苔边笑边起身,招呼两个小姐妹一起端着饭盘坐过去。 应桐和沈凛本来就认识,一知道他要转来朗御,就跟他打上招呼了。 坐旁边的魏柯生是应桐朋友,在普高部也是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帅,性格开朗,和姜苔也很熟。 说来魏柯生这个人在姜苔眼里,也是有点毛病的。 她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魏柯生是高一军训,乌泱泱的人流聚集中,她明明是想提醒他鞋带散了。 他带着耳机,她只能多喊几句:“同学!同学?” 谁知道魏柯生将耳机摘下后,突然捂住胸口校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是想问我的名字和班级吗?” 姜苔站在原地,被雷得一动不动:“啊?” 魏柯生自信开口:“去表白墙投稿问吧。” 姜苔:“去死。” 魏柯生不可置信地看她:“你谁啊?怎么这么粗鲁?” 姜苔把话还给他:“去问表白墙吧。” “……”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 沈凛开学第一天的午饭,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里开始的。 有姜苔在的地方,很难不热闹。又加上应桐他们也是活泼的性子,互相嘲讽攻击都是家常便饭。 一旦说不过了,应桐就会使出杀招:“想当年,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你把我喊到——” 姜苔知道他要掀她当初约他在拳击俱乐部后门告白的老底,满脸通红又气愤地喊停战。年少不懂事,才会把草认成宝。 这事儿要是传出来,树敌无数的她还要不要在朗御混了。 方好好一干人都对这后半句话存有疑虑:“每次都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沈凛沉默地吃着饭,突然抬了下手。 姜苔唯恐自己这破秘密被暴露,只觉风声鹤唳,手疾眼快把他手臂按下去,急道:“你干什么?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卢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哇哦,沈凛也知道啊?” “不公平啊姜苔同学。”魏柯生不满意地说,“怎么他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姜苔才不搭理他们,耷拉着圆溜的眼睛,很不高兴地继续威胁:“沈凛,你站在哪一边?” 应桐贱兮兮地说:“当然站在我们男人——” 话没说完,已经被沈凛淡声一句“我拿水杯”给打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长睫耷垂着,薄唇抿得紧。漫不经心又好看的一张脸,表情都寡淡。 姜苔把手边的水杯给他推过去,还是莫名被他这样弄得有点不爽。明明她好心带朋友们过来一起玩的,他怎么这个态度? 沈凛让她不开心了。 姜苔从不受气,当场就要发作。 看他快吃完了,她鼓着腮帮嚼薯条,把自己碗里没动的一大块猪扒夹过去:“我吃不下了,不要浪费。” 桌上的其他几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概都在猜测他们关系到底有多亲近。不过看出姜苔不是在开玩笑,大家也识趣地没继续闹。 反观沈凛看着餐盘里多出来的那块猪扒,本来要去放碗的他又拿起了叉子,低着头继续吃。 他没有不快,也没有表露出半分不情愿,棱角凌厉的侧脸,整个人却格外沉静。认真吃着东西的模样,像一潭阒寂的水。 就这样,姜苔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像是被无声地哄好了。 气氛又恢复如常,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沈凛也终于吃完,看见姜苔别别扭扭地给他的水杯加满了水,一脸不在意似的推了过来。 他温声接过:“谢谢。” 姜苔轻哼了一声,注意力很快被应桐说的八卦给吸引。红艳的唇瓣湿漉漉地微张开,食指抵着下巴,笑得清纯又娇憨。 眼前的这些人,他从来只是在她聊天时的嘴里听过名字,但现在似乎也加入了自己的生活圈里。 沈凛不动声色地端起空餐盘离开。 刚走到放置碗筷的地方,肩上被打了一下,是班里的学委,也是沈凛的同桌:“哎,新同学,我刚是不是看见你和姜苔坐一起了?” 沈凛转过头朝刚才那张餐桌那边看,应桐和方好好已经走了,但他们的空位上又被几张陌生的面孔填补。 姜苔吃东西很慢,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柠檬水,好像都没察觉到他早就不在旁边。 她的世界人潮拥挤,看不见谁都合情合理。 学委见他没说话,自认为好心地提醒道:“你盯着她干嘛?可别也去追她啊,她脾气臭着呢。” 沈凛收回目光,淡漠又审视地看向他:“你和她很熟?” 学委挠头:“没啊,我认识她,她又不认识我。” 沈凛:“那就闭上嘴。” 第6章 大小姐给的殊荣 姜苔想学的专业和美术有关,因此选修课也是选的视觉艺术,要单独上写生绘画课,放学时间经常不太准。 但今天不一样。 她想起沈凛现在和自己同校,就在出教室前给张叔发了个信息:【沈凛上车了吗?】 张叔:【他说要去做兼职,放学不和我们一块儿了。】 姜苔撇撇嘴,百无聊赖地收起了手机,拎起地上的画架。 等她课程结束,出校门时,张叔已经在车上多等了近一个小时:“今天很辛苦啊,画了这么久。” 第15章 姜苔挺着背坐这么久已经精疲力尽。一上车,就像只猫似的侧身躺着蜷起来,抱着靠枕:“嗯,一直控不好水,重新画了好多次。” “瞧你累的,张叔开快点,好回去吃晚饭。” 他笑着刚转动车钥匙,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接完,突然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姜苔。 姜苔正好瞥到这道奇怪的视线:“怎么了?” 张叔磕巴了声,转移话题:“没,没怎么,该走了。” “我爸的电话吧?”姜苔看向他手里的手机,下巴轻昂,“他说什么了?” “只是问我们多久到家。” “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什么时候回家了?不会又带了女人进家里吧。” “……” 张叔在姜家也待了十几年,斟酌再三:“其实姜总一个人这么些年也难受,你也不能要他人还没过半百,就孤单一辈子啊。” “我知道您觉得我反应过大,但我也没有不让他谈。我就两个要求:1.别带进家。那是我妈咪和他的婚房。2.不准领证和生孩子。”姜苔慢悠悠说完,又反问,“普通家庭的小孩都不愿意要后妈,何况我呢?” 她这两项要求虽然没直接跟姜霆提过,但港城的外祖父母都有为姜苔谋算,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这个女婿。 “有后妈就会有后爸,说不定还会有继弟,我爸现在跟我保证说不会再要小孩。但再过几年,他年纪大了,还会记住这份保证吗?” “您在我家也做了很多年了,应该清楚我爸的发家史,离不开我妈咪和外祖父那边的帮助。”姜苔稚气未脱,说不出漂亮体面话,表达也直白,“反正我可不允许其他人来瓜分我妈咪留给我的东西。” 张叔对她说出的这番话有些惊讶,毕竟没怎么见小孩对这些事上心。但转念一想她都十七岁了,外祖又是赫赫有名的霍家,怎么会不懂要圈紧自身利益。 他们国际部的孩子家境好,对私生子、父亲续弦争家产这些不摆在明面上的腌臜事儿也司空见惯。 就算是家庭和睦的独生子女,每天乐呵呵,但保不齐父亲在外都生了好几个小的,离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张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懂得要,懂得守,当然是好事。” 张叔叹口气,又提醒道:“但也别总和你爸对着干,毕竟你们是唯一的血亲。他前几年才查出来高血压。” 姜苔转头看向外面,白皙小巧的侧脸印在车窗玻璃上:“我知道。” - 车一到家门口,张叔还没把车往车库里开,姜苔已经喊着要下车。 她才背着书包下来,就碰上姜霆拿着车钥匙走出别墅大门。彼此对上眼,姜霆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到家了?” 显然,他神色慌乱。 姜苔不动声色地捕捉:“嗯,你要上哪儿去?” 他挡着她回屋的路,好像屋子里还有人似的:“我想着回公司一趟儿。” 姜苔也没急着要进门,立定在那,不赞同道:“又要忙工作吗?爹地,你是不是忘记容医生的医嘱了?” 从霍槿瑜离世后,她这几年难得对着他能心平气和,更别说还是用这种小时候喊“爹地”的语气。 看着女儿担心自己,姜霆也有些动容:“没忘。不会熬很晚,只是想起一份合同忘了签。” “不要紧的话就明天再签。”姜苔眼珠子一转,拉住他手,“不如我们去打高尔夫吧,好久没玩了。” 姜霆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着走:“这个点去?苔苔,你刚放学还没吃晚饭。” “我现在不饿,玩会儿球说不定就饿了。” 别墅区的高尔夫球场在后花园方向,平时站在楼顶能看见这一片碧绿草坪和湖泊。周末聚餐时,小区里常有人携家带口过来玩。 6点半到达场地时,没其他人在。 草坪上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他们坐着球场去往场地。已经有球童在那等着了,但又被姜苔打发走。 姜苔提出的规则是打“大流氓”,意思是球停在哪就从哪开始,不用回到起点挥杆,因此一整个草坪都成了比赛区域。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每一杆都挥得很远,以至于姜霆得跟着她横跨大半个草坪,追着球跑。 男人到底不是正当青年的时期了,又上了一天班,指不定还干了点费体力的其他事儿,很快就气力不足。 姜苔给了他休息时间。 父女俩坐在那喝水,姜苔给他递了毛巾擦汗,语气天真无邪:“爹地,你是不是坐在办公室太久啦?” “是有段时间没运动了。”姜霆笑笑,望着路灯下的一块静谧草坪,感慨道,“等爹地老了,还和苔苔一起生活行吗?再买个大点的别墅,跟陶渊明一样过隐居的闲日子。” 姜苔摇头:“陶渊明才不闲,他自耕自种为生,大半的田全用来种酒槽、酿酒喝。那一点点用来种地的田还是他妻子苦苦央求后才拿出来种地,一家人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 姜霆对她的较真表示无奈:“你就欺负爹地没文化,我们家可不会吃不起饭。” 她没再说话。 这一场高尔夫打下来,后来也没再计分。回家时已经太晚,姜霆累得进房间倒头就睡。 家里空荡荡的,姜苔洗过澡下楼,才发现焦莱也已经睡了。但她细心,在桌上留了字条,说姜苔要是饿了就把她喊醒。 第16章 客厅静悄悄又黑,姜苔没打算去叫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去冰箱里弄点吃的,就听见楼梯下那间杂物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穿着睡裙还站在阶梯上的她,就乍然和还没睡的沈凛面面相觑。 房间橙黄的灯光从门口斜了一方出来,沈凛还没睡,短发微潮,身上那件条纹t恤被打湿后襟。 直肩阔背的,漂亮骨骼和肌肉线条都一览无余。 在他之前,姜苔身边最亲近的同辈异性只有小自己一岁的堂弟姜译元。但或许是知道沈凛会打拳赛的缘故,她总觉得他身量格外峭拔有力,棱骨立挺。 就像此刻,他甚至没站直,都有股顶天立地的安全感。 黑暗里透出一丝光亮,她低眸,看向他手里空掉的水杯:“喝水?” “嗯。”沈凛看不清她面色,只缓声问,“饿了?我听张叔说你晚上没吃饭就去打球了。” 姜苔蹬蹬地下楼,走到他跟前,懒洋洋地点头:“好饿,但是焦姨睡了,你会不会煮宵夜?” 他错身而过:“坐那等会儿。” 餐桌离厨房不远,隔着一道敞开的推拉门。 少年人肩宽腰窄,熟练地在电磁炉那热菜。他天生一张寡情的脸,冷峻也少言,像是很多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姜苔无事可做地坐在椅子上,也没带手机下来,只撑着下巴看他那道背影发呆。 沈凛把焦莱留下的饭菜热了几道,又给她道了杯温牛奶。 他动作已经尽可能快,但端着汤碗出来时,还是看见姜苔昏昏欲睡的脑袋往下一点、又一点的。 她累坏了,在学校上了一天课,回家还要和亲爹斗智斗勇。洗过澡,透亮肌肤都散着香,头发吹得也囫囵,实在不怎么会亲手照顾自己。 沈凛抿着薄唇瞧她,神情认真又小心翼翼。 姜苔那双带着点孩子气的乌眸在他紧盯着看时,突然睁开了,还带着困劲地喊他名字:“沈凛,好了吗?” 他手一惊,不小心将那杯带着牛奶的杯子摔在地上。 她也下意识被惊得抬高了脚,嘴里脱口而出地咕哝一句:“哇,碎碎平安。” 杯子摔得七零八碎,在安静的大客厅显得像道噪声。沈凛打开了灯,蹙着眉头,急忙去看她脚踝:“抱歉,我没拿稳。” 或许摔了个杯子这件事对他来说很大。 但姜苔并不在意地开口:“没关系啊。你先把勺子给我,我要吃饭了。” 她稍稍提了下被溅湿的裙摆,在喝汤时又觉得好笑,倏地说:“沈凛,我的裙子上有一股牛奶味。” 沈凛扫完碎玻璃垃圾,转过头:“要脱下来吗?我现在去洗。” “不用啦,明天换下来给焦姨收拾。”她打着哈欠吃饭,拍了拍旁边位置,“你饿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想拒绝,但看着她耷拉着眼睛又没说出口,只好盛了汤坐在她边上。 姜苔吃了几口,又问:“沈凛,你早上在哪儿吃的饭?” “街边,早餐店。” “以后吃早饭也一起吧,你要坐在我边上吃,我喜欢有人陪我一起吃饭。”姜苔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不会吧唧嘴。” 他敛着眉喝汤,心想这是不是大小姐给的殊荣。 第7章 确实被哄到了 已经是初秋,但城市暑气不减。校园里叫嚣了一整个夏天的蝉倒是都入土为安,也令上学的日子在平淡中多着一丝清静的无聊。 国际部教学楼偏远,姜苔平时也不怎么往普高部走,但总能从应桐这个“百晓生”那听到全校的大、小八卦。 毕竟他可是表白墙皮下管理层的骨干。 其中八卦里,自然包括初来乍到却很受欢迎的沈凛。 “你都不知道,我一登录那个号,一天下来能有三、四条都是投稿他的。说他乐于助人、拾金不昧;说他讲题水平堪比老师;还有说他长得很帅,拒绝人的时候都很有礼貌……” 应桐靠在b班教室的后门那,侃侃而谈:“而且你别说,沈凛那小子不声不响的,居然还挺有好人缘,人气都快超过小柯成为年级第二了。” 姜苔纳闷:“年级第二?第一是谁?” 应桐拍拍胸口:“这儿,你桐哥。” “……滚啊!” 不过对于沈凛受欢迎,姜苔不太意外:“沈凛是这样的啊,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看着有点高冷。但其实脾气很好,有求必应的,人也很有耐心。”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沈凛的个性和她算是完全相反,也互补。 “他有耐心?”应桐想起当时去拳击俱乐部报名团课,让沈凛陪练的情景。摇摇头,“我和你认识的可能不是同一个沈凛。” 姜苔扭过脸看他,话锋一转:“表白墙最近没人提我吗?” “有啊。”应桐嘴角一歪,笑着滑动屏幕,“这有一个抓拍你的,哎哟怎么把我们姜大小姐拍得这么难看啊!投稿来问你书包挂件的链接呢……这还有一个,指名道姓骂你的,说你辩论课上嗓门大——” 姜苔听得满头黑线,作势要抢他手机:“别说了!我早晚炸掉你们这个助纣为虐的破墙!” “你玩不起啊?” 应桐回身一闪,灵活地躲开她的手。 正好上课铃响,男生飞快跑回自己班上。姜苔“戚”了声,回到位置上。 第17章 老师还没来,倒是卢娜跑过来喊她:“苔苔,我跟你说个事儿!下周你们学生会要选新闻部部长了,你记得给我投票啊。” 国际部的学生会内部根据选修课程分了好几个部门。 像姜苔选的绘画课,属于视觉艺术部。卢娜打算读的专业是传媒,因此是新闻部,平时会负责校报刊登和给校园官网拟稿。 朗御私高学生会的权限很大,包括但不限于使用公共班费举办校园活动、号召学生投票选择任课老师的课程安排,甚至调动教师岗位。 担任“官职”,也能在申请大学的文书cv里成为锦上添花的一笔。 但因为“手握重权”,各大部门部长都要经过层层选拔,并通过内部表决。其中会长和副会长都拥有一票否决权。 姜苔就是副会长,听到是说这件事,点了头:“放心吧,我让她们都给你过。” 卢娜一脸感动:“谢谢宝贝,过了我请你喝东西!” 姜苔把她推回去,无所谓道:“客气什么,我俩谁跟谁啊。” - 这周绘画课程改画岩彩,姜苔上手很快。但下个月有期中考试,为了高绩点,不能一心扑在选修课上了。 她有一门在及格线上苦苦挣扎的数学微积分需要临时抱个佛脚。 姜苔出校门很早,上了车,却让张叔别这么快开。 “等小凛啊?”张叔不解,“不是说了他晚上要打工,不和我们一起吗?” 姜苔吸着果冻,靠着车窗看校门口:“我知道!噢,他出来了,我们跟着他。” “……” 放学高峰期,出出进进都是车流和人流。 沈凛背着个陈旧的黑色单肩包,高峭身影在人群里鹤立,正往马路尽头的公交站台走,昏金色的夕阳落在他肩上。 傍晚的风微微吹过少年上衣,布料在那瞬间紧贴身体,腰身线条紧韧。 下一刻,衣摆又被他伸手抻平整了。 公交站这的人不少,等了约两分钟,一行人陆续上车。 车门那的阶梯高,前面一个女生绊了脚,往后倒了几步。被身后的沈凛及时用手背支撑住后脊,这才站稳。 沈凛收回手。 女生转身,看见他时有些惊讶,红着脸又跟他多说了几句话,看口型是在道谢。 姜苔磨了磨牙,把嘴里的水果粒给嚼碎了。心不在焉地想:看来表白墙上说他人缘好名不虚传。 张叔看那辆公交车开了,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跟,但还是踩了油门跟在后面。 六个站台之后,到了熟悉的老街巷。地面石板路坑坑洼洼的老城区,因拆迁钉子户没能成功改造,纵横交错的巷子也四通八达。 沈凛下了车,轻车熟路地进巷子里,身影很快消失。 车开不进巷口。 张叔问她多久回来,要不要他跟着。 姜苔摆手,从车后座里抽出来一件连帽卫衣:“今天可能会久一点,快出来了我给您发信息。” 张叔看着她这变装的架势,不免担心:“沈凛在里面是干什么的?” 他知道这块地方之前是个烂尾的商场楼,后来开发商跑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后续。这块地方的广场在节假日还有人摆摊,建筑里面也有商家入驻。 张叔猜测是开了几间台球室、网吧什么的。 姜苔也没傻到实话实说,随口答了句:“就网管,我进去打几把游戏。” 她把卫衣穿好,帽子也戴上。拉链更是拉到底,遮住了下半张脸,鬼鬼祟祟地摸进去了。 没建完的商场外部确实有烧烤、地摊,往里走是没开张的画室、美睫美甲店等。据她了解,拳击俱乐部开在二楼。 但比赛擂台是在地下室的二楼。 她按了电梯直通b2,电梯门上已经贴着拳击赛的宣传单。 一出电梯门就听见内场至少几百号人的呼声,透过厚重的黑色幕布传到走廊外面。门口杵着两个保安,向她伸手要票。 姜苔拿出钱包,压低嗓音问:“我现场买可以吗?” 保安上下看了看她,看似围得严实,但下半身的百褶裙和小靴子一看就是学生。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经常出现些什么观众,懒得多管闲事,只说道:“今天不是娱乐赛,都卖光了。” 不是娱乐赛就代表着在赌输赢,观众会压砝码、下注。听到里面又在亢奋不已地尖叫,估计都开始好几场比赛了。 姜苔灵光一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应桐在这报班的vip卡:“我是这里的学员,交了几年年费的那种!” “……” 两个保安互相对视一眼,把布帘给她掀开了。 里面至少有两个电影院的大小,座位也是高梯低阶的排布,270度围着打拳赛的铁网八角笼,观众席第一排是打分的边裁们。 姜苔来得晚,找半天才在侧边找到一个视角不太好的空位。 她之前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里,但也和她想象中差不多。观看席上几乎都是青年和中年男人,烟味、汗味夹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脚臭味。 刚比完一场,大屏幕上显示着胜败方的比分,新一轮即将开始。 姜苔一抬眼,看见了两边拳手的身高、体重信息和正在投注的比例。 与此同时,通往擂台的通道上分别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裸着上身,左胳膊有个青色的老虎头纹身,他吊儿郎当地走上擂台,边走边在观众席的欢呼声里秀招式。 第18章 而另一个穿着无袖背心、黑色运动裤的年轻男生,是沈凛。 两个人体重相差无几,但沈凛比对面这人高了快半个头。 他手上是暗红色的拳击绑带,臂膀的薄肌流畅利落,青涩锋锐的面部轮廓被现场越来越暗沉的气氛灯晕染着。 姜苔习惯了他平时薄唇抿直、无欲无求的淡漠样。可这时候,他凌厉立体的五官才还原了些与生俱来的攻击性。 台裁上前确认选手状态,做了几个准备开始的动作,随即在一片加油声中吹响了口哨。 在这之前,姜苔也不了解拳击赛应该要怎么评分。 她小时候练过空手道,可后来嫌累嫌苦,没继续练下去。迅速上网搜了下要打三个回合,三分钟内决出胜负。 从沈凛挥出第一拳开始,对面那个老虎头就一直被迫防守,看上去落于下风。灯光下,他们绷紧的肩背都格外清晰。 两人在八角笼中央缠斗,场外也有好为人师喊着该怎么打的观众。 老虎头一个格挡,却没扛住沈凛出其不意的左旋腿侧踹,快摔的力道重得将他直接踹飞到铁笼围栏上,护齿都差点飞出来。 台裁插.入,站在两人之间喊停,让老虎头先把快掉了的护齿调整好。 铁链再度发出的“哐当”响声,被场下喊“衰”声盖住。有攻必有守,有守则有破,自由搏击哪有不挨打的。 在沈凛下颚挨了对面一记直拳时,姜苔就已经闭上眼不敢看。她后悔进内场,也受不了这种血.腥.暴力的肉.搏。 又突然想起今天这场比赛打完,沈凛脸上肯定会留痕迹。 其实之前他有比赛的话也难免会受伤,身体被长袖长裤遮着看不到,但下巴,鼻梁那会有略微青肿。 不过他在家时间不多,个子那么高,今年体检都快到一米九。焦莱也很少会仰头去仔细端详他这张脸。 沈凛又总是一副淡薄样,看上去就不像会玩拳击运动的人。 身边人里,除了姜苔都没谁再发现过。 耳边是重重的喘气声、观众的尖叫声、扼腕和叫骂声。直到哨声再次吹响,终于结束了。 她松开握紧的手,睁开眼。 沈凛输了。 - 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换了两个新拳手。姜苔再也在那坐不住一秒,去往老地方守株待兔——俱乐部那道无人问津的后门。 吱呀老旧的铁门在她等了近半个小时后才打开。 沈凛冲过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上也多了一顶棒球帽,刻意将额前碎发也压低,仿佛试图挡住嘴角和下颌的伤口。 他关门那一刻,才瞥到角落里蹲着的姜苔,怔住许久。 姜苔脚蹲麻了,拉着他青筋虬结的手臂起身:“干嘛不说话?被打傻了?” 沈凛垂眸:“你怎么在这?” “本来找你有事,就跟着过来了。”她抬头看他,如实道,“没想到你们有比赛,我就混进去看了几分钟。” 姜苔说到这,突发奇想地摁了摁他泛红的下颌角:“为什么今天打这么凶?” “今天……那是俱乐部合伙人招来的新拳手。”他眉间因为疼痛蹙得更深,却没阻止她没个轻重的手,“走吧,先回去。” 刚下楼梯,那道后门又被打开了—— “哎,那个谁?”身后的人,是刚才在拳击台上的老虎头纹身,“喊你呢,走这么快干嘛?” 姜苔听着这道聒噪的声音,回过头。 老虎头的语调在看见她这一刻就变了:“我说怎么走这么快呢,女朋友来了啊。” 姜苔乖巧地摇摇头:“我不是他女朋友。” “那敢情好啊,交个朋友?”老虎头和沈凛看着差不多大,但眉宇间满是混了很久社会的气质,“你也真是的!刚才在台上对不住啊,我没收住手。” 后面这几句抱歉的话是对沈凛说的。 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苔。 老虎头脸上挂彩其实更严重,可他丝毫不觉尴尬,又顶着这张猪头脸来问:“妹妹刚才有看比赛吗?下次来这,报哥名字……” 姜苔没耐心听,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沈凛:“我最近是不是变丑了很多?怎么这种档次的都敢找我聊天。” “……” 老虎头那嘴一下就收住,气得走上前,一点也装不住:“哎他娘的,你这小婊.子怎么说话的?别以为你好看我就不舍得打你啊!” 沈凛握住她肩往身后扯,在她都没反应过来时,就提起老虎头的衣领往墙上撞。 老虎头下意识反抗,沈凛抬腿踹在他膝盖上,将人直接踹跪下了,以绝对力量的压制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他嗓音哑,黑眸狠戾:“嘴巴放干净点。” 老虎头都愣住了,不服气地喊:“你、你松开,刚刚是我没准备好……你有本事再来一次!” 叫嚣声在后门再次推开时停止,又来了个男人:“你俩干什么啊?大杰,老板找你。” 沈凛松了手,老虎头在那人视线下也没再轻举妄动,揉着抽筋的腕骨恶狠狠留下一句“给老子等着。” 老虎头上了楼,跑到男人面前不知道是在告状还是在说什么。 沈凛捡起书包。 回头,看见姜苔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还真能打赢啊。” 刚才看拳赛初期她就觉得不对劲,沈凛和老虎头对战时有几拳让得太明显。 第19章 他脑子在动,会预判对方的下一拳在哪。所以刚开始才会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也因此,结束后才会有这么多人在不可置信地谩骂。 姜苔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下定论:“那你果然是在打.假拳赚黑.钱。” 沈凛先是回头看了眼二楼,见他们还在聊天没看这边,才诧异地接上她的话:“你还知道这个词?” 什么意思?! 姜苔感觉被他看轻,气哄哄:“我去年就有自己名下的注册公司了,跟着我爹地去了不下十次商业晚宴,暑假还学了财务走帐的基本流程,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沈凛看着她的较真模样,嘴角微扯,轻轻笑了下:“不是,大小姐英明。” 不常说这种话的人,偶尔说上一句还挺有杀伤力。何况他这会儿脸上带伤,笑起来有股勉为其难的脆弱感。 姜苔确实被哄到了,“哼”了声,大发慈悲地指指二楼的楼梯那:“那个人,在喊你过去。” 老虎头已经进去了,还剩下刚才那个男人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沈凛也走回他面前。 姜苔俯身捡起他掉下的拳击绑带,看向楼梯那。 沈凛这样赚钱,利润应该不低。 可是他依然会收焦莱给的生活费,宁愿住在楼梯下那个小房间也不出去租房。难道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在默默攒大学学费吗。 她脑子里在乱七八糟地想事,不自知地缠着手里那根暗红色绑带。只感觉站了好一会儿,可他们还在聊。 姜苔在楼下等得很不耐烦,仰着脑袋,把他那名字变着花样喊:“好了没啊?” “沈凛,回家吃饭了!” “沈凛,沈凛凛!” “沈小凛,沈小凛……” 二楼这的全子把这周的工资给沈凛结完,也有点受不了女孩那嗓子,表情扭曲:“挖槽,这女的在喊你什么啊,沈小凛?” 沈凛面无表情,没理他,把书包拉链拉上。 全子看着比自己都高不少的少年,好笑地重复问道:“沈小凛?我真服你们这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你到底哪里小了?” “……” 沈凛背过书包,转身离开:“我先走了。” 姜苔看他下了楼才停止嚎叫,右手手背和指骨上的拳击绑带已经照猫画虎地绑紧了。 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她二话不说打了一拳他的胸口:“你和那男的聊什么要聊这么久啊,看不见我一直在等啊!” 沈凛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微微伏低了肩背。 姜苔见他这样,震惊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语无伦次道:“绑上,绑上这个,就会变很大力气吗?” “不会。”沈凛一秒站直,声线平稳,“骗你的。” “……” 气得姜苔又梆梆给了他两拳。 第8章 公主病的门槛 其实姜苔口中所谓的打假.拳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整个拳击俱乐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有赌注就会有庄家,俱乐部对于下注的观众们来说就是这个稳赚不赔的庄家。简而言之,老板想捧哪个新拳手,场上的胜负就由他来定。 沈凛虽然在俱乐部打了好几年,但他怎么说都还小,又只是兼职,从来只是在馆内打热场拳和娱乐赛,随时能脱手不干。 和签了长期合约的那个老虎头不同。 刚才在场上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一场捧新拳手上位的表演。但自信满满的老虎头并不知情,才会大言不惭来挑衅。 姜苔之前从来没深入接触过他的这些事,听他三言两语地解释完,皱皱鼻梁:“万一事情败露,这些人闹事怎么办?你还是高中生呢。” 沈凛黑眸平静:“对,我只是个高中生。” “……” 言下之意是,因为还是个学生,其他更赚钱的路子找不到。但也正如此,俱乐部真出事了,和他一个学生也扯不上太大关系。 快要绕出巷子时,天色暗了下来,夕阳早就看不见影。 姜苔突然站住,睫毛轻煽:“有没有闻到香味?” 沈凛还没开口,她已经从一阵烧烤和炒面的气味里精准闻出了自己喜欢的小吃:“是炸双皮奶!” 巷子口这的张叔正开着车门,听见她这话:“还是回家吃饭吧,外面小摊子的不能吃。” 或许因为霍槿瑜生前做生物科研,对饮食卫生很重视,从小就不让姜苔吃路边摊。但她偶尔馋了,还是会背着司机保姆在偷偷买。 不过现下被张叔盯着。 姜苔也没办法,撇撇嘴上了车。 回头一看,沈凛不知道哪儿去了,也不在车边。 坐在驾驶位上的张叔摇了摇头,有点对这俩小孩无奈的语气:“忘记你有帮手了。” 姜苔疑惑地“啊”了声,没听懂。 接着另一侧车门被拉开,沈凛上身探进后座,问:“我坐这可以吗?” 姜苔不明所以地点头:“嗯。” 车开动时,沈凛把买来的那份炸双皮奶放在他们中间的手扶上。姜苔惊喜地瞪大眼,又心虚地看了眼“毫不知情”的张叔。 她手上的拳击绑带还没解开,另一只手已经拿起叉子了。 沈凛低声提醒:“烫。” 他也知道姜苔不被允许吃高糖高油的路边摊,所以买的小份。又示意她手抬起来,伸手帮她解绑带。 姜苔小口咬着双皮奶上的炸酥外壳,一边神色自若地聊天:“好难解,我缠了好多圈。” 第20章 “你绑错了。”沈凛把绑带拆开,在她手上做示范,“这里要贴掌根,绕手腕过来。交叉,在拳峰关节上缠几圈。” 他睫羽低耷,藏在帽檐下的神情及其专注。捏着暗红色绑带的手指修长笔直,骨节清晰。男生手掌宽大,显得她的手腕倒娇小玲珑。 他们除了体型,就连肤色差异也明显。 姜苔嘴里还在嚼,却鬼使神差地碰碰他拳峰。握拳打拳的位置有伤口在,摸着并不平滑。 沈凛顿了下,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了?” “很粗糙。”姜苔又飞快摸了摸他的指腹,“这是茧吗?” “嗯。” 他把绑带取下来,也收回了手,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面。身侧的姜苔猫着腰还在吃,脸颊一鼓一鼓的。 模样全倒映在车窗玻璃上。 - 因为脸上挂彩,怕被追根究底地问,吃晚饭的时候,沈凛特意和焦莱错开了时间。他本来一般也都在外面吃,今天是和姜苔一块回来了。 沈凛洗过澡,在房间擦药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狭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炎药水味。 为了散味道,他还特意开了窗户。外面正对着的是后花园,焦莱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浇花剪枝。 姜苔没有敲门。 不是故意的,而是她压根没有在家敲门的概念。 看见男生手忙脚乱地扯下那件棉质t恤,关上窗户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到有点尴尬。 “我……找你有事。”她清咳了声,指指他桌上药瓶,“要帮你吗?” 虽然沈凛反应快,但她还是看见了他裸.露的后腰、脊骨处都有着累积的淤青。 沈凛放下喷雾,站起来:“什么事儿?” “帮我复习。”姜苔转过身,“去我房间吧。” 他下意识跟着她,听清后才不确定地问了句:“你房间?二楼?” 姜苔理所当然道:“嗯,你这什么表情?跟第一天知道我房间在二楼似的。” 不是第一天知道,而是第一次上去。 沈凛从来没有去过二楼。 确切来说,搬进来之前,他的活动场地是花园、院子和地下室的酒窖,这些都是焦莱要干重活的地方。搬进来借住后,也顶多在厨房、餐厅那多走动。 双层别墅没安装电梯,拐着弯的楼梯上在立秋那天被铺上地毯。 二楼只有一间主卧,那就是姜苔的大套房。里面更衣室、洗漱台、小客厅的隔间都划分得清楚。 不过她平时还是常待在卧室那的电脑桌前。 此刻一体机的台式电脑还开着,桌上摆着几本翻开的教材书,是数学微积分的微分方程。 对于国内学生来说,微积分是大学才会学的公修课内容,而ap课程的数学等于大学预科。沈凛进的普高部1班有数竞组,自然会教这方面的题型。 她这才打算找他补补课。 “本来有个学长要教我的,但他太啰嗦了,总是讲着讲着就问我周末有什么计划……”小公主很烦地支着额角,脸颊一侧咬着酸溜溜的乌梅,“我爹地身边的助理小吴也帮我请过老师开小灶,可是在学校讲课很不安全!” 沈凛坐下来,看着那张错了一大半的模拟卷:“为什么不安全?” 她支着下巴:“万一被班里人看见我偷偷努力怎么办?多没面子啊。” “……” 沈凛沉默须臾:“你说的有道理。” 姜苔觉得他很上道,笑眯眯地按下自动笔:“这题。” 说是大学数学内容,但微积分的主要考点就是高三导数。国际部的教科书除了把中文换成英文,题的难度对沈凛这类尖子生来说并不高。 他把台灯靠近了些,列出解题思路:“利用柯西不等式,这里是z的系数。” “那这个1/2是怎么来的?” 沈凛:“1/4开根号。” “哦对。”她找着窍门,就反应过来方才问的很蠢。写着写着又抬起头,“不许说我笨。” 姜苔不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从小到大上最好的学校,成绩跌得太离谱又会立刻请名师家教。就算不爱学,占着得天独厚的教育资源也不会差。 不过她最感兴趣的,只有天马行空的各种画纸。 沈凛视线瞥过桌角那本速写,诚恳道:“不笨,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同。” 姜苔理科一向薄弱,大概是因为注意力难集中,有时听着都会不自知地走神。 这一点在沈凛讲第三道题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听到有点费劲的地方就没耐心,笔尖在草稿上胡乱画字。写他名字的“凛”时,总把其中的“回”字部首画成规整的两个圆圈。 这张试卷讲了近一个小时,效率不高。 姜苔听累了要去画画放松一下,才主动说“今天就先到这”。 沈凛下了楼,捏了捏酸麻的手臂,就听见大厅中传来一句女人的叱责声—— “小凛,不要上二楼!你怎么回事儿呢?” 是刚忙完家务的焦莱,见他从楼梯上下来,脸色都不对劲了。 沈凛指骨垂在腿侧,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什么。 身后房门口端着空水杯的姜苔及时出现,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让沈凛教我写作业。” “苔苔,不是焦姨不让。”焦莱表情局促,“你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时候,沈凛去你房间像什么样子?被先生看见也不好,会怪我的。” 第21章 姜苔睫毛眨了眨,看向沈凛。 他没说话。 她嘴角下一刻弯起个娇俏任性的弧度,对他的态度不太舒畅,却又故意只和他说:“好吧,那下次我下楼来你房间问。” “……” - 说是这么说,但姜苔之后那几天也没再找过沈凛来问问题。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无法疏远,可熟悉和亲密也总是会点到为止。 大考过后,是学校将中秋、国庆放一起的长假期。 假期开始第二天,姜苔就约了方好好和卢娜两个朋友来她家里聚会。 国际部有个叫“环保游园会”的课外活动,会算学分。她和卢娜商量好了,趁这个长假去公园卖旧玩具和不用的首饰。 方好好是普高部,也是被拖着加入她们的。 有些人可能上了高中还和初中、小学的小伙伴关系密切。但姜苔很随遇而安,每次升学后都会有新圈子,不爱回头维系旧友。 说来,她随时喊到家里来的朋友并不多。 因为即使在朗御,姜苔也被列入有“公主病”的选项里。 公主病的门槛是真公主、也真“有病”。不谙世事又对一切都不屑一顾,有种天然的貌美优势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她脾气率性而为,不懂迂回也懒得迂回。每次一碰上不识趣的男生当众表白,都会把人损得一无是处。 她习惯有话直说,不爱和小团体凑一起活动,自己都经常成为女生们在厕所里说小话的对象之一。 卢娜是在高二上学期来主动认识她的,一个班,近水楼台。 至于和方好好……是当时入学军训,姜苔偷跑出去吃早餐,在云吞店里拼桌认识的。 因为她们口味一致:不要香菜去蒜走葱不要酱油,加醋加花生酱。点饮料时也是点了相同的柠七走冰。 很有缘分。 一上楼进房间,方好好就端着果盘直奔梳妆台的那间隔间里。 果不其然,姜苔还在画眼线、夹睫毛,头也没抬:“再等一下哦,马上化完了。” 方好好郁闷:“十五分钟前,卢娜还在这补妆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真不懂你们为什么出个门都要浪费半天时间在脸上。” 姜苔正好定妆结束,起身挑了条镂空的灰粉色薄毛衣,乐呵呵地捧起她的脸揉了揉:“宝贝,因为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素面朝天还这么可爱的!” “……” “拜托,你已经漂亮到天妒人羡了。”方好好跟在她后边,像只碎碎念的幽灵,“可以走了吗?公园场地会被占满的。” 姜苔捡起桌上的拍立得和徕卡相机,又确认手机充满电,拿着防晒霜回头:“我收拾完了啊,卢娜呢?叫她过来一起擦防晒。” 方好好摇头:“跑你家花园里摘花去了吧。” - 然而,并不是。 沈凛一大早就去了拳击俱乐部,回来拿东西时是走的侧门,正好碰上在泳池边上摆拍视频的卢娜。 “前段时间,我在上学,所以家里的泳池都没换过水……假期到了,今天就换上新水了。不过我在生理期,就不下水玩了。” 配合着刚说完的这段话,卢娜还把手机镜头探进了池底,特意伸手在水里搅了搅。 沈凛停住脚步,多看了一眼她那张陌生的脸。 - 姜苔下楼找人的时候,正好碰上要进房间的沈凛。 她纳闷:“你怎么这个点回来?” 他锁骨那又多一道淤红色的伤痕,伸手提高了衣领,言简意赅:“换绷带。” “哦,我等会儿要出门了。” 她说完,又往客厅里看了一圈。 “找人?”沈凛试探地问,“她在泳池那。” 姜苔正要往那走,又被他喊住:“你这个朋友,你自己注意一点。” 她没懂:“注意什么?” 沈凛垂眸须臾,提醒道:“注意她是不是值得交的朋友。” 姜苔听得不高兴:“你干嘛挑拨离间。” “算了。”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只好含糊一句,“不听就当我没说过。” 本来就对他有之前补习的残余怒气在,姜苔此刻句句是刺:“你说都说了,莫名其妙说这种话!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来,好像是我欺负你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凛温顺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意思是,她是你的朋友,我又不是。” “……” 沈凛是她的朋友吗?他们之间的联系很奇怪,他不像卢娜、应桐他们是在学校自然而然认识的。也不像方好好那样,在校外因一碗云吞结缘。 在姜苔的记忆里,和他稀里糊涂就认识了。 不是亲人,也不像朋友。而且,既然他要这么说,那她更不会自讨没趣地讨“朋友”这个名份。 “我懒得跟你说。”姜苔板着脸,皱起鼻尖,“总之你不要再在背后讲我朋友不好!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一直以来,沈凛都是可以任由她捏扁搓圆的。没见过他发脾气,更不会同她吵架。 姜苔对他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很不满意,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转身出大门。 可恶,沈凛这朵臭棉花! 第9章 没有不愿意 中午的朗御食堂,人头攒动。 辩论课的miss杨拖延了近半个小时的下课时间,导致一个班的姜苔和卢娜来得最晚。 第22章 方好好端着两份餐盘坐到靠窗的一张餐桌那,往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看过去:“对了,苔苔最喜欢的蒲烧鳗鱼有人端了吗?” 二楼食堂里最火的一个菜就是蒲烧鳗鱼溏心蛋,而且只有周二才供应,每次都靠排队手快才能打到。 魏柯生扬了扬手上的托盘:“这呢,能给我们姜大小姐忘了吗?我还给她点了一杯蔓越莓汁。” 应桐朝他已经满了的托盘上看:“哪啊?” “沈凛端着呢。”他往后让了个位置,“来,就坐这。” 几个人已经习惯碰上就坐一起,平时不在一个班,也就这时候能聚聚,外来的沈凛则是被魏柯生生拉硬拽坐一起的。 他俩都在普高部尖子1班,在班上属于两个极端。魏柯生热烈开朗,沈凛清冷干净。 都长得好,成绩也好。 自然少不了放一起被议论比较。 魏柯生拉着他过来的理由很具中二病特性:“苔苔的小伙伴,就是我们小分队的伙伴!” 方好好把托盘占位安置好,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沈凛,小声问:“是不是魏柯生太烦了?看你好像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坐。” 魏柯生耳尖,故意皱着英气的眉宇,反驳地喊她外号:“方坏坏,你是真坏啊。人沈凛就是高冷,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不愿意’。” 说完,他胳膊又揽上旁边男生寻求认同:“是吧凛仔?” 沈凛不动声色地把他自来熟的手臂拿下去,低头吃饭,简洁明了地说:“没有不愿意。” 就算是不愿意,也该是姜苔不愿意看见他。毕竟一整个国庆假期,她都在和他闹别扭。 他就不该火上浇油地多说卢娜那一句。 他们落座五分钟,食堂大门那的姜苔和卢娜才姗姗来迟。 国际部的秋季校服和普高部常规式的长袖长裤迥然不同,更参照美高制服,注重凸显身材曲线。 姜苔喜欢搞新潮花样,白衬衫的领带上要配花里胡哨的领带夹。印着学校名字的西服外套只扣一颗扣子,胸针贵气精致。 百褶裙下是双俏皮的白色卡通连膝袜。 这种标新立异总是吸引目光,她却压根没在意过。披散着一头蓬松小卷的黑发,双眸漆黑,一张白皙脸蛋清艳得惹眼。 又明媚,又傲慢。 边上的卢娜虽说和她打扮并无二致,却没她身上那股劲劲的感觉。 魏柯生往她们过来的方向看,笑了下:“姜苔假期上哪儿玩去了?感觉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应桐欠欠道:“你就夸吧,等她尾巴翘上天了,看你怎么收场。” 姜苔手上拎着个家用食盒,扫过桌上一眼。留了两个空位,分别是魏柯生和沈凛的正对面。 卢娜在她停顿时,先坐到了魏柯生对面的位置上。 她也没再考虑,顺势坐到另一个空位,若无其事地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分出来:“小魏子嘴甜,赏你先吃糕点。” 食盒里是焦莱早上给她做的凤梨卷。 应桐闻着香味就上手拿:“我不客气了,先帮小魏子尝尝!” “应桐你死了!”卢娜气急大喊,“口水喷我脸上了。好好,快给我给张纸,有病毒的!” “都离我远点,不是先给我吃的吗?” 几个人吵吵闹闹地瓜分完,边上的方好好反应过来:“沈凛,你不吃吗?” 姜苔眼风懒懒地往对面扫一眼,替他回答:“他不用。” 毕竟在家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 可是这话说出来,边上几个人就觉得她是在闹脾气、玩孤立。虽然姜苔是有点不想搭理沈凛的意思,但也没他们认为的这么严重。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几个人咳嗽几声,往嘴里照常塞东西。 沈凛却像是并未察觉到这股奇怪,是因为大家对他的同情。他眉眼立体清淡,肩身微沉,吃得极其安静。 午饭快结束时,一群男生从他们这边大摇大摆地经过,是吊车尾常年上主席台念检讨的一批人。 为首的男生是个寸头,叫秦越泽,身上工装裤的金属扣子当啷啷地响。他过来和魏柯生打了个招呼,又象征性地和姜苔示意。 最后,视线挪到她身边的方好好那,挑了下眉。 方好好吃着糕点。 等他走后,突然呛得满脸通红。 “你怎么了?”姜苔不明所以,赶紧把自己的果汁给她推过去,“刚才秦越泽是在跟你打招呼吗?” 方好好把气捋顺,才淡淡说一句:“上次在书店发生了一点小事。他认识你嘛,就对我也眼熟……帮了我。” 姜苔大大咧咧地“哦”了声:“我还以为这小子欺负你了呢。” 说完,她伸了下蜷着的腿,却忘记对面也坐着位人高腿长的,一下蹬到他小腿上。 沈凛正在喝水,因此手也抖了下。他鸦黑的睫羽低耷,额前碎发微微遮住眼,抿了抿唇,有些诧异地看她。 看那表情和黑沉沉的眼神,应该是觉得姜苔在踹他。 “……” 姜苔不自在地挪开眼,不道歉,也懒得解释这是意外。收回腿那刻,眼睛却没忍住弯弯地笑了,显得刚才的行为更像有意为之。 满脸就一句话:踹你怎么了? - 下午倒数第二节 课是体育,结束基础训练后就成了自由活动。 第23章 姜苔今天傍晚有其他计划,要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提前离校。所以练了十五分钟的网球,就顶着一身汗去了更衣室。 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这会儿里面都没人。 她随手找了个更衣间,换好衣服还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两个女生走进来,声音很熟悉。 “……你怎么也问普高部那个新来的啊?姜苔说是暂住在她家里,可能是哪儿来的穷亲戚吧。” 是卢娜的声音,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的口吻:“我们早上是一块来学校的,他和姜苔搭我家司机的便车,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 姜苔听到这,停住了要推开门的手。 另一道女声笑着开口:“亲戚?看着他们都不熟。对了,你们小组作业到什么进度了?” “快做完了啊。姜苔是组长,文档都在她那,你想知道她这次的选题吗?你做的好像也是近代史吧。” “你说说看。” 回答她卢娜的人,居然是姜苔一直以来的死对头:金思蔓。 两个人还想继续在这交流下去,边上的木板门“哐当”被踹开,她们惊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卢娜抱怨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在看见姜苔那张冷脸时,吓得面色发白:“苔、苔苔。” “你这么叫我不恶心吗?哪来的脸啊!”姜苔眉头皱起,很想让自己镇定一点,可还是被好友的背刺气得无法冷静,“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她本就长得艳丽,冷着一张脸时有些唬人,更别说现在还在发飙。眼睛通红,气愤大于伤心。 卢娜比她矮一点,又理亏,气势也弱了,一步步被她逼得往后退到和墙壁贴着背。 下一刻就见姜苔的手朝她脸上抓过来。 她吓得伸手挡住脸,尖叫:“啊——” 可是姜苔并没抬手打她,只是用了蛮力将她胸口上那五位数的胸针扯了下来,连带着薄薄的运动服布料也被撕坏了些。 那是她送给卢娜的生日礼物,此刻被她头也不回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卢娜吓得哽咽,蹲在地上哭。 躲到一旁,独善其身的金思蔓这会儿才走上前来,给她递纸。又看着风风火火走远了的那道背影,幸灾乐祸地开口:“姜苔快气死了吧。” - 姜苔确实快气死了,甚至气冲冲地提前回了家。 她在房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变身桌面清扫大师。把和卢娜相关的合照、旧物品、闺蜜同款都剪得稀巴烂。 又想起前几天沈凛提醒她的那句话。 终于受不了地憋屈、委屈地趴在床上大叫大哭,枕头都胡乱地丢到角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姜苔早就哭累了,在床上睡着,脑袋昏昏沉沉地被惊醒。然后,就看见门口一脸风雨欲来的男人。 “张叔说没接到你,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班主任还说查监控看见你体育课就出校门了!”姜霆也刚从公司回来,西装扣子都没解开,一脸阴沉地指着一地狼藉,“焦姨说你进屋就没理人,关着房门摔东西,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姜苔不想听这些说教,本来就满肚子火:“你又不是第一天不管我,我不就翘了两节课!” “你也知道你翘课!你怎么好意思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你不也一样!”她张牙舞爪,释放攻击技能,也是自己今天下午心情不佳的原因之一,“今天是我妈咪忌日,你都忘记要提前回来陪我去看她!” 说到亡妻,姜霆总算理智回笼了些,试图讲道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忙到现在还没忙完。听到你不见了,还要急着赶回来确认你到底怎么了……” “她去贵南那天,你在跟她吵架!”姜苔完全听不进去,只知道他居然真的忘记了霍槿瑜的忌日。气得站起来翻旧帐,“你说还想要个孩子,如果你不跟她吵架,她就不会在那待这么久,是你害了——” “啪”的一声重响!打断她的话。 姜霆重重地把手掌拍在书桌上,嗓音在抖:“姜苔,你懂点事吧!要拿你妈咪折磨我多久?这些年只有你在难过吗?” 当几年霍槿瑜一心扑在科研上,比他这个公司总裁还要忙。姜霆想趁彼此还年轻,再要个孩子。 其实并非真心要二胎,他想的是让孩子留她在家休息一、两年,能多陪陪他。 他也没想过贵南那场意外会造成天人永隔。 姜霆当时过得醉生梦死,看见姜苔那张和霍槿瑜长得相似的脸,更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枕边没人,心里静不下来,整夜整夜睡不着。他在霍槿瑜去世的第二年,交往的第一个对象是她生前研究室里的前同事,试图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前人的影子。 但姜苔对此剧烈反对,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姜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他只是个普通男人,当年凭着一张好皮相和坚持不懈才追上霍槿瑜。 爱的时候是真爱,可总不能靠着对亡妻的爱过一辈子,所以才会顺其自然地开始新恋情。 “你妈咪这些年已经不来我梦里了,她也希望我们能过得好。”姜霆神情有些痛苦,扶住门框,“我等会儿要飞东京,明天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陪你去扫墓。” 姜苔根本不想和他吵下去,直直看着他手掌下被拍坏的光盘。表情呆住了,像是都没反应过来一样。 第24章 那是霍槿瑜给她过生日时的录像带,可现在被拍裂成两半。 - 沈凛是从俱乐部回来后,才得知姜苔不见了。 焦莱急得团团转,跟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先生回来的时候又上楼和她吵架……哎哟,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我才去买了晚上煲汤的菜回来,就听张叔说人不见了。”焦莱拍拍他手臂,“张叔去物业调监控了,你和她一个学校的,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沈凛蹙眉看向空荡荡的二楼,思绪停滞半晌:“我不知道。” “我再去车库找找……”焦莱唉声叹气。 沈凛在她走后,上了二楼,站在房门口。一地的狼藉都被焦莱收拾了,此刻只有微微凌乱的被子证明着姜苔回来过。 他眸光扫到书桌上的日历的被标注的一页,又看见了碎掉的光盘。 之前来房间帮她补习的时候,他看过她dvd里放的正是这一张,也听她顺嘴提过:这是她过生日时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楼下的座机电话在这时响起,脆铃铃的几声。 沈凛下楼接起来。 那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很大的风声:“喂?” “姜苔。”他神经都拧在一块,柔声问,“你在哪?” “沈凛……”姜苔声音还夹杂着几分怯,憋着呜咽,“我在我妈咪的墓地,天黑了,我不敢下去。” “手机也快没电了,脚好麻,好冷呜呜呜。” 第10章 老夫老妻同居 这个点,墓地的工作人员在沈凛找上门时也吓了一跳,拿着钥匙和手电筒去开了墓园大门:“两个钟之前,是有这么个小姑娘上山……我跟她说了只能待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还以为她走了呢。” 路灯开起来照亮阶梯。 墓园建在山上,像一座寂静岭。 沈凛在上山的途中,莫名想起小时候的姜苔,因为看了一眼僵尸片都吓得不敢睡觉。 她胆子明明很小,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敢一个人跑到墓园来。 手机打着光,来到工作人员说的位置。沈凛站定,蹙眉看着眼前的女孩看了整整半分钟。 她居然靠着霍槿瑜的墓碑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只穿了件单薄毛衣,脸上还有水痕,纤密眼睫毛湿漉漉的,眼皮都有些水肿,看上去哭了很久。 被手电筒的强光刺了一下眼睛,姜苔惊慌失措地睁眼,先是看到边上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黑影。 在尖叫之前,听见男生半蹲在她面前开口:“是我,沈凛。” 姜苔圆溜溜的黑瞳迟缓地转了转,稍稍坐直些,嗓子沙哑:“我爹地没来吗?” “他还在飞机上,张叔说给他发信息了,等他下飞机会再给他报平安。”沈凛轻叹气,原本想说的话在看见她这副模样后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后只是说,“姜苔,回去吧。” 姜苔吸吸鼻子,扭过头:“我知道你不是自愿来的,你们都觉得我不听话,耍小孩子脾气,很麻烦。” 她声音被吹散在凄冷的风里。 沈凛把身上那件棒球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示意她抬手伸进袖子里。又听到她继续碎碎念,越说越委屈:“……我讨厌卢娜!也讨厌我爸,他还凶我呜呜呜呜!!” 他把拉链拉上,终于压着声回应:“嘘。” 姜苔整个人被裹在他宽大外套里,眼睫毛在情绪波动间眨了又眨,瑟缩着问:“怎、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吗?” 沈凛本意只是想让她别哭,但见她慎重的表情也表示着已经达到了目的。他把话接下去:“不要吵到别人。” “你别吓我……这里哪里有人啊!”姜苔憋住声音,往他怀里靠过去。像一只寻求避风港的小动物,“沈凛,我脚好冷,麻掉了。”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他胸膛滚烫。下颌被柔软头发擦过,鼻间也闻到女孩身上的香味。沈凛收紧了手掌,放在她小腿肚那揉了揉:“我背你下山。” “那我不就要在你后面了吗?”姜苔为难道,“万一有东西拍我后背怎么办。” “……” 沈凛:“这里都是楼梯,抱不了。” 而且天这么黑,阶梯这么长,抱着下去很危险。 姜苔思考了几秒后,让他转身,拿着他的手机打光:“好吧。” 沈凛把她背起来,还是听见身后很小的抽泣声。他低眸开口道:“姜苔,我是。” “什么?” “我是自愿来的。”他说完这句,又停顿了下,“如果有东西拍你后背的话,不要理它。” “……” 姜苔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后面这一句恐吓,气恼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只是山林间能听见各种奇怪的鸟叫、蛙叫声。 姜苔努力让自己别想一些恐怖电影的情节,歪着脑袋看到沈凛的侧脸和线条流畅的下颌。 他鼻梁很挺,薄唇紧抿着,心无旁骛地往前走着。 或许是太安静,也太久没有和认识霍槿瑜的人聊起她。姜苔蓦地小声地问:“沈凛,你还记得我妈咪吗?” 沈凛力道收紧了些,看着眼前阶梯,脚步未停:“我只见过她一次,还有印象。” “当然会记得了,我妈咪很漂亮的。”她轻闭上眼睛,像是陷入在回忆里,“我妈咪说她一生都在做生物科研,研究苔藓,所以给我取名叫姜苔。她说苔藓和姜苔都是她一生中重要的成果……” 第25章 “我没有指望过我爹地能为她守寡一辈子,反正男人都那样。” 伉俪情深的夫妻实在少见,有钱有势的男人玩得更花。今天大伯母在捉奸,明天某个同学的父母闹出轨。 矮子里面挑将军,或许霍霆已经算稍微正常一点的中年男人了。 至少霍槿瑜在世时,他没有对不起她。 “我也不是故意讨厌他,跟他对着干……可是,你还记得乌龙吗?” 是她怀里的那只漂亮布偶。 沈凛照顾过两天的猫,爱吃干脆面。 “他在我妈咪去世后,交往的第一任女友是我妈咪的同事。”姜苔咬了咬唇,有些伤心地把脑袋垂下去,“有一天,那个阿姨把车开进我家的院子里,不小心把乌龙轧死了。” 沈凛讶异又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 晚上10点多,沈凛和姜苔一块到家。家里只有焦莱,她还没睡,也很有眼力见地没多问,只是照常给她端了晚饭。 之后姜霆打来了电话,姜苔还在赌气不接,是焦莱一五一十地接通电话汇报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港城那边的外祖母、舅舅也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儿,连夜打来电话询问。 姜苔在客厅接了视频通话,最后拿着平板回房间,头皮发麻地解释自己真没被亲爹家暴:“他是有骂我,但是没有动手。有小舅您在,我爸怎么可能敢打我呢?您千万别跑去东京找他啊……” 所有人都被姜苔短暂消失的几个小时闹得不安宁。 沈凛静静看着窗外后花园里被灯光照亮的一角,有些庆幸,好在还有很多人爱她。 将近凌晨,他的房门被敲醒。 姜苔抱着床上的刺猬玩偶在胸前,纤细高挑,穿着一条白色蕾丝边的睡裙。乌发如藻,被随意地在后面挽了一个低马尾。 瓷白清柔的颈脖和手臂裸在外边,表情带着几分怒气,显得脸颊有些红润。 一见他开门,她就猫着身子从他撑着门框的手臂下灵活地钻了进去,毫不迟疑地坐在他这间房里唯一宽敞的空地——床上。 “……姜苔。” 沈凛还伫立在原地,大概觉得自己没睡着,却已经在做梦。直到听见小公主理直气壮的声音,将他彻底唤醒。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没有一点夜半打扰人的自觉,气愤开口,“你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 沈凛喉结滚了滚,没说出一句话来。 姜苔拿着他手机解锁完,用他的号码注册了微博和几个平台的账号,然后去搜卢娜的社交号。 “我就知道她把我屏蔽了,什么她家里!什么她司机的车,这不是我家吗?”她气愤不已,大力地戳着手机屏幕,“气死我了!!” 沈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下巴懒乏地磕着椅背。事后诸葛亮地开口,让她更气:“我都跟你说过了。” 姜苔一个眼刀杀过去,下一秒又泄气:“她可以骗我,但是她为什么要站队金思蔓?” 沈凛安静地听着她嘴里又冒出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不过好像也出现过好多次,说这个女生总和她抢第一名,抢朋友,抢老师的好感评分…… “明明金思蔓也有很多毛病,只是装得很礼貌优雅。她连小组作业都先打听我做了什么,为了赢我都胜之不武了!”姜苔忿忿不平,“如果我有缺点的话,为什么卢娜就不介意金思蔓也是个差劲的人?” 最后一句是问句。 沈凛作为承受她怒气的人,缓了缓,淡声开口:“对人不对事的憎恨其实是嫉妒。她也许不是讨厌你,而是讨厌为什么不能成为你。” 姜苔蹬开拖鞋,盘着腿坐,垂头丧气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把她当朋友。” 他有些困了,眼皮懒懒耷着,望向少女娇媚生动的脸:“喜欢都没有理由,讨厌就一定要有理由吗?” - 心情差劲,也不想回去面对烂摊子。姜苔请了两天假没去上学,并为翘的两节课给班主任道了歉。 第三天是周五,终于在方好好和魏柯生的贴心轰炸下,她选择回学校。 第一节 课是pre,即各个小组代表上讲台做课题展示。 轮到姜苔时,她作为组长带着u盘上台,一如既往地将演示做完。 在老师快要打分之前,她又做了一个有话要说的手势:“我希望能把卢娜从我的组里除名。” 班里安静下来,卢娜脸色通红:“你凭什么公报私仇?小组作业是一起做的,你想一个人包揽功劳吗?” 姜苔面色不改:“我纠正你一点,是只把你除名。” “好了,私下恩怨不要放在课堂上来讲。”老师手里拿着记分册,坐在一旁,“除名的理由是什么?” “她划水,那一部分的内容都是我写的。”姜苔摁了下鼠标,翻到下一页的概率图上,“做完整个作业用的是canno软件,可以看见每个part的作业时长、步骤。这个1%就是卢娜的上线时间,如果让她也得到这次的分数,对整个小组的其他成员都不公平。” 但以前也不是没有划水过,那时姜苔把她当朋友,能包容就包容一些,大不了把她那部分也做完。 现在是撕破了脸,懒得再忍让。 老师点了点头,看着无话可说的卢娜,又看了眼姜苔组里的其他组员:“都没意见?好,卢娜待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 第26章 姜苔发泄完,面无表情地扫了台下一眼。 下完课没多久,卢娜就在班里其他女生似有若无的扫视眼光下,进教室敲了敲姜苔桌子:“我们谈一下。” 走到楼梯间,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卢娜说出目的:“刚才唐泛雨找我说,你撤销了我的新闻部部长任选资格。你能当上这个副会长难道就是凭实力吗?不也是因为你爸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姜苔,你只会这样利用家世欺负人吗?” 姜苔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有些纳闷:“为什么你不对我道歉?” “我道歉的话,你会把部长职位还给我吗?” “不会啊。”她哂笑,“你确定还要惹我吗?你那些从我家里偷拍的vlog、发布的照片,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吧。” 卢娜一怔,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讷讷道:“你总是这样,明明就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还说什么把我当朋友……” “你不要再倒打一耙,我才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姜苔冷哼一声,“我要是你一定不会三心二意地站队,低b!” 卢娜哑口无言。 姜苔大获全胜,雌赳赳气昂昂地往回走,满脸写着“姐骂赢了”的胜利宣言。 - 拳击俱乐部今天没多少客人。 沈凛刚打完一场娱乐赛,短发湿透,翻身下了八角笼。 他身上披着条毛巾,宽肩阔背上还流着汗,有零星浅淡的几处旧伤痕在,健康又蓬勃的骨骼肌肉里蕴藏着介乎于成年人之间的力量。 棱角分明的五官,却又是一张寡情冷静的脸。 微淡的烟草味在后台更衣室里传出来。 全子来找他,掀开帘子:“喏,这东西可不好修,我那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修好。” 盒子打开,是一张崭新的光盘。 沈凛径直用指腹捻灭了烟,将东西接过来:“谢了,多少钱?” “你看着给,都熟人,意思意思得了。”全子说完,又从他口袋里掏出烟盒,笑得不怀好意,“不过你还是第一次愿意欠我人情,这光盘谁的啊?” 他拧眉:“你看了?” “我没看啊!刚拿回来呢,瞧你那样。”全子“切”了声,“不会是之前来找你的那富家女吧?” 沈凛从边上扯过外套和书包,不欲多说:“今天先回去了,明天请你吃饭。” “哎,还没回答我呢!” …… 沈凛傍晚到家时,姜苔已经吃过晚饭,但罕见地没有回楼上房间,而是在客厅里打游戏。 她打的是手游,屏幕连接了客厅电视。 开了麦,那边组队的人有魏柯生、应桐和方好好。 加载时间,姜苔转过头问:“沈凛你回来了,要不要一起玩?我可以让应桐滚!” ——应桐立刻不满:“姜苔苔你别太过分!” 沈凛摇头,回了房间。 过会儿,他出来把洗了的衣服拿去晾晒,听见姜苔说“渴,帮我拿杯柠檬芭乐!” 再出来帮忙搬水时,又听见姜苔说“有点想吃东西,沈凛,薯片、再切块西瓜!” “我去厕所,沈凛,帮我玩一下!” 陆陆续续的命令砸下来,也听不见沈凛的拒绝。 游戏对面的应桐吐槽“你们简直像老夫老妻同居模式”,刚说完这句话就被两个人怒喷。 一个是骂他有病的姜苔,另一个是让他不会说话就别说的魏柯生。 终于在姜霆从书房出来后,姜苔启动了静音模式。 父女俩的关系在那晚过后急转直下,陷入僵局。 姜霆正要走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她却从电视屏幕那看见他走近的身影,没给机会地立即起身:“我要睡觉了,不玩了!” 脚步飞快甩开身后的中年男人,经过楼梯那时被沈凛喊住,他把手上的光盘给她递过去。 她疑惑:“什么东西?” 他斜倚着门:“你那张坏了的光盘,视频都拷到这张里面了。” 姜苔呆呆地接过来,甚至忘记问他什么时候拿走的。然后沈凛回屋前,关上门:“晚安。” 她慢吞吞地捏着光盘盒子上楼梯,鬼使神差地想起其实还欠沈凛一个道歉,在他提醒自己注意卢娜时,他说他不是自己的朋友。 可是,他就是她的朋友啊。 第11章 我就霸道 早上起得早,沈凛帮焦莱去市场把菜买齐了才回来。要进院门时,正好碰上在公园里晨跑结束的姜霆。 “这么早就醒了。”眼神触及他手上提着的东西,姜霆笑笑,“你倒懂事,不像我家苔苔。” 说到女儿,姜霆又是叹气。 沈凛和长辈沟通并无技巧,更何况眼前的男人还是焦莱的雇主。他低敛眉目,陈述道:“苔苔还在生您的气。” “这都多少天了,我说让她陪我去给她妈咪扫墓也不去。有事找我就爹地爹地地喊,一不顺心就一句话也不和我说……这孩子,17岁跟7岁似的。”姜霆说到这,又问道,“你和她差不多大,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心情就算很糟,也要和爱的人好好说话。”沈凛淡声说完这句,又不缺时务地补道,“等她气消就好了。” 两人往大门那走,焦莱已经拿着块擦汗的毛巾在那等。 沈凛适时放慢了脚步,等男人先进屋。 第27章 一旁的灌木丛里在这时传出了声喵呜,他低头看,是只很小的狸花幼猫,毛发还湿哒哒地沾着秋末清晨里的露水,看着丑萌丑萌的。 像是被哪只大猫生下来不久,就丢在了这。 日趋渐冷的冬天快要来了,小猫冻得瑟瑟发抖。 “小凛,傻站在那干什么?”焦莱又到门口来喊,“提着菜进来啊。” - 期中考试过后,是朗御的秋季运动会。 姜苔报名了女子双人网球。 朗御的女子双人网球赛和常规模式不同,是一男一女组合。但男生是在后面起到辅助左右,成绩只算女生接到球和扣球的部分。 因此报名者的搭档只需在年级里随便找一个配合的男生就行。 据说这样安排是为了锻炼学生合作沟通的能力,又平衡了男女搭配。 网球比赛只有国际部才有,而普高部那边的运动会项目还是长短跑、铅球标枪这些。 即使初来乍到的沈凛什么运动项目也没报,却还是一放学就被姜苔拎去打网球陪练。 别墅小区的网球场就在高尔夫球场的旁边。 如果不是这次陪练,沈凛大概从来不知道,姜苔这么懒的一个人居然在运动方面的胜负欲这么强。 她在他眼里一直是纤软娇养着的,像一颗昂贵易碎的水晶球。 “因为我报名了啊,报名了就只能拿第一。”姜苔振振有词地说,“什么都要当第一个!你想想在上课的时候,第二个举手要上厕所的人,老师只会说:憋着。” “……” 沈凛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充分,略带怀疑地望着她。 姜苔自知这点心思瞒不过两分钟,手抵着网球球拍,眼珠子乌溜溜地转,嗓音嗔娇又别扭地说道:“那个金思蔓也报名了,班里女子网球就我和她,我很有可能和她分到对组。我一定要赢她的!她现在天天和卢娜一起玩,还故意在我面前显摆!” 天色早就暗沉,暖调的路灯光打在少女侧脸。外双眼皮白而薄,浓密睫毛根根分明地在眼睑下方拓出淡淡阴影,纤细又精致。 沈凛听着她嘟嘟囔囔着小女生的那些人际关系,抿着唇,脸偏向一边,没忍住笑了下。 这表情被姜苔捕捉,气势汹汹的指尖去戳他脸颊:“喂!你还笑,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讲?” 他顺着她指尖把脸转回来,牵动唇角,嗓音清柔:“有听呢。” 可是笑意还荡漾在眼里,难得带些顽劣稚气,分明是在嘲笑她。姜苔被他盯得羞恼,站起身:“不跟你说了,快点陪我继续练!” 吃过晚饭后,从傍晚练到晚上9点多,再好的体力也被消耗完。球场一开始还有其他人也在打球,后来就只剩下他俩。 隔壁球场上有球童拿着机器捡球,清理场地。 姜苔提前一周训练属于临时抱佛脚,平时不运动,此刻累得全身是汗,终于喊停。 她气喘吁吁地丢开球拍,四仰八叉躺在了网球场上,毫无形象可言。 沈凛倒是还好,还能在她脱力时去收拾两个人的球拍工具袋。 毕竟他在拳击俱乐部的运动量更大,虽不至于练就健硕肌肉,但腹肌平坦精瘦,紧腰窄臀,体能早在同龄人里超群。 今晚陪她这么久,如同只热了个身。 姜苔的视线落在他躬背时露出的一截窄腰,少年有力的骨骼肌理将身上那件宽松t恤都撑得熨贴,力量汹涌又赏心悦目。 她发现相比自己,沈凛似乎总是成长得特别快,板正也够帅。 有点好奇等再过几年,他这身量到底得多吸引年轻女孩。 边上全是黄绿色的网球,姜苔随手捞了一个,朝他砸过去:“你过来看。” 他踢开她身边的几颗网球,顺势躺到她旁边:“看什么?” 今天是阴天,天穹乌云密布,晚风有些凉。 姜苔额前汗湿的碎发被吹拂开,很轻地叹口气:“沈凛,怎么看不到星星。” 好些年前,她来到鞍岭镇的那个晚上也这么问过。 沈凛转过头,看她少见的恬静侧颜。 姜苔想妈妈了。 - 运动会如期而至,网球赛对决名单公开。 姜苔找的男生搭档是应桐。 两人打得挺轻松,一路过关斩将。 只是相比其他组合,他俩简直能称为聒噪的对抗组。一场比赛打下来,对手都在听他们内讧互损。 “不是吧大姐,这个球你都接不到?” “你站在后面和丧尸有什么区别,每次都要我往后退才能捞到球!现在他们都知道我的薄弱部位是后方了!” “谁说的?你不动我都能把球打过去!谁让你每次都不信我!” “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男生了,才不找你!” 叽里咕噜一大堆,也没影响他们杀进决赛。 但真进决赛了,应桐反倒出许多岔子,好几个简单的球都没接到,接连不断地失分。 姜苔这会儿却没继续骂,只是不理解地看了他好几眼:“你是不舒服吗?” 中场休息,应桐看着对面,猛灌了一大口水,:“没。” 她也有些莫名其妙的。 下一场就是和金思蔓那组对决,但是这场要是输了,她就彻底结束了。 止步于此,不战而败,会被金思蔓笑死。 姜苔心事重重的,想着怎么跟他说下半场真得要好好打才行。还没想好就听见观众席那边的喝彩加油声——“姜苔最棒,姜苔加油,姜苔必胜!” 第28章 “……” 一转头,是普高那几个朋友过来了。 姜苔拉着应桐起身,小跑到围栏那,有些惊喜:“你们那边的运动会都结束了?” 方好好晃了晃手上的小红旗:“我们报名的项目结束了啊,一结束就来看你比赛了!” 沈凛也过来了,他没运动项目,所以被班主任喊去当志愿者。手上还拿着瓶水,拧开瓶盖给姜苔递过去。 “怎么回事儿老弟。”魏柯生看着远处比分牌,拍了拍应桐肩膀,“怎么把我们家苔苔分数拉成这样了?” 姜苔本来都不想说他,可是比分差太多了。她终于表露出不开心,转过头:“唐泛雨那组实力都不怎么样,你下半场……” 说到一半,她反应过来。 他们对面是唐泛雨,以及,和唐泛雨传过绯闻的学弟搭档。 “应桐!”想到这里,姜苔怒不可遏地抓住他后衣领,“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呢,你见色忘友啊!一对上唐泛雨就跟丢了魂似的。” 被揭穿内心深处的秘密般,应桐勉强伸手挡了下,没陪她闹起来。 “我要换人了,我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信任你了!”姜苔双手环在胸前,下巴一昂,“我不能输。” 魏柯生连忙举手:“换我吧,我来帮你赢。” 但能换的也不只有他一个选项,旁边还有个沈凛。 方好好站在两个男生中间,两边都指了下,语气兴奋:“姜苔同学,请选择你的搭档吧!” “……沈凛来吧。”姜苔看见魏柯生挂在脸上的失落表情,解释道,“他陪我练一周了,我们更有默契点。” 中场休息快要结束。 中途要换人,应桐向老师挑了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 沈凛换了专业球服上场,那身本来穿在应桐身上算合适的网球服,套在他身上居然有点显小。 场下观众席里坐着的几乎都是国际部的人,不免有打听他是谁的。 他充耳不闻,扯了扯有些勒的领口,看向一旁正在热身的姜苔。 她平时就算是私服也从不穿polo正装,会嫌四四方方的领口设计老气死板,但穿着格外好看。 黑发用根红绳扎得很高,从粉紫色的网球帽后露出来,白色a字裙裤下是一双极漂亮修长的腿。 日光下暴晒的肌肤白皙玉砌般,跟腱深陷,线条流畅。 姜苔扩了扩胸口,咬牙道:“靠你了沈凛。” 唐泛雨这组打球实力勉勉强强,被应桐之前放水后赢了几分球。但下半场对上姜苔这边认真打之后,就很快不行了。 终于对上金思蔓这一组。 姜苔前面失了很多分,要想继续赢,接下来五场里必须追四场才能逆风翻盘。哨声还没吹响,金思蔓和她一块在边上喝水做准备。 “不容易啊,还以为你连和我比几场的资格都没有呢。”金思蔓看了看她身后在绑鞋带的沈凛,阴阳怪气地问,“怎么还怕打不赢,临时找了个外援啊?” 姜苔剐她一眼,撂狠话:“你会后悔挑衅我的。” 裁判走上台示意她们上场选位,比赛正式开始。 金思蔓一路顺风顺水进决赛,当然也有实力在,对上她们第一场比赛,就以多发三个扣球赢了。 她那边以卢娜带头的几个姐妹很会鼓舞士气:“思蔓加油!打她一个5:0,剿杀她!” 方好好这边也不甘示弱,联合了国际部和姜苔交好的几个女生一起摇旗大喊。魏柯生更是夸张,站在观众座位上:“没关系,我们苔苔让二追三!” 有人提醒他:“这把姜苔得赢四把才能拿冠军。” 魏柯生立刻改口:“让一追四!!” “……” 双人网球需要战术。 沈凛和她默契是够的,但没怎么商量过。 他刚才有认真看金思蔓那一组的活球和回球,手掌抵了抵球拍网格,俯身和她说:“你尽量打挑高球,弧线抛远一点,其他交给我。” 姜苔也发现了金思蔓那男搭档的弹跳力一般,点头:“好。” 如果她和金思蔓的击球水平不相上下,那破绽只能在彼此的搭档身上。有这个意识在,他们这一组的分数逐渐上升。 接下来连输三场,金思蔓果然脸色都变得不好看,旁边的搭档被她骂得越来越没自信。 还剩最后一场,只要赢了就是冠军。 姜苔总算能轻轻松松地在一旁说风凉话:“我就不会把我的无能怪在搭档身上,是吧沈凛?” “……” 沈凛看了眼刚才被她掐着后脖颈、还心有余悸躲得远远的应桐,点头:“嗯。” 应桐立马对他竖起个中指:鄙视你。 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关键赛。 金思蔓和搭档刚才沟通复盘过,比之前更难打了。 但魏柯生自信满满地在提前开香槟,一边充当解说员:“这个平击球打得真好!对方渐渐落入下风!” “对方彻底陷入苦战!” “对方败局已定!” 应桐和方好好笑着骂他:“你太吵了,搁这儿演奥运会呢?!” 球场上进入半分钟的倒计时。 此时比分也即将被金思蔓那一组追平。 最后一个球往后打过来,本该是由沈凛来接。但他突然在那颗网球飞过来时往旁边退开几步,喊了声:“苔苔。” 第29章 姜苔快速反应过来,三步小跑后退。双手抓住球拍,稍稍跳起来反手一挥,一颗拉线球打着旋儿冲向对面。 这颗关键的胜负球是她打的。 金思蔓冲过来也没接住,挫败气恼地滑跪在地上。 时间到了,裁判吹响口哨。 场上一片喝彩喧嚣:“好球!” 姜苔赢了,球拍爽快地往边上一丢,大声发泄般地“啊”了一句,冲向沈凛朝他击掌:“我们赢了!!” 他手掌宽大,被她手心的汗染湿。本来击掌拍一下就得了,但姜苔太激动,连连拍了十几下,直接把彼此的掌心都拍红。 这场拉锯赛实在精彩,两边观众都在尖叫鼓掌。 领奖台那,老师和裁判报出了前三名。姜苔上去后没找到气馁的金思蔓,倒看见了来替人拿亚军奖牌的卢娜。 不要紧,并不影响她换个人嘚瑟。 姜苔耸耸肩,伸出拇指做了一个割喉的嚣张手势。对着她,也是对着台下说出自己的冠军感言:“i am the king.” “啊啊啊啊啊啊苔姐,太帅了!!!!” “姜苔牛逼,天下第一!!” “苔姐娶我!拜倒在你的网球裙下!”身后一群人都是她那些个损友,很给面子地在喊,“冠军看这里,给你拍照呢!!!” …… - 姜苔换了衣服后也没找到金思蔓,更没找到沈凛。 应桐说沈凛被她尖叫声吓跑了,她反手给他一拳。运动会还没结束,姜苔抛下几个小伙伴,往教室走。 正好在教学楼那的大榕树下看见了要找的人。 可是与此同时,沈凛面前还站着一个言笑晏晏的金思蔓。 难怪完全没有输球那会儿的颓丧,原来在这私会她的搭档。姜苔气不打一处来,朝那故意咳嗽了声,打断两个人。 金思蔓一见是她,果然收了些笑:“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沈凛身上换回了普高部的校服,手臂上那根红色志愿者的带子也重新戴上,依旧拿着一瓶水。 黑色发根还湿着,表情看上去很放松,有股热腾腾的清隽懒散。 姜苔气鼓鼓地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怎么和她在一块!” “我要回班上,半路碰到她的。” “不准跟她讲一句话,我都讨厌死她了!你也要讨厌她!!” 他笑起来:“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就霸道。”姜苔一点也没在开玩笑,表情严肃,“她找你说什么了?” 沈凛如实转述:“说要和我交朋友,问我要号码。” “你给她号码了?” “还没。” “不准给!”她口气生硬,掏出手机,“给我,我都没你号码。” 第12章 触手可及的虚拟 【belly】:这周礼拜天你在家吗?好好说想去万象天地看电影,一起去吧!是好看的动画片,叫《寻梦环游记》。 【belly】:我都吃完晚饭了,你怎么还没回来?焦姨也不在,只有我和我爸在家,看见他就很烦,还端着壶养生中药茶跟着我!味道好臭!! 【belly】: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去文具店买两支铅笔和一沓a4纸。 【belly】:还在俱乐部吗?要打多久啊,我很无聊_(:3」∠) 手机从角落捡起来,沈凛裸着湿汗腾腾的上半身,额发凌乱,在烟雾里眯着眼看一条条置顶里正在占据屏幕的消息。 盯着那个颜文字良久,他身后的全子冒出来一句:“哟,还聊上了?小姑娘跟你撒娇呢。” 沈凛瞳眸微动:“哪里撒娇?” “这个啊!”全子指着屏幕上的颜文字,很有经验道,“看见这个撅起来的东西没有?像不像要‘亲亲’?我前女友老给我发。” “……” 沈凛转过身去回复消息,挡住全子的视线。 加上姜苔的好友后,他无人问津的社交软件也变得热闹聒噪起来。 有时候她明明就在楼上,或者和他隔着一扇门,都要发信息,也喜欢发一堆他看不明白的表情包。 她的朋友圈也丰富多彩,每一天都过得有趣。 沈凛回去时已经很晚,把姜苔交代要买的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回房间后,从小窗里看向后花园的一角。 没有灯亮,说明楼上的人睡了。 - 第二天是周六,沈凛晚上熬夜写作业,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囫囵吃过早饭,刚出门就看见院子草坪那的一抹艳丽色彩。 姜苔穿着一条杏黄色长裙,裸露肩颈外是件宽松的针织罩衫,日光穿过树叶罅隙落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 透亮的光线下,女孩面颊皮肤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视线专注又疏离。 明明面容还稚嫩,却分明有小艺术家的气质了。 她架着一台记录的相机,屈膝蜷坐在画架那。脚边上放着洗笔的浑浊小水桶,还有两盒颜料色彩混杂得乱七八糟。 只有几格白色还一尘不染,裙角上也沾上了蓝紫红等鲜明的颜色。 沈凛站在原地,像是怕一走动就破坏了这幅画面。 可是姜苔还是看见了他,放下手里的调色板:“早啊。” 沈凛走过去,避开相机角度:“早,你在画什么?” 第30章 “泳池,喷泉,蓝天,一些我眼前的静物。”她脖颈有些酸,转了转,突发奇想道,“诶,我还没画过人物呢,要不你站那给我画?” 沈凛站着没动,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正游刃有余地在他身上寻梭、观察,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 “你的三庭五眼很标准,眉弓骨也长得好,像古希腊的神像雕塑……可以脱衣服吗?我还想试试画三角肌体块!” “……” 姜苔越说越兴奋,本来从来没试过画动态速写。但兴趣和灵感突如其来,挡也挡不住。 察觉到他不说话,她画笔抵住下巴:“难道你今天还要去打拳?别去了吧,我给你付钱,来做我的男模。” 沈凛漆眸不自然地转开:“我今天本来就不用去。” 姜苔正要让他脱衣服,就听到他下一句推辞:“但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儿啊?” 他支支吾吾:“就是有。” “到底什么事?”她放下画笔,关了相机,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你说话怎么说一半,快点说要去干什么!” 一直跟着他到房间门口。 沈凛停下来,犹豫地看着她:“我真的有事,你继续去画画吧。” “我画完了啊。”姜苔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狐疑地盯着他,“你很不对劲,这些天很晚回家,我都一礼拜没怎么在家见过你了。今天周末,你又说有事,难道是俱乐部的事儿?” 沈凛垂眼,终于打开房门示意她进去。 姜苔满脸都是要探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的表情,一进门反倒怔住了。 门后面是个简易小窝,边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针筒,里面的羊奶被喝完了,而暖烘烘的窝里有一只不到两周大的猫崽正在睡觉。 只是这只猫一直睁不开眼,看着不像健康正常的猫。 姜苔愣在原地,良久后,才小声说:“难怪你这些天鬼鬼祟祟的,还不让我来找你玩。” 沈凛抓住门框,嗓音低沉道:“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不想看见猫。” - 因为幼猫一生下来就被丢弃在灌木丛里,冻坏了后脚跟,心肺也发育不良。 沈凛今天约了宠物医院给它看病。 小猫被医生接进去拍片子,做体检,暂时放进保温箱里。 跟着一块过来的姜苔坐在外面椅子上,勾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护士走过来,喊住沈凛:“同学,这边是你办的vip会员卡,送了两次驱虫疫苗,下个月记得带小猫来打。” 沈凛接过卡道谢,坐到姜苔身边,把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病房里的小猫还在被医生观察。 姜苔目光收回来,转过头:“沈凛,辛苦赚钱就花在这上面吗?” “没花多少。”沈凛淡声,“我可以养活一只小猫。前几天都把它放在俱乐部的,它生病了,也太小了,等养健康一点就把它送给愿意养猫的人。” 姜苔拧眉:“你不愿意一直养吗?” 他沉思,根据实际情况开口:“我也不能一直养。” 姜苔捏了捏矿泉水瓶:“上次还没跟你说完。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那个阿姨轧死了乌龙……因为我爸爸没有告诉我,而是偷买了一只和乌龙长得一模一样的布偶猫来代替它。” “你发现了?” “当然了,我一抱就觉得不对劲。然后我为了找乌龙去看监控。”她委屈地咬了咬唇瓣,“就看见了。” 沈凛抿抿唇,心情沉重地看着她侧脸,酝酿许久,伸出手生涩地拍了拍她的肩。 “过去很久了,我都不太记得了。”姜苔对着他笑了下,表示自己没关系,“这只小猫好像是狸花猫。我有养猫经验,可以帮你一起养它,好吗?” 他点头:“那谢谢你。” 走廊里放起了音乐,姜苔心情从过往记忆里缓和许多,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不安分地腾空荡了荡,嘴里还跟着哼歌。 沈凛低眼看见她裙角上的颜料,飘在颈侧的发尾上也沾到了些。 “你怎么不说话?”姜苔偏了偏头,感觉良好,“在听我唱歌吗?” 他狭长的眼突然瞪圆了点,错愕:“我以为你在背文言文。” “……” 自诩十全十美但唯独五音不全的姜苔很是挫败地瞪着他,不甘心地嘟嘟囔囔:“你也唱,你唱一下。” 沈凛没开口。 她不依不饶,非要他也出丑才平衡似的。手肘去推他,死缠烂打地让他出声:“唱啊,快点,唱几句给我听听。” “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 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 …… 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陪着我像纸笔像自己像雨滴, 看着我坠啊坠啊坠落到云里。” 是这一年挺火的一首歌,叫《虚拟》。 在大街小巷都能听见伴奏。 故事背景表达着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固执喜欢着的一份感情。幻想过无数次的相恋,珍惜着每一段无法触及的虚拟亲密。 第31章 你从来不了解我的生活,却成为了我空洞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清冷低淡的音色从少年嗓子里唱出来,意外得好听悦耳。深情款款,带着执拗又平淡的情绪。 他虚敛着眉,锋锐轮廓下是双心不在焉的眼睛,仿佛不沾烟火气。 沈凛只跟着哼唱了段副歌部分,最后停下:“不记得歌词了。” 姜苔却听得着迷,把刚才被他取笑的事儿都抛之脑后,真诚地夸赞道:“没想到你也会唱歌,跟我唱得一样好听。” “……” 沈凛陷入沉思,居然有这么难听。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医生喊他们进去,聊了一下把猫接回去的注意事项:“对了,上次让你给猫取个名字,方便我们登记,想好了吗?” 一旁的护士笑着开口道:“他刚还说随便叫一个,什么旺财、来福。” 姜苔侧过脸,不悦地吐槽道:“你品味真差。” “……” 沈凛没反驳:“要不你来取?我不擅长。” 一下子把问题抛了过来,姜苔也有点接不住。在桌面上被裹着的小猫正好苏醒,迷迷糊糊地挨近她撑着桌子的手。 软乎乎的东西粘过来,让人心生柔意。 姜苔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小猫脑袋,低着头,轻声开口:“沈凛,可不可以还叫‘乌龙’?” 他温声回应:“可以。” …… 新的乌龙就这样在姜苔家安置下来。 在满月之前,它还是不能出沈凛的房间门。晚饭时间倒是被焦莱听见猫叫声,寻过去,数落他赶紧丢出去,小心染病。 在得知姜苔也喜欢这只小猫后,才纵容了它的存在。 而后,姜霆的车开进了车库里。 他们父女俩坐在一起吃的晚餐,姜苔的脾气已经过去了,姜霆又有意避开着她会不开心的话题。 两个人恢复成原来的相处模式。 - 第二天是周日,小分队们约好了下午去看电影。 沈凛自然也被姜苔拉了过来一起玩。 到商业街附近,应桐被派出来接应他们:“电影还没开始,我们在五楼电动城玩。” 姜苔一过去,就跑向了魏柯生所在的枪战大屏幕那,应桐加入其中,三人正好组队。 方好好见沈凛落单,把手里硬币框递过去:“你要玩吗?我正好过去对面奶茶店买饮品。” 沈凛摇头:“我和你一块去吧。人多,怕你不好提。” 奶茶店此刻都在做外卖单子,店里倒没多少人。他们在菜单面前看了会儿,在群里问要喝什么。 “两个芋圆芒果烧仙草,多加波霸和红豆,一杯话梅茉莉果茶……还有一个柠檬芭乐。”方好好把菜单还回去,“都要冰。” 沈凛纠正一句:“柠檬芭乐常温就好。” 那杯是点给姜苔的,方好好不解看他。 他触及对方视线,解释道:“她在生理期,喝冷的会不舒服。” 方好好“哦”了声,又笑着说:“你还挺细心。” “借住在她家,没办法不注意到。” “不是说这个啦。”方好好想了下,组织语言,“就是觉得你比那些男生都要更稳当一点,好像没出过错。像应桐和魏柯生就很大大咧咧,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沈凛没把这当成赞扬,并不在意地说:“我比你们都要大一点。” 他本来就比姜苔这一届要大一岁,当初休学过一年。方好好没有深究,哪里是年龄问题,分明是他更早熟一些。 他们拎着饮品过去时,只剩下应桐一个人还在打.枪玩。 另一边的魏柯生和姜苔在娃娃机那。 姜苔抓娃娃没耐心,半框硬币都白送出去,一无所获,最后还是魏柯生帮她抓了一只樱桃鸭上来。 姜苔抱着樱桃鸭,不满地嘀咕:“可是这个很丑诶。” “这里面哪有好看的啊。”魏柯生安抚地拍了拍樱桃鸭的脑袋,煞有其事道,“知道你最漂亮,那也不能当着它面说它丑。” 姜苔被他逗笑。 应桐在这时走过来,一看她怀里的鸭子:“哇,跟你长得好像!” “你!”姜苔正要骂他,下一秒,眼珠子却一转溜,欠欠的语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是不是真的被唐泛雨拒绝过啊?” “……” 一听到她提这茬,应桐安静如鸡,不再怼她了。 姜苔乘胜追击:“我还一直以为是谣言,被我逮到了吧,你心虚得都不敢说了!” “好了别闹了,去取票吧。”方好好把冷饮分到他们手里,看了下时间,“时间快到了,我们分头行动,苔苔你去买爆米花!” “好。”姜苔喝了两口果汁,回首塞到沈凛手里,连带着那只樱桃鸭,“帮我拿一下!” 说完就背着胸前的小钱包跑远了。 魏柯生在旁边,把那只樱桃鸭拿过去把玩:“多可爱的鸭子。” 自言自语完,还笑了下。 沈凛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玩偶上,眼峰极淡地扫过。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眼里当然也毫无温度。 第32章 不过魏柯生察觉不到身边的男生突然变冷淡,还笑着推搡他:“你知道我和姜苔是怎么认识的吗……我记得高一刚军训的时候,她可好玩了。她那个班的教官很喜欢把班里漂亮的女生都放在第一排聊天,她发现之后就每次都装不舒服,躲在树荫底下,还写举报信举报教官是个色.鬼,结果被教官抓个正着——” 故事讲完,沈凛也没发表一句感想。 “很逗是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魏柯生手插兜里,振振有词,“她的性格实在恶劣,但胜在脸太好看了,所以发脾气的样子,都别有风味。” 沈凛的温润彻底消失殆尽,侧过头瞥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你跟个木头一样,应桐那小子一秒就懂我意思了。”魏柯生搭他肩上,神秘兮兮,“算了,过段时间你就懂了!” 他说完就大步走上前,到了姜苔的身边,用着手上那只樱桃鸭碰了碰女孩的脸颊。 被回以一个白眼后,魏柯生反倒笑得更开心。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背影一高一低的,就连今天穿的运动鞋都是同一个品牌色系,像情侣同款。 一个英气,一个娇柔,很是般配。 沈凛眼里晦涩不明,握着饮料的长指都不自知地收紧了一些。 只是须臾,力道又恢复如初。 他们在到检票口等方好好和应桐回来,却看见他俩正在互相推卸责任:“我以为你买了啊!” “不是你说的要看电影吗?我以为你买了的!” “所以都没买啊?”姜苔抱着爆米花,嚼吧嚼吧,“那现在买不就好了吗?” 应桐把手机给她看:“今天没票了,附近两个影院也都满座。” “多大点事儿,换个电影看。”魏柯生指着大屏幕上的影单,“就这个?我来买票。” 那也是今年的爆片,口碑不错。 其他几个人都没意见。 姜苔用着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眼那张有些惊悚的电影海报:《电锯惊魂8》 姜苔这人也挺好面子的,所以身边人几乎都不知道她特别怕什么。就算是班里自习课放恐怖片,她也会硬着头皮看。 只不过是闭着眼睛的,就图一个不在别人面前露怯。 所以这次,她也没有扫兴说不想看。 进场的时候,方好好踌躇满志,期待道:“希望真的很恐怖,不然没意思。” 姜苔从嗓子眼里蹦出两个附和的字:“哈哈。” 边上的沈凛没忍住笑了下,被她警告地瞪了好几眼。恐怖片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禁忌,当年的“尿床事件”,谁也不准再提。 他们的观影位置都挑在了倒数三、四排。 前面是应桐和方好好,后面的姜苔坐在两个男生之间。 电影一开始,魏柯生就转过来,拍拍自己肩膀:“要是害怕就躲我这边来,你柯哥罩你。” 姜苔面无波澜:“你自己别被吓哭就好。” 电锯惊魂系列一向是换汤不换药,姜苔看见那个诡异娃娃头就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她半睁半闭眼地看,背脊紧绷,靠着椅背,仿佛危险一来就能立刻撤退。 别人都在被刺激的剧情吸引,只有她分心地吃完了一整桶爆米花。 明明平时是她最多只吃几口的东西。 电影接近尾声,姜苔总算敢放松一些,口干舌燥,正要去旁边杯位拿自己的果汁。 影厅里灯还没亮起来,沈凛在她转身过来时也侧身拿冷饮。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了一下,惨白的荧幕光就这样从他下颌往上照。 姜苔耳边是电影里的恐怖配乐,又猝不及防看见他的脸,吓得一个激灵,“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手机屏幕的光熄了。 沈凛低眼看了下她覆住自己的手心,又板着那张脸,若无其事地轻声问:“你怎么了?” 姜苔才不会被他装无辜的样子骗到,气得掐他手臂:“你刚才就是故意的!沈凛你死定了!!” 电影在放片尾曲,全场的灯也亮起来。 几个小伙伴一转身,就看见姜苔正在单方面暴打沈凛。 - 10月中下旬,深州迎来漫长雨季的收尾。这段时间的阴雨天断断续续,潮湿又闷冷的空气让所有人都穿着了加棉的厚衣。 只是也有爱漂亮时髦的人例外。 书店门口的人群来往拥挤,屋檐下带着一丝冰凉雾气。 姜苔穿着件软糯的灰色马海毛开衫,里面是条白色修身制服裙,及膝骨的靴子里裹着笔直长腿。衣摆被吹拂,沾上斜风细雨,轻盈地往一侧翻飞。 她撑把透明的长柄伞,纤瘦婀娜。脸很小,却并不寡淡,唇红齿白又绮丽,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就是一道明媚风景。 今天是一本大热科幻漫画第七季的首发日,也难怪书店门口人流火热。 很快,少年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期盼的眼神里。 此刻的沈凛在她眼里俨然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带着那本万众瞩目的漫画凯旋而归,身后虎视眈眈没买到的人都在惋惜。 第33章 漫画本朝她递过去,沈凛接过她手里的伞:“可以回去了。” “嗯。”姜苔迫不及待撕开包装膜,翻开扉页,惊喜地絮絮叨叨,“第一批果然是签名版!耶!太好了太好了!!” 沈凛看着上面笔走龙蛇的一行字:“这个漫画家很有名吗?” “当然了,日本新生代里最厉害的一位!而且他画的是还是abo冷题材,每一帧都无与伦比!虽然授权了影视和动漫改编,但我追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他的原稿漫画最好看。”说起喜欢的东西,姜苔头头是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体系就好了。” “你会的。” 这道低哑的声音落下时,姜苔先注意到的,是他们中间那把倾斜的雨伞和他湿透的右肩。 雨伞不小,但他们两个人都很高。沈凛体型也大,能为她遮风挡雨,却也不可避免淋湿自己。 她脚步加快了些:“那你呢?以后想干什么?” 沈凛没认真想过,答不出来。 “总不会是开拳馆吧?”姜苔皱皱鼻子,不赞同道,“还是不要了,整天都是伤。你成绩这么好,应该能考国内那两所top名校。” 他谦逊开口:“不知道。” “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你就去京市了,想选什么专业?”姜苔碎碎念叨,“感觉你很适合搞科研诶,因为你耐心很好。” 两个人总算走到了路边,张叔把车停在这。 沈凛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收了伞坐进来,接上刚才的话:“我去京市,你在美国?” 姜苔打开车里的灯,翻着漫画:“嗯,应该是这样。到时候放假了,我也可以来京市找你玩!” 她心思已经到漫画书上,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 一到家,雨还是没停下。 别墅外院的门口停着一辆宾利,而且挂着港澳的黑色车牌。 沈凛还没来得及下车,给她开车门撑伞。姜苔已经欣喜地降下车窗,冒着雨喊了声:“是小舅来了吗?” 大门口的欧式立柱旁站着几个人,正在等她似的。 姜霆身边的青年男人西装革履,双手抄兜,身量高挺。隐约听见女孩的清脆嗓音,往外走出一步看。 姜苔开了车门,冒着雨跑过去,还在路上就笑着对几位长辈问好:“小舅,外公!外婆没来呢?” 姜霆也叹气:“你外婆没来,怎么不撑伞啊?” 霍宴年纪轻轻,看到她这副莽撞样后,眉头却像个老父亲般皱得老高:“慢点,雨天路滑。” 几位男士都衣冠楚楚,斯文儒和,笑着看向跑回廊下的姜苔。 她身后是拿着长柄伞缓步走进来的沈凛。 但霍宴没注意到另一个外人,只是一脸嫌弃地擦着自己外甥女头发上的雨水,让她脱湿了的外套:“你都多大了,还淋雨跑。” 她噘嘴,咕哝地辩驳:“小舅,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是因为看见你和外公很开心吗?” “行行行,你有理。”霍宴给她腾开位置,“外婆没来,但我给你带了个好朋友过来。” 话音落,他身后一道故作低沉的男声:“姜柏莉,好久不见。” 沈凛进门,也正好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上前一步抱住了姜苔。 第13章 自以为最亲密 和姜苔拥抱的男生叫薄桤成,也是港城人。 因薄家和霍氏交好,两个家境、年龄都相仿的孩子便从小会在一块玩。虽然不是时时刻刻粘在一起长大,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无可厚非。 薄桤成比她大一岁,初中时就在英国留学。 他天生适合在英伦国家,绅士公子哥的气场和那里不谋而合。 男生有双琥珀色的淡瞳,眉眼极俊。他穿一身撞色高领毛衣,下边是条宽松的直筒西裤,风流又高级,清冽讲究的香水味将她紧紧裹挟住。 薄桤成好几年没回港城,也有几年没见到她,自然万分想念。 姜苔还有些恍惚,脑袋被闷在男生怀里,挥了挥手拍他:“桤成!松开,松开!我要呼吸不过来了,小舅快救我!” “怎么这个反应?”薄桤成放开她,俯身观察少女被闷红的脸颊,毫不吝啬赞扬,“姜柏莉,你都没长歪啊,和以前一样漂亮。” 姜苔不满意地“哼”一声,睫毛闪顿:“明明是越来越漂亮。” 薄桤成摇了摇头,情真意切道:“谁也不能超越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姜柏莉。” 姜苔抱着胸口的漫画本,很无语:“你都上大学了,怎么还是这么中二。” “苔苔,你桤成哥现在可了不得。”姜霆终于插进话来,“他就比你大一岁,才大一就在伦敦最顶尖的律所实习。” 薄桤成回过头,礼貌答道:“姜伯伯,她知道的,我们前不久有在手机上聊天。” 姜苔一向不在意姜霆嘴上那些“别人家孩子如何优秀”的话,拍了拍身上的雨珠,转身去接沈凛手上提的书包。 大家的视线也随着她的走动,总算注意到另一个年轻的男生。 霍宴眯了眯精光透着的眼,率先开口问:“姐夫,这孩子是——” 第34章 “我儿子,高三借住在家里,多亏姜先生搭把手呢!”一边从厨房出来的焦莱连忙出了声,又带着些本分和恭敬,“饭菜都好了。” 会客厅那的两位男性长辈不约而同地将沈凛扫视了一遍,免不了在心里要有个数,怕这是姜霆在外头的私生子。 边上唯一一位同龄人薄桤成,自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 男生的长相气质并不落于他下风,甚至多了几分不易接近的疏冷。五官线条锋利分明,又寡言少语的,很难让人见第一面就产生多大的好感。 沈凛对上对面几道自上而下的视线,不卑不亢地回视,也礼节性问好,但清楚他们都不会特意记住他的名字。 既然确定只是个家政保姆的孩子,霍宴自然不再多加研究,只微微颔首回应,又看向自家外甥女:“苔苔,自己的书包怎么还让别人拿?” 姜苔早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无所谓地耸肩:“他帮我拿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不愿意。” “你啊你,不要太麻烦人家。人小沈只是来你家里借住,可不是来给你打杂的。”霍老爷子也乐呵呵地说,“伺候你的司机不就在外面吗?” 表面是在训导姜苔,但在场除了她,都能听出来在提醒沈凛注意分寸感。 又无形中在说姜霆这个做父亲的太不称职,怎么能让一个佣人孩子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混得不分上下。 霍氏在港城是老钱家族,旁支末系都富了不知道多少代,那些门第世俗之见还保留着,也一如既往看不上姜霆这副没内涵底蕴的做派。 沈凛安静又置身事外地站在那,清韧挺直。微微凌乱的黑发下是双无波无澜的眼眸,听着他们夹枪带棒的唇枪舌剑。 霍槿瑜去世多年,霍家人极少再来姜家。偶然过来一趟,自然也是来旁敲侧击地敲打姜霆,为姜苔撑腰。 只是他出现得不凑巧,和姜苔的往来也不凑齐,成了这个话题的导火线。 “没事,小焦在家里做很多年了,孩子们都知根知底的……”姜霆果然脸色不太好看,讪讪说完,又扬手招待客人,“爸,阿宴,既然晚饭做好了,我们先移步餐厅吧。” “姜柏莉,怎么不过来?”薄桤成歪过头,走在一群人的最后面,还在朝她看。 姜苔发尾一甩,摆摆手:“我要回房间换衣服,你先过去。” 餐厅和楼梯口这离得远。 那边一行人正落座,姜苔则跟着沈凛到他房门口:“我看看乌龙长了没有。” 才几天过去,怎么会长多少,但她几乎每天都要看。 乌龙的眼睛现在已经能睁开些了,身上的毛更柔顺,还没断奶。也正好醒着,姜苔就顺便拿起针筒给它喂。 沈凛陪着一块半蹲在地上,帮忙扶住乌龙的脑袋。他一半脸隐没在灯光暗处,轻声问:“为什么刚才那人叫你姜柏莉?” “就是我的英文名:belly,音译过来的。”姜苔随口解释说,“他习惯这么叫了。” 港城那边的年轻人几乎都有中、英文两个名字,姜苔自己在国际班也是用belly这个名字和外教老师交流。 她身上衣服还没干,湿哒哒的一缕发丝贴着白腻侧颈,有水珠滑入雪肌后背,淡红色唇瓣柔软又滢润。 沈凛喉结轻滚了圈,挪开目光:“去楼上换衣服,当心感冒。” 姜苔也有些泛冷,把针筒递到他手里,起身:“好,那你继续喂吧。” 她从狭窄的小房间出去,像带走了这里最后一丝氧气。沈凛身体前倾,额头微微抵住墙角,眼皮松耷,锋利的下颌处落着光。 他和外面那位薄桤成一样大。 如果出生在普通家庭,今年也该在上大学了。 自以为和姜苔认识得早,却不料出现了对她幼时更熟悉也更喜爱的人。 自以为最亲密是喊她一句“苔苔”,可在别人那还藏着一个特殊的“姜柏莉”。 - 家里人一块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该聊的就聊,本来很多事也是要在饭桌上才能聊开。 姜霆的公司规模现在越开越大,已经成了上市百强企业,但无法撇清霍家是原始股的第二大持有者。 这也表明着只要霍家不倒,姜苔一辈子在这个家都有靠山,一辈子能在自己亲爹头上作威作福。 平心而论,霍老爷子一开始也看不上这个女婿。无奈女儿喜欢,冲着一个两情相悦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姜霆,实实在在的凡桃俗李。 没有野心,也没有上升劲,是中产阶层里最固守传统的那一类男人。 当初他创业的这份心思都是靠霍家撺掇支持,老爷子觉得公司老总这个名头才能配得上自己的二女儿。 但他那公司早年间要没有霍氏这头大鲨鱼的保驾护航,哪有今日的顺风顺水,还想在内地独占鳌头。 公事说完,自然轮到家事。 不过饭桌上有两个孩子在,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完全点破。 “手艺是不错。”喝过汤的老爷子罕见地夸了句,“难怪一个保姆用这么多年。” 第35章 姜苔点头赞同道:“我们家的焦姨做饭可好吃了,这一桌子都不用人帮忙,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薄桤成侧头,逗她:“你家阿姨能不能借我带去伦敦用用?” “想得美你!” “不过苔苔明年下半年也要上大学了。”霍宴抿了一口酒,扯到正题上,“我去年以为苔苔会想选商管、金融专业,还特意让她进公司体验了半个月——结果这熊丫头,光得出了一句‘当老板好玩’的结论。” 一旁的薄桤成又朝话题女主人公看过来,视线里是似笑非笑的调侃。 姜苔无奈地鼓腮,朝他撇撇嘴表示抗议。 但这种时候,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姜苔从来不拆台,因为知道小舅的每句话都在为自己争取权益。 毕竟如果不是霍槿瑜的娘家人压制着,姜霆估计和大部分男人一样,连儿子都好几个,公司的大头资产哪能轮得到她。 她乖乖巧巧地吃饭,充当着傻白甜大小姐的角色,只需让大人们为自己操心。 而姜霆从容地夹了筷鱼肉到女儿碗里,笑着说:“这样也好,苔苔喜欢画画,有自己的目标理想。” “是,既然她没有要接管你那公司的想法,那再过几年毕业了,我们这边就安排职业管理人进来帮忙打理。” “再说、再说吧。”姜霆面上不显露情绪,只看了眼手上这瓶白酒就起身,“小焦?拿错了啊,得拿60年的那瓶五粮液。” 焦莱连忙走过来,局促地搓搓手:“先生,不好意思。酒窖里的酒囤得太多了,60年的不是在左边那排冰柜里吗?” 姜霆正好也想离席,借着这个由头:“没事,我带你去拿。” 老爷子自然要在这时假意地拦一拦:“别大费周章的,就一家人吃顿饭。” “爸,您和阿宴难得来家里一趟。这酒就应该是喝最好的,我马上去拿过来。” …… 姜霆这些年再如何窝囊又没脾气,被人在餐桌上当着小辈们的面一顿输出,也难有好脸色。 他下了酒窖,脸上就显露出难看的一面,还踉跄着扶了把楼梯扶手。 “诶先生!”走在后边的焦莱赶紧上来搀扶,“这才喝几口,就喝醉了吗?” 姜霆哂笑,借力站直了些:“没醉,我倒真希望我醉了。刚在饭桌上都听到没?都在防我,我还好端端活着呢,就在为苔苔谋算这些了……” 焦莱没读过几年书,对这些更是听不懂:“我听着,就觉得您小舅子和岳父都挺关心您的。” “你头脑倒简单。”男人笑出声,须臾后又说,“还是简单点好。” - 晚饭过后是水果甜点时间,焦莱在收拾楼下棋牌室和三间客房,今晚他们都会在这住下。 长辈们在喝茶闲聊。 姜苔也没离开,一直被薄桤成剥的石榴投喂。她使唤起人来不分对象,也毫不客气:“酸奶。” “这。”薄桤成端到她嘴边。 那边麻将桌洗好了,几个男人起身要过去。 姜霆看见沙发这一角在打游戏的动静,他皱着眉头:“苔苔,客人面前什么样子?把脚从茶几上放下来。” 姜苔本来也就是个放松的姿势半躺着,听见他的话,稍稍坐直了些:“整这些虚礼干什么,我和桤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姜霆叹气,喃喃:“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你妈咪。” “我知道啊。”她眼睛盯着屏幕,语气平静又引以为傲道,“我妈咪一年都花不了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嘛。” “……” 茶几边上的手机响了又响,是霍宴丢在这的。不过半个小时前,他就一直是不接不搭理的状态,也不让姜苔打听追问。 姜苔偷偷瞥了屏幕好几眼,八卦地问:“喂,我小舅和庄蝶姐姐和好没?” “叶庄蝶?他那个初恋?” “对啊,是不是在给他打电话啊?”姜苔放下游戏机手柄,兴趣转移,“就这个未知号码。” 薄桤成笑笑,往沙发抱枕那倒:“你千万别接,那是他死缠烂打求复合的前女友。” 她抱着膝盖坐起来,神情认真:“前女友不是庄蝶姐姐吗?” “他们分手很久了。”薄桤成没忍住,揉了揉她较真的脸蛋,“我的小柏莉,最恋旧的就是你,你简直比霍哥还喜欢他初恋女友。” “可是庄蝶姐姐真的很好!我小舅这个花心大萝卜,他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叶庄蝶对于姜苔来说,就是记忆里姐姐的存在,也是自己接触“漂亮女孩”的第一个代名词。 属于每个女孩从小都想要成为的“姐姐”。 姜苔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小舅为什么要和这么完美的女人分手。 “雨停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吧。”薄桤成拉起她,“不要为别人的感情浪费脑容量了。” “你要去哪儿?天都黑了。” “小吃街转转,商城里逛逛。我明天一早就和他们一块回港城了,总要买点东西回去,难道你不该尽尽地主之谊?” 他振振有词,而姜苔正饭外犯懒,无奈地被男生拖着手腕起来。 第36章 恰好沈凛也从房间里出来,拿着一杯空了的水杯。会客厅这没别人,两个人都被开门声吸引视线。 姜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捡起衣架挂着的外套,看向他:“沈凛,我要出门了,你想买什么吗?我给你带。” “不用。”沈凛垂睫,密长鸦羽遮掩瞳孔里的情绪,淡声道,“要出去很久的话,带把伞吧。” 她去看手机:“今晚还会下雨吗?” 薄桤成不管不顾地拉她往前走:“带伞太麻烦,我的外套够浪漫了。” 姜苔才把大衣羊角扣扣好,又要吐槽:“什么浪漫?你少看点八点档狗血爱情故事吧。” “很久没看了,以前倒学了不少。”说完这句,薄桤成又回过身指了下茶几那的果皮,“沈凛?帮我们收拾一下可以吗?刚才吃得太乱了。” 可是这些卫生问题也该是家里阿姨做,让他帮忙收拾算怎么回事儿。 姜苔蹙眉,正要制止他,却听见了回应。 “可以。”沈凛掀起眼皮睨过来,蓦地开口,“姜苔,帮我带支红笔回来。” 第14章 为什么总这样 薄桤成拿了门口那辆宾利的车钥匙,在家长们的允许下,大张旗鼓地带着姜苔出了门。 他习惯了开右舵,因此刚开始的车速并不快。 “等会儿在便利店停一下,我先帮沈凛把红笔买了,省得忘记。”姜苔看着车外边,拉住安全带,嘟嘟囔囔地说,“我总记不住这些小事。” “谁说的?这不就记着他了嘛。” 既然提到这,就难免要聊一聊这个人。薄桤成懒慢地敲敲方向盘,又随口问:“你和这男生关系挺好?” 姜苔点头:“还可以啊。对了,你在我家不要让沈凛做事……他又不是家里的工人。” “只能你欺负?” 他指的是明明在晚饭前,姜苔还在让人给她拎书包。 姜苔理直气壮地点头:“对啊,他是我朋友,可他又不认识你。” 薄桤成失笑:“你和一个下人的孩子交朋友?” “少爷,麻烦你别像个榴莲似的说话这么扎人,我们这儿早就不叫‘下人’这么古色古香的词了!”姜苔红唇张阖,斜斜睇他,纠正道,“焦姨只是我的保姆阿姨,沈凛是我同届校友。” “我是榴莲,那沈凛是什么?” “他……他像苦橙子。” 小女孩思维抽象,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薄桤成都要怀疑是自己中文水平下降,闲闲地问:“这是个什么形容?” 姜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词,思来想去:“可能因为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橙花味吧。” 薄桤成没有再发表意见,也不太在意的样子。 只是联想到刚才沈凛看自己的眼神,他本就是气质神色都不好惹的一张脸,说友善是不可能的。 但他望向姜苔时,又刻意温和沉默许多。 或许真如姜苔所说,他的态度如何只分是不是朋友。薄少爷没有在这随便交朋友的想法,轻呵一声,就将这人抛之脑后。 …… 他们在外面玩到商场关门,回来得晚,只听见棋牌室还在打牌聊天。 而沈凛房间的灯也还亮着。 姜苔去敲他门送红笔时,手里拎着两袋蝴蝶酥、一袋糖炒栗子和一桶芋泥提拉米苏,嘴里正嚼得嘎吱脆响:“要不要?我们买了很多。” “不用,谢谢。” 她忽略他的回答,把一袋蝴蝶酥塞过去:“这个留着明天吃!” 沈凛毫无挣扎想法,被迫接过笔和蝴蝶酥。薄薄的肩斜倚着门框,垂眸道:“吃完记得刷牙。” 门关上,门缝间能看见里头的灯也熄灭。 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吃完记得刷牙?他是把你当小孩吗?” 姜苔没察觉到哪儿不对劲,转过身,皱眉反问:“你干嘛总这样讲话,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怎么会。” 是他对我有意见吧,薄桤成腹诽。 - 第二天不是周末,姜苔还要上学,霍家人也要回港城。 清晨不过7点,沈凛便听见几百平别墅里的大吼尖叫和砸东西的声音:是起床气极重的姜大小姐被强行吵醒后,发出尖锐警告。 他坐在餐桌角落那吃早餐,安静喝粥。 看着薄桤成那道身影毫不顾忌地上楼,敲门进房间。在姜苔卧室里待了不到两分钟,最后头发、衣服都被扯得凌乱,抱着一只砸向他的樱桃鸭玩偶狼狈出来。 长辈们一个接一个出院门,司机在门口等。 霍宴自然也听见二楼这么大的动静,对外甥女那点脾气了然于胸,只朝屋子里喊了句:“桤成,该走了,别去惹苔苔,她没睡醒不会出来送我们的。” 薄桤成无奈地应了一声,边整理衣服边下楼。经过餐厅,毫无准备地和坐在一边的沈凛对视上。 两个性格和生长环境迥然不同的同龄男生,在私下只有彼此交流时,都意外地表现更成熟,目光也格外冷淡、沉静。 连礼节上的笑意都没有刻意流露。 沈凛不着痕迹地瞥过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樱桃鸭,淡声解释:“她起床气比较大,最好不要一大早吵醒她。” 第37章 这种语气落在别人耳朵里,分明像亲疏之间的挑衅。 雄性之间本能的较量心在作祟,薄桤成收敛住眼里的耐人寻味,无所谓地说:“没事,我和柏莉经常这样闹着玩。” 沈凛点头:“嗯。” 一瞬间,仿佛刚燃起的气焰又偃旗息鼓。 薄桤成意犹未尽地抓紧了手上的樱桃鸭,存心要在离开之前膈应对方:“对了,告诉柏莉,这鸭子我拿走了。” 沈凛抿唇,建议道:“还是不要吧,上次在电玩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东西钓上来。” 薄桤成闻言,把樱桃鸭抓得更紧。往前走,潇洒地留下一句:“她那床上一大堆玩偶,不缺这个,就当给我留纪念了。” 院外车子开动,姜霆跟着一块上车出门。客人离开,主人随行,很快这座宅子又再度恢复了往日里的清静。 半个小时后,姜苔揉着惺忪睡眼下楼吃早饭。 天气渐渐冷了,她换上了毛茸茸的连体卡通睡衣。除了手掌,全身都被裹得严实。 蓬松柔软的头发随意用鲨鱼发卡挽在脑后,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是加绒厚底的保暖棉拖,上面还有两个巨大的可爱兔子头。 让沈凛想到第一次来到姜家的时候。 他抬头看向二楼,看见一只紧紧裹住自己、刀枪不入的小白熊。 调羹碰撞碗壁,那碗艇仔粥才喝了一半,小白熊懒洋洋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抱怨黏糊地拖长声线:“好困啊啊啊啊。” 窗外一抹暖阳透过窗帘罅隙照进来,门外是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萧条落叶,门内是女孩生动娇媚的一张小脸。 餐桌旁边的沈凛还在慢条斯理地陪着她吃饭,即使碗里那颗鸡蛋的壳已经磨磨蹭蹭地剥了十几分钟。 他侧头回应:“到车上再睡。” “嗯……都怪薄桤成这个幼稚鬼!” 她碎碎念,撑着脸颊继续把粥喝完。 - 高三生的日常总是枯燥苦涩,一点点甜都能成为调味剂。 这学期进入11月中旬,也代表着离期末的尾声越来越近。基本课程已经结束,高考生们都在备战的模拟车轮战状态。 日复一日的试卷,五点起床背单词的清晨,12点后复习完才能入睡的深夜。大把大把掉的头发,越来越黑的眼圈,各科老师们耳提面命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而相比之下,姜苔那边的国际部还和往常差不多。没有应试教育下逐渐行尸走肉化地变成学习机器,也没有繁重到至郁的家庭作业。 不过也进入收尾阶段,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参加课外志愿者活动来提升个人背景,刷ap课程和竞赛排名,并且着手准备sat。 这些,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申请季打奠基。 午饭时间,小分队们聚在一起闲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座位已经固定。姜苔坐在应桐和方好好的中间,而魏柯生的对面永远坐着姜苔。 互相诉苦之后,轮到今晚放学后的活动——到底谁陪姜苔去参加cv见面会。 cv叫苏鹤誉,为发布的一款乙游爆火男主配音。因为长相帅、性格好,露脸没有遭到ooc的反感,反倒积累不少粉丝,算是当下走红。 而姜苔作为一个在社交平台上靠着随便画画免费同人的万粉博主,也收到了官方的见面会邀请码。 这一年还没有到高中生人手一个手机的程度,微博入驻大v并不多,她光靠着画画积攒的粉丝量其实算大的。 应桐已经提前说了要回家给弟弟过生日。 方好好犹豫地拒绝:“我不玩那个游戏,对二次元也不感兴趣。而且我作业负担太重了……我要被作业压垮了。” “没关系的,小可怜。”姜苔摸摸好友脑袋,转头看向最后一个希望,“小魏子,你会陪本宫去的吧?” 魏柯生带了一丝抱歉,看见她撇嘴失落的表情,下一秒就笑着开口:“当然,my pleasure.(我的荣幸)” 姜苔立刻喜笑颜开:“小魏,果然还是你最好啦!” 其实他们几个高考生里,魏柯生的学业压力也是最轻的。比起其他人还不知道要选什么大学,报考什么专业,从事什么行业—— 而他是三代军官世家,早就决定好了走提前批录取,报考军校国防大这些,分数自然也够用。 姜苔目的达成,开心雀跃地翘起唇角,却不经意地和斜对面的沈凛对上眼神。 他坐得直,脊骨挺正,握在凉茶罐身的手背冷白,青筋凸得明显,指节根根修长。此刻唇线紧抿着,黑眸里带着几分微微的不解看向她。 似乎在问她为什么独独跳过自己。 “你今晚要带乌龙去驱虫体检啊。”姜苔说完,又不确定地问,“是和医生约好的今天吧?” 沈凛面色淡淡:“原来你记得。” 她一脸骄傲地说:“当然啦,我记性很好的。” 那为什么不记得那天她自己说好了要和他一起带乌龙去医院?可是这个问题,沈凛不会问出口。 姜苔是随心所欲的,他只能是闭口不谈的。 - 见面会开了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 姜苔拍了些照片,也要了几张签名给粉丝做抽奖用。期间魏柯生虽然一点也看不懂场内的女孩们在欢呼什么,但还是很听话地帮忙提周边袋子。 第38章 两个人也拍了合照,荧光闪闪的条幅下,男生和女生的脑袋挨在一起,男俊女靓地挤在正方形相框里。 这些照片都被姜苔一起发在了朋友圈。 【应桐】:6,我怎么感觉这个cv还没我帅?女友粉居然有这么多。 【belly】回复【应桐】:你开心就好。 【方好好】:你俩靠一起还挺般配,小情侣约会既视感。 【belly】回复【方好好】:宝贝你作业做完了吗就在这乱磕cp! 【魏柯生】回复【方好好】:没想到你近视500度,眼睛却这么好使。 【a班许书瑶】:美死了,边上那大帅哥也不错。 【c班学弟顾斐】:学姐!这个商场离我家里很近,我现在来还能碰得上你吗? 【爹地】:这个男生是你同学吗?这臭小子的手怎么搭在你肩膀上!下去,下去。 【班主任】:玩得开心哦~ 一系列的点赞评论蜂拥而至,姜苔在回家的车上,看得眼花缭乱,回不过来了,最后扫到沈凛的点赞。 她顺势点开沈凛头像,发消息问:[你们体检完了吗?] 沈凛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护士正在给乌龙擦药。 姜苔回了个“小猫点头表示ok”的表情包,然后点开微博,在相册里挑了几张没露脸的现场活动照分享给粉丝们。 至此,一天的社交到这里结束。 她回家吃过饭已经有些晚了,但沈凛还没到家。 一直到天黑洗过澡后,姜苔才在卧室露台那看见少年拎着猫笼回来的身影,忙趿拉着毛拖下楼,踩在地毯上也没有脚步声提醒。 “沈凛!”但大小姐嗓门很大,人未到声先扬。 沈凛进门看向她,点了下头。 “打完针了?”她头发才洗完,还没吹,裹着干发帽走到他面前,“乌龙体检还好吗?” “挺好的。”他无意站在原地聊,只是往房间走,表情极寡淡,“它在笼子里睡觉。涂过药,毛很黏,味道也很大。” “……” 说完,也没有邀请她进房门的意思,更没有要把乌龙抱出来让她看一眼的意思,反而是在赶客:“我要洗澡了。” “哦。” 姜苔挠了挠脸颊,看着那道门缓缓关上。她转身离开,嘴里嘟囔:“什么嘛……干嘛进门就一副不高兴又不想聊天的表情啊,出门碰着鬼了?” 不愿意多想别人的情绪问题,反正又不关她事。 姜苔鼓鼓腮帮,往楼上走,顺便大喊了句:“焦姨,来帮我吹头发!” …… “当你只注意一个人的行为,你没有看见他;当你关注一个人的行为背后的意图,你开始看他;当你关心一个人意图后面的需要和感受,你看见他了。” 在kindle上标记了海灵格的这句话,姜苔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身后吹风机的轻微噪声已经停下,头发都吹干了。 焦莱又给她上了护发精油护理,摸了摸少女一头繁茂乌黑的长发,笑着问:“都好了,要睡了吗?” 姜苔放下手里东西:“我下周三要参加一个市里微积分bc的竞赛,想去找沈凛教做题。” 焦莱表情不太自然,又顾忌着身份不能多说什么。 “没关系吧?我爸上次看见我找他,也没说什么啊。”姜苔偏头,“还是说,焦姨您担心我打扰到他学习?” “……” 焦莱还真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快期末了,还是这么重要的高三阶段。她知道沈凛和姜苔不一样,姜苔又不用高考。 但被这么地直白说出来,显得她妇人之仁又小心眼。 “阿凛没说你打扰,就没关系,读书是你们自己的事嘛……”焦莱讷讷道,“那我去给你们温两杯牛奶,你去楼下找他吧。” “嗯!” 得到首肯,姜苔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得意洋洋地说:“阿凛,准备好空开你的书桌,我要下来找你写题了哦~” - 美国大学偏爱全面发展的学生,文理兼备。因而国际部光选课就有物理c电磁学、计算机科学、化学、生物、ap心理学、文学等38门选项。 姜苔对学习很不上心,又容易分心聊闲话。以往请的家教老师会被她挑三拣四,不是能力不够被辞退,就是莫名其妙地会和她在补课期间聊起来,听她讲什么都有趣。 沈凛已经是教她写题的“老师”里,最合格的一位。 他耐心好,可以不厌其烦地换着思路讲一道题,也习惯了她挑三拣四的刻薄话。还能在她聊天兴致起来时,及时把她拉回来。 只是今晚,沈凛也有些心不在焉。 草稿纸上正游刃有余地写着步骤,他微微侧颌,讲着最后一道大题的订正过程。 “你今晚为什么一直不看着我讲话?眼睛空空的。”姜苔突如其来地提问。 他淡漠扫过她一眼,偏首端起桌边牛奶,抿了一口:“你在专心看题的话,就不会有闲心管我看没看你。” 姜苔手撑脸颊,很快被说服:“也对。” “……” 过了会儿,她听到一半又扯扯他袖口,说道:“我还发现,你声音也挺好听的。我和小魏子去那个cv见面会的时候,发现他离开话筒的真实嗓音就不太行,而且魏柯生跟我说……” 第39章 沈凛脸部轮廓沉在灯光侧影里,打断她:“你为什么总这样?” 姜苔一脸懵:“我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 反正别人不像她这样,聊着正事要莫名其妙夸他声音好听,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他。还总爱拉他衣角,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很漂亮又容易让人喜欢?身上这么香,头发这么香,还要靠这么近,和别的男生拍合照也靠这么近。 别人喊沈凛就喊沈凛,她嗓音又甜,要拐着弯喊沈凛凛、沈小凛,又学焦莱喊他阿凛…… 明明很多“怎么了”,可沈凛一句也说不出来,看着她也有些气恼的脸,破罐子破摔道:“你总在我讲题的时候聊别的男生,到底想学还是不想学?” 姜苔是有这些难以专心的毛病,但从来没被他这么直接地说过,怒而起身:“不要你教了!你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差劲!” 天呐,大小姐在说别人脾气差。 从厨房收拾完出来的焦莱听到这句话,站在原地都没敢动。又想笑,又在想沈凛到底怎么回事,竟然逼得她说出这句话来。 姜苔生气了,好久没因为他生气。 而且她觉得自己今天都没做错什么事,快乐的一天在此刻结束。可恶的沈凛!他一定是自己心情不好,居然敢对着她撒气。 姜苔越想越气,懒得再理他,脸一甩,“蹬蹬蹬”地跑上楼。 “怎么了怎么了?”焦莱这才出来。 沈凛看了眼靠墙的大型挂钟,捏了捏眉心:“没事,很晚了,您去睡吧。” 焦莱也是头一次见他表露在脸上的苦恼样,心想教姜苔写作业果然都不容易,哭笑不得地拍拍他肩膀:“你也去睡,明天等她气过了再教。” 她把灯关了,回了房间。 沈凛收拾了桌上装着牛奶的杯子,又看见被姜苔撂在这的书和纸笔。他叹口气,收敛住眼底情绪,帮她收起来。 看了眼二楼那间主卧,门没关,灯也亮着。 他注视着那几阶楼梯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拿着东西给她送上去。站在她房门口,正要敲门,酝酿着用什么话来道歉。 沈凛掀起沉重的眼皮,下一刻却猛地顿住。 也是在这思绪全然空白的一瞬间,他立刻撇开头,握紧了手上的书,往后小心翼翼地退到很远的过道上。 这一秒的姜苔就背对着门口,站在正前方的客厅里换睡衣。下身那条睡裤已经穿好了,正要套上那件软糯的睡衣。 乌黑发丝都垂到左边胸前,蜿蜒的曲线下是裸着的雪白后脊,肌肤生嫩,纤细颀长的身段在灯光里投下影子。 窈窈少女背,青涩又艳情。 刹那间,顺着不到两秒的视觉记忆,沈凛后脊的燥热和羞赧同时轰然而上,顺着经脉攀爬至身体的每一处。 第15章 你怎么敢想 到底是怎么下的二楼?这大概是沈凛平生第一次几乎做到同手同脚,还不被任何人发现异常。 书被重新放到茶几上,诺大的房子里此刻寂静无声,连男生急促的心跳和呼吸都震耳欲聋。 沈凛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间,眼神不聚焦地看着墙面某一处愣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口外面草坪上被二楼卧室灯光投下的光影已经不见。 灯关了,姜苔也睡了。 夜半时分下起一场雨,晕染着一圈圈水渍砸在玻璃窗上。隔着腾腾而起的一层薄雾,窗外掀起巨大的雨幕。 初冬的闷雷声越来越响,耳边的声音却渐渐模糊。 姜苔总是这样,偶尔天真,不失世故。她是滂沱的一场雨,是绵延不绝的风。她暴烈炽热,他却沉默无声。 沈凛的房间太狭窄,她又喜欢一进来就盘坐在这张蓝格子床单上。一点也不见外地仰倒在他床上,咋咋唬唬地说阳光下清洌的洗衣粉味很好闻。 话真的很多,天南地北地聊,还很爱笑。 少女任性又通透,带着怒气爬上他床,蛮横无理地跨坐在他腰腹上,抓住他领口气势汹汹地问:“你说啊,今晚为什么要对着我发脾气?” 她穿着纯白色的校服衬衫,裙摆到腰身的尺寸都恰好妥帖地勾勒出身体曲线,清艳而曼妙,前襟扣子的空隙处也被撑大了些。 幽黑的长发顺着她俯身的姿势落下来,扫在他胸口、滚动的喉结上,带来一丝丝酥麻的痒意。 沈凛偏过头,不去看她那双眸光流转的眼。他盯着窗玻璃上的水滴形状,哑声开口:“我没有发脾气。” “你发了,你只是装的没脾气,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姜苔手掌撑在他脸侧,凑近来胡搅蛮缠地质问,一脸盛气凌人:“你就是在生气是不是?盯着我的朋友圈看了这么久,把我和魏柯生的那张合照都看出花了吧!” 潮湿的雨水从窗口吹进来,透过她温凉湿润的红唇,滑落在自己颈侧,连心口都隐隐发烫。 沈凛鬼迷心窍地伸手碰了碰女孩的脸,和想象中一样柔软,肌肤质感细腻。睫毛纤长,眨啊眨地像只翩跹蝴蝶。粗砺的指腹摩挲红润润的唇瓣时,力道情不自禁地加重了些。 她立刻娇气皱眉,说弄疼她了。 他动作停住,手肘撑着床的同时,将身上的人反压回去,近乎呢喃蛊惑性地开口:“我轻一点。” 第40章 她微微张开唇,生涩的手没有推拒他的靠近,像是地狱里的罂粟花在口吐兰香:“沈凛,沈凛——” 雨声渐渐急促,乌色天穹时不时闪过几道紫光。少女细嫩的手指压在磨砂玻璃窗上,她背对着他,裸滑的后肩出了汗。 手也因舒爽中带来的疼痛而不自知地发力,雾面被摁出几个潮湿的指印。 荷尔蒙的驱动让一个正值18岁精力旺盛的男生躁动不安,手臂肌肉也克制地绷紧。黑暗里,他压抑又模糊的隐忍声又低又沉。 完全凭借本能,毫不知足地翻来覆去。 “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 沈凛从梦里清醒,仿佛溺水的人在上岸时急切地大口呼吸。 室内烘热,伴随着一股沉郁的气息。玻璃上的雨珠还没流失干净,外面还在下雨。角落里的小猫在此刻也被一道雷声惊醒,发出一声轻微“喵呜”。 他理智渐渐归位,口干舌燥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现在还不到凌晨4点半。 修长指节插.进汗湿的发根里,荒唐地叹了口气。 …… 五点多,焦莱起床洗漱,却听见洗衣房里的动静。 烘干机在运作,她推开半遮掩的门,才瞧见那道高峭凌厉的身影,诧异道:“阿凛?你在这干什么?” 他指尖心虚地蜷起,敛眉,找了个借口:“洗被子,晚上那杯牛奶不小心碰倒了。” “你都多大了,还能弄脏被子。”焦莱没多怀疑,只是笑,“放着我洗就好了,被单换了没?我去给你再拿一套。” “嗯。”沈凛神情难得有些钝,转过身,“我出去一趟。” “这么早要去哪儿?” “朋友找。” 焦莱做住家保姆这些年,最大的弊端就是极少关注自己的家庭,对沈凛私底下的日常也没时间去了解。 甚至不知道他说在校外兼职到底是做些什么,只全凭对这孩子的放心。 毕竟他从小就懂事,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让人省心。 想到这,她也没再多问,但叮嘱道:“带把伞啊,还在下雨。” - 清晨潮气还覆盖着整座城市,街边已经有了人烟味。 青石板路的砖瓦里积攒着泥水,凹凸不平的路面被自行车轧过。早茶馆子陆续开张,铺前翻滚着白雾香气。 街区之外日新月异,老巷子却被陈旧地留在原地。 全子来得早,一开门就听见俱乐部的拳击台那有人在练沙包。但与其说是练功,不如说是在发泄旺盛精力。 拳拳实心,没有一点巧劲。 “一大早就来打拳?我还寻思我们俱乐部哪有这么勤快的拳手。”全子打开了场馆内的灯,打了个哈欠,“你又遇到什么事儿不顺心了?” 沈凛不言不语没个回应,只顾着闷头打拳。 全子勒紧裤腰带,脱了鞋走进去。他在这俱乐部没开多久就来应聘教练了,也算是店里老员工。 他记得沈凛刚来时还没多大,但力气够用,又比同年龄段的学员能吃苦,练了两个月就上初级擂台比赛。后来熟了些,全子才知道这弟弟压根不是辍学又没爹娘的小可怜。 人还上着重点高中,是个前途无量的尖子生呢。 全子知道沈凛是为了赚钱,但也私下问过:“比赛的时候来就算了,怎么平时老板不在的时候,也这么努力地练拳?” 沈凛当时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心烦。” 他爱好不多,没钱没精力培养。娱乐活动也寥寥无几,又不是爱交朋友的性格。学业压力重,寄住的家又不愿意常待,只能来拳馆。 “诶哥问你啊,你今天这么反常肯定也是因为心烦吧。”全子笑得贼兮兮,“我们小凛这会儿能烦什么啊,上次大考不是还拿了全校第三吗?” 沈凛停顿了下,头微微一歪,躲开反弹回来的沙包。他缠紧了手上绷带,低敛着眼:“玩一玩?” 全子被他生硬地转移话题给逗笑,去拿拳套:“行啊。” 别看这俱乐部规模一般,但全子当初也是全国赛里出来的。不过因为一些意外导致终身禁赛,导致现在只能在小拳馆里做教练。 这里的一半员工都被他陪练教过,沈凛也不例外。 没有观众,只有安静的灯光。拳套和绑着绷带的拳头轻轻触碰摩擦,紧接着拳影如风,爆发力和精准度都顺着汗水一起挥洒出来。 紧绷的身体如即将离弦的箭,全身都越来越燥热。彼此都是打着玩,就没来得及戴护齿。 沈凛下巴受击,嘴里的血腥味立刻弥漫口腔。全子也恰好停手,给他丢了瓶水。 沈凛全身是汗,囫囵地漱了一大口水吐掉,疲惫脱力地往后仰躺在地上。后耳根一点点变红,绯色蔓延至颈脖。 梦里模糊不清的那一幕又涌现在自己脑海,好像只要不断去回想这个画面,梦境就会一遍比一遍清晰,记忆也更深刻。 你想过吗? 你怎么敢想。 而后,他缓缓抬起手,青筋虬轧的手背覆住自己那双透着欲望的眼睛。眉骨落下粲白灯光,从指缝里渗到眼皮。 全子在一旁看着他的反应,啧啧两句:“你都累成这样了,怎么还一脸很爽的表情,受虐狂啊?” 第41章 才说完这话,沈凛又起身扑过来了,像是精力多得没地方使。 “卧槽你小子,还来?”全子赶紧回击,吃痛地笑骂,“你今天吃药了吧!” - 早上下雨总是让人更犯困,更别提天气温度越来越凉。 沈凛从拳击俱乐部回来时,正好碰上拿着书包要去学校的姜苔。目光对视得猝不及防,两个人都愣了下。 沈凛没带伞,只穿了件冲锋衣外套,带着股室外雨水里的潮冷。 姜苔还在生气,瞥他一眼就气鼓鼓地刻意挪开视线。擦身而过时,却闻到了他身上只有去过拳击俱乐部才会有的橙花沐浴露味。 不是和焦姨说有朋友找吗,怎么是去打拳? 她没问出这句话来,也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而沈凛径直进了房间,自然也和她说上一句话。 姜苔回头瞪他无动于衷又冷漠的背影,气得剁了下脚,头也不回地出门,上了车。 一到后座,摔书包的动静比平时都大。 张叔往院子里看,又看后视镜里:“苔苔,沈凛还没来?” “回房间拿书包了。”她口气硬邦邦的,水光嫣红的嘴巴撅得高,不耐烦地说,“你去喊他,让他快一点!不然我们就走了。” 张叔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小孩在闹别扭,憋着笑进屋里找人:“小凛呢,不去学校吗?我们还在外面等。” 焦莱系上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走过来:“老张,你带着苔苔先去吧。我家阿凛在房间睡觉,说有点不舒服。” “昨晚突然降的温,着凉了吧?” “多半是,这孩子还起了个大早。”焦莱说,“我摸他额头有点发热,等下午好点了再回学校。” 张叔点头:“行,那我们先走了。” 第16章 是不是亲了你 “沈凛发烧了?” 食堂里,应桐大口嚼着鸡腿,指责道:“你不会在家虐待我兄弟了吧?就他那八块腹肌的体格,怎么可能生病。” “……”姜苔打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气不打一处来,“我才没有,他今天早上看上去就很虚弱!” 方好好默默道:“换季正常,我也有点感冒。” 魏柯生同情点头,对姜苔做了一个“离她远点”的手势:“别被传染了,冬天感冒不容易好的。” 方好好瞪他:“你有没有搞错!” 一边的应桐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不过姜苔同学,你今天上午是怎么回事儿?” 焦点转移过来,姜苔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什么怎么回事儿?” 其他两个人也好奇。 应桐和她都在国际部,自然更清楚一点:“下完第三节 课的时候,隔壁学校那个祝昊来找她了。祝昊都有印象吧?去年他们学校传出一个女生怀孕还退学了,就他搞出来的事儿。” 关键这人家里背景挺红,闹这么大丑闻都不耽误他继续吃喝玩乐。 方好好咬着筷子,表情担忧:“苔苔,那种人找你干什么?” 姜苔提到这种玩咖也挺烦,撑着脑袋咬米粒,懒懒地陈述:“他说想找我玩,约我放学见。” “你可千万别跟他走。”魏柯生摩拳擦掌,“这小子桃花绯闻一大堆,肯定对你居心不良。” 应桐拆台道:“你那哥们儿秦越泽不是也会和他玩吗?当心近墨者黑。” “那不一样,男的一块玩怕吃什么亏?阿泽和谁都会玩,说不定俩人都不熟。” 姜苔思绪飘远,突然话头一转:“小魏子,昨天你们班有发生什么事吗?放学之前沈凛在干吗?” 方好好纳闷:“你在探究他生病的原因吗?” 她耸耸肩:“随便问问。” “沈凛?没有啊。”魏柯生回忆道,“昨晚放学我和你一块去见面会之前,看见他还在教我们班班花写物理作业。” 都不用细说,姜苔就知道他教别人作业时肯定不会没耐心。 沈凛在家病得迷迷糊糊时,她已经在心里又给他记上一笔:果然,昨晚那起牛奶都没喝完的“补课恶性事件”全都怪他态度不好! 魏柯生心思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叮嘱道:“不管怎么样,苔苔,你今晚千万别再搭理那个祝昊,等放学我来接你出校门。” “你接我?”姜苔质疑,“可我们放学的时间都不一样。” 就连应桐和她都在国际部,可是因为放学时间不一致也很少碰在一起。朗御校园面积又这么大,学生也不少。 “那这样。”魏柯生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样,提出建议,“谁和你时间相近,就在群里说一声。反正在你到校门口上车之前别落单,不然你就让你家司机进来接你。” 另外两位也没意见。 一直以来,追姜苔的男生都很多。有学霸也有学渣,甚至也有过社会上的混混。 她心情不好时会将那些大张旗鼓的追求者损一通,当然也有说两句就被劝退的,毕竟她这张嘴很毒辣。 但这个祝昊听上去就不是很好对付,烂名声在外。而且对方也没一来就亮牌,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有备而来。 姜苔思考两秒,点头:“好吧,谢谢你们。” 方好好又安慰道:“没关系的,这种人估计被你冷处理几天就知难而退了。” 第42章 - 最后一节课是写生,不出意外果然又拖得有些晚。今晚没有其他老师布置作业,除了两幅写生素描。 姜苔拎着书包,背着画板出教室之前还有些忐忑。她手机没电忘记充,想着不能留到最后一个走。 但又实在不想一出门,就被迫上演那种“被纨绔混蛋带着几个小弟堵门”的戏码。 一定会被围观挂在表白墙上,还会被发到那些八卦小群里。 想想都很丢脸。 但没想到在走廊那,会看见请假一整天都没来学校的沈凛,此刻他却在放学时候出现在国际部的教学楼里。 男生个子很高,有陆续下楼的同学从他身边经过都会不自觉多看一眼。 沈凛没穿校服,一件白色羊绒衫配牛仔裤,显得青春又清爽,勾勒出宽肩薄背的体格。他微微低头,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那双漆黑狭长的眼。 或许因为生病,脸色还有些苍白,薄唇没有几分血色。 姜苔顿住脚步那一刻,他也正好抬头看向教室门口,视线蓦地撞在一起。 只不过夹在他们中间的金思蔓也瞧见他,正要上前打招呼。 姜苔看出她意图,本就和她不对付,朋友间的一股占有欲作祟让心里很不爽,快步挤在她之前喊了声:“沈凛!” “……” 她大声喊完,又觉得有点刻意和尴尬,别别扭扭地补了句:“惹我生气会有报应的,你病一天了?” 沈凛抿抿唇,好像笑了,自然地拿过她手上的书包:“走吧,回家。” 两人下了楼往校门口走,踩在枯黄的榕树落叶上。伴随着往前走的脚步,脚底下是嘎吱嘎吱的响声。 因为昨晚到中午都断断续续在下雨,空气泛冷又潮湿。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场冷战在他来接自己时结束。 姜苔把画画时冻冷的手揣进外套兜里,状似无意又故作冷静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 “魏柯生问你几点下课,你没回……他们几个人在群里就聊了会儿。”沈凛说着,伸手提了下她背着的画板,确认不是很重才松开。 姜苔没注意他这怪异的举动:“哦。我没看见,手机没电了。” “没事,我和他们说了。” 她犹犹豫豫:“你知道是因为那个祝昊?” 沈凛淡声:“嗯,我刚才看见他了。” “啊?”她一脸吃惊,“那你和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离开的?” “我说你家里人管的严,不让和校外人员交朋友。”沈凛低眸看她,一截冷白修长的后颈浸在寒风里,“然后他就走了。” 姜苔嘀咕:“居然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他很难缠呢。” 是有点难缠,那人还没点眼力见地一直问他到底是谁,得到一句“家里人”之后,又对他打量着说“你们兄妹俩长得也不像啊”。 其实姜苔和他都是浓颜系长相,五官没一处是秀气平和的。 只是沈凛的锋利棱角只在外表,大多时候给人的内核是沉静清隽的。 而姜苔是连发丝都细腻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人,与生俱来的张扬傲气藏都藏不住,天生做不到低头似的。 但说他们长得不像,但也不能直接让人去验dna。加之沈凛又是一副睁眼说瞎话也不脸红的样子,着实把对方唬住了。 撩个妹子,转头碰上人家喊来家长,祝昊就算再混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 - 上了车,一直到家门口,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张叔还寻思俩小孩居然还没和好,看了眼副驾驶的少年:“小凛,你脸色看着不好,是不是还烧着啊?” 沈凛:“低烧,睡一觉就好了。” 姜苔已经下了车,往后看了一眼。 沈凛拿着她的书包和画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步子迈得大而稳。身量高挺,像棵冷清的雪松树。 他还烧着,显得没什么精神气,本就厌世寡漠的一张脸更出尘了。 姜苔吃过晚饭就一直待在二楼画速写。 差不多到9点多钟,焦莱拎着宵夜出门去公司给姜霆送晚饭,别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苔在手机上和大家约着打了几盘游戏,有些无聊了,感觉家里实在太安静,便裹了件厚厚的针织开衫下楼。 沈凛那间小房间的房门没关住,焦黄色的灯光从里面渗透出来。 姜苔脚步放轻,看见他弓着背坐在书桌前,棘突青涩明显。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有些潮湿,瘦削落拓的肩身妥帖地撑起整件宽松棉t的轮廓。 那只快两个月大的小猫正被他捧在手里。 乌龙在这些日子里肉眼可见得变丰满,毛也保暖地覆住全身,眼睛还是有些朦胧的毛病。但腿治好了,看上去健康又活波。 这会儿才看出沈凛平时藏在冷淡面容下的少年感。 他额前头发都用手捋着往后扫,露出光洁凌厉的眉宇,亲昵地用窄高的鼻尖去蹭乌龙脑袋。听它喵呜喵呜的叫,修长宽大的手掌虚虚地握住了一整只猫。 察觉到门口的影子,沈凛转身看过去。 姜苔也没躲,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转了下:“我来看乌龙。” 她蓬松的长发披在肩后,唇红齿白,眼眸清亮,嗓音在四下无人的夜晚显得有些轻灵。 第43章 沈凛腾开些位置,把另一张她找他补课时才会用到的椅子拉过来:“坐。” 猫也递过来,猫身在桌面上被平滑地往旁边推了十厘米。 乌龙一脸懵逼地抬头:喵? 姜苔满意坐下,两只手拖住小猫的下巴撸了撸。她养过猫,知道怎么挠会让小猫舒服并发出呼噜呼噜声。 “好像可以剪指甲了。”她托起乌龙前面的猫爪,示意他看,“之前那些指甲剪和猫毛梳都还在,我等下找来拿给你。” 沈凛点头:“好,怎么剪?” “就剪到这个位置。”姜苔专注地把猫凑过去,分享经验,“不过有些小猫不喜欢主人帮它剪指甲。如果它不愿意剪的话就趁它睡着的时候偷偷剪,长太长了会抓伤它自己的脸。” 台灯下,两个人的脑袋也越靠越近。 她说到这,碰了一下他手背上的一条新鲜红痕:“你这里是不是就被它划到了?” 沈凛指腹几不可察地摩擦了一下桌面,窄瘦的下颌收紧了些:“嗯。” 摸到他的手背,姜苔才发现他的体温还是有些烫,一边安抚地撸猫,一边问:“你生病为什么不去医院?” “只是低烧,我吃过药了。” “可是去医院挂盐水会好的更快吧。” 她三心二意地聊着天,还和乌龙贴贴,脸颊蹭上它冰凉凉的鼻尖。 沈凛沉默片刻,问道:“你被那种人纠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张叔?”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定之前就告诉张叔的话,张叔会告诉我爸。我爸一介入可能会想整顿整个学校的安保工作,也可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训那个人……总之,他会把这件小事升级。” 姜苔烦恼地皱眉:“到时候他又要和我聊些有的没的,很麻烦啊,我都已经习惯他散养我了。” 沈凛:“我也是。” “……” 他没说清楚,但姜苔听明白了。 如果他去医院,焦莱也会陪着一起,在有限的陪伴时光里没有额外的话题,必定要谈心。 会不会看见他身上、手臂那都有打拳受的伤,会不会发现他在拳击俱乐部打比赛。 就好像虽然他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或许是因为都是单亲家庭,各有各的孤独,成长中的苦涩也是相似的。 17、8岁的想法都不谋而合,他们不太愿意让家长插手自己的事情,筑起一道名叫“青春期”的高墙。 姜苔没再说话,撇开眼的前一秒又狐疑地多看他一眼。 沈凛意识到她盯着哪里,本能地要转过头。却被她直接伸手捏住了下巴,指腹似有若无地蹭过他唇瓣。 “……” “这里是不是有点青了?”说这句话的同时,姜苔放开猫,拿起边上的台灯来照明,“你早上是去打拳吧?为什么你们俱乐部这么奇怪,大早上也打比赛?” 沈凛喉结滚了滚,盯着她咫尺的脸颊。 “我觉得那个拳馆还是别去了吧……力气要是能赚钱,那暴富的应该是勤恳农民工,怎么会轮到无良啤酒肚?”姜苔放开他,摆事实讲道理,“而且你现在时间也很紧。” 这学期快要结束了,沈凛知道她意思:“今天是过去和那边的老板提辞职的。” “那就好。”说完这句话,姜苔又起身跑出去,“你等我一下。” 沈凛就这么保持着侧身的方向没动,又诡异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思虑放空,无意识地摸着小猫脊背,低声问:“她刚才是不是亲了你?” 乌龙眨眼:喵。 你不也亲了我吗? 须臾,姜苔拎着一袋子东西进来,放在书桌上。 有猫指甲剪、洗猫手套,还有她之前感冒时家庭医生给开的一些药。 “给,我以后会在你讲课的时候努力专心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屈尊降贵地提要求,“但你得耐心多一点,不准再对我发脾气了。” “……” 他想否认自己没有发脾气,如果昨晚那都叫发脾气的话,那姜苔未免太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了。 可是说出这些实话,怕她又会生气,索性没开口。 姜苔把他这反应当成承认错误的默认,心情好了一些,摸了摸桌上的小猫,下命令道:“也不准再生病了。” 真的是很霸道。 沈凛弯唇,低声应了句:“嗯。你明天晚上有别的事吗?” “有。” 他没想到这句回复得这么快,唇线又抿直了些:“什么事?” “明天小魏过生日,你没看群吗?”姜苔说,“等放学我们去他家里开party啊。” 第17章 我和他合适吗 12月6号,日历翻到大雪节气这一页。 姜苔出门前还听见姜霆在喝中药,期间咳了小半天,中年男人的年龄感在冬天逐渐明显,身体也脆弱。 见她看过来,姜霆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你多穿一点,不要因为爱美受冻。” 这学期迄今为止,姜霆身边已经没再出现过其他伴侣。 霍槿瑜去世后,他自知有过一段通过勤换女友来麻痹自己的低靡期。但每个女伴都会想要宣示主权,试图讨好他的独生女。 第44章 结果只遭到姜苔明显的排斥和不满,他也渐渐收心。 不知道是因为霍家人不断敲打起了作用,让他想到姜苔明年九月份就要出国留学,所以有意修复父女关系。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状态大不如前? 总之,他最近待在家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多,有些工作也是在家里书房里完成。 姜苔虽然如今和他沟通变少,也正处叛逆少女阶段,但会分好歹。 面对父亲的关心,她敷衍地“嗯”了一声,却还是接过焦姨准备的高领毛衣乖乖穿上:“今晚我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知道,小魏今早打电话来是我先接的,跟我说了可能你们会玩到很晚。”姜霆乐呵呵地说,“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家里打电话,让张叔来接。” “嗯。” - 一放学,姜苔就跟着方好好、应桐他们出了校门,去了约好的蛋糕点里一起做糕胚模具,然后入乡随俗地搭上地铁。 应桐个子高,把两个女生护在角落。 姜苔没坐过几次公共交通,对这份拥挤叹口气:“早知道就让我家司机送我们了,我怎么傻到让他直接回去的……要不打个车也行。” 应桐皱眉:“打车很贵,能不能体察一下人间疾苦?”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别抢我的台词好吗?”方好好冷不丁开口,“你要是不想接受我们人间的疾苦,不如早点回去跟你爸认错。” 姜苔讶异:“你真搬出来住了?” 应桐眼皮一翻:“这还能有假?你说说,我只是想要他们在今年新年送我一辆车,很过分吗?” “你看上的车哪辆不要8位数?还没毕业呢,怎么可能给你买。”姜苔幸灾乐祸地说,“看你零花钱用完之后还能犟多久。” 应桐气得揪她辫子:“你就爱跟我对着干!” 姜苔也不甘示弱地扯他特意留长的狼尾:“能和我作对,那是你的福气!” “哎哎你俩别又打起来了啊!”方好好钻进两人中间,指着男生手里提的东西,“别弄坏了我们的手工蛋糕。” 两只小学鸡也怕破坏蛋糕美感,不约而同地表示暂时休战。 下一站就到目的地。 方好好又问:“话说沈凛为什么不来?” “家里有事吧……” 姜苔不确定地回答。 因为她早上出门时,听见了焦莱跟姜霆说晚饭后需要请假出门两个钟。 应桐不满意:“这哥们儿怎么总脱离大部队?好几次都没和我们一起出来玩。” “他当然是有事啊。”方好好昂着下巴,“我一直觉得,他比我们大部分人都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姜苔若有所思:“想要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些。” 应桐:“你光每天叭叭自己的事儿了呗。” “你又欠收拾是不是!” 几个人吵吵闹闹地终于到魏柯生家楼下。 他家住在九榕台,山腰上带露台的300平大平层,背山看海。地铁站出口离小区还有近一公里的步行路段,离朗御主校区也挺远。 好不容易爬上来,打头阵的两个女孩已经在电梯里累得气喘吁吁。 ——“砰”! 一进门,一筒烟花礼炮便从脑袋上方打响。 彩纸亮片从三个人脑袋上方掉下来,客厅这传来整齐划一的一阵哄闹声:“欢迎欢迎!” 室内已经因为过生日被装饰了一圈,挂在气球下方的一条大横幅是魏父魏母给儿子的生日祝福,也是对访客们的问候:【魏柯生18岁生日快乐,祝大家玩得开心。】 屋里壁炉开了起来,室内暖烘烘的。 魏柯生玩乐的朋友不少,这还都是喊来了平时关系不错的就已经有十几个人。 “生日快乐!”姜苔推推应桐,示意他把蛋糕递过去,“我们仨一块做的。” 边上有他们的共友起哄:“小姜苔,你这就不够真诚了啊!我们柯哥可一直等着你送副专门给他的画呢!” 之前就听魏柯生提过,想让她画一副画。 姜苔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礼物有些理亏,但只好实话实说:“我学的油画方向不是主攻人物,怕画的不好,总不能画幅难看的送给他吧?” 他们笑:“怕什么难看,都自己人啊,心意最重要。” 魏柯生看出她的尴尬,揽过她肩,挡在他们前面:“好了好了,去切蛋糕,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哪来这么多话。” “看我们小魏这护着的样子。”一群人调侃,“公主没急,他先急了!” “……” 庆生歌唱完,蜡烛才刚吹灭,门口又有跑腿小哥送来几个包裹,是他远在国外的发小送来的礼物。 “随便玩儿,我爸还给我们搞了两箱果酒。”魏柯生在人群里开了瓶泡沫浮出的香槟,宾客相欢里喊道,“别喝大了走不动路就行。” “生日快乐柯哥,高三万岁!” ‘熬完这一年就上大学了!明年大家还要聚!!” “呜呼!外面冷成这样了,风好大,泳池温度调高点,我要去蹦水!” 一群人分了好几派,在拍照的、准备上牌桌的、在泳池边架起烧烤架的……音响的歌也放起来了,鼓点躁动渲染着天黑下来的氛围。 第45章 姜苔被几个脸熟的拉去打德.扑,不料牌技太烂一直输,真心话大冒险都玩了好几轮。 边上正好有人给她递酒,她要接过来时,却被一只手截胡。 抬头一看,是今晚的寿星。 “你还想喝酒啊?”魏柯生顺势坐在她旁边,把那杯酒啄饮了几口,笑得眸光潋滟,“我跟姜叔叔可说了不让你喝醉。” “我酒量很好的,以前还总在家里陪长辈们品红酒呢。”姜苔努努嘴,但也没争着要喝。 给他空开些位置,让他摸牌。 有他坐边上,姜苔接下来把把都赢。 “谁抽烟啊?”魏柯生没个正形儿,扇了扇顺着风吹过来的烟雾,“去去去!去露台抽,姜苔不喜欢闻烟味。” 他朋友里有几个成年的大学生,再说男生抽烟也司空见惯。 姜苔不想扫兴,索性起身:“你替我玩吧,我去端点水果过来,顺便找找好好去哪儿了。” 魏柯生点头,给她指了指偏厅:“刚还看见她了。” 她往那边看过去。 有几个人在捣鼓音乐歌单,音量大到让人只能凑到耳边讲话。 姜苔端着两杯酸奶往偏厅走时,瞧见方好好面前站着一个烫了卷发的男生。定睛一看,原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秦越泽。 看着那样子就挺浪荡不正经。 他们两人对立站着,又特意挑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似乎在说什么私事。 出于好奇,姜苔稍稍躲了下,想等他们聊完再过去。 但她靠得近,这时音乐声又正好停了。只听见那道男声带着几分讥诮地反问:“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是你。” 姜苔听得有些懵,蹙起眉。 歌单切换,音响再次吵闹,也不知道方好好怎么回应的。 她从墙侧看过去,只看见方好好拉了一下男生衣角,但被不耐烦地甩开了。从口型看,秦越泽似乎是说了一句“真烦”。 没等她反应过来,秦越泽已经朝她这边走过来。姜苔躲闪不及,只好佯装成刚走过来的样子,也没和他打招呼。 倒是方好好眼泪已经掉下来,在看见她时,又有些窘迫地赶紧转过了身。 姜苔追过去,跟着她到偏厅的阳台那:“好好,你怎么了?” 虽然能从他们的话和气氛里猜个七、八成,不过姜苔还是想听方好好自己跟她说。 山间的夜风冰冷,方好好却浑然不觉,趴在护栏上往远处漆黑一片的海域里看:“你刚才听见了?” “我都没听明白,里面好吵。”姜苔把一杯酸奶给她递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经常吃的水果只有苹果,因为它便宜、能存放很久,每次打折我爸妈都会买很多。后来初中毕业写同学录,要填最喜欢的水果这一栏,我总填价格很贵的草莓……”方好好止住啜泣,声音低低地说,“可是我喜欢草莓,是因为我确实爱吃草莓,就这样而已。不是因为它贵,我才爱吃。” 姜苔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歪着脑袋,手缩进袖子里给她擦眼泪:“你想吃草莓了?早说啊,我去给你端点草莓来。” 方好好破涕为笑:“你别逗我开心!” 见她终于露出笑脸,姜苔也笑了:“到底谁阴阳你吃草莓了?” “就是有人。” 姜苔懒得再跟她打哑谜,叹气:“原来你喜欢秦越泽,怎么会是他啊。” 方好好闷闷地把头靠在她肩上:“今天之后就不会喜欢了,他真的很一般。” 和他们这群人相比,方好好家境普通,是因为和姜苔关系好才会进同一个圈子玩,秦越泽又是出名爱玩的二世祖。 不知道她的“喜欢”为什么会暴露,但她确实被他的异性朋友羞辱了。刚才来找他解释剖白,没想到会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 以往她们聊东聊西,但没有正儿八经聊过这种事。 方好好古板呆滞,就算被表白也只会说想要好好学习。姜苔又眼高于顶,对和普通男生谈恋爱一点也不感兴趣。 可真当感情萌芽的时候,谁也说不准。 - 将近9点半,大家都玩累了,再晚点回去也不方便打车。 作为东道主的魏柯生当然要负责把同学们送走。 到后面没剩几个人,他看见方好好坐在餐桌那往嘴里报复性地塞蛋糕,走过去打了个响指:“方坏坏,你怎么饿成这样。看见苔苔没?” 方好好吞咽了下,摇头:“她不是在游泳池那吗?” “找了,没见着。” “你、你看见秦越泽了吗?” 魏柯生迷惑地问:“什么意思啊?” 方好好赶紧过去关音乐,提醒道:“你挨个房间找一找。” 才关了音响,就听见靠书房的那间屋子传出姜苔暴躁的骂声:“——我警告你,好好是我的宝贝!你身边那群势利眼的嘴巴最好都给我闭严实点,再对着她胡说八道试试!” “……” 门“哐当”被拉开,姜苔怒气冲冲地出来:“走了好好!” 方好好愣住,下一秒忙不迭跟上去。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好和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秦越泽对视一眼。 第46章 魏柯生也追上去,一路送到小区门口也没敢说话。 等出租车把方好好接走,他才问:“秦越泽惹你们了?” “惹了!以后他出来玩就别叫我。”姜苔气焰平息了些,扭过头,“我外套落你客厅了,明天来学校记得带给我。” 魏柯生也没穿外套下来,站在风口试图把她遮住:“好,冷吗?” “有一点。” 姜苔发过信息,在等张叔开车过来接。 “我手是热的。”他牵过她手裹在掌心,轻搓,“不好意思,不知道秦越泽会让你不开心。” 她也难为情:“也没有啦,我不是故意在你生日会上骂人的。” “我知道,你还特意找了个最靠里边的房间。”魏柯生笑笑,“其实我今天有别的话想跟你说。” 男生的高大身影笼着她,眉宇桀骜明朗,喝过酒的眼睛很是濯亮,露出一个容易让女孩春心萌动的笑。 还没开始说,就已经紧张到攥紧了她的手,呼吸缓了又缓。 姜苔也被他这预备动作给逗乐,咬了咬唇瓣:“魏柯生,你快要抓痛我了。” 她身后有两道车灯随着鸣笛声亮起,是张叔来了。 副驾驶上坐着沈凛。 - 姜苔上了车,扯了条空调被盖在身上,好奇地问:“沈凛,你为什么也在?” 张叔抢答道:“我在路上碰见小凛,想着把他一块捎回去。” 她往前扑到两张座椅中间,扭过脑袋:“那你是来参加趴体吗?怎么这个点才来?” 沈凛从后视镜里看向她,视线淡淡:“不是,我吃晚饭的地方离这近,随便逛了逛。” “小凛也是今天过生日呢,和他妈一块吃的晚饭。”张叔缓声补充道。 “……” 原来他也是今天过生日,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姜苔和他对上视线,几分心不在焉和莫名的尴尬弥漫开。 一直到回了家,心下那份感觉还是怪怪的。 姜苔回房间里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看见了桌上的cd。是沈凛帮她修好的光盘,又想起那个跑去墓地的晚上…… 沈凛对她很好,她确实有点没心没肺了,居然没记住过他的生日。 姜苔下楼时,乌龙正在沈凛房门口趴着。 她顺手抱起它,脸贴着蹭了好一会儿,敲门喊“沈凛”。房间这么小,一抬头就看见他在书桌前写题。 沈凛转过身,灯下的面容清隽柔和:“玩得开心吗?” 因为知道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姜苔居然莫名地有些心虚:“嗯,我跟你讲,今天发生好多事情……” 聊了小半天,看见他桌上的时钟快要冲到11点,她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ipod随身听:“生日快乐!你没告诉我今天也是你生日啊,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沈凛没接她掌心的东西,愣了愣。 “你那个mp3不是坏了吗?我这个就用过一、两次。”姜苔塞到他手心,纠结道,“其实我还想找你聊点别的事儿。现在不方便和好好分享,她受情伤呢。” 沈凛摸道随身听的金属外壳面刻的英文:belly。他指腹摩挲着,低睫:“什么?” “魏柯生说想和我谈恋爱……”她下巴磕在乌龙身上,吸猫上瘾地嗅了嗅,“就是你们过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了吗?” 是看见他正牵着她,还是看见她泛红的脸颊。 沈凛沉默地望着她懒散乱戳的手指,漆黑眼眸的光落在她娇憨的脸上,抿唇:“然后呢?” “你觉得我和他合适吗?”女孩的语气带了些不确定,更多是想要尝鲜的跃跃欲试。 初恋,不管是体验感还是日后回忆起来,谁都希望挑个满意的谈。姜苔也不例外,平心而论,魏柯生就是她身边最好的人选。 沈凛慢慢地挪开视线,实话实说:“他与你合衬。” 第18章 新的玩伴 魏柯生在年级里一向是一骑绝尘的存在,朋友多,又不爱在外面混。成绩好,性格开朗长得帅气,老师同学都喜欢这样的男生。 从他加入应桐、方好好和姜苔这个最初是三人的小团体起,坊间就一直有他俩之间的各种传闻版本。 不过绯闻的男女主人公之间倒一直相处自然。 直到今晚的魏柯生打破这个平衡。 至于姜苔这边的心理活动,则从“这样会不会好玩点”变成了“那要不要这样玩一玩”。 她听着对面“军师”的分析,又苦恼道:“可是如果分手了,我和魏柯生就不是朋友了吧?” 沈凛已经不再和她对视,只低敛着眉:“不会的。” “为什么?” “他不会忍心和你绝交。”少年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说,“你随自己心意就好。” 她抓着乌龙的爪子俏皮地去碰碰他手臂,笑眯眯的表达感谢:“好吧,谢谢你沈凛。” 姜苔走了,在这玩了会儿乌龙之后,若有所思地上了二楼。 房门没关紧,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楼道上的地灯还亮着,微微分了一些光进来。 沈凛岿然不动地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打开了她给的随身听。里面不是空的,有她之前下载的歌单,还有一些教科书上的英语听力。 第47章 好像这个时候,这项随手被她补上的生日礼物才有了价值。 - 没有人知道姜苔给魏柯生的答案是什么。 次日午休一块吃饭,所有人的表情如常。魏柯生突然问了一句沈凛:“昨天也是你生日?太巧了吧,我俩真有缘。” 应桐和方好好惊讶地看过来:“真的假的?你怎么都不说啊?” “只做了一个蛋糕……显得我们厚此薄彼,偏心眼。” 魏柯生也惋惜:“是啊,不然昨天可以一起来聚会上玩,人多很热闹。一个生日会两个寿星,多有意思。”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字里行间表示着没有注意到他过生日的歉意。 姜苔喝了一口温热红枣汤,没人情味地打断:“喂大家!!能不能不要戏这么多,他只是想和家人一起过啊。” 说完,又抬抬下巴问沈凛:“是吧?” “嗯。”沈凛眉棱轻扬,声线平和,“谢谢你们。” 沈凛现在的课余时间已经不去拳击俱乐部,但他还是习惯自己搭公交车回家,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和姜苔一起。 姜苔反倒回来得越来越晚,多数时候还会带上魏柯生一起回家,他们在放学后经常去探店、游乐园、看展、森林公园写生。 偶尔会拉上应桐,但多数时候看姜苔发的朋友圈动态是只有两个人。 姜苔吃过晚饭才回家,和魏柯生一起背着书包在客厅写作业。 碰上姜霆在家,魏柯生八面玲珑又活络,从小被父母锻炼得很能聊天。尤其是和一些上位者的长辈,总把人哄得开心。 就连焦莱一个佣人也说这孩子会讨家长喜欢。 今晚姜苔和魏柯生去了关外一家新开的卤煮店吃东西,碰上市中心下班晚高峰的时间,坐私家车并不比公交快。 焦莱见到她回来,先说姜霆今晚在分公司,会睡在那边的房子里。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姜苔摇头,丢下书包给后面的魏柯生。蹲下身抱起爬出来的乌龙,看向楼梯间的房门:“沈凛呢?” 焦莱:“我刚让他帮忙把先生换下来的雕塑搬到地下二楼的储物室去了,马上上来。” 姜霆爱收藏各种酒和西化雕塑。客厅里之前的钟表雕塑被换掉,变成了现在这个从佳士德拍下来的欧式群马。 “知道啦。”说完,姜苔又注意到她下午换了一件挺鲜艳的毛衣,还化了妆。不吝啬赞美,“焦姨你今天有去逛街吗?真好看。” 焦莱本身就长相、身材的底子都不错,这些年来大概是生活也比较轻松,一打扮就在同年龄段里就算出挑的。 魏柯生也偏过头来,加入对话:“我刚开始来苔苔家里碰着您的时候,还以为您是她哪位漂亮小婶,还是小姑呢。” 被小孩夸自然高兴。 焦莱红了些脸,笑着说:“你们玩,我去厨房给你们切点水果。” 魏柯生来帮她补习的时候,不常进她房间。 他在这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是客人,上二楼可能会让姜霆不满意。 姜苔也有些介意他来。不过她介意的是自己房间乱糟糟,又不爱让阿姨整理,因为东西在整理之后经常找不到。 茶几一角,两个人把作业摊开,但还没开始进入正题。 “这猫今天终于愿意让我摸了,不容易。”魏柯生一手拿着猫条引诱,一手撸着小猫背脊安抚。 姜苔咬了颗车厘子,唇瓣溢出红色汁水,撑着小脸在旁边指挥:“你把猫条棒那个口子撕大一点,乌龙吃不到了……” “它这么小,吃不了这么大一口。” “是因为你挤得太慢了,它能吃的,每次沈凛喂都吃好多呢!” “好好好,听你的。” 两个人嬉笑打闹间,沈凛从地下室出来,望着两个人因为中间的乌龙而轻轻靠在一起的脑袋。 魏柯生第一个注意到他站在不远处的动静,朝他酷酷地抬了抬手打招呼,是哥们之间惯有的熟稔语气:“hey buddy!” “要不要一起过来写作业?”姜苔往对面的空位置指了指。 沈凛刚干过重活,不比对面男生的清爽松散。他碎发汗湿地乱耷在额前,体温热腾腾,嗓音清和道:“我没作业。” “今晚我们班的作业就是订正错题卷子。”魏柯生解释了一句,“他物理满分,连附加题都写对了。” 姜苔故意用羡慕又酸的语气:“真厉害,那你呢?” “我当然也就只错了四、五题而已。” 她糗道:“你不会还要说是因为你粗心看错题目吧?” “你怎么知道!”魏柯生笑着揉她脑袋,“我真是看错题目了啊。” 两个人又闹起来,已经把另一个人完全撂在一边。就连乌龙也从他们之间跳下茶几,往沈凛脚边踱步过来。 沈凛没有继续待在房间温习,在一楼侧厅出出进进的。洗衣服、去换放在洗手间的猫砂、晾晒被乌龙沾满猫毛的被子和枕套。 耳边时不时地听到茶几那边的动静—— “苔苔,不要三心二意地摸鱼,我发现你这题已经做10分钟了,你也太容易分心了。” 第48章 “才没有呢,我是间歇性分心。”女孩咬笔头,天真无邪地提建议,“好累了,要不打一把游戏先?” 男生在她眨啊眨的睫毛攻势下,叹口气又很快妥协:“好吧好吧,打完真的要写了。” 沈凛站在门口发了几分钟呆,把挠门的乌龙重新从自己房间里抱出来。任凭它继续爬到他们中间,爬到姜苔身上捣乱。 - 即使懒得管这些的应桐没发现小团体中已经有两个人越走越近,但方好好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那天是平安夜。 傍晚时分,不少人趁着放学前的机会互送苹果。平时几块钱一个的苹果身价翻好几倍,还要被装进精致的礼袋中作为礼物以表心意祝福。 隔壁班上的方好好也拿着两个礼袋来找沈凛,向他扬起左手:“这个是我们班邹璇子让我帮忙送给你的,平安夜苹果!很大一个呢。” 沈凛站在走廊一侧,微微眯起眼睛。 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挺拔骨骼却将这种宽松款式都衬得修身妥帖,有风吹过来,带着清冽淡涩的气息。 看出他在思考这个女生到底是谁,方好好善意提醒:“就是我们班文艺委员,你们上次大考并列年级第一!” 沈凛没有被揭穿在这方面记性差的窘迫,表情如常:“帮我谢谢她,苹果就不收了。” “就知道你不会收。这个是苔苔给我们准备的,大家都有。”方好好递过去,又叹气,“她倒是好了,圣诞节也可以不来学校。” 沈凛攥紧了手里礼袋,错愕:“明天就是圣诞,她为什么不来学校?” “她去港城考sat了啊,魏柯生陪着去的。你没看群聊吗?”方好好说,“上节课就走了。” 他这才发现,魏柯生也是上节课离开教室的。 方好好没察觉到他神情变化,有些激动:“感觉他俩快要在一起了吧,这段时间苔苔和他总黏在一块儿!你看出来没?” “……嗯。” 沈凛感受到的变化其实要比她更明显。 毕竟以前近水楼台,姜苔总是黏着他。可现在的她像是找到了新的玩伴,比他更有趣,会更直接热烈地表达,也更适合陪着一起玩乐。 姜苔只是需要有人陪,他又从来不是最优选。 所以沈凛被理所当然地抛弃了。 - 姜苔一共请了两天假,圣诞节当天考完sat,她就打通家里的座机电话:“喂,圣诞快乐!” 焦莱出门逛超市,这通来电是沈凛接的:“嗯,圣诞快乐。姜叔还没回家。” “我知道!”她语气兴奋,“我的迷迭香养得怎么样了?” 昨天他一到家,就收到她的信息帮她拆快递。是姜苔买的两盆迷迭香,用于牛排摆盘的点缀,也是去腥味用的。 焦莱虽然会做的菜系很多,但仅限中餐。姜苔想吃西餐又懒得出门时,就会自己用烤箱烤牛排。 沈凛靠着电话架,汇报道:“长得很好,有六厘米高。” “商家果然没骗我,还真是速长型,你在家干什么呢?” 他沉默片刻:“养你的两盆草。” 姜苔被逗笑:“那乌龙怎么样?我不在家两天了,两天没给它梳毛,它有发现我不在吗?” “不知道,它又不会说话。” 她撇撇嘴,说他真无趣!又念叨冰箱里剩下的那两盒奶酪好像是今天过期,记得帮她吃掉。聊sat数学卷里有考到他教过自己的几个题型。以及她在这边买了好多份甜品,两盒猫吃了都说好的罐头。 絮叨快十分钟,沈凛在一边不冷不热地句句回应。 而后,突然听见边上传来魏柯生抱怨吸引注意力的声音:“苔苔你得说正事啊,你刚才和我都没讲这么多。” 沈凛不自觉地捻着金黄色的电话线。 他想他们应该是住在酒店,因为周遭很安静。 “好啦好啦,我差点忘记正事。”姜苔说,“今天圣诞夜人特别多,高架桥上堵车,船票也都售空,我小舅就说调直升机送我们回来……” 但私人直升机从港城到深州需要有降落点,深州的国际机场在关外,到时候还要搭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市区。 所以不如降落在离家只有半小时车程的公司大厦顶楼。 姜苔在那边有些苦恼:“可我刚才打不通我爹地的电话呢,也打不通他助理的——” 她话说到一半,门口的姜霆正好进门。大约是今晚有应酬,男人脸上还泛着醺醉的酒气,进门就开始扯领带。 “稍等,姜叔正好回来了。” 沈凛偏头从会客厅那看过去,把电话交给了往这走过来的长辈。 姜霆坐到沙发上,拉长电话线:“苔苔?” 通讯移交给了家长,沈凛也不方便继续站在那里。听见姜霆说马上让人安排之后,他才迈开回房间的脚步,正好经过楼梯口。 乌龙早就被允许在家里到处乱爬,今晚好几次都试图爬楼梯往姜苔的二楼房门口方向走。 这次也不例外,沈凛及时把它拦住,一把抱回了房间。 乌龙的焦躁在逼仄房间中更为明显,甚至挠起他的裤脚。沈凛捏住它的猫爪子,安抚地摸摸它因生气而竖起的尾巴,从背部捋到毛茸茸的脖颈。 第49章 沈凛低眸,声音很小:“你也想她?” 乌龙被他温柔的手法安慰到了,放下刚才的不愉快。像是听懂人在说话,还歪着脑袋往他温热的手心里蹭。 小猫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蹭脑袋。 他却在这时候鬼使神差地想起,魏柯生也总爱在姜苔炸毛的时候,摸她的头。 第19章 那你滚 姜苔是在晚上11点钟到的家,和姜霆一块回来的。 沈凛房间还亮着灯,门虚掩着,听见客厅里有父女俩罕见的聊天笑声,便没再出去。 第二天回学校,姜苔把从港城买的蛋挞甜品和圣诞礼物分给小伙伴们,开心地说这次sat分数应该比上一次考得高。 应桐吃着曲奇,泼冷水:“我可是一次就过了。” “你闭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嘛!”方好好说完,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好友的手上,“苔苔,你手上这个手链还挺好看的啊。” 那是一条红绳中间系着金色平安锁的手链,倒不算多贵。只是因为是今年这个品牌的圣诞限定才被哄抢,而且只有港城能买到。 魏柯生在此时把校服外套的袖子捋上去,露出自己的同款:“看看我的。” 应桐一阵恶寒,不解风情地皱眉:“你俩还整个情侣同款,好恶心。” 魏柯生立刻一个爆炒栗子敲过去,威胁的表情:“怎么说话呢小桐?” 姜苔饰品一向很多,但她不习惯戴些束缚性的装饰品。买完戴一阵子,新鲜劲过去就会丢在柜子里落灰。 她也晃了晃那条手链,笑笑:“第二条打八折,他跟着我买的,是挺好看。” 女孩肤色白,手腕细嫩。 鲜红色的绳子更衬艳丽明媚感。 一旁的沈凛往两只靠着的手腕那多看了两眼,撇开头,沉默地喝了一大杯水。 姜苔和魏柯生的关系在这次港城之行后越发突飞猛进,任谁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同一般。 不仅是放学之后的时间要在一起,就连周末也被彼此占据。 沈凛和她交流的时长逐渐缩减为她来看乌龙的那十几分钟。 群里应桐发来消息时,沈凛刚洗过澡。 【应桐】:@belly,今年的元旦舞会还是你们学生会安排舞伴吧? 这条消息过了十分钟迟迟没有回复。 应桐又@沈凛:她干什么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沈凛】:她不在家,问魏柯生。 【魏柯生】:?我今晚没和她一起,苔苔说今晚放学后要去广播室开会,就是商量这个元旦舞会的事儿。 【魏柯生】:还没回来吗?这离放学都过去两个小时了! 【魏柯生】:电话打不通啊,我问问唐泛雨。 【应桐】:唐泛雨说开会只开了二十分钟不到就各自回去了,姜苔到底去哪儿了?我人还在爷爷家,你们谁去找找。 【方好好】:我也问了她平时在国际部的几个朋友,都说没见着。 【魏柯生】:我回朗御了,@沈凛,她要是回家了随时通知我们。 【沈凛】:我在去学校的路上。 他问过张叔,说在校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等到,还以为她和1班那小子又先走了。 焦莱听见他问起也吓了一跳,平时不会出现姜苔找不着人的情况。把家里的电影院、花园和小区网球场都找了一遍,还是没看见。 她连忙交代他们去学校找找:“这事先不告诉先生,找到她赶紧给家里来个电话,希望这孩子只是上哪儿贪玩去了。” 外面在下雨,冬日里的雷声闷在云层中。天色早就暗下来,城市里只剩下橘橙霓虹灯和一条条长龙般的猩红色车灯光。 沈凛到学校的时候,方好好和魏柯生正发来消息说在门卫监控室。 “学生找不到了是大事,你们先找行政部的主任要个批文,我就带你们去看监控。”门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上还端着菊花茶,“否则我没有权限让你们看监控啊。” “行政主任没接电话,而且她接了也只会说要请示领导,哪有时间一直这么耗?” 学校这么大,广播室那边找过了也没有,继续大海捞针当然不行。魏柯生在和门卫交涉调监控,但显然也不太融洽。 方好好急得团团转,一转身:“沈凛!” 雨已经下了起来,猛烈而急促。他们站着的走廊处很快被斜风泼雨浇湿,几个人又都没来得及带伞。 沈凛身型高大,将女孩往里面拢了些:“电脑都开着吗?” “开着,但他不让我们进监控室里看,说什么要等上面的主任松口。” 放学期间,学校监控室也没留别的人。这门卫本来再过半个小时也要下班了,没曾想被几个学生堵在这。 里面还在你来我往地说话周旋时,沈凛突然冲进去,一把摁住门卫的肩膀往墙角撞。 他声线极沉,面无表情地提要求:“钥匙。” 其他人无疑都错愕,连门卫都懵住了。魏柯生反应过来直接去拽门卫的裤腰带,把那一大串钥匙都扯了下来。 “同学,你哪个班的?这样违反规定的。”门卫挣不开男生这力道,骂骂咧咧,“私底下不能进监控室,你们这样会害我丢饭碗!你要负责的——” 第50章 他淡漠开口:“普高部1班,叫沈凛。” 门卫看他真不怕事的样子,松了口气。这事说起来也简单,规定要遵守,毁坏规定就得找个负责人来背锅。 几分钟后,魏柯生从监控室里跑出来,冒着大雨往外跑。 方好好紧跟在后面,出去前把钥匙丢过来:“快点叫保安,苔苔在艺体楼坏掉的电梯里!” 维修人员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紧急呼叫按钮也坏了。 听见姜苔在里面呜咽,委屈极了:“呜呜呜呜好好,我脚好冷啊!” “魏柯生你怎么才来?我好饿!” “怎么都没人告诉我这个电梯坏掉了!手机没信号,我还以为我要困在里面好几天……” 刚才的门卫也怕出事,这时候紧张地在旁边守着。边给上面人发信息,嘴里还在嘀咕:“奇了怪了,我记得这里明明放了警示牌子啊。” 沈凛闻言,侧过头看向门卫:“那警示牌为什么被收在角落里?” 门卫尴尬地挠挠脸:“可能是哪个学生不小心把它踢过去的吧。” “……” 另一边,“哐当”一声—— 电梯门终于被打开。 缩成一团的姜苔头发乱糟糟地被拉上来,腿软地被两个人抱住。魏柯生轻拍她背安慰:“好了好了,都怪我忘记发消息问你到家没有。” “回去吧,还好这次是应桐发现不对劲。”方好好在一旁接过话,又急得打她一下,“你怎么跑这个电梯口来了!” “我来复印元旦的节目名单嘛。”姜苔给他们看手里抓紧的那张纸,撇撇嘴,“真倒霉。” 魏柯生自觉地半蹲在她面前,要背她:“脚都酸了吧?走吧小公主。” …… 一出校门,车上的张叔就赶紧把长柄伞抽出来去接她,热腾腾的墨鱼丸和碗仔翅也递到她手里。 “啊啊啊张叔,你怎么知道我很饿!”姜苔一脸感动,抱着膝盖坐后座上裹紧了小被子。 张叔看她这可怜的落汤鸡模样,笑着说:“小凛说的啊,你又爱吃这个……大雨天的,人家正好要收摊了。” 几个人都在后座坐好,姜苔百无聊赖地吃着东西,看向空空的副驾驶:“沈凛怎么还没来?我刚才明明看见他跟在我们后面。” 方好好揶揄地出声:“原来你注意到了沈凛也在,我还以为你满眼都是小魏子呢。” 魏柯生就坐在旁边笑,声音清朗低沉,是那种大男生大方慷慨任凭小姐妹打趣的笑,也没开口插.进她们的girltalk里。 姜苔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不看他,默默咬着墨鱼丸。 过了片刻,沈凛冒着雨跑出校门,在冒着粉红泡泡的后座里看了一眼,安静地上了车。 - 电梯事故还是让姜霆知道了,他对姜苔的安全表达了一定的重视。其中包括她现在放学如果和魏柯生一块出去玩,也一定要司机亲自送回家里才行。 离期末前的一次模拟大考出了分。 姜苔去普高部教学楼等魏柯生的时候,就站在红榜那无聊地看熟人们的分数排名:“小魏子在第七,不错嘛!天天玩还能考这么高。” “好好第三,这次好厉害,算是超常发挥吗?” 姜苔咬着棒棒糖,不紧不慢地点评着。 然后视线在第一排和第二排那扫了好几下,居然望见沈凛的名次掉到了年级二十六! 正准备上楼,就在楼梯拐角那看见了沈凛。只是他面前还站着一个她讨厌的金思蔓,两个人笑得也让人讨厌。 姜苔轻轻皱了眉。 怎么回事儿? 不是都说了!不准和这个金思蔓说话嘛!! 刚打下课铃没多久,有些班上的老师还没走。他们一点也不避讳地站在过道上,人来人往都要往两个人身上多瞧一眼。 “……平安夜那个没有署名的苹果是我送的,圣诞节那支钢笔也是我。”金思蔓比男生矮一大截,仰着脸笑眯眯地看他,“我俩也算认识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加好友?” 沈凛神色一如往常的沉静:“苹果被我同桌吃了,我把钱转你。那支钢笔还在我桌子上。” “你怎么这么呆!我又不是来要回礼物的。” 金思蔓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看着气冲冲向前走过来的姜苔。她嘴角微微抿直:“怎么又是你啊?” 姜苔手抱胸口,一副就要找茬儿的恶霸样:“我找沈凛,关你什么事儿?” 金思蔓无语:“没看见我和他在聊天吗?能不能分清先后顺序。” “不懂什么先后顺序,只懂个人意愿。”姜苔昂首挺胸,朝沈凛勾了勾手指,“你说吧,跟谁走?” 沈凛眉宇皱起,漆黑温润的眼眸看向她。他平时性格就是偏冷淡的,但在社交活动里和其他人交流时也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不愿意成为姜苔和别人吵架时的利用工具。 但又显然没办法在这种时候下她面子。 姜苔也没有要让他有的选的意思,看他杵在那,径直拉过他手臂往另一边走,一脸娇蛮地吐槽:“这是第二次了吧!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交朋友,怎么不挑别人交?” “偏偏抢我身边的人,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啊!” 第51章 嗓门很大,一点也不顾忌会不会让被甩在身后的金思蔓听见。或者说,她就是要让对方听见才好。 沈凛看着她背影,微微停住脚步,也将她及时拉住,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紧抓的手心里扯了出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耷敛眼皮,“不是来找魏柯生吗?” “对哦!都怪那个金思蔓,把我给气坏了——” 这儿人少,穿堂风将少年衣服上的清洌气息迎面吹过来,姜苔又敏感地嗅了嗅:“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凛神色不自然地往后挪了两步,却被她一把揪住领口。 “药味对吧?”她凑近了些,毛茸茸的发丝挠到他下巴也不自知。再次确定,“没错,就是你打拳击比赛后会擦的药!你最近又回俱乐部了吗?” 她松开他衣领,一脸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沈凛抿直唇线,睫毛覆下:“嗯。” “可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姜苔显而易见地不高兴,气势汹汹地逼问,“你这人怎么总说话不算话!还有刚才那个金思蔓,听语气就不像是第一次给你送礼物了!我们是朋友,你居然背叛我!!” 她意识不到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现在就算是早上一块吃早饭和坐车来学校,她也总在和魏柯生煲电话粥,聊昨天的电影、周末看的话剧。 而今天唯一说了这么一大段,也只是斥责他让她不开心了。 沈凛没再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只是偏开脸,语气极淡地开口:“谁和你是朋友。” 那样一张薄情寡义的脸,说的每一个字都表现出他的无所谓。 这句话简直让姜苔的怒气值达到顶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一时失语:“你!你……那你滚啊!!!” 可是说完让他滚,先气冲冲走开的是她自己,好像再多看他一眼都要被气得冒烟儿。 沈凛站在原地看她背影。 良久后,他抬起手背蹭了蹭下颔。 - 放学后,姜苔和魏柯生去看了一部重映的蓝光电影。 逛完街回来,她从车后座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还有打游戏剩下来的硬币,走起路来当啷响。 连同脑袋上的那个可爱的丸子头也随着她不着调的步伐晃了又晃。 “沈凛,好重!” 她一进院门就在喊,臭着一张脸穿过前花园还是不高兴,完全忘记几个小时前还在和他吵架的事。 应声而来的是焦莱,忙帮她提那些包:“在外面吃了吗?我煲了汤。” “吃过了,但我还是想喝碗汤。” “好,去洗个手。”焦莱边把她的包拎上楼,边说,“我马上端出来。” 进到会客厅,姜苔才不情不愿看了眼楼梯间紧闭的那扇门:“沈凛呢?” 焦莱避重就轻地说:“回来一趟又走了。” 姜苔拿起调羹,脸色不佳,吹了吹汤里的滚烫热气,又放下勺子。趿拉着毛拖往楼梯间的门口走,径直推开了门。 一切如常,但是乌龙不见了。 书包也不在,连带着乌龙的笼子和猫粮都被拿走了。 不是吧……她木着脸在他房间扫视一圈,真的“滚”了? 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些,是脸上挂着个拮据笑容的焦莱,她手在围裙下摆卷了卷:“刚才阿凛打电话说这几天不回来了。” 姜苔面色不改:“噢。” 焦莱当然看得出两个孩子应该是闹别扭了,委婉地说:“苔苔,阿凛要是哪里对你不好,你就告诉焦姨,焦姨帮你教训他。” “没有。”她转过身,语气硬梆梆,“我只是来拿一下我的东西。” “哦,好的。” 听见身后焦莱脚步渐渐离远的动静,姜苔皱起眉毛,鼓着腮对准他床上的枕头,恶狠狠地锤了好几拳。 - 第二天是周末,沈凛依旧没回来。 周日,来家里做客的是魏柯生,陪着姜苔在网球场玩了小半天:“你怎么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在看谁的消息? 姜苔兴致缺缺地否认:“哪有看消息,我只是在搜下周画展的门票什么时候能开售。” 手机页面打开的也是浏览器。 只是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搜了一句:离家出走两天…… “好吧,我今天很不开心。”姜苔挫败地关了手机屏幕,把网球帽子掀开,随手丢在一旁。 魏柯生也没问是关于谁惹她不开心,窸窸窣窣地在网球包里找了些什么,而后凑过来给她挥了下手:“给你看个好玩的。” 难得冬日出大太阳,姜苔运动完都出汗,懒洋洋地撑在草坪上:“什么?” 他伸手挡了两秒钟视线:“拿着。” 姜苔手里无缘无故地多了一朵玫瑰花,开得正鲜艳,她哭笑不得:“好土啊,你哪儿学的?” 魏柯生故作正经:“你不喜欢,那就烧掉咯。” 他打了个响指,姜苔眼睁睁看着那朵红玫瑰在手里自燃。火光里冒出青蓝色的气焰,她终于有些惊讶地笑了出来。 第20章 你怎么抱的 从沈凛来到深州和她重新见到的那一刻起,姜苔就没少和他闹过别扭。只不过都是她单方面地选择不理他,又单方面地原谅他。 第52章 沈凛有时候像一块沉默寡言的磐石,是软硬不吃的棉花。 她任性犯错,她无理取闹,他都被动承受着。不会转身离开,也不会刻意求和。 但姜苔微妙地意识到这次不太一样。 她产生了“沈凛居然有脾气”的念头,而且慢慢转化成“沈凛居然又对她发脾气”。 周末两天下来,姜苔和往常一样,甚至将自己玩乐的日程排得更满。她每天都要发动态来彰示过得多饱满,前段时间在港城过圣诞节懒得修的照片都重新发出来。 于是不在家住的沈凛偶尔刷一刷朋友圈,几乎都被她的生活占满。 她戴着麋鹿发卡和魏柯生在圣诞节的维港烟火下自拍,和魏柯生一起在家里的游戏房里大战上百回合,发的战绩图里显示他们的id是刚换的情侣网名。 她拉着方好好、应桐他们一起去新开的那家密室逃脱店里玩,市立图书馆看海、参加漫画师的签售会……还去了姜霆的分公司大闹天宫,也是她嘴里的“打卡”。 沈凛面不改色地刷完这两天她所有的新动态,一个点赞都没有给。 合上手机,闭目睡觉。 周一回学校,又开始了三点一线的日常。 等到中午吃饭时,姜苔故意来得最晚。往那张桌子上一扫,应桐和方好好坐着,果然没有看见沈凛。 沈凛正端着餐盘,在自助菜品那夹菜。他校服穿得规整,拉链拉到锁骨往上的位置,额前碎发长了些,低眸时都能半遮住眼睫了。 魏柯生也在那,并且手里端着两个托盘,另一个显然是给姜苔拿的。 估计是他们班的老师拖堂了,两人才这么晚来。 姜苔默不作声地挤到两人中间,接过魏柯生帮她拿的那个餐盘:“谢谢,我自己来。” 沈凛听见她声音,并没侧头看,只是夹着那颗狮子头的手顿了下,狮子头便这样掉回菜盘里。 下一秒,被姜苔夹起来放进她自己的餐盘里。 他动作停滞两秒,往旁边的蔬菜区走。 盘子里只剩下两碗生菜了,沈凛端起其中一盘。可是姜苔的手指也伸了过来,和他一人扯着盘子一边。 像是就要和他作对那样,她怎么也不松手。 沈凛松开了,正要去端另一盘。可是姜苔的手更快,端起剩下那盘就给了身后走过来的魏柯生。 魏柯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看着自己托盘里多出来的这碗蔬菜:“谢谢,但我不爱吃生菜啊。” 姜苔拗着下巴,不讲道理地说:“你现在爱吃了。” 魏柯生无奈摇头:“好吧。” 沈凛眼皮低耷,对她的所作所为没任何表态。错身走过去拿筷子和调羹,端着托盘往空余的餐桌位置那坐。 和他共桌的是班里学委,还有些惊讶他最近怎么都一个人吃饭。 没隔一分钟,姜苔端着餐盘站到学委旁前,对着他对面的沈凛说话:“能往那边坐坐吗?我想坐你这个位置。” 学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嘀咕:“我最近魅力这么大吗?姜苔都想抢着坐在我对面。” 姜苔无语:“……我听得见。” 刚说完,身后的魏柯生也跟了过来。左右看看,在这胶着状态里犹豫地扯了下她胳膊:“抢沈凛位置干什么啊,小桐他们帮我们占桌了。” “那你过去吧,我就要坐在这。”姜苔把托盘重重放下,看了一眼1班那个四眼仔学委,又看向沈凛,“我就要坐在这。” 沈凛放下筷子,不冷不热地抬眸:“你是故意的吗?” 她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什么故意不故意?我只是想坐你们班学委的对面。” 大小姐在耍脾气。 学委和魏柯生这会儿作为旁观者,都没敢说话了。 学委看出来姜苔不是真的想要坐在自己对面,魏柯生也终于发觉惹她这几天都不爽快的原来是沈凛。 沈凛俯身端起餐盘,正要去另一个角落。可他刚起身,姜苔也端起餐盘,就是要跟着他的意思。 见他看向自己,姜苔斗气地冷声说:“我没让你走,旁边不是有空位吗?” “我不想坐在这。” 她气急败坏地下命令:“你必须坐在这,你凭什么反抗我?” 沈凛抿了抿唇,眸光轻微滚动了下,冷静地直视她:“因为职业不是世袭制,我妈是你的保姆,要听你的话。但我不是。” 他嗓音冷淡又陌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姜苔一时间顿在原地,愣怔好片刻,才有些委屈又气愤地反驳:“我又没这么说!” 可是沈凛早就走远,连带着不属于他们社交圈里的学委也终于有了眼力见儿,着急忙慌地扒完饭,赶紧端着餐盘离开。 魏柯生慢慢坐下,纳闷地问:“沈凛……是你家那个保姆阿姨的儿子啊?” 其实这事只有应桐知道,毕竟他认识他们更早一点。 姜苔还很在意刚才沈凛那个态度,发泄般戳着盘子里的狮子头:“怎么了?” “就感觉挺奇怪的,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你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原来和你没关系啊。”魏柯生压着眉骨,不解道,“为什么一个保姆的孩子也住在你家里?” 第53章 她兴致泱泱地解释:“焦姨在我家里做很多年了,不是你们家里那种普通保姆。” - 和沈凛的这场摆在明面上的冷战一直坚持了近一个礼拜,小伙伴们都看出来了。他带乌龙离家出走后的第二个周末也已经到来。 周六上午,姜苔起了个大早。 她打开房间露台的玻璃门,对着冬日里肃穆寂静的后花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冷空气灌进厚厚的睡衣领口里。 一低眸,姜苔就看见了楼下靠着墙根的那两盆迷迭香。 焦莱根本没注意到花园里多了这两盆东西,她默认冬天不用打理院子里枯萎的任何植物。 因此,这两盆迷迭香平时都是沈凛帮忙浇水。 可是这些天,它们无人问津,已经双双枯死在盆栽里。 姜苔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气,怒冲冲回房间里找出手机拨通电话。 五秒后,那边接通。 大概还没睡醒,是一句沙哑的“喂”。 ——紧接着姜苔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快语连珠地暴躁开口:“你害死了我的迷迭香!你这个杀草凶手,沈凛我讨厌死你了!恭喜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 “……” 说完就挂,毫不犹豫地把他拉黑。 躺在被子里的沈凛慢慢睁开眼,手机还放在耳边。瞳孔惺忪地盯着天花板,在回忆几秒钟前都听到了什么离谱的控诉。 - 又是新的周一,学生联在开会。 因为前几天朗御的宴会厅还在维修,元旦晚会也随之推延了一周,这次她们要讨论的是慈善舞会和晚会放在一起举办的事。 唐泛雨是学生会会长,她组织的会议,坐在长桌主位上:“大家各抒己见,高中最后一年了,希望能做出彩。” 几个社的部长都依次提了意见。 轮到姜苔,她想到今年舞会如果能和方好好穿闺蜜款礼服裙,应该会挺不错:“……而且这么建校多年来,国际部和普高部之间不相往来的局面早就该被打破了。” 坐她对面的金思蔓冷嘲:“你是因为普高部有你的好姐妹在吧?” 姜苔撑着脸:“你在那边没朋友的吗?好可怜哦,我还认识不少学弟妹呢。” “……” 金思蔓翻个白眼:“反正我不觉得传统应该被打破,课程、习惯、生活都完全不同的两个群体放一起像是联谊。国际部学风开放,高考生们那边可不一定。” “正是因为这学期快结束了,大家才应该早就意识到学校的舞会就是指学生都可以参加的,就像慈善活动也一样。”姜苔靠着椅背,手敲了敲桌面,“一个晚上能改变什么?不过是一场元旦嘉年华。” “那群高考生能花几个钱做慈善?” “慈善本身也是相互购买大家捐出来的旧物。据我所知,高一那年的慈善舞会最贵的物件也不过是我们班主任的一对复古耳环,才5千出头。” 姜苔刚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 众人的谈话被打断。 沈凛拿着几张试卷站在门口,拓跋高大的身影挡住外面走廊里的一大半日光。萧瑟的冷风吹过他校服衣摆,整个人看上去清韧又疏离。 先开口问的是金思蔓,声线都上扬了些:“沈凛,有什么事儿吗?” “抱歉打扰,隔壁打印机的墨没有了。” “都放在这个抽屉里了,我帮你拿。”金思蔓连忙从椅子上下来,殷切地往角落柜子那走。 姜苔也往门框那看过去。 沈凛正好在望着她,不知道何时起,他又变成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那天在食堂和她对峙的另有其人,黑眸里的锐利此刻也变成了无辜平静。 对上他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姜苔不耐烦摁了下按压自动笔:“别挡我的光!” 门口的沈凛便忍让地往外面退了几步,到走廊上等了。 金思蔓找出两盒墨,朝他小跑过去。 边上有人小声打趣道:“苔苔,这男生可是普高部那边的红榜常客,你是不是认识啊?” “认识啊,不是和她那个男朋友魏柯生是一个班吗?苔苔,你怎么总欺负这个优等生,人家最近惹你了?” “这下好了,思蔓好像对他也挺感兴趣的。” 旁边几个部长都在打趣,直到金思蔓回来,大家默契地把话题转正。 唐泛雨拉回注意力:“刚才姜苔的那个提议怎么说?” 姜苔意兴阑珊地扫了眼这张桌上的其他人,胸有成竹道:“有什么好问的,肯定都是同意的啊。” 金思蔓“戚”道:“你爹地是舞会赞助商之一,你有钱当然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听大家的。大不了今晚我在学生会官网里发一份调研表。” “国际部的在校生,从高一到高三差不多700人,至少要高达80%的同意率才能让人服气吧?” 姜苔看向她:“离元旦晚会彩排日还有两天时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硝烟四起,一盘赌局压了下来。 唐泛雨作为主席,发挥的作用是:“那就这样,散会。” 姜苔离席最早,她们还在会议室捣鼓晚会节目单的时候,她已经抱着书包要去上写生课。 第54章 出会议室的门时,不经意扫过旁边那间打印室一眼。沈凛不在打印机那复印试卷了,边上站着的是他们班那个学委。 可是往楼梯间走时,又隐约听见楼上有他说话的声音,貌似还夹杂着几道回应的女声。 姜苔心里存疑边下楼,边转头往上面楼梯拐角的空隙里看。难道又在和金思蔓聊天吗? 沈凛这个叛徒,居然叛变到敌—— 还没腹诽完,脚却突然踩空。她心下咯哒一声,已经感受到脚脖子的疼痛,刚要扭过头来,就被一只手扶住腰和肩膀。 沈凛那张棱角立体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放大在她眼前,还伴随着他靠近时低醇的嗓音:“你在找什么?” 姜苔吓一跳,被他扶着才没腿软地摔下去,可还是被脚踝刚才转筋的那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她一只手握住边上的栏杆,想挣脱他。但沈凛力气大,抓得又紧。他明明站在下一节阶梯上,却还是要比她高一点。 她索性发狠地用那条扭伤的腿去踢他,手脚并用:“不要你管我!” 他只能松了手,往后退了一阶楼梯。 姜苔就这么往下摔坐在楼梯上,两条腿蹬直了。她现在不止是脚痛了,屁股也好痛…… 沈凛衣领都被她揪乱,半蹲在她面前:“还好吗?我听见你脚踝那的骨头响了。” “关你什么事儿?”姜苔手搭在膝盖上,偏过头不看他,“你离我远点!” 他看着她短靴处露出的脚踝通红一片,轻声道:“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他越冷静,姜苔越烦躁,压抑许久的情绪在微红的眼眶里爆发:“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看见我摔跤很高兴吧?这些日子肯定都觉得轻松死了,好像是我在故意赖着你一样,我也不是很稀罕和你讲话!谁愿意多管你的那些闲事,你去不去打拳关我——” “只去过那一次。”沈凛打断她,解释道,“离开俱乐部要有最后一次比赛,这是行业规定。” 姜苔撇开脸,冷硬道:“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我不想知道!” 话音才落,整个人被抛了起来。她前一秒还坐着,后一秒直接被沈凛撂在了他宽阔有力的的肩膀上。 “你有病啊!土匪吗?我不要你管我……我穿的裙子,你怎么抱的?” 姜苔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像是被他强行捋走的人质似的。手撑着他肩膀微微直起身,扭来扭去地想下来。 这个乱动的姿势,导致胸脯很突然地蹭到了他转过来的脸。 她制服外套里只多加了一件贴身毛衣,顿时僵住。后知后觉到刚才碰着一个硬挺的东西,是他的鼻梁骨吗……?? 姜苔:“…………” 感受到彼此极其明显的同时停顿和安静,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都凝滞。 把她扛着走的沈凛停住脚步,没敢细想刚才那个柔软的触感。但后耳根瞒不住地逐渐发热,握住她后膝窝的手掌也越来越滚烫。 他一言不发地换了个横抱她的姿势。 这次姜苔相当配合,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 第21章 欠的 淡淡的死寂蔓延在两个人之间,一路无言。 医务室里只有一位医生在值班,检查姜苔红肿的脚踝后,给她开了止痛药:“怎么这么不小心,过两天就要开舞会了。” 姜苔埋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往床尾那站着的人一指,告状道:“他害的!” “……” 医生朝男生看过去,一脸“真的假的”的探知表情。毕竟姜苔在朗御国际部的恶名远扬,可不是谁都敢惹这位小公主。 沈凛没反驳也没解释,视线落在那只脚踝上,问医生:“有没有伤到筋骨?” “伤到筋骨的话,她就得在这被痛哭了。”医生摘了手套,拿出瓶药酒给他,“至少揉上10分钟,最好把淤血都揉松。” 姜苔有点担心:“那我还能不能参加舞会啊?” 医生正要去仓库拿新的酒精棉片。出去前,她留下一句:“看你自己过两天还痛不痛,痛就别勉强。” 帘子被掀开,小小的医务室里就剩下他俩。 沈凛身型高挺,像是一道遮住门外寒风的屏障伫立在她身前。彼此心照不宣地撇开刚才的尴尬,谁也没先说话。 他坐到床沿,低下睫羽,握住了少女的纤细脚踝。 姜苔还保持着看诊时的姿势,那只脚的袜子褪到脚背上。突然被温热陌生的手掌裹挟住,她一激灵地要挣脱:“你干什么?” 沈凛抓得牢固,没让她从掌心挪出去一分,旋开药酒瓶盖:“医生说要揉松。” “不用你帮忙!”姜苔红唇湿润润地撅起,瞪着他,存心要闹脾气,“我哪敢劳烦你,我们又不是朋友。” 他薄唇微抿:“是朋友。” 药酒的刺鼻味道弥漫开来,伴随着男生指腹的摩擦力度一点点散开在她红肿的脚踝处,疼痛慢慢被抚慰。 姜苔听见他声线极低地向自己道歉——“对不起,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凛发觉他没有对姜苔生气的资格。 从她青梅竹马的薄桤成,再到如今她身边的魏柯生,或许今后还会出现很多其他更优秀的人。 第55章 他们年少时见的第一面起,他就处在低于姜苔的境地。甚至一直到现在,也只是个在她家里窘迫的寄住者。 他在姜苔家人眼里,是家庭保姆附加给她的玩伴,只需负责让她开心。 在外人眼里也顶多是姜苔的远房亲戚,是哥哥一般的存在,不具有任何威胁性。 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拥有对她大大方方说“喜欢”的权利,甚至不敢正视一场象征自己内心欲望的春.梦。 他能做的只是遵从多年前焦莱把姜苔带回家,交代他的第一句话:苔苔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这些都是他的问题。 不该让姜苔承担他的情绪。 沈凛把这份感情命名为“失控”和“觊觎”,他会尽量全部都收起来,可姜苔才不懂他晦涩的心。 她撇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又揪了揪病床的栏杆,还是憋不住,苦水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你是该向我道歉。本来就是你先过分的,我讨厌金思蔓,你还要跟她聊这么久的天!” “你自己答应过我不去打拳了,又出尔反尔!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总之你最后一次去之前也没跟我说过。” “更何况……我上次在食堂都主动找你和好了!!你还莫名其妙地凶我,说什么职业不是世袭制,可是我也没让你当我的家政阿姨啊,你做饭又没焦姨做得好吃!” 沈凛手上揉药酒的动作没停,安静地听她控诉。 大概男女之间的脑回路真的有壁,她不知道他态度莫名冷淡的原因,他也不清楚原来她在因为这些事情生气。 而且,她管在食堂刁难他的方式叫做“主动和好”。 照这样下去,沈凛会认为她和乌龙才是一个国度。小猫被摸久了也会生气咬人,可一到晚上又要理直气壮地赖在他被窝里,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见他毫无反应,姜苔又用另一条腿去踢他那条精瘦的手臂:“你听到我说没有?” “听见了。” 沈凛正要再说一次“对不起”,可第一个字才说出来就被她强势打断:“不许说了!总道歉显得‘对不起’都没诚意。我选择暂时原谅你,因为我大人有大量。” 他说“谢谢你”,下一秒手却坏心眼地使了点力气。 “啊痛痛痛,你居然敢故意捏痛我!!”她狂躁地对着他来了个三连踢,而后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又娇气地喊,“这个药酒味道好臭,把我都熏臭了。” 沈凛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唇角上扬。 - 和沈凛和好如初,姜苔的心情也多云转晴。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她提前了十分钟就下楼,到校门口坐进了自家迈巴赫的后座里。 张叔陪着她坐了会儿,也没问她等什么。直到下课铃打响,各栋教学楼的学生陆续从校门出来。 包括形单影只的沈凛。 冬季傍晚的天色暗沉,乌云密布地压在人群上空。少年像往常一样,从昏黑的路灯下走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 他习惯紧抿着唇,锋利深邃的五官落在半明半暗里。耳朵塞着白色有线耳机,连接开端在口袋里,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放着英语听力。 校服被穿得阔正挺拔,袖子往上挽至小臂,青筋脉络在冷白皮肤上更为明显。 沈凛年轻又不缺朝气,半点不受冬日里越来越低的气温影响,还似有若无地为旁边人挡住了些风口的风力。 他上了一辆公交车,姜苔也终于放下玩个没停的手机,把起了夜雾的车窗玻璃摁上去:“跟着他坐的那辆车。” 张叔转着方向盘进入车道里,嘀咕了句:“又跟啊,你想喊他回家就打个电话呗。” 后面那句声音小,姜苔没听清,只是健忘地疑惑不解:“您为什么要说‘又’?” “……” 车跟着那辆公交车左拐右拐,半小时后停在一处老旧学区房的站台附近。沈凛下了车,往巷子里走进去。 这条居民巷倒不窄,能供车辆驶进。 张叔便在他走后不久开了进去。 沈凛进了第二栋楼的单元门里,里头没电梯。铁门要门禁卡,看上去还算个中规中矩的租房。 车就停在这栋楼下面,正停在大门门口。 姜苔也不知道他上了几楼,就坐在后座,看着巷子里那块写着“荔园街”的路牌,终于想起来这里还住着谁。 她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你问我在哪?” 那端的应桐一脸茫然,反复看了眼来电显示。 “嗯,沈凛是不是住在你那?我说前些天怎么一直找不到他住酒店消费的记录呢。”她无聊地敲着车窗玻璃,“你还在和你爸妈闹啊,这么久都不回家。” 应桐看了眼刚进门的沈凛,心虚咳了声:“谁说他在我这?不在。” 姜苔皮笑肉不笑:“是吗?你来阳台往楼下看看。” 应桐循声打开窗户,往下面看,一眼就看见她家那辆招眼的私家车。 姜苔也打开了车窗,盯着他的脑袋往上数了数5楼的楼层。然后,缓缓对他竖起一根中指。 第56章 “……” “我靠,你怎么追到这来了?这是要把我兄弟逼到绝路啊。” 他显然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冰冻已经瓦解。 大小姐懒得说这么多,下着追杀令:“不准再收留沈凛,让他赶紧收拾行李和猫,不然你这房子也别想要了。” 电话挂断。 应桐踌躇地转过身,进屋里:“沈凛啊沈凛!不是哥们儿不帮你。” 沈凛一头雾水地喂猫,回过头:“怎么了?” “姜苔苔,她杀过来了!”应桐一脸惆怅,“你说你惹谁不好,怎么偏偏要惹她,我就知道没人能逃过她的魔爪。” “她来了?” “楼下等着呢,让你收拾东西跟她回去。”应桐很讲义气地帮他想法子,“要不这样,你和我一块住我家里去吧?” 沈凛拎着还在喝水的乌龙,一把塞进猫笼里:“不用了,我现在下去。” 应桐拦住他:“你别这么快屈服啊,怪可怜的,我帮你再躲她一阵子。怕她干什么?你又不欠她的。” “欠的。”他低着眼捡东西,拿书包,“我害死了她的迷迭香。” “……” 应桐愣住好半天,憋出一句:“你们两个疯子还挺幽默。” - 沈凛就这么被接了回去,跟离家出走的小媳妇似的。 一路上,姜苔在后座抱着乌龙说个不停,大意是在吐槽:“你居然把乌龙都带走,你真狠心,还把它带去跟应桐那种奇葩同居!” 沈凛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在亲猫咪,眸光微动:“应桐对它很好的。” “他这么龟毛一人,难道没有嫌弃乌龙掉毛,半夜拉粑粑还扒拉猫砂盆吗?” “没。” “不过……”乌龙慢悠悠地压在她腿上,姜苔努力把它举高,终于说了一句实话,“它确实被你养胖好多。” 沈凛转过头来,看到她吃力的表情:“冬天是容易长胖的,毛也长了很多。” 乌龙往下蹬腿,不客气地直接踩在少女柔软的胸口。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咳了两声,下意识地揉了揉被踩痛的位置。 沈凛伸手:“我来抱吧。” “……” 不是,他一直在看着她吗?姜苔立刻僵硬地停住手上的动作,蓦地想起了今天在楼梯间无意碰撞上的那一瞬间。 后知后觉的羞赧涌上来。 她故作镇定地把猫递过去,刻意回避了他的视线。 沈凛也有些尴尬,脸红耳热地想起了同一幕场景。鼻梁骨的触感和靠近时淡淡的花香味都一同在脑海里起了反应。 他勾着颈若无其事地撸猫,余光从后视镜里看。 姜苔正趴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画圆圈。 - 因为这份不自在,到了家门口,姜苔脚踝还疼着,也不好意思让沈凛抱着她上楼。 彼此错开时间吃过晚饭,焦莱切过水果给她端上楼,说要去给姜霆送饭。分公司正在冉冉上升阶段,这段时间,姜霆一直住在城西那边的房子里。 姜苔也终于窝在房里调节好心情,开了房门,把被玩弄了半个小时的乌龙放下楼去。 沈凛刚洗过澡进房间,虚掩的房门被推开。 是带着使命归来的乌龙。 姜苔给它穿了圣诞特色的小猫衣服,是之前养猫时就买了的,现在给它穿还有些偏大,但是很可爱。 口袋那个位置露出了一张便条纸。 沈凛把它抱起来,抽出纸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上楼。” 第22章 就动手抢 纸条翻过来的背面,还有一个要求:【带上你的手机!】 沈凛上楼前,顺带拿上了门口的三个快递。看着连接二楼的拐弯楼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踩了上去。 铺着地毯的楼道本该没有行走的动静。 但他每一步都踏得特别重,拿着的几个快递也在摩擦中发出声音。 听见门被敲了敲,姜苔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单脚蹦哒着从卧室里出来,到外面的小客厅那坐下:“进来。” 沈凛拿着快递进屋,就看见她把腿抬高了些,对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白里透红的脚丫。他偏了偏头,不解地看她。 她也晃了晃脚,理直气壮道:“我洗过澡了,帮我擦药。” 茶几上备着药酒、剪刀和一台亮着屏幕的笔电,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没收了沈凛的手机占为己有。 沈凛坐在沙发尾,给她揉药酒。 姜苔一边把那几个快递给拆了, 第一个文件袋里是她的sat考试纸质成绩单,上面写着总分1550,是能冲击很多藤校的成绩。 他看到背面是sat成绩这几个单词,问道:“考得好吗?” “超级好!比上次高了120分!!” “是数学的分提上去了吗?” “对。你看吧,只要我好好学就能考好!”她得意洋洋,“我就不信还能被我爸说偏科。” 沈凛笑了笑:“研究早就证明男、女生在文理科上没有性别优势的说法,你数学考不好只是因为你懒。” “……”姜苔被他拆台,但是心情好,不介意地把成绩单放他面前晃了又晃,“那我是不是好厉害嘛?” 第57章 “厉害。”沈凛“嗯”了声,“很厉害。” 后面又加上那句叫做双重肯定,这是他被姜苔打出来的经验之举。 她这人特能胡搅蛮缠,讲冷笑话没人笑,都要逼着人笑,笑得不走心还得重新笑。 夸她也要遵循这条准则,不能一、两个字就敷衍完事,得表现得情真意切。 姜苔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去拆第二个快递。 沈凛手上动作没停,斟酌了片刻,说:“我刚才接到拳击俱乐部里教练打过来的电话。” 是全子打给他的,事情发生挺突然,说今天下午有人举报他们俱乐部违规打拳。老板已经被喊去局子里配合调查了,估计会散伙。 姜苔在划箱纸,听他讲完,转过头直截了当地说:“是我举报的。不对,准确来说,是我让我小舅去办的。” 他错愕:“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那股药味整整持续了快两个礼拜?脸上也有很明显的肿,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姜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拿着把剪刀指着他问,“他们就是算着你最后一次打,所以给你安排了最凶的拳手是不是?” “……” 沈凛没否认。 打拳击比赛的潜规则就是越血腥暴力,越有噱头。他最后一场会伤这么重是因为不是正常地在打比赛,那天老板给他搭了一场1v2格斗的擂台。 “对了,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个关系不错的教练,叫什么全子吧?”她眼睛亮晶晶,好像在求表扬,“我也让我小舅帮他找好了去处!” 沈凛沉默好久,才看向她,郑重其事地说:“谢谢。” 姜苔侧过身继续去拆快递,不甚在意:“有什么好谢的,就是我说句话的事。” 他只是还有点惊讶。习惯了姜苔只活在她自己的快乐宇宙里,可原来,她也在他的世界停驻观察过。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谢谢我的话,也不是没办法。”她把盒子拆完,放到一边,又慢条斯理地拿起他的手机,“我拿你微信加个好友。” “加谁?” “尤霭仙。” 对沈凛来说,是陌生又没印象的名字:“不认识。” “刚开学没多久,她托我给你一封情书来着。”姜苔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如飞,一边解释,“然后你说你不要,我就还给她了。但是她好像还是很喜欢你……” 沈凛低着眼,粗粝指腹在她脚踝上打转:“我为什么要加她?” “她是国际部高二年级的极花诶,很受欢迎的!我需要她带领的投票支持。” 姜苔之前开会和金思蔓打过赌。 只要有80%的肯定率,这次舞会就能让普高部和国际部的人一起参加。 她把盒子里的两条礼服裙扬起来,展示道:“铛铛!这是我的礼服,这件是我给好好订的礼服,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沈凛听明白了,自己是起到一个“□□”的作用:“那你是在冒充我和那个学妹聊天?” “算吧,不过我没骗学妹感情哦,只是借用你的名义给她发了投票链接而已。”姜苔打着字,笑着给他看屏幕,“你果然很有用,她已经把这个投票选项转到朋友圈里了。” 他重复她的话,反问:“我很有用?” “你又没损失什么,帮帮我怎么了。”她强词夺理完,把手机给他丢回去,“我们的舞会很好玩的,这次还会弄慈善活动。高中都要结束了,难道你不想一起加入吗?” 沈凛并不感兴趣,但余光扫到茶几上那件鎏金色的鱼尾长裙,他似乎还没见过姜苔穿成这样出现在舞会的样子。 姜苔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珠子一转:“你知道怎么跳交际舞吗?万一有女生邀请你做她舞伴,那你不会怎么办?” 他还没把“不跳”两个字说出口,她已经把脚从他手掌里收回来:“好了,不用揉了。我们来跳舞吧!我教你。” “你脚不痛?” “慢一点跳嘛。”姜苔放下手机,示意他先出去,“我换衣服,然后我们在露台这里跳。” 沈凛出门洗手,听见她房间里的黑胶唱片机里放起了《until i found u》。 紧接着姜苔就喊他进来。 门推开,她长发披散在肩侧,雪肤玉肌。那身鎏金礼服裙下是粉钻闪光的伞状大开摆,上身是件暗色的鱼骨裹胸,两条纤细手臂上还戴着黑丝绒袖套。 再艳丽华贵的裙摆都不如女孩本身生动。 “公主驾到!怎么样?”姜苔扶着露台门框那,脊背挺直,慢吞吞地转了个圈,露出一个甜净的笑,“我去年生日会也是这种款式呢。” 她喊了沈凛两次。 他才回神,漆黑的眼望着她说:“很美。” 女孩骄傲地轻昂下巴,神色潋滟又有几分妩媚:“那当然啦。”说罢,又朝他伸手勾了勾:“过来,我教你跳舞。” 二楼露台的空间不大,但两个人跳交际舞绰绰有余。复古调的音乐背景里,橘橙色灯光亮起,点燃夜幕里的这一角落。 沈凛显然对这种事更陌生,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质长裤和长t:“我……要不要换个衣服?” “不用在意,只是帮我排练而已。”姜苔搓了搓裸.露的藕臂,靠近他,“有点冷呢,我们开始吧。” 第58章 她手搭上男生肩膀,另一只手堪堪握住他后面的几根手指:“这样,左边走两步……然后把手抬高,牵着我转个圈。” wrap me up in all your, 用你的温度将我包裹, i want you,in my arms, 请躺进我的手臂里, oh,let me hold you, 让我拥抱你。 动人缓慢的曲调还在放,落在静谧的黑暗里。这是一个深冬的夜晚,别墅像安静矗立在枯败花园里的城堡,公主和骑士的舞蹈进入高潮。 裙摆在灯光下如流动的钻石般闪耀散开,擦过男生的裤腿。 沈凛的手被抓住,慢慢放在她腰上。温热的掌心安抚她“美丽冻人”的表情,步伐顺着她往前而后退。 两个人的步调趋于一致,越来越默契。 i was lost within the darkness but then i found her,i found you,pulled me in i asked to... 若我请求你,请拉住我 i said i would never fall unless it's you i fall into, 我不会再爱上谁,除非那个人是你, i found you, 我找到你了。 跳得太投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中有冰凉的雨丝落下来,逐渐打湿两个人的发丝。 伴随着最后一个转圈的动作,姜苔感觉到了脚踝处刺痛,没意料地崴倒,直直地往他胸口撞。 沈凛及时伸出手托住她的后腰,温身问:“脚疼了?” 他胸膛好硬,夹杂着沐浴露的清冽气息。姜苔鼻尖被撞疼,借力抬起头正要抱怨,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看着自己的瞳孔里。 近距离的目光在毫无防备时对视上,彼此都顿住。 沈凛狭长的眼型在此刻微微圆润了点,注视着她仰起的脸。浓墨深刻的眉眼中倒映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和身上那条流光溢彩的裙子。 他在这时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飘到她脸颊上的雨水。 男生的五官轮廓沉浸在半明半暗里,橘调的暖色光线落在他睫羽,像给他锋利的线条蒙上一层柔软的滤镜。 姜苔在他手指触摸上来时,不由得眨了眨眼,密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指节。一股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地从背脊里升腾,像过了电。 她嫣红的唇瓣张阖两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攥着他腰身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沈凛见她不说话,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有,跳完了。”她埋在裙摆下的那只脚踝轻转动,咬着下唇,不自然地转开脸,“你学得很快。” 他斜额,想要探究她不太正常的表情,却听见院门口的车声。 是去给姜霆送饭的焦莱回来了。 - 姜苔提议的国际部和普高部一起参加舞会的决议毫无疑问被通过。 朗御今年的元旦晚会和慈善舞会放在一起举办,大礼堂从傍晚开始就人满为患,还有大量拌匀水果沙拉和晚宴桌的工人进进出出。 开场舞是由国际部的人来完成,会选出三对first dance的代表组合。带领其他组合一起在台上跳完一整支交际舞。 公认的领头女生里有唐泛雨、姜苔和金思蔓。 晚会正式开始前,姜苔和几个小伙伴聚在一块,拉着方好好到处显摆:“是不是很漂亮?等会儿,你口红花了,我给你补一下。” 方好好显然没她这么从容,扭捏着往后躲。 “应桐你快给我抓住她!”姜苔手疾眼快地把人拎回来,“多好看啊!有什么好躲的?” 方好好小声说:“我看见秦越泽盯着我。” “喂!”她一眼飞刀扫过去,“你可不准吃那种回头烂草!” 应桐也在旁边点头,他推着局促的方好好往前走:“你桐哥人帅心善,今晚就我当你舞伴吧。” 姜苔在后面想,是因为你看见唐泛雨有舞伴了吧…… 世上太多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例子。她同情地叹口气,没有跟过去打岔,突然被拍了拍肩。 找到她的是魏柯生,正好整以暇地手插兜望着她。 普高部大部分人还是和平常一样穿校服,学校也并不强制他们和国际部的学生们一样穿制服。 准备礼服的就会自觉和穿着礼服的人组合在一起跳舞。 但魏柯生今天就穿了正装,一身黑,里面内衬是件浅蓝色的衬衫。他本来就是笔挺的衣架子,平时看着顽劣,但穿起西服来倒格外像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姜苔打量他半晌:“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来你要和谁跳?” “我还没有和人约好。”她娇俏地歪着额,“但我可是姜苔诶,多的是男生想跟我跳。” “是啊,所以我要赶在他们开口邀请之前。”魏柯生看着她笑,绅士地半弯腰,伸出手,“may i?” 姜苔假意思考了会儿,把手放进他手心:“好吧。” 他们无疑是整场舞会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对。 有人在说俩人身上的礼服都价值不菲,也有人说俩人红蓝配色多般配,像公主和王子,还有人说他们私下早就在一起很久…… 其实这也和事实差不多,国际部没有“早恋”概念。姜苔早就默许了魏柯生的男友身份,只是想等他高考完再正式聊。 第59章 而这些窃窃私语无疑都落在旁人耳朵里。 ——“还没开始呢,姜苔真是好能显摆,居然牵着人站到台上去了。”金思蔓不满地哼了声,又看向一旁的男生,“沈凛,你今天为什么不穿正装?” 饮料桌前坐着的沈凛将视线从台上收回,淡声回答:“没有买。” “我朋友要多余的一套,要不要借你?你做我的舞伴吧。”她支着额,“不过你看上去比我朋友高一点儿。” 他依旧温润:“我不会跳舞。” 台上的聚光灯已经亮起,姜苔在回到自己位置上之前,瞥见了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也瞥见了金思蔓面前的沈凛。 她眉心蹙起,这点小情绪也很快被舞伴察觉。 魏柯生俯身问:“怎么不开心了?” 姜苔撇撇嘴:“沈凛啊,他又在跟金思蔓聊天。”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金思蔓只是对于她来说是讨厌的竞争对手。但可能沈凛真的和她聊得来,她不能限制朋友的社交。 可是姜苔还是会不开心:“朋友就应该没有理由地站在我这边。” “我不能管其他人。”魏柯生笑着摸摸她脸颊,许下承诺道,“但你可以相信,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少年的情话总是比五点半的钟声还要好听。 姜苔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个笑,不再往台下看。 开场舞结束后,主持人上台发言。下一首的音乐节奏快了起来,大家跳得也自由随意,各自围成圈不再是单一的一对一。 到了旧物摊前的慈善环节。 参与活动的人都捐出了旧物,并且都有价格标签,所有人都可以挑选购买。 沈凛去得早,舞池里的人还在跳舞,演出台上还有节目在表演。他已经走到摊位前,寻寻觅觅,找到了姜苔捐出来的物件。 是一枚墨绿色夹金的男士袖扣。 上半年她在商场购物时要配货,就顺手买下打算送给姜霆。但这枚袖扣过于青年化,和他年纪不搭,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 沈凛把它买了下来,收纳在口袋里,从礼堂出去了。 可是他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个人,一直走到校园羊肠小径里才喊住他:“沈凛——” 是魏柯生的声音。 他那身西服袖子全解开了,领带也扯松了些,显得更落拓不羁。和中规中矩穿着校服外套的沈凛站在一起,很难不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 “我刚才看见你把苔苔的袖扣买走了?”魏柯生拿出手机,朝他走近,“我把钱转你,你把袖扣给我吧。” 沈凛嗓音冷清:“为什么?” “这什么问题?我买她的,她也买了我的啊。”魏柯生似乎不太理解他此刻的话,笑着朝他伸手,“不跟你开玩笑了,给我。” 他不为所动:“我先买的。” 魏柯生终于意识到些不对劲:“你要个袖扣干什么?几千块,对你来说不便宜吧?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感觉你挺奇怪的。” 沈凛没说话,只是不躲不避地回视,有种静默下来的冷淡。 “你也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人,干嘛呢?”魏柯生收了笑,舌尖抵了抵腮,似笑非笑,“你要不给我,我就动手抢了啊。” 路灯光落在沈凛的下颌到肩胛,冷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穿过,他话语里没有半分温度:“那你试试。” 第23章 突然好嫉妒 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让气氛越变越差,也不记得是怎么开始动的手。 魏柯生是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都是一些队里连长、营长带着玩,打架不容易吃亏。 但沈凛也毕竟这几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拳馆里兼职成长,不会落他下风。 两个平时在尖子班都是老师同学心中的优等生,此刻却都采用了最难堪的方式。你一拳我一腿,没有巧劲也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甚至没有语言上的沟通。 只是在发泄一般,打得彼此都狼狈。 金思蔓看见这一幕时还有些不可置信,小跑着到两人面前:“你们疯了吗?停下,快停下!” 她一个女孩子挤到两人之间,还要顾着先捂住自己的脸不被误伤:“沈凛,魏柯生……你俩在学校公然打架,是想被老师处分吗?” “你俩到底怎么了!不是朋友吗?再打下去我就喊人了!!” 终于把失去理智的两个人劝开,英俊的两张脸上都挂了彩。还隔着中间的人在对视,双方都没打过瘾,挑衅的目光比刀锋还要锐利。 魏柯生抹了一把肿起的脸侧,捋清楚这场架的源头在哪后,他面带探究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需要我提醒你的妄想有多可笑吗?” 沈凛扯正校服的领口,手探进口袋握紧了那枚袖扣,直到手心感受到深硌的疼痛,仿佛在撕扯他过于冲动的神经。 男生凌厉的眉眼微垂,少年气未褪尽。在一场搏斗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眼底颓败的沉默。 两个人打着哑谜,金思蔓没听懂。 但她趁机拉住沈凛的手臂,连忙往另一个方向拖着走。 渐渐远离了还在上演节目的大礼堂,走到了偏僻的多媒体教室楼那。这会儿几乎全校的人都在关注元旦晚会,显得整座校园都很安静。 第60章 金思蔓随手拉他进了一间空置许久的多媒体教室里,打开灯,仔细观察他脸上的伤口:“天呐,都要破相了,你为什么要和魏柯生打架啊?” 沈凛眼皮松散地耷拉着,坐在一张桌上,长腿随意岔开。他肩身仪态不像平常那样挺直,甚至有些垮。 但他生得好看,每一寸线条骨骼都不显得疲懒。带着伤,反倒中和了五官的锋锐和不近人情味。 对方不出声,金思蔓只好走近了些,殷切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朋友了吧?不方便和我聊聊吗?” “朋友?” “对啊。”女生捏紧手,站在他面前,“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一直有聊天吗?” 沈凛偏头看她两秒,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 “……” 少女心事被直接说穿,金思蔓就算是再有自信也有些羞赧,她支吾地说:“我挺欣赏你平时为人处事的态度。很有原则,也很礼貌。” 他黑眸透出几分病态,疏离漠然地开口:“我会愿意搭理你,是因为你不喜欢姜苔。” “什么?” “她那次会困在电梯里,不是你把警示牌踢开了吗?” 金思蔓眼神游移,燥得满脸通红:“你胡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根本不——” “我看了全程的监控。”沈凛表情晦暗不明,站起来逼退她,“你不擅长说谎,还要继续和我玩吗?” 她后退几步,无力地靠在墙上,怔怔地看着这个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沈凛:“所以……所以你从来不是因为我,才和我说话的?” 他倾身靠近,挺鼻薄唇的浓颜冲击放大。鼻骨那的红痕伤口,衬得那张脸有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和斯文。 金思蔓半咬嘴唇,正要继续开口,却发觉他的手突然探过来。紧贴着不到两秒钟就撤开,他毫不留恋地往门口走,还顺势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跑到窗户口喊他:“沈凛,你回来!” 沈凛身处明暗对半的走廊,无声地晃了晃从她那拿走的手机,当着她面放在远处的栏杆上。 他把她锁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多媒体教室。 接下来几个小时,可能都不会有人从礼堂跑来这边解救她。 金思蔓从咬牙切齿变成抑制不住的委屈。她心高气傲,第一次向一个男生这样示好,却被告知心意错付。 她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凛面色冷峻又事不关己,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总不会是因为也喜欢你。” - 周围彻底恢复了安静,没有闲杂人等的噪音打扰。 沈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各处伤口都在发痛。下颌、胸口和肩膀,男生之间打起架来总是混劣到用尽全身力气。 整条路只有他一道孤绝落拓的身影,运动鞋踩在干枯的树叶里,凛冽的寒风吹向狭小的石板路径。 只有口袋里那颗袖扣证明着,这是他今晚唯一守住了的东西。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等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学校的网球场附近。 而几米之外的路灯下有两道靠得极近的身影。 男生背对着他,女生熟悉的嗔骂声传到他耳朵里。与其说她在生气训斥,不如说是在温情地打闹。 ——“魏柯生你是18岁不是8岁,还和人打架,怎么能把脸弄成这样?” “衣服也很脏,在地上打滚了吗?这套正装很贵的,都不能水洗,亏我今晚还夸你很帅,你待会儿不准跟我一起出现在礼堂,丢人死了!” “你怎么还嫌我丢人了?一点也不关心我。”男生嬉皮笑脸地朝她要安慰,“很痛啊。” 她又气又担心地推开他这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从医药塑料袋里掏药品:“先擦药,你爸妈肯定会问的!” 两个人看上去就般配又和谐,吵吵闹闹地像路灯下的剪影画。 沈凛的身影被旁边那棵大榕树遮住一半,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他手心里的那颗袖扣自嘲般地落回了口袋里。 冷风四面八方地吹过来,枯黄叶片簌簌作响。路灯以外的世界像巨大无比的黑洞,拥有把人吞噬进去的能力。 突然想起魏柯生对他说的那两句话。 可其实,他压根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和警告。从小到大,沈凛就没拥有过那些为数不多的好运气。 这种场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打扰,沈凛识趣地低头,转身欲走。不料踩到窸窣作响的枯枝条,发出断裂的杂音。 他仓忙地抬头看过去,正好和姜苔面对面地对上目光。 背对着他的魏柯生还没注意到她的分心。 姜苔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疑惑和不敢相信,望见他的侧脸被光拢着,还是能隐约显现出红肿。 这两个人都怎么了? 一个晚上碰上同一批人打群架了? 她正要喊住他,唇瓣才刚张开,声音还没发出来,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开。 - 沈凛不知道自己站在那会有多可笑,抑或是多可怜。 第61章 他低着头往最暗的地方走,是没有路灯的操场阶梯。微微喘着气,才换来屏住许久的呼吸。 人坐在阶梯上,手肘抵住膝骨,脸埋进手掌里。 整个人一言不发地被暗处覆盖,彻底融为一体,却也无形中带来了安全感。耳边风声越来越大,似乎还给他带来幻觉。 是姜苔在喊他。 “沈凛!”一道手电筒的光随处四扫着,落在他脚边。姜苔如释重负地输松了口气,拎起裙摆小跑过去,“你都看见我们了,还走什么啊?” 她还穿着今晚的礼服裙,衣裙翻飞,肩上罩着魏柯生那件被弄脏的西服外套。梳成半丸子头的发型被弄得凌乱,几缕发丝落在脸侧。 姜苔一张脸被风吹得发红,蹲在他两腿之间,拿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去照他的脸,皱着眉:“魏柯生说你们今晚一起碰上外校的混混了,是这样吗?” 灯光太亮太刺眼,沈凛用手掌挡住光源处。 她打开他的手,放到他脸侧。下一刻,他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关了手电筒再塞回她手里。 “你干什么?我还没看清你脸上的伤呢,好像比小魏子好一点。”她碎碎念道,“你们也真是的,两个人的脑子都不够用吗?应该喊学校保卫处啊,怎么能直接动手……” 话还没说完,后颈那蓦地被男生的手掌握住。沈凛揽着她往身前靠近,下巴靠在她柔弱的肩胛骨上。 她身上那件西服禁不住折腾,落在地上。 他手臂顺势环绕住女孩裸露在外的肩颈,还是没说一句话,就这么靠着她。像缠紧的一个拥抱,也像是找了个支撑点依靠。 姜苔感受到他微沉的呼吸就在自己颈侧,一动不动地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她生涩地抬起手,安抚地拍拍他后背:“好了好了,很痛吗?” 沈凛把脸也埋进了她颈窝里,哑声:“嗯。” 她这样的人,对朋友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对男友也全心全意,坦荡到全世界偏爱她都合情合理。 沈凛在这一刻,突然好嫉妒。 能被姜苔认真爱着的人都会很幸福。 第24章 要选谁啊 元旦晚会当晚的大礼堂里还发生了别的事,每个人都是自己青春里的主角。 姜苔也是第二天早操集会碰上方好好,才听说其他人的故事。 比如应桐又去找唐泛雨表白,但还是被拒绝,值得提名“屡败屡战奖”。 比如听说那个金思蔓昨晚莫名其妙把自己反锁在一间偏僻的多媒体教室里,放学很久后才被巡逻的学校保安发现。 还比如秦越泽主动找了方好好,想为之前的事道歉。 “……他说他自己当时心情不算好,不想让我和他圈子里那些人牵扯上。” 姜苔一把激动地抓住好友胳膊:“他说你就信了?我看他是兜了一圈发现还是你性格最好吧,你可千万别上他当!” “不会的,我昨晚都没理他。”方好好让她安心,又问,“不过昨晚怎么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你们了?” “我们?” 方好好一脸教导主任的正经表情:“你和小魏子啊,你俩不会干什么坏事儿去了吧?” 姜苔摇头:“昨晚他和沈凛跟外校混混打了一架,你没看见小魏子的脸吗?然后我们就各自先回家了。” “难怪了,魏柯生今天都没来学校吧。我早读的时候经过隔壁班,看见他位置是空的。” “那还是沈凛耐抗一点,毕竟他在擂台上挨打习惯了……”她小声说。 方好好没听清,只是转了另一个话题道:“你寒假有什么计划吗?” “不知道,可能回港城玩玩。” “带魏柯生一起吗?”方好好突然八卦,“万一碰上你那位在英国留学,正好也放假回家的竹马怎么办?” 姜苔不明所以地问:“你说薄桤成啊,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个花心的女人!左手是把你当女神的天降,右手是和你欢喜冤家的竹马,很刺激诶。”她突发奇想地提出建议,“如果你把沈凛也带上……沈凛算什么呢?既是天降,也是竹马?” 姜苔听得莫名羞躁,双手叉腰,气鼓鼓:“才不是,你说的他们每个人都和我有那种关系似的!” “我没见过那位薄少爷,就不评价了。”方好好凑近她耳边,谈着秘密般的语气,“可是我觉得沈凛和魏柯生都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会更喜欢魏柯生?” “……” 她蹙眉:“我没有想过和沈凛,这太奇怪了吧。” 方好好歪着头问她:“为什么会奇怪?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总感觉你和沈凛更亲近一点。” “有吗?可能只是因为我们认识时间更长,又住一起。”难得这么严肃地聊这个话题,姜苔也认真地掰着指头说理由,“但如果想谈恋爱,小魏子当然更好啊!他从来不惹我生气,我们去哪玩都很合拍,不用考虑合不合适的问题。” 和沈凛就完全不一样。 他没搬进姜家之前,他们连学校方向都南辕北辙。她偶尔去拳击俱乐部找他,也要被他劝诫以后少来那种地方。 就算是后来他们一起住着,他的生活轨迹和日常也和她截然不同。 第62章 和魏柯生在一起是不用动脑子的放松,就连和薄桤成在一起玩也可以给她一种自在感。 可她在沈凛身上会似有若无地感受到沉重和紧迫。 “沈凛在我眼里总是很忙……以前要兼职,现在得冲刺高考。你没发现上次大考之后,我就不怎么找他一起出去玩了吗?会感觉在耽误他的时间。” 方好好一语道破:“原来你把谈恋爱当成过家家游戏,魏柯生赢在他随时随地都可以陪你玩。” “过家家就过家家。”姜苔并不反驳,下定论道,“沈凛才没闲工夫陪我玩这种过家家游戏,所以还是魏柯生好。” 刚散会后的大操场人流密集,闲聊声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两个人往前走,抄了条近路想去小卖部。 墙根拐角那,突然听见一道尖利模糊的女声:“你玩我……和她……合计好的……是不是?” 沈凛猜到金思蔓第二天会来找他算账,但没想到她有这么沉不出气。 姜苔和方好好走近他们这一处时,只看见金思蔓把沈凛堵在那,那双长长的指甲抓花了他袖子捋起的手臂。 少年低着眼眸看不出喜怒,清瘦冷白的小臂那已经冒出血珠,伤痕微红肿地浮起。 方好好捂住嘴,惊呼:“她在对沈凛做什么?” 姜苔都没听到她说话,看见那场景,气血一下就往头顶涌。 几乎是想也没想,她冲上去抓住金思蔓的衣领拉开人,疾言厉色:“金思蔓你有病啊!仗着他不打女生是不是?再碰他试试!” 方好好很快也过来,和她形成三对一的对峙。 小兔子装凶,只会板着脸。 金思蔓显然也没料到她们会突然过来。 她和姜苔一直以来都是明里暗里锱铢必较的敌对关系,乍然撕开脸面的情况还从来没遇上过。 况且她也怕上次害姜苔困电梯里的事东窗事发,惊措失措地看了眼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沈凛。 可看这样子,姜苔似乎什么都还不知道。 这一眼落在姜苔眼里,只觉得是在威胁。她把沈凛挡在身后,怒目而视:“你看什么,还想动手啊?” 沈凛低眸,看着牵住自己手腕的另一只手,又睨了两秒前面女孩乌黑的发顶。这才不慌不忙地朝金思蔓看过去。 他微微斜颈,抿直的唇角似有若无地掀起了半分弧度。 “……” 金思蔓紧蹙着眉头。 跟昨晚把她锁在多媒体教室的表情一模一样。是故意让她看见的挑衅,是似笑非笑的暗讽,是做局者高高在上流露出的有趣。 唯独,不是刚才在姜苔面前装出来的无辜。 姜苔当然没看见俩人之间的眼神涌动,拉着沈凛和方好好就往外走:“走,别管她!神经病发作。” 走出这条小径没多久,方好好看见操场上那边涌过来的人更多了,忙说:“我先去小卖部买水,顺便帮他带几个创口贴吧。” “好。” 姜苔点头,又转过来看向沈凛,一股气憋着不吐不快:“她为什么要对着你发疯?搞得你骗她钱了似的,你看看你的手都被她抓成什么样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金思蔓。 沈凛直说道:“她怪我昨晚没给她开门。” 姜苔无语地翻个白眼:“有没有搞错?你昨晚自己都打架受伤,早就跟我回家了,谁知道她会蠢到把自己反锁在多媒体教室里。” 沈凛:“嗯。” 他这么安静地认同自己,反倒让姜苔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她盯着少年那双漆黑灼亮的眼,又气忿跺脚:“早就跟你说了她不好,脾气比我还坏呢,又不是存心不让你和别人玩。不听姜苔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沈凛睫毛轻眨,还是专注地看着她:“嗯。” “……复读机啊你。”姜苔彻底没了气性,又低着脑袋看他小臂上的指甲印,嘟嘟囔囔的,“都被抓烂了,你就在那傻站着!呆死了,不会推开她嘛。” 金思蔓和沈凛的交际到此为止,姜苔再也不用忍受看自己的朋友和讨厌的人站在一起。 她觉得这是沈凛挨了一顿无妄之灾的打后,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 元旦风波过去,小分队里的应桐提出周日一起复习。 国际部这边的他和姜苔在本科申请季到来之前,要准备gpa、toefl、推荐信、sat、ap和各类竞赛的成绩。 高考生这边的沈凛、魏柯生和方好好则要准备本学期的期末考试。 地点定在姜苔家里的会客厅。 室内壁炉噼里啪啦地响着,是模拟柴火燃烧的白噪音。五个人各自占着茶几四个边,盘腿坐在蒲团坐垫上。 其中姜苔和魏柯生是在同一边,他们对面是沈凛。 抽背单词、计时写题和错题订正等一系列复习方式一一试过后,一个下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耗完。 “好累,我们玩玩游戏放松一下吧?”姜苔往后一倒,上半身就这么躺在身后的沙发上。 她穿的是件短款毛衣,这个姿势导致腰腹露出一截在外面受冻。 沈凛顺手拿过身后椅子上的空调毯,朝她丢过去。姜苔头也没抬,懒洋洋地把毯子往上盖了下。 第63章 魏柯生不冷不热地看了那张毛毯一眼,贴心地给姜苔挪了个抱枕在腰后,牵过她的手问:“你想玩什么?” “我想一下。”她手心被摩挲得有些痒,偏过头笑,“啊,你不要这样挠我!” 沈凛低睫收作业本和果盘,余光落在他们挨一起的身影那。 方好好还在和手里剥了五分钟的那颗核桃作斗争,精疲力尽地提想法:“你俩注意一下啊,大庭广众呢。话说,能不能玩点不费力气的?” 姜苔点头,一本正经地坐起来指挥道:“有,沈凛!你去把我上周网购的游戏牌拿过来。” 应桐刚帮厨房里的焦莱端来饮料,闻言问:“什么游戏牌?” 说话间,沈凛已经把牌拿来了。 姜苔打开两副牌,兴致勃勃地做详细解说:“我们玩炸金花。输了的从这堆‘心跳大冒险’或者‘刺激真心话’里抽一张。” “就真心话大冒险嘛。”应桐胸有成竹道,“我是不用抽了,老子可是玩炸金花的老手!” …… 五分钟后,姜苔指了指两堆纸牌:“你抽哪个?” 应桐灰败开口:“真心话。” 摸出一张后,由对面的方好好念出问题:“说出一个会让在座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小秘密。” 应桐摸了摸鼻子,在众人期待下叹口气:“刚开学的时候,表白墙不是老有人跟我表白吗?一天好几个。” 姜苔冷呵一声。 应桐:“那都是我自己写的稿。” 姜苔立刻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和换了位置的方好好抱在一起,互相搓着鸡皮疙瘩,喊道:“啊啊啊啊受不了!你好贱!!” 应桐对着另外俩男生耸耸肩,露出一口大白牙:“就喜欢看她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 几盘过后,接受惩罚的轮到姜苔。 她直接抽了一张大冒险纸牌,上面写着:【指定一个坐在你对面的人玩默契度挑战,五题内全答对则视为挑战成功。】 他们玩游戏时已经换了位置,坐在姜苔旁边的是方好好。 方好好看了眼对面的沈凛,又看了眼斜角的魏柯生。撑着脸,明知故问:“苔苔,你要选谁啊?” 姜苔才没有接收到她崎岖的八卦心思,下巴一抬:“我对面只有沈凛啊,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别闲着,各自出题吧!然后我们来写答案。” “一起回答吧。” 坐在那莫名少了许多话的魏柯生突然出声。 应桐一脸直男疑问:“可你又没输啊。” “……” 说完这句,就被方好好肘击了侧腰:“哈哈哈,没关系!一起参与也挺好玩的。” 主持的两个人无形中变成应桐和方好好。 一个念题目,一个念答案。 方好好:“第一题:说出姜苔近两年来,五刷过的电影。”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两个男生异口同声。 应桐看着纸牌上的答案,点头:“你俩挺厉害啊。” “第二题:姜苔每天早上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方好好念完,疑惑道,“这我都不知道,你们能知道吗?” 应桐看着答案,匪夷所思:“提示一下,姜苔苔这家伙写了五个字。” 姜苔托着脸靠在茶几上喝东西,事不关己地蹦出两个字:“嘿嘿。” 魏柯生蒙了几个字:“刷牙和洗脸。” “错了。”应桐看向另一边,“你的答案呢?” 沈凛:“下楼喝牛奶。” 姜苔打了个响指:“bingo!答对。” 她不像方好好那样细腻,没注意到两个男生之间的磁场已经有些显而易见的不合了。 而应桐也没注意到,还大大咧咧地问:“你怎么不先刷牙洗脸?” 姜苔丢了颗核桃过去:“要你管!我很多时候都是吃完早饭再去刷牙的。” “第三题:姜苔最喜欢哪个季节?” 魏柯生抢答道:“春天和夏天。秋冬很冷,她怕冷。” 沈凛不紧不慢地回答:“春天。因为家里花园里的花全开了。” 应桐在这一刻才感受到两道直愣愣望着他纸牌答案的视线,尬笑了两声:“确实是春天。” “第四题:姜苔最讨厌的海鲜食物是什么?” 这次俩人倒是都知道:“蛤蜊。” 方好好翻到最后一张:“第五题:说出姜苔的十大优点,越多越好。” 拿着答案牌的应桐把牌一甩,结束游戏:“受不了这个自恋鬼,她写着‘说的都对’!” 姜苔那双明媚清亮的眉眼弯成月牙,龇着牙笑:“说吧,我听着呢。” 魏柯生几乎都没思考几秒,挑了挑眉,如数家珍地举例子:“勇敢慷慨,助人为乐,尊老爱幼,美丽大方,抱诚守真……” “说得很好!”姜苔丢颗橙子过去,“深得我心。沈凛,你呢?” 沈凛手掌盖在茶杯玻璃上,松懒抬眼:“我想不到,也没别的词了。” 她气恼:“你怎么这样?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的优点何止十个?” “可是前面的题,我都答对了。” “那都很简单好不好!我不用想也能说出你的。”姜苔拿过那些牌,从容不迫地念答案,“你爱看bbc的自然纪录片和温子仁拍的恐怖片。起床第一件事是洗漱,喜欢的季节,呃,可能是冬天?你没有讨厌的海鲜,你什么都会吃。” 第64章 说到最后一个,她卡顿了一下:“你的优点……你,你很擅长养猫!乌龙都被你养胖这么多。” 话音落,听见女孩喊自己名字的乌龙便从茶几另一角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跳到了姜苔怀里。 “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姜苔顺势举起小猫的爪子,对着他张牙舞爪,“敢说我没优点,你今晚睡觉最好睁着眼!” 沈凛轻轻笑了下,还好脾性地回答她:“好。” 边上的方好好和应桐吃起了东西,他们注意力转移,在捣鼓那两副牌,翻着其他牌面的大冒险问题。 而无话可说的魏柯生反常地起身,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几个人一时错愕,面面相觑。 姜苔也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他:“啊?” 魏柯生没再多回应,只是面色冷淡地抿了抿唇。他腿长,脚步也迈得大,片刻后就出了客厅到大门那。 姜苔后知后觉地追过去,手里的猫咪还没放下,追到院子里喊住他:“魏柯生,你怎么了?” 冬日傍晚风大,她又只穿着室内的棉裤和薄毛衣,拖鞋还因为出来太仓促而穿反,清薄的身形在冷风里摇摇欲坠。 魏柯生回头望着她几秒,还是走了回去,站在她面前:“没什么,只是到晚饭时间了,我要先回家。” “那也哪有说一句话就直接走了的啊?”姜苔不太高兴,抱紧怀里的乌龙取暖,“他们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魏柯生捋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拧着眉:“我是有些生气,我觉得你和沈凛有点太没界限了。” 第25章 回电我 期末考试过后,短暂的寒假接踵而至。 国际部学生的假期足足有一个月,这也让姜苔和普高部只放12天寒假的小伙伴们离得更远了。 她早早就回了港城外祖母家。 外婆信佛,这段时间在山里斋戒。老人家带着她在庙里住的第三天,问她是不是住得不太习惯。 “当然不习惯,我可没有您的这种信仰。”她吃着素包子,在木栈道那席地而坐。 只是港城现在也没有朋友闲着能陪她,几个熟识的朋友已经飞去世界各地度假旅行。薄桤成今年也没有要回港城的意思,全家都打算在伦敦过新年。 外婆摸摸她柔顺的头发,哄道:“等过完年,寒假就带你去苏黎世玩玩。” 姜苔娇娇地提要求:“那要顺便去维也纳住一个礼拜,我喜欢那个城市。” “好,这次过去干脆给你在那置办个房产。”就她一个外孙女,自然千娇百宠着。外婆放下手里经书,又问道,“过两天就是除夕夜,是在家里过?” “嗯,我爹地还在澳洲出差,不过他说会回来陪我吃年夜饭。” “以前倒没见他这么努力工作。”外婆笑得意味不明,又摇摇头,“你爹地这个人,不会变通。他这么多年没再另娶,却又不来港城和我们多走动走动。” 说姜霆不会变通已经算好听,说难听点就是别扭拧巴。他那点自尊心不够他自愿来讨好岳父母家,可也懦弱地不敢和岳父母割席。 “其实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以前你们总说他不适合我妈咪。”姜苔撑着脸,眼神倦怠,“他只钟意事事以他为先的家庭主妇。所以我妈咪因为事业一忽略他,他就会不满地跟她吵架。” 外婆把她搂进怀里,笑道:“男人很奇怪吧。” 他明明起初是爱她在实验室里认真专注的模样,却又要把她娶回家,希望她只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要说姜苔和姜霆没有感情自然不可能。但父女俩从霍槿瑜去世后的矛盾越来越多,关系始终不冷不热,谈心时刻更是少之又少。 她又长期在家产盛大的外祖母家耳濡目染。 姜苔对姜霆,没有寻常亚洲家庭里女儿对父亲的敬畏和尊重,而是一种平视,甚至是俯视。 她名下在姜霆公司的股权占比很高,成年后就能自动继承成为理事会上有投票权的一员。 这些都是外祖父母早就为她铺好的路。 姜苔在寺庙待的第六天,玩腻了暮鼓晨钟,终于被外婆丢回市里。 老人家说她要是实在没人玩,就去小舅那找他家菲佣姐姐陪着一块出门。 她挫败地在回去路上翻着通讯录,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家里座机的电话。 本来是想看看姜霆有没有回来,但接通电话的却是沈凛。 她诧异:“焦姨不是今天放假回老家吗?以前都是过完年初五才会回来。” 其实雇佣合同上规定着住家保姆一般都是除夕夜当天才放假,年初三就得回来上班。 不过姜苔家里就父女俩人,对工人自然宽容些。 沈凛低声回应:“她要回老家看她女儿,不方便带上我。” 那不就是他妹妹?不方便带上他是什么意思……同母异父吗?好像这样想是合理的。 不过姜苔还是第一次听说焦莱有个女儿,脑子飞快地转:“那你——” 沈凛嗓音清清淡淡:“我春节期间不会住在这的,在收拾东西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苔冲他喊道,“你可以跟我、还有我爸一起过年啊。” 第65章 “不用了。”他拒绝道,“我会不自在,你们也会不自在。” “那你要去哪,你老家那边还有亲戚吗?”姜苔才发现,她真的不太了解沈凛的家里事,他也从来闭口不谈。 他说:“我住酒店,已经定好了。” 她不太开心,可是春节一般都是家里人在一起过,拉上他也确实奇怪。只好转了话题:“好吧,那你现在闲着对吧?” 沈凛语气平静:“嗯,怎么了?” 姜苔靠着车窗,垂头丧气:“来港城陪我玩一天吧,好无聊哦。” 他眼帘低垂:“魏柯生不在吗?” “不在,没喊他!” 上次小组复习周过后,他们就不欢而散。 谁让魏柯生莫名其妙说什么她和沈凛没界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跟他才是没界限的。 他们甚至都没有确认关系,姜苔就已经允许其他人默认他是她男友。 她允许他不经询问牵自己的手,允许他和她出去玩的时候穿情侣装,允许他们把彼此设为聊天置顶,也允许他擅自摸她的头……这么多独一无二的殊荣,难道她还不够真诚吗? 魏柯生的行为在她眼里就是:不识好歹。 这还没在一起,就已经管上她和朋友之间的正常社交,在一起之后岂不是还得管她出门穿什么衣服? 姜苔天生反骨,最不服管。 她决定晾魏柯生一段时间,等他想通错在哪了再说。 - 深州到港城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姜苔住在小舅名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是间顶楼套房。从山上到市里也差不多坐了一个钟的车,她进门洗过澡没多久,又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 从猫眼里看,沈凛背着个单肩包站在房门口。 他穿白色棒球服和蓝色牛仔裤,短发漆黑,骨骼修长高挺。五官轮廓越发立体沉静,是介于准大学生和年轻人之间的模样,清爽又干净。 姜苔给他开门,见到熟人果然开心:“有没有带我交代的东西?” “带了。”他在茶几那把背包打开,东西拿出来,“我不知道树莓色的唇釉到底是哪根,就把这个牌子的全拿了。还有你要的防晒霜、胶片相机……” 姜苔皱着眉:“可是这个是高光!我要你带眼影盘的。” 男生勾着颈,进门水都没喝上一口。手里还握着十几支口红,神情认真地解释:“你说是三个色的盘。” 她突然就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笑得坐在地毯上,毫无形象地点头:“好吧好吧,三个色就三个色。” “还有眉笔。”他很自信,“这个肯定带对了。” “胶卷只带了两盒吗?我要拍很多照片的。” “沈凛,我们等会儿去金鱼街玩吧。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港城……现在才下午2点,可以逛很久!” 难得找到同龄人聊天,她前几天在庙里憋了许多话,终于能在此时叽叽喳喳地分享,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生气。 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 姜苔正在化妆,小心翼翼地夹着睫毛:“沈凛你在干嘛?帮我接一下。” 沈凛刚从门口的客房服务员手里接过她换洗后的衣服篓,朝她走过去,看见显示屏上的备注,情绪难辨:“是魏柯生。” “啊?”她没回头,只说,“我没手接,你开扩音吧。” 电话那边的魏柯生声音有些低靡,又似乎在讨好:“苔苔,我错了。” 姜苔果然傲娇回了句:“哼。” 少年声音委屈巴巴:“不要不理我,我都已经连续五天给你发消息没收到回复了。” “我已经把你消息免打扰了,当然不会回复你!” “你好狠心……”魏柯生叹口气,“是不是还在港城?我过来陪你吧,当面负荆请罪更有诚意。” 握住手机的那只手收紧了些,沈凛只能保持沉默,心情忐忑地看向姜苔做出宣判。 她打着腮红的手顿了下,无所谓道:“算了,我有人陪了。” 魏柯生停顿两秒:“又是沈凛?” 姜苔坦坦荡荡:“是啊。” 那端听见肯定的回答,直接挂了。 她在嘟嘟声中扭头,不可置信地问:“他挂的电话?” 沈凛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收起她手机,状似无意地开口:“为什么提到我,他这么生气?” “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姜苔觉得自己现在被扣上了“红杏出墙”的帽子,更加气愤,“无理取闹!我要把他拉黑!!” 沈凛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赞同她的决定。 在姜苔换了三套衣服过后,终于选定一套白色油画风格的连衣裙。 虽说港城没有秋冬,只有春夏两个季节,但2月上旬的气温还是骤降明显,下午的天气都有些灰蒙蒙的。 在沈凛用感冒发烧流鼻涕威胁了两分钟后,她总算同意在裙子外面多加了一件宽松的牛仔外套。 在人满为患的市中心,开车远不如步行和地铁出行方便。不知道是不是年关在即,城市人流量比平时少了许多。 两人从旺角小吃街一路走来,收获满满。 第66章 章鱼烧、芝士热狗棒、草莓蛋糕奶茶、豆沙鸡蛋仔和咖喱鱼蛋……姜苔嘴挑,样样要买,样样又只能吃几口就留着肚子享受下一道美食。 沈凛吃她剩下食物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她看上新品的速度。 姜苔背着手,一身轻松地蹦蹦跳跳,让他找个清净的路口拿相机给她拍照。这里街道太窄,行人又多,免不了停下就有和人碰撞的风险。 可港岛的风都不忍吹乱少女捣鼓许久的精致鱼骨辫,淡妆粉饰过的脸蛋更加明艳,脖颈和手腕上都戴着亮闪闪且价值不菲的饰品。 她昂贵高傲,一尘不染。渴了又就回到他身前,就着他端着饮品的手喝东西。 路灯渐渐亮起,两个人的影子一高一低地并排前行。 沈凛在滴滴答答的红绿灯提醒声里,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们像在约会,这也是他的小确幸。 最后两人都逛逛吃吃,吃得很饱。 沈凛背着包,手上还拎着一份通心粉、一份凉皮和两杯彼此的果饮跟在她身侧走。 高楼大厦的某座广场中心,有歌手在义演。是张他们都不认识的港星面孔,在唱一首老歌。 “这晚夜没有吻别,仍在说永久。 想不到是借口,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粤语咬字缱绻,曲调柔和。 姜苔见他驻足听得入神,胳膊撞了撞他:“你一个北方人,听得懂粤语吗?” 沈凛摇头:“这首是什么歌?” “《月半小夜曲》。”姜苔皱皱鼻子,“老掉牙了。” 他却说:“很好听。” 姜苔突发奇想:“那我教你讲几句粤语好不好,你想学什么吗?” “我不知道。”沈凛抿了抿唇,“以前看电视,只知道那句‘我喜欢你’是‘我钟意你’。” “这句也老掉牙了。”姜苔老神在在地伸出手指头,俏皮地晃了晃。 霓虹灯牌下的光影紊乱,男生下颚和脖颈那被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喉结轻滚动,温声开口:“那你的‘喜欢’要怎么说?” 她看着他凑近了些的脸,有些分心地盯着他黑密的睫毛和冷漠又薄情的狭长眼型,定了定神:“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回电我’。” 他低着眼,喝了一口饮料:“回电我,是什么意思?” “每次分开的时候会这样说一句,是‘记得打给我’的意思,喜欢当然要保持联络啊!”姜苔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又有些别扭地开口,“沈凛,你喝的饮料是我那瓶……” 两瓶柠七外面裹着包装袋,都插上了吸管,从外观看实在难辨。 沈凛柔软偏薄的唇瓣沾上湿润,他舔了舔唇,看向刚才饮料瓶身:“不是。” “……” 姜苔尴尬地站在原地,面色逐渐羞红:“可我刚才一直喝的是左边这杯。” 他平静地说:“那就是你喝错了。” 第26章 没用也爱 回酒店路上,姜苔脑子里转着“间接接吻”四个大字。 吃东西就算了,她都是把剩下的给沈凛吃。可是饮料不同,算是她喝了他剩下的,他又继续把剩下的喝完了。 想到这里,姜苔别别扭扭的小女孩心思全然消失,转过头,腮帮鼓鼓地说:“你不准把你剩下的饮料给我喝!我不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沈凛耷着薄薄眼皮看她,凌厉五官在夜色里显得温柔不少,他眉骨轻抬:“到底是谁一直在吃剩下的东西?” “你可以吃我剩下的,反正我不吃你剩下的!”她也不嫌羞愧,还倒打一耙,“都怪你刚才没有提醒我。” 沈凛对姜大小姐的强词夺理已经习惯,淡然点头:“嗯,怪我。” 姜苔对他态度不满意:“你很敷衍,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好,怪我没有时时刻刻看着你喝东西。”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阴阳怪气!你只需要负责挤进人群里排队买吃的、提齐东西、帮我拍照片和拿着饮料随时准备让我喝而已,这都记不住哪杯是我的!” 沈凛若有所思,落在她话里的“只”字上,好整以暇地问:“那你负责了什么?” 她骄傲地仰起脸:“我当然是负责保持美丽啊,而且我不是在做你的导游吗?” 两个人把这个本该有些暧昧的问题莫名其妙变成争论,到达酒店之前,还在一来一回地吵吵闹闹。 拐弯处,一位阿婆推着装纸板的小车迎面撞过来。纸板堆得高,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视线。 沈凛手快地揽住她肩膀把人拎起来,稳稳地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姜苔人都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跟个小鸡仔似的腾空,还挪了个位置。她本能地在这种变动中瑟缩了下,也无形中贴近着他。 心口砰砰地在响,边上小车板有惊无险地吭哧吭哧经过。 “没撞到吧?”沈凛拍了拍她后背安抚。 姜苔手还本能地紧揽着他腰身,下巴靠着他微微陷下去的肩胛骨那。半靠着男生宽阔胸膛,鼻间闻到他身上清爽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第67章 “你怎么……”她试图用出一个恰当的动词,“你怎么‘提’我?我又不是什么物件。” “来不及想太多。” 他宽大手掌在一下一下地抚她背脊,是让她放轻松的方式,却让人想起他摸炸毛的乌龙时也是这个力度。 姜苔呼口气,嘟囔了声:“还好我不重。” 沈凛看她抱着自己还没想起要松手,下颌又被她发丝挠得有些痒。他脸偏开一点,喉结滚了滚:“是不重,你应该多吃一点。” “你懂什么。”她缓过来,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我这样的身材很好呢。” 沈凛垂着黑眸,下意识接话:“嗯,知道。” “……” 他当然知道,又不是第一次抱她。果然在这一句过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互相默契地联想到一些场景,以及刚才心脏贴得有多近。 姜苔那双明亮漂亮的乌眸胡乱转几圈,闷闷地往前走,步伐都迈大了些,余光却偷偷往侧后方看。 少年清隽的脸上一如既往平静镇定,只是后耳根也肉眼可见得有些红。 - 霍家小舅从沈凛进她套房的那一刻,就已经有身边人告知他身份。霍家的长辈们不管是对沈凛,还是之前来过的魏柯生。只要是能陪着姜苔的合格玩伴,他们都表示了无声,且不出面打扰小辈游玩的欢迎方式。 【belly:你把你手机里拍了我的照片发给我。】 【belly:图片/图片/图片】 【belly:我也有帮你拍,好不好看?】 姜苔把信息发过去,并没有立刻收到回复,猜他应该是在洗澡。她打算发条新鲜的日常动态,打开相册,挑挑拣拣准备凑个9宫格。 翻到沈凛在金鱼街的照片时,她顿了一下。 身后是满墙的透明水袋,装着游来荡去的金鱼,老旧街道上人来人往,这一瞬间的烟火气却变淡。 少年微微勾着颈脖在看金鱼,眼神专注,尾睫密密地拓在眼睑。神情一如既往淡漠,锋利的下颌到锁骨那落了一束灯光。 他看着疏冷又淡薄,站在那像和整条街道融成一道陈旧的景。 这样的画面停留在胶片相机的镜头中,被定格。 沈凛和焦莱其实长得不像,焦莱是清汤寡水的秀丽五官。他却是浓眉鼻挺的,轮廓分明,连骨相都比寻常男生更优越。 他生得很好看。 这一点,姜苔比谁都清楚。她从小到大都有些颜控,却从来没吐槽过沈凛的脸。 可她之前一直是用看身边人的目光去看沈凛,只会注意平时彼此之间的交际,不会把重心放在他的外形上。 但或许是沈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长得挺拔高大,介于一个年轻男人和大男生之间的基准线上。 而她也已经到了会用看异性的眼光去欣赏他的年纪。 就像,她也同样欣赏着魏柯生一样。 就在这胡思乱想里,姜苔编辑动态把照片发了出去。不过,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九张照片里,沈凛的单人照占了三张,金鱼街拍的那张还占着c位。 这样可以的吗? 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姜苔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魏柯生。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不认为自己和沈凛的相处如他所说的“过界”…… 但是为什么看着这条动态会心虚呢? 魏柯生会不会更生气? 小魏子对她和沈凛有误会,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在气他? 一连串疑问在脑袋里晃来晃去。 她觉得这些苦恼于自己而言太陌生。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苔把这条动态仅自己可见了,重新编辑了一条。新的动态里只留下一张沈凛和她在金鱼街的合照,放在了最后。 可自己的心潮起伏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越演越烈。 她不可自控地又想起了今晚他们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喝的同一杯柠七,用的同一根吸管,翻着相册里为数不多的几张让路人拍的合照。 沈凛不爱看镜头,总是在看她。 感觉脸和后脊都很热,姜苔掀开了被子,把空调调低了些。她思来想去,立刻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好友:“好好,我有问题要问你!” “等会儿,我看见你你和沈凛在港城啊?”那边的方好好也正躺在床上,一边滑动屏幕,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这样看他真的好帅啊!天天和他在同一层楼上课,差点忘了他这张脸的杀伤力,你俩简直像是在那拍校园偶像剧的明星!” 有点夸张了,姜苔眨了眨眼。 不过这个花痴程度和她刚才好像也不相上下,这说明她的反应是正常的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方好好翻完照片,点了个赞,这才回过神看向右上角在小屏幕里的她,问道:“你说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姜苔摇头,咽下情感旖旎的疑惑:“好像……没有问题了。” 方好好没有问到底,只是揶揄地笑:“看吧,明明你和沈凛出去玩也能玩得很开心!” 虽然隐约知道好友在暗示些什么,但姜苔此刻脑子还是有些乱糟糟。 第68章 她不愿意想得太复杂,只无所谓地说道:“那是因为我自己就是开心果啊,跟我一起玩的每个人都会很开心!” …… 沈凛从浴室出来时,床对面的电视机换到一个电台频道,盖住了手机消息的声音。 因而他看见姜苔消息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把相册里的照片发过去之后,他刷到了姜苔发的朋友圈,那是一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动态。 别人有的,他也有了。 沈凛把那张合照保存下来,反复放大看了许久。 爱也没用,没用也爱。 - 从港城回去后,隔天就是除夕夜。 但姜苔却在这天上午才接到姜霆打来的电话——南半球是夏季,澳洲突发大型山火,浓浓黑烟弥漫天际,被当地新闻称为“黑色夏季”。 当地航班受到影响,机场临时关闭三天。 她当然生气,还带着起床气,兴师问罪的语气:“为什么你现在才跟我说!今天就是除夕夜了!” “……爸爸不是故意的,吴秘书前天晚上还以为从阿德莱德开车转去墨尔本机场赶得及。但烟雾太大,公路也暂时被封了。”姜霆那边的声音也有些抱歉,小心翼翼地和她商量,“这样,我让张叔给你订餐?或者我给你大伯他们打电话,你去大伯家和译元他们一起过年?” 大伯家在隔壁市,等于要她驱车至少3个小时,只为了过去吃顿年夜饭,而且张叔今天也是该放假的。 姜苔屏气两秒:“算了,我还不如去外婆家吃!” 她径直挂了电话,搜了一下澳洲本地新闻。山火影响确实很大,涉及了当地多个州。 与此同时,银行卡发来消息。 是为了表达歉意的姜霆给她转了一笔压岁钱,并留言道:【最多到年后天,爸爸一定赶回来陪你走亲戚。】 姜苔没回他,她也并没有真的想回港城过年。年初四,她本来也要去外婆家,也和外婆约好了在初五一块飞去瑞士度假。 诺大的别墅里安安静静,她趿着拖鞋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找了一包吐司,丢进多士炉里。 再配上一罐蔓越莓酱,囫囵吃起了今天的早餐。 拿着手机划了又划,姜苔看见沈凛刚才发的一条朋友圈:他拍了一张穿着喜庆红马褂的乌龙,小猫趴在酒店窗口那,好像也在为迎接新年做准备。 没思考第二秒,她给沈凛打电话:“除夕快乐,你在干什么?” 男生似乎也刚醒没多久,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些懵懵的倦意,有些诧异:“嗯……正要去给乌龙换猫砂。” “你把乌龙带回来!”姜苔坐在高脚凳上,抿了一口牛奶,仿佛找到新乐子,“你来陪我过除夕吧,我爹地回不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凛沉默两秒,点头:“好。” 反正他们都是一个人,凑在一起还能彼此陪伴。 姜苔觉得这个决定挺划算。 - 沈凛拎着乌龙过来时,院门没关,他进到屋内也没惊动谁。半开放的厨房料理台那,姜苔正在给两块牛排做解冻。 姜苔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小熊睡衣,袖子撸起来。头发在后面挽成一个懒洋洋的丸子头,几缕发丝落在颈侧。 她一边不熟练地用厨房那的ipad播放教程,一边调试着烤箱温度。 “我来吧。”沈凛远远地放下猫笼,走过去接她手里的胡椒粉,“听见座机在响,你去接电话。” 估计这个时间,也只有家庭里其他亲人会打电话来问候,他并不方便接。 “好。” 姜苔回头看他一眼,放心地交给他,去了客厅。 出乎意料的是,打电话过来的是魏柯生。男生还有些紧张,大概以为接通的会是长辈。 姜苔听见他声音后,愣了下:“你为什么要打座机电话?” “你把我拉黑了啊。”魏柯生显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苔苔,我想了想,之前是我想太多了……你和沈凛认识这么久,就像你说你家里那个干了很多年的保姆一样,都能算半个亲人了,让你和他保持距离确实不合理。” 男生不是心细的性格,但此刻聊起心事来却很认真,态度诚恳地认错。 姜苔听他这语气,没出声打断。 事实上她是有些生气,只是,她并没有如他想象得那样,格外在意和他吵架的这件事。 对面的魏柯生还在侃侃而谈,推心置腹。 姜苔却在乌龙跳到她腿上的那一刻分了心,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会因为拉黑魏柯生就把他整个抛在脑后。 可如果拉黑的是沈凛,她第二天就会憋不住找机会和他故意吵架。 为什么呢? 她明明是更喜欢魏柯生的。 “你不用再道歉啦,可能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吧……但我真的不喜欢被人管太多。”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沈凛已经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的看着她。 那边的魏柯生不知道又回了什么,但是把姜苔逗笑了。 第69章 女孩一手心不在焉地卷着电话线,一手撸着乌龙的下巴。才承认错误没几句,明亮狡黠的眼里又满是恃宠而骄地质问:“嗯!你都不相信我,你到底还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沈凛低敛着眼,停滞不前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又回了厨房。 第27章 看不出来吗 姜苔和魏柯生在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聊天中,和好了。甚至确定了关系,俩人比之前更亲密无间。 这点,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从魏柯生一个下午在五人小分队的群里狂发新年红包庆祝,和正大光明喊着姜苔宝贝就能看出来。 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他为此在小群里庆贺还不够,又去年级大群里狂下红包雨。 【应桐:疯了这哥们儿?】 【方好好:我已经把下学期的生活费从抢红包里抢到了,咱们学校有张柯生、吴柯生、王柯生吗?一起谈了吧@belly】 【魏柯生:?方坏坏,大过年的少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 姜苔吃过一份午餐披萨,刷着手机,在屏幕这边笑得不行。 她发了一个表情包表示“已阅”,又听见乌龙跑进厨房捣乱,撞落一地果蔬盘子的声音。 姜苔陡然被惊到,朝那看过去。 厨房对着室外的那道窄窗大开着,蒸汽腾腾上升。午后金黄色的夕阳投在干净的瓷板上,折射出几道不太真实的光晕。 沈凛穿着一件很容易被弄脏的白色卫衣,锁骨线条泠冽,长腿到腰胯那都高于料理台台面,显衬出优越的比例。 视频里的做菜视频还在播放,他躬身将地上的碟盆捡起来,放进要洗的水槽里,并做了一个让乌龙出去的手势。 可沈凛的态度实在太温柔,而乌龙又是一只很亲人的小猫,非但没走,还扑过去抓落在他裤脚上的那缕阳光。 姜苔走进厨房,抱起乌龙丢出去:“我来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今晚不出意外是要吃西餐了。 沈凛摇头:“快好了,你去冰箱里挑喝的东西。” “好吧!” 她心情不错地转了个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沈凛负责准备晚餐,姜苔去换了一套居家的毛衣长裤,在会客厅百无聊赖地转了转。突然灵光一闪,她把花园里靠着墙的那张木桌子给收拾了一下,搬了两张椅子出去。 颇有仪式感地弄完,她又蹬蹬蹬跑过来,手里举着三罐香薰蜡烛,扒着厨房门框:“沈凛,你喜欢柠檬味道、玫瑰还是无花果?” 他在清洗餐后的草莓,抬头看一眼:“都行。” “不行,你总是‘随便、都行’。”姜苔哼哼唧唧,纳闷道,“这不是可以选的吗?” 沈凛:“你喜欢哪个?” “我在问你喜欢的!” “玫瑰。” 姜苔嘟嘟囔囔转身:“那不还是我喜欢的嘛。” 恐怕没有谁的除夕会像他们那样安静,只有两个高中生在家,颇有“小鬼当家”的趣味。 而沈凛也将晚餐端了出来,他忙碌了一个下午的成果:有两份牛排,一锅鸡汤,一锅热卤菜和两份沙拉。 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两个人吃也绰绰有余。 餐桌上冒着热气和香味,后花园里的晚风徐徐吹拂着,乌龙在枯黄的草坪上撒欢,姜苔在给两个高脚杯里倒果汁。 沈凛坐在她对面,帮她切好牛排后递过去,犹豫道:“我第一次做,不能保证味道。如果不好吃,我可以再去煮两份意面。” 调的温度是烤了全熟。 但火候把握得刚刚好,嫩中带点焦。 姜苔叉起来,咬了一块,竖起大拇指:“好吃诶!你是不是有练厨艺?这个汤也好喝,鸡肉也煮得很烂。” “我什么时候煮得很难吃?” “可是之前你只会做简单的菜,今天都挺有难度的啊。” 沈凛淡声:“你之前说我做饭没有我妈好吃。” 她完全没印象:“什么时候?” “就是说了。” “好吧。”她哈哈大笑,拿手机给这一桌拍照,边说道,“但你现在进步了。假以时日,肯定可以超过焦姨!” 沈凛不置可否。 但看她吃得开心,他唇角也微微上扬。 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吃得轻松也毫无拘束。姜苔饭后还接了好几个电话,也时不时在玩手机回复消息,领红包,互发新年祝福。 比起她的热闹,沈凛的手机却很安静。 他几乎没怎么看社交软件,也知道不会有其他亲人发来消息。他在厨房把碗碟收拾完,就抱着要剪指甲的乌龙坐到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各干各的,彼此都自然到像是在一起生活很久。 冬季的日暮过后,黑夜很快降临。 姜苔脑袋上的那盏廊灯亮起,身上多了一块毯子。她抬头,沈凛端来洗好的乌梅、樱桃。 “吃不下了,好饱。”姜苔裹了裹毯子,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她把手机放一边,抱起鞋边的乌龙,“我们在这坐会儿,可以等等看有没有人放烟花。” 正对面没有其他高楼建筑遮挡,是空旷的高尔夫场地。 沈凛点头,坐在她旁边。 第70章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桌子,姜苔手肘抵在桌面上,随口问道:“那你之前没搬过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深州过年吗?” 沈凛:“嗯。” 姜苔斟酌措辞:“焦姨每年新年都要回去看她那个女儿啊?” “只有年底才有时间。”沈凛黑漆漆的瞳眸望向远处,神色沉静,“她前夫很早就另娶成家,那家人也不太喜欢她去看孩子。” 她迟疑:“你家里人是很少吗?过年也不用回去走亲戚?” 那得追溯到很多年前,沈母还在世的时候,家里经常因为沈东石吃喝玩乐欠下不少钱。久而久之,亲戚自然也不愿意和这种家庭来往。 这些年,焦莱从来不让他回鞍岭。毕竟沈东石早就出狱,就怕这种祸害还想起一个儿子远走他乡。 况且母亲过世时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沈凛也不知道如果真的碰到沈东石,他会做出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贫贱夫妻百事哀,穷苦人家多灾祸。 而这些,都是姜苔这样的出身永远接触不到的底层苦难。 “很少,久而久之没联系就都断了。” 他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沈凛对她家里的事儿基本都一清二楚,但她从来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比如他闭口不谈的父亲,之前也没提过的“妹妹”。 姜苔苔也不想再问,她有时候很自私。必要的时候,她不希望自己有太多同理心,也害怕那是她安慰不了的意外。 她低着脑袋看手机。 过了会儿,沈凛的手机震动了声。 他迟疑地解锁,划到置顶的消息页。点进去,看见姜苔给他发了一个新年红包和一个小猫表情包。 姜苔见他看过来,顺势举起乌龙的猫爪朝他挥了挥,笑得俏皮娇憨:“压岁钱红包!今天我收到了很多,所以分你一个。” 沈凛那双濯黑的眼眸就这样紧紧盯着她,薄唇轻抿,瞳仁中仿佛有波光浮涌。 俩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视,她也在这样沉甸甸的注视下慢慢收了笑,心口莫名地砰然跳动着。 静默诡异的除夕夜气氛被远处一道轰然升起的焰火打破。 “哇,真的放了!”姜苔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嗓音清甜,“我们蹭到了别人的除夕夜烟花。” 沈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侧脸,黑眸里的黯淡被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点亮。 本来彼此都没有要守岁的打算,可是在接二连三的礼炮烟火声中,也根本睡不着。 乌龙大概是被这种新年庆贺声吓到,乖乖地趴在姜苔腿上一动不动,缩进她的毯子里。 她突然开口:“沈凛,我感觉我爸爸又有女朋友了……” “你猜的?” “嗯,他前段时间都不怎么在家住。”她依然仰着脸看向远处,声音平静,“有时候,我感觉我们是相似的。你看吧,你没有家人一起过年,我也没有。” 沈凛垂睫睨她:“你在难过吗?” “没有,我不想因为别人难过,只是很开心今晚有你陪我。”姜苔转过来,在桌上撑着小巧尖细的下巴,“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感受。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的这些年都很安心,好像有你在,我就永远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 姜苔的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很热闹,真心想取悦她的人也会有很多。只是时时刻刻都留在自己身边的、她一回头就能找到的,只有沈凛。 他面容平和,静的像一潭水,身后是绵延枯绝的灌木丛。整个人骨骼修长挺拔,就算坐着微躬背也不显得颓懒。 姜苔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上次看他打拳击赛的时候,台下有个别女观众还在对他的对手喊话,说“别打他的脸”。 她被这份回忆逗笑,又往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唇间过了一遍他的名字:“沈凛,凛冬……你老家那个城市在冬天是不是会下很大的雪?” “鞍岭?”沈凛偏首,把桌上果汁杯给她推过去些,“下过暴雪。” 姜苔抿了一口葡萄汁,迷迷糊糊地回想:“有点想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很干净。这里就从来不下雪。” 她其实很怕冷,也没正儿八经在下大雪的城市待过。 欧洲倒去过很多次,但常待的是瑞士北部和南意。就算是去北欧的挪威,也是挑夏天去,只剩山尖上还遥遥地剩些雪粒子。 沈凛听出女孩嗓音里的困倦,声音也放轻些:“雪很脏,化了就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夜风越来越冷,她睫毛抖动:“你不想家吗?” “很久没回去过,不怎么想了。”男生喉结到下颌的弧线被烟火照亮,冷清的鸦羽低垂,看向她半阖的眼,“苔苔,回房间睡。” “房间没有这里好睡……等我睡着再回。” 姜苔困乏地彻底闭上眼,感觉到毯子被拢紧,腿上的乌龙受到惊吓跳了下去。而后整个人腾空,被抱起来。 因为是熟悉的体温,她并没有睁眼,只是还黏糊不清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沈凛脚步顿了下,低眸看着怀里那张柔和的脸:“新年快乐。” 他们认识6年,这却是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71章 - 年初二,姜霆果然就回来了。他在机场带了不少伴手礼,还买好一箱子考拉、袋鼠的玩偶。 都是姜苔会摆在房间沙发上的礼物,自然没再和他计较。 年初三,焦莱倒也提前回来上班了。 才一周不见,她精神焕发,一大早就在花园里倒腾来年春天要种下的绿植。见到露台那伸懒腰犯迷糊的姜苔,还朝她招招手:“苔苔,起来了。” 姜苔揉揉眼睛:“焦姨,你身上是过年的新衣服吗?” “是啊,新年新气象。”焦莱边说着,边摸了摸脖子上罕见的名贵丝巾。又喊道,“阿凛这两天还在酒店住。但他刚才搬来两盆迷迭香,我给你养在后花园那了。” “哦。” 她怔了几秒,才发觉自己在笑。 这栋别墅占地面积大。 但不是指室内,而是室外花园占比大。 霍槿瑜生前是生物学家,她在家还弄过一个水培室。后来工作忙了,水培室变成了归纳房。 里头的苔藓球植物,什么垂丝茉莉、流泉枫、马醉木这些也就都被焦莱搬了出来。 这么多盆栽和碟子器皿从来没空过,每年就这么换水、换种子养着。 花园要时常打理,房子要有人味,屋内外的绿植才能越长越好。这也是这么多来,姜霆常年都和姜苔住在这个家,没搬去更大点的房子的原因之一。 今晚来家里做客走亲戚的是大伯一家人,约好过来吃晚饭。 姜苔在手机上和堂弟姜译元寒暄完,问过大伯今年的身体状况,得知不能喝酒,就从地下影音室里走上来。 本来想去厨房和焦莱交代一声,却没料到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靠着地下室楼道的主卧传出一道女声。 “不是把羊毛衫都放在这了吗?怎么不穿上,当心受冻。”女人语气亲昵顺从,像在哄孩子,“再冻上进医院可怎么办。” 姜霆笑声爽朗,在布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中开口:“冻着了不是还有你吗?明天我陪苔苔去港城,她要和她外婆去度假。后天我自己回来,你去城西那套房子等我。” “好,那我跟阿凛说我请假去体检。” …… 主卧里的那道女声,是焦莱。 一来一回的对话足够亲近到让人察觉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姜苔觉得难以置信,呆滞地愣在原地。听着这段交流,不难猜出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 她想过姜霆这段期间有了新的女伴,却唯独没想过会是焦莱。他们居然就在她眼皮底下暗通款曲,就在这套房子里私下勾结。 【沈凛:早上把乌龙送回来了,你记得给它喂水。】 手机轻微震动,姜苔看着那条信息迟迟没点进去,又看见另一条新消息挤上来。 【魏柯生:宝贝,猜猜我在哪?】 【魏柯生:今天来走亲戚,他们搬新家,就在你家隔壁楼盘,你在家吗?】 - 魏柯生发这条信息的时候,人已经到姜苔家里小区的大门口附近。他本来也是碰碰运气,毕竟大过年的,谁也说不准要去那走亲访友。 但没想到会看见姜苔从石径路那直接跑了出来。 她还穿着双毛拖鞋,身上轻薄的睡衣都没换下,只披了件外套。蓬松的长头被风吹得凌乱,鼻头有些红,像是从家逃离出来的小公主。 他前一秒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小亭子里,下一秒赶紧站起来。 “怎么了?”魏柯生紧张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热源传递过去,开玩笑道,“见到我这么开心啊。” 姜苔走近两步,脑袋埋进他胸口,喉咙里憋着哭腔:“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骗子,好虚伪……我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魏柯生这才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慌张地拍拍她背:“谁啊?你先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姜苔哽咽:“沈凛他妈妈,和我爸在一起了。” 多滑稽,保姆攀上了男雇主。 任谁听到都要震惊。 魏柯生也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搂着怀里的女孩一时语塞。他替姜苔气愤,又觉得讽刺,冷冷开口:“母子俩都够蹬鼻子上脸的。” 姜苔抬起头,眉心蹙紧:“你在说什么?” “看不出来吗?”魏柯生一脸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在说出下一句话时,神色暗沉下来,“沈凛他喜欢你。” 第28章 你爱养不养 魏柯生和姜苔一起去了瑞士度假。 沈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从酒店搬回来。寒假还剩下4天就结束,他想趁着还没开学的时间找找出租房,高考结束就能立马搬出去住。 这样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会方便许多。 “不知道又在和她爸吵什么,苔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小公主的性子太恶劣,从来学不会尊重先生!明知道他有高血压,现在工作又越来越忙,还生怕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难得出太阳,焦莱把家里所有窗帘都清洗了一遍。她和小区里其他家里的保姆不怎么相熟,有话也只是趁这个时候和孩子唠一唠。 “不过这也怪她外婆家那边,不知道天天教她一些什么和自己亲爹离心的招。不让姜先生续弦,又——” 第72章 沈凛在一旁帮忙拉着晾晒架,打断道:“您不是很喜欢苔苔吗?” “你这话说的,我说她两句而已,难道就是不喜欢她了?”焦莱嗔怪地说,“我对苔苔,比我对我家满满还好呢。” 满满是她和前夫生的女儿,比沈凛小6岁。焦莱20岁那年嫁给前夫,22岁生了这个女儿被离婚,又被夫家抢走抚养权。 也就是这一年,她来到姜家任职。 彼时姜苔才5岁,长得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就算有点小脾气都无伤大雅,谁能不喜欢如此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焦莱那时初为人母,却没法把亲生女儿留在身边,所以是把姜苔当自己女儿带的。姜苔再任□□哭闹,在她眼里也都不要紧。 流露真情实感,大家都看在眼里,当初才会被姜家夫妻觉得她带小孩很尽职。 聊起自家女儿,焦莱又要感慨:“苔苔命最好了,娇娇贵贵的还不知足。不像你和满满,生在我们穷人家,要吃多少苦啊。” 沈凛眼帘垂下,平静反驳:“命好就该父母双全。” 他比谁都懂失去至亲的感受。 “姜苔的母亲是有点可惜了……”焦莱轻轻叹气,话锋又转,“但她哪里可怜?她外祖家给她撑足了腰,她在家都能在先生面前作威作福。” 沈凛皱眉:“您以前不喜欢聊别人家里的事。” 焦莱拍拍他肩膀,语气老神在在:“是你不爱听吧?一转眼,我们家阿凛都长这么大了,还有4个月就高考,也要离开我了。” “我上大学的话,应该会去京市。”沈凛犹豫地开口,“您有没有想过和我一块过去?” “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学费生活费都攒够了,还可以帮您在那租个房子,而且京市的家政雇佣工资也比这里要高。”他想了想,“或者您不想上班也行,我趁假期多赚点钱。” 焦莱突然感慨地看着他:“阿凛还是孝顺。我还总怕你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就不管我了。” 沈凛:“您是我养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不会不管您。” 他们私下其实很少以母子相称。 沈凛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只有18岁。焦莱和沈母是同一个镇上的好友,但她比沈母还小两岁,比沈凛也就只大16岁,今年不过才35岁。 年龄差不大,又非血缘关系,他们连同一个户口都上不了。之所以在外人面前喊焦莱一声“妈”,也只是图个生活上的方便,免得要被问来问去。 焦莱听着这话,不免要感动:“养育之恩……我哪有怎么养你呢?这些年来,你的学费全靠你争气。生活费也就在刚开始那两年给过,后来你又总说自己有钱。” 沈凛诚心道:“喊了您这么多年妈,您就是我妈。” 一块搬去京市这件事,焦莱没有一口拒绝,而是说会考虑:“你先要好好考啊,上个好大学什么都会变好。我们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除了伺候人其他都不会做,你要争气!” 男生身型疏落,不卑不亢道:“我知道。” 其他人眼里的高考结束,是青春落幕。可对于沈凛来说,高考结束后,他能自己主宰、改变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他期待自己成长得快一点,离自由和姜苔都近一点。 - 2月份的苏黎世,雪已经在融化。山上树木还是光秃秃的,街道萧条,北风萧瑟,称得上是瑞士风景最丑的一个季节。 不过这些在少年少女的初恋甜蜜氛围里都能被忽略。 姜苔没有怎么发动态,她的照片、视频几乎全出现在魏柯生的朋友圈里。 苏黎世美术馆里,暖灰暗调的墙面上镶嵌黑金色的文字。姜苔穿着一件及膝白色大衣,长到膝盖的靴子,灰色围巾遮了小半张脸。 她站在巨大透明的玻璃窗旁边,乌黑长发被阳光笼罩着,衬着白皙皮肤清透一片,整个人精致又柔美。 她和外婆在老城的伏尔泰酒馆里分享同一份马卡龙,祖孙俩带着同一款式的贝雷帽子;她戴着墨镜坐在小火车的靠窗座位上酷酷地比耶,不耐烦地摆臭脸;她和魏柯生在暴雨下坐着过山车,一起对着外婆手中的摄像镜头挥手。 她过得很开心,每天都丰富忙碌到没时间回沈凛的信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他发的乌龙照片。 2月底,高考生们早就开学,黑板上写起来倒数百天的字号。 国际部的学生们的紧张氛围却已经结束,毕竟大多数美本、英本的常规申请截止日期都在3月之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苔才不急不缓地回了国。她每次出门玩都必带当地特产,有时候就算来不及也会在机场买几份伴手礼。 这次也不例外,巧克力、冰箱贴、木雕玩具和国铁表。分给几个朋友时,是在朗御举办成人礼那天。 也是高考生们难得放松的一天,大家都能趁典礼没开始前自由活动。 几个人悠闲地坐在操场的空地那。 这几天冬雨过后就是惊蛰、春分,泥土里一股蚯虫翻新的气味。 方好好掰着巧克力,眼下是熬夜的乌青,打着哈欠:“你们在瑞士玩了很久吧,魏柯生相册里的照片是不是有上千张了?我朋友圈都被他刷屏一年了。” 第73章 魏柯生伸手敲她额头:“方坏坏,你别总这么夸张。” “这饼干不行,太干巴了。”坐在他们之间的应桐熟练地缩脑袋,躲过攻击,又捣鼓那块瑞士手表,“姜苔苔,怎么都没见到你发几组图啊?” 姜苔叠着膝坐在一旁,安静地分发冰箱贴,表情寡漠:“小魏子不是都发了吗?我没什么想发的。” 魏柯生揉揉她脑袋:“就是,你们平时看我动态就够了!苔苔玩得很专心,没空在朋友圈营业。” 方好好“切”了声:“你的意思是你天天营业,是因为你玩得不专心?” “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魏柯生作势撸起袖子,“怎么专来当我的杠精?” 眼看着这俩又要吵起来,应桐伸手喊停:“什么时候庆祝一下呗?我已经收到4张大学offer了!” 魏柯生指了下姜苔:“我们苔苔收到7所大学的offer,这都还没开始炫耀呢,等你俩梦校的offer都下来了再说呗。” 国外本科申请可以一次性投递多所大学,有保底的,也有稳妥的,自然还有冲刺的。 整理材料和备选学校这些事,大家都早在过年前就交给了留学中介处理。 应桐的梦校是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其次是华威大学。这两所大学录取通知的结果都至少要到5月中旬才会公布。 而姜苔虽然也收到不少美本的offer,但她最想去的加州艺术学院也是走的常规申请,官网上给出录取结果的时间发布是在今年4月下旬。 也就是说,都还不能提前开香槟。 “干脆等我们一起考完吧。”方好好嚼着巧克力,提议道,“高考完,不管我们考得怎么样,先去玩一礼拜?” 应桐:“赞同!去海边!” 魏柯生举起姜苔的手:“我们也赞同,去度假山庄!” “怎么又有新的分歧了?”方好好不解地看看左边两方不同的建议,又看向右边形单影只的沈凛,“沈同学,你呢?你觉得是去海边还是去山里好?” 沈凛一直只是坐在旁边,没有怎么参与这个话题。 提到他,几个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姜苔也不例外,像是回国以来,才头一次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她今天穿着条长到脚踝的黑裙子,上衣是件利落的皮衣外套。长发扎成高马尾,清爽又扎眼,连带着那双乌眸都有股锋利疏离的美。 沈凛下意识看向她,见她那只手还和魏柯生握在一起。他眼睫微垂,眸光落在别处,给出一致的答案:“山里吧。” 上课的铃声响起,音响播放器里传来副校长组织大家进大礼堂的声音。 魏柯生和方好好是今天被选中代表高考生里要上主席台演讲的人,连忙起身。 应桐也跟着过去,掏出手机:“我看看国际部负责演讲的是谁。” 方好好拉他往前走:“是唐泛雨!” 沈凛也正要跟在身后一起离开,但被落在最后磨蹭着收拾东西的姜苔喊住:“等我一下。” 他躬下身,帮忙把地上纸皮垃圾捡起。清薄眼皮松耷着,开口问道:“有看我的信息吗?” “没看。”姜苔轻描淡写道,“不好意思。” 她的冷淡来得突兀,但刚才坐在这里的大家又都能看出来她或许是在倒时差,只是有些累。就没人在意她的这份不寻常。 沈凛指尖往掌心里蜷了蜷,佯装轻松地说:“没关系。只是找好了6月份会收养乌龙的主人,以为你会想了解。” “是吗?你高考后要把它送出去?”姜苔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对,你去京市上大学了,应该没多余的时间照顾一只猫。” 沈凛扭头:“如果……你喜欢它,要不我……” 姜苔径直打断,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它?我喜欢它又怎么样,你会把它留下带去京市吗?” 他脸色有些怔然。 “可是那也和我没关系啊,我又不会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又不是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她对男生黯淡的黑眸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一只猫而已,你爱养不养,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凛唇角微扯,点点头:“嗯。” 他想她此刻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说话带刺儿。但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并不是像往常一样被迁怒,而是成为了泄愤的主要矛头。 后面这一路就识趣地没再多说话。 一直快走到热闹的礼堂阶梯下,姜苔突然说:“我不想进去了,我们去玩吧。” 沈凛错愕:“现在?” “反正今天下午也没课了,不就是办这个无聊的成人礼吗?”姜苔手插兜里,蓦地又笑了笑,“你翘课吧,陪我去游乐园。” 沈凛对她阴晴不定的态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已经停住脚步。微微凌乱的额前黑发在低头看她时,戳着硬朗眉骨。 他大概是还想说些什么,比如不能翘课这些俗套正经的道理,这毕竟是沈凛一直以来都在她面前该有的形象。 下一秒却被姜苔直接拉住袖子,扯住,走往校门口方向。 她口吻里的百分百确定中,又带着点几不可察的讽刺:“走吧,我知道你会陪我的。” 第29章 不如你陪我玩吧 第74章 少女的脸恍如初春多变的天气。 前一秒,姜苔还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坐上开往市游乐园的公交车,下一秒又板着脸说车窗外的太阳好晒。 她不愿意起身换位置,沈凛只好站起来背对车窗。高大身影挡住晒在她脸上的刺眼阳光,只为她能暂时满意。 没有人能完完全全洞察公主的心。 她有太多理由过得快乐,但也随时会有不满意。 比如拆盲盒总是拆不到喜欢的玩具,比如今天画画怎么也没画出想要的风格,又比如家里那位姜总有哪里惹到她生气。 沈凛对姜苔的变化无常已经习惯。 她不想说原因的时候,他也向来是顺着她心意。只需要安静陪在她身边,直到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下午两点多,公交车上的人寥寥无几。 但姜苔位置后面却有一对母子,从上一站上车后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男生大概9岁左右,一直缠着他妈妈再讲一遍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 他妈妈显然一路上也疲惫,有些无奈地安抚:“不是才讲完吗?怎么又要听?” “就要听就要听!快点讲!”小孩子蛮横无理地摇晃母亲手臂,两条小短腿还一个劲地踢前面座椅,“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然后王子找到了她,然后呢?” “妈妈,然后呢?然后呢!你给我讲啊!王子怎么样了?” 噪音3d环绕在耳边,姜苔只感觉自己坐着的后椅背也被一下一下地踢踏着。她整个人本来岿然不动,表情麻木,却被迫地在颤抖。 在第五遍“王子怎么样了”的问话之后,姜苔倏地站起来,猛拍了一下椅子,暴躁开口:“王子是个变态,公主都死了还亲她,他俩之前都不认识!听完了吗?” “……” 小男生惊愕不已地看着她,下一刻就直接撇嘴哭出来了。 循环重复的噪声变成了“呜呜”叫,带孩子的那位母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指责道:“你这学生怎么回事儿——” 姜苔面无表情和女人对视:“我怎么?” 她身后还站着个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男生。两个人的表情缺乏时都有些冷淡,气质神色也是不好惹的。 沈凛双臂抱在胸口,侧身斜倚着车窗。他个高挺拔,宽肩窄腰,漆黑的眸光隐隐带着压迫感,脸上又是淡漠的无所谓。 站在姜苔身边就像个保驾护航的冷脸保镖。 女人在对方凌厉逼人的气势下噤声,悻悻回过头去安抚哭嚎不停的宝贝儿子。 正好前方到站,车门开了。 姜苔走之前还要不满地说一句:“吵死了!” 沈凛捡起座位上她落下的小包和外套,跟着下车出去。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游乐园门口并没有节假日热闹,排队检票的人也没多少。 沈凛刚才在车上已经用手机买好了票,他手里还拿着她的外套,递过去:“你先穿好衣服,风很大。” 姜苔躲了一下,唇角傲慢地扬起:“我不冷。” 沈凛垂落眼帘,手背碰了碰她冰冷的脸颊。体温的差异让他蹙眉,有些强硬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力气这么大,真强势起来,姜苔根本挣不开,只能被他捏着手腕乖乖套进两条袖子里。 “可以发脾气,但是不能生病。” 偏偏他语气还这么温和,好像能原谅她的一切无理取闹。 姜苔不满地乜他。 沈凛却只当她还在和惹她不开心的事情闹别扭,把她外套里夹着的头发从贴着的侧颈拎出来,骨节分明的长指又捋了捋她遮住眉眼的碎发。 她“啪”得一声,毫不留情打开他的手:“不准摸我头,我还要长的。” 这一下力道不轻,直接把他手背都打红了。 姜苔视而不见地转身,往检票口走。 沈凛低眸,瞥了眼自己那只被拒绝的手。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们是在大摆锤那走散的。 因为中途姜苔说要吃零食,想喝热奶茶。 沈凛买好匆忙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他往边上找了一圈,游客不算多的游玩项目处,依旧没有她的人影。 他怕热饮被风吹冷,将奶茶裹在外套胸口处,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姜苔坐在不远处能当成完美障碍物的岩石那,就这么冷眼旁观男生形单影只地站在寒风里,一遍遍地拨她手机号码。 确认一直是无人接听后,沈凛坐到一旁的长木椅上,安静地等了近十分钟。 他身上还穿着朗御的春秋季黑白校服,拉链半落到腰腹那。眉黑,眼窝深邃,年轻锋利的脸在身后五颜六色的游玩设施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姜苔面无波澜地看着,内心焦躁气愤,更多是一股难言的矛盾感。她很早就戒掉了刁难人的大小姐陋习,也不喜欢刁难沈凛。 可看着他被自己恶劣地欺负,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凭什么要她接受他妈和她爸在一起的荒唐事实。 第75章 凭什么他们堂而皇之住进她家后,还要做出这样的事。 凭什么只有她在不开心?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姜苔暗自愤懑地磨牙,又乏味低眸,点开手机屏幕不紧不慢地回信息。 【魏柯生:去哪了?好好说没看见你,也没看见沈凛。】 【belly:我拉他来游乐园了。】 【魏柯生: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她刷了会动态,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姜苔以为沈凛出了园子,正好起身也要出去。但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广播的失物招领通知。 那是一道从儿童走失中心传出来的声音:“亲爱的游客朋友们请注意!现在播放一则失物招领,园内穿棕色皮衣、黑色裙子,扎着高马尾的姜同学,你遗失了贵重物品,请听到广播后赶来服务中心。谢谢!” 姜苔本来不想搭理,但被一旁的工作人员认出来,热心地帮她指明服务中心的方向。 她半推半就地,还是走到了服务中心。 小小的服务站那只有一名掌管广播的工作人员,旁边就站着沈凛。 “哟,这不就找来了。”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热心肠地推了推沈凛,“你可算来了,把你男朋友领走吧,他都在这等好半天了。” 沈凛正要解释,却被姜苔直接拉走。 “我打不通你电话。”他见她一言不发,只好讷讷开口。 姜苔转过身,上下打量男生几眼,忽而露出个讥讽的笑:“我丢了贵重物品?是什么?” 沈凛顿了顿,把那杯还带着温度的热奶茶给她。另一只手摊开,是只游乐园里售卖的弹簧小猫发卡:“乌龙。” 不过这只小猫外形是白毛,蓝眼睛。 一只布偶猫,他们都清楚这到底是像哪只乌龙。 姜苔愣住片刻,在他拿着发卡往自己脑袋上夹住的时候也忘记反抗。还感受到沈凛顽劣地戳了戳那只猫咪头,上面的弹簧便左右晃了晃。 “这有什么贵重的。”她纤长睫羽低下,不以为然地抿了口热饮,“我们去玩过山车吧。” 还剩下一个小时闭园,他们到过山车那的时候都没有人排队,整个过山车只有他们坐在最前面。 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的点,随着滑轮缓缓上升到高处。山顶能俯瞰大半个金光灿灿的靠海城市,日落下的晚霞呈现一片紫橙色调。 姜苔摆了摆悬在空中的腿,回过头:“你在回谁的信息?” “我妈。”沈凛嗓音温和,“她要出门去城西那边的市场,怕晚饭来不及,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是以前,姜苔根本不会察觉到这有什么问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低谑了声:“她经常这样问你啊。” 山顶风大,沈凛没听清,靠过去一些:“你说什么?” 他放在中间扶手上的手却突然被姜苔抓住,几根手指被攥紧。姜苔仰起娇憨的脸,那双月牙的眼弯又明亮:“我说,沈凛,不如你陪我玩吧?” 过山车跌宕起伏,下坠升空。 宛如沈凛此刻的心境。 风吹动少女碎发,拂在她侧颊,黑色的长裙裙摆被吹到贴住他的小腿那,缠缠绵绵地摩挲他裸在外面的脚踝骨。 从高处往下坠,姜苔却兴奋地扬起两个人紧抓的手:“啊啊啊啊好高——” 她发丝凌乱无序,唇红齿白的一张脸上被洒满金黄色的余晖。笑得那样开心,仿佛无忧无虑到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滑轮趋于平缓,风声也渐渐小了。 沈凛从始至终都看着被她牵住的手,不知不觉地钻进他掌心里,他低喃:“什么意思?” 姜苔咬了咬唇瓣,指腹在他手背那轻轻剐蹭了两下,懒又散漫地说:“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紧盯着她娇俏笑靥,喉骨滑动,不确定地问:“魏柯生怎么办?” 姜苔不在意道:“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 见他沉默,她也不强求,有些遗憾地说:“你不愿意?那算了。” 姜苔的手刚要抽出去。 沈凛却急忙握住她指尖,无声地把人挽留住。 她笑着还是要把手指抽出来,又重新抓住了他的手,很有猫爪在上的霸道原则。 玩弄人的恶趣味要从哪里进行? 当然是捏碎他仅存的东西:真心,抑或是自尊心。 - 姜苔一时兴起地提出要和沈凛玩,却又没有下一步举动。 她和应桐这个学期以来都很少再在食堂和小分队聚餐,高考生们的步调和国际生们终究不一致。 他们越来越紧迫,而姜苔这边再过来学校也只是走个过场。她在国际部这边有其他朋友一起玩,平日里不是去打卡探店做指甲、就是去逛街购物买买买。 所以很多时候,餐厅只剩下方好好和魏柯生。 方好好即使再粗心,也能敏感地发觉沈凛和魏柯生之间最近有些不对盘。因此看见沈凛远远地落座时,她也不会去打扰地强行拉他坐在一起。 第76章 难得周五有美术课,姜苔和应桐恰好都来了学校。 中午食堂,大家又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好像这支友情小分队的主心骨总是姜苔,只有她在的时候,所有人才能风平浪静。 应桐终于将出租屋退掉,宣布他从父母那得到一辆新车作为毕业礼物的喜讯:“不过他们还是没给我买我想要的那辆!预算大大打折,只送了我一辆帕拉梅拉。” 方好好不感兴趣地吐槽:“别来炫耀,车轮战的考试都快烦死了。” “是哦,我们好好黑眼圈都重了很多。”姜苔撑着脸,同情道,“我不是给你买了很多精华吗?不要浪费,把它当水用来洗脸吧。” 方好好伸出手:“呜呜呜还是苔好!比这些臭男生好多了,等我高考完,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两人姐妹情深地拉上手,做作地上演一出大戏。 应桐受不了地翻白眼,筷子反过来,戳旁边人手臂:“姜苔苔,你最近也没闲着啊,还跟a班那几个男的去爬山?” “拜托,我们明明是一群人去练车,有男有女。”姜苔抿了一口果汁,“只是在山脚下练而已,谁会闲得没事去爬山。不过你从哪知道的?” 应桐拿出手机,点开社交页面:“我和a班那几个哥们是ig互关,他们都有发照片,你也不怕我们小魏子吃醋!” 被cue到的魏柯生和姜苔对视一眼,笑得一贯从容:“有什么好醋的,我知道她和他们去练车了啊。” 方好好打断俩人的视线:“举报!你俩不要发狗粮!” “不过你那车是五个座的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出去玩开你的车。” “不要,你们谁车技好?”应桐鄙视地指了下姜苔,“这位看上去像是能把我新车开进泥潭里的。” 姜苔摊手:“我不会开,但沈凛会啊。” 沈凛本就比他们都要大一岁,去年就趁假期把驾照拿到手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到他的对面,小靴子的精巧鞋尖踩在他白色运动鞋的鞋背上,稍稍用了些劲:“是吧?” 沈凛被她亲昵又秘密的举动弄得恍惚。 他以为她那天说要和他玩只是随口一句,并不作数。但看着她俏皮眨眼的样子,显然是还要将游戏进行下去。 她这样子,魏柯生知情吗? 沈凛看着男生给姜苔剥虾的场景,除了心虚,又多了一分窘迫。 前段时间,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和魏柯生亮明牌,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可此刻,他纵容姜苔桌底下用鞋尖挑他裤管,也代表着他把自己放在了最不堪的位置上。 一桌人里,有人气定神闲,有人心怀鬼胎。 - 第30章 听不懂 【belly:放学等你,一起回去。】 沈凛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好打响下课铃。 “柯生,老班让我们这次年级前10的留下来开小灶。”学委嬉皮笑脸地走过来,顺手拍了下身后沈凛的桌子,“听见没?” 沈凛拎着书包站起来,敛睫捡东西:“请你跟班主任说一声,我还有事,不参与补课了。” 学委开玩笑道:“我靠!你已经狂成这样了?” “什么事这么急啊。”一边的魏柯生轻飘飘地问了句。 学委也插科打诨地接话:“是啊,你天大的事也不能排在学习前面吧,高考可就剩两个月不到了!” 他俩就挡在两排桌子的过道之间,一唱一和的。 沈凛看过去,对上魏柯生意味不明又不避不让的视线。他没多解释,甚至躲开了对视,只是侧了下身从对方身前经过。 学委看着他背影,夸张地“嘿”了声:“这小子最近是怎么了?看手机的次数频繁了,现在还拒绝补课!” 魏柯生未置一词,凉凉地收回目光。 张叔把车停在校门一侧。 这会儿刚放学,门口密集的学生和私家车都挺多。 沈凛过来时,姜苔正拿着数位板坐在后面画东西,看着画稿雏形是在画朗御的校门口。 她脑袋靠着车窗口,敲了敲玻璃发号施令:“沈凛,你坐后面来。” 后座另一个位置上堆满了实体画纸和遗落地上的各种颜料画笔。沈凛坐进去给她收拾,按照她平时的习惯帮忙收纳进盒子里。 车稳稳开向别墅区。 姜苔终于舍得放下数位板,看向少年微躬的脊骨,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颏:“沈凛,不如你陪我去美国吧?” 沈凛动作微微一滞,愕然望住她。 “你看啊,这些只有你会弄,魏柯生都不会。”她说着还笑了,一脸天真地说理由,“我可以和我爸说一声,把焦姨也带过去给我煮饭。这样你就不用离开你妈妈啦。” 他沉默一阵,才开口道:“别开玩笑了。” 姜苔唇角抿直,挑了下眉:“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啊?” 她冷脸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就连开着车的张叔也被这道凉薄尖锐的嗓音吓一跳,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对着沈凛做了一个“摇头”的劝导动作。 是让他别再继续说话,免得惹姜苔生气。 第77章 之后这一路就没再交流,显得有些压抑。 沈凛从车窗那反射的镜面那看见她瓷白娇媚的侧脸,喉咙轻微吞咽了下,欲言又止地舔了下唇瓣。 或许是因为她和魏柯生谈恋爱之后,他们就很少聊天谈心了。 他不知道姜苔最近想一出是一出的心思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找刺激拉上他玩那种感情游戏。 她以前不这样。 虽然娇纵,但不反纲常。 他觉得应该趁今晚找个机会和姜苔聊一聊。 回到家时,姜霆依旧在公司忙。 家里只有他们在。 焦莱正好在餐厅里把晚饭的五菜一汤都端上桌,清咳几声:“苔苔啊,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不能出趟门?明天先生说想吃鲍鱼,我得去趟市场部预定。” 姜苔不动声色地喝汤,喉间挤出一声:“哦。” “有事儿要办,你找阿凛也是一样的。水果都洗好了。”焦莱边说,边摘掉围裙,“对了,你说晚上想游泳,泳池的水也放好了,调好温度你再下去,别游太久着凉了。” 四月上旬的深州,天气恢复成初夏的温度。灌木丛里已经有了昆虫的叫声,花园里的月季也陆续开花。 焦莱出门没一会儿,姜苔就在喊:“沈凛,你过来!” 沈凛在给乌龙换水,从洗手间洗过手出来,问她怎么了。 “我吃不下了。”她把那碗喝了几口的汤推过去,要他解决的意思表现得格外明显。 他坐在她旁边,接过汤匙:“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 “你说让我和我妈陪你去美国……” “哦,你不想陪我是不是?”姜苔曲膝坐在餐桌椅子上,双眸乌黑,这会儿又变了张脸,“我知道你不想。毕竟你自己都能在国内读名校,何必跟我去美国伺候我。” 沈凛听出她话里带刺,试图讲道理:“你之前也没提过要我陪你,而且我妈不会一直在你家工作。” 她嗤笑了声:“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要把我的保姆也带走吗?” “你喜欢吃她做的菜,以后可以来京市。” 姜苔冷讽:“找她还是找你?” 他下颚线绷紧,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找我们。” “我千里迢迢飞京市就为了吃顿饭吗?”她伸出一条腿搭在他膝盖上,轻轻踹了下,“那我不来。” “随便你。”沈凛嗓音平和,根根分明的修长手指却握紧碗身,“姜苔,你是不是哪里不高兴?” 姜苔背靠座椅,长发散漫地落在后肩。和他对视两秒,没回答问题,她径直起身:“吃完来泳池那找我。” - 院子里的廊灯亮起,泳池那的水也倒映出蓝白色的瓷砖底部。黑夜里,池边的光线还是有些黯淡。 姜苔换了身泳衣下水,头发盘起来,两边深陷的锁骨里能养鱼。她裸.露在外的四肢肤白纤细,踝骨精巧漂亮,通身肌肤落在水波纹里像翡玉般莹润。 家里的泳池很久没用过,她也难得多游了两圈。 沈凛在半个小时后拿着干净的浴巾放在池前的躺椅上,安静地等她从对岸游过来。她润红的唇瓣一开一阖着,在说话。 他隔得远听不太清楚,只好一条腿曲膝,半跪在池边:“什么?” 姜苔摘下泳镜放他脚边,闭着眼睛,朝他仰起脸来:“帮我拿饮料。” 沈凛先拿着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水,再拿过一旁的果汁递给她:“再游十分钟就上来,水温降了。” “你好像我的管家噢。”她就着他端杯子的姿势,在池底站直了些,咬着吸管笑,“你想不想下来陪我游?” “不想,我晚点要回去写作业。” 姜苔浑不在意地耸肩:“差点忘了,你还要高考。你和小魏子、好好都要高考,没人陪我玩。” 沈凛垂眸,注视她皱起的浓艳小脸:“魏柯生惹你生气了吗?” 她倾身压在池边,找了个浮板抵在腰间,双腿往后翘起来无聊地拨水:“怎么这样问?” 他拿着毛巾垫在她胳膊的瓷砖下,抿了抿唇:“你前些天说要我陪你玩。” 姜苔手肘撑起,拽住男生t恤领口往下拉。她微微眯起的眼眸里荡漾着细碎的笑意,突然顾左右而言他地问:“沈凛,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她靠得这么近,一说话都是那杯果汁的香气。嗓音甜甜腻腻,又仗着自己长了张诱人心醉神迷的脸蛋,一点也不闪避。 沈凛拓下密黑眼睫,看着她湿润的红唇:“为什么说我喜欢你?” 她有理有据,亮晶晶的乌眸骄矜又嚣张:“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找你玩游戏呢?” 他声线低:“不知道。” 耳边有风声掠过,少年在解剖自己的心。 “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是被喊来照顾你。我妈说不要拒绝你的所有要求,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后来就习惯了,我想我这辈子都拒绝不了你。” 清凉的晚风吹拂着碎发落在脸颊,姜苔抬眸眼也不眨地望住他。眼尾硬生生被这样的凝视逼得泛红,却倔强地不转开眼,像在和谁赌气。 第78章 少女瞳孔里盈着一汪清泉,心口那有股晦涩难言的疼痛。 沈凛也从来没想过会有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一天,他异想天开的那层保护壳被自己生拉撕扯开,心底最隐密处的情绪也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拿到她面前来。 他无法预测这段话之后和姜苔的关系会不会有转变。只是,仅存的那份自尊心还是让他接着说了下去。 “你说要我陪你玩,又从来没问过我意见。”他漆眸微动,声音暗哑,“姜苔,我不想这样。” 他已经在各方面都低人一截,没有坦坦荡荡告白的资格,没有和魏柯生一同竞争的决心,只剩下一份对她完全纯粹的真心。 就算得不到正式的回应,也不该被当成她游戏的消遣。 沈凛低着头看她,捋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你喜欢魏柯生,就好好和他在一起。不喜欢他,也要和他说清楚。” “可是我也喜欢你。” 姜苔两只湿答答的手臂揽住他后颈,冰冷的额头抵上去,眼珠子游移不定。 他跪在池边,像跪着他的神明,虔诚得被她一呼一吸牵引:“你喜欢我?是哪种喜欢?” “我不知道。魏柯生好,你也很好。” 这话半真半假的,也在犹豫。 姜苔心底的别扭感和怒气在听完他的表白后一起升腾,指甲用了些力气,无意识地按进他肌肤里:“你说得冠冕堂皇、条理分明,但你还是没有拒绝我啊!” 沈凛吃痛皱眉,却不推开她。薄唇翕张,目光落在她白嫩脸侧,只淡声道:“你知道不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吧?” “谁规定的?” 她心里明明有答案了,还是要嘟囔一句,怔忪地察觉到双方此刻贴住的距离有多近。 沈凛呼吸渐渐平稳低沉,额前碎发被她蹭湿,温和深邃的眼里倒映着小小的她。 他唇型弧度薄又精致,唇线克制地紧抿着,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在晦暗夜色里多了几分蛊惑性。 怎么有人的鼻梁能这么高又这么挺。 光是俩人额头相贴,就已经能相互蹭到鼻骨。 姜苔鬼使神差地凑得更近,鼻尖摩挲地和他相触碰,心下毫无章法又一片酥麻。周边一圈水波荡动,是她腰下那块浮板滑了出去。 她却无暇拉回来,站在池底微微踮起了脚。生嫩的掌心被他短利的后剃发扎得有些痒,满腔奇怪的感觉将她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堪。 踩在瓷砖上的脚底生滑,姜苔被涌动的池水无端地往后挪开了几厘米。 这样的欲拒还迎让沈凛也焦躁起来,他清晰地听到剧烈的心跳声,睁开眼看她,睫羽扫过女孩薄薄的眼皮。 鼻梁触及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时,一只手也搂住了她的肩背。 可再近也只是气息相互交缠,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却又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彼此都很意乱情迷。 喜欢能无师自通地表达出来,那接吻要怎么开始? 姜苔搂紧他后脖颈,晕晕乎乎地闻到男生身上好闻干净的味道。 她拽着他后衣领的拳头攥得更紧,试着偏了下脑袋,湿润的唇似有若无地和他黏了一秒钟。 软的,有点凉。 她闭上眼睛想继续,却听见院门口的一声车笛,是姜霆从公司回来的声音。像是一记棒槌敲击过来,姜苔立刻清醒地松开了手。 她瞪圆了眼睛,惊魂未定地往后退开。 沈凛却突然握住她后颈,把人拉回来,长指也顺势往上控住她的后脑勺。这个姿势,让她被迫仰起了脸。 姜苔心跳快到嗓子口,茫然地看着他英俊的脸朝自己压下来。 但沈凛只是俯低身,生涩地吻了下她的唇角,像是把她刚才的试探和触碰都还了回去。 车没有开进院子里,而是开去了后面的车库。两个人听见声音,都清楚避免了被发现的危机。 姜苔慢慢收起慌乱,不知道是难受还是难言,一拳郁闷地砸向他胸口。 在怪他刚才的莽撞强势和肆无忌惮,明明是她先要玩游戏,却又要在这时强词夺理地瞪过来:“好玩吗?我都没和魏柯生这样玩过呢。” 沈凛扛着她的拳头,粗砺指腹岿然不动地擦她脸颊上溅到的水:“别提他,听不懂。” 第31章 他让我很痛苦 俩人在姜霆和焦莱从停车场的电梯那进屋后,若无其事地分开。 姜苔披上干燥的浴巾,一直裹到纤细的脖颈那。像是在逃避般哐哐地跑上楼,谁也没再搭理。 人蜷缩地坐在梳妆台前的座椅上,大脑放空。头发还湿哒哒地往下渗着水,被浴巾吸收。 她无意地看向镜子里自己脸颊通红的模样,有些陌生又有些羞窘。忍不住回想刚才在泳池边上发生的事情,一分一秒都没有快进。 白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唇瓣,触感引人遐想万千,耳尖也莫名其妙变得滚烫。 门关紧没片刻,就听到焦莱来敲门,也打断她的思绪:“苔苔,要焦姨帮你吹头发吗?” 听到这道声音,姜苔眼神这才从懵懂朦胧里跳脱出来。看向镜面,冷声道:“不用了。我要睡觉了,不要来吵我。” 第79章 “……” 她是第一次这样摒弃修养,不耐烦地和佣人说话。 焦莱也难免被吓到,有些尴尬地放下扒着门的手,讷讷地应了一声:“诶,好的。” 门外脚步声渐远,走向楼梯口。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姜苔面露苦恼地咬住下唇,将今晚的事捋开。 她已经从魏柯生那听说沈凛喜欢她的这件事,本以为能平常心对待。可当面确认了沈凛的告白,感觉又截然不同。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辜负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 她本来是想捉弄沈凛的,可是现在又在迟疑。 或许是总在想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想起他轻抚摸过自己的脸、他温柔似水的眉眼,和被她在深夜喊醒时还凌乱着的头发…… 姜苔不想要这样的进展,为什么最后被影响心情的只剩下她。 - 捋不清楚和沈凛之间的事之前,姜苔至少想通了不应该再牵扯上别人。她第二天私下找了魏柯生,把人约到无人占领的篮球场那。 男生刚下课,匆匆忙忙从教学楼那飞奔而来:“怎么约在这见面?” “我晚点回港城,等你们高考完再回来一起去毕业旅行。”她穿着一套蓝白色的jk制服,脸颊被日光衬得雪白,眼睫毛垂在眼睑,“我想和你说点别的事情。” 魏柯生见她这个反应,自然也能猜到些:“和沈凛有关吗?” “算,也不算。”她拉着他坐在阶梯那,膝盖微微并拢,“今天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之前可能想法不太成熟——” 魏柯生打断道:“苔苔,你真想和沈凛做兄妹?” “我……” 不明白为什么又扯回到沈凛身上,一直以来,姜苔自认为沈凛于她是亦兄亦友的关系。可现在真要成兄妹了,她愿意吗? 姜苔摇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想。” “是啊,你不想。所以你才会借着他喜欢你这一点,假意和他谈恋爱。在你爸公布和他妈在一起之前,让他们先变成笑话。”魏柯生看出她的纠结,握住她的手,“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在退缩什么?” 姜苔咬咬唇:“我觉得这样不好。沈凛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他无辜?万一他妈和你爸感情深厚领证结婚了呢,那他还无辜吗?”魏柯生皱眉,“还是说,是因为你也喜欢他?” 姜苔胸口涌起酸涩,否认道:“他没有你好,你不会让我不开心。” 也不会把她推给另一个人,不会被亲了一下还要亲回来,不会亲完又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魏柯生低落地问:“我好,那你为什么还要选他?你怎么这么不公平。” “我没有选他,也不会选他。他……他让我很痛苦。”姜苔嗓音低颤,终于说出这段时间来的难受,眼圈也慢慢转红。 这段时间总是她独自在承受这件事,疲惫又辛苦的心理活动让她不堪重负。 会忍不住想焦莱每次外出到底是不是去和姜霆私会的借口;想这个女人对自己平时的好究竟有多少虚情假意;想他们母子俩以后会不会真的从姜家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如果为了这些不确定的事存心去报复沈凛,那她算不算卑鄙,她是不是就变成了坏人。 做错事的是他们,是他们对不起她,承担恶果的为什么是她?姜苔视线也渐渐模糊,哽咽道:“我一点也不想理沈凛了,我讨厌他。” 魏柯生轻叹了口气,安慰地摸了摸女孩乌茸茸的脑袋,把人抱进怀里:“没带纸在身上,你可以拿我的校服擦眼泪。” 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姜苔却笑不出来,抓紧他胸口被浸湿的衣料:“魏柯生,我们还能做回朋友吗?” 他沉默良久后,点点头,承诺道:“苔苔,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 五月初,霍家小舅和外祖父母在港城组织了一次家庭聚餐。他们把姜霆也从深州特意喊了过来,只为庆祝姜苔拿到梦校offer。 这段时间的姜苔也没有完全闲下来,姜霆只负责给她的留学中介打钱,让秘书给她的新卡里汇入一学期的学费。 但飞去加州逛学校、帮忙购买公寓、置办家具这些事情完全是霍宴在一手陪同打理。 有时候,姜苔也会在十几个小时的往返飞行航班上,看着小舅在一旁抱着电脑忙碌办公的身影感到歉疚。 她提议过,不如让助理陪她就好。 但只会换来一句婉拒:“你妈咪不在,难道小舅也不在?” 不得不说,外祖父母家里的人对她是最好的。 从洛杉矶到港城又折腾了一个多月。 回深州前,霍宴递给她一份盖章签过字的文件:“你之前提过的房产转让,都让律师拟好了,你带回去让你爹地签字。” “谢谢小舅。” - 那天已经是高考生考试的最后一天,下午只剩下英语一门要考。 姜苔回家时穿了件及膝的白色针织外套,里面是条淡粉长裙。她这一个多月都在沿海地区暴晒,防晒却做得到位,肌肤依旧瓷白水净。 第80章 姜霆被她喊回来,在餐厅吃午饭,看见她递过来的合同,诧异不已:“怎么突然要套房子?” “是我的毕业礼物,爹地你都没有送我什么。”她故意撅嘴,无赖撒娇,“洛杉矶的公寓都是外婆送的。” 姜霆不佳的情绪挂在脸上:“你要买房子,怎么不要套新的?城西那边刚开了两个楼盘。” 姜苔打开钢笔口盖,想让他少啰嗦:“我只要这套。” “又是你小舅教你什么了?” 姜霆显然不太畅快,一是知道自己女儿平时不会索要这些资产。二是见她直接拿着合同来,摆明有种算计的心在。 姜苔不欲多说,手拍餐桌,阴阳怪气地撂下话:“姜总要是怀疑你女儿搞别的小动作,就拿回公司给律师看过再签字。但我也说好了,这套房子在我去美国之前是一定要迁到我名下的。” “你看你,好歹是价值几千万的合同,爹地多问两句就不高兴了?”姜霆慢条斯理把合同收起来,放到一边。又看向大厅那,“阿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被他这一声喊过去,姜苔也不自然地转过头。 下午的最后一门考试是2点开始,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外面还在下小雨,春末夏初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花园里的植物都焉巴巴。 沈凛身上那件白t被雨水打湿,下摆不知道在哪沾上一片汤渍。他捏着校服外套在手上,抬眸看过去:“姜叔。我衣服弄脏了,回来换换。” 说这话时,深邃微陷的眉眼落在姜苔身上。 他这段时间也找过她,得到的消息是她已经和舅舅飞去洛杉矶。也发过信息,只是从泳池那晚之后就没再收到回复,电话也打不通。 姜苔一向随心所欲。 她随时都能抽身而退,把不想搭理的人和事就这样留在原地。 姜霆粗心大意,察觉不出来两个晚辈之间眼对眼的暧昧旖旎,反倒还在谈笑:“阿凛考完今天就结束了吧?苔苔你也真是的,报名高考了也不参与参与,高中可待了三年啊,我之前还总让你在学校要照顾一下你哥哥——” “咳咳!” 正好从棋牌室出来的焦莱大声咳了两句,突兀过后,她朝餐厅这问道:“苔苔饿了吗?我给你去拿碗筷。” 中年男人犯起话多的毛病来,收也收不住。 姜霆这会儿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摸摸鼻子,朝她摆手:“你去拿。她刚下车没多久,没吃东西。” 诺大的别墅一楼,有一刹那的静默。 姜苔却像是存心看不懂他们转移视线的新话题,又扯回去:“爹地你刚才说什么?照顾我哥哥?” “说阿凛嘛。”姜霆尽量表现得神色自若,讪笑,“他比你大,本来也是该礼貌喊一句哥的。” 这话说得格外没头没脑,就连沈凛也有些没听明白。 只是下一秒,姜苔轻描淡写地瞥过来一眼后,就直接往楼梯上走了,没和他接着聊。 沈凛看着她背影一直进了房间里,也没回头。 他垂睫,进屋换衣服,把脏掉的t恤拿出来。拉开房门,往餐厅那看时,姜霆已经不在那了。 乌龙还在洗手间扒拉猫砂盆。与此同时,二楼地板上也发出尖锐噪音。卧室正下方是一楼的卫生间,吓得里面的乌龙一个激灵直接跳了出来。 姜苔在砸东西吗? 抱着这个疑问,沈凛上了二楼。 房门半开半闭着,在他正要敲门时,突然被拉开。两个人猝不及防对上脸,都吓一跳。 主要还是姜苔被吓到了,下意识拍了拍心口,瞪他:“你干什么?” 沈凛理亏地抿抿唇:“抱歉,你在扔什么?” “我收拾房间啊。”她没好气儿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纸箱,“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喊焦姨,帮我把这些都丢进垃圾桶里。” 纸箱子里有旧书架、盲盒泡沫和一些旧玩具,确实看得出是在收拾废品。 沈凛躬身抱起地上两个厚纸箱,站在她房门口顿了顿。 姜苔仰头看他,及时截停他的话:“你到底要干什么?下午不是还要考试吗,有什么事考完再说。” 他还想开口,她却已经不再给他机会,径直关上卧室门。 像是回到很多年前,沈凛第一次来到这里,公主筑起铜墙铁壁的堡垒,封闭自己的心,拒绝和平民的一切沟通渠道。 沈凛只好抱着那两箱废品下楼。 他动静不大,却看见厨房那在准备水果盒的焦莱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娇媚得和平时判若两人。听见身后脚步声,她慌忙急乱地挂断。 沈凛放下纸箱,停住步伐:“妈,那边谁啊?” “没谁。”焦莱转话生硬,“这盒水果带过去是在车上吃还是到学校再吃?” 他眼眸黑沉,敏锐地注意到料理台上的水果盒有两份。联想到最近焦莱经常逛商场,又好多次都不在家。 沈凛不确定地推测:“您是谈恋爱了吗?” 焦莱被他逗笑,也不再刻意遮掩:“这把年纪了还恋什么爱,我就是找了个伴。” 第81章 “那有什么好挂电话的,我认识?” 焦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把人拉进厨房里,声音也压低许多:“我本来想等你考完再说。是好事啊,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沈凛脑子里闪过几个生活中会有交集的中年男人。 “是……先生。”焦莱抓住男生手腕,一脸开怀,“阿凛,苔苔还不知道这件事,姜先生打算等她出国前一天再说。” 她也将这个秘密憋了许久,有些憋不住了,从偶然的一次过夜说到如今确定关系已经有小半年。 跟了姜霆,对她而言是觅得良宿。 有一瞬间,沈凛只觉得自己头脑空白,语调都漠然到听不出情绪:“我之前问您,会不会跟我去京市。” 焦莱拍了他肩膀一下,嗔怒道:“傻孩子,我现在哪还用得着去京市工作!你姜叔说了,等苔苔去了美国,就重新再找一个家政——她刚才还在惹先生生气呢,说什么想要这套房子转到她名下去,就跟急着撇清什么似的。” 闲来无事翻着纸箱的乌龙吸引了俩人注意力。 焦莱说着止上嘴,往外走:“你看看你这猫,把东西翻得到处都是!这些是苔苔不要的吧?” 沈凛跟着走出去,一眼就看见被乌龙撕咬的那只猫咪发卡。 游乐园那次,他随手买下的发卡。 此刻也被姜苔随手丢弃。 “松开嘴。”焦莱打了两下猫的脑袋,把咬得变形的发卡丢回垃圾纸箱里,“哎哟,她这是要在出国前清理不少东西呢。” 沈凛如梦初醒般地转动瞳仁,喉咙艰涩出声:“您刚才说,苔苔不知道您和姜叔的事?” “嘘,当然不知道了。”焦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下二楼,“怕她闹脾气,等她要去美国了再聊,机票就订在月底。你赶紧拿把伞先回学校去啊,还有一个钟就开考了……” - 再多的话都成了背景音,被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覆盖。 沈凛几乎是逃离般出了那道院门,没敢再往别墅二楼多看一眼,他如同行尸走肉地上了那辆回学校的公交。 手机震动几声,是焦莱发来的语音消息。先是说他怎么不拿伞,又说他怎么连水果也没吃一口,最后才是让他好好考试的加油。 可沈凛如今没有勇气回复她一句话。 他的养母沉浸在找到新归宿的欣喜里,他却在这一刻身处无人问津的地狱。 一些猜测在此刻被证实。 姜苔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也有了合理解释。 从头到尾,姜苔都没有喜欢过他,姜苔只是想玩他。她演技并不好,是他被她一点亲昵举动就冲昏头脑,变得盲目。 他只是她对焦莱的报复,是她发泄坏心情的一场恶作剧。 为什么这场游戏没能进行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讨厌他了,就像她讨厌焦莱一样。 她不能再受任何不合心意的委屈。丢掉的旧物,订好的机票,收走的房子,姜苔只是在无声地把他驱逐出她的生活里。 认识这么多年,做不成恋人。 原来到最后连朋友的名义也要被剥夺失去。 “何事落到这收场,枯死在你的手上。” 就连耳机里的歌都如此应景。 沈凛唇角微动,从口袋里拿出姜苔送的那只ipod,指腹轻轻摩挲过上面的belly字母。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没了半分力气。 他眼睛酸胀疼痛,侧首看向透明的玻璃车窗。一颗颗雨珠被凌厉的风划破,割落往下滑。 第32章 你喝酒了吗 高考结束这天,姜苔和应桐作为唯二不用参与考试的人,一整个下午都在小群里聊毕业旅行的攻略。 他们订好了深州郊外一处古镇民宿,当天晚上就驱车到达目的地。 不过方好好和魏柯生的考场不在朗御主校区,应桐只好先去把这两人接了过来。姜苔坐在副驾驶,打了个电话让张叔去接另一边的沈凛。 一行人才到古镇口,姜苔就接到了张叔打来的电话。 “你们高考生是不是5点半就考完了?”张叔还在校门口,周边是聒噪的车流声,“我在门口等半天了也没看见阿凛,给他打电话又打不通。” 姜苔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下车,低眸:“有没有打回家问问?” “打了,你焦姨说他没回去。” 她蹙眉:“啊……那我等会儿发信息问问吧。” “诶好。”张叔挂电话前又交代道,“你们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啊。” “嗯,谢谢张叔。” 沈凛没过来,又不接电话,让姜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毕业旅行是在之前就商量好的,他们高考前几天还在群里讨论过。 从市中心开车到镇上近3个小时,天色暗了下来。古村镇坐落于山林间,乌云稀疏,雨停了没多久,空气里都是新鲜的泥土气味。 车一律按照规定停在镇子口的停车场,两个男生负责搬行李往订好的民宿那走。 方好好打开手机手电筒,揽住姜苔的胳膊往前走:“苔苔你拿着手机嘀咕什么呢?沈凛到了吗?” 第82章 “没有,我家司机说没接到他。” 姜苔正巧滑至手机拨号页面,顺手打过去。 毫不例外,那边同样传来用户已关机的提醒声音。 放好好也在手机上戳了戳沈凛,没得到回复,疑惑道:“他是不是约了别人?” “他能约谁?”姜苔收起手机,拉着她跟上队伍,“算了,晚点再联系。” 民宿主人是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太,住在后院。前院上下两层楼,算个loft,里面有五个卧室用来出租,完全用不着他们挤一挤。 院子里有一口半封住的百年老井,旁边老式的手摇抽水泵还能用,边上有块牌子写着注意脚滑。 因为老井周围还有不少没清理的原生态青苔。 姜苔和方好好住在二楼,姜苔的窗户外面能摸到院子里种的樱桃树,两棵都结出了通红的果子。 【应桐】:别偷吃樱桃,奶奶不让摘的! 【方好好】:早就知道啦,刚进门她就提醒过我们不要偷摘,谁会做这么没素质的事啊。 【魏柯生】:哈哈哈哈他刚吃完,去漱口了,说很酸。 【应桐】:我以身试险,居然被你说成没素质??? 【方好好】:大哥,真服了你了。 【belly】:…… 第一个晚上没有其他活动,大家吃过晚饭后都在房间休整。方好好来姜苔的房间玩,两个女孩躺在床上聊整个暑假的计划和一些有的没的。 “对了,你带平板没有?” 方好好突然神秘兮兮地把门反锁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 姜苔不明所以地把行李箱里的平板找出来,递给她:“你要干什么?” 方好好把耳机分给她一只:“我们看一下那个呗,不然都没有毕业生的感觉。” 趴到床上,眼前的网页上显示出一行字。 姜苔愣住两秒后,害羞地扑到她身上:“好你个方好好!平时胆小如鼠——” “现在也如鼠!是我班孙苗蕊她们之前在寝室偷偷看,我才记住这个网址的。”方好好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憋不住笑,“你小点声,你是不是也第一次看?” 姜苔不以为然,撑住绯红的腮帮:“才不是,我很久之前就看过那种漫画。” 有时候她总在想,成年到底意味着什么。书上写“十七、八岁像是昆虫结蛹,就介于毛毛虫跟蝴蝶之间。我知道自己快成为蝴蝶了,但我看着身边的大人又觉得蝴蝶好丑,我宁愿在蛹里窒息”。 她没有细究过她们到底是怎么从毕业后就直接变成大人的。 因为少女时代缺少母亲的陪伴,她最有印象的这几年里,陪伴自己最多的,居然是沈凛。 包括性.教育那一环,最初的记忆是在初三。 那是暑假的某个下午,她拉着沈凛在旧书店里淘老旧的漫画。一次性淘了二十多本,其中就夹杂着一本十八.禁,但两人都不清楚。 直到姜苔在花园里翻看时,被那短短几页的出格姿势惊得定住。 彼时沈凛刚从酒窖里搬完酒,她抱着那本“罪孽深重”的漫画自投罗网,慌慌张张地撞进他怀里。 姜苔泛红的耳尖和颠三倒四的话出卖了那本漫画。她上过生理课,却没有过性.教育课。 沈凛将它拿走,姜苔跟过去问:“你是不是要自己偷偷看啊?” 少年心跳剧烈,面上却故作冷淡:“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知道啊。”她扭捏了会儿,“但我不知道是要那样子做的……而且我还没看完呢!要不你陪我看?” 沈凛不同意,她又突发奇想:“那我晚点去手机上查一下。” “……” 最后那本漫画还是别别扭扭地看完。沈凛陪着她躲在储物间里,没有空调的盛夏日,窄小空间里闷热到快要窒息。 两个小孩翻完最后几页,都出了一身的汗。 沈凛以一种小大人的口吻,低声道:“好了,你不可以再去看这些了。” 姜苔羞赧地绞着手指,没说话。又听见他郑重其事地说:“18岁,不对,20岁之前都不可以和男生做这种事情。” 她脸快要烧起来,不敢看他,不甘示弱地咕哝:“知道了,我又不傻。” …… 回忆结束,一部成.人电影也正好进入尾声。 两个女孩都默契地没有讨论观影感想。方好好皱着脸,显然被画面恶心到了。 姜苔则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颊,跟她说“晚安”。 和好友对成年人的新奇世界迈出一步后,姜苔打开了窗户,试图将房间里的潮气和躁气一同散出去。 古镇的夜晚宁静到没有车水马龙的噪声,只能看见村里白墙青瓦间的灯火。 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少了沈凛。 电话打不通,姜苔洗过澡之后,像是跟他较劲,一遍遍地拨打,终于在最后一通接通。 姜苔毫无耐心的怒气达到顶峰:“你到底去哪了?给你打电话不接,又找不到人,这么多人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啊?” 第83章 “抱歉,手机忘了开机。” 沈凛刚交完出租屋的定金,在回去的马路上。电话那头有风炽热,街道边还有小推车在摊煎饼果子的叫卖声。 他声音平静淡然,和平时无异,只让姜苔更怒火中烧:“你是不是忘记答应了我们要干什么?” “知道,我明天上午会打车过来。”沈凛薄唇微抿,平缓地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忘。刚才在王海全的新家,他托我向你表达感谢。” 王海全……想起来了。 是他拳馆那个教练:全子。 姜苔之前看不惯他拳馆老板压榨沈凛,就让舅舅帮忙把这不正规的拳馆给拆了。 至于和他交好的王海全,因为过往黑历史找不到好工作,但也因此被安排到了一家会给员工交五险一金的拳击俱乐部里。 提到都认识的人,姜苔神色好了些:“他工资很高吗?这么早就买新房了?” 沈凛:“家里人也帮衬了点,因为年底要结婚,就背了房贷。但工作稳定,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开除。他说多亏你。” 姜苔下巴搭在木窗棂上,渐渐放松下来:“他多大啊?这么快就结婚了。” 电话那头,沈凛嗓音低低缓缓的。又因为音色沉洌,清朗,让人联想到冰酒杯里的威士忌。 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还夹杂着一声打火机开盖的清脆响声。 他下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缄默:“苔苔,我之前说的话不算数。” 姜苔还没意识到话题转变:“什么?” “我陪你玩。” “……” 姜苔握着手机一动不动,迟钝地眨了眨眼。 没听见她的声音,沈凛好像也并不在意,找了个路牙子随便坐下。 他一半脸隐匿在暗处,另一半袒露在橘色路灯里。烟雾从鼻唇溢出来,手背上的筋脉也顺着灭烟蒂的动作变得明显。 姜苔在安静的夜里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很清醒。” 她有意逃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凛手骨撑在膝盖上,微微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褶线锋利的眼,忽而轻笑了下:“那明天见。” 第33章 缺氧青涩的吻 上午沉寂的古村镇,初夏的阳光如同碎银般在山林小路间弥漫开。刚放假太兴奋,第一天的大家都醒得很晚。 吃过早饭后,魏柯生和应桐选择去岸钓。 而姜苔和方好好这边不打算跟着他们去风吹日晒、坐在岸边好几个小时,她们要去镇里的街上逛一逛。 深州古镇有好几个,兴趣使然,一行人挑的这个小镇是以油画为主题。每条街都有很多店面可以体验零基础画油画,还有各种画坊、画展和陶艺手工。 魏柯生拿着车钥匙,在院子里朝二楼喊了句:“苔苔,我们下午3点在酒馆那汇合。” 方好好从姜苔房间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听到了,她还在换衣服。” 边上的应桐还在收拾钓鱼包:“对了,凛子什么时候过来?让他直接来河边陪我们一起钓鱼啊!” 姜苔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在路上。再说了,你们不是只有两根鱼竿吗?” “随你们安排吧。”魏柯生无所谓地摆摆手,揽住兄弟往门外走,“我们走了。” 院门口的木门传出嘎吱被关紧的动静。 姜苔也正好换好一件扎染的淡蓝色吊带裙,披上一件防晒外套。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晃了晃,看向卧室:“好好,你跑去哪儿了?” 不料回答她的不是方好好的声音,而是楼下民宿主人的求助:“这小姑娘摔了,你来一趟。” 方好好前一秒自告奋勇帮房主奶奶在井边压水泵,后一秒就踩到青苔摔了个狗吃泥。 好在房主奶奶是个老中医,治跌打损伤都是小意思。 两人合力把哼哼唧唧的方好好扶到客厅沙发上。 药香味弥漫开,奶奶老道地坐在一旁,用独家秘方给她揉青肿脚踝:“每个来我这里的客人都有不信邪的,立个牌子在井边,还是有人接二连三地摔跤。” “哇噻!”方好好痛得满脸憋红,抓住好友的手,咬牙切齿,“没想到奶奶年纪这么大,但老当益壮!” 姜苔憋着笑,给她拍视频:“我发群里了。” 方好好怨怼:“几点了?要不你先去店里吧,快到预约的时间了吧。” 商业街的游客多,现在又是暑假,一些网红店都要预约。她们今天的计划本来很周详,但她这么一摔,估计全要作废。 姜苔看了一眼时间,为难道:“我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吧?” “我们也才在这玩几天啊,那个文创店周三、周四都不开门了。”方好好推她走,“你先去,我这边做完奶奶的针灸治疗就过来。实在走不了,等应桐他们回来,把我扛过去。” “好吧。” 姜苔同情地给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 民宿住宅区离商业街并不远,姜苔到咖啡馆点了一杯海盐芝士拿铁,搜着那家文创店的位置,离自己就300米。正要出去,就见店门口一道高大身影进来。 第84章 沈凛穿件白t休闲裤,周身线条凌厉分明。他高挑挺拔,一进门就吸引店里不少人的注意力。 一双漆黑的眼,神情淡漠地往每张桌上扫一眼,在靠窗那看见了还咬着吸管没反应过来的姜苔。 姜苔人已经站起来了,见他径直走过来,下意识往后挪开两步:“你……来了啊。” “我行李放在民宿了,见到方好好了。”沈凛拿起她放在桌边的帆布包,示意出去,“接下来去哪?” 他表现得太过于自然,以至于姜苔有些心绪不宁。她还在想昨晚那通电话,在意沈凛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沈凛闭口不谈。 她也绝对不会表现出丁点在意。 先主动提的人就输了。 姜苔才不如他所愿,被他三言两语影响。 俩人走进文创店,姜苔拿了几个冷感烟花杯。之前方好好发过视频给她,这种杯子只要放冰块进去就会在杯身上显示烟花。 沈凛付过钱,拎着那些手工手作的礼袋跟在她身侧。 “还想去……”她看着备忘录里的旅游攻略,又泄气,“算了,好好都不在。” 他凑过来看:“要干什么?” “本来想去纹身。” 姜苔划到相册里设计好的两行字体,一个是她帮方好好设计的名字,另一张是她自己的英文名。 沈凛看了眼纹身店,发现就在他们这条街对面:“走吧,我陪你纹。” 姜苔还在纠结中,他竟然一把拉住她手腕往前走。 已经逛到了午饭时间,纹身店只有老板和一位客人在。唯一一位顾客是个一米八的西北壮汉,一嘴络腮胡子。 他胳膊上纹的那副蛇盘牡丹已经到最后一个阶段。 纹身店老板是位优雅的旗袍阿姨,淡定安慰:“别哭了,一抽一抽的,我不好画蛇尾。” 壮汉泪眼汪汪:“姐,麻醉劲儿过了啊,再给我来一针呗。” 老板:“这都快结束了,还来什么?别装,皮这么厚,怎么可能疼。” “……” 姜苔本来是看网上不少人推荐这家才过来的,但看到那壮汉哭成那样,立即打起退堂鼓。 她拉了拉沈凛的衣角,小声道:“走吧,还是不纹了。” 老板耳朵尖,当即朝等候区那排椅子那喊了句:“定金不退啊。” “不要了,看上去好痛。” 姜苔脸都皱成一团。 老板失笑,转身骂那壮汉:“你看你把人小姑娘给吓的,给我赶客了。” “这也能怪我啊!”壮汉扯了纸擦眼泪,看向姜苔,“别怕,老板手艺好得很,你看我这纹身是不是活灵活现?” 这话不虚,老板美术功底深厚,要不然也不会名扬深州各大纹身店。 沈凛见她犹豫不决,提议道:“不然让我先纹?你看看效果再决定。” 姜苔懵懵地转头:“你要纹我设计的字母吗?” 他指着她相册里的那张“belly”图纸:“就这个,挺好看的。” 壮汉那边收尾,哭唧唧地走了。老板清空桌台,朝他们招手:“过来。我记得你约的图很小,估计半个钟就能纹完。” 姜苔坐在旁边,把手机那张图片递过去。 老板拿着蜡纸复刻图案,细细观摩了会儿:“这行字母的风格挺独特,是画的啊?每一笔的收线也精巧。” 她点头:“是我自己画的。” “厉害啊。”老板多看了她几眼,“是美院的学生?” 姜苔摇头,挖了一口刚买的椰子冻:“我老师以前是美院的教授,我大学要读的专业也跟画画有关。” 老板笑笑,边拿出凡士林:“难怪了。看你俩年纪也像是学生,长得跟网红一样好看,是小情侣暑假来这度假吧?” “……不是。”姜苔别扭地咳了声,没往旁边看,只澄清道,“不是情侣。” 沈凛坐在一旁极为安静,像是也不在意她们在聊的话题。他贡献出一条左手臂,在老板问他要纹在哪个位置的时候,他反问哪个地方的皮肉最薄。 “手臂内侧。”老板看热闹的眼神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扫荡,“确定好了吗?” 姜苔垂下睫,看向他青筋脉络清晰的小臂:“你还是别纹了吧,等后悔了,洗这个很麻烦的。” 老板在一边搭腔:“这倒还好,你这字母样式占地也不大。” “可以纹了。” 沈凛侧了侧姿势,把手臂内侧伸过去。 图纸贴上去,印出图案,老板拿出一把纹身枪开始操作。这行字母笔画就这么点,完成速度也快。 沈凛没打麻药,感受到疼痛后轻轻拧眉。须臾,他心平气和地转过头:“针没有钻得特别深,只是在皮肤和血肉中间那一层穿梭而已。” “……“ 看似安慰,实则是恐吓。 姜苔表情更难看了,嘀咕:“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行字母刚纹完,青墨色针脚下的皮肤白里透红。男生青筋蝤轧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紧绷起,因为皮薄,还渗出了点血丝。 老板清理好纹身枪,示意姜苔脱掉外套,伸出手。 姜苔木着脸,眼睛愣怔地瞪圆,下唇被咬磨得充血,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小吃。 第85章 沈凛看穿某人胆怯的内核,把她脱下一半的外套又拉回去,嗓音里裹着淡笑:“不好意思,她不纹了。” …… 最终姜苔还是没纹。 她确实被沈凛那只手吓到了,没吃过苦的人不想自找苦吃。 俩人也没认真去吃午餐,只是在街上走走逛逛地买了一手小吃。走出商业街的时候,姜苔扭头在看他。 “要看这个?”沈凛侧过手臂给她展示。 “疼吗?” “没感觉。” 阳光刺眼,她只能凑近了些看纹身,呼吸轻柔地吹拂在他肌肤上,闻言猛地惊讶抬头:“麻啦?” 沈凛本来在低头看她,下颌就这么被磕了下。 姜苔本能地拉住他往后仰的上半身,两只手去拉他手臂。但又怕自己指甲抓到他伤口,中途竟然变成了一个拥抱他的姿势。 她觉得立刻松开有点欲盖弥彰,尴尬地愣在那,对上男生那双清冷漆眸。 沈凛没躲开,目光落在她被晒红的脸上,愉悦地勾唇:“我的意思是不疼。” “哦……” 她还是有些呆滞,唇瓣被咬得水润又红艳艳,慢慢放下手。快要落下去的那一秒,却被沈凛牵起来,往旁边拉:“有车。” 街道口有几辆观光车穿过,只是车都开远了,他还是没松开手。沈凛在她身侧,还无形中挡了挡燥热的太阳。 姜苔抿了口冰凉的拿铁,还是一阵压不下去的浮躁。低眸,又看向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只是以前都是牵住手腕。不是他拉她,就是她拽他。这是第一次掌心相碰。 沈凛的手掌宽大,两人体型差的缘故,他完全可以裹住她。 - 从有些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再往前是涂鸦墙。 姜苔听到熟悉的叫声,是在喊他们。她朝那看过去,一面画了一半的空墙那,站着好几个人:方好好、魏柯生、应桐,甚至八杆子打不着的唐泛雨也在。 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杯当地的菠萝冰美式。 姜苔意识到他们全看过来,下意识把手收回来,走上前:“唐泛雨,你怎么也在这啊?” 唐泛雨穿了身背带裤,白色牛仔面料已经被她脚边上的几桶颜料弄脏。她在朗御国际部是学生会会长,和谁也不抱团,但也不交恶。 她还没回答,一边藏着司马昭之心的应桐就已经抢答:“巧了,这是泛雨的老家。” 方好好小声学他说话:“泛雨老家~” 姜苔立刻秒懂,跟好友对上一个埋汰人的眼神。大摇大摆走到两人中间,看向应桐:“我说呢,一直嚷嚷着想去看海的人是怎么同意来山里古镇的。” 他们这一伙人对应桐的心思早就了如指掌,这会儿是明着打趣上了。 唐泛雨倒是面上看不出所谓,只指了指颜料桶:“我们镇长喊我画涂鸦,正发愁呢,还好遇到你们了。姜苔,这些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姜苔瞥了一眼她给的图纸,是张简易的卡通旅游环保宣传海报。 她拿腔拿调地皱皱鼻尖:“这个嘛,容易。但我今天穿得这么漂亮,这些色浆要是沾上——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应桐就拿着刷子往她裙子抹:“行了别废话,赶紧来搭把手!” 姜苔立刻炸毛,把咖啡往沈凛手上放,拿起一瓶喷漆:“应桐你死定了!你为了泡妹不择手段是吧?我这裙子很贵!” 魏柯生拎起两桶水漆远离战场,笑声爽朗:“悠着点儿,别都给人家给嚯嚯完了。” “沈凛你给我抓住他!” “好好,你腿能动了——” 午后日光投射在三角梅上,光线透过树枝罅隙落在墙面。一伙高考毕业生们在打打闹闹间,还真把这面墙绘得有模有样。 姜苔是其中出力最大的,毕竟专业对口。 她又要调色,又要负责上梯,裙子和帆布鞋面早就乱得一塌糊涂,颇有小画家的格调。 结束时,唐泛雨给一伙人留了一块小空地:“我们留个言吧,感谢大家今天帮忙。” 方好好和应桐乱糟糟地按上七八个手印,魏柯生留下一个自创抽象签名。唐泛雨写了句诗词: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 姜苔签完字后,写下一句“人生是冒险,不要被规训”。她看向自己下面那一句——“江海奔流,我亦不停歇”。 是沈凛写的。 - 涂鸦墙绘结束,唐泛雨主动提出请大家吃大餐。她的理由是本来这笔公费是让她去请商业街那些开绘画店的店长,没想到间接省下来了。 到了镇上最火热的那家酒馆。 姜苔之前订了位置,正好摆上一张大圆桌在外面。 一下午的辛勤劳动让大家胃口大增,桌上很快摆满了腌粉、炭烧荷叶鸡、各类海鲜烧烤和几盘大闸蟹。 “我说,你俩去钓鱼的怎么能空手而归?”方好好控诉道,“说好的今晚给我们煮大鱼呢。” 应桐和魏柯生互相看了一眼,倔强地统一口径:“生物有灵。我们不是没钓到,是放了。” “我呸!” 小镇商业街的傍晚依旧热闹,山林包裹的峡谷里夜风清爽,街巷里的划拳声里混杂着孜孜不倦的蝉叫,流光溢彩的晚霞笼着整个大村落。 第86章 烤盘上的鱿鱼、烤鱼片都滋滋地冒着油光,香气诱人。 唐泛雨拿了酒水单子:“我们再点一打啤酒行吗?” 刚才那一打已经喝得所剩无几,几个男生很能喝,女生们是第一次被允许喝酒,也不甘示弱。 方好好醉得在和应桐吵嘴,魏柯生忙着在中间劝和。 姜苔慢悠悠点头:“看不出来你也会喝酒。” “我家是开酒庄的啊。”唐泛雨笑着指向她身后,“你那个朋友还挺受老板娘欢迎的。” 她说的是刚才坐在最外面,现在正在帮人卸货的沈凛。 货车里全是青啤酒,司机是个跛脚的。酒馆生意好,没人走得开,老板娘亲自上手搬,沈凛去搭了把手。 古镇的酒馆一楼有音乐演出,在唱一首慢热的老歌。 欢笑声欢呼声, 炒热气氛心却很冷, 你说你爱我,却一直说, 说我不该窝在角落, 策划逃脱,这也有错, 连我脆弱的权利都掠夺。 苦情的音乐背景外面,是喝得忘我的一桌桌顾客。门口塑料桌椅外还有一波闻名而来,但没预约只能排队等里面空出桌才能进去的客人。 方好好彻底喝大了,敲着筷子搞大合唱。 另一边的沈凛已经搬完酒,司机一瘸一拐走过来,给他点了根烟道谢。笑着拍拍少年人的肩膀,顺势坐在马路牙子那。 沈凛没拒绝,跟着男人一块坐下。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但看得出那司机对他印象很好。过了会儿,老板娘也过来,给他们有人拿了瓶冰水,加入聊天。 姜苔支着脸漫不经心地看,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酒沫。 同样是这个年纪,有的男生像魏柯生,英俊开朗。有的像应桐,嘴欠臭美。 但都能从他们的脸上看见稚嫩学生气。 唯独沈凛不同,他和三教九流的社会人士待在一起毫不违和。气质上正经克制,神情一贯的冷漠沉静。此刻躬着背坐在那,配上那熟练的抽烟动作,无疑多添了几分恰合时宜的成熟和颓丧感。 确实勾人喜欢。 准确来说,很勾熟女喜欢。 那酒馆老板娘穿着低胸紧身上衣,烈焰红唇,飒气又妩媚。整个人笑着笑着就快贴到他身上。 唐泛雨开了瓶酒,给她递过去,戏谑地推推少女纤瘦的肩:“还在看呢?要不把他喊回来?” 姜苔和她干杯,不自觉地皱着眉:“以前不知道他会抽烟。” “你和他……” 唐泛雨欲言又止,看向另一边的魏柯生,在几个人之间有点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姜苔浑然不觉哪里奇怪,吃完最后一只被拨好壳的虾。沈凛也正好回来,宽肩阔背后是风里凛冽的烟草味。 跟着他一块过来的,是免费送他们这桌三瓶酒的酒馆老板娘。 走之前,老板娘还存心揩油,摸了一把沈凛清隽的脸:“你们吃好喝好,刚才谢谢帅哥啊。” “啪嗒”一声。 姜苔手上那根一次性筷子断了一截。 沈凛抓起她的手,捏着手指看了看:“扎到了吗?” 她冷言冷语:“没有,关你什么事。” 他不解地看她,姜苔眼风也没给他一个,拉着唐泛雨拼酒。方好好助兴地敲碗唱歌,魏柯生和应桐在旁边闲着吃,一片混乱。 和人攀比的结果就是,姜苔醉得不清,突然拎起一瓶酒站起来,利落地磕开瓶盖:“喜欢喝?” 一桌人安静了,战战兢兢地看她。 姜苔眼睫毛轻眨,从几个人身上扫过一眼,而后瞄准目标,看向倒霉的沈凛:“你喜欢喝是不是?” 应桐兴奋地发出怪叫:“受害者已出现。” 沈凛坐着,仰视她。手往后扶着她的椅背,怕她突然往后倒。 “我请你喝酒。”姜苔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他下巴,“张嘴。” 沈凛蹙眉,大掌落在她后腰上安抚地拍了拍:“你喝多了。” 她根本不讲道理,绯红脉脉的眼眸瞪着他,命令道:“你喝不喝?” 说着,手腕倾斜,酒液顺着瓶口往下倒。也挨近他唇,一如既往地霸道,直接在灌。 不仅桌边两个女孩在尖叫,就连旁边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起哄声:“牛!哈哈哈哈这才是我们女人酒后的消遣!” 魏柯生就在对面不冷不热地看着。说不清在这几十秒里,他该庆幸被灌酒围观的不是自己,还是有些恼怒姜苔选中的人是沈凛。 那瓶酒在这些喧闹声里被沈凛断断续续地喝完一大半,t恤前襟也被浸湿,浅浅地印出胸膛处的薄肌形状。 姜苔第一次喝醉,酒品烂到有目共睹。光线倒影在她白皙潋滟的脸颊,纤细的两条藕臂无力地搭在桌上,手里的空酒瓶在落地的前一秒被捞走。 沈凛拿湿巾简单地擦了擦她脸,低声和她说话。期间拿过她外套给她穿上的过程中,还被姜苔抬手甩到两次脸。 他把人背好,和大家先告别:“我先带她回去了。” 桌上还有一大半没吃完,他们肯定还得待久点,于是都没意见。 第87章 应桐看着两人交叠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小魏子,你怎么回事儿啊,就让凛子这样把姜苔带走了?” “不用担心,也不用多想。”魏柯生从容地举起酒瓶和他碰了碰,没多解释。后面那句话的声线极轻,“他们之间的障碍又不是我。” - 醉酒的姜苔像个小混蛋,平时就很恶劣,喝醉酒更是肆无忌惮。毫无道德底线,趴在男生硬朗的肩膀上,一路就没安分过。 沙砾路面,一步一步的脚步声极为明显。山里的晚风清新自然,吹散几分醺醉酒意。 姜苔闻到刺鼻烟味,嫌弃地皱鼻子。她婀娜纤直的两只手在箍住男生脖颈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探进对方的领口。因为肌理韧劲的手感不错,因此逐渐放肆。整个人攀在他身上,似乎还想要翻到前面。 “苔苔,不要乱动。”女孩全身娇娇软软,沈凛又被那几根手指挠得犯痒,无奈,“我不是你的猫爬架。” 她消停两秒,认真反驳道:“我也不是猫。” 他眼皮低耷,提醒道:“手拿出来。” “不要,我冷。”姜苔那张嫣红的脸本就贴在他肩胛骨上。听着那道沙哑的声音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伸出手来去捂他的嘴,“你不准说话了。” 这人,全身哪里都硬,嘴唇居然这么软。胸口和肩背滚烫,唇瓣却清清凉凉。 她有些好奇地往前去看他。 角度太近,少年清俊的侧脸和一小截尖尖的下巴一览无余。姜苔乌濛濛的眸亮了些,又去玩他垂在眼睑下的黑密睫毛。 沈凛纵容地叹口气,把人往上托了托。 他力气这么大,姜苔差点被颠得翻过去,急忙抓紧他肩。看见他唇角的弧度,就知道是存心的。 她斜眼睇他,眼珠子转了圈,蓦地捏住他下巴掰过来亲了一口。 没对准,只亲到下唇。 沈凛停下脚步,却没把她放下来。舔了舔唇瓣,托着她后膝窝的手掌握紧了些:“你在做什么?” “是你说的陪我玩。”她咂巴下嘴,躲避他余光里的视线。傲娇又傲慢地哼哼,“我又不用对你负责,想亲就亲了。你以为是什么?” 是啊,你以为是什么? 你以为你算什么? 沈凛长睫敛下,温声:“你不要突然亲。我在走路,想摔跤吗?” “不想。”姜苔乖乖地趴回他肩上,长发落在他颈侧。没过多久,又喊停道,“你不要走了,我现在想亲。” 他果然停住,眸光深邃幽暗,嗓音低得像引诱又像要求:“脸转过来。” 姜苔侧脸枕在他肩膀,自发往前挪了几公分,直到和他的唇贴在一起。她闭上眼睫,感受彼此灼热的气息柔和地黏合住。 沈凛衔住她柔软滑腻的唇瓣,一下轻一下重地吮吻。高挺鼻梁蹭着她脸颊,舌尖舔.弄,湿润地抵开她紧闭的牙齿。 他没闭住眼,一直垂眸在看她,年轻锋利的脸像是被暖调灯光拓下一层朦胧温柔的滤镜。 姜苔本就醉得晕乎乎,理智犹存,却在这缺氧青涩的吻里有些找不到方向。 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头发,手指盛气凌人地插.进男生短利黑发里,另一只手任由其垂落。 昏暗的路灯光线下,两道影子的轮廓模模糊糊。 第34章 不要叫这么大声 青春期对异性的好奇心在今晚得到了片刻满足。 一路上耳鬓厮磨,姜苔像是不安躁动的小兽,趴回他背上。没一会儿又磨牙般细细地咬着他耳根和白皙的后颈脖,留下一排排齿印。 回到民宿,整座院子安安安静地沉寂在夜色里。月光皎白,从木窗棂里落到床尾的碎花棉被上。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谁也没有开灯。 姜苔坐在床上,拽得他衣服领口都变形,一双明亮又水润润的瞳眸望着他:“你行李放在哪间房?” 沈凛腾出一只手给她脱鞋,手掌圈住她脚踝:“楼下。” 她伸腿踹他腰腹,不满意道:“楼上也有空房。” “楼上是你们女孩住。” 沈凛抿着薄唇,攫住她乱蹬的腿。因为人高又是站起来的姿势,让她的两条腿也被迫抬起来些。 姜苔脾气上头,总想用蛮力挣扎。手脚并用要收回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桎梏。 “我……” 她想说她穿的裙子,可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在她没了力气的时候,一只手攥住她两只手腕往前举过她头顶,径直往前压下来。姜苔往后倒在蓬松的棉被里,两个人之间的空隙趋近于无。 沈凛不忘压制她的两条腿,空出的另一只手撑在她脸侧。明明这么高大,轻易就把人困在身下,却还要以弱势口吻问:“你怎么不是咬我、就是打我?” “你活该!” 姜苔气冲冲地噘嘴,不甘落他下风地张嘴咬他下巴。 男生下颌线紧绷着,昨天刮过青茬那处的皮肤像有一层略微粗粝的磨砂。口感自然没有脸颊顺滑,姜苔识相地换了地方,往下咬他尖尖的喉结。 沈凛难耐地捋着她乌黑的发顶,沉哑的低喘声因她齿间力道渐渐加重。姜苔听得耳廓发红,嘴唇也被摩挲地水光嫣红。 第88章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立刻伸爪子挠他后颈,别扭地凶道:“不要叫这么大声!” 两个人暂时停下“搏斗”,近在咫尺的目光对视上,起伏的呼吸间都是深重的酒香。 沈凛突然掀过她身下的被子,把她裹住。又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凑近了些,亲了亲她脸颊和眼皮。 姜苔没懂他这是在干嘛,她手还在被子外面,还能打他。 可是她鬼迷心窍地放过了他,只是抱住他后颈往下拉,呼出的气息香甜,任性开口:“我还想亲。” 他狭长眼尾泛红,声音全然暗哑:“好。” 沈凛接吻时一点也不像平时表现得这么温润抑制,也不像刚才背着她时那样被动。 他手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指腹抵在她下巴那抬高了些。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和她鼻尖磨蹭着,如同试探。 等姜苔情难自抑地微张开红润润的唇,他才去含裹住她的嘴巴。从少女的唇珠到唇肉,细密地吮.舔。鼻息相近,暧昧而温情。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吻得更深入舒适。 姜苔唇舌酥麻,全身泛软。她学习能力有限,还不会换气,滚烫额头和他相抵,眼睫沾着湿润的星点亮光:“沈凛……” “嗯。” 他应声,却没有后文。 要说什么呢?他们之间都守着隔阂秘密,有什么好说的。此刻已经足够浪漫,哪怕深知没有后来。 楼下传来聒噪熟悉的声音。 院门打开,是其他几个朋友回来了。 姜苔也听到了,轻微地僵硬了片刻。唇角落下一个小心翼翼且极其珍视的吻,沈凛又轻啄了一口她红润的脸颊。 …… 一行人在下面聊天,方好好催着要和应桐换房间。 因为她脚还有些疼,不能自如地爬楼梯。两个人吵着吵着,突然模拟起了在井边是怎么滑倒的。 闹半天后,应桐指了指另一间空房:“我不跟你换,懒得收拾东西,你去找沈凛!” 方好好当即去敲门,那道半掩着的门直接被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她转过头,懵然地看向客厅里的两个男生:“沈凛,不在啊?” “方坏坏,你过来。”一直没说话的魏柯生站起来,朝她招手,“我把你背上去。” 他们上楼后,方好好进屋前还没觉得哪有问题,在门口就看见魏柯生去敲对面的房门。 才敲了两下,里面吹风机的声音就传出来。民宿自带的吹风机挺劣质,噪音大,吵到他们说话都听不清。 方好好松口气,回自己房间前还咕哝一声:“还以为苔苔他们没回来呢。” 她放心进屋,魏柯生却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吹风机的噪声在十五分钟后停止。那扇门打开,出来的是沈凛。 两个能和门框齐平的高瘦男生对上视线。 沈凛在他不悦的注视中,不急不缓地关上门。 魏柯生手抄兜,脸色难看:“我以为你至少不至于趁人之危。” “姜苔不会自己吹头发。”沈凛淡声解释完,又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直视他,“她只是喝多,不是不省人事。” 言下之意,是姜苔自己要他服务的。 前不久,他还因为姜苔的靠近在刻意躲着魏柯生这位正牌男友。可此时,他的底气却让人生厌。 难道是姜苔告诉了他,他们已经分手?魏柯生不愿意在这些事上多猜,只知道他和姜苔没能在一起,沈凛就更没可能。 胜负心,嫉妒心,占有欲都纠缠在一起,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你最好别觉得自己有什么机会。” 彼此都亮过明牌,也不屑于把话说开。沈凛不动声色地反问,却更像挑衅:“是要和我再打一架吗?” - 后面那几天的日程安排得都松散,一切如常。在镇上玩腻后,大家各自分开回家,暑假却没结束。 应桐没闲两天,又和班里之前那些同学们去新疆自驾;方好好留在父母新开的一家茶餐厅里做服务员,帮忙打下手;魏柯生则跟着父母去邻市拜访长辈。 沈凛虽然在外面租了房,但没和谁提过,也暂时没搬出去住。说好要送人的乌龙还悠哉悠哉地在开满鲜花的花园里闲逛。 家里风平浪静,只有焦莱时不时问多久出分、几号报考志愿。 她现在最期待的事就是希望沈凛能考好。 和姜霆在一起固然算攀上高枝,但她自知自己只是模样过得去、小他7岁,但除了一手厨艺外也没其他能拴住男人的本事。 俩人感情现在虽好,可始终没利益纠葛,说断就能断。 她又没个孩子牵制,如果沈凛有出息,能进姜家公司帮帮忙也好。 说到底,焦莱没什么文化计谋,只知道要抓紧这个傍身之处。 6月25号上午10点出分。 深州市考生能在半个小时后通过考试院官网查到成绩。 当天一大早,小群聊里方好好发了一个表情包。 【方好好】:可以查分了!状元名单出来了。 【应桐】:沈凛吗? 【方好好】:好像不是……文科类状元不在我们学校,但物理类状元是他们1班的班长。 第89章 【应桐】:小魏子呢? 魏柯生发了一张图片,是他刚才查的分数截图,位次和分数被屏蔽了。方好好也发了自己的,和他的截图一样。 上面都有一句话:你的位次已进入全市前五十名。 这也表示除了清北,全国top10能随便挑。 【应桐】:恭喜,稳了,你俩发挥挺好。沈凛呢? - “阿凛?”焦莱敲了敲门,想拧开门把手却发觉里面上了锁,只好声量提高,“小凛,今天可以查分了,你在房间里还锁门干什么?” 不仅是房门,就连百叶窗帘也只开了一点缝。 幽暗的小房间里,只剩下被子里的热度格外热烈。年轻的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呼吸声都好像放大了无数倍。 沈凛静默地仰躺在那张单人床上,手背搭在蹙起的眉眼上,喉咙发干地回应:“我在睡觉。” 焦莱在外面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哎哟,我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苔从被子另一边探出头来,哧哧地笑,顽皮又孩子气。 一年前的这间杂物间是她从来没打开过门的地方,这些天来却流连忘返。她手还搭在男生那道精瘦紧韧的折角腰上,细嫩指尖轻轻摩挲两下。 房门根本没什么隔音,沈凛下意识捂住她的嘴。 姜苔爬到他身上,严丝合缝地压住他胸口。眼睛盯着他吞咽的喉骨好一会儿,贴近地用气声说:“回她啊。” 他手掌发痒,根本没听见焦莱在说什么,注意力全在被子下。右手握住她后腰,大脑发空,任由那点不受控电流般的感觉爬向自己经脉各处。 姜苔忍不住轻笑,脚尖翘着蹭了蹭他膝盖,捧住他的脸颊亲。 门里没听到回应,焦莱又怕自己逼迫太紧给孩子压力,只好留下一句:“我不说了,得去买菜了,你记得赶紧查分。” 门口的脚步声渐远。 沈凛绷住的神经稍稍放松,搂住她腰的那只手去握住她不安分的腿。把人抱在自己身上,湿热又沉默地回吻。 “好了吧……”姜苔渐渐受不住,瘫软的手心里出了汗。推开他,要起身,“去查分啊。” 他把人压回去,低头咬她唇瓣:“你来之前就查完了。” 察觉到男生情绪有些不对劲,姜苔微微偏开脸,抿了抿唇:“怎么了,你没考好吗?” 第35章 可不可以 沈凛始终没告诉姜苔他考了多少分,只说上大学不成问题。这话算废话,他可是朗御实验纯理1班的学生,那是c9过线率有100%的班。 但大家也都默契地没有再追问,只猜他可能是发挥失常。 高考就是这样的机制。 十二年磨一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成有人败。 只要不是和平时差得太离谱,没人会选择复读重来。况且人生的岔路口有许多,这只是成年后选择的第一条,不会彻底决定生死。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道理。 所以,小团体还是决定聚一聚。 一是25号出分后,有三天填报志愿的时间,庆祝大家要读四年的本科院校终于在填报志愿后尘埃落定。 二是这算一场践行聚餐,暑假结束后都要各奔东西,姜苔和应桐的出国机票买的更早,就在月底。 28号那天,几个人在群里商量说来给方好好家新开的茶餐厅捧场,在她家饭店里订下一间包厢。 姜霆这天休息没去公司,一身休闲,坐在花园里吃下午茶。见姜苔和沈凛都要出门,问了一句他们要去哪。 姜苔换了身花枝招展的长裙,在落地窗那的镜面前慵慵懒懒地照了照,随口道:“和朋友吃饭。” 姜霆对她身边朋友的印象只有和她经常出去玩的魏柯生,问道:“是不是魏家那小子?” 她点头:“嗯,还有别人。” 姜霆笑眯眯地喝凉茶:“老张今天休息,给你们叫个车过去?” 姜苔随手把装着手机和口红的山茶花小挎包往沈凛那丢过去,轻抬下巴:“不用,沈凛会开车。” “好,你俩今晚吃完也早点回来。”姜霆调笑的神色稍敛,“爸爸有点事要说。” 两个正要出院门的小孩听到这话,都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下。 沈凛握紧手里的挎包,心口颤栗地看向旁边的女孩。他再自欺欺人,也深知美好泡沫会有被戳穿的一天。 比如迫在眉睫的机票日期,也比如长辈们不想再守住的秘密。 姜苔睫毛低垂,在这须臾之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她很快若无其事地“嗯”了声,是对姜霆的回应。 两个人各怀心思,抬脚继续往前走,出去正好和倒完垃圾的焦莱碰上面。 沈凛轻声说了句:“妈,我出门了。” 焦莱没理他,冷落得十分明显。 这两天家里的电话没被招生办老师打响过,焦莱不得不接受沈凛真的考差了的事实。为人母的都会生气惋惜,这么聪明努力的孩子,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不知道考试的时候在想什么。 还是姜霆在一旁安慰:“考差了有什么关系,还可以考研啊。我也就是上了个普通大学,但你看我过得差吗?有没有问阿凛报了什么专业?” 第90章 焦莱拘束道:“没问,我哪懂那些。” “没事的,大不了以后让阿凛来我公司上班。暑假还有两个月,晚点我让秘书找个闲职给他练练手?”姜霆不太在意这种小事,拍拍她的手背,“阿凛只是高考失利,路还长着呢。” 他愿意给出承诺,又说到能让沈凛进公司打杂,焦莱情绪一下就好多了。她笑着给男人捏肩膀,是崇拜的语气:“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 上了车,刚才还僵持不下的气氛依旧存在。 姜苔尚且以为只有她清楚今晚回家,姜霆要说的会是什么事情。 她尽量神色自若地把安全带系上,按下座椅往后倒的按钮,闭眼不再看他:“我眯一会儿,到了喊醒我。” 沈凛侧过头,把她前面的遮光板打下来了。车往前开,他手掌控着方向盘左转出小区门。 姜苔眼皮抬起一点,偷偷看他深隽侧脸到下颌弧线。一瞬间的委屈和茫然涌上心头,为什么会是沈凛呢? 她从前以为自己只想找个合适的男生,谈一段轻松快乐的恋爱。就像魏柯生那样的,不会让她矛盾纠结。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和魏柯生提了分手,和可能要成为自己继兄的人纠缠不清。 她喜欢焦莱,焦莱却辜负她的信任,转眼和她父亲走在一起。她喜欢沈凛,但沈凛偏偏是焦莱的儿子。 他们,都不值得她的喜欢,也对不起她的喜欢。 …… 节假日的车流比平时拥挤,半小时的时长硬生生多堵了十几分钟。 姜苔本来只是想逃避,也不想让沈凛看出她的不对劲,才说要睡一会儿。谁知道一路上车开得太稳,她还真睡着了。 再睁眼时,是被沈凛闹醒的。 车已经停在停车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她解开了安全带,空调被也盖在她身上,粗砺指腹在她光洁脸颊上巡梭。 姜苔皱眉,眯着刚睡醒的眼去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塞到嘴边就要咬。 沈凛反手裹住她手掌,握成拳状拉回来。漆黑眼眸里蒙上的一层黯淡逐渐消退,忍不住笑:“饿了吗?不要吃我。” 她怔忪两秒,听这话听得莫名愠怒又羞赧。爬坐到中控台,抱住宽厚肩膀就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那啃,留下好几个红彤彤的草莓印才松了些牙齿的咬合力。 沈凛搂住她纤薄的后腰,微微仰起脖颈配合,另一只手放在她柔顺如藻的长发那捋了捋。整个人躺平不做挣扎,随她怎么折腾。 姜苔故意弄疼他,闻着男生身上清淡微涩的气味,眼眶蓦地发热泛红,闷在他颈窝里恶狠狠地说:“就要吃掉你。” “好。”他掰起女孩的脸,薄唇翕张蹭过她柔嫩的唇珠,在接吻之前囫囵地说,“从这里开始吃。” 青涩的少年人在对待初恋时总是不遗余力,又恪守住那条不能愉悦的底线。胸膛处剧烈的心跳紧黏在一起,温香软玉贴着他的强硬身体。 这段时间,亲吻和黏糊糊的亲密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凛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心意袒露得明明白白。而姜苔给自己放纵的理由是,他说过他自愿陪她玩,她没有了骗人耍计谋的负担。 反正她只是贪玩的姜苔,彼此都清楚她很快会离开。 他吻得格外重,湿热地含住她舌尖。圈住女孩腰身的手掌都收紧几分,突然问:“你在洛杉矶的住址可不可以告诉我?” 姜苔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皮,揽住他肩身,没多想地问:“你要来找我?” 沈凛沉默地盯着她,一下从高空被拉回地面。 找她哪有这么容易?难办的美签,机票往返的花销,异国他乡的奔赴都是未知命题。甚至近在眼前的今晚都不一定能平和度过。 他抿直了自谑的唇角弧度,鼻梁蹭了蹭她柔嫩的脸蛋,又断断续续地亲她湿漉漉的睫羽:“没有,随便问问。” 姜苔也从刚才的亲近里脱离回到现实里。 她没有深究,眨了眨睫毛从他腿上下来。照着镜子补口红,拉上包链:“走吧,他们应该都到了。” 下了车,沈凛牵住她手,在她往前走时又亲亲她脸颊。这个吻像是讨好,是在为刚才破坏双方心情的那句话道歉。 姜苔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道歉,纯真甜美的宽容笑脸下,是她狠狠掐他腰腹肌肉的手指。 一直到包厢里,她的恶作剧还没有停止。 新店开张没多久,吃饭有优惠,吃早茶也能办卡。因而下午快到晚饭的点,外面餐桌上预定好的客人也挺多。 方好好给他们留的包厢不大,但图的是清净。 小圆桌已经摆好了菜。方家父母知道是女儿的朋友们过来,上的都是厨房新鲜出炉的烧鹅、叉烧、白切鸡,双拼饭和意面应有尽有。 姜苔一进去就闻到香味:“我们来啦,好丰盛啊。” “刚上完菜没多久,大家就等你了。” 魏柯生给她拉旁边的空椅,视线瞥过她身后的沈凛,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方好好身上那条服务员的围裙还没脱,正在被应桐嘴贱地使唤:“服务员,没有酒,果汁总得来几杯吧?就干吃啊!” 第91章 方好好不为所动,哼哼唧唧:“我让你出去自己点单,你又不去。” “哎,沈凛你坐过来评评理!”应桐吃着炒菜心,一副颐指气使的甲方嘴脸,“哪有服务员不服务,还让客人自助的道理?” “切,你算个毛的客人。” 两个人乐此不疲地斗嘴,也不忘吃。 姜苔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鳗鱼,又想起什么:“沈凛,我包拿了吗?” 沈凛点头,把放在自己后面的小挎包拿出来:“要拿手机?” “嗯。” 她接过手机,把那小碗推过去,低头回了几条信息。沈凛接过她的碗,帮忙挑鳗鱼的鱼刺。 他们默契地甚至没有说其他话,却无形地让身旁坐着的魏柯生心头闷堵。 回完消息,姜苔才发现应桐他们还在吵,索性站起来:“你俩够了啊,我去叫喝的,你们要喝点什么?” 方好好和应桐异口同声:“椰汁红豆冰,谢谢。” “ok。”姜苔又转身,歪头问,“小魏子,你呢?” 魏柯生神情晦涩不明,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一旁安静的沈凛专注地挑着鱼刺,在喧闹背景声里,转过头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 走出包厢门,魏柯生无法忍耐地喊住她:“苔苔,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姜苔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和沈凛。”他喉间发苦,“我刚才出去要接你的时候,看见他在门口亲你。” 她无疑有几分错愕,徒劳地讷讷:“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你到底弄清楚没有!”魏柯生冲动地抓住她手腕,近乎质问,“姜苔,你究竟是要继续报复他,还是你自己栽进去了?” “我……” 姜苔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像世界末日前的狂欢,毫不计较后果。年轻永远有试错和任性的资本,她也才18岁,只知道有好感的男生碰巧很喜欢她。 谁能去管那些造化弄人。 她只是想抛开一切禁止,随心所欲一点。 魏柯生看着她犹豫的表情,只觉得荒诞可笑:“为什么我会输给那样的人?苔苔,你一开始是喜欢我的。” 姜苔想挣开他:“可我跟你说清楚了……” “没有。”男生眼里全然充斥着不理解,皱着眉,“你根本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段时间都查过了,你要不要听我讲?” ——“你抓疼她了。” 身后传来沈凛冷硬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他身影靠近,强势地把魏柯生的手掰开。 魏柯生磨了磨后槽牙,眼里怒火藏不住:“我在和姜苔说话,有你什么事?” 沈凛拉过姜苔被抓红的手,指腹轻柔地揉了揉,眼眸愈加阴冷黑沉。他神情冷漠,脸色不善地反问:“说什么话需要这样拽她?” 姜苔第一次夹在中间感受到了两边的剑拔弩张。而且听这语气,好像这俩人早就看不对盘。魏柯生情有可原,沈凛难道是……因为她吗? “好了!魏柯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又不是小孩子,在干嘛?”她简直要被这戏剧化的一幕逼到头皮发麻,心情也差劲,“这是好好家里的饭店,不要在这里吵。” 怕他们影响到外面餐桌的客人,姜苔这会儿也不往前走了,收回被握住的手:“先回去。” 两个大男生都没动,个子又高,对峙躁动的气压越来越低。 姜苔见状,只能压着冒火的嗓子:“沈凛!” 沈凛收回视线,跟在她身后回包厢里。 后面的魏柯生也有些懊恼刚才的举动,很快追了进来,要来拉住姜苔的肩膀:“苔苔,你听我说……” 门刚关上,沈凛侧过身立刻挡开他,黑眸微眯,警告道:“好好跟她说,别动手动脚。” “你怕我动手动脚?”魏柯生冷笑,怒不可遏,“我再混也不会对女人动手,该注意的是你吧,家暴杀人犯的种!” 一刹那,包厢静到能听到银针落地。 刚才还在闲聊的应桐和方好好早就停下嘴,面面相觑后,又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虚虚地打破僵局:“你们……在吵什么啊?” 姜苔也没听懂,只是那几个字实在刺耳。她唇线拉直:“魏柯生,别胡说八道,跟沈凛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刚才就想告诉你这件事。”魏柯生完全被怒气控制,只想发泄,矛头再次对准沈凛,“我找人查过你!你爸叫沈东石,09年冬天,他因家暴杀妻入狱。同年,你被那个叫焦莱的女人,也就是现在这个妈领养!我说错了吗?” 幼时那张遮羞布重新被撕开,血淋淋地摆在朋友们面前,也摆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他不堪的过往背景,他被唾弃的罪犯生父,和他狼狈的身世谎言。 就算换一个城市生活这么多年,也无法摆脱从前。 沈凛背脊微微僵直,英挺戾气的眉眼被碎发半遮住,面无表情地回视他:“还有吗?” “喊着妈的不是你亲妈,当然也觉得喊别人的爸爸很轻易就能说出口吧?所以姜苔朝你勾勾手指头,你就赶紧凑上来了!”魏柯生目光鄙夷,讽刺道,“怎么?你也想效仿你那个保姆上位的妈?” 第92章 姜苔脸色霎时苍白,捏紧手心:“魏柯生!别说了。” “你过几天就出国了,难道还指望能继续瞒着他?”魏柯生扭过脸,不吐不快,“你以为苔苔真喜欢你?她厌恶你们母子俩厌恶得不行。” 角落里的方好好和应桐一动不动,听着一条条炸裂的信息。不敢出声也不敢打断,更不敢参与。 姜苔缓缓抬眼,看向沈凛。 她没有反驳她的讨厌,她也好奇他的反应。 可沈凛和她对上视线,眸色静得像深潭:“我早就知道。” 她凝眉:“你知道什么?” “你之前说让我陪你玩。”他面色淡淡,“是因为你知道我妈和姜叔在一起了。” “那你这些天……” 这些天的亲近,难道只是将计就计?姜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恼怒地上前抓住他领口:“你敢耍我。” 没有静音的年级群里发了毕业生的红榜分数,手机震动。 方好好的声音弱弱地插进几个人之间:“你们先等一下。我确认一个事,沈凛,你高考总分是不是……567?” “这分数连上个985都够呛吧?”应桐也凑过去看,“怎么可能!他平时都有700多分,肯定打错了。” 方好好不信邪地划到分数栏目表那,语调提高了点:“沈凛,你英语答题卷扫描会不会出问题了?怎么是……0分。” 应桐已经受不了这氛围,走上前掰开姜苔的手:“干什么啊这是,姜苔苔你先别闹啊,先把高考分数报错的这件事搞一下。” “没报错。”沈凛脸上没有意外,“那就是我的分。” 所有的事都堆在一起爆发,让人完全始料不及。 方好好和应桐就算是再置身事外,也搞清楚了该谈一谈的人是谁和谁。俩人对了一个眼色,一起生拉硬拽地把魏柯生先拉了出去,还贴心为他们关上门。 包厢里只剩下他俩,一下安静许多。 姜苔也冷静了点,捋了把散落在脸侧的凌乱发丝,先问清紧要的问题:“你的英语分数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耍你。”沈凛却让话题回到这之前。他躬身握起她的手,还执着地在帮她揉通红的手腕。嗓音温润,却透着股阴郁病态,“我知道你当时想骗我,只是因为你很不开心。现在呢?会不会好一点?” 她似懂非懂,但还是不敢信:“你……什么意思?” “我妈和姜叔在一起的事情,我比你知道得要晚几天。”沈凛低眸望住她,“对不起,我代她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姜霆以往找过的女伴里,有高管、高知,但哪个不是在姜苔的不满意对待之下狼狈退场。 只要焦莱动了一点生孩子来分家产、又或是要把沈凛塞进姜家来争股权的心思。不仅是她,她外祖母那边都不会留一点情面。 这一点,沈凛比谁都清楚。 他高考失利,间接毁了自己的前程,只是想她能因此放焦莱一马。 这是沈凛在她和焦莱之间做的选择。 姜苔浑身发冷,嗓音在颤:“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人生当儿戏?” “我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了。”他咽下一腔酸胀苦涩,平静地陈述,“你这段时间图新鲜也好,没放弃羞辱我也行,再坏也不过是利用我来毁了他们的关系。” 她心冷到如同身处冰窖,一字一句:“你是这么想的。” 可是姜苔没有否认,或许吧,或许也有这样的原因。不然该怎么解释她的行为,要说是因为她也有一点喜欢他吗? 太可笑了,也……太可怜了。 “我们还真不愧是要当兄妹的人,原来你也在骗我……不要碰我。”姜苔挣扎地甩开他的手,牙关在抖,“我说!你不要碰我!!” 沈凛手心温度渐凉,想安抚地抱抱她。却只看着她往后一个劲地躲开,陌生又慌乱地看着他,满眼防备。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脆弱。 一个小时前还能亲吻,一个小时后,她对他避之不及。 差点忘了,从今天开始,他在姜苔眼里只会多一层“父亲是家暴杀人犯”的滤镜。 沈凛收回手,停止继续靠近她。微颤的指节蜷进手掌,眼眶湿红:“我,我不会伤害你。姜苔……” 他要说什么。 他想求她,可不可以不要怕他。 第36章 只是在梦里 一场争吵过后,小团体彻底四分五裂。 姜苔没有和沈凛一起回家,她红着眼睛扑进了方好好的怀里,晚上也打算跟她睡在一起。 也因此,姜霆和焦莱这段关系的公开计划一拖再拖。 听见姜苔第二天都不打算回家住的消息,他急得在客厅打转:“苔苔,这看演唱会跟不回家有什么关系,可以让你张叔去接你们啊!何况你东西还没收拾,明天晚上的飞机是不是?” 电话那边的姜苔鼻音很重:“航班取消了。” “取消?”姜霆反应剧烈,“你是要过去上学的,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她声音比他还大,带着火气:“台风啊!你不看新闻吗?直飞的航班往后延了一周。” 姜霆理亏,赶忙哄道:“哦,我这两天没注意。那你也可以回家住嘛,爹地有事要和你说的。” 第93章 “要说就现在说。” “这不是小事。还是想等你回来,大家一起聊聊。” 姜苔不耐烦道:“我现在没空回,爱说不说!” 姜霆安静片刻,有些难为情般开口:“我找了一个伴,那个人你也认识。是你焦姨。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们商量一下?” 姜苔冷声:“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不喜欢焦姨?”姜霆听到她口气冷硬,又试图从其他角度找突破口,“阿凛做你哥哥不好吗?你平时本来也最爱麻烦他。” “……” 沉默两秒,姜苔挂断电话。 这反应在姜霆的意料之中,正是知道她的脾气,才打算在她临近出国前公开。等她出去两年,自然会想家,也会想清楚这不是一件坏事。 和焦莱走到一起没有太多原因,他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一女,女儿又和强势的岳母家更亲近。事业蒸蒸日上,身体却每况愈下,急需填补的就只剩情感需求。 姜霆以往的女伴有事业型助手,也有给钱就听话的小鸟依人型。焦莱虽然身份不上台面,但宜室宜家。她没有贪财野心,以他为一家之主,把他当成生活重心。 这些是他从妻子、女儿和之前那些女伴身上都体会不到的。 感情升温也是必然,一大把年纪不至于重新谈婚论嫁,但他早就在城西买下一套俩人同居的新房。 至于沈凛,姜霆也觉得把他当养子来培育未尝不可,反正姜苔对他的公司继承并不感兴趣。 焦莱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虽说攀上雇主很丢人。但对她而言,沈凛不是亲生儿子,和她共度下半生的只会是配偶,姜霆才是她往后的依靠。 况且她和姜霆处得好,也能给沈凛铺路,以后说不定还能帮帮她的亲生女儿。 一举多得。 - 姜苔当然不愿意再和这些人和气地共处一室。 她住在方好好家里,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直到魏柯生来找她。 他也知道自己失控,造成局面难堪,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我要去爷爷安排的部队夏令营里了,过几天没法去机场送你。” 姜苔点点头。 魏柯生心里五味杂陈:“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我知道那天那些话不是你本意。”她微微拧眉,“你应该和沈凛道歉。不管我和他怎么样,可他是你的朋友。” 魏柯生表情晦暗,伸手把她抱住,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坏,眼睁睁看着我因为嫉妒变得越来越难看。” 姜苔没有反驳,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一路平安。” 他们还是朋友。 他说过的,会一直站在她这边。 “我听应桐说,沈凛被你爹地喊去公司帮忙……”回去后,方好好斟酌地看她反应,“好像是去做实习生帮忙报税、整理旧报表这些小事。” 国际部学生家里有企业的,一般也都在18岁就会开始接触公司业务。但是姜霆这个做法,好像就已经把沈凛当成继承人。 尽管他明面上没说出来,可私下不断和姜苔交流中还是透露出这样的讯息:【阿凛最近在公司帮小吴秘书的忙,他可比你要听话。】 【之前你说要家里那套别墅,爹地已经签好字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外面吃得惯吗?焦姨还在念叨你。】 姜霆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姜苔和焦莱母子俩一直以来相处愉快,那么她不开心的情绪不至于持续这么久。 方好好一脸愁容:“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沈凛也真是的,居然还真进你家公司,他到底怎么想的!而且你知道吗?沈凛在朗御算是臭名昭著了。” 朗御是把他当成状元苗子或者冲刺单科状元,才让他免学费借读,谁知道闹出一个单科0分的笑话。别说这几年,恐怕接下来每一年他都会成为高三生的反面教材。 姜苔听得入神,双手捂住脸:“好好,我是不是搞砸了?我真的很坏吗?”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动不好的念头。 高考后也不应该放任自流。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方好好也不了解细节,但她没追问,“苔苔,你哪里坏了?我们都很喜欢你。” 日子总在不知不觉中过得越来越快,就算行程一推再推,也到了要离开的那天。 明晚的飞机,姜苔提前一天回家收拾行李。 家里没人在,客厅装着马醉木的器皿里能看出已经有段时间没换水。她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往大厅和花园都转了一圈,不难猜到以后的萧条景象。 沈凛是在晚上9点到家的。 这些天,焦莱的精力都在城西那套新的大平层里。只有他晚上还会回来,两位长辈让他发现姜苔回家就赶紧报备。 而他跟着姜霆去公司,一开始只是代走不开的司机开车,这两天则全是应酬喝酒。 今晚更是喝得半醉,一桌上中年男人,开的都是白酒。沈凛迷迷瞪瞪地从浴室洗过澡出来,醉醺醺回了房间。 到这会儿,两人各自在楼上楼下。 都没发现彼此的存在。 第94章 姜苔一边接通港城小舅那边打来的电话,一边在房间把东西装进五个行李箱里。都弄完后,她看向桌上那台放映机旁边的光碟。 是霍槿瑜的影像。 姜苔思虑两分钟,还是没把它一起装进箱子里。没有必要全部清空带走,这是她的家,想妈咪就能回来看。 台风雨季总是没个消停,外面又下起雨,灌木丛里的白雾升起,雨声沙沙地落在窗玻璃上像奏鸣曲。 姜苔在窗口那伸出手接雨水,低眼,却看见后花园草坪上有一方晕黄的灯光。 那是……沈凛的房间。 他居然回来了。 避不开的人和问题总要解决,姜苔穿上拖鞋下楼。那件杂物间的房门并没有关紧,但只开了一盏昏橘色的地灯。 姜苔本来是想敲门,但又听见里面传出低沉又有些奇怪的声音。 她脚尖轻踢开一点门缝,才发现屋子里空了许多。书桌上的书和摆在门后的猫笼都不见了,收好的行李箱也立在一旁。 浓烈的酒气充盈着狭窄的空间,光线昏暗。 沈凛穿着件白t,不知道是被汗还是被湿漉漉的发梢给浸湿,隐约透出宽阔的背肌线条。他坐在床尾那的地板上,面前是书桌,背对门口,后脊上的几截青涩棘突格外明显。 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他还勾着颈在处理自己。 姜苔不受控制地听着他暗哑淫.靡的嗓子往前走,轻轻带上门。看清他在干什么之后,她骇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跟踢到那盏地灯。 沈凛被这动静唤醒,侧头看过来。 他黑眸里有一层厚重的情.欲,握紧拳状的冷白手背上青筋暴戾。两条长腿就这样大剌剌地敞开,什么都来不及藏。 姜苔看着那处骇人的经络,脑袋半懵,脸红到后耳根,气愤骂道:“你、你无耻!大庭广众之下你发什么情?” 沈凛呼吸渐重,眯起眼看她。又因为酒精和快感难以分清现实,迟钝地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东西,试图往身后藏起来。 姜苔从上一秒的惊吓变成无语,他是那什么上脑了吗?她没看清那张照片上是谁,下意识抬脚踩过去。 没有踩到他的手,偏偏正中男生腿间。拖鞋在途中掉落,那只纤细白嫩的脚毫无隔阂地和他过高的体温贴在一起。 他微微阖着眼,瞳仁很黑,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有点忍受不了般地低吟,一直没能解决的难题在此刻骤然抒发。 姜苔瞳孔放大,快被那份黏腻的凉感弄到爆炸。抑制住想杀了他的冲动,咬牙切齿:“沈凛,你真恶心……你恶心死了!!” 沈凛握紧她要抽回去的脚,抬起恍惚的眼,从她百褶裙下的一双腿往上看,执迷不悟地落在她脸上:“抱歉,弄脏了。” 他声线哑得可怕,唇角收紧,显然还没醒酒。 姜苔盯着他又羞又气,忿忿地拉过椅子坐下,把书桌上那包纸丢到他怀里:“擦干净!” 她泛粉的脚尖还抵着他,羞耻地绷紧。又觉得荒诞,刻意撇开眼:“这些天很开心吧?我爸还让我把你当亲哥,对你真好。” “我不是你哥哥。”沈凛脑袋涨疼,握住她伶仃脚踝亲了亲,低喃,“我不配。” “也对,哪有你这样表里不一的哥哥。”姜苔语气里带着冷谑,伸出手,“刚才照片给我。” 他犹豫了下,递到她手里。那是一张他们在港城的合照,姜苔发在朋友圈,被他偷偷洗了出来。 沈凛压着沉重的呼吸:“可不可以还给我?” 照片被轻飘飘地丢在地上,他要去捡,却被姜苔先发制人地踩在脚底。少女嫩如红丝绒的脸颊上露出讥讽的笑:“你真虚伪,一边说自己不配,又敢拿着我的照片做这种事。” “抱歉。”他总是在向她道歉,又微蹙着眉,低声辩驳,“我只是在梦里。” 是,他现在还以为在梦里。毕竟前些日子哪怕是她主动撩拨,他也从来不敢过分地袒露真实欲.望。 姜苔懒得跟醉鬼讲道理,蛮横地踩下去:“梦里也不许!” 沈凛手肘撑着地板,在疼痛里艰难地低喘,耳鬓角有汗流下来。雷声越来越大,雨点也变得急促。 这样的距离已经听不清彼此的声音。 姜苔看着他脸上的意乱情迷,顺势跨坐在他腿上。抓住他头发,靠近他薄薄的耳廓问:“这段时间,我每一次偷偷来找你,你都在想什么?” 他呼吸落在她脸侧:“你。” 她愣了下,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还有呢?” 沈凛搂住她腰身:“你是不是想让你爸看见。” 姜苔冷哂:“提心吊胆的,真是辛苦你。” 她微凉的指尖从他后颈划过,顺着男生流畅的下颌线和喉结弧度,落在俩人中间。沈凛抬了抬膝,腿上的女孩就这样落在自己怀里。一团软绵绵的触感,前不久也是这样乖乖地被他搂紧。 淡淡的酒味和漱口水的清甜混在一起,让人舌尖发麻。姜苔攥住他肩膀,又去啃他泠冽的锁骨。 第95章 寂静荒唐的夜里,雷声响了大半宿,雨落到天明。 第37章 你也配 宿醉带来头昏脑胀,沈凛的生物钟也一塌糊涂。 他睁眼后才发现百叶窗的遮光帘没打下来,晨曦穿透后花园落在枕头上,下过雨的蔷薇花枝蔓间都盛着晶莹露珠,象征着今天会是雨后天晴。 几乎是愣住几秒钟,逼仄小卧室的浓郁气息开始唤醒他的五感。狭窄单人床变得比平时拥挤,右手臂被重物压麻。 睡相很差的姜苔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卷翘睫毛和嫣红漂亮的脸蛋就这样靠着他胸膛。 沈凛的大脑在一瞬间闪过一些糜乱画面,似虚似实。而一地的卫生纸和脱在地上的百褶裙仿佛在告诉他,昨晚的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日光西移,姜苔眼皮因刺眼晨光也轻皱起。 她有起床气,一般都得哼哼唧唧地赖一会儿,只是昨晚睡的这张床实在太小太硬,腰酸背痛。 后知后觉到俩人的姿势,姜苔缓缓睁眼,撑着手肘坐起来。她知道沈凛早就醒了,人在清醒和沉睡时的呼吸声是不一样的。 她耷拉的眼微微抬起来些,对上男生英挺锐利的一双眉眼,显然盯着她有一会儿了。 没有太多情绪,显而易见的只有不解。 姜苔慵慵懒懒地捏了捏酸疼的后颈,神色自若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早,把我裙子捡过来。” 沈凛薄唇抿成一条线,愣怔地从地上拿起裙子递给她,转过身找了件t恤:“昨晚。咳,我昨晚……” 他声音沙哑压抑,又咳了两声,有些欲盖弥彰的窘迫。少年骨骼立挺修长,背部肌理在半明半暗里也难掩锻炼过的线条韧劲。 姜苔慢条斯理地欣赏了几秒,看着他刻意撇开的眼和飞速套好的上衣,这才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憋住笑,回他:“嗯?” 沈凛不知道该问什么,说毫无记忆就太欺负人了,但有没有到最后一步又确实没印象。只记得醉里以为是做梦,男人的劣根性让他还有些肆无忌惮。 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脑袋更疼,背着身问她:“换好了吗?” “好了。”姜苔水润润的眼珠骨碌转动,脚尖踢他后背,“转过来。” 沈凛坐在床沿转过来,眉眼低耷,高挺鼻骨那被黑睫拓下扇形的阴影。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在等待被她宣判凌迟。 姜苔撇了撇嘴:“我今晚飞洛杉矶,昨晚回来收拾东西的。” 他视线落在她百褶裙摆的大腿内侧,有几处红痕。眼神发烫地立刻挪走,掐紧了掌心。 “你在害怕啊?”她看出他的躲闪,兴趣盎然地凑前了些,“沈凛,你怎么不敢看我了?昨晚不是挺厉害的吗?” 沈凛眸光微动:“我……厉害?” “……” 姜苔噎了下,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耳廓蓦地发热,恼怒地捡起一旁枕头砸他脸:“你、你别转移话题!” 他没躲开,碎发微凌,白皙骨感的手指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喉间艰涩吞咽,几个字说得极为缓慢:“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苔哼哼:“你全不记得了啊?” 沈凛蹙眉,也有些懊恼:“我要怎么做?” 生涩又青涩的一张脸上头一次出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闯祸。明明是心里最隐秘的欲念,却这样不明不白地成真。毫无经验,也不清楚下一步是什么。 姜苔不满意道:“什么怎么做?” 沈凛乍然抬眼,隐约记起昨晚姜苔在他面前露出戏谑的笑脸。他眼眸深邃地望着她:“苔苔,这不是玩笑。” 她背对日光,蓬松发丝闪着金光。红润的唇珠微嘟起,斜斜地瞥他:“你不是说我和你接吻是我在戏弄你吗,怎么睡个觉就不是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没想到你这么封建。”姜苔偏要触他逆鳞,“难道你觉得睡一觉就会改变什么!” “这也是在玩吗?” 她樱唇开阖:“这——” “你喜欢我吗?”沈凛往前躬身靠近,漆黑目光看向她,“不喜欢就不能玩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以往姜苔也总说“不知道”,这次也不例外:“玩都玩了。你凭什么找我要答案,反正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她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却又抓紧裙摆在等他对这句话的回应。 沈凛低眼,果然没有辩驳:“但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姜苔得到想要的反应,又并不买账:“你少来了,你不是已经从我和你妈之间做出选择了吗?当我爹地的儿子更开心吧,为了讨好他还跑去公司帮忙打下手,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安静地看着她,不反驳。 “说什么喜欢我,但你根本就不是,你这个骗子!”姜苔被他的沉默激怒,眼眸潮红,“你和你妈才是一伙的,你妈过分,你也帮着她来欺负我!!” 沈凛看着她眼里潋滟水光,手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背在身后。 焦莱对他有恩,他无法配合姜苔和她谈恋爱只为了搅乱两位长辈的关系,他不能这么自私地毁掉养母的幸福。 第96章 他对姜苔有情,也只有通过毁掉自己来让她心里平衡一些。 姜苔不爱他、只是想玩他都无所谓,他本来就欠她太多太多。她要以此来否定和贬低他的感情,他也无话可说。 她胸脯起伏得厉害,嗓音冷冷:“你觉得我很荒谬是不是?我怎么可能和你妈相提并论。” “魏柯生说的都是真的……我妈和我生母是好友。我11岁那年走出法院大门,没人要我,只有她接我走。”沈凛知道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将心爱的女孩推远。他目光越来越沉寂暗淡,“我不是想让你同情我,你也不需要理解我的苦衷。” 他没有继续开口。 就像他不认为自己的窘迫处境配将她挽留。 院门口突然响起了车笛声,是搬去城西大平层的姜霆和焦莱回来了。都知道姜苔今晚的航班,所以今天回来也无可厚非。 床上的两人自然都清楚是他们回来了。 “好,我明白了。”姜苔咬紧饱满的下唇瓣,爱恨都舍弃得轰轰烈烈,“那现在呢?昨晚你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 只要她这样走出去,姜霆和焦莱恐怕再也无法和和气气。 沈凛喉结随话音上下滑动:“是我强迫你。如果你不解气,我等会儿去自首——” 尾音才落,姜苔已经气愤地扑过去咬住他肩膀。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她盛着滔天怒气,尖尖贝齿狠绝地渗入血肉里。 沈凛生捱着疼痛没吭声。 外面院子大门却传来被推开的声音,近到能听见长辈们的说话谈笑声。 姜苔松开他,下一秒就要掉泪般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她肤白眸黑,唇角被染成鲜艳的血红色,活脱脱一副吸血鬼模样。 她下床穿鞋,起身就要离开。那道背影高傲冷漠,已经打定主意决绝到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她不愿意,就真的不会有以后。 “我没去考试和你没有关系。”沈凛嗓音嘶哑,想喊住她,想再留住她哪怕是一秒钟,“是我卑劣,我不甘心被你忘得一干二净。” 姜苔果然停住,转身回来扇了他一巴掌。她第一次打人,手心发烫通红,但声线冷到对他只剩厌恨:“你也配?” 这一年的沈凛,真心没通过考验,换来一句连谈喜欢都不配的回应。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在推挤中掉落,散碎一地。 他颓然地半跪在地上,捡起玻璃碎片握在手心。白色棉t的肩膀一侧被鲜血染红,沈凛却感受不到疼痛。 - 姜霆和焦莱俩人在花园里耽搁了片刻,进到客厅里。 一个努力地想着开口能讨好的话,另一个则想着父女离别时的不舍场景,但俩人的开场白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落空。 二楼的姜苔正把一个行李箱拉到走廊。 她居高临下地靠着扶栏,往下面看。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不留情面地说:“今天之内,你们全都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 那天午后,姜霆在霍家小舅的一个电话过后,还真老老实实地找人来把平时吃穿用的物件给搬走。 一座别墅在姜苔离开之前,变成了没有人气的房子。 管家说晚点会给所有家具盖上防尘袋,留了她这位业主的联系方式,表示有问题会第一时间跟她沟通。 她到机场的时候只有自己,和要飞英国的应桐正好碰上面。或许异国他乡的孤独情绪已经上头,姜苔眼睛还有些红。 应桐的航班比她早一个小时,俩人坐在贵宾候机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闭口不谈暑假发生的这些破事儿。 他进去之前抱了抱她,跟哄小孩似的拍拍她后背:“乖啊姜苔苔,走啦。” 轮到她上飞机时,方好好给她发来信息:【我有一个朋友很漂亮,可她不止因为漂亮才被爱。一路顺利呀,落地记得报平安。】 航线穿过数万公里抵达大洋彼岸,熟悉的朋友们散落在世界各地,姜苔也没有再留恋家里那座正在枯萎的花园。 - 姜霆和焦莱搬到城西那套房子里正式住下,沈凛却没有跟过去一起。他在一个月后退掉了深州的那间出租房,买了去往另一个城市的车票。 走之前,他去看了一眼被全子领养的乌龙。 “你说你也真是的……”全子知道他高考失利,不免遗憾,“你妈倒是找了个好去处,怎么不找那男的拿点钱把你给送出国去呢,太可惜了。” 沈凛捏着乌龙的耳朵,权当没听见这话。 全子也知道他不爱听,索性换个话题:“这么不舍得啊,一起把这猫带走呗?我说真的,养了一个多月还没把它养亲近,你一来,它就乖乖趴你腿上了。” “我那边,怕顾不好它。”沈凛停顿了下,又抬眸,“你会一直养着吧?不想养了一定要告诉我。” 全子立刻看了眼厨房,提高声量:“养啊,我家小尹稀罕它!我也稀罕,这不是看你俩感情深厚咩。” 沈凛勾颈,额发轻轻蹭了蹭乌龙的脑袋,是告别的意思。他放下猫咪,拎起沙发上的包:“走了,跟嫂子说一声。” 第97章 全子朝他喊:“放假回来就过来坐坐啊!别生分了。” 他背身拧开门把手要出去,没回头应声,只是抬手挥了挥。 有人说青春四大遗憾分别是表白未果,暗恋未说,友情无终,梦想未成。 沈凛几乎全中。 有些夏日拒绝结束,有些夏日分崩离析。蝉声停歇的时候,这个季节就结束了。 第38章 回去结婚 人对伤口有个最大的误解是以为它只会疼。可实际上它还会发痒,它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迫使你去挠它来解痒。于是伤口愈合速度变慢,亦或是不断在治愈过程中遇到阻碍。 溃烂、结痂本就是个漫长的轮回。 姜苔在加州的日子过得不错。 虽说洛杉矶这几年的homeless越来越多,整个城市飘着一股大.麻和屎味。但她在dt住着200平的大平层,落地窗那能看见远处的海滩落日,开车十五分钟就能抵达比弗利山庄的那条奢牌主街,周边空气里只有纸醉金迷的香味。 大洋彼岸没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唯一算熟识的唐泛雨在隔壁三藩市上大学,俩人一有时间就会聚一聚。 唐泛雨顺便在课余之际在做自媒体账号,慢慢也积累了十几万粉丝。她经常录制生活琐碎视频,姜苔没少出镜。 姜苔没有这类露脸的账号,她是现充型外向人格,喜欢线下的热闹,进校没多久就担任了华人留学生里的组织者之一。一到节假日,就成了开party的东道主。 在la的第一年太新鲜,她乐不思蜀。 姜苔始终不会做饭,也不需要学着做饭。霍宴上次过来时,帮她找好了华人阿姨和靠谱的劳工中介公司。 她在caiarts的电影视频学院就读,专业课包括创造角色动画、实验动画和电影制作,很有趣味。平时想出门吃饭,就在学姐学长推荐下锁定valley blvd那条街。 姜苔平时花销高,衣食住行样样顶尖。 能和她同步消费水平的同龄人不多。 和她住同一栋building又在同一所学校的,只有一个比她年长近10岁的漂亮女人:叫施今倪,是内娱前两年挺火的顶流女明星。 巧的是,她们都来自深州,还都是朗御出来的。虽然不是同一专业,但就住楼上楼下,自然常走动。 某次深夜,姜苔写完作业下楼找她,开门的是个男人。 高大挺拔的身形,气质冷隽,看上去每一寸骨骼都矜贵桀骜,像极了在华尔街能翻云覆雨的商业大佬。 也像她家那位冷漠版本的小舅。 姜苔对这类表情寡乏的年上精英男都挺怵。 她一时愣住,看到男人手上的婚戒,又想起楼下这位温柔的女明星姐姐确实说过自己已婚,这才发觉不是玩笑话。 “……打扰了,今倪姐在吗?她让我这会儿过来。” “她还在赶due。”漆司异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抬腕看了眼时间,示意她进屋坐,“可能要再等三分钟。” 姜苔微笑点头。 她年纪毕竟小太多,略微紧张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好在男人没有打算和她在这大眼瞪小眼,给她拿了瓶冰水后,就转身回了厨房煮宵夜。 国外人工费贵,也及其注重劳务权益。像这种三更半夜的服务,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也只有亲友会做到这种地步。 联想起网上之前说施今倪嫁了个豪门恋爱脑老公的传言,姜苔在此刻默默赞同。 两分钟后,书房那发出一声小欢呼。施今倪合上电脑,趿拉拖鞋走出来:“是苔苔来了吗?” “嗯。”姜苔这才敢大喘气,凑近道,“今倪姐,那个就是你老公啊?” 施今倪瞥了一眼厨房的那道峭拔背影,配合她放低音量:“对,他今早飞过来的。你声音怎么这么小?” 她试图找形容词:“你老公气场太……让人不敢冒犯了。” “你这小孩瞎说什么呢。”施今倪哭笑不得,把她领到玄关堆放快递的角落,“都在这了,寄了不少。” 姜苔整整一年多没回国,更没搭理过亲爹,姜霆那边寄来的生日和节日礼物却没少过。但他记错楼层地址,她也没打过电话告知。 总之,她才不想联系他。 施今倪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总寄错,但问姜苔,她又只说是家里人寄的,又略带歉意地说可能以后还会寄到这来。 当时施今倪顿了顿,没再问下去,只是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他们好坏哦,让你这么生气。” …… 她捡好快递都放在小推车里,正要回去。又被施今倪喊住:“一起吃夜宵啊,你也是刚交完作业吧。” 姜苔确实饿了,但连忙摆手。 她才不要在这做没有眼力见儿的电灯泡。 察觉到她是真有点怕漆司异,施今倪只好喊了句:“漆司异,你把你煮的虾饺和汤打包一份出来,让人带回去。” 厨房里传出一句:“施小姐过来搭把手。” 盛情难却,姜苔只好在玄关这乖乖等着,又忍不住探出头朝厨房那边看。 男人身上还系着围裙,顺口问她明天下课时间和空闲的安排。施今倪一本正经地摇头,开着玩笑:“施小姐不和已婚男人约会的。” 第98章 漆司异淡定地回:“我老婆不介意。” 说完这话就挨了施今倪的一记白眼。 夫妻俩在那打包夜宵,私下聊起天来完全如同还在热恋的情侣。 或许是别人的恩爱热闹衬托她的形单影只,也或许是已经很久没人在深夜给她煮东西吃,姜苔看着他们也不自觉地弯唇。 她从来没特意幻想过婚姻生活,却在此刻有点羡慕和感慨。 - 大二春假,姜霆从这时开始频繁飞来洛杉矶。 他特意和霍家小舅一起去看姜苔,前两次都吃了闭门羹。第三次在好说歹说下,拿出前段时间做过囊肿手术的事儿来卖惨,才勉强进了公寓门。 但姜苔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全凭霍宴在一旁中和父女之间僵硬的气氛。 对于这位姐夫和家里保姆走到一起的这件事,霍宴略有所闻。 圈子里都嘲了个遍,当成乐子来聊。雇主和长期家政真有点事儿的不少见,但别人家都是玩玩,姜霆却正儿八经地谈上了,确实罕见。 霍宴没有立场过多插足,但这男人的前妻是他家姐霍槿瑜,现在的另一半却是个平平无奇的居家保姆。他自然不会给焦莱好脸色,也觉得姜霆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丢自己的人不说,还打了霍家的脸。 不过俩人感情日趋稳定,已经是是难以改变的事实。霍宴也私下劝过姜苔,说血缘至亲的父女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仇。 况且姜霆和那保姆在一起两年都没传出怀孕的消息。不知道是真心忌惮姜苔,怕她断了父女关系,还是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总之这算件好事。 暑假有三个月,这年的姜苔终于回国,住在外祖母家。 姜霆抽空从深州过来,陪她去海钓在游艇上玩了两天。他不是没提过想让姜苔回家,也总说她还没去过城西那个新家。 但姜苔对焦莱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从来不愿意多说几句,她回深州也只是去墓地祭拜她妈咪。一天往返,和之前方好好这些老朋友们聚过,又回去住在港城。 临近开学,姜霆亲自把她送去机场。 这一年姜霆因为劳累伤肺在医院躺了小半个月,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不少,越到分离越容易伤感。 “读完本科这四年就回来吧,爸爸身体不好,没法总飞国际长途去看你。而且加州那边也没几个熟人在是不是?” 姜苔面不改色:“有熟人啊,小舅有朋友在那边定居,我还去吃过饭。明年桤成也会来我的那个城市读研,我自己这两年也有稳定的社交圈。” 其实霍槿瑜去世后,姜霆也不常待在家。几年后,是沈凛来了……现在这两年,又只剩自己一个人。 但只要习惯身边人都不长久,就能适应阶段性的孤独,反正之后还会有其他人来填补她的无聊。 不会一直有人陪着她,但一直会有人陪着她。 姜霆叹气:“你跟阿凛似的,都不黏爹妈,他也是——” “爹地。” 她突然用着小时候的亲昵称呼喊他,姜霆赶紧受宠若惊地应了声,要知道姜苔平时对他说话,连个“您”都不屑用。 但姜苔的下一番话,一点也不温和:“我跟你现在坐在同一辆车上,是因为你说你在变老,你又总在生病,你一次又一次激发我的同情和不忍心。” “可能有一天,我还是会原谅你和我的保姆在一起,我也会回深州接受焦姨在我面前的新身份。但不代表你们没有错,也不代表我不生气。”她转过头,冷着脸说,“所以拜托你,不要总和我提那对母子怎么样,至少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 车里安静了须臾。 说到底,姜霆也没明白她在生气什么,软下语气:“爹地只是找到了一个顾家又全心全意对我的人,你焦姨对你也很好啊。” “你记不记得你在我妈咪去世后的第一个女伴是谁?是和她同一个实验室的陶阿姨。”姜苔拧眉,“你总是把我妈咪留下来的都破坏掉。” 她只想一切保持不变。 姜霆却往前走,也改变了霍槿瑜在世时的人际关系。 姜霆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只能讷讷地转移话题:“你再长大些就好了。再长大些,就会知道亲情最可贵,家和万事兴。” 姜苔眼睛一闭,懒得再回应。 - 人生的容错率,对一些本就优秀的人来说是很大的。 沈凛虽说没有去到该去的清北,但他选的软件工程专业是这所211里的王牌专业,大一就进了本科ai俱乐部和机器人校队。 主课导师从他拿到第二个国奖开始,就有想留他做自己研究生的打算。但沈凛这种全系第一的尖子生,读研还留在本科院校的可能性也不大。 导师思来想去,决定物尽其用。让他假期去自己校外的公司实习,入门就是算法工程。工资不高,加班也必不可少,但大一、大二就能在技术岗学东西的机会可不常有。 大三下学期,沈凛报名了一个有3万奖金的商赛项目。 其实这笔钱不算高,毕竟至少要花小半年应对。导师也不想让他接,但他自己却执着。因为这场商赛的主场在美国硅谷,他拿下初赛就能受邀飞往加州。 第99章 只是一切都没有这么顺利,沈凛霉运连连。 9月中旬,加州山火和地震新闻上了热搜,火情比历年惨重。 大洋彼岸的另一头,安清市。也就是这同一天,沈凛被导师公司的对家恶意撞车,出了一场小型车祸。 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他躺在急救担架上尚有一点意识,自己把责任书签了。看见手机在这时闪过一串陌生号码,只是不到5秒就挂断。 沈凛额头上的血再次涌出来,险些滴进眼睛里,人在下一秒痛昏过去。 人生地不熟地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导师在中途来过一次,在他半睡半醒间问医生情况。先髋中度撕裂,颅内有积血,伤得不轻。 临近深夜,室友周嘉隐还坐在边上陪床,看见他睁眼惊讶不已:“你醒了?我靠,我还以为我要黑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凛正要说话,才艰难地提了口气,就被阻止。 “你现在别用力说话啊!也不能吃东西,医生说你胸口这什么韧带碎了……给你打了钉子。”周嘉隐把手机给他拿过来,“你要不要喊你家里人过来?” 沈凛顿了下,没说话。 周嘉隐是读律法的,院里缺床位才调到同一个宿舍。他对沈凛了解也得不多,转念一想,这人确实从来没提过家里人。 “你就这样打字吧。”周嘉隐把他手机递过去,又交代道,“对了,你只能侧身啊,别压到胸口……我去给你打个开水。” 他几乎是用气声开口了:“谢谢。” “害,小事儿,平时也蹭你不少公共课的笔记。” 病房里只剩下沈凛一个人,他翻到最新来电那页,看见了那则陌生号码,来电ip显示是美国加利福尼亚。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反拨回去,但响了几声后被挂断。再打第二遍时,得到的是关机提示,应该是被拉黑了。 沈凛视线黯下来,没有继续拨。他翻到另一个软件点开,找到唯一的关注,那是唐泛雨经营的国内社交平台账号。 姜苔经常出镜在她做的留学vlog视频里。 她怕疼,没打过耳洞,但还是喜欢戴亮晶晶的夹耳式耳钉。她和唐泛雨在假期会去爬山、喝咖啡、逛街、海边遛狗,也会在星光璀璨的公寓里抓狂赶ddl,半夜摇呼啦圈泄愤。 热度最高的一个视频是姜苔在洛杉矶飙车玩漂移,半开盖的跑车,她举着燃烧的仙女棒站在副驾驶位置,周边是一群人的狂欢声和发动机引擎的巨响。 她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唐泛雨最新发的视频报了平安,毕竟昨天热搜榜前十都在报道加州山火和地震的影响。 她发的是一个小型庆祝聚会的记录,镜头依次从房子里的那些人面前闪过,最后一个到姜苔那:“老朋友啦,我们的小柏莉,who's in charge of our music!” vlog一共5分钟,3分27秒那姜苔成了半分钟的主角。 唐泛雨活跃气氛地拍手,说昨天也算是险象环生:“……而且我们在同一个房子里!地震的时候,这对臭情侣就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了。” 镜头对准姜苔,一群人起哄把一个男生推到她身边。 男生一身打扮是经典的江浙沪小留,长得痞帅,顺势揽住姜苔的肩膀:“别瞎说啊,还没上位呢。” “现在上了。”姜苔懒洋洋地笑,“我喜欢随叫随到的。”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周嘉隐进门念叨:“大半夜听见急救室那的家属哭,吓得我赶紧跑……哎沈凛,你怎么了?是还痛吗?” 沈凛关上手机屏幕,缓慢地摇头。 - 过了20岁,姜苔独立的人生履历又丰富了些。 她后来谈过几个男朋友,有因真心话大冒险在一起,后又借着游戏提了做回同学,也有因异地分手。还有一个闹得不太愉快,劈腿后还信誓旦旦甩锅说“是你不太喜欢我”。 最后试着很认真谈了一个学期的人,是竹马薄桤成。 恋爱的新鲜劲过后,她又投入学业和娱乐中去。ig上发的自拍有染了一头红色波浪的卷发,有参加各种比赛和好莱坞大制作,也有去秀场和一群女明星社交。 大学毕业那年因为毕业典礼,姜苔打了电话回去,才知道姜霆和焦莱要领证。 “你焦姨的意思是家里人一块吃顿饭就行了,婚礼什么的都不办。”姜霆说到这,带了些讨好的口吻,“你毕业了回来吗?” 姜苔不自觉地咬住唇侧,顾左右而言他:“我邻居要回国了。吴秘书一直以来寄的东西都寄错了地址,别再寄了。” 姜霆不解:“寄什么东西?你缺什么了?” “就那些漫——” 她说到这时,突然猛地一怔。 一些跳蚤市场上才能淘到的漫画书,很难找到的旧唱片和快闪店里的盲盒,好看别致的穿戴美甲和耳钉…… 姜霆根本不清楚她的喜好,又怎么可能送这些日常生活里的小物件。 姜苔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沈凛呢?” “他啊,前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进屋没多久又走了。”姜霆回忆道,“你们都一样,好几年没回家。小焦总说他在大学太忙,也不知道忙什么,我连他考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第100章 她也不知道沈凛考到哪所学校,刻意没去打听。听这话,沈凛似乎也不想被他们找到。 姜苔这一年也没想回去,申请了学校的研究生。 但也就在加州的第四年,出了一件大事:在三藩市的唐泛雨被入室抢劫,多处被砍伤,住进icu整整一周生死未卜。 在这边只有他们这几个朋友在,薄桤成学成归国,也因为这件事耽搁下来,陪着姜苔一遍遍观看监控。 看见唐泛雨的男朋友开门之后见缝插针地逃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在房子里,被砍得脸上全是血。等那群劫犯走了,被邻居报警才救回一命。画面太血腥,监控里都是唐泛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起恶劣事件很快被国内报道,只是言简意赅的新闻稿下,全是键盘侠的恶语。 【交了这么个软蛋男朋友,有钱有什么用,看样子是不是吸了点?自己选的死路咯。】 【这个是不是红薯上那个网红留学生啊?露富被人盯上了吧,好可怜。】 【可怜什么?谁知道她们这些人的钱是怎么来的!】 【美丽国就是这样不安全,谁让你们出国的,留在国内多好。】 姜苔好几天没睡好觉,合上笔电后,再也不看任何一则新闻。 除了和美国法院那边跟进这起案子,姜苔在之后还约了靶场去练枪,把合法持.枪证件申请下来后,在当地一家枪弹店里买了两把手.枪。 她买了和薄桤成一块回国的机票,唐泛雨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她要回去见唐泛雨父母说清楚办理去看女儿的签证。 飞机落地时,薄桤成要回港城那边的公司,走之前安慰地拍了拍姜苔的肩膀:“别怕,有事联系我。” 姜苔点头。 可谁经历这种事能不害怕,她连续几天几夜都在做噩梦。前面冷静地处理完回国该做的事情,回家路上突然崩溃大哭。 姜苔回了之前的那栋复式小别墅里。 即使是在夏天,花园里也没花在开,只剩被物业管理还会打理的路边灌木草丛,泳池里全是枯败的树叶。 她本来只是在房间看霍槿瑜给她生日时录的录像带,没料到会大病一场,昏睡中梦到好友全身是血的惨状。 姜霆找来家庭医生给她吊盐水,但姜苔依旧是反反复复地发着高烧。 她在鹅绒被里闷出一身黏腻的汗,拆针之后,手背又青紫一片。喝了半碗药,吐了一大半。全身脏兮兮又狼狈,睁不开眼地在哭,泪水浸湿枕头,眼皮都肿了些。 朦朦胧胧间,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把她从被子里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抚,边拍她后背边声线极低地说:“会好的,不哭了。” 她始终没力气睁眼,迷迷糊糊地边哭边喊“妈咪,妈咪”,哽咽滚烫的眼泪落在那人的肩窝。恍惚间,又感觉苦药汤喂了进来,加了白糖也盖不住那股苦涩味道。 但姜苔又在吐,半点也喝不下。 沈凛伸手把她黏在脸侧的头发扫开,拿毛巾给她擦脸。抿了一口药,捏住她下巴喂进去,抵住她舌尖让她咽进去。 “苔苔乖,喝完就好了。” 他身上都被折腾得一片狼藉脏污,又毫不在意地给她喂第二口,跟哄小孩似的。这种方式有点用,姜苔总算把药全喝完,又昏睡下去。 楼下传来姜霆在打电话的声音,是在聊公事。 而房门口那道脚步声顿住好一会儿。沈凛不紧不慢地喂完最后一口药,给女孩擦脸,眼皮都没抬,对着门外的人说话:“妈,关门。” 房门被关上,传出“啪嗒”一声的反锁。 焦莱气急地走上前,伸手打在他背上:“这就是你这几年不回家看我的原因?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年你考试之前就知道我和她爸,所以你英语考0分是不是……”焦莱气到语无伦次,又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毁了如今的平和生活,忍不住哭,“你怨我阻了你和她的路,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气我!你真是疯了,我——” “我没有怨您。”沈凛平静地把退烧贴换下来,这才看向失态的焦莱,“姜叔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您放心。” 姜苔高烧两天后的下午。 房间窗户被打开,一道高峭身影走了出去。 她睁眼时,是焦莱坐在她床边,惊喜道:“醒了?我去给你叫医生!” “我……”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停顿片刻,“沈凛是不是回来了?” 焦莱神色自若地端起桌边的药,摇头:“没有啊,你爹地在楼下。” 姜苔见她要出去,又憋出一句:“那——乌龙是不是在你们城西那套房子里?” “那只猫?”焦莱纳闷,“几年前不就被小凛送出去了吗?” 姜苔神情迟缓地“哦”了一声,再没多问。 唐泛雨这件事最终没有结果,她经九死一生,在医院养了近半年。脸上留下被砍伤的疤痕,动了不少刀才恢复好一点。 那群抢劫犯在墨西哥边境线再次犯案时那被抓到,但没被判多重的刑。加州法律就是这么让人诟病。 姜霆在这件事之后更是时不时就催姜苔停止学业,立刻回国,但得到的回应总是一拖再拖。读完研后,姜苔在那又待了一年。 第101章 2023年年底,有朋友已经留在加州工作,有朋友收到国内大厂offer,也有的回家考公或继承家业。 姜苔在华人群里发闲置:【出一辆85新的大g,出包,出高定裙。】 回国的前一天,一群朋友在她的公寓里聚餐。 有人问她明明平时也不像恋家的人,逢年过节就她回去得最少,还以为要留在这里拿卡定居,怎么突然又决定要走。 她前男友之一喝得醉醺醺,笑着打趣:“姜大小姐急着回去结婚啊。” -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不到,国内外的圣诞气氛正浓厚。 沈凛在出差的前一天接到焦莱打来的电话。 “今年过年回一趟家吧?妈很想你。而且……苔苔也会回来。”焦莱轻声道,“她要订婚了。” 第39章 是她家里人 飞机落地,姜苔拿到行李后就打通一则电话:“到了吗?” “在外面等你。” 姜译元懒洋洋地趴在防护栏那,往推着行李箱的那群人里看。本来还担心好几年没见,怕一下认不出来,结果一眼就锁定了鹤立鸡群的目标。 立冬没多久,气温已经降下。 一群灰黑沉闷色调的旅客里,姜苔戴着顶蓝色波点贝雷帽成为其中的亮点。她身穿一件杏色双排扣羊毛风衣,棉质短裙下是一双利落中长靴,柔顺乌黑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侧。 娇俏窈窕,女人味十足。 姜译元看了眼自己一身卫衣夹克,简直像个给女王泊车的小弟。 女王这时朝他招手,他还真就屁颠屁颠跑过去接过她那两个大箱子:“欢迎回国,你东西就这么点啊?” 姜苔身上只剩一个大一点的挎包,两手空空地往前走:“我那公寓又没卖,不需要搬家。” “哎,你要不要回去倒时差,还是去吃点东西?这会儿快3点半了。” “不用。”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先回我公司,有要紧事儿。” 上了车,姜译元问了地址后就打着方向盘驶入主干道。后视镜里瞧见后座的姜苔从包里掏出笔电,放在膝盖上开始敲电脑,看上去是在打字。 “发邮件呢?没想到你这么忙。”姜译元好奇道,“你跟你爹地说不进家里公司,还真自己开了间?” 两人是堂姐弟关系,只差一岁。说实话姜译元挺佩服她,毕竟他读完本科就进集团帮忙,但一直以来还没做过几个引以为傲的大项目。本以为姜苔这次回国是一起回公司,没想到得知她在外面单干。 姜苔听他打听这语气,掀起眼皮,揶揄道:“怎么,怕我回去跟你抢家产啊?” 姜译元翻白眼:“你真想争就赶紧回来。我爸和你爸都说了,没个三、五年不可能让我接手。” “算了,我不懂地产,做个闲云野鹤的董事会成员之一就好。”姜苔耸肩,“而且我自己已经是公司董事长,何必再去另一个赛道从头开始。” “行行行,姜董,跟我讲讲您的成功史呗,到底哪来的一个公司啊?” “三年前,我小舅找我爸把公司压了几年的股权分红一次性给了我,说让我去创业。” 当时姜苔还刚读研一,在加州的皮克斯影业做动画实习。霍宴那笔资金不少,她试过投资但输了一部分。后来阴差阳错地大规模买入一家公司的股票,从股东变为最大控股人。 那家公司就是她正在经营的念榆动画影业。 姜译元吃惊:“你三年前就开创了这间动画公司?” “你错了,念榆的前身是一家科技公司,当时他们还在3d动画制作技术方面探索的阶段。疫情期间,一大批公司支撑不住要倒闭,包括这家。”她笑笑,“所以被我低价买入后,改了名字和logo,变成了我的公司。” 等红绿灯期间,姜译元上网搜了一下她名下这家公司,规模不算大,但也有200名员工。综合实力在国内动漫文化产业运营平台里排名前二十,签了不少原创漫画作者,也有运营小说和动画ip。 视线落到代表作那:《我剑如虹》、《乱九霄》、《灰镜》。风格并不局限,有东方奇幻、仙侠世界,也有悬疑科幻一类。 “这个《星舰壹号》的作者,belly?”姜译元指了下她,“不会是你吧?” 姜苔无辜道:“有什么问题?我的公司制作我的漫画,我有绝对的话语权,你别出去瞎爆我马甲就行。” 姜译元不是二次元控,不看动漫也不了解这些,但会上网就对熟悉字眼有点印象:“这漫画原著好像还挺火的,是什么未来科幻片,没想到是你画的,今天是不是还上了热搜啊?” “嗯,我这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嘛。”姜苔一笔带过具体细节,又交代道,“对了,我这公司……要是见到我小舅别和他聊太多了。” “为什么?” “我聘请的总经理,是他分了八百年的初恋女友。” 这也不能怪姜苔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初要不是因为叶庄蝶在原来那家科技公司任职,她也不会注意到是个乘机抄底的机会。 既然都是熟人,又清楚彼此能力,姜苔当时又不在国内,自然把她请进来。 第102章 车停在公司楼下,提前得到通知的助理已经站在阶梯口等了许久。 姜苔下车,趴在副驾驶窗口:“你帮我把行李箱送回去吧。” 姜译元爽朗地应了声:“行,改天吃饭。” 车开走,姜苔这边也一秒没耽搁地往台阶上走:“你叫什么?” 边上助理是个和她年纪相差没多大的男生,连忙跟上去,给她递了张楼下电梯的门禁卡:“姜……董!您好,我叫宋望。” “刚大学毕业?” “没有,我毕业一年了,之前实习也是在咱们念榆。” 进电梯,姜苔从包里掏出口红补了补:“之前都是你跟我对接?” “是的。”宋望反应很快地补充道,“整个公司只有叶总和我知道您是《星舰壹号》的原著作者。” 念榆不是只做内容端的动画公司,它主要靠商业模式开发多种内容版权来盈利。前两天,叶庄蝶带着创作团队飞巴黎去谈《灰镜》的海外授权,不料公司内部就出了乱子,也正好赶上姜苔回来。 电梯在33层停下,“叮”的一声打开门。 格子间里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业务和工作,在面面相觑中相继站起来,向大boss整齐划一地表示问候。 姜苔虽说算是念榆的董事长,但这也是第一次来到新搬的这间办公楼,对这些员工并不熟悉。 “行了,多余的废话懒得说。”她面无表情地巡视一圈,找到一间空的会议室,“两分钟后,负责《星舰壹号》制作组的都过来这开个会。” 新闻上的热搜高撤不下,工作室里人心惶惶。主要是因为三个小时前,《星舰壹号》第二季的pv动画被偷跑了。 pv动画指的是动画的宣传视频,偷跑即是在官方未安排发布的时间之前,这则视频通过非官方的渠道流了出去。 星舰系列是姜苔从大二到至今都还在更新的动漫作品。去年让公司开始制作动漫放上大荧幕,没想到收益和口碑效果都斐然,成了国漫科幻片里的领头羊之一。 但万众瞩目的第二季还没抬上来,做到一半的宣传片就被泄露出去。无疑打乱整个制作组的宣传机会,观众期待大打折扣,投资商见此开局自然止步不前。 等同于商业泄密带来一切弊端。 会议室一张长桌上坐满了人,惶恐同时,也都带着几分稀奇看向从未谋面的公司董事长。 在他们一群人眼里,叶庄蝶更符合常规意义上的总裁精英,管理一间公司的人应该是三十来岁的知性干练商务型女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哪家大企业家里出来的年轻小富二代。 但姜苔才无暇理会这些眼神,敲敲桌子:“回国之前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份大礼,在飞机上看见热搜的时候还有些不敢信,怎么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事情既然发生了,我当然是来问责的。” 但定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v偷跑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外部同行或黑客攻击,二是内部人员泄密。 而一部动画的制作团队里,有前期做人物环境设计的艺术部,有previs和layout做cg模型和镜头角度,更别提中后期还有特效、数字绘景和计算机技术开发、策划部、导演组等等。 当然这一切也有总负责人,就是制片。 会议室里一共有6大部门的主管,都在缄默。 制片此刻战战兢兢承认错误:“抱歉姜董,pv泄露的第一时间我已经吩咐人降热搜,也联系了转发的主流媒体要求删除。” “不要用一两句话来概括整件事的解决方案。我刚才也给过叛徒机会了。”姜苔揉了揉眉心,“吕文旭。” 她突然喊出一个名字,大家齐齐看向程序部的主管,也是技术组组长,负责3d动画和特效的程序员。 男人立刻惊恐地摇头:“不是我!” 一旁的宋助理这时打开身后投影,放了张照片,是他和对家公司核心人员喝下午茶的抓拍。 “我之前就是从对家公司被挖过来的,叶总也知道!您不信就问她。”吕文旭声音洪亮。 姜苔支着下巴,慢悠悠道:“叶总高薪挖你过来就该一心一意啊,老东家找你喝茶,你就乖乖去了。在座的有谁不知道,你老东家和我们明年要上的两部动画在打擂台吗?” 吕文旭咬死不认,站起来:“我没有泄密,拍到我喝个下午茶算什么证据?” 宋助理适时地拍了拍手,让门外两位保安进来。 “封锁他的办公室,拿走他的共用电脑和所有u盘。”姜苔也起身,“喊法务部的人过来。至于刘制片,今晚下班前希望你能把新的宣传方案发我邮箱。” 散会,回公司的第一记下马威已经完成。 格子间的气氛比她进来时压抑多了,出了事故就意味着宣发要提前,大家都在赶进度。 宋助跟着她出大门,姜苔看向走向电梯口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是谁?” “《星舰壹号》第一季衍生品的投资商之一,做饮品的。本来是来谈第二季续约,但今天pv出意外,估计没谈成。”宋助理谨慎道,“市场部说可能会跟对家联名了。” 在商言商,市场选择就这么大,不是你就是他。 “做错事就是会有代价的。”姜苔挥手,“你去忙吧,我接下来没别的事。” 第103章 “好,您路上小心。” 进电梯里。 姜苔拿出手机来想喊辆车回去睡觉,突然听到旁边的男人问道:“你们叶总不在啊?” 看他那样,应该是把她当成员工了。 姜苔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你是新来的吧。”男人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刚才看见你和宋秘书在一起,你干什么的?” 姜苔往旁边挪开两步:“动画设计师。” 中年男人的油腻感扑面而来,上下打量她:“哪个动画项目?说不定正好是我司合作的。” “您司和我司的合同不是刚终止吗?” “你倒挺了解,有兴趣发展别的业务吗?”男人理了理领结,自认为很有魅力贴近了些。做出一个手势,戳戳她腰,“我可以给到你这个数,比你在办公室里累死累活几个月还多吧。” “……” 本就因为时差犯困,有些烦躁的姜苔不慌不忙地摘了食指戒指,转过身低喃:“我真受不了这气。” - 回国第一天,姜苔因暴打性骚扰的猪头男进了派出所。 姜霆接到她电话时,连连“哎哟”:“你自己怎么样?太不让人省心了,怎么还亲自动手呢。” “我没事,您先让张叔还是吴秘书来接下我。”姜苔坐在调解室外的长椅上,脱开靴子揉了揉泛疼的脚踝,“我国内身份证过期了,挺麻烦的。” “哪个区的局子啊?” “就前湾这边。” “前湾……那个区的公安部和派出所都在一个大院啊。”姜霆声音大了些,在确认,“小焦啊,阿凛是不是说还在局子里呢?” 听到耳熟的字眼,姜苔顿了下:“他在局子里?” “你焦姨在家给你做接风宴,打过电话让阿凛回来。他公司前段时间接了市公安局的反诈任务,这会儿还在市里各个据点谈事儿吧。” 掐头去尾的,姜苔没听明白。 她这些年刻意没去了解沈凛在哪儿工作,在干什么。 姜霆那边又说:“我让你焦姨问问他在哪个区。” 话音刚落,姜苔就听见这条走廊的尽头传出一群人走出来的动静。七、八个穿着黑白制服的公安干部,还有几个文职辅警。 在他们之间格格不入的男人穿着正装、笔挺黑西裤,西装外套被拿在手上,衬衫袖子被他卷至手肘位置。 高大拓拔的身影正好逆光,看不清那张深邃清隽的脸。 可姜苔看着那道修长身型越走越近,捂了一下过快的心率,缓口气,下意识往椅背上靠。 有人在跟他说话,被簇拥着的男人微微点头,笑得懒散又漫不经心。一副清风霁月的疏冷模样,已然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他往前迈的步子被一则电话打断,边上一群人就都停下来耐心地等。 调解室里,鼻青脸肿的男人突然大声骂了句:“你让那个小骚.货滚进来跟我道歉!” ——“姜苔。” 那道不远不近的清沉嗓音,正经得像在点名。 偏偏是在她打了人的情况下,像极中学时代打架被喊家长的一幕。姜苔已经挂断父亲电话,低着眼不动声色地关了屏幕,指尖戳戳手机壳。 调解室的门在这时打开,里面那位辅警和大步走来的沈凛一同站在她面前。 “姜小姐,你可能还是要过去和对方聊一聊,不管怎么样,打人是不对的。”辅警余光瞥到身后那群领导,再看向旁边的男人,镇定自若地继续走流程,“您好,您是她的?” 姜苔垂眸,一言不发。 沈凛看着她好一会儿,从歪倒在地上的鞋,到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蹙着的眉尖。她唇瓣的口红因为反复咬磨都溢出来些,娇媚不自知。 他攥着西装的手劲松开点,回答道:“是她家里人。” 第40章 不要别人用过的 调解室的门打开,那中年男人在里面听到外面说话声,拍着桌子大喊,一边走出来要:“她家属来了?” 人刚走到门口,辅警正要拦,但男人抬头一看,自己发怵地停住了兴师问罪的脚步:“就、就你啊!” 沈凛立在原地,比对方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睨他,微微上扬的眉眼里夹着一丝隐忍的怒气:“你刚才喊她什么?” 男人见走廊上还站着一大帮穿着制服的人,立刻转移话题:“你们领导评评理啊,没看到我被打成这样吗?” 边上一位女领导瞥了眼他脸上的青肿,缓声开口:“说说怎么了?” “我就在电梯里正常和她搭个讪,谁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踹我裆,还让我滚回去吃猪饲料。”男人忿忿地瞥了一眼长椅上的姜苔,继续威胁道,“我没去验伤让你赔钱就算好的了……还有,你哪个部门的?我会去跟你上司说你是怎么对待客户的!” 姜苔难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一句也不争辩。她因为刚下飞机就去公司处理问题,也就背了个普普通通的电脑挎包,整个人还有些疲态。 她一身衣服虽然贵,但不是市面上那些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大品牌。也难怪这男人看碟下菜、拿工作威胁。 “去验,我叫律师过来。”沈凛说着拿出手机,语气冷峻,“这位先生至少快40岁,找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女孩搭讪。我了解我妹妹的,她不打正常人。” 第104章 那男人见状要冲上来抢他手机,试图逼退他们:“你他妈什么意思,骂谁?我还说她勾引我呢,我可是她公司的投资商!” 沈凛伸手钳制住他领口,力道渐重,拧眉:“辱骂加侮辱,还在派出所动手。谁告谁?” “哎你松手!咳咳——”男人被掐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咳嗽,“你们就看着他打我?” 一群人都是局里正儿八经的领导,都在配合上面工作,这会儿也知道正事要紧。 “沈先生,这是您妹妹?还真是赶巧了。”那位女领导抬了抬下巴,看向辅警,“小赵啊,《治安管理处罚法》怎么说的?” 沈凛松开手,嫌恶地把人往后扔开。 辅警本来还以为只是个简单的民事纠纷,没料到此刻会像考试,他一板一眼地看向中年男:“先生,你好好说话,别再动手了。要是坚持不和解,那我们会去调取电梯监控,判定这位女士说的性骚扰行为是否成立。当然你也可以验伤完来提起诉讼。” “搞这么麻烦……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在这耗。”男人心虚地咳了声,又恶狠狠看过来,“你叫姜苔是吧!你会后悔惹我的。” 他要出去,辅警连忙跟过去:“先生,流程还没走完。” 一行人显然有正事也没办完,又浩浩荡荡地说着场面话往前走。周边终于清静,始终没抬头的姜苔揉了揉困倦的眼皮。 没多久,手机震动。 叶庄蝶突然给她发来一张聊天截图,正是刚才那中年男人和市场部主管的对话,明里暗里说她们念榆有个叫“姜苔”的动画设计师得罪了他。 【叶庄蝶】:和投资商是怎么回事儿啊?下属找我请示呢。 【belly】:就一猥琐男,我把人打进局子里了。 叶庄蝶发来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又问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人去接她。 姜苔让她不用担心,正要翻通讯录的时候,蓦地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一会儿了。 她如有所感,抬眼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凛就站在不远处望她,他穿上了那件被抓皱的西装,宽肩阔背的身型被正装衬得更立体。 见她看过来,他黑沉视线慢慢偏移开。 多年未见的陌生感被他刻意的躲闪冲淡。一个对视的眼神就知道这些年来,彼此没有和解的情绪都还在。 “躲什么?”姜苔坐在冰冷长椅上,不自觉地捏紧手机,嗤了一声,“我没打算再玩你了啊。” 沈凛往前走近:“我没躲。” “……” 静默片刻,他在她面前半蹲身。西服布料随着俯身动作略收紧,显现出年轻男人瘦削宽直的轮廓线条,衬衫后衣领翘起,露出一截冷白清瘦的脖颈。 沈凛握住她脚踝,清落气息里仿佛都裹着几分冬日室外空气的冷冽,嗓音低缓道:“也没不让你玩。” 姜苔根本没料到他会回以低眉顺眼的态度,那种一拳砸进棉花里的熟悉感又来了。这么多年,怎么有人混得人模狗样了却还是一副好欺负的脾气。 她挣扎了下,接着讽刺开口:“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稀罕你。” 沈凛对她的刻薄置若罔闻,只是轻轻捏了捏她酸疼的位置:“怎么弄到的?” “……”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她,面色沉静:“说话。” 或许是闯的祸是由他收拾完烂摊子,姜苔总觉得受制于人。不爽地努努嘴,奓毛道:“你要我说什么!刚才不是听到那个猪头男怎么说的吗?” 她穿高跟鞋踢人裆,但劲儿使太大扭着了。 “便宜他了。”沈凛喉结随着低哑的话音滑动,把她鞋穿好,“姜叔给我发了消息,说回家吃晚饭。你脚能走吗?” 姜苔瞥他:“你要一起回去?” 他沉默。 她站起来,咬重那几个字:“也对,‘家里人’。” 回国之前就能预想到会有这样的对峙,时间确实能冲淡很多东西,无法理解的长辈婚姻,和她留在18岁暑假的荒唐过往。 姜霆和焦莱领证已经有三年多,姜苔对此已经没什么好说。她做不到喊焦莱一声“妈”,做不到把姜霆当陌生人,沈凛也做不到和焦莱不相往来。 他们最大让步只有表面上的和谐。 沈凛看着她往前走还带着火气的背影,默默捡起她落在长椅上的挎包。 停在路边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福特谢尔比。但姜苔对300万以下的车都没兴趣了解,也无法从一辆代步车看出他如今的经济状况。 即使多少有些好奇心,但内心骄傲不允许她主动打听。 沈凛的助理是个穿着商务装的女人,看上去要比他大十岁。见他出来,忙把车钥匙递过去,吃惊地看了眼站在马路旁边的女孩和他手上多出来的单肩挎包。 沈凛没有和员工聊私事的义务,只颔首:“你下班吧。” 他在副驾驶开门,让姜苔上车:“车座下有女士拖鞋,换了会舒服点。” 这是他的车,却备着女士拖鞋,这个副驾驶上坐过什么人也不言而喻。她在沈凛面前已经习惯高高在上,不用去想太多。 可是往现实点看,他们早就各有各的人生了,他身边不可能没有过女人。 第105章 姜苔抓着安全带的手一下子抓紧了些,冷声:“先别开。” 沈凛侧眸:“落东西了?” “不是,我要坐后面!”她说着推开车门,气冲冲摔上,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可以了。” 沈凛看出来她这是只把他当司机的意思,他没说话,俯身把副驾驶车座下的储物箱拉出来。找出一双女士拖鞋和一张鹅黄色的羊绒毛毯,往后递过去。 车内灯光打在他鼻梁上,眉骨高,瞳孔漆黑,薄唇淡红。身上那件冷白衬衫都被橘色光线染成暖调。 姜苔不接,他就耐心地一直举着。 她蹙眉:“我不要别人用过的。” “都是新的。” 沈凛把还没拆的吊牌给她看。 他有什么毛病才会买新的女士拖鞋和毛毯放在车里,姜苔半信半疑地睇了眼,确认后才勉为其难拿过来。 正好是下班晚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一条公路上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后视镜里看见后座的女孩睡着,沈凛关了后面刺眼的灯。 车停在城西郊外平层那时,姜苔因为时差睡得正沉。她身上那条毯子从胸口快要滑到腿上,压根没盖到哪儿。 怕她着凉,沈凛解开安全带,轻手轻脚地半跪在座椅上伸手过去。只是在某一个角度看过去,他逆着光线的影子庞然无比,像是在吻身下的人。 他那只手就这样顿在空中,有些怔地看着他们在车里的影子贴近。 姜苔已经被他这道黑影给弄醒,眼皮微动。 沈凛收回手,坐回去,若无其事地开口:“到家了。” 她瞥了一眼车外,地灯全部亮起。他们离那套大平层的回廊亭大门那还有一段石子路距离。第一次来这,看着确实是套不错的房子。 姜苔在他紧盯不放的视线里弯腰换鞋,不急不慢地把衣服整理好。下车前蓦地抬头回视他,嘲讽地喊了声:“看什么啊,哥?” 车门推开,女孩没等他回应就踩着小高跟往前走。婀娜背影纤细又高挑,每一步都生动。即使故意做作地一摇一扭,在她身上也总会变成傲娇可爱。 沈凛望着她饱满的后脑勺,没忍住扯唇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她头顶那翘起来的一撮头发,还是笑她阴阳怪气喊的一句“哥”。 第41章 亏你不算亏本 这是姜霆新家,也就是她的家。 姜苔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表现得熟门熟路。她衣摆在往前走时外翻纷飞,身姿亭亭,反倒衬得跟在她身后的沈凛像来回门的。 姜霆听到亭子外有车停下时,就已经从地台茶座那起身:“你们回来了,正好开饭。” 沈凛拎着从后备箱准备好的礼品,提上前问候:“姜叔。” 姜霆笑着拍拍他肩膀:“你这孩子,回家还带东西,你妈刚还在念叨你。在派出所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 他们在客套聊天,姜苔已经边脱着大衣,边往餐厅那走。 焦莱把最后一道汤从厨房端出来,和她碰个正着,有些紧张地喊了声:“苔苔回来了。” 她没回应,只是下意识把手里的包和大衣做出一个递过去的动作。等察觉到这个举动在如今不太合适时,身后两个男人也恰好走过来。 这个家没再请过住家阿姨,每周只需要保洁来全面打扫2、3次。焦莱愣了一下,连忙去接,尴尬地说:“好,我去帮你挂起来。” 下一刻,被沈凛解围般接过去:“我来吧。” 姜苔往后瞥一眼,他们母子情深互帮互助,倒显得她像个小气恶人。她不动声色挪开一张椅子,一句话没多说。 小插曲过去,大家都在矩形餐桌旁落座。一桌满满当当的丰盛家宴,能看出都是焦莱一手做的。 姜霆坐着主位,左手边是焦莱,右手边是两个孩子。 他笑盈盈地喝口汤,意有所指:“好多年没吃过这么舒畅的一顿饭了。苔苔,你的行李箱都被译元拿过来了,放在你的房间里。” 姜苔挑眉:“我的房间?” “当然,傻孩子,你和阿凛的房间早就留着了,就等你回来呢。你等会儿不急着去睡就好好逛逛新房子,比之前那套小别墅大了两倍。” 男人滔滔不绝地正要介绍,焦莱看见姜苔面无表情,给他递个“别说了”的眼神,舀了碗鸡汤:“不急,有的是时间看。苔苔在国外这些年都瘦了,多吃些,尝尝焦姨的手艺退步没。” 她拿的是个新碗,姜苔面前这碗糖水还没喝完,随手往旁边递:“谢谢,我想喝会自己舀的。” 沈凛看着面前多出来的那碗鸡汤,顺从接过来。 焦莱的视线在俩人之间巡梭,笑容稍敛,状似不经意提起:“对了,今天上午家里接到一个电话。” 这话提醒了姜霆,问道:“苔苔,你交了个男朋友?他说打你电话没打通,就打这来了。” 那会儿姜苔还在飞机上,没接到,下午事情一多也忘了回。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是问我落地没吧。” “是。”姜霆脸色不太好看,“听声音还挺小,什么来头啊?” 姜苔不在意地回:“就一小明星,还在读大学。” 第106章 边上调羹碰撞碗壁发出尖锐的杂音,本就因不自然的磨蹭显得聒噪,在这一刻又陡然大声了些。 姜苔转过头,嗓音压着点不耐烦:“你以前吃饭挺安静的。” “……” 沈凛把产出噪声的那把勺子放在餐盘里,拿起筷子,眼帘半垂:“不好意思。” “谈多久了?年纪小的可不靠谱,该断赶紧断了。”姜霆没发觉俩人之间的异常,扯回正题,“周五有个慈善晚宴,你跟我过去和小凛、哦不是,是和小霖见见面。” 姜苔要订婚的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对方是段达建设工程集团的二公子,段向霖。 建筑圈的人都收到了放出去的消息,强强联合,预示着有共同利益。这几天两家股票都在猛涨,吸引不少散户入场。 说到这,姜霆又开玩笑道:“阿凛,你和苔苔这未婚夫的名字还挺像,我总容易喊错。” 沈凛眸色深黯地落在某处,没回话。 桌上父女俩一来一回都不把这当回事儿,说的话又像打谜语。焦莱听不懂,小心翼翼道:“苔苔这个男朋友,不是要订婚的那个段家公子啊?” “嗯,不是。”姜苔唇角微扬,总算有了几分愉悦,“怎么了?” 她理直气壮的,倒让焦莱无措地看了眼姜霆,如同在求助。 后者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女人手背,言简意赅:“是家里生意上的事,你不懂就别多问了。去给我盛碗饭。” 三言两语聊完家里公司的事,姜霆又挨个问了问两个孩子目前的工作和生活。姜苔简单说了几句,又面色如常地听着沈凛作答。 “你那公司重组好了?”姜霆有些惋惜,“你妈总说让我帮帮你,找你好几次跟着我去行业峰会找投资商,你又总说没空。” 沈凛客气又平和:“谢谢姜叔关心,我自己能看着办。” 焦莱恨铁不成钢地剐了他一眼。 他只当没看见,姜苔对这俩人的小动作轻哂了下。 - 城西这套平墅不在市中心,设计偏老版中式。亭子后面有座私有的假山园林,池子里还养了一池的锦鲤。 主卧在东边,西边是姜苔和沈凛的房间,他们从以前的上、下楼变成了对门。 姜苔困得过分,回房间洗过澡后又听见有人敲门。这个家在敲门之前不出声的只会是那个人,她裹着浴巾直接打开房门。 沈凛站在门口,迎面闻到清甜的香氛味。或许是为了避嫌,他侧头没看着她:“你爸问你明天几点去公司。” 她懒洋洋地睨他:“睡到几点就几点。” “你国内驾照还没更新,张叔已经不在家里工作了。”沈凛拿出手机,“我把新来的司机号码发你。” 姜苔转身去拿手机。 沈凛看见她的行李箱只打开了一个,摊开在地板上。 她这几年没换微信,但早就把沈凛拉黑,现在也没把他拉出来的意思。点开airdrop碰了碰他手机,把通讯录的号码传输过来:“可以了。” 沈凛挡了一下她要关上的门。 姜苔“啧”了一声:“干嘛,我要睡觉!” 他目光落在她头顶:“头发怎么没吹。” 她气闷:“我吹了。” 她发量多,吹头要花很长时间。以前有焦莱,再不济有他,反正总有人伺候。在国外没这么精细,很多事亲力亲为。 沈凛皱眉,看着她潮湿的发根:“吹干再睡。” 姜苔扶着门沿,要翻他白眼:“有病,少管我!” 大概是太久没听她和自己说话,沈凛被骂也带着笑意。门被“砰”得关上,不远处传来焦莱的脚步声。 他慢慢抿直唇角弧度,站定在原地。 “就让你传个话,怎么传这么久?”焦莱急急忙忙走过来,警惕地看着他和那道关着的门。 沈凛:“您在担心什么?” 这几年,一切都在往正轨走。焦莱没说破:“我能担心什么……苔苔回来,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我当然是也关心你。” 沈凛往对门房间里走:“您别添乱了,我最近很忙。” 焦莱看他不愿聊这方面的事就发慌,又往姜苔的房门口看,站在走廊上叹了口气。 - 姜苔昨晚连夜批了pv偷跑的补救方案,一觉睡到下午1点。 回公司时,叶庄蝶也正好从机场过来,姜苔手里还拿着念榆这两年的流水财报,看得头疼。 叶庄蝶一身西装裙,踩着8公分的高跟,成熟又干练:“你手稿发小宋了吗?宣传部那边还准备弄个原创画家的预告访谈。” “发了。让他们把访谈q、a发我邮箱。”姜苔说到这,歪头坐在办公桌上,“不是要找外包吗?你怎么还在这?” 昨天她把吕文旭处理走,跟着他过来的一整个组也一块走了。但pv宣告被提前一年发了出来,现在的补救措施就是紧急做出几个先导pv。 动画制作没有程序员不行,不需要太高端的代码技术,不过至少得精通基础建模、三维特效和渲染。况且《星舰壹号》是国内少有的星际探险无限流题材,ip人气高,版权只在念榆影业,还得为招商买单。 “今天上午面了三个团队,都不行。”叶庄蝶也犯难,看着下午的几个备选,蓦地眼前一亮,“天上掉馅饼了。” 第107章 姜苔正打开游戏想放松的手停住:“什么意思?” 叶庄蝶起身,招呼她一块去会议室:“暴雪光业居然也在预约的面试队伍里,杀鸡焉用牛刀啊。” 姜苔对国内的科技团队不了解。 一旁的宋助理递上笔电,把网页打开:“您看一下新闻。” 姜苔粗略扫了眼这家科技公司,又是人工智能相关。 国内近十年来的ai创业公司如雨后春笋,ai芯片、ai服务器、ai医疗等层出不穷。这家公司的行业大模型是北斗系统+ai导盲技术,目前研发的产品有导盲眼镜、导盲杖和导盲机器助手。 她本就带着几分轻视的眼光看,自然不屑那些潜力股话术,没耐心道:“专业不对口啊,他们来干什么?”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最开始是在大厂做游戏的。”叶庄蝶说了几个例子,闲聊道,“你没玩过,但肯定都听过。暴雪光业是后面独立出来的团队,当时还都是一群刚毕业只会做研发的楞头青。” 同为科技公司,叶庄蝶作为程序员在这一行做了近十年,自然对这些新兴产品的迭代都了解。在老东家破产前,她特意关注过暴雪光业。 毕竟当时这家小公司的经营模式在业内有点讨论的声音。 因为他们都是年轻人队伍,像是干完这一票就会解散。创始人如同掉进钱眼里,是风口就追着做,也不要格调地接了不少外包,没有明确赛道。游戏出身,后来又做芯片数据、卫星导航和低空产品,这对想要长期发展的公司来说很不利。 所有人对暴雪的关注仅在于看它什么时候倒。 但不知几时起,创始人又重新找准定位和口碑,主攻ai科技开发的各种项目。豪赌般投入大笔资金扩大公司规模体量,相当于之前赚的全用来养自己。 姜苔听着有趣:“那倒也不算没规划啊,硬生生从一穷二白的创一代变成拿钱砸着玩的富二代了。” “你要真说富二代,创始人就是富二代。”叶庄蝶又纠正道,“不对,那个小二代只是合资人,学法律的。真正的创始人是敲代码的那位技术大佬,听说家境还挺清寒,刚创业那会儿都租不起房子,要在办公室里打地铺。” 她调侃:“了解得这么清楚,有想法啊?我小舅居然输给你同行。” “没大没小。”叶庄蝶双手合叠,正经道,“其实暴雪的创始人和你年纪相仿,长得还挺帅,头发也多,在程序员里属于稀缺物种。” 姜苔转着笔,故作娇蛮姿态:“那又怎样?本小姐可不扶贫。” 叶庄蝶:“莫欺少年穷。” “嗯嗯。”女孩敷衍地接话,“还有莫欺青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叶庄蝶被她逗笑:“但人现在肯定不缺钱了。前不久的第一轮天使轮融资里,他们就拿到了薄兆集团海外风投部的2000万美金融资。” 虽说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但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初创公司来说,暴雪光业是冉冉上升的新星,有今天的成就的确值得为人称道。 姜苔不置可否,兴趣不大。 叶庄蝶又纳闷:“不过现在他们重心在ai导盲这一块。会接我们的外包,难道是之前做游戏的分支没砍掉?” 做过3a游戏建模的精英团队来做网剧动画,确实是杀鸡焉用牛刀。 “游戏部没砍掉?”姜苔也若有所思,点开暴雪光业团队出品的几个游戏op,“说不定剩下来的都是残兵败将。” 叶庄蝶笑了声:“你这话也太损了,先看情况吧。” 面谈即将开始,导演制片那边的人进来后都正襟危坐,对方已经到了。玻璃门被宋助推开,进来的人和坐在会议桌边的人相□□头。 姜苔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面,自上而下地扫视着眼前这道高大身影。 她对面的沈凛穿着简易的衬衫长裤,拎着装有电脑和文件的公文包。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坐下来,都没特意看她一眼。 叶庄蝶惊喜:“你是暴雪光业的那位沈总?” 沈凛:“您好,我是暴雪的软件工程师,沈凛。” “我没想到是你亲自过来。”叶庄蝶诧异,“你应该知道我司的要求吧?” “知道,需要做三维动画、cg、建模和视效的团队。”他不急不缓地提出自我优势,“作品集上能看见我司有做过影视特效。项目开始前,也可以做无偿测试。” 他们一来一回地细聊,姜苔在一旁气压极低,拿出手机搜索“暴雪光业”四个字,从创始人的词条那逐字阅读。 所以搞半天,沈凛就是她们刚聊的人? 叶庄蝶不想表现得太兴奋,但面前团队的实力又有目共睹:“你觉得呢,姜董?” 话语权交给姜苔,沈凛漆黑沉默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眼眸含笑:“您好。” 彼此对视几秒,姜苔面无表情地翻着他的背景简历,挑三拣四:“你们做过电影和游戏,但没做过动画。” “我本科专业是数媒类的软件工程,做过动画作业。留在影视项目部的员工们也都有相关经验。” 她嗓音清脆:“但你们现在定位也不是做影视,不会是打着公司的旗号,故意拿新人试水吧?” 第108章 “这点可以放心,暴雪光业没有滥竽充数的员工,公司内部的游戏、影视部门也一直在做新项目。”沈凛眸光灼灼,“况且我本人很喜欢《星舰壹号》原著漫画,会好好做。” 姜苔后颈有些燥热。 别人不知道belly是谁,但他当然了解。 一边的叶庄蝶倒是打消疑虑:“我说呢,原来沈总算是星舰粉。” 沈凛颔首:“我是画家本人的粉丝,她其他作品也很优秀。” “……” 后续自然是聊具体要求,试稿要先做个几秒的角色pv。轮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提预算。姜苔往椅背上一躺,提了一个很侮辱人的价。 就算是菜鸟外包公司都不一定愿意接受这个报价。 叶庄蝶闭了闭眼,知道没戏,姜苔显然是不愿意让人做的意思。可下一秒,却听见对方回答“可以”两个字。 “可以?”叶庄蝶怀疑自己看不懂年轻人了,反复确认,“你确定可以?” 沈凛点头:“可以,但我的条件是需要双方签保密协议。” 毕竟太拉低市场价,对方也只是因为真心喜欢这部作品才愿意签约。叶庄蝶体贴地笑笑:“没问题。” 说完,她又递给姜苔一个眼神,话里有话:“星舰漫画作者知道是她粉丝参与制作,一定也很放心。” 姜苔:“……” - 临时找制作团队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姜苔这边当然可以提高预算请好团队,但每个团队做动画建模都有自己公司的特色,顶尖团队也都被其他顶尖的动画影业收入麾下。 因此这次能紧急和暴雪光业签约,《星舰壹号》的整个制作组都有些不可思议。 沈凛带来的秘书在和制作方那边强调合同细节,叶庄蝶过去跟进,留下姜苔在会议室里待客。 她让宋助理出去后,抿了口咖啡:“恭喜,沈总签了单亏本生意。” 沈凛不急不缓地说:“亏你不算亏本。” “因为是一家人吗?”姜苔轻嗤,“我说过,你不配。” 他神情里多了几分寂寥,起身走向她:“为什么生气?我只是想帮你。” 她靠着椅背,拗起尖尖的下巴质问:“那为什么昨天在家就一声不吭,你是想显摆你从天而降有多厉害吧!” 沈凛站定,回味了两秒钟她用的形容词:“是你没听我讲完就关门了。” “……” 桌边的电话响起,俩人都往震动的手机屏幕上看过去,“蒋以叙”三个字的备注跳跃着。 姜苔直接接起:“不是说了我在上班吗?” 那边不知道又聊了什么,但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电话没几句就挂断,姜苔起身捡起桌上的文件和笔。 沈凛偏头:“有急事?” 她唇角讽刺地勾起:“男朋友约吃饭,你要一起?” “姜叔今早交代我,让你分手。你既然自己要回来订婚,那这个男朋友是什么时候谈的?” “你——”姜苔忍耐地捏拳,“关你什么事?” 他用着家长的平淡语气,有商有量道:“这样,先一起吃个晚饭吧。” “……” 第42章 早知道不回来了 讨厌沈凛,好讨厌他。 从当初的14岁长到如今24岁,姜苔被他惹生气时还是只有这一句话。整张脸都在表达不满的情绪,咬牙切齿:“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因为教养够好,再脏的话也说不出口,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所以和朋友吵嘴时,从来没人会把她这句小女生心性的话当真。 只有沈凛会。 她的恶意毫不收敛,他乌黑眸光微动,照单全收:“我知道我很讨人厌。” 手机震动了几声,是小男友发来的消息,这个年纪的男大学生总是聒噪黏人。姜苔没回,只是起身错开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往外走。 经过格子间,她把文件交给员工,问了句:“我要出去一趟,宋助呢?” “您找小宋开车吗?他被叶总叫走了,我让他马上过来。” “嗯,我先去车库等他。” 姜苔撂下这句就走,也不管身后人跟没跟。只是走向门外时,听见有道女声喊了句“沈总”,沈凛的脚步由此停住,低声说了句“我等会儿就过来。” 秘书把他的西服外套递过去,没听清:“啊?您等会儿要去哪?” 后面的话被打印机的复印声盖住。 姜苔冷哼一声进电梯,谁答应要等他一起。 - 从电梯口出来,姜苔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复消息。 说来她和蒋以叙认识的由来也有些戏剧性,研二课程结束的寒假,姜苔在刷视频时看见蒋以叙的直播。 他是北音大二的学生,白皙清俊,主页显示着签约的娱乐公司,粉丝不到20万。直播间里一千人在看他唱歌和别人pk,音色条件不错,但不会说漂亮话朝人要礼物,连续两把比赛都输给对面。 姜苔随手砸了几次到榜一,他眼前一亮,惊喜地叫出她的网名id:“金主来了,第一次有人给我砸这么多!” 他直播的时间正好是洛杉矶深夜,姜苔画完漫画或者灵感卡壳的时候就会去听他唱歌。一来二去,俩人就在这几个月里混熟,也常隔着屏幕聊天。 第109章 蒋以叙这小孩藏不住事儿,第三次就主动私信她要联系方式:“别给我砸了,太浪费了!我不指望直播赚钱的,是公司和这个平台签了合约。” 姜苔没理会他,只猜他是个自尊心挺强的的男生。对她而言,砸几场榜一等于付费听人唱歌而已,为情绪价值买单,不算浪费钱。 但蒋以叙很较真,把钱全退给她之后,放假还特意回家里的豪宅开直播:“看吧姐姐,我真不差钱。” 当时姜苔已经相信,但仍开玩笑逗他:“怎么还特意去租别墅?” “……” 为了证明自己,男生摩拳擦掌地说要和她线下见面,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财力!那会儿姜苔正好回港城给外婆贺寿,就真约上了。 其实本科最后两年,姜苔换男友很频繁。因为身边人陆续都成双成对,显得她一个人很可怜。她最讨厌孤零零,也需要时刻被在意着。 后来恋爱更替的游戏终止在好友薄桤成那,虽然不想承认,但姜苔确实伤害了他。 再后来读研,她也没精力认识新的人。 和蒋以叙的这一段,姜苔完全是抱着回港城待两个月能消遣消遣的想法。异国有时差,她决定回国对接工作后,越来越忙,也不经常回消息和看他直播。 本来以为彼此会心知肚明地就这样结束这段暑期恋情。但前不久蒋以叙看见她晒了回国的机票日期,又兴冲冲说要来找他。 一想到这家伙还在上学,而且现在还没放寒假,姜苔头疼。 这顿晚饭无疑会是正式告别饭,她正要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还没走到车边,突然被一道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黑影猛然推了一下,把她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手肘发出一声骨头嘎吱的声音,就连脑袋在那一刻都嗡嗡作响。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姜苔痛得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还要继续动手时,从电梯口那过来的宋助理大喊了一声:“喂,你干什么的?” 空旷的停车场蓦地传来回音,不远处有车开出去的声音。 那道黑影穿着一身黑,卫衣帽子和口罩一个不落,看不清脸。有备而来似的,也在下一秒拔腿就跑! 宋助三两步跳下台阶,追赶的脚步声凌乱又嘈杂,跑了不知道几个分区,人在下一个拐角却跟丢了。 车太多,停车场区域又大又暗,没了脚步声和喘气声,一时之间这里成了最好的隐蔽区。 “哪来的尾随死变态!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别让、让你宋哥抓到!!” 宋助气喘吁吁地咆哮几声,趴在地上去看车的底盘,始终没发现人影。气急败坏地“呸”了声,又赶紧往回跑。 就在不远处墙角的一辆白色轿车车尾,那黑影眼里露出恶狠狠的凶光,从空隙里看见人走远,这才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以为躲好了?” 头顶上方有道沉哑的男声落下来。 他抬起头,和那双看死物般的锋利眼神对视上,被身型庞大的凶残动物攫住般,不寒而栗感油然而生。 男人手掌撑着地面,下意识要起身逃。可下一秒他的后领口被抓住,整个人被拎起来往墙上撞。墨镜被撞碎掉在地上,鼻血立马冒出来。 他哀嚎出声:“好痛,好痛啊……” 沈凛面色冷凝,解开袖口的纽扣,扯松了领带,权当听不见他求饶呼救的声音。踩住男人的后背,尖利的皮鞋一下又一下往他腰腹那踹。 没询问,连让他说句话辩解的机会也没给,完全是在施.暴地虐打。 保安室的人接到电话就在查看停车场的监控,从a区查到f区,并让两个保安先过来。等赶到的时候都被这惨状惊呆了,赶忙报警。 宋助理开车想先带姜苔去医院,经过那又听见乱糟糟的声音,疑惑道:“姜董,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刚才袭击你的?怎么长得这么像那个……谁啊,还有旁边的是不是暴雪光业的沈总?” 姜苔捂着疑似脱臼的手肘从车窗那看过去。两个保安中间挟制住那个一身黑衣服的人,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沈凛。 他身上那套西装扣子绷开了,衬衣也有些皱,单手插兜站在那和保安说情况,鬓边的汗顺着脸侧往下流。 姜苔降下车窗:“停车。” “沈总?” 车在过道上,宋助理按了按车喇叭。 几个人把近乎奄奄一息的尾随犯押过来,沈凛一把扯下那人的黑色口罩,看向姜苔:“认识吗?” 被打得血泪模糊的一张脸,但还是依稀有印象。 姜苔皱紧眉头。 是被她开除的公司卧底,吕文旭。 “怎么是你小子?”宋助心直口快,趴到车窗上又气不过地给他一拳,“被开了心存怨恨啊?你有病吧!” 保安喊道:“警察快来了,你们这得留一个人解决问题啊。” “师傅你们在这等一分钟,我刚发过信息了,公司法务部的律师马上下来。” 宋助说完,才发现那位沈总不请自来地拉开了商务车后座的车门,往后坐上来。 沈凛关上车门,抬眸:“去最近的医院,麻烦开快点。” “好的。”宋助回神,边开车边说,“多亏你了沈总,那傻逼怎么让你给碰着了?” 第110章 “我正好从你对面的电梯下来。” 刚动了手,像是热过身。沈凛身上的体温都热腾腾,短利的发根被汗打湿,一上车把车里空气温度都给熨高几度。 姜苔靠着另一侧车门没理他。他手掌放在她脑袋上,往自己这个方向转,温声:“我看看。” 她半个身子都撞到柱子上,手肘关节错位般疼,额角也有破皮擦伤。本来就是受不了半点委屈的娇娇女,在员工面前憋的眼泪都在通红眼眶里转悠。 姜苔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要扭头。 沈凛还没看清她蹭破皮的伤口有多大,桎梏住她的脑袋。指腹往下挪了一公分,正好按在痛处边缘。 她疼得嘶了声,盛满的泪珠往下掉,崩溃地用另一只手推他:“我怎么一回深州就接二连三地倒霉!早知道不回来了,你滚!” 沈凛沉默地握住她打过来的手,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又扯过纸巾给她擦眼泪,而后搂过女孩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怀里那道啜泣声渐渐小了。 充当司机的宋助此刻像个吃瓜群众,路上一碰到绿灯就偷偷摸摸地往后视镜里看。 - 从医院拍过片子,好在除了淤青没伤到骨头。医生开了伤口祛疤和消炎的药,叶庄蝶也发来了会在警局立案的消息。 宋助被调回去汇报,车钥匙交到沈凛手上。 姜苔坐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发呆,回完消息的手机握在手里,耳边听着护士在和一旁的沈凛交代服药忌口事项。 “苔苔!”走廊尽头,方好好还穿着白大褂,从人群里冲过来,“你怎么样?” 方好好就在这家医院上班,几个月前调过来的。俩人工作都忙,本来约好周末吃饭,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姜苔委屈巴巴地撇嘴,指指额头的白纱布:“没大事。” “你水逆啊,好可怜。”方好好一直有和她保持联络,知道她现在心情肯定很差,“一定要送那男的进去关几天……哎,沈凛你在这,好久不见。” 沈凛拎着手上的药袋转身,点头:“嗯。从上次周嘉隐家出来之后,的确很久没见过了。” 方好好竖起食指:“嘘!” 试图闭麦完,又慌忙地看了眼在状况外的姜苔。 姜苔都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在打哑谜,起身往外走:“好好,你下班了吗?” “没呢,晚点还要值夜班。” 方好好跟着他们送到门诊部的大门口,看见台阶下面站着个年轻高个的男生,视线正紧盯着他们。 是姜苔那个明星小男友:蒋以叙。 这种时候,学生和社会人士之间的差异就很明显。比起穿着卫衣运动裤的大男孩,拎着件西装外套的男人在气场上总是要更胜一筹。 方好好看了眼在场两位男士,往后默默挪开一步:“我先回去了”。沈凛在姜苔的眼色下拎着她的包往前走,不远不近地停在车旁边,看着他们。 蒋以叙大步上前,脸上露出无措焦急:“姜苔,你没事吧?” “没事。”姜苔现在疲于应付他,心不在焉,“但是就不去吃饭了,我想回去休息。” 男生低下头:“那我怎么找你啊?” 姜苔叹气:“别找我,我不是跟你说完了吗?也不要请假再飞到这边来,快期末了。” 蒋以叙得寸进尺地跟在她身边:“你还关心我,还说不喜欢我。” 几米开外,沈凛拉开车门。 是对他们无声的催促。 “脑补我喜欢你也不行。”姜苔转过身,以一副大姐姐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像谈恋爱,可能因为你从来没谈过,不知道恋爱不是只有牵牵手吃吃饭。” “我们还去了冲浪、海钓!”蒋以叙不能忍受她遗漏细节,赌气般地看着她,“我也可以多做一点别的事情,但我们相处时间太短了。” 她看出他的想法,往旁边退开一步:“不要乱来,看见我后面那个男人了吗?你碰我,会被他揍。” “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姜苔摇头:“不是。” 他朝沈凛看过去,低声问:“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男人?” 在港城的时候,蒋以叙问过她毕业后会不会打算回国发展。她一开始说“不会”,但在几秒钟后又改口。 他立即敏感地问:“不会是有旧情难忘的白月光吧?” “如果旧情难忘,他也不是白月光……”那时的姜苔喝着酒,微醺地开口,“他在我心里甚至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死结,一块伤口,一个缄默的季节,一段锁起来的旧时光,总会提醒我回到那里。” 此时的姜苔也没打算隐瞒,轻轻点头:“嗯。” 男生破防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都不愿意撒谎哄哄我,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 姜苔拍拍他的肩,往前走:“谢谢你陪我一段时间。” - 因为头上纱布还贴着,姜苔能猜到姜霆和焦莱大惊小怪的表情,她不太想回去解释自己公司里的人事纠纷,只让沈凛开回以前住的那套洋房小别墅里。 回国之前,她就给物业管家打过招呼。家里属于她的东西一直都在,只需要清理花园和把房子里的水电燃气都重新开通。 第111章 车停在院门口,姜苔下车转过身:“你不要跟着我了。” 沈凛黑睫低垂:“你一个人不方便。” 花园里虽然被清理干净,泳池里放了新水,连一片落叶都没有,但也处处看得出没有人气的空白和萧条。 姜苔咬了咬唇,忽略心里难言的情绪,挫败移开视线:“哪里不方便了,明天新找的阿姨就会过来。” “今晚呢?你晚饭还没吃,难道要点外卖?”沈凛走近,下颔弧度棱角分明,“新阿姨也要试菜,你不一定吃得惯。” 说到这,他还要加码:“今晚下雷阵雨,你会害怕。” “这是我家,我有什么好怕的。”平和的态度骤然变差,姜苔瞪他,“少装成很了解我的样子,人这么久没相处过都是会变的。” 沈凛沉默须臾:“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关注你?我不是你。” 他还敢指责她,姜苔怒火蹭得往上冒,音量都上升几个分贝:“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关注你?” “我没有,你说过很多次了。”他平静地重复,“我知道我不配。” 他一直清楚。 她的世界鲜活有趣,而他只是无关紧要的沈凛。 - 姜苔气冲冲回楼上,进房间后就没再出来。 沈凛在楼下安静地思忖片刻,打开ole叫了送菜上门的服务,先要把冰箱填满。他在厨房里检查燃气时,接到焦莱的电话。 不知道姜苔是怎么和姜霆说今晚不回去睡的理由,总之焦莱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试探:“阿凛,苔苔说她今晚不回家。” 沈凛淡声:“我也不回。” “你在自己公寓吗?” “不是。” 焦莱显然猜到了,咬着牙关:“你在做什么傻事?姜苔她有男朋友,又不缺一个有钱的未婚夫,你没自尊心的吗?当年就因为她不去考试,你以为你气的是我?看看你姜叔集团里那些员工,哪个不比你学历高!好不容易这两年你的小公司在走上坡路,你又想和她纠缠在一起,你是不是要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才甘心!” 耳边是女人的责骂训诫,沈凛回应的只有缄默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那,看见落在草坪上的那一窗户灯光。 二楼姜苔卧室的灯光总会照在后花园草坪上,他住的杂物间很小,小窗口正好能把她的光透进来,一伸手就能捞到光。 高三那一年,他看过数百次在她夜里的灯。 “……总之你自己掂量掂量,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姜霆马上从浴室出来,焦莱也不能继续说下去,很快挂断电话。 沈凛斜倚在墙边,站得并不直,微微弓背看着脚下漆黑的地面。 男人紧瘦清韧的身材把那件衬衫撑得挺拔阔正,手上腕表的秒针在半明半暗里走动,随意又颓败。 像是想起什么,他打开手机搜了三个字:蒋以叙。 最热的搜索前排里,是这小明星的一条唱歌视频。男生声线清澈,在唱一首苦情歌。 “固执有趣的零星,固执无聊的有趣 平平淡淡管住了情绪。 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 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 是有些熟悉的那首《虚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凛竟然觉得蒋以叙唱歌时的嗓音和他有点像。 第43章 永远有关联 姜苔在卧室数位板前画q漫,换了身睡裙,头发盘得乱糟糟。 她从开始创作《星舰壹号》以来就少有独处画其他类型画稿的时间。用中学时代画同人的那个小号微博上传这些卡通漫,是她为数不多的放松方式。 视频通话还没挂断,方好好查完房回到值班室里,就着冷掉的餐盒继续嚼巴:“对了苔苔,你吃饭没啊?” “还没。”她左手还疼,吃力地扶正画板,“沈凛在楼下做,等会儿会端上来。” “你怎么知道?”方好好揶揄,“看你俩刚才那情况,好像都没和好呢。” 姜苔不满地乜她:“我们什么时候好过?” “问你咯,我哪记得这么清楚。” 方好好只知道小分队这几年聚会,从来没把人凑齐过。魏柯生在部队没放假,应桐去了唐泛雨在的旧金山。姜苔倒是正式回国,却又和沈凛成了尴尬的继兄妹关系。 方好好撑着脸:“苔苔,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什么?” “沈凛去安清上大学那年,问过我你在la的地址。” “我知道,一直有收到过他送的礼物。”姜苔嫌弃瞥她,“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坦白你的一夜情对象。” “……” 大一那年,方好好的恋情史要从飞蛾扑火说起,还是扑到姐妹夜话中骂过无数次的渣男秦越泽身上。惨痛恋情结束后,她整个本科期间都郁郁寡欢。 直到实习期一次深夜蹦迪…… 方好好由此有了一个稳定近三年的床伴。 姜苔哼哼:“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以后我可常待国内了,看你能把那个男人藏多久。” “我和他都已经结束了。”方好好心虚道,“别扯远,现在说的可是你的问题。” “我和沈凛也早就结束了。” 第112章 方好好惆怅开口:“也许你应该给沈凛一次和解的机会,我们都知道他对你……” “对我什么?你别忘了,他几年前选的就不是我。现在我爸和他妈都领证了,难道还指望他——”姜苔握紧掌心,打断道,“好好,我这些年学会的最大道理就是不要过分信任一个人。人是最善变的。” 见证过父母百分百的爱,她才无法对父亲另娶释怀。也正是因为那时喜欢沈凛,才不能原谅一直以来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却没把她当成首选。 方好好无奈:“你突然要回来订婚,是为了把他吓回家?沈凛毕业后就算回深州也是一个人住,他好几年的年夜饭都是一个人在公司吃外卖。” 姜苔皱眉:“你真了解,这几年你都没和我说过你和他一直有联系。” “你也不让我提沈凛这个人嘛。”方好好不动声色,扯回话题,“心有嫌隙,但爱有惯性。” 姜苔丢下触容笔,咬字强调道:“什么爱不爱的,我和他现在是一家人,不用祝我们相亲相爱了。” “……” 来了急诊,方好好只能挂断电话。 姜苔把手机撂一边,坐在安静的卧室里出神。听见房门被敲了几声,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 几分钟后,她蹲在门后拉开了一点点空隙,探出脑袋看向空荡荡的走廊,装着四菜一汤的托盘正放在旁边的花瓶案台上。 楼下传出拖地机挪动的声音。 是沈凛在打扫客厅和厨房。 姜苔把门彻底打开,脸不红心不跳地用一只手把门口的饭菜端进去。 这顿饭吃得不快不慢,手机正在播放电子榨菜——唐泛雨的vlog视频。她还在加州读博,明年毕业。那年出事后,唐泛雨的后福就是粉丝积累到快有五百万,平时接的商广费用完全能cover支出。 这个视频让姜苔胃口一般,因为应桐一直在镜头面前刷他的存在感。她小心眼地留言:【博主好美,那只花孔雀怎么总挡镜头?】 很快,微信里的应桐戳她两下:【姜苔苔,再顶着你那丑头像发恶评试试,等我回国收拾你!】 她不以为然,回个中指表情包。 餐盘里的食物渐渐被消灭,姜苔鬼鬼祟祟地再次开门,先探出一个脑袋往外面看了看,没想到这次被抓包。 沈凛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就坐在她门旁。他长腿一屈一放,腕骨搭膝上,额前碎发遮住阴郁眉宇,在她开门的前一秒还在发呆。 后一秒听见动静,男人侧头看过来。 吃人嘴软,有点尴尬。 姜苔面无表情地和他较劲对视。 他突然笑了,伸手把她脸颊沾着的饭粒拿下来:“我厨艺是不是有进步?” “不记得了。”姜苔往后仰头躲开他的手,板着脸,“等明天阿姨过来,你就不要再赖在这里了。” “你这几天不回去住了吗?” 她指了指左额角的纱布:“好了再说。” “安清市的菜系偏甜口,我去上学前带走了我妈的食谱。”沈凛语气坦然,“从宿舍搬出去后,一有时间就会练练厨艺……我导师在这行算领头军之一,他对我很好,因为想挖我去他公司,给我安排的实习很满。拿过全系第一,也因为一天要打三份工差点挂科。” 他目光幽深,清落的嗓音在夜幕低垂时柔和又缱绻。 “‘暴雪光业’的注册地一开始在安清市,我毕业那年年底和一个朋友合资,把工作室租到了深州郊外。今年刚搬到市区,办公室不大,不过该有的都有,有空你可以来看看。” 姜苔莫名其妙地听完:“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分享我毕业这几年挺无聊的创业史,怕你觉得我很陌生。”他不在意她事不关己的态度,把身旁那杯温开水递过去,“晚点记得吃消炎药。” 她一时无言,接过水杯关上门,拒绝交流:“啰嗦。” …… 今晚的雷阵雨在半夜打响,姜苔在睡梦中被吵醒。因为忘记关窗户,雨珠和闪电一同劈到玻璃上。 小的时候总觉得这套别墅像座城堡,霍槿瑜和姜霆那时候也总说她是他们唯一的小公主。可此刻小公主在两米宽的大床上醒来,心慌地捏紧被子。 太安静,也太空旷了。 她想起沈凛说他今晚也在家。 鬼使神差的,姜苔打开灯走出房门。 没有下楼,她只是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楼下看了一眼。 沈凛房间的门果然没关,门口一小块空间被橘黄色地灯的光线渗透,是在黑暗中亮起的角落。 姜苔七上八下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回房睡觉。 - 新找的阿姨姓龙,做饭不算难吃。 以前姜苔还会挑剔,但在加州待上好几年,最好吃也不过是去全统plaza吃小龙虾饭,回国自然什么都美味。 额角有伤,手肘也被擦破皮,她心安理得地在家休息近一周。 姜苔本就是念榆的执行董事,在公司露面不多,本职工作还是在数位板前画擅长的漫画。顶多现在多个甲方身份,要跟进《星舰壹号》的动画制作。 沈凛没被赶走,但常加班到半夜。超过晚上11点会打电话回来,让阿姨留久一点。 第113章 姜苔偶尔睡得晚会在露台那看到他出现在院门口,没开重逢时的那辆公司用车,而是搭的士,也不是每天西装革履。 不过不奇怪,他不算暴雪执行官,只是技术控。 等额角那被纱布覆盖的旧痂掉了,能用粉底遮住轻微的肤色差异痕迹,她终于出门。 和姜霆约好的慈善晚会就在今天晚上。 说是慈善晚会,其实就是衣香鬓影的商业社交活动。姜苔上大学以来参加的宴会很多,经验丰富。 家里吴秘书订下的手工礼服提前送来,是条光彩夺目的缎面流光裙。她妆容精致,挽着父亲手臂,落落大方地跟着他四处露脸应酬,收获不少夸赞。 远离人群后,姜霆把她手里香槟换成冒着气泡的可乐:“今晚小霖还没到,你和他说过会来吗?” “说了。” “其实我更属意祁家那位,人品在长辈圈里也是口口相传的好。是不是你和小霖之前见过,更熟悉才选的他?” “不是,因为宣布联姻是笔生意。”姜苔面色如常,“人品好不是我的选择条件,又不一定会结婚。” 起初姜家大伯和姜霆并没想过用联姻来加重舆论公信力。但姜苔在家族集团有股权基金,是董事会一席,觉得做点牺牲也没事。 这次姜氏地产和段达建设合作的消息一出,不仅盘活低靡股市,加速资金回笼,对两个月后竞标国家海港大桥的工程也有极大助力。 “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小舅把你教得太功利。”姜霆不免失落,“你也不再是小时候会缠着我打球、喊爹地好好吃饭的小女孩了。” 他不管做丈夫还是做父亲,永远坚守女人该倚靠男人的想法。或许是在霍家这个资产远超a12的亲家面前过度自卑,才总想在家中找到作为主心骨的价值。 姜苔懒得多说,眼皮一抬:“来了,我过去了。” 在这之前,姜苔和段达建设的二公子只在加州某次共友的聚会上见过一面。但俩人并不熟络,宣布订后才互相关注社交平台。 段向霖和她之前交往过的男友很像,吊儿郎当玩得开,不乏富二代的臭毛病。他穿塔式多礼服,看着衣冠楚楚,正在问候晚宴女主人。 一见面,他亲昵搂过姜苔细腰:“我小时候参加过胡奶奶的金婚宴会。” 姜苔巧笑倩兮:“我那会儿在欧洲夏令营,不过胡奶奶也有来过我10岁的生日宴。” “我还记得当时我误食海鲜过敏,苔苔的妈妈真是对我很上心……”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看着俩人,并不说破,“看来说要订婚的事是真的,你们俩家倒门当户对。” 他们在这笑容满面,宴会中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探究性地落在两个代表大型企业的年轻人身上。 虚与委蛇一番达成目的,段向霖走向另一处聚集群体。 老太太则拍了拍姜苔手背:“你从小在宴会上就没耐心,自己的生日会上切完蛋糕就不见人影。看来还真长大了。” “没呢。”姜苔皱皱鼻梁,“我刚才多喝了两杯,很犯困。” 她生得像明媚漂亮的瓷娃娃,在长辈那总能恰到好处地讨乖卖俏。老太太舍得放人:“你啊你,有没有让司机来接?” 姜苔笑得甜腻:“刚发过信息,想陪您再聊会儿天。” 她今晚的任务完成,姜霆也知道她闲不住,接下来拍藏品做捐助的活动无需她参与。但没想到来接她的不是司机小楚,而是沈凛。 车停在宴厅左侧门口,他穿件黑色枪驳领大衣,宽肩窄腰,个高凌厉,任谁也看得出不是普通司机。 胡奶奶陪着她出来:“这是?” 姜苔发丝被晚风拂乱,面容淡淡:“我爸家里那位的儿子,算哥哥吧。” “哦,我还以为……”老太太倒开明,笑道,“你家这个哥哥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却比你那未婚夫更稳重。” 沈凛身上总有种矛盾气质,他五官极为锋锐桀骜,却从未有过同龄人的意气张扬。那双黑眸像沉默克制的深渊,冷清清的。 晚上风大,姜苔让她赶紧回屋,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下台阶。 沈凛站在原地等她,看向她肩颈处那件男式西装礼服,显然不是中年男人的款式。他轻声:“衣服要还回去吗?” 他不说,姜苔差点忘记段向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没多在意地取下来交给一旁侍从:“是段二先生的。” 沈凛眸光微闪,给她开了后座的车门。 姜苔才跟外人说过他的身份,觉得坐后面不妥,停住脚步:“我坐前面。” - 深州夜晚灯光璀璨,车流络绎不绝。 沈凛平稳地开着车:“我让阿姨在家熬了汤,要不要买点别的?” “谁说我今晚还回那边?”姜苔睫毛轻颤,直接戳破这几天微妙的相处模式,“我没兴趣和你继续玩独处一室的游戏。” 他神情稍顿:“原来你以为我在陪你玩游戏,我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生活而已。” “你错了,我们今后的生活只会在同一个屋檐下针锋相对,我不会给你一个若无其事的好脸色。”她讽意满满,“我会看着你结婚,你会看着我嫁人。但你我永远有关联,逢年过节就会在家里餐桌上碰面,开不开心?” 第114章 沈凛缄默,她有没有意识到她说的是“永远”。 姜苔看他心平气和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停车!我买东西。” 往前路口就是万象城,过段时间是姜霆生日,她在zegna的sale那订了套西装。公历新年刚过也没两天,各品牌有上新品,是可以去逛逛。 姜苔下车,身上还是那件价值不菲的长裙。头发半盘起,白皙薄瘦的背脊线条在冷风下绷紧了些。 沈凛把大衣披到她身上:“手伸进袖子里,别着凉。” 他身高近一米九,大衣都不是常规款。她冷脸:“披着就好了,穿了不好看。” 他不容置喙地抓着她胳膊塞进去,像个碎碎念的老妈子:“好看的,怎么都好看。” “……” 商场空调开得并不高,姜苔只好放弃挣扎。 陪她逛街这件事,沈凛倒是熟悉。只是不同昔日,他如今不止能帮忙提包,还能负责刷卡结账。 从项链到女装,姜苔买的都是基础新款,但也没掏过一次卡。沈凛既然要在她面前显摆他赚了钱,她当然要给这个机会。 经过lp,她在围巾区问了句:“现货男款还有别的吗?” 一般奢侈品的热卖款会堆几件在仓库,专柜销售看了眼他们,笑着问道:“是给您先生挑的吗?可能适合经典的水波纹浅灰。” 沈凛下意识看了眼姜苔的表情。 后者脸色平淡,否认道:“不是。给长辈买的,帮我拿暗影金的那条吧。” 这sa大概是新来的,没领会到客户否认的重心在哪,看着沈凛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很没眼力地又脑补道:“原来是小俩口送给家长的礼物,我这就——” 姜苔环手抱胸,转过身往外走,冷静地发火:“不要了。” 销售一脸惶恐。 沈凛原本猜她在上一句时就有脾气,这会儿才发作也是隐忍了。他眼尾带着几分笑意:“包起来吧,麻烦快一点。” 追上姜苔背影时,她前面有个玩滑板车的调皮小男孩正直直朝她撞过来。 沈凛手快地揽过她,滑板从他们身侧一闪而过,身后那两个保安边喊边追。姜苔前一秒还在回手机上的消息,后一秒都没反应过来。她还穿着高跟鞋,差点崴倒,好在撑住了男人的胸口,有点懵地往后面那个被抓到在哭的滑板男孩看过去。 沈凛把她扶稳,松口气:“你鞋跟很高,小心看路。” “你放心。”姜苔懒慢地脱口而出,“我要是真出什么事,也只会是先和你同归于尽。” 他看向女孩眼睑处被密绒睫羽拓下的阴影,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你可能不知道,同归于尽对我来说是个好词。” 第44章 我要你爱我 想得美!姜苔的本意是他别想继承姜霆留给她的一分一厘,谁知道能被他曲解成要和他死在一起。 他们一起死了,难道要让焦莱再去生一个?四十岁高龄产妇也不是没见过,还真是会替他妈谋划。 沈凛摆明了是故意的! 明知她恶心他,却还要说这种话。 到周末,调休的方好好总算空闲,和姜苔约好的下馆子变成了在家吃。这顿饭由焦莱亲自掌厨,她做家庭主妇,家里没找全天候家政。 两个女孩在影音区打游戏。 方好好从洗手间经过厨房,回来坐在沙发上,小声道:“她看着还挺好的……” 本以为靠婚姻飞上富贵枝头的女人会趾高气扬。但至少焦莱暂时没给人不舒服的感觉,还亲力亲为地证明自己对姜苔的朋友多欢迎。 姜苔撂开游戏机:“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讲。” 焦莱很好,她爸有苦衷,沈凛也无辜,仿佛这个家不好的只有她。是不是身边所有人都要站在他们那边? 方好好自觉失言,捂住嘴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怪你,是我小心眼。” “呸。” 方好好搓了搓她白嫩脸蛋。 从中午玩到晚上,姜苔和方好好不小心喂死了后山池子里的两条名贵锦鲤,这才消停地回房间聊天。 姜霆回来时,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了顿晚饭。听说方好好现在是住院医师,长辈对她的好感度更是上升,姜苔只庆幸他不知道方好好是哪个科室的医生。 在餐桌上聊完中年人频发的各种疾病,姜霆又问:“苔苔今年回国有没有做体检?” 姜苔点头:“暑假回来那次就做了。” 美国体检很麻烦,光是预约排队就得提前一个多月,所以她每次都是回国做完再飞过去。 “对了。”焦莱起身,去玄关把东西放到客厅茶几上,“小楚把你更新好的驾照拿过来了,给你放这吧,晚点记得收起来。” 姜苔撇了下嘴:“嗯,谢谢。” 焦莱笑笑:“都是家人,这点小事有什么好道谢的。” 她不接腔,低头喝汤。刚才的热聊在这句话之后终止,饭桌上安静得过分。 方好好咳了两声:“哎,沈凛还没下班吗?” 姜霆接话道:“他们做程序员的是经常要加班熬夜。” “今天应该下班得早。”焦莱补充了句,“不过阿凛说今晚有大学同学聚会,不回来吃饭了。” 第115章 这顿晚饭吃完,焦莱给沈凛打了个电话,问他喝了多少酒,要不要家里司机来接。 姜苔在门口停下:“我去接他吧,正好要用车。” 焦莱立刻拒绝说不用!音量一反常态,把在棋盘那下电子象棋的姜霆也吓一跳,朝这看过来。 姜苔慢悠悠地拿了车钥匙,带着几分探究:“您这么大反应?我本来也要送我朋友回去,顺路。” 话说这么明白,焦莱也不好显露出过分担忧,悻悻道:“我只是怕麻烦到你……那你们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 夜场开了个包厢,曾经的同窗在同城攒局来叙旧。没多少人,勉强算同学聚会,也是溜须拍马的场所。 学生时代最能夸夸其谈的那位,正抱怨壮志难酬:“一年一千多万的毕业大学生,哪有这么多风口啊……还得是我们沈同学高瞻远瞩,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能卷,读书的时候也最拼!” 说着还上手,他压在沈凛肩头:“诶,跟哥们儿透个底呗,你这公司现在一年能赚多少个?” 沈凛一晚上被他针对地灌来不少酒,身形倒还稳当。但被如此没边界感地得寸进尺,神色自然淡漠。 “宽哥,你喝多了吧。” 有人看不下去,扒他胳膊。 “滚滚滚,你又在这当什么孙子!”男人像黏皮糖,厚颜无耻提要求,“沈总,沈工!赚钱了带带兄弟吧?不怕你笑话,我都在那傻逼老板的手底下干两年了,照样说裁就被裁,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发财。” 沈凛拎开他的手,平静起身:“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往暴雪投投简历。” “哈哈哈哈——” “太不给我们宽仔面子了。” 一旁忍了半天的周嘉隐正要开骂,却被一把端走手上的啤酒。嫉妒心强的男同学,虎视眈眈的女同学,不尴不尬的寒暄,就差把他当成社会资源的目的写在脸上,这些都让沈凛无所适从。 他和周嘉隐作为酒局里算是“混得好”的那派人,负责买单,先行退场。 出了门,周嘉隐还在骂:“这骆宽一点也没变,读书的时候就爱编排你,现在还是一副哈皮狗的德行!” 酒吧离露天车库有段距离,俩人正好散散身上酒气。 沈凛听着好笑:“生这么大气,不是你强烈要求我来吗?” 周嘉隐和他们不是一个班,但当年同寝,大家都认识。 “我叫你参加,是为了让你来看看他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他恨铁不成钢,“当初难听的话还听得少吗?谁知道你连装阔都不会装!” “没必要。”他音色清棱棱,“那群人有的转行,有的在家啃老,都不是会有更多交集的人。” 周嘉隐看不惯他那清高样:“是,你多慷慨大方啊……不对,你这是冷漠无情!谁也不在乎。” 沈凛不辩驳:“上次多谢你替我去美国出差。” “确实该多谢我,明明你之前还为了这次出差推掉好几个项目。结果临时就让我去了,我东西都没时间收拾。” 他唇角抿直:“抱歉,家里有点事。” 他很少提家里,周嘉隐话头一转:“沈凛,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干吗?” 暴雪光业是沈凛在大三下学期提出的概念,有过软件设计、开发和测试的雏型。大学毕业后,他从实习大厂离职回深州,拉了之前结识的本地伙伴技术入股。 第一笔租工作室的启动资金,就来自周嘉隐。 沈凛偏头:“你法考没过,在家没事做?” “去你的!”周嘉隐笑骂,“住宿舍第一个晚上,大伙儿都在吹水说高考发挥失常才到这读,就你和我没说,我寻思你跟我一样是超常发挥呢……直到后来看见你电脑上的高考分数截图,当时真被吓一跳啊!你这人挺难交心,你看我俩认识这么久,我对你家,对你这个0分的考试成绩都不了解。” 沈凛微微阖眼,瞳孔晦暗:“我家不特别。父母双亡,养母另嫁。和骆宽他们说的没差,茕茕孑立就格外拼命些。” 周嘉隐还是纳闷,他拼命赚的钱都去哪儿了。按理说今年年初利润分红也不少,但沈凛没买车,房子只有老小区捡漏的一套二居室。 在手机上喊了代驾,周嘉隐问他:“你没醉吧?” 沈凛摇头:“我不会再喝醉。” 周嘉隐听出重点:“确实没见过你喝大的样子,喝酒误过事啊?” “我以前,因为喝醉做错过一件事。” 他坐到车前盖上,手掌骨往后撑,眼睫始终看向地面。 周嘉隐撞他手臂:“和前女友有关?话说你谈过恋爱吗? “我也不知道是谈过还是没谈过。” 对沈凛来说是初恋,对姜苔来说似乎只是年少荒唐。 “噗——”周嘉隐突然就乐了,“你记得不记得大二那年,你第一次跟我去酒吧。” 一群男生玩真心话大冒险,问沈凛是不是处男。当时他的答案也这样模棱两可,自己都不清楚。 沈凛低眸:“我和你们不一样。” “谈个恋爱有什么不一样,不就爱来爱去,你的喜欢就高人一等啊?” 他这次沉默得比较久,久到周嘉隐以为他睡着了。要拍他肩膀时,却听见男人低哑的嗓音:“我的喜欢,是欲言又止。” 第116章 - 姜苔本来是想把车停在停车场,再打电话喊沈凛出来。但车还没往里开,就在那辆黑车那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 沈凛坐在车引擎盖上,两腿懒散地敞着,踩到前面横杆地面上还长出一大截。他勾着颈在听身边人讲话,短利额发下的鼻骨高挺,冷白下颌也窄瘦。 身旁男人在吞云吐雾地抽烟,给他递来一根。 沈凛摇摇头,那张足够吸引眼球的脸被熏过来的烟雾朦胧着,隐约只能看到五官棱角。 华灯初上,璀璨霓虹间一簇烟火突然腾空而起。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广场,尖叫声伴随一响又一响的绽放,火树银花迸发在高楼大厦之间。 路人和车上的另一个男人都转过头去看焰火。 只有沈凛依旧低头坐在那,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某处。周身是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出尘感,克制又孤独。 他背对全世界的热闹,而整个冬季在他身后落下。 即使沈凛说过不想让她觉得陌生,可姜苔在这时还是意识到一点: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相识的时间还要长。 烟花还没放完,她没耐心地按响车笛。 “沈凛,那姑娘的豪车可停这好一会儿了,冲你来的。”周嘉隐看热闹地笑,“我余光里就发现她一直盯着你了!” 车前大灯亮起来,沈凛抬起手掌挡住刺眼光线,试图辨认车牌号。 但那辆迈巴赫直接开到了他们面前。车窗降下,姜苔侧过一张冷艳的脸:“焦姨让我来接你,上车。” “认识的?”周嘉隐疑惑地看着沈凛迟缓起身,猜道,“你是不是胃又痛啊?” 也是他前两年废寝忘食落下的毛病。 姜苔蹙眉:“要去医院吗?” “用不着,他胃炎老毛病了。”周嘉隐说,“有药但很少吃,沈凛你也真是的!每次都疼,每次又没记性,存心自虐吧。” 她冷眼旁观副驾驶上的人坐上来,当着他面低哂:“他是很喜欢自毁自虐。” “……” 听这语气,周嘉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但沈凛掐灭他的火苗,只简单做来介绍:“这是周嘉隐,暴雪合资人。” 姜苔接过话来:“姜苔,他妹。” 周嘉隐前一秒还在为只是“暴雪合资人”的简易介绍感到愤怒,后一秒听见是他妹之后,又换张脸:“哦,居然是妹妹。改天一起吃饭啊,多来找你哥——” 车开走了。 - 【周嘉隐】:你妹好拽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嘉隐】:你妹好美啊/口水jpg/口水jpg 沈凛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微微蹙眉。 【周嘉隐】:你居然有这么个漂亮妹妹,藏得真深。不过她姓江?是你养母那边的妹妹吧。 车里有一层淡薄的青柠香水味,和沈凛身上的酒味交错在一起。闻着让人犯困,他开了点车窗。 快到别墅小区门口,姜苔瞥了眼副驾驶的人:“你那破大学不是在安清吗?怎么这么多同学在这?” “有些人是出差。”他一直没睡,蓦地说,“我读研了。虽然还没有硕士学位,但我明年可以申请一个。” 沈凛本科期间实习履历比常人丰富,毕业即创业。但在这期间报了个安清大的在职软件工程专硕研究生,完成了线上课程。依旧不是那几所在京市的高校,但安清大软件工程专业位列全国第6名,也算了了部分遗憾。 姜苔完全没听懂他后半句:“什么东西?” 沈凛回答得颠三倒四:“要工作三年以上才能申请到,也没有很差吧。” 她从硕士字眼联想到他荒谬的高考分数,嗤了声:“你后悔了?” “没后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了。”或许是夜色太静,他也倦怠,“如果那样不够。是不是因为我现在过得挺好?” 车停在平墅门口,姜苔一脚踩下刹车:“下去。” 家里没人,一片静谧。这个点的姜霆可能去了高尔夫球场,也可能是去夜跑,焦莱自然是陪同。 姜苔气冲冲脱了大衣丢在床上,回想沈凛在车上的话。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气。 什么意思? 搞得她在嫉妒他现在的生活似的! 她怒得起身推开对面的房门,对着床上的人就是一通吼:“你为什么要一直在我面前装弱势!占到便宜的不是你们吗?” 沈凛回房间后就躺在床上,他穿雾霾蓝圆领毛衣和黑色长裤,鞋还没脱,只有上半身仰躺在一片灰色的被单里。手背反着挡住眉眼,呼吸缓缓地像是睡着了。 天花板吊灯明亮,姜苔蛮横地爬到他床上,拽着他毛衣领口:“起来!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猛地一阵反旋,沈凛突然把她压了回去。他眉梢眼角裹着困意,骨节修长的指节扣住她胡作非为的两只手腕:“姜苔,我没想抢你在这个家的任何东西。现在,以后都不会。” 她迷朦过后,是被反桎梏的愤怒。 他装睡偷袭!!! 大门口玄关处传来别墅摆渡车的停放声,是家里两位长辈回来了,这样相似的场景让他们不约而同想起来分开的那个暑假。 姜苔立刻手脚并用地挣扎,挣脱一只爪子后就一点也不留情地抓花他手臂和后颈。被子皱得一团糟,彼此黏在一起的呼吸逐渐急促。 第117章 他不让她再动,也不让她走。 男人的高大身影和这张床上的所有气息都像是铺天盖地的网,将姜苔裹挟住。她压着嗓音:“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要你爱我,像我爱你那样。”沈凛喉结干涩地滑动,黯淡眸光落在她脸上,“你不是知道吗?你一直都知道。” 他要她爱他,太讽刺了。爱他,好再给他一次放弃她的机会吗?姜苔拧眉:“你说你爱我,你自己说这话不觉得可笑?” “我很可笑。”他不否认,揭穿道,“所以你才一次次折磨我。” 找个声音和他像的男朋友,故意带到他面前。就连未婚夫都要挑一个和他名字相似的。姜霆的赞同,焦莱口中的郎才女貌,对他来说都是无形警告。 给了自己七年时间,却依旧追赶不上“门当户对”四个字。 他都能看出来,只是不说穿。 “你不是不在意吗?”姜苔毫不掩盖恶意,瞪圆了眼,“是要折磨你又怎么样!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他声线压抑:“我应得的,其实我应该在那个夏天彻底消失。” 可又以为她大学读完会回来,又贪心地想再见见她。 姜苔是想折腾他,凭什么他淡然到一点也不在乎,仿佛当初的亲密都是假的。可听见这么消沉偏激的话,她又不乐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过得不好,我妈也不会开心,那你是不是会好受一点?”沈凛眼眶泛红,指腹轻轻蹭过她嫣红唇瓣,“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再生一个孩子。” 姜苔有些怔,他到底在安排些什么东西,又要重蹈覆辙把自己的人生弄糟糕吗?她咬牙切齿地抓他肩膀,嘴却被他捂上。 走廊里是焦莱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他们的房门口。 姜苔的门没关,但外套丢在床上,显然是回来了,而沈凛的房门在刚才被风吹得已经关紧。 “唔唔——”姜苔气急,咬他手掌和虎口,“你少装深情了,谁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 沈凛扣住她手,冷清又晦暗的眼里多出几分情.欲,截断她的猜测:“你一直在这里,我还能喜欢上谁。” 门外的焦莱在敲门,床上的两人像是叠汉堡。他并没全身都压上来,但姜苔和他体型差太大,还是喘不过气。沉着脸,用力推他。 沈凛顺势往另一侧让开。 姜苔起身,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径直拉开房门。 焦莱错愕看着她,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留下沈凛在床上坐起来,躬着宽阔瘦削的肩背。他揉了把脸,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口脸色铁青的焦莱。 第45章 很像人渣 懒得管那对母子要怎么研究讨论,姜苔回到卧室把门反锁。 站在洗手间的梳妆镜前,看着自己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张通红的脸。她怒气未消地咬牙,漱口洗脸。 敷好面膜躺在床上,才看见叶庄蝶在十分钟前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叶庄蝶正好又发来一句语音,背景音嘈杂:“在饭局上,有个合同细节要找你确认,怎么没接我电话?” belly:【刚被人捂着嘴,接不了。】 叶庄蝶:【bao jing a,ni zai na?】 她显然是键盘还没切换成中文,看得出很着急。姜苔拼了一遍,皱着眉回道:【在家,好像……】 【是被抱紧了。】 叶庄蝶:【??】 - 一夜无梦,大早上被抽水机的声音吵醒,是后苑跑道池那发出的噪声。姜苔睁着惺忪睡眼,睡裙外披了件外套走出去。 平墅坐落在山林间,清晨雾重,鱼池水面还冒着层白雾气,几个工人在洗墙面和重装水池过滤排污舱。 岸边站着晨跑过后的姜霆和沈凛,俩人听见身后脚步声,一起朝门口看过来:“苔苔,这么早就醒了?” 没料到沈凛也在。 她顿住脚步,直视他打量过来的视线。 年轻人不怕冷,对比晨练过后还裹着件派克大衣的姜霆,沈凛只穿着单薄的棉t长裤。男人挺拔清瘦,宽肩窄腰下又隐约能瞧见紧实有力的背肌线条。 他目光往下移,落在女孩裙角下被冻红的脚踝和脚趾背,微微皱了眉。她出房门时没认真找鞋,只穿了双进浴室用的夏季拖鞋。 姜苔面无表情地忽视:“很吵。” 是在回复姜霆。 姜霆笑着拿下后颈毛巾,解释道:“弄了个自动补水消杀的新机器。可能要折腾一整天,只能让师傅们早点开始弄了。” 姜苔撇撇嘴往前走,看到岸上被丢出来的死鱼。眼珠转溜了下,她和好好昨天好像只喂死两条锦鲤吧? 怎么突然又死掉六条。 “就你爱瞎喂。”姜霆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在心虚,笑道,“你焦姨每天都有定时定量喂这些池子里的鱼,吃多了会撑死。” 姜苔理直气壮:“谁让她不说。” “你是家里小霸王,谁敢拦你啊。”姜霆话头一转,“诶,小凛呢?” 转身找他时,他正好从门口拎了双毛茸茸的棉拖鞋过来,半蹲着递到姜苔脚边。 她不为所动。 沈凛就抬起头,一言不发看着他。 他背对姜霆,倒看不到脸。 第118章 姜霆也习惯他们关系亲近,沈凛一直就是像兄长一样,照顾起姜苔来总是无微不至。 可照这样的诡异氛围下去,恐怕谁都要发觉不对劲。 “小凛,你刚才还没说完。”姜霆问,“要怎么处理水池断电问题?这些新鱼种可花了我大价钱。” 沈凛还在帮她换鞋,低头躬着脊背:“您可以试试做一套独立的供电系统。屋顶装太阳能光伏板就行,也不会影响外立面。” 姜苔慢吞吞地踢开一只拖鞋。 因为是站着的姿势,她穿进另一只棉鞋里时险些没站稳,快要往旁边倒时又被男人滚烫的手掌扶了扶后腰。 她把鞋穿好后打开他的手,白他一眼。 姜霆完全没注意到俩人动作:“光伏板,就类似蓄电池?” 沈凛站起来,把她换下来的拖鞋放到一边:“对。” “但现在做光伏板的公司也很多,得找个靠谱的。” 姜霆很看重这套新房,当初那套和姜苔母亲的婚房有一部分尾款是霍家给的,设计方面也更偏向女主人想法。 而这套完全是他自己做主,自认为意义不同。 沈凛思忖几秒,提了一家企业品牌:“是甲方,我们参与制作了他司的智能光储系统工程。” 姜霆这才转过头,惊喜道:“这么说就是你写的代码,你们公司提供的技术?” “部分是。” 姜苔对他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这水池里的鱼是生是死。她只是好奇地往前走,看了眼工人们怎么操作拆板。 又瞥到旁边温水水桶里的蓝色鱼卵,正有小鱼破卵而出。 她嘀咕了声:“这是什么鱼?” “食蚊鱼。” 身后的沈凛已经和长辈聊完,走近了些。 姜苔终于睨他:“都快正月了,哪有蚊子?” 他看向她早起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困倦眼睑下淡淡的乌青,漠然的瞳孔里多出几分笑意:“所以是我瞎说的。” “……” - 焦莱做好了工人的早饭。 他们在室外吃,一家人在室内吃。 昨晚被碰个正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姜苔能明显感觉到焦莱在刻意躲开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沈凛和她怎么解释的。 但姜苔不在意,也不担心焦莱敢在姜霆面前说三道四,这个家还轮不到一个后妈说话。何况要真和沈凛有什么,该害怕的也不是她。 而是抱着那张结婚证忐忑不安的焦莱。 家里今天也风平浪静。 汹涌暗潮之下,永远能用无事发生掩饰一切太平。 就连工人师傅恭维男主人时,说的话都是:“姜总家庭和满,贤妻良母在侧,儿子又风华正茂,还有个乖巧美丽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 一家人中,只有姜霆听到这话后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早饭,姜苔在大门口等了片刻。沈凛出来时都有些诧异她还在,他没说话,就被丢来一把车钥匙。 姜苔已经化好妆,精致小巧的面容姣好柔媚,长发如藻。风衣下是一条亮白色的复古丝绒裙内衬,套在长靴里的腿部线条流畅又笔直。 站在一旁像只高贵的白孔雀。 白孔雀傲慢转身:“我要去你公司,看终极预告的pv。” 上了车,沈凛才说:“但我今天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 “哪儿?” “导盲犬基地。”说完,他已经替她做好选择,“一起去吧,你会喜欢那里的动物。” “……” - 导盲犬基地顾名思义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姜苔对暴雪光业的主项目不了解,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块过去。 基地不在市中心,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主负责人是一位中年女性,被人称为杜经理。见到沈凛的车,她已经自发来开车门:“沈工,拍宣传片的导演组已经到了。” 沈凛拔了车钥匙,侧头问:“在拍吗?” “在拍员工前采。” 杜经理回答时,又好奇地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姜苔没意识到那道扫视的眼神,下车后的注意力全在四周陌生的环境里。左顾右盼,没跟过来。 突然被一把拉住手腕,她拧眉:“干什么?” “走这边。”沈凛手往上移落在她肩膀上,平静地往左转。说完又向杜经理解释了句,“我家属,您看着点。” 姜苔用手肘捣开他,不满地撇撇嘴:“我自己会走。” 沈凛垂睫:“这里大狗很多,怕你走丢。” 她是有点害怕大型犬的,这才老实些,又嘟囔:“知道大狗很多还带我来,谁说要来了。” 杜经理很有眼力见地笑道:“沈工吓唬你的。基地的大狗性情都温顺,这位小姐无聊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训犬。” 姜苔朝她走近了些,礼貌颔首:“我姓姜。” 基地面积不小,在农场里。沈凛要过去和摄制组见面,她不想参与他的工作事务,被杜经理带去了另一侧。 她们先是从一条装着狗的笼子过道里经过,才走到宽敞草坪上。那里已经有两只穿戴好特殊装备的导盲犬,训导员正在给它们拐角和避让训练。 第119章 虽然两只狗都是拉布拉多,训练方式也一样,但给出的反应截然不同。 其中一只小一点的在面对食物时,不能很好地接收训导员给出的“停止”指令。过了几分钟,那只小拉布拉多身上装备被拆走,被一个员工抱走。 “这是什么意思?”姜苔不解,“不要那只狗了吗?” 杜经理:“那只叫雪球,已经训练两周了,但还是达不到导盲犬的要求,所以被放弃了。” 这年头,连狗都要争分夺秒竞争。 姜苔同情地又问:“你们这一般能训练出多少只导盲犬?” 杜经理挺起胸膛,骄傲道:“今年有26只。”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崇拜,姜苔“啊”了声:“才这么点。” “……” “姜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国现役导盲犬的数量只在400只左右。”杜经理一板一眼道,“导盲犬培训的成本高、训练周期长,还要考虑和使用者的匹配度。作为小型基地,我们培育出来的数量已经是国内头部了。”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被这么认真回复倒有些窘迫,转了话题:“好厉害。那沈凛和这个基地是什么关系?” “赞助人,事实上基地的一半支出都依赖于他公司这两年的慈善项目。” “可他不是……” 姜苔有点疑惑了。 在她理念里,沈凛公司做导盲产品和导盲犬应该是相悖的。 但她没好再问出口,只是打发时间般地四处逛逛。杜经理对她很负责,还在一旁热情讲解,不知不觉还是走回拍摄场地附近。 在镜头面前的记者正在抑扬顿挫地读稿:“幼犬因为性情温顺被选中,必须压制天性。训导员的一个命令可以让它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个小时……” 采访人群里有盲人、也有训导员和员工。 算是基地人最多的一天。 过了会儿,沈凛从乌泱泱的人群里走出来。 他实在长得惹眼,个高凌厉,眉眼英挺,硬生生和别人区分成断层面。黑色大衣里的白衬衫半扎不扎地埋进裤腰,身上气质沉寂,又不乏从容和松弛感。 和她幼时想的一样。 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就算当初作死,导致现在每年都作为朗御高考届里被老生常谈的0分模版,也没影响他太多。 确实如他所言,让她被迫地记住这么久。 姜苔很烦,盯着他又莫名烦躁。刻意撇开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收起思绪,在冷风中的手揣进口袋里:“可以走了?” 沈凛和杜经理点头打过招呼,带着她往大门口走:“很无聊吗?” “还好。”姜苔实话实说,“杜经理让我体验了给导盲犬做障碍训练。” “导盲犬一般不让外人摸,她应该很喜欢你。” “也可能是让我体会训犬难度……”姜苔随口问,“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沈凛给她拉开车门,淡淡解释:“提取用户体验,升级系统。” 姜苔系好安全带,蹙眉:“能不能说人话?” “我们公司做导盲仪器系统,各项产品都是为盲人服务。从导盲犬那学习它的弱点,收集导盲犬用户的想法和建议。”沈凛手搭在车门上,低眼看她,“动物不能优化的一些技能,科技产品可以优化。” 她点头:“哦。” 半懂非懂,毕竟不熟悉这个领域。 沈凛轻抬眉:“深州市政府有个合作项目,有没有兴趣出个动画加入广告宣传?” 姜苔淡定道:“有钱吗?” “公益活动。” “那不干,浪费我时间。” 他笑笑,没再多说。 - 车停在暴雪光业大厦时,念榆的宋助理早早等候在门口。既然是工作相关,那自然要表现出专业性。 进楼里没两分钟,沈凛接完一则电话,突然看向走进电梯里的姜苔。 姜苔眨眼:“看我干什么?” 他跟进去,语调平平:“我妈打来的电话,说你送去护理的包被店里弄坏了,在问你赔偿。” “按规定赔呗。”她说完,声调又刻意倨傲,别有深意道,“昨晚吓死了吧。” 鎏金镜面的电梯里反射出三个人的站位。两个人站在后面,宋助理在前面眼观鼻鼻观心,感受到身后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沈凛在这时侧头看她,盯得她有些恼怒了才漫不经心开口:“先躲的不是你吗?” 让焦莱推门看见他在床上压着她,才叫惊吓。 姜苔揣进口袋里的手掌紧紧握成拳,轻嗤了声:“装什么,你当然巴不得我躲开。” 沈凛眼神坦荡:“你为什么要躲?” “你有胆量现在问,昨晚怎么不吭一声?”她突然就火气冲冲,“也没见你给我发条慰问消息。” 这俩人怎么吵起来了……联想到上次老板受伤,他俩看上去的关系就不太正当。以及,乙方的这位沈总到底知不知道他手臂和后颈的抓痕都很新鲜显眼—— 宋助理看着电梯镜面里的一男一女,脑补的故事已经百转千回。 电梯到了按定的楼层,宋助理伸手恭敬地挡在电梯门那,正犹豫要不要转身打断他们的交流。 第120章 沈凛声线依旧温和:“……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把我拉黑了,很多年前就拉黑了。” 姜苔一下被他唤回那个时刻,突然气不过地狠狠锤了他臂膀一拳。 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得急促,逃避般撂下一句:“你活该,自己想想当时给我发的什么混蛋话!” 宋助理保持镇定,礼貌微笑地看向被打的男人。 沈凛抿直薄唇,神情正色了些,不紧不慢地把捋至小臂的袖子放下来。回想起当年被姜苔拉黑前的两句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劲,只是单看确实很像人渣。 他问前一晚到底弄进去没,要不要给她买药。 第46章 女朋友 暴雪光业刚经历种子轮融资后的a轮融资,薄兆海外风投部领投后,跟投方不少。不过资金并非一次到账,目前公司还在人才精英扩招阶段。 内部有好几个大部门,但总员工不到60人。 办公室不大,一旁书架上摆着几个装饰手办。影视部被缩减过,只有六台简陋并排对放的实木桌,好在能看出主机性能配置都是最高端拔尖的。一群主攻平台算法的程序员此刻都在做动画建模和视效,一个团队十有八九戴着黑框眼镜,很符合外人对整个行业的刻板印象。 姜苔一进来,无疑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双手揣在大衣口袋,红唇黑眸,气定神闲地踩着高靴,卷发落在胸口。从衣服配饰到脸上的精致妆容,一眼能让人看清是被娇贵养着的气质,简直是千金晚香玉的代名词。 有人弱弱猜测:“周总的,女朋友?” 周总,应该是指暴雪的另外一位合资人:周嘉隐。姜苔还记得那人长相,尖巧下巴微微压低:“你怎么不猜是你们沈总?” 她一接腔,办公室里的几个男人都笑了:“沈工是不可能的,我结婚了他都不一定脱单。” “他脱单了啊,不是抱着电脑过一辈子吗?” “沈工不是不能脱单,他长成那样,完全是不想。谁不说一句他太直男了啊……有两次了吧?喜欢他的那俩姑娘都追到楼下了,他愣是眼神也不给一个。” 对于暴雪光业的员工来说,他们更习惯称呼沈凛为沈工,毕竟科技领域只认技术大佬。周嘉隐更像是管理高层,隔段时间开着骚包豪车来公司参加例行会议、签签法律相关的合同。 可专业程序问题还是沈凛解决。 他和团队自然更亲近,也常被开玩笑。 姜苔一个人走在最前面,部门人手又不足,公司徐秘书都是后知后觉才让接待处端来茶水。 身后的沈凛和宋助理也正好跟过来。 听见工作室里的欢快笑声,徐秘书清咳了声:“这是念榆动画影业的董事,《星舰壹号》动画总制作人,你们团队的甲方。” 一连给出三个身份,让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人都消了音。所有人尴尬地恢复成扑克脸,在工位上正襟危坐继续做镜头。 屋内空调开得很高,姜苔并不在意他们变脸,把大衣扣子解开两颗:“从哪开始?” 沈凛看向三号桌:“奇致,把《星舰壹号》终极预告的剧情pv调出来。” “好的。” 男生动作很快。 甲方亲自过来检查进度的例子不多见,姜苔是一时兴起,团队也没收到线上通知。离交付时间还有四天时间,但没人有抱怨异议。 看完基本pv,姜苔目光落在另一台电脑上的肌肉解算画面上。 她学动画制作专业自然也会做分镜、用软件工程做5d或实景,只是她的长处是线稿和角色。对视效这方面,没精力也没细学。 姜苔在一刻有被画面精美度惊艳到两秒:“这个做的很逼真。” 星际无限流题材的动画制作需要大量特效,实话实说,暴雪做的要比上一季团队更出彩。她不禁好奇:“怎么做的?” 角色特效师被她问得有些懵,结结巴巴:“这个、这个您是要学吗?” “用的是静态优化算法static optimization和肌肉控制算法,还有一些其他的求解方式。” 沈凛把他椅子往旁边推远,俯身拿起鼠标拉出模型数据值,给她介绍。 “女主变形的本体是机械龙,所以我们模拟的是翼龙骨架特征。” 有些程序员只会做不会讲。 沈凛恰好是能用通俗语言讲通的那类人。 姜苔在工作室里挨个检查了色彩和细节,沈凛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他平时显然不是会闲到主动接待甲方的人,更别说这是影视特效部门,其他员工都在心里憋着话。 “你不忙吗?”姜苔也察觉不对劲,“你秘书在这就行了。” 沈凛垂目:“等你看完,去不去楼上玩?”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是要给她介绍什么新鲜玩具。姜苔昂着脑袋,表示要做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玩?我可不是来玩的。” - 五分钟后,姜苔被他带去楼上的ai程序部。 楼上和楼下像两个公司,镜面打造出赛博朋克的冷科技风格。她在小型的展厅大屏玩了会儿人体互动投影,丢下宋助理后,又进了沈凛的办公室,把玩着可以飞的仿生鲸鱼机器人。 “这个有翅膀的水母也可以飞在空中吗?”她按下开关,松开手试验,“还会发光——” 第121章 沈凛坐在办公桌前回了封工作邮件,偏着头,看她撒了欢儿地在书柜那挑挑拣拣:“有喜欢的可以带走。” 姜苔把东西放回去,故意撇嘴:“就一般,我又不是没玩过数字化的艺术品。” 沈凛弯唇:“可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外面没有。” “沈总了不起。”她酸了吧唧说完,站到另一边的交互台上,“这是什么感应器装置?” 沈凛起身走过去:“情绪感应器,可以感知你的心情。” 姜苔不信邪地双手紧握住,屏幕上显示等待时长,而后出现了一张类似高饱和度的海浪构图:“什么意思?” “愉悦。” “骗人的吧?你试试。” 沈凛伸手握住,等了十几秒。大屏上显示出一片白色,又夹杂着点灰。他习以为常:“我几乎每次都是这个画面。” 姜苔没看懂这代表什么。 她还想再试一次,手下意识搭上去。 但沈凛的手掌还覆在感应器上,就这样被她压在掌心下。柔软肌肤相贴,就在几秒之间,大屏颜色突然变成线点状的粉色。 姜苔手没松开,惊讶地看了看屏幕满屏粉色调越来越深。又看向他,判断道:“这是你的。” 面面相觑,沈凛神色如常地甩锅:“你的。” 姜苔懒得和他争辩,暴力地抬高手往他手背上打了一下。摩挲着手掌,下了交互台:“为什么那个要单独摆在你桌上?” 她很早就注意到那个小巧的透明玻璃器皿,走近看后,顿了顿。 3d全息影像里有两只猫咪,一只是白毛蓝眼布偶猫,另一只是黄色狸花猫。尾巴都是用金属和齿轮做成的,像永动机般可以一直摇尾。 沈凛用机械算法豢养了两只虚拟的猫咪。 都是他们的“乌龙”。 姜苔端起透明器皿的装置底座,仔细端详:“你现在还在养猫吗?” 沈凛摇头:“没有。” 他没再养猫,送给全子的那只乌龙对他也不再亲近。当初把猫送走,就能预想到要接受小猫选择其他的饲养人。 姜苔仔细打量了一眼周围,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手上这只机械模型上,低谑了句:“你身边有活物吗?死气沉沉的。” 沈凛承认:“是很没劲。” 她睫羽轻颤,捏住厚重玻璃一角。怕他不给似的,冷硬开口:“我就要这个。” 他注视着她白皙冷然的脸,温声道:“就是做给你的。” - 农历新年即将到来,焦莱在家和快要放假的家政交接房屋卫生工作。 这几年比起衰老明显的姜霆,她倒没有太多变化。平时在家不是学花艺、就是做新餐品。 本来也想过报班去学学会计之类,好管理名下这些年获得的房产基金,也能在接待客人时聊多几句够上台面的话。 但这些都在姜霆的不满意中停下进度。他不愿她忙碌,只要求她把照顾好他的身体和平墅后面的鱼池当成最大任务。 现在两个孩子都在家住,焦莱偶尔远远地看着姜苔,反倒越来越挂念在跟着前夫的亲生女儿。 …… 越是临近除夕,姜苔倒闲了下来。 之前《星舰壹号》预告pv出事故后,她们发了一则终极预告片,收获一片叫好和期待预约。 法务部在催促和之前泄密者的开庭官司,以此自证不是自导自演的营销。招聘这部动画的新制作团队则放到了年后,暂时是选择和暴雪先签订十集的制作合约。 项目进展一切顺利,她没什么不顺心。 手机上看见半个小时前问的消息有了回复,是一份霍宴秘书做的关于【暴雪光业】公司的全面分析pdf。 姜苔打开后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 这个点还在外面出差的霍宴日理万机,根本不爱打字,在五分钟后直接打来电话:“这公司发展前景大有可为,我身边有朋友参投了。他要不是你继兄,我都想跟投一笔,没想到那保姆的儿子居然也能有让我刮目相看的一天。” 姜苔躺在摇椅上,在冬日暖阳下懒洋洋地眯了眯眼:“小舅,你说话真不好听。” “我就这样,怎么突然想起查他了?”霍宴问,“他让你不开心了?还是你爹地挪了资金帮他?” “没,随便查查。” 她本不想过多了解,但既然决定长期合作,那就该知己知彼。 霍宴沉下嗓子,用着古惑仔的黑.道口吻:“他蒸蒸日上对你来说不是好事。这样吧,我帮你做掉他。” 姜苔瞪圆了眼:“小舅!!” “哈哈哈哈逗你的,我去针对一家a9规模的新兴ai产业干什么?又没利益冲突。再说了,你急成这样可不像是讨厌人家。” 她小声:“谁说的,我就是讨厌。” 与其说讨厌,不如说矛盾。她依旧一回头就能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凛,但她不想再朝他走过去。毕竟当初的确信,换来了好几年的阴影。 霍宴不了解外甥女的感情世界,只当小女孩在耍性子,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宠溺:“好好好,你讨厌他,那舅舅也讨厌他——” 说完无关紧要的人,还是回到她身上:“你那公司怎么样了,自己在做执行董事吗?” 第122章 姜苔猛地激动:“别乱查我!” “没查,就问问。”他笑意松散,“种花的人还不能看看花开成什么样了。” 姜苔这几年每次春假、暑假都要回港城上夏校,因为霍宴给她报了港大的商科管理项目。她开公司就算不想亲力亲为,但至少要把股本规模结构这些理论搞懂,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黑一手。 姜苔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公司请的ceo正是他闹僵了的初恋女友,随口几句,搪塞过去。末了又说让他注意身体,祝他在外能过个温暖的除夕。 电话挂断,她正进屋,却看见沈凛拎着一个行李箱要出门。 他穿件复古的工装翻领夹克,抽绳运动裤,又踩着双白色球鞋。不说年纪,光这么看着就很像青涩的男大学生。 说来沈凛的衣品是被她训练的。 中学时代出门玩,姜苔穿衣打扮总是比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要更前卫潮流。拼色吊带、扎染短裙……而沈凛作为玩伴站她身边,次次清一色校服。 被她整改好几次,他才知道和她出去玩得穿好看点。 但姜苔现在看着他一身打扮,只觉得他在装嫩开屏。她脸色不太好看:“年夜饭还没吃,这是要去哪儿?” “鞍岭。”沈凛伸手捻了捻她披散凌乱的头发,指腹触摸到湿润,“没吹干不要压着睡。” 姜苔抿唇,忽视他的关心:“你这个时间走?” “过几天大雪就没过去的航班了。” “可那也……”她踟蹰。 沈凛直说道:“你想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我在的话,这张餐桌上高兴的只有他们两位。” 他不在的话,至少从表面上看焦莱是单枪匹马的。 姜苔听出他的潜台词,却又不想承认内心的别扭依旧存在,生硬道:“我没这么小气。” 沈凛:“是我小气,我不能一直让你不开心。” 她无言以对,不以为然地和他错身而过。几步后蓦地又站定,喊住他:“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错愕:“为什么?” “没为什么。”姜苔对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也有些纠结,又放弃道,“你要觉得我别有用心就算了。” 说完就要走,衣袖被拉住。 沈凛把行李箱立在那,往她这边走:“鞍岭现在很冷,我帮你收拾厚衣服。” 第47章 不是没一起睡过 临时要去北方城市,姜苔根本没带厚衣服回来。 最后沈凛只能往自己箱子里多塞件外套。 等焦莱接到电话时,俩人已经抵达机场。逃开年夜饭这种事当然要由沈凛负责挨骂,这通电话打了大概十几分钟。 中途换姜霆来接听,无非是问东问西,问姜苔为什么也要跟着去。 “她都好几年没跟我一块吃年夜饭了!”姜霆声量如雷,“之前在外面读书也就算了,现在都回国了还往外跑!” 焦莱在一旁轻声安抚:“小孩子嘛。是沈凛不好,不懂事……你让我跟他说。” 电话那头又换了人,女人嘱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凛看向在甜品区拿小蛋糕吃的姜苔。 “别和苔苔说太细了。”焦莱交代完,又示弱道,“你长大了,有能力了。我拦不住你,可你怎么着也得为这个家想想……” 姜霆始终不清楚沈凛并非焦莱亲生,他对焦莱关心不多,不在意那些没给他造成影响的事。焦莱更不会特意把前夫和沈凛父母的事情带进这个家。 他低声:“她知道。” 焦莱愣了愣,叹息:“你连这也和她说了?她会看不起你的,你忘了你上初二的时候……” 沈凛语气平平:“妈,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让她高看的。” - 临时走得急,姜苔没考虑过就算是交通便利,从一个市中心的机场到一个镇上,也得花大半天时间。从飞机到出租车,到鞍岭已经是晚饭时间。 姜苔本来只当来旅游,谁知道竟一路上都睡得迷迷糊糊。 醒来时,才发觉自己一直抱着沈凛的腰。人靠着他手臂,微握成拳的手也正被他宽大温热的掌心包裹着。 车开在镇里的狭窄马路上,断断续续地减速。 姜苔眼皮朦胧,脑袋轻微挪动。沈凛不知道她醒了,只以为她因坎坷路面睡得不太安稳,一只手放在她背上像哄小孩般轻轻拍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笑着打趣:“兄妹俩回老家过年啊?正好赶上吃除夕饭。” 听见沈凛“嗯”了声,姜苔后背僵滞了两秒钟。 原来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更像亲人。 她自小就和沈凛是似亲似友的相处方式,就算久别重逢也不会像世间其他怨侣般局促,大吵大闹后也总能平静地相处。 习惯和依赖不会变,只是现在还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家人,而沈凛似乎乐在其中。 车停在萧条老旧的胡同外,实在开不进去了。 暗橙色的灯影迷朦不清,断续下起雪粒子。一路都能听到狗吠声,铁栅栏门哐哧哐哧被北风吹得生响。大过年的鞭炮味道弥漫开,混杂着年夜饭的香气。 沈凛左手推着行李箱,背着个单肩包,右手提了些在机场买的伴手礼。 第123章 峡谷效应带来的风力锋利,姜苔两手揣在大衣口袋里,躲在他挡风的身侧:“我们不是去酒店吗?” “明晚去酒店。”他顿了顿,“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现在去的是我以前的邻居家。喊她吴婶就行。” 幼时只来过这里一次,记忆早就模糊。算得上初来乍到的姜苔没有安全感:“你要去哪儿?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明天陪你玩,今晚要去给我妈扫墓。”沈凛解释道,“明天墓园不开门了。” 本来应该前几天过来,但上升期的公司在年底最忙,他闲下来就匆匆忙忙买了回鞍岭的机票。 姜苔安静了须臾,她以为沈凛只是回这过年:“等会儿我们见的吴婶只是你邻居?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不会,是她邀请的。她没子女,一个人住。” 姜苔隐约还记得沈凛说过早就没和亲戚走动过,好奇开口:“那你之前还回来过吗?” 沈凛点头:“去年也回来过,扫墓。” “没朋友在这边?” “我初三毕业就转学了,和这里的人都没有联系。” “小学到初中不是也读了很多年吗?一个老同学也没有啊。”姜苔不太确定,“以前……我来你家的时候,路上还有女同学跟你打招呼。” 沈凛笑了下:“你还记得。” 她并不愿意承认,因为想到“尿床”的糗事。 好在沈凛识相地没提起,只是平静地说:“初二那年,学校有人知道我家里的事,就没人理我了。后来我来深州上学也没交到几个朋友,只有你理我。” 就算转去朗御和应桐他们组成友情小分队,也是因为姜苔的存在。 明明是个悲惨的故事,却只被他寥寥几句话带过。姜苔抿了抿唇,故作轻松道:“感谢我吧,你刚来深州的时候跟个哑巴似的。” 沈凛低笑着点头:“很感谢你。” 事实上焦莱担心的“看不起”也有迹可循。 当年镇上只有两所初中,一有什么大新闻就被传开。生父杀妻入狱的阴影像连绵不绝的阴雨期,伴随沈凛整个初中。 他自幼经历家暴和校园孤立,早就看过无数异样的眼光。 但沈凛知道姜苔不会那样看他。 他刚来深州的时候,某次陪姜苔逛街。医院门口有个小女孩被十几个大人围着骂,听着是因为女孩父亲酒驾,那些大人则是受害者家属。边上没有人同情加害者,指指点点地说她一家是祸害。 只有姜苔默默叫了路边交警去解围。 “祸不及子女。大多数人都对她口诛笔伐的时候,我们也没必要人云亦云,可以保留自己的态度吧?因为谁也不知道谁更靠近真相。” 那是15岁都不到的姜苔说出来的话。 不过,魏柯生当初带着鄙夷将把他家里事情公诸于众时,即使潜意识觉得姜苔不会把他和他生父归为一类人,沈凛还是很怕看见她眼里的躲避。 - 山路难行,镇上的墓园不比大城市里的规范。姜苔没提要陪他一起去,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立场陪。 到了目的地,她有些意外。 吴婶是位不苟言笑的短卷发大妈,打扮得很中性,进门就把沈凛拉到一旁,声音一点也不小地说“悄悄话”:“她鞋咋这么脏,你们走那条路过来的?” 姜苔不解地看向自己脚上几万块的脏脏鞋。 中年女人一脸严肃,继续教训道:“穿得也少,你赚钱了怎么不给她买件好点的衣服,毛衣都破破烂烂的。” 姜苔皱眉,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没有穿得破破烂烂,这是废土风。” 吴婶扭头看她,又问沈凛:“她刚才说啥飞兔?” “……” 沈凛打的车已经到了胡同口。 姜苔第一次和这么古怪的大妈一块待着,不安地扯了下他衣角,命令道:“你快点回来!” “不喜欢这里?” “不算——我只是感觉和她没话聊。” 同样是乡镇出身的中年妇女,焦莱在大城市待得多,不会听不懂她讲话,说话也温柔没口音。可这位吴婶甚至都不笑,连漂亮客套话也不说,古板又肃穆。 姜苔自诩社交悍匪,在她面前都觉得难以发挥。 沈凛揉揉她脑袋:“吴婶人很好,也很喜欢你。你会喜欢她的。” 哪里看得出喜欢她……可他还是走了,把姜苔留下来独自尴尬地和这位吴婶对坐着。 这套房子看得出有些年头,外墙斑驳,被筒子楼里的小孩涂涂画画。内室简洁,因为独居所以家具也不多。 大概是觉得姜苔穿得太薄,看着娇贵体弱,吴婶把供暖阀门开得很大,室内暖和得像火炉。 木质餐桌上摆着不算丰盛的年夜饭,都是些家常菜,味道倒不错。只是两个人吃难免太冷清,如果今晚是在深州家里吃饭,应该还会有姜家大伯、爷爷那边的人会一起过来。 “谢谢您款待。”姜苔安静吃完,擦了擦嘴。看着她忙碌地拾起几盘菜往厨房走,“要收起来吗?” 第124章 吴婶反问:“你不想给你老公留饭啊?” “……” 回国以来,见到的长辈聊到自己和沈凛都会把他俩说成哥哥妹妹的关系。乍然听到她口中陌生又直白的称呼,姜苔脸颊一下爆红。 “我——”姜苔咬唇,“沈凛是这么跟您说的吗?” 吴婶本就有些耳背,也没听懂她在问什么,突然指着旁边那间客房:“你和小凛今晚住那屋,你去看看要不要多加一床被子。” 客卧面积不大,但构造奇怪,居然有独立卫生间,这套房子像是两个人可以单独使用的。 姜苔靠在门口看,又瞥向那张不到宽度1米5的床,只有一张床。这个吴婶是不是把他们当成夫妻了? 心里的疑惑在下一秒就被解答,吴婶在外面喊:“小凛媳妇儿,你过来。” “……” 姜苔看了看自己中指上的装饰性银戒,默默取下来塞进口袋。 沙发前放着一台联网电视,但吴婶不会用遥控换台,问她要怎么换成春晚。她戴着老花镜,认真看姜苔操作,讷讷道:“还是以前的电视机好……随便换个台都是春晚。” 姜苔自小生长的环境里没有这样的市井小民,她家里那位年过70的外婆都是潮流老太太,哪怕是中年保姆也了解智能家居。 避免无聊,她尝试搭话:“婶婶,沈凛以前的家是在旁边吗?” “小凛家?早拆了。”吴婶惋惜,“以前违规建的工人房,一分钱都没分到。你和小凛结婚几年了?” 姜苔额角一抽:“没结婚。” “快了吧,他年纪也不小。”吴婶专注数手指,“今年25,过完年就26岁,虚岁27。哎哟!都快30岁咯。” “……” 怎么算的?姜苔无法理解地微张着嘴。 吴婶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聊到往事:“小凛以前命苦,他爸喝酒打人的时候,他总被他妈送到我家来躲着。他怕他妈挨打,又每次都偷偷跑回去拦。他小时候长得白嫩,但那张脸成天没个好样……” 姜苔垂着眼皮听,突然想到沈凛在中学时候打拳赚钱,脸上也常挂彩,他还真是从小挨打到大。 春晚演到第二个小品,沈凛才回来。 老城区外能听见烟花爆竹和小孩们欢笑打闹声。 姜苔已经进房间洗漱,从浴室出来后,脑袋上裹着条毛巾。她没带行李箱,两天换洗的衣服全在沈凛箱子里,穿上那件棉质白t时才发现大了几个码数。 沈凛推开门,自上而下地望着她。那双漆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像是能穿透她身上的衣服。 “我不小心拿错了,房间的灯好暗。”姜苔折着长长的袖子,不自在地撇撇嘴,“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他手里拿着接过来的吹风机,示意她坐过来,安抚地说了一句,“就住一晚上,明天回酒店。” 姜苔倒也没娇气到太嫌弃这里,毕竟也算是一种体验。她目不斜视:“那你知不知道吴婶今晚只给我们安排了一张床?” 沈凛淡声:“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 她正想说话,他已经把电吹风打开。老式的吹风机噪音大,风力又小,姜苔的发量要吹很久,脖子都仰得有些发酸,不由得犯懒地低下脑袋。 沈凛在身后倏地伸手,抬高她下颔:“小猫都比你有耐心。” 她不满地故意甩了甩脑袋,潮湿的发尾甩他一脸水。 等吹完,姜苔已经拿着手机扑到床上打起微信里的笑游戏。 沈凛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淅沥水声,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忘记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这人到底是从哪学得这么闷坏。 窗外的雪粒子下大了,变成了白色雪花。不出意外,明天就能看见厚厚的积雪。其实来的时候,外面路上的雪也能看见叠着好几层。 姜苔推开窗户拍了几张北方小镇上的夜景,听见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过会儿门被拉开,带出一阵雾气。 她转过头。 沈凛穿了件黑色亨利衫,宽而平直的肩膀,腰身肌理精瘦。灯光疏黄,下颌到喉结那划出一条流畅又锋锐的线。成年男人身上该有的荷尔蒙都有,帅得很不讲道理。 他本就是直观的英俊长相,平时寡言少语总让人忽略这张脸有多凌厉优越。 姜苔看着他额前微乱的黑发,定了定神,回到没说完的话题:“你、你今晚要怎么睡?” 他走近些,把窗户关上:“不是有两床被子吗?” 相同的沐浴乳气息贴在一起,过分浓郁。姜苔冷着脸爬回床上,卷起一床被子:“你怎么和吴婶说的?” 沈凛坐床边往后躺靠着,声线有些哑:“什么也没说,我们这里的人会默认带回来的女孩就是对象。” 暖和狭小的床,扑面而来的清冽味道。窗外朦胧不清的雪夜,多少令人心生狎昵。 姜苔保持理智道:“你都不跟她解释吗?” “你想我怎么解释?”他侧躺着看她,“说你是我继妹?继妹为什么要跟我回老家。” 第125章 她半张脸埋被子里,嗡声嗡气:“我是来旅游的。” 他从善如流:“好,明天带你去玩。” “……” 床长度是1米8的,沈凛得侧身蜷着腿才能睡下。屋里灯光太昏暗,他捏了捏疲乏的眉宇,放松下来,呼吸间都是身边女孩头发上的香气。 和她同床共枕不是一个好选择。 姜苔看着他无意识地阖着眼皮往前凑近,立刻推了他一把:“你在干什么?” 他话音带着懒,在夜里又有些沉哑的温柔:“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什么也不会干。” 姜苔推不动他,警惕地瞪过去:“刚才吴婶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 “没说她自己的吗?” “她有什么事儿?” “去年我回来的时候,带了周嘉隐来帮她打官司。”他补充道,“我那个合伙人,是个律师。” 吴婶这套房子是和前夫一起贷款买的,俩人离婚后分不走这套房,只能被迫住在一起。前夫是个人渣,对她动过几次手。因为同居数年遭受男方暴力时,也会被法院认定为家庭暴力中的一种,没造成太大伤害就很难被判刑。 打赢这场官司费了不少心力。 “又是个家暴男。”姜苔喃喃出声,说完捂住嘴,“我——” 沈凛缓声道:“没关系。小时候总听邻居劝我妈离婚,我知道她为什么舍不得……我爸一到阴天,腿关节就痛,这毛病是有次为了我妈和地痞打架落下的。” 因为一时感恩,无数次挨打后都拦住自己往外跑的脚步。不走,也因为孩子要上学。等孩子都在劝她走时,想离婚又被劝回来好几次,就此丧了命。 姜苔轻叹气。 “你不会有这样的丈夫。”他隔着被子虚抱了一下她,“你会有美好的婚姻。” 她听着男人的低喃,垂着眼睫,突然踢他一脚:“你自己说喜欢我,又要这样说,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很排斥我们成了一家人。就像你说的,是我占了便宜。” 姜苔木着脸,继续踢他。 “如果你不愿意给我机会,那就选个很好的。”沈凛握住她膝骨,把自己这床被子盖上去,嗓音沉静,“男朋友可以换,丈夫可以离。做哥哥也挺好,至少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他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额头抵着她蓬松茸茸的头发。 姜苔心口砰砰作响,又听见他低声道:“但是你陪我上了飞机,也让我上了这张床,是不是在给我机会?” 她耳尖滚烫,因为沈凛顶着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一边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又一边在很变态地嗅她脸颊和脖子的味道。 第48章 他还有初恋呢 气氛变得诡异,姜苔一动不动地僵着:“你到底在闻什么啊?” 沈凛哑声:“香香。” 他以前常看她洗浴完要花时间擦很多护肤品,也帮她擦过,要从头发丝的精致到脚趾尖。只看包装,并不会特意记住产品名字,一直以来统称“香香”。 姜苔要被他一大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叠词给气笑:“我没擦那些,都没来得及带。”她又嘟囔,“明明我现在身上的味道都和你一样。” 她裹在被子里蠕动,像只大白蚕,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发出响。 沈凛陡然摁住她腰身,声音哑得不成样:“别动了。” 姜苔并非还像少女时期那样懵懂无知,新奇又生疏听他变沉重的呼吸声,感觉他此刻像根紧绷的弦。 她喉咙吞咽了下,在大脑空白的第五秒正要转头,身旁男人突然起身出了门。 卧室重归寂静,可是沈凛的存在感并没降低。 姜苔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因为还穿着他的棉t,连洗衣液的味道都是他惯用的橙花香气。 雪落声比雨声要干燥,伴随着萧瑟寒风。 她已经不再是17、8岁会对大雪好奇的年纪。大二寒假也去过芬兰看雪,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雪山脚下的云都是粉蓝色。 不过那时又想起沈凛说的话,雪确实很脏。她接过一杯放在室内,融化后还看见昆虫尸体。 - 路灯柱被厚厚的雪覆盖,令这一片地方的光芒更微弱。 金属打火机的翻盖声清脆,一簇蓝焰橘火从虎口窜出来。沈凛斜倚着墙根,低头呼出一口白色烟圈儿。 烟嘴过滤处的那颗薄荷爆珠被咬破,口腔里迸发出凉味。 他领口微敞着,冷风同时往里灌,神智总算正常了些。可下一刻看见眼前走过来的那道女孩身影,呼吸再度乱套。 姜苔穿了他的外套,踩在雪里一步步走过来。她穿的是双毛线拖鞋,走到他面前时都快被雪浸湿。 沈凛皱着眉灭了烟,一把将她拎起来,放到一旁高处的阶梯上。他把她身上外套的拉链拉上,抬头看她:“为什么要跟过来?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跑这来偷偷抽烟?”她伸手抓他头发,脸色阴沉沉的,“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找你。” 她在生气质问,可表情分明全是委屈。 那张曾经稚嫩白皙的脸有了妩媚动人的痕迹,姜苔长大了,不再是事不顺心就甩开全世界的冲动性格。 第126章 “三个月前我办了美签,你不回来,我也会过去。”他顺势抬眸,定定地望住她,给出她要问的答案,“四年前本来也可以去见你,但那次出了点意外。” 姜苔咬唇:“我有回国很多次。” “你交了新的男朋友,你身边从来不缺更好的人陪。苔苔,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体面地出现。” 姜苔望着他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身边不需要你?” “你说过了,我不配。我也总觉得我不配,我解不开那道题,交不出一份能让你满意的答卷。” 沈凛说的是太现实的问题。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应有尽有的大小姐。他们之间,她开始讨厌的焦莱偏偏还是他要感恩报答的养母。 他自嘲勾唇,音色低低地和雪声混杂着:“其实你带我去游乐园那天,我很开心。” 即使那段被蒙在鼓里的时间很短暂,却依旧是他很珍贵的一段记忆。 姜苔松开手,慢慢蹲下来,脸埋进膝盖:“你在翻什么旧帐?我当年给过你机会,是你要放弃。” 沈凛反问道:“我放弃的,对你来说重要吗?” 她当初招惹他是因为焦莱让她不开心,和他接吻是因为他同意说可以玩。给他的偏爱少得可怜,还掺杂着报复长辈和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玩心太重,又随时都能抽身而退。 沈凛在她身上没有得到过半点安全感。 高考的故意失利让这些年比最初该走的那条路都更费力,但沈凛不后悔。如果她依旧不解气,他也欢迎她的变本加厉。 哪怕是到这一刻,他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她:“姜苔,我花了许多年站到你面前,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很想你。” 姜苔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11岁,她需要的是一个会陪在竹席旁给她扇风的玩伴;14岁,她要一个不分青红皂白都能站在自己身边一致对外的好友;18岁,她要一个把她放在心中第一位的恋人。 可那个人到现在才走到她面前。 她不想去理解他的思虑考量,谁都知道姜苔不吃半点苦。更不应该因为他的人生和借口,就原谅他让她受过的委屈。 所以—— 她没有错啊,都是沈凛的错! 雪越下越大,姜苔理直气壮地别过脸:“我不想听这些,总之是你对不起我。” 沈凛伸出手掌,接到从她发尾落下的雪花,转瞬融化在他指尖。他宽大背影将冷风拢了一半,低着眼睫:“是我对不起你,你应该让我补偿。” 姜苔赌气不看他:“我不要,欢迎你年后来喝我的订婚酒。” “你那个未婚夫在圈子里的口碑不太好。”沈凛拂开她脸侧的雪,把她外套帽子戴上,温声道,“考不考虑换一个?” 她瞪他:“轮不到你管我。” “要管的。”说完这话,沈凛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姜苔捏着厚厚的新年红包,语气不屑:“假正经。” “嗯,我虚伪。” 他从来都坦然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怀揣珠宝,却忍不住监守自盗。 - 看着厚重压岁钱的份上,姜苔这晚还是大发慈悲地让沈凛上了那张床, 她口口声声说一家人就算躺一张床上也没关系。今晚之前,是沈凛不在意所谓的兄妹名头,现在倒成了她在这句话中找到无限乐趣。 明知道两个成年人睡在一起会有多少旖旎心思,姜苔还要气势汹汹质问:“你不会半夜想些奇奇怪怪的事吧?” 沈凛看着她裹紧被子的姿势,目不转睛:“你指什么?” “谁知道。”她一视同仁地讽道,“男人满脑子脏东西。” 他直勾勾望着她,若有所思。 “我想不了。”沈凛声音带点懒散的哑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年我到底有没有和你做过?” 他太一本正经问,姜苔脖颈到后耳根都在一霎那燥热起来,咬着后牙槽:“你别太过分了!” “真不记得了。”他骨节明晰的长指搭在她额发上,把她脸转向自己,“你为什么总不直说?” 姜苔恼羞成怒地吼他:“你……两次!” 沈凛对那晚的记忆是梦和现实混杂,他对几年前的夜晚耿耿于怀,每个细节都翻来覆去回想过。可是只记得姜苔碰他的感觉—— 他居然对她的身体毫无印象。 “那我……”他视线从她锁骨往下别有深意地看过去。 姜苔看出那道眼神的狼子野心,被子往上拉,咬牙切齿地威胁:“你再耍流氓试试!” 沈凛利落道歉:“抱歉。” 她闭上眼,嘴角得逞地微微上翘,嘀咕了句:“抱歉有什么用,以后有你好受的。” 屋里的暖气片作用不小,大半夜姜苔就被热得一直在踢被子。 她睡相很差,在家都要睡定制的2.3米宽大床垫。沈凛中途醒来给她盖了好几次被子,心想还好她睡在靠墙那侧,否则他半夜得去床底捞人。 最后一次,姜苔半个身子都压到他手臂上来。脸颊上的软肉挤压成一小团,紧贴着男人滚烫硬邦的胸膛,发丝缠缠绵绵地搭在他手臂。 第127章 她贴身穿他穿过的衣服,和他的距离就隔着一条被子。用着同样的洗发水,姜苔身上却比他香这么多,她呼吸声好轻,今晚会做梦吗? 梦里能不能有他。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克制住对姜苔的欲.望。毕竟他们之间除了情爱,还混杂着相伴成长、胜似亲人的感情。 沈凛眉心越拧越紧,睡意全无地盯住漆黑天花板,开始背高级算法的状态转移方程。 第二天一大早,他盯着女孩沉睡的脸出神,伸手不太确信地戳了戳她脸颊。 很软,是真实存在的。 怕把人戳醒,沈凛从她后脑勺下缓慢抽出麻痹的胳膊甩了甩,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帮忙做早饭。 大年初一,镇上家家户户都热闹。 住在一楼连着院子的居民家在放鞭炮,楼下也有小孩点炮仗。 如果还在深州的那套别墅里,根本不可能这么吵。姜苔被吵醒,床板太硬,睡得腰疼,她缩在被子里哼哼唧唧。 沈凛进屋,无疑要温声细语地哄她一会儿。姜苔不买账,臭着脸犯起床气。 一直到吃完饺子,吴婶催着她去阳台那,小声道:“小凛弄了一个早上,一堆熊孩子还在下面捣乱。” 她正好奇是什么东西,跑那低头一看:马路边上有尊大雪人。 雪虽然停了,但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刺骨。雪人堆得很漂亮,手上还举着一个红色玩具铲子,看上去像是在抬头对着姜苔打招呼。 姜苔摸着手机放大镜头拍了几张,心情总算好些:“沈凛,沈凛!” 沈凛在房间收拾行李,应了声:“嗯?” “你快一点,我要下去和雪人合影。” 南方人的特质还是在此刻暴露无遗,她满眼兴奋。 穿好厚厚外套,沈凛把早上在集市买的羊绒手套也给她套上。小镇上没有名牌商店,手套做工不精细,绣上的两只卡通猫都不对称,好在保暖作用尚佳。 姜苔看着和自己一身最不搭的手套,不满意道:“你买个这么丑的。” 他低声解释,帮她戴好:“已经是店里最好看的了。” “可是这个很厚!我这样不能点开手机了。” “我帮你点。”沈凛把她贴在嘴角的发丝捻到耳后,吓唬她,“你不戴手套,会生冻疮。” 坐在沙发上的吴婶见他们要走也没像寻常长辈似的多挽留,嗑着瓜子还在看春晚回放:“哎哟,小俩口酸的。腻歪一宿儿还没够啊?” 姜苔被打趣得有些窘,推了沈凛一把,转身往楼道那走。 过了会儿,沈凛把行李提出来。姜苔扒在门框上,礼貌告别:“我们走啦,谢谢您招待,祝您新年快乐。” 吴婶头也没回,摆手:“走吧走吧。” - 今天是回市里的酒店,路上积雪很重。年味从村镇那边过来时逐次递减,到了市中心就完全没了城市特色。 车上空调暖和,姜苔丢开手套点开手机,发了那组雪人合影的照片,随口聊道:“吴婶没孩子,那她一个人过年吗?” 沈凛:“初三会回娘家。” “也对。” 她说完又看向他,想起吴婶说因为沈凛那个杀妻入狱的父亲,沈凛从始至终都不被外公外婆家接纳。焦莱回娘家,他的养子身份又尴尬,不能跟着回。 从亲妈去世后,他其实就没有家人了。 她目光无疑怜悯。 沈凛侧首,握住她手背:“新年快乐,谢谢你陪我过年。” “才不是陪你,在家应酬我爸那边的亲戚也很无聊。”姜苔把脑袋转回去,鼓鼓腮。无所谓地补一句,“好吧,新年快乐。” 沈凛早有预料地笑了笑。 - 在酒店安顿好行李,沈凛说要去办点事。她当然要跟着:“你又说这里没亲戚朋友,要办什么事儿?” “我妈有个女儿,今年19岁,在本市上大学。” 这个“妈”自然是指焦莱。 女儿自小在前夫身边长大,焦莱每半年都会寄生活费,但母女俩一点也不亲近。到前些年,焦莱和姜霆领了证,给的生活费也阔绰,前夫才允许女儿和她多走动。 沈凛这几年攒的存款用来给焦莱买了套房。 没人住那套房,就交给房产中介出租,每个月都有被动收入。一线城市的房租和焦莱这些年的存款利息攒几年,在鞍岭足够买套公寓。 沈凛来这一趟。 是帮她女儿在大学附近买套独居公寓。 他们约在售楼部,已经看好了新楼盘。 孙满娣过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她穿貂皮大衣,手里拎着个小奢牌包,脚上那双靴子也值五位数。 一身打扮有些用力过猛,并不符合普通家庭里二十岁不到的大学生形象。 沈凛和她没叙旧的情份,每次碰面都是代焦莱照顾她。看过房子没问题后,就去办公室里帮她和房产顾问谈合同。 留下喝咖啡的姜苔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悠悠闲闲地看她。 小女生什么心思都摆脸上,也在上下打量她:“你是凛哥的女朋友?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姜苔不说话。 她对焦莱心存芥蒂,也不想搭理她亲生女儿。 第128章 女生的视线便落在姜苔身上那件外套,轻呵一声,故意道:“凛哥现在这么有钱,你怎么还穿过季衣服。” “……” 姜苔看了眼自己的新年定制款粗花呢,支着额角:“你鞋是假的。” 孙满娣一噎,狡辩道:“这是我专柜买的!你不懂就别乱说。” 小屁孩。 姜苔扯扯唇角,懒得再和她计较。 但孙满娣以为她是认输,又开始进攻:“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仗着年轻貌美就出来钓凯子,专花男人的钱。” 姜苔来了兴致,放下手里咖啡:“你还挺懂的啊。他不给我花钱,那要给谁花?” 她一脸拜金得理所当然,孙满娣自然敌意更重:“你别得意,凛哥不会和你谈多久的!” “为什么?”她挑眉问,“你喜欢他?” 孙满娣一脸惊恐:“你疯了吧!我只是觉得凛哥暂时被你迷惑了而已,他根本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你全身上下看着就是那种很挑剔又难伺候的人,身后很多男生当舔狗吧?凛哥的初恋可和你完全不一样。” 姜苔放下二郎腿,往椅背后一靠:“他还有初恋呢?” “怕了吧?那可是白月光,而且凛哥这些年一直没忘记她。”孙满娣在她逐渐认真的表情里得到满足,挺直腰杆,“我不骗你,去年我还看见他在用那个老式的ipod听歌,不信你可以去搜搜他包里有没有常年带着它。” “ipod?” “他说是他初恋送的生日礼物。我偷偷听过一次,那个ipod里面有她的英文演讲录音。” 姜苔陷入沉思。 孙满娣再接再厉地打击道:“我哥说过他初恋是他见过最漂亮优秀善良的女孩,和你这种爱傍有钱人的妖艳俗物,完、全、不、同!” 第49章 嫂子还挺漂亮 那个破ipod都多少年了,她没送过他更好的东西了吗?姜苔抵着沙发扶手,若有所失地撑住脸。 之前坐过沈凛的车……难怪他车上的歌单都这么耳熟,还以为是以往的习惯致使彼此品味相似,原来是他把那只ipod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听。 孙满娣见她不出声,得意地跟着大厅音乐哼了会儿歌。 片刻后,姜苔抬眼:“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喊他哥?他就一个妹妹,是我。” “……” 孙满娣思绪凌乱地看着她:“什、什么意思?” 问这话时,沈凛已经拿着合同过来,把她身份证件丢过来让她签字。 身后跟着做成一单的房产经理中介,审时度势地看了眼三个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买房的人和实际落户的人不是同一个姓,多说多错,他也就没敢说恭维的话。 中介去拿礼品和复印件,留下他们在这。 姜苔已经往前走,说在门口等。 沈凛看她背影,转过头兴师问罪:“你惹她生气了?” 孙满娣避重就轻地问:“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为什么她说她是你妹,难道她是我妈新家的那个……” “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孙满娣嗫嚅,“我以为她是你新谈的女朋友,她性格又这么冲,拿鼻孔看人似的。我怕你被这种表里不一的漂亮女人给骗了。” 沈凛蹙眉打断:“她性格很好,和你不熟而已。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她心虚,讷讷地低头。 买房花了不到半小时,沈凛没有要和她再吃顿饭的意思。 孙满娣和他家以前的亲戚没俩样,或许有在生父家耳濡目染的原因,但她确实是在焦莱日子过好后才和他们常走动。她也自知在姜苔面前要矮一截,出门拦了车就灰溜溜地跑了。 姜苔手揣在口袋里,站在路灯柱那抬起眼:“你们这么久没见,不多说几句?” “和她不熟。”沈凛伸手把她拉近,将她领口下的扣子系好,“她说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姜苔下颌被他指骨抵了下,微微扬起下巴:“没啊。焦姨只有这一个女儿吗?” “就这一个亲生的。” 她算了算孙满娣的年纪:“那焦姨当时是才生下她没多久就离婚了?” “嗯。”沈凛垂眸,“生她之后做了场手术,出了医疗事故。” 姜苔其实猜到了些,但还是问出口:“什么事故?” “不能再生育。” 前夫家重男轻女,自然想方设法地想要再娶。 “难怪她叫那个名字,满娣……满弟。”姜苔迟疑,“听上去怪怪的。” 沈凛面色如常:“前两年我有提过让她去改名,她不去。” 因为这个名字每每念起都会让焦莱心软,怪她当年在夫家没权利,怪她争抚养权争不过。孙满娣不傻,借着这份愧疚心就能一直向如今生活变好的母亲索取。 姜苔话题一转:“你一直都知道焦姨生不了孩子吗?” 他点头:“我妈不清楚我知道这件事。但从小到大,她所有的体检报告都是我去医院拿。” 姜苔撇撇嘴,直言不讳:“那你对焦姨也很坏。” 那年说着要成全养母,可明知道养母没有生育能力,只能指望他进姜霆公司帮忙来稳固母子俩在新家的地位。他却还是选择考个不入流大学,选了和姜氏地产毫无相关的专业。 第129章 毕业后刚赚了点钱就急着给养母买房,是报恩也是疏远,到底心向的是哪边呢?从始至终,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选的是谁。 沈凛神色平静寡情,听着她的批判未置一词。如果他是个纯粹正义的好人,他不会允许自己喜欢姜苔。 沈凛淡淡开口:“我对你也很坏。” “嗯,你是个混蛋。”姜苔面不改色地接腔,把手提包丢给他,“去找个饭店,我饿了。” 他们在鞍岭待到大年初三的下午,沈凛把她送去机场。分开前,他在她眼皮底下偷拿了她手机解锁,把自己的微信账号和新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姜苔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在港城外祖家的第二天,很小心眼地质问他干了什么。 【沈凛】:不是说想看我妈妈的照片吗?正好能发给你。 在鞍岭时,吴婶提过沈凛的母亲。说她长得很漂亮,但家里条件差,当时算是被沈凛姥爷一家为了那点彩礼钱就匆忙把人托付出去。 姜苔在不知道沈凛不是焦莱亲生时,就觉得他们母子俩长得不像,因此也确实有些好奇。 图片发过来,是张全家福。 沈凛没刻意截掉他那位生父。 因为这张照片是当年开庭时证明他们是一家人的复印证据之一。 他那生父沈东石长得高大,光看脸难以想象是个酒鬼人渣。亲生母亲也的确是美人,能从彩印照片里看见她眼里的疲惫感,小小的脸全是五官,一脸柔弱温和。 照片中的沈凛才8、9岁的样子,却一脸苦大仇深。挺拔秀气的鼻骨,深黑平静的眼睛,眉宇中英气又阴郁的那一部分果然遗传自他母亲。 能在这种家庭经历里长成如今的模样,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姜苔看完,没有过河拆桥地再把他拉黑。 她玩微信数独游戏需要给好友分享复活卡。这个游戏最过分之处就是纯分享不够,还得让好友填写随机出现的数独答案才算有效。 列表里会配合她玩这种幼稚游戏的人不多。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 - 暴雪光业作为ai新兴小公司刚起步,资金还未完全到位,人员调动也没定好。沈凛没有放长假的理由,姜苔初三回港城,他便直接回了公司。 周嘉隐收到他邮件的时候还在走亲戚,直接回了电话:“你发来的合同是接的私活?这好不容易熬到开年能歇俩天,您怎么又劳模上了啊。】 沈凛还在电脑桌面前熬夜,眼睑下是淡淡乌青:“最近想买辆车,以后花销也会大一点。” 大小姐不缺钱,但养大小姐的人不能没有钱。 “你能有什么花销大的爱好?养只小猫养狗对你来说都是笔大支出吧,再说你也不养这些啊。”周嘉隐乐呵呵地不点破,“行了我晚上给你回邮件。” 奋发图强的两周后,从港城回来的姜苔和他的视效组对接进度。 《星舰壹号》避开了贺岁档的神魔大战,定好将在四月份的每周三和周日在平台上线更新两集。从先导片就超过50万人预约,因为第一季有高达9.3的评分在先,第二季也将在万众瞩目之下上映。 从后期配音、各网站宣发到广告植入都是大工程,姜苔这段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 而与此同时,姜氏集团和段达建设合作竞标的项目也拉开序幕。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晚饭前一个小时,沈凛在公司大厦的咖啡厅和一位蒲小姐见面。到那之后,他才发现焦莱口中所谓的有事要他帮忙,原来是变相的相亲。 蒲小姐是财经报的记者,对他小有了解。 她穿职业套装裙,也像是空出时间来赴约,笑得端庄得体:“你好沈先生,我是蒲子宁,和你是同乡,我想伯母已经替我做过自我介绍了。” “你好,沈凛。” 他正要解释不知道这场下午茶的性质,就已经被快语连珠地打断。 “沈先生平时都这样穿的吗?”蒲子宁饶有趣味地看他,“我从你们那栋楼过来,做程序的几乎都是清一色宅男装。” 不怪她有职业刻板印象。 毕竟接触的人太多,难免有趋同性。 沈凛没有商务社交需求时很少穿正装,最近温度上升,身上只穿件白色羊绒外衫和黑色长裤。他人高腿长,薄肌骨架又介于成熟男人和大男生之间的转变中,年轻凌厉,站在咖啡厅门口时就吸引店里不少人的欣赏眼光。 他礼貌点头:“我没特地注意过。” 蒲子宁慢悠悠在他身上打量,又问他平时爱好、对伴侣规划等基本问题。或许因为她沟通技巧好,之后每句话都没让人产生逆反心理。 聊了二十分钟,蒲子宁突然感慨:“你好像一个被调试好的男朋友,我很羡慕你前女友。” 沈凛倒茶的手一顿:“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问你几个品牌上新的女装和首饰、香水,你都能说出几句来,还能注意到我口红沾牙。问这个区好玩的地儿,你说的都是女孩子爱去的一些打卡点。我去过一次洗手间,沈先生就把桌上冰咖啡换成热茶……”蒲子宁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不是前女友教的好,那就是家里有走得亲近的女性?或者,你是gay?” 第130章 “……” 沈凛垂眼,如实道:“我家里有个妹妹。很抱歉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不知道我妈是让我过来相亲,她说——” 身后“哒哒哒”的夸张高跟鞋声打断他的话。 潜意识里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往后看,但事实证明他这一眼回眸没有错,正好看见姜苔冷着脸走到他们这一桌。 她今天有别的安排,潋滟红唇和打理过的微卷长发,眼眸清亮。玫瑰香水味很浓,穿了条薄绒鱼尾裙,搭上披肩格外美艳矜贵。 工作日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像是哪位富家女出门逛街。 沈凛本能地偏头,看她身后有没有带拎包的人:“你怎么在这?” 姜苔站定在他桌前,双手抱臂,食指上勾着晚宴包的链条,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那位徐秘书说你在这有约,我给你发信息没收到回复。所以来通知一声,我爹地说晚上和向霖一家一起在北区吃个饭。” 向霖,段向霖。 是她那位未婚夫。 沈凛下颌绷紧,语气缓了缓:“我没带手机下楼。” 他先解释这一句,皱着眉正要继续开口,姜苔却已经漠然地往外走:“这些废话不用说。” 沈凛回过头:“蒲小姐。” 蒲子宁了然:“你家里那个妹妹?” 他拿出钱夹要去买单:“是。很抱歉,我有事要先走。” 蒲子宁喊住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这趟是被长辈坑过来的,但我以为你见到我至少会有改观。我刚实习时就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四年前在京市的科技峰会,你是唯一一个配合我把虚拟现实技术的采访做完的人。” 科技峰会是汇集科技领域各大企业代表和顶尖人才专家的分享会议,沈凛对京市那场的印象早已不深刻。 按时间线看,他只是跟着导师过去学习经验。 “我猜你不记得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客气。”蒲子宁冷不丁抬手,把一次性纸杯里的温开水朝他泼过去。 沈凛闭眼,抽过纸巾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 “坐在这半个小时里,你唯一的情绪起伏只在你那位妹妹进门的时候。你不会就是那种……每天起床都要在镜子面前喊自己一声‘妹夫’的哥哥吧?”蒲子宁面露无语,利落起身,“这杯水该泼的。” 他们坐在角落,动静不大。 但蒲子宁气势汹汹地离开,又甩人一脸水,任谁都要看个热闹。 沈凛坐在原地停顿片刻,额发还有些潮湿。在回想女人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倒是没生气也没太多感想。 只是后知后觉地低眸,扯唇笑了笑。 - 和段家的这顿饭本来算不上家宴。 本来只是双方庆祝这次集团拿下湾区大项目,不过段家那位段董又开口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不如两家趁机会吃顿饭,商议把订婚宴给办了。 这段时间自合作以来,段向霖和姜苔两位当事人都很有家族企业代表的自觉性,来往不多,但社交上都相互配合。 姜苔对段向霖无感,他于她而言和其他公子哥没俩样。但段向霖似乎对她很满意。 事实上圈子里的二、三代们都会对姜苔很满意。私下不管人,又识大体,学历身份样貌样样拿得出手,还听家里话,是谁都最想要的联姻伙伴。 还没拆桌,可雪球已经越滚越大。 段家有女眷到场,姜霆便带了焦莱,也喊上沈凛一块。 段家把位置订在蟹仙画宴,七道名画、七道名菜和七支琵琶伴奏的画舞,看上去奢靡尽显。 两个家庭的男人先客套地聊了几句公事,又被女主人绕到家长里短。 沈凛再见到姜苔时,她已经不再给他一个眼神。姜苔整场饭局都心不在焉,聊到她,她便乖巧笑笑。本来就娇俏明媚,更别提在这坐着还过分安静。 段家父母眼里满满流露出对她的喜爱。 桌对面的段向霖穿着一身精裁正装配花色领结,完全是个翩翩公子哥。反观沈凛一身白衬衣黑长裤,家居又闲适,仿佛在履行家属陪同的义务。 话题落在年轻人身上,段母先开口问到大他们一岁的沈凛。 焦莱斟酌开口:“还没婚配,不过今天有认识一个新朋友,是吧?” 沈凛薄唇紧抿,不打算接腔。 身边的姜苔倒是抢答:“原来今天在咖啡厅是相亲?可是我哥有女朋友啊。” 焦莱一惊,姜霆放下筷子,不知情地笑道:“真的假的?那你焦姨前几天还让我给物色有没有合适的女孩。” 姜苔面色不改:“哦,嫂子还挺漂亮的。”说完,她又佯装懊恼地转头,“哥,这能说吗?” 沈凛对上她玩心大发的乌眸:“不是。” 她依旧笑脸盈盈,只是表情略微僵滞。 沈凛补充道:“不是挺漂亮,是最漂亮。” 他就这么看着她说完这句话,深黑的眼望进她瞳孔里。姜苔耳根发热,嘴角放得平直,不自然地扭过脸去吃蟹。 几位长辈都因兄妹俩的对话笑出声。 姜霆更是对着焦莱打趣道:“你看看,你还没苔苔清楚这些。别替小凛着急了,他事业正在起步期。” 第131章 话头自然从这里聊到几个孩子的发展上,氛围融洽。但一顿饭下来,订婚日期还是没聊拢,场面话都被姜霆四两拨千斤地踢了回去。 毕竟这还没正式订婚,段母已经在想三年抱俩的事,准未婚夫也是一声不吭。 姜霆了解自家女儿的脾气,他不敢先下这个决定。 饭局结束,吴助理陪同这几位出去安排车。 沈凛在过道等姜苔,一抬眼看见段向霖和她一起从洗手间那边过来,两个年龄适配的男女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段向霖似乎也察觉到席间的话让姜苔有些不开心,开解道:“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沈凛上前打断道:“段先生,你母亲在外面等很久了。” “你是姜苔她哥哥,叫我名字就行。”段向霖拍了拍他肩,是男人之间无需多言的表情,“那我先过去了。” 沈凛颔首,在人走后去接姜苔手上的包。他神色未变,嗓音清润:“刚才都没吃几口菜,会不会饿?” 走廊上的灯光偏暖橙色调,看不清彼此表情。 姜苔冷漠抬眼,顽劣开口:“哥哥?你吃我未婚夫摆的宴倒是吃得很开心嘛。” 她蓦地踮起脚,扯过他领口把刚才补好的口红又全擦掉,让他白衬衫上留下了很显眼的痕迹。 恶作剧做完,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沈凛把她拉回来,手掌掰正她脸,眼睑下方的睫毛阴影拓在她脸颊上,温热的唇黏糊又带着轻微的力道碾过她柔软的唇瓣。 算得上是一个强吻,姜苔根本躲不开,气鼓鼓地瞪他。 沈凛已经预判地扣住她打过来的手,额头相抵,哑声道:“哥哥不开心。” 第50章 喊哥 唇瓣被温热地摩挲过,触感惊心动魄。过道里有服务员走来的脚步声,姜苔下意识要把手抽出,却被他执拗地握紧。 沈凛另一只手掌落在她快磕到墙壁的后脑勺上,把她搂进怀里,声音低沉又含着几分笑意:“躲什么,你不是想听?我说我不开心,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服务员推着餐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余光八卦地往他们这扫。 姜苔羞窘地把脸埋在他胸口,手也没闲着在掐他,恶狠狠地开口:“你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找你妈多给你相几次亲去!” “我不知道那是我妈安排的相亲。”他手背都要被掐青,吃痛地拧眉,手掌却一下一下地温和地捋顺她柔软的头发,“对不起,没想让你误会。” 她被桎梏住,高跟鞋不遗余力地往他小腿上踹,恼意滔天:“谁误会了!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沈凛嗓音低缓,顺着她的话在哄人。他把人揽在自己身下,下颌贴着她乌茸茸的发顶,“我不想你再生我的气,你生气也不要不理我。” 他大概已经有后遗症,领会过姜苔的薄情,错过那次机会之后的那些年,就真的把他打入不复相见的地狱里。 姜苔的别扭委屈和无名火都被照单全收,打他的手也被他变成十指扣住,膝盖被他往前一步抵紧。 不管是因为段家人还是因为他,总之姜苔今晚确实不爽快。他只是想抱抱她,可她浑身都是刺,语言行动都不饶人。 闷在男人衬衣里的女孩在这时终于气消了些,瓮声瓮气道:“好,你先放开我。” 沈凛安抚的手掌停顿了下,松开她。他衬衫被抓皱,前襟处鲜艳的红色唇印也还在,手背上被留下几个指甲刻印。 姜苔闷红了脸,口气立刻变得盛气凌人:“你找死!我没允许你亲我,更没有允许你抱我。” 他低眸:“我的错,你可以还回来。” “还——” 还回来要怎么还? 她险些没反应过来,又气鼓鼓地踹他一脚,径直往前走。手背用力地擦了下嘴,气愤地丢下一句:“不要脸!” 沈凛无法解释衬衫上的口红印,索性没再往前跟。往后有些颓唐地靠在墙上,喉结轻微滑动,不自知地舔了舔唇瓣。 过道上的光影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能看到他挨了打骂还在笑。 - 这段时间姜苔又和姜霆他们住回了一个家,沈凛却因加班很少回来住。 他买的老公寓离公司近,也常熬到通宵就在办公室睡,拿到融资初期的新公司几乎都要经历一段漫长苦日子。 扛得住就上市,扛不住就夭折。 21号是第三十四次全国助残日,残联会在本市和几家科技公司一同举办了相关活动。主题为:科技助残,共享美好生活。 暴雪光业作为ai助残的新兴公司之一,自然也受邀其中,只是沈凛没想到会在这个活动上看见姜苔那位未婚夫。 段向霖作为段达建设工程的二公子,是作为投资商之一,带了自己投资的小公司ceo一起。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俊朗倜傥。身旁那女孩虽说是在创业做老板,但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才大学毕业。两人进场后就一直聊天,女孩时不时被他引荐着和其他业界大佬认识。 这么看上去,段向霖是个合格又无所保留的投资人。 周嘉隐今天正好没事,跟着来凑热闹。见沈凛盯着一侧不眨眼,也看过去:“你前女友?” 第132章 沈凛回神:“嗯?” “那个欣前科技的总裁,做芯片的啊。”周嘉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是挺小巧秀气,难怪你盯着不眨眼。” 沈凛眄他一眼,没接话。 周嘉隐憋不住:“不过你看不出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吗?” 他淡声:“看出来了,所以才一直在看。” 投资人和被投资方的关系犹如引路者和行路人,关系亲密的倒不是没有。但异性能共喝同一杯酒还毫无察觉的,多半私下有过一腿。 “你真喜欢那姑娘啊!” “……” 接收到好友无语的眼神,周嘉隐只好悻悻降低音量:“不然你观察这干什么?” 沈凛收回视线:“认识。” 活动正好开始,大家各自入座。残联会会长站上台发表谈话,身后不疾不徐地播放影片。 各大公司领头羊上台发言,暴雪光业排在第三位。 “科技为人服务,尤其应该为残疾人服务。我国是世界上盲人数量第二多的国家,视力障碍的人数近2000万,其中约800万完全失明,占世界盲人总数的18%-20%……” 沈凛站在台上侃侃而谈,最后点出活动主旨。 “希望能共同行动,以科技创新来助力残障人士的事业发展和生活质量。” 商务掌声响起。 他下台时,看见段向霖的点头示意。他像是才发现沈凛也在,也正是因为才发现,才突然刻意和身边那位女士保持了距离。 不出意外,几分钟后段向霖果然带着那女孩走了过来:“沈——我就和苔苔一样,也喊你声哥吧。” 他自来熟地介绍,倒显得坦荡无比。 “这是我未婚妻家里的哥哥。这是欣前科技的钱总,钱依霜。” 女孩稚气未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沈凛的身份,在这种社交场面里倒有些局促:“您、您好,沈总。” 与此同时,沈凛的微信置顶来了条消息:【嘿朋友,我在“数独争霸”中又惨败了!不过别慌,还有复活卡一张,你也来试试吧!】 “……” 是姜苔分享过来的小程序游戏复活卡。 沈凛向他们颔首,点开手机:“抱歉,稍等。” 他打开链接,看完题目后把数独答案填上去。 对面的钱依霜察觉到被冷落,尴尬笑笑:“沈总果然日理万机,难怪之前想找您喝一杯都没时间。” 段向霖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钱依霜腼腆道:“之前在ai视听分享座谈会上见过一次。” 沈凛这才收了手机:“我记得。当时急着赶飞机,没来得及应约。” 这话也是客套,那时钱依霜是想和他谈下内存接口芯片的合作。但沈凛之前忽略过这家,原因无他,成本太高。只图利来做助残产品的公司走不远,ai导盲必然和人文关怀密切联系。 段向霖自认为能做两人之间的搭桥人,自信开口:“现在认识也不迟嘛。哥,依霜的这间公司是我一手看着创立的,熟人总比生人靠谱。” 沈凛不置可否。 接下来当然是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一番虚与委蛇过后,周嘉隐找准时机端着杯香槟回来,带着他酒遁。 - 商务车往公司开。 一路上,周嘉隐聒噪不堪:“那玩意儿是你妹夫啊?他一口一个哥喊得你跟他亲哥似的,你信不信,他和那女的肯定还没撇清。” 沈凛沉默地查看邮箱。 周嘉隐自顾自地问:“你这打算怎么着,和你那白富美继妹通个气儿?” “她不在乎。” “不是都谈婚论嫁了吗?怎么可能不在乎!”周嘉隐反应过来,“哦,他们这不会就叫那个商业联姻吧。” 沈凛表情寡漠,忽略过他,去问开车的秘书:“上次说《星舰壹号》被抄袭的事解决了吗?” 动画在连载,但前段时间一部新出的国漫女主造型被爆抄袭《星舰》女主。暴雪作为《星舰》的cg和原画建模制作方,要为念榆动画影业出具技术上的对比维权视频。 徐秘书:“项目组小五他们查出是对方拿《星舰》的建模喂了ai,已经配合念榆那边发声明了,刚才甲方项目人也来了公司拿来了作者原稿。” 沈凛神情一顿:“她来了?还是她助理来了?” 徐秘谨言慎行:“小五说,那位姜小姐是和助理一块来的,现在还在工作室。” 沈凛正要看到公司还有多久。 徐秘书又补充道:“还有五分钟能到公司,姜小姐应该还在。” “……” 周嘉隐在一旁看得门儿清,酸溜溜地揶揄:“你对你妹还真不错,她未婚夫带着小情人在名利场上左右逢源,你倒对她项目上心。” 沈凛靠着椅背,偏头睨他的眼神闲适又懒散:“你都说她是我妹妹,我和她才是一家人。她未婚夫难道能比我关系更近?”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但周嘉隐一时没拐过弯来,只顾着骂他:“我还以为你小子最近开窍想找个伴,合着你是恋妹狂魔啊。” …… 车直接开到了大厦阶梯下。 他们上楼的时候,姜苔还和助理在影视部工作室里看下集预告的成片。 第133章 刚过正午,阳光倾斜从玻璃窗那落了一地。她穿条明艳的藕紫色丝绸裙,束高利落的马尾,站在电脑桌前的身影纤薄又颀长。 如果脸上妆容再淡些,乍一眼还以为是哪来的实习生。 沈凛在门框那,看着她和做视效的员工交谈时的生动表情。他怔了几秒,被身后的周嘉隐推搡着才往前走。 他俩一进门,其他人也不好继续摸鱼,都故作忙碌姿态。 姜苔听见有人喊,嘴角的笑收敛了些。 先打招呼的是周嘉隐,虽说私下是亲友,但在公司还是甲乙方的合作关系。他克制地笑了下:“姜小姐。” 姜苔礼貌点头:“周总。” 沈凛倒没在乎这么多,径直走近:“弄完了吗?” 做视效的小五抢答道:“沈工,都确认好了的。” “我这里没问题了。” 姜苔正色,作势往外走。 周嘉隐热情地邀约说正好是午餐时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不过又苦恼:“但没提前订位子,要不试试我们暴雪的员工餐?” 沈凛替她拒绝:“今天特供的员工餐主菜是黑猪肉,她不爱吃。” 周嘉隐不动声色地拉长音调:“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这么多年不见也记得这么清楚。” 同时,对沈凛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兄妹吗?站在姜苔身后的宋助理联想着这几次见面时,自家老板和对方的相处方式……心下五味杂陈。 几个人能在这一来一回把他俩关系都聊开,难以想象要被员工们怎么议论。 姜苔本来就因为项目出问题心情不爽,冷着脸:“我来是办正事,你们继续忙吧。” “我不忙了。你不是都办完了吗?”沈凛拉住她包链,“有没有看我的信息。” 她皱眉:“什么?” “全子还记得吗?他太太怀二胎了。” 王海全在深州没其他亲人,邀他来家里吃个饭热闹热闹。听说了姜苔也回国的事,毕竟承过恩情,也想让他把人一块带来。 沈凛薄唇轻抿:“不想叙旧的话,就当看看乌龙。” 那只被两人一起养过的猫,虽然才养大半年,但那是从它只能喝奶养到能吃干粮的关键阶段。 姜苔软硬不吃的态度有些松动,眼睫轻眨了下:“你一直和他有联系吗?” 沈凛点头:“回深州就会抽空去他家里坐坐。” 她斤斤计较:“那乌龙还记得你?” “记得。” 姜苔不满地撇嘴:“可它肯定不记得我了。” 沈凛默然片刻,如实道:“是不记得了。” 她白他一眼:“我去看看。” 兄妹俩谈私事,闲杂人等自觉让开。周嘉隐回办公室,宋助理被打发着先回了公司。 姜苔在跟他下楼前,从包里拿出一片卫生巾进了洗手间。 沈凛拎着她的包在外面走廊上等,一边给全子发消息:【她说来。】 包里另一支手机的来电震动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只精致的手提包没合上,能看见屏幕亮起的备注:段向霖。 响了几圈的铃声挂断,又再次响起。 空旷的过道上能听见回声,沈凛接通电话:“她现在不方便接听。” “你是?”段向霖猜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哥吧?那你等会儿让她回我一个。” “段先生。” “啊?” 沈凛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这话说出来也像挑衅:“嫁得进来再喊哥。” 第51章 我不可以吗 姜苔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好听到空旷走廊里的那句男声。 沈凛他,在说什么东西? 她双臂环胸,一脸探究地走出来。 沈凛正好挂断电话,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和她不紧不慢对上视线:“段向霖的电话。” 姜苔趾高气扬:“你跟他说嫁得进来是什么意思?” “他人前人后都在喊我哥,求嫁的心人尽皆知。”沈凛把她手机放回包里,眉骨微抬,“但你们不是没谈拢吗?姜叔也没同意你们正式订婚的事。” 她不屑讽刺:“你管得真宽。” “如果因为公事,这场婚约明面上延续到现在已经够了。”他蹙眉,“如果是私情…….” 沈凛说到这,又否定道:“你和他没有私情。” 姜苔似笑非笑,慢悠悠道:“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她这样的身家背景,又到适婚年龄,在同个阶层圈内是块顶级香饽饽。虽然家人对她没有要求,但能把婚姻发挥出最大价值也算一举两得。 沈凛听出她的意思,低眸:“你能选,没必要委屈自己。” “我觉得段向霖挺好的。”姜苔存心刺他,和他擦肩而过,往前走时撂下一句,“你以什么身份来对他挑挑拣拣?你又有哪点比得上他?” 身后男人果然沉默。 她表情微妙地僵了僵,从前从未拿过他的身外之物来和别人攀比。但多年后再见,仿佛只有借这些来羞辱沈凛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以前给他选项时,他觉得不配,现在又为什么敢觉得配?明明从始至终,他们相差得依旧很远。 第134章 难道他是有恃无恐,觉得她非他不可?真可笑。姜苔又想到前几天他还去相亲,到底是稀里糊涂还是顺应而为,谁知道呢。 初春午后的日光并不刺眼,在萧条的多云天气里呈现出暗沉色调。 沈凛缓步追上她,和她渐渐并排。 淡灰色光线投在他白衬衫上,男人不疾不徐回答她的问题:“你希望我是哥哥,那我就是以你哥的身份来挑他。” 姜苔步伐放缓,脸颊忿忿地鼓了下。 “我哪里比不上他?”沈凛拉住她袖口,“他,和他们对你的用心程度都不如我。” 她挥开他的手,红唇刻薄开闔:“我不信你的话。我说过了,你在我这没有任何可信度。” 这些天的作弄和靠近都是曾经没有尝试过的一时兴起,但她对沈凛的防御底线从未降低。 姜苔不会再给任何人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 “我会努力让你相信我。”沈凛声线低淡,面容清隽温和,“该防备我的不是你,是他们。如果他们其中有人够好,我也找不到缝隙来打扰你。” 她戏谑:“你知道我订婚之后就会结婚吧。” 沈凛面色淡然:“那又怎么样,结婚不也要回家吗?” 他早已刀枪不入,姜苔的尖酸语言刺痛不了他,反倒让他觉得他于她而言最特殊。 她语塞须臾,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又觉得陌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拧巴,说好不会再回头,可所作所为又和曾经的决定背道而驰。 沈凛像是看出她的迟疑,轻轻握了握她手背:“你没有不对。你有生气、挑剔我的权利。” 他最清楚她的性格底色有多好。 一直以来总能为她的坏毛病找到合理解释。 对,本来就是他的错,是他没能力让她心甘情愿就这样冰释前嫌。姜苔从他手里夺过包,扭过脸:“要你说。” 沈凛注视着她故作冷漠的清艳侧脸,唇角弯了弯。 他从来没说过,小时候在鞍岭第一次见到她就有多惊艳。 没见过这么娇生惯养又俏皮的女孩子,和他破败的家格格不入,可人却和院子里的盆栽花朵一样生机勃勃,抱着一只贵气优雅的布偶猫,脆生生闯进他的眼里。 就连沈凛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只喜欢看着她。 发呆时会望着她精致明媚的脸颊,习惯陪着她写生时在画板前涂涂改改,研究她喜欢的漫画和常听的歌,嫉妒她新交的朋友和心动的异性。 后来却越来越贪心,想让姜苔也爱他。 电梯门打开,直达停车场。 姜苔出去时才发现身后人还在盯着自己。 她从小到大习惯被人以任何目光看。幼时感受到的是惊羡喜爱,成年后有打量、也有异性的示好渴望。 唯独沈凛看她时,总带着点病态的痴黏感。 就像她谈过这么多恋爱,沈凛连她前男友之一都不算。但只有他抱她时爱嗅她肌肤味道,要把她揉进身体一般。接吻时也亲得最密密实实,力道重到一定程度后又仿佛被理智束缚。 他那样沉稳的人,给她最后留下的印象却是做了各种荒唐的事。 久违的亲密记忆被一个注视唤醒,姜苔怨怼抬眼:“看什么?去开车。” - 全子老婆怀二胎,被查出来不到两个月,胎没稳不好大肆张扬。沈凛过去时买了点礼物,一进门就被训。 “来就来吧,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全子刚出厨房,身上油烟气还在,见到他身后的姜苔喜笑颜开,“诶姜小姐,可算见到你了!” 他对姜苔挂念许久。 毕竟现在的生活得益于她当初的帮忙。 姜苔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对她来说当初只是帮沈凛时顺便帮了他的举手之劳,没想到会被真诚地感恩这么多年。 她微微笑:“你好。” 沙发上的准妈妈尹思萌也起身:“进来坐啊,不用换鞋。” 茶几上摆了两碗热茶,水果盘和待客的糕点都放着。屋子不大,客厅连着阳台一眼能看完,自然也看见怕生瑟缩躲在阳台柜子下的乌龙。 物是人非,乌龙已经是只肥胖的中年猫。 姜苔愣了愣,对它的印象还在几年前扒在自己腿上喝奶的孱弱模样:“完全陌生了啊。” 全子进厨房把晚饭炒完,尹思萌坐在那和他们聊天:“阳阳最近去外婆家住了,你全哥还寻思要不要把乌龙也送过去……对了,当初这猫还是和苔苔一块养的吧。” 姜苔咬了口被剥掉白络丝的橘子,淡声道:“都不认识我了。” “是过太多年了。小凛前几年刚回深州来看它,乌龙也不认识他。”尹思萌笑道,“当年他走的时候,这猫还追到楼道那。” 沈凛朝阳台那的乌龙看过去。 猫咪怯生生地探出个脑袋,其实已经对他有印象,只是在害怕他身边的姜苔才迟迟没过来。 夫妻俩和姜苔不熟悉,但对她很友善。 全子更是打开话茬聊到以前:“你读初高中那会儿胆子最大,那些小姑娘谁敢单枪匹马来拳击俱乐部玩啊……你找沈凛,每次连个电话通知都没有,突然就跑过来了,当时谁都要注意到你。” 第135章 姜苔不明所以:“为什么注意我?” “老城区当年多乱啊,你家里那司机开着这么好的车,你又跟个体察民情的小公主似的,不盯着你盯着谁?” 说这话还是委婉了。 她不谙世事,随心所欲也无所顾忌,不知道每回跑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有多不安全。 全子笑着指了指她边上的男人:“沈凛本来晚上都要打夜场拳赛的,知道你来之后也不打了,一到你的放学时间就时不时跑门外来看。” 姜苔安静地塞了两瓣橘子。难怪那时候她几乎次次一到俱乐部后门都能看见他,原来不是巧合。 尹思萌去厨房端菜上桌,沈凛自发过去帮忙。 就剩他们两个人,全子又爆个料:“他在,我都不好意思说,但很早就想告诉你。沈凛这人就是看着老实,其实可狡猾。” 姜苔眨了眨眼:“嗯?” “他当时有一阵子不是打拳总被打伤脸吗?我还奇怪为什么总躲不开呢。”全子小声道,“才知道是因为你会给他擦药膏。” “……” 姜苔错愕片刻,有些无语,又毫不意外。 原来沈凛早就在用这种损己不利人的方式获得她的关注。 吃晚饭时,乌龙像是放松警惕,居然敢踱步到姜苔腿边。即使知道它早就忘了自己,可是这种蹭腿的亲密还是让她有些恍惚。 “它还是喜欢你。”尹思萌眉开眼笑,“其他生人来了,乌龙没这么容易靠过来。” 全子在这时提议,孕妇月份大了养猫不方便,问她要不要抱回去养一段时间。 沈凛转头问她意见。 尹思萌看着女孩落寞的表情,忙推了推丈夫胳膊。全子这才觉得不太合适,补上一句:“当然了,看你想不想。” 乌龙还在腿边蹭来蹭去,毛茸茸地蹭她脚踝。姜苔没避开,却只是低眼吃饭:“我工作太忙,很久不养宠物了。” 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那些若即若离的羁绊。失去妈咪后,失去了第一只猫。失去沈凛后,也失去了第二只猫。 一切都在变,都在离开,留下来的只有她自己。 爱和习惯都是残忍的乌托邦。 她不想再患得患失,只想要永永远远的确定。 吃过饭,尹思萌说要给乌龙剪爪子。但她如今是孕妇,多少得避着点,姜苔来了正好能帮上忙。 等她洗过手回来时,不知道全子和沈凛在说什么。一个神情凝重,另一个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离开客厅前丢到他手上还没关屏的手机。 看见姜苔回来,全子表情松弛了些,笑呵呵地转话题。 “该回去了。” 沈凛也起身,把她手机还给她。 姜苔才发现他刚在玩她还没结束的数独游戏,盯着屏幕两秒:“你,把我记录给破了?” 沈凛刚顾着听全子说话:“你的记录?” 姜苔看着小程序上显示自己苦玩三个月,全市第八的名次此刻变成了全市第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吧。” 夫妻俩和乌龙一块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等俩人走了,尹思萌问:“你刚和小凛说什么呢,我都不敢让苔苔进屋听到不该听的。” “我能说什么,操心他人生大事呗。”全子抱起乌龙,带她往屋里走,“这姜小姐家不缺乘龙快婿,看他俩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戏,无情人终成兄妹。” 尹思萌瞪他:“谁家兄妹这么大了,哥哥还帮妹妹挑鱼刺?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没半点眼力?” “人大小姐就是被伺候惯了而已,这能代表啥?我前几天买股票看小道消息还说姜家和那个段达建设好事将近——我替她开心,心善又富贵命没得说。但沈凛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立完业总要成家,不能让我这弟弟为她一直守着吧。” 尹思萌嫌他多管闲事,碎碎念:“行了,你别跟沈凛他妈一样瞎掺合,这么些年能谈早和别的姑娘谈了,他死心眼也不是一俩天。” - 姜苔坐在副驾驶上和数独小游戏继续较劲,但怎么也冲不破沈凛玩的新分数,恼怒感倍升。 等车停下时,她才发现沈凛带她回了之前那套小洋房:“干嘛来这?” “今晚在这个家睡行吗?”沈凛解开安全带,“让龙阿姨收拾过了,顺便想带你看点东西。” 房子要人住才有价值。 而姜苔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来过。 住哪都无所谓,亲妈去世后,这里暂且还算她的避风港。亲爹再婚,这里就变成她一处收藏旧物的房产。 不过就算打算买套离自己公司近点的小公寓住,但她还是想要这里是她能回就回的家。这花不了多少钱和时间,姜霆也知道。可他更想姜苔进入他的新家庭,从来不安排人打理。 “刚才吃饭的时候,全子跟你说我创业初期过得最失败。其实不是。”沈凛跟在她身侧,“我人生最挫败在高三毕业那年,是留不住乌龙,也留不住你。” 姜苔眼眸微动,推开院门。 一室的姹紫嫣红,四季常开不败的蔷薇、月季在前院开满。花瓣饱满艳丽,花香扑鼻,像是回到几年前还在被精心打理的模样。 第136章 沈凛说:“还给你的小花园。” 他陪姜苔住在这时,依然睡在无人问津的杂物间。狭窄的硬床板、不会关上的房门、两把挨在一起的椅子从未变过。 姜苔在这,要比在城西那套大平层更自在。 小阁楼上有年少画画时的所有灵感,衣柜里的成衣都被防尘罩护理着,母亲生前留下的物件也都还在。 沈凛洗过澡毫无睡意,知道姜苔正在楼上那间阁楼画室里画漫画,他在客厅打开了部老电影。 时针转向10点半时,楼上房间传来浴缸放水的声音。 他靠坐在沙发上,搭在膝骨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水声停止,他起身去厨房,打开被阿姨塞满水果和牛奶的冰箱。 热好的睡前牛奶还冒着雾气,被放在茶几上。 楼上房门被打开,姜苔穿了件睡裙下楼。 客厅并没开灯,只有电影里羸弱的光。沈凛低垂着眉眼,年轻而锋利的五官轮廓被夜色朦胧,余光扫到她身上那条裙子有多非比寻常。 近乎透明的裙摆紧贴着大腿,裸背白皙柔嫩,微卷发尾还很湿润。她弯腰越过他拿起牛奶杯子时,头发末梢的水滴落在他手背上。 吧嗒、吧嗒。 诡异的安静,就连电影里的剧情都在沉默。 沈凛黏稠的目光从她身上慢慢移开,下颌线紧绷,蓦地哑声开口:“对不起。” 姜苔不慌不忙地舔了下唇边的奶渍,高高在上地问:“对不起什么?” 他认错道:“我不该破你的游戏记录。” “哼!” 属于彼此朝夕相处间很奇怪的默契,只有沈凛能猜到她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她目的达到,放下杯子,正要利落地抽身而退,下一秒却被揽住压到沙发上。 软得出奇的腰身,纤巧到都不用一只手就能握全。沈凛扯过柔软的抱枕垫在她脊背后面,掌骨撑着沙发靠背。他静默地望住她,粗砺的指腹在她腰上收紧了些:“你不能总这样对我。” 姜苔不以为然,拗着秾丽娇憨的脸睨他。 他没有继续看着她,因为太容易被蛊惑。薄唇紧抿,语气正儿八经,告状都像表白:“以前你就仗着我没法拒绝你,对我胡作非为。” “不可以吗?” 她手肘屈起,牙齿轻磨,挺身去重重咬他肩膀。 是你的错啊,是你还没能让我解气。 “我不可以吗?” 红润冰凉的嘴唇往上移,咬住他温热的脖颈血管。 是你说喜欢我,他们都说你喜欢我,可你这样的喜欢到底算什么喜欢。 “不可以这样吗?” 耳边听到他难忍的闷哼声,咬痕紧接着落在他凸起的喉结。 是你让我在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里矛盾又无法释怀,你甚至害得我没有一段刻苦铭心的恋爱。 沈凛的压制在她这几句话之后完全失效,他被反推回去,看着她跨坐在他腿上,灵魂在那瞬间被抽离。 他喉间迟缓地应出两个字,是在她面前无数次的妥协:“可以。” 第52章 弄痛我了 他不该说可以。 说可以,就代表还要被她玩弄。 但他在姜苔这的原则从来只能让步。 曾经义正言辞说她不能喜欢两个人,可害怕她远离自己,又眼巴巴凑上去说愿意陪她玩游戏。 如今知道她和段家那位二公子有商定婚约的打算,却还是自甘伏低做小。 姜苔也满意他的回答,她不接受沈凛的拒绝。谁让他从小到大都纵容她的一切,那他就该对这么肆无忌惮的她负责。 紧挨在一起,能看见男人贴着t恤的骨骼和肌肉线条,连他微微难耐仰头时喉结滑动的弧度都一览无余。 他们的身型一直相差很大。 小时候就觉得他相比同龄人总是更大一只,五官也凌厉英挺。成年后的体格更是带着成熟男人的蛊惑性,肩宽腿长,孤绝又禁欲。 姜苔从小到大不管是心动过,或是交往过的异性从来都是和自己生活方式相仿的公子哥,偏偏只有沈凛是意外。他和她过的不是同一种生活,可他一直在她的生活里沉静地存在着。 让人忘不掉,挥之不去,最后回到原地。 矛盾和茫然在脑内交锋,她沿着他肩膀一路往上泄愤地咬,从喉骨又到他下巴。正要往后退开时,却被宽大手掌握住后颈。 沈凛低眸,骨节分明的长指收紧了些,反问道:“不咬了吗?” 姜苔被迫抬起脸,依旧气昂昂的:“是你说可以。” 他勾下颈脖,眉骨贴住她湿润的额发,一只手将她那条吊带裙滑落的肩带拉回去,拢了拢她没吹干的长发:“嗯,那你还想怎么玩?” 她又不是第一次玩他的身体。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酝酿着对异性的好奇和对他微妙的坏心眼,姜苔常伸手探进他衣服里。摸着少年瘦削宽阔的肩身,绷紧的薄肌腰腹,看他微凌的短发,青筋暴凸的手臂线条。 这些是她那段时间为数不多的乐趣。 沈凛声音低低的,在静谧的夜幕里格外缱绻蛊人,像在邀请她。姜苔坐在他大腿上,能闻到他衣角的微淡皂香。 第137章 她在他漆黑眸光下伸出手,拽住他灰色长裤的抽绳,脸颊因羞窘又有些恼羞成怒地泛红:“顶到我了!” 沈凛面不改色,锋利的五官棱角沉在半明半暗里。俯身亲她眼皮,声线模糊不清:“这也怪我?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反应。” 姜苔脑袋往后仰,手扯松了他裤子上的那根绳,娇纵地挑战他的底线:“不准你亲我。” 真的很过分,穿成这样故意坐在他身上,发梢的水已经将薄如蝉翼的睡裙彻底淋湿,在黑暗中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生涩的手还在胆大妄为地触碰他,又不许他有反应,不许他情不自禁。 可他一点也不想忍,浅尝辄止过后是食髓知味。冷白手背上的青色经脉突显,施力将她的脑袋固定,热息往下移,偏头含住女孩饱满红润的唇瓣。 “唔——” 他鼻梁太高,撞得姜苔轻皱眉,放在俩人中间的手也在威胁般用力。 沈凛忍耐着急躁和疼痛吻她,呼吸炙烫地包裹她的口腔。他亲她时总要把人抱得很紧,俩人之间毫无间隙。 掠夺逐渐加重,从细密到狂风暴雨般占领她的所有感官。姜苔被亲到发软,手脚都卸力,肌肤被留下各种黏湿水液和咬痕口印。 深吻过后,带来的是身体对彼此最本能的反馈。 像回到了几年前,她不排斥和沈凛接吻,记忆里是他闭眼时浓黑密长的眼睫和深邃眉骨,身上清冽沉郁的味道,她总喜欢咬他薄润的唇。 沈凛也觉得像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以前,她依然不承认也不接受他的感情,却心安理得和他做这么亲密的事。 她大概觉得这样能羞辱他。 可从前他能说服自己不在意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如今也可以。 他意乱情迷地嗅她头发和颈窝,吮得断断续续,手也不规矩,哑声在她耳边问:“姜苔,这几年在加州开不开心?” 姜苔忿忿道:“看不到你这张扫兴的脸,我当然开心。” “是吗?”沈凛搂住她后背,长指埋进潮泞里,紧抿的唇安抚地贴住她侧脸,“那你的那些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她身上出了汗,脚尖都绷直,指尖埋怨地掐紧他后腰。呜咽了声,手握成拳于事无补地打他,咬牙切齿地骂:“混蛋,沈凛你这个……王八蛋!” “我当然是混蛋。” 他坦然地把人搂在怀里,舔吮住她通红耳尖,拨开她颈侧头发。手掌往下,柔嫩白腻的触感立刻从指缝里溢出。姜苔扭捏地想往后躲开,又被掐住腰身拉回来。 明明一开始是她玩他,可现在莫名其妙地反了过来。 “这条裙子穿过给谁看?你以前不喜欢这么短的睡裙。”沈凛嗓音低哑,唇刻意覆在她耳后根,“很薄,很不安全,一撕就坏——” 随着话音落,她裙摆处的丝帛被轻易扯裂开。 他的劣性也变本加厉,第三根手指的试图加入让疼感侵袭。姜苔紧闭的睫羽抖了下,气急败坏地挠伤他后颈,咬牙切齿:“你弄痛我了!” 沈凛动作稍顿,回到刚才让她舒适的方式。 姜苔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低吟,背脊的长发铺下来晃动。 他趁人之危地吻她脸颊,动作这么凶,声音却低柔:“我再问一遍,在加州这几年过得开不开心?” “不知道……”她被弄哭,指甲都抠进他皮肤里,“有开心,也有不开心,” 像是撕破了一个倾诉的口子,姜苔的烦躁和愉悦全部倾泻而出。她咬他锁骨和胸膛,说到谈过的恋爱。 那些男生好的时候很好,但有些时候也很烦。 “他们不知道我吃东西的口味,不会找我拍照最好看的角度,不能教我写作业,不会随时都接我的电话,不会给我买漂亮的玩具,不知道我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况……我每次都要重新认识一个人,重新教会一个人来了解我。” 她气喘吁吁地说都怪你沈凛,你把我惯得这么坏,让我觉得别人能做到这些都该是理所当然。 “我以为你在任何时候都会选择我。” 我以为你很喜欢我—— 我才喜欢你的。 电视机里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在只有黏腻水声的空间里显得音量也格外清晰,是部克罗地亚的文艺片。取景地之一在圣托里尼的海边,空镜头中的夜空晴朗,潮声缓缓,温良地蚕食海滩礁岩。 沈凛指节被紧致裹挟得泛白,听着女孩呜咽,神经线都隐隐绷直。他舔了舔潮湿的指骨,额头靠着她发顶:“好点了吗?” 姜苔慢慢缓过来后,恼怒地掐他后腰和手臂,凑近问:“你想啊?” 他不言语,未餍足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期待,定定看着她潮红泪湿的眼。 “那就想着吧。” 她轻哼了声,身下还有些酥,却利落从他腿上起来,拗着尖尖下巴往楼上走。 沈凛没回头,听着她踩上阶梯的脚步声,低声说:“苔苔,你落了东西。” 他依旧背对着坐在沙发那,长腿就那样岔开,侧过头看向楼梯上。借着电影屏幕的光,她看见男人手里攥着她的那条白色蕾丝内裤,已经沾湿他白皙长指。 第138章 姜苔咬咬唇,抓紧身上的裙子:“送你了,不用谢!” 她很快上楼进了房间,门关住,一点亮光也不渗出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荒唐之后是逃避现实。 沈凛捏着手里的东西往后瘫躺在沙发靠背上,眼神闲适懒怠,静静地看向那部电影进入尾声。 第53章 很不解风情 次日一早,姜苔睡醒打开房门,看见搁置在门口的衣娄。她换的裙子被洗干净了,连同那条白色内裤也在里面。 脸颊烧起来,昨晚的一切像场幻梦。 下楼时,龙阿姨正在厨房,她把虾饺小笼和鲍鱼清粥放在餐厅餐桌上,问候道:“姜小姐,早。沈先生他刚走没多久,让我转告你去公司了。” 姜苔颔首,又轻声问:“我门口篓子里的衣服是你收拾的?” “什么衣服?”家政阿姨摇摇头,“我才刚到呢,这粥都是沈先生熬的。” 这么说,她的衣服也是沈凛洗的。 姜苔别扭地轻咬唇瓣,看了眼手机,沈凛有留信息。同时,方好好发来一条链接:【暴雪光业是沈凛那个小公司吧?好像出事了。】 今天早上七点钟的本市财经新闻,称有人因使用暴雪旗下的一代导盲仪器出了车祸事故。 这种新闻对于一个势头正猛的科技公司来说是把双刃剑。处理好了就是免费曝光,处理不好就是灾难反例。 公司名气不大,但占用人工智能版面还是引起了一部分关注。有质疑仪器问题的,也有在说是使用人的问题,恶评里自然不乏友商的添油加醋。 一直到下午,使用导盲仪器发生车祸的这条新闻还挂在要闻热榜上,阅读量已经破一千万。 暴雪那边暂时给出的声明是正在深入调查。 姜苔在办公室审片审了三个小时,休息时又看了眼暴雪光业的官方主页,毫无动静。沈凛那破公司好歹也收到上亿注资,公关部的水平居然这么烂? 但转念一想,暴雪连人都没招齐,他那初创公司还真不一定有她这家动画影业公司的规格完善。动漫属于内娱一角,和公共传媒常打交道。 要从公关部借人给他吗? 姜苔头脑里闪过这一念头,不过转瞬即逝。 关她什么事,如果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他这公司也走不了多长远。 傍晚正要下班,姜苔接到沈凛的电话。他语气平常,似乎没被危机公关影响,只是来代焦莱问她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她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日历,不答反问:“你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过两天是她外婆要进山斋戒的日子,也是她母亲生日。姜苔前几年都不在国内,但今年是一定会陪着进寺庙待一周的。 沈凛自然对她的重要日期了如指掌,只是寻了一个由头找她说话:“今晚就走?” “嗯。” “斋戒结束后就回来吗?” 她懒洋洋地说:“不一定,我小舅说找我有事,我也约了那边的朋友小聚。” 沈凛停顿了下:“那要几号回?” “不清楚,我又不用一天到晚回公司上班。”她被问烦了,支着下巴,“你有空管我不如管好你自己的事。” 他不意外:“你看新闻了?没事,已经解决了。” 姜苔嗤笑:“你管那种低级的声明叫解决?” “新闻有表述错误,那人买的是盗版导盲杖,还不确定是哪家的。暴雪只是作为导盲产品的新兴头部公司被写上去了。” “那你们公司的通告也未免太简单。” “正式的公关方案要在明天科技展会结束后再发出来。”他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暴雪联合了政府合作,会为即将出台的城市车道重新划分做宣传。” 有这种联动,是因为这次的车道改革包括重整盲道这一项人文关怀的政策。有公家作保已经赢一大半,更别说新闻本质并不能证明导盲产品有问题。 姜苔努努嘴:“谁担心了?是你公司的丑闻太显眼,挂热搜上一整天了。” “晚点会撤。”沈凛低笑了声,“等展会结束,我来港城找你。” 她莫名其妙:“找我干什么?” 他说:“想见你。” “……” 姜苔被这三个字塞得哑口无言,一抬眼,看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来找她吃晚饭的薄桤成。 这大少爷在伦敦开了两家律所,一直以来都挺忙,今早刚回国就霸占她离开深州前的时间。他靠着门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指着手上高定腕表:“姜大小姐,麻烦你有点约定精神,到时间了。” 男人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显得突兀,姜苔还开着扩音。 那端的沈凛也听见了:“是谁?” 薄桤成浅色瞳眸微微眯起,漫步上前:“我是她男朋友,你又是我家小柏莉的谁啊?” 沈凛沉默须臾,认出人来:“薄桤成?不是她的前男友吗。” “……” 薄桤成吃瘪地看向姜苔,露出不太爽的表情。姜苔有些想笑,但在大少爷的不满视线下强行憋住:“我要去吃饭,挂了。” “到港城如果忙到没空接我电话,那睡觉前记得——”沈凛在她挂断前,补上这一句,“记得回电我。” 第139章 回电我。 不是他平常会用到的词。 姜苔在听完这句话后没给出回答,手指快过脑子已经按断了通话。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忍不住弯唇笑。 她笑得太沉浸,薄桤成忍不住敲她桌子:“姜柏莉,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懂。”姜苔回味完,振振有词道,“被表白了不能笑吗?” 薄桤成更是云里雾里:“喊你回电他算哪门子表白?这人谁啊,居然能跟你煲电话粥,你还被这么廉价的话逗笑。” 不怪他刻薄,毕竟姜苔很难追,对爱情要求又高。 圈里那些二、三代们总拿一些她早就拥有的东西来追求她,毫无新意诚意。她慢热,打动她要很长时间和精力,所以留学那几年短择的恋爱对象都像是搭伙玩伴。 不过薄桤成自认和她的那段恋情与别人不一样。 他们自幼相识,样样旗鼓相当,彼此在交往期间都很开心。但姜苔犯了于他而言不能被原谅的错误,是他提的分手。 说到底,薄桤成没有缺她不可,不甘心低头的感性越过理智。后来又错过复合的最佳时期,只能和她回到幼时好友的位置上。 姜苔没有对他那句评价接腔,只是收了手机。 薄桤成在那间隙中看见备注,冷哼了声:“原来是他,你的……继兄。” 她耸肩:“你跟他根本不认识,难为你记他这么久。” 薄桤成不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倨傲开口:“你知不知道他这公司的最大投资来自薄兆?” “薄兆一年投的国内项目至少十几个,我怎么会特意去查。”姜苔故意欠兮兮地说,“你和你堂哥关系怎么样?既然看沈凛不爽,不如以权谋私让他撤资。” “你别激将我,确实没想到这人能打个翻身仗。” 提起沈凛,薄桤成不免用轻视的目光来看他,和他那保姆上位的妈。但他也得承认,能被薄兆投资就表明这家公司有前景无量的潜力。 姜苔起身,口吻很没所谓:“薄par居然也有对人高看一眼的一天。大可不必,你在你热爱的行业里已经是望尘莫及的佼佼者,他才刚开始呢。” - 今年深州的科技展会在博览中心举办。 特别出彩的ai公司以暴雪光业为例,区域一角正在做他们的新品展示:有人工耳蜗、医用血压、心率手表等盲人专用的电子产品。值得注意的是,在解说器材功能的员工也是盲人。 展会结束后是各大公司代表组的饭局。 沈凛所在的包厢人不多,七、八个初创科技公司的老板都在互相留名片交流。桌上只喊了几瓶酒,他没喝一口,但总有人热衷拼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人说要先走。 “这么早就走?我司机就在地库,送送钱总吧。” 饭桌边一个喝得红光满面的代表站起身来,拉住女孩的手。 男人多的酒局上总少不了瞎起哄。 “老洪,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不怕嫂子回去叫你睡书房啊?” “去你们的。”那位洪代表的理由冠冕堂皇,“我和钱总相聊甚欢,业务上也有交集,这不是担心她一小女孩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嘛。” “这倒也是,钱总年轻漂亮,走夜路的风险都大。” 一道道别有深意的笑声之后,是赶鸭子上架。 被架起来的钱依霜把手腕从男人掌心里收回,笑着问:“一个人回去怎么会不安全,不是都远离了喝多的醉鬼吗?” “……” 这话一出,四座渐静。 开着玩笑的话被较真儿回复,在座的没几个好脸色。 “我和钱总同路,可以捎一段。”沈凛从椅背上拿起外套站起来,打破僵局,直截了当地问,“走吗?” 钱依霜捡起包,点头跟上去:“嗯。” 远离包厢也远离了喧嚣,下了电梯就是酒楼大厅。 沈凛没开车过来,秘书也早早离开。他在手机上叫好了车,到大门那的自动贩卖机里扫了瓶水,灌了一大口后放在一旁的石狮子脚上。 和包厢里那些穿着商务装的男人不一样,他穿得最休闲。窄腰腿长,随意往身后高处阶梯那靠着,从口袋里掏出包百乐香烟。 但晚上风大,火机总被吹灭。 身后的钱依霜凑近坐在一旁,帮他挡了下风,等他点好火后,翩跹睫毛轻眨:“刚才谢谢你。” 沈凛咬破烟嘴的薄荷味爆珠,皱眉睨她:“你还没走?” “你不是说和我顺路吗?”钱依霜身上套件西装,但侧身挨近的姿势露出了姣好身段和胸线。她媚眼轻佻,“沈总帮我是因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妹夫的前女友?” 他不咸不淡地反问:“段向霖承认你是他前女友吗?” 钱依霜稍顿,酒劲上头地要往他肩上倒过来,但又在那一秒欲擒故纵地用手撑住身下石板:“你怎么知道他不承认呢,你和他可没我这么熟。” 她话语俏皮,又刻意放娇。四下无人的夜色下,格外撩人。 可沈凛只是熟视无睹地抽烟。 她只好自顾自拿过他放在一旁的水喝了一口,可就在下一秒,下巴被掐住。 第140章 “吐出来。” 他捏着她的力道太大,那道嗓音像被冰块润过般,低寒冷厉。 钱依霜动弹不得,他甚至作势要掰她嘴,一点暧昧的缝隙都不让钻。她真是被他吓到了,脸朝一边吐出那口水,狼狈扭脸:“你——” 沈凛抽出纸擦手,拿下嘴边咬的那根烟在石板上捻灭。惺热火光从长指间迸射,他终于正眼瞧她。 钱依霜鼓腮,抿抿唇:“你很不解风情。” 他对女孩的娇嗔无动于衷,反问:“段向霖让你这样做的?” “……” 这话羞辱性太强,把她看成了以身为饵、只为功利献媚的女人。但职场上,你情我愿的饮食男女又不少。 钱依霜渐渐变了张脸,娇羞纯真的姿态收起,将西装扣子系好:“原来是看不起我,我还以为我魅力大减。” “没有看不起。”他把垃圾丢掉,那瓶水拧开倒完,一并塞进一旁垃圾桶里,“利用自己达到目的是你的手段之一,但这招不高明。” 钱依霜跟在他身侧,拦住他:“你说的好听,那怎么对我避之不及!怕你爱上我,还是怕我缠上你?” 网约车的电话正好打过来,沈凛似乎都懒得再搭理她,只朝她倦怠地摆了摆手:“走开。” 像是在糊弄路边的小猫小狗。 车开到路边,他上了车。钱依霜不满地喊住他:“提醒你一句,段向霖知道了你和你妹的事。” 他和姜苔在那次家庭聚餐上的距离太过诡异,又肆无忌惮在走廊亲吻,有心人只要察觉不对劲,一查便知。 沈凛眼帘微垂,毫无反应地将车窗升起。 今晚的风越刮越大,很快下起大雨。上周台风过境的残余低压槽影响又卷土重来,手机里收到本市好几条气象局的预警。 从强降雨到红色暴雨。 沈凛在办公桌前把公事和休假日期都处理完,公告发下去。他望着窗外豆大雨珠,看了眼微信消息。 姜苔正好回复他:【又抄一天经,手累断了,明天下山。】 沈凛:【我来接你。】 - 第二天一早,沈凛开车过关前往对岸港城。 虽然只有一岸之隔,但两座城市的降水量差很远。八号风球刚过,这座海岛城市已经连续下了一周暴雨,路面上都是积水。 雨刷器从过了连接两个城市的大桥之后就没停过,车上广播在播送实时新闻。 【今早天文台于6时05分发出黑色暴雨信号,这是自1884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暴雨警告,长达15时33分钟。已导致港城各地区水浸、公共交通严重受阻等极端情况。各位市民非必要不外出,安全第一。】 沈凛从窗外瞥过一眼,有地铁站被淹,路边是紧急应变的队伍在巡查和帮忙抬车。 往山上开,离市中心的水患越来越远。 但他心下有种难言的不安感。 快到山路进出口时,姜霆突然打来电话:“小凛,苔苔是不是还在白塔山上?我看新闻说那有山洪。” 沈凛握紧方向盘,在片刻缄默间意识到了为什么姜霆这么急切。 不管这场山洪严不严重,但对于姜苔来说都不是小事,她母亲就是在这样的不可抗灾害中过世的。 他沉声回答:“我在去接她下山的路上。” “好好好,我打她电话打不通了。”姜霆连声叹了几口气,“我去联系下她小舅,你接到人了就赶紧通知我。” 车开进山路口,才发现前路被一道紧戒线封住。山区的管理人员和当地的一支救援队伍都成为了路障,正在和人言辞激烈地沟通,而旁边停着两辆豪车。 临时搭建的遮雨棚下站着一行人。 沈凛把车开近了些,认出为首的是姜苔小舅:霍宴。 只是男人此时早已没了平时在商业中运筹帷幄的沉稳风度,暴雨下的怒焰腾起,揪着面前山区负责人的领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妈咪同我外甥女都在山上,你现在敢封山,要出了什么事——” “霍生,我们救援人员都到齐了,只是要考虑大家的安全,只要等雨势再小一点……” 身后还有几个霍家人在拦着他,让他冷静。 封闭涉险山路是山区管理部门的职责,也因为情况紧急的程度未知,暂时还没惊动军队。风大雨急,又调不了私人直升机。 霍宴带了一批保镖要硬闯上山,但这种我行我素的做法得到的回应自然是被严防死守。 沈凛的车停在这没多久,有人敲他车窗:“这位先生。山洪暴发,不让进山了。” 霍宴被身旁人拍了拍手臂,顺着视线看过来,微微蹙眉:“你是……姜苔家里那个?” 沈凛隔着半降下的车窗,向他示意:“您好。” “我好个屁!” 霍宴刚骂完,就被身边人小声劝慰,让他别太担心。 他压根不领情,额间青筋暴跳:“你知道什么?苔苔和我妈都不在一块,她今早就出了山顶寺庙,这会儿估计困在半山腰的驿站那!” “你们几个先把那路栏都搬走。”霍宴扯松领带,又看向沈凛,“你过来干什么的,来看热闹?” 武力推搡间,山下警局派了人上来制止他的无理行为。 第141章 沈凛眼皮耷下,从后视镜里看见警车。按下了启动按钮重新打上火,却不是调头,而是继续往前开。 站他车侧那人也有些懵,以为他一直不声不响还算讲理。没料到这一出,连忙跑他前面去拦:“先生,太危险了,现在不让上山!” 但沈凛只是表情淡漠地看着他,踩下油门,车速越来越快,仿佛要直接从前方碾过去。 穿着护林衣的工作人员在车头即将撞上来的那一刻,还是胆怯地往旁边躲开,眼睁睁看着拦路栅栏被硬生生地粗暴撞飞,车闯了进去。 而那辆车加速冲过去后,不到两秒钟,山顶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将这条弯曲的公路截断。 第54章 不守规矩 连续好几条港城暴雨的新闻都上了热搜,会关注这场自然灾害的除了冲浪网友,关心紧密的自然还是那些和这座城市息息相关的人。 比如方好好他们。 许久没热闹过的群聊一直在打视频。 群组里包括在北美逆时差的应桐也揉着黑眼圈,守在线上:“小魏子不是刚休假吗?能不能问问上边的人?” 方好好在电脑面前不断刷新实时消息,焦急万分:“一直打不通电话。苔苔的电话打不通,沈凛的也打不通。” “我问过港城的消防队那边,在往白塔山赶。气象局给的结果是半个小时后会转黄色暴雨。”魏柯生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就找朋友打听,“往好想,山顶寺庙算安全的,之前也经历过很多次洪灾。” 白塔山平时也有爬山背包客,但斋戒月的游客会止步。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山顶寺庙的那一部分人。 应桐那边传来一道女声,是唐泛雨:“但我看新闻都说这次暴雨很严重,港城的排水系统都崩溃了。” 方好好郁闷:“为什么沈凛不在?他离苔苔最近……他们现在是一家人啊。” 群里沉默片刻。 魏柯生在几秒后开口:“我联系过苔苔的小舅,他说沈凛进山了。” 其实霍宴当时接到他询问的电话后,还在骂沈凛:“不是说他最循规蹈矩吗?我看着也不像叛逆的人啊,结果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开车撞进去了!他有没有脑子?一个人进去有什么用,都没把我们给捎上。” 鬼使神差的,魏柯生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晚放学后他们找不到姜苔,在保卫处那要求看监控,正和保安胶着时,是沈凛毫不讲理地直接动手。 “他这人。” “在姜苔的事上从来都不守规矩。” - 山上的通信基站受损,政府调了人来配合运营商一块抢修。盘旋公路在顷刻之间被泥黄色洪水覆盖,如同山泥瀑布。 救援队和警员有一部分在安全区域的遮雨棚下检查装备,另一部分冒着大雨在抬起被冲断横卧在公路上的树木,停在路边的车被水浸完半个轮胎。 霍宴远远地看着从山上冲泻下来的洪水。 他的一举一动被关注着,有主流媒体的记者听说他母亲在白塔山斋戒,早早闻风而动,架着摄影机在山下蹲守,都被保镖拦住上前采访的脚步。 刚接完一个电话,又轮到另一个电话。这次是在外省出差的姜霆:“怎么样了阿宴,苔苔和妈下山了吗?” “没有,山路被洪水冲阻了。” “那你看见沈凛了吗?就是姜苔她哥。”姜霆嗫嚅道,“他说他去接苔苔了,但我突然联系不上他。” 或许是这次山洪让霍宴想起亲姐意外去世的往事,暴雨还在下,他揉着眉心怒道:“你不担心亲生女儿,倒还想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继子?老子告诉你,那小子今天就算为我家苔苔送命也是理所应当!” 霍宴对沈凛母子俩从来没给过好脸色,趁虚而入、鸠占鹊巢是他唯一的评价。 沈凛冲进山里是让他有触动。 但在姜霆这,他不愿意给句好话。 - 山上情况没有比山下好多少,车逆着山洪往上开也越来越吃力。写着“无人驿站”的路牌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被泥水冲走。 往山顶开不动,沈凛看见分叉口的另一边是条黄泥路。因为树高林深,只顺着山间公路倾泄的洪水没往那冲,而这条路的远处有辆越野车。 他开车拐进去,还没开到那辆车旁就死火。 这辆车的油耗尽了,油泵也出现故障。 山路陡窄,林木丛生。沈凛步行过去,能看见那辆车的引擎在冒烟,车牌号那有霍家的标识,但车里没人。 这一片树都是针叶林,起不到遮雨作用。 沈凛快步在这片山林间巡视,朝着光亮处出去,才发现山腰上有一处平地,但凡想躲雨求生的人都会往岩洞那走。 “姜苔,苔苔——” 他喊了几声,进岩洞时听见了不确定的回应。 岩洞很浅,没有蝙蝠昆虫。往里再走进去的光线黯淡,而姜苔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黑发,抱着膝盖靠坐在石壁那。 她身上全被雨水打湿,有些困倦地抬眼。没有意料之中的心态崩坏,反而是佯装松快地朝他招招手。 第142章 姜苔腿脚发麻,勉强站起来:“你是不是看见我的车了?” 沈凛眉宇紧蹙,拉住她胳膊看她白皙手臂上因摔跤擦破了皮,肌肤生嫩的坏处就是一点伤口都显得格外严重。 她倒不在意,只碎碎念叨:“我车引擎冒烟了,我怕爆炸。刚才本来想待在林子那,但看见了车子旁边有两条蛇……吓死我了。” 沈凛听不到她的声音似的,还在上下检查她。她被当成什么手办般在他手指按压下转身,又被转圈扭过来。好像在过机场安检,偏偏他还一言不发,有些瘆人。 姜苔有点害怕,在荒山野岭里想起一些鬼故事。沈凛是不是在山里撞到些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她被淋到神智不清出现了幻觉。 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沈凛? “沈凛,你能不能说句话啊?”她心跳都七上八下,嘟嘟囔囔,“你好吓人。” 沈凛抬手擦她头发上的污泥,他脸色苍白,声音极低又哑:“摔了吗?怎么这么脏。” “进洞口的时候被绊了下,你这样更吓人了。”姜苔感受到他指尖冰凉,倏地一惊,捂住生凉的胸口,“诶!你干嘛扒我衣服?” 她陪着外祖母来寺庙斋戒没带过裙子,每天都是长裤t恤。但贴身的上衣都薄,湿到能看见内衣的海绵轮廓,在往下滴水。 沈凛直到现在也像失了魂,收回手,脱开身上的冲锋衣外套给她:“全脱下来,穿这件。” 穿湿衣服会让身上失温,姜苔明白这道理,但还是往后谨慎地退开一步:“要不……我们先对个暗号吧。我是谁?” 她问的问题很荒唐,姜苔其他时候胆子不小,唯独从小到大都怕鬼.邪.通.灵类的恐怖片。 沈凛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忘记呼吸,缓口气,眼神也清明了些。看着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他薄唇紧抿:“抱歉吓到你。你是姜苔,你不开心的时候喜欢照镜子。” “……” 因为她曾经自信地说过,心情不好时看见自己的脸这么漂亮就不会不开心。虽然很想揍他,但这样会一本正经说冷玩笑的沈凛才算正常。 姜苔松口气,不跟他计较:“我自己脱,你转过去。” 沈凛背过身,听见身后悉悉唆唆的动静。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手机还是没信号。”湿衣服和内衣都被捏在手里,她惆怅道,“接下来怎么办?” 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两台车都用不了。山林这么大,就算等救援也要在显眼的位置。 沈凛看着腕表上的指南针功能,在找方向:“驿站离这远吗?” “不知道这是哪。”她贴身穿着有他体温的冲锋衣,暖和了些。又摆烂道,“我很累了,走不动一点路。” “我背你。” “外面还在下雨,山腰路滑,要背我去哪?不如就在这躲雨吧,这里地势高,洪水暂时冲不过来。”岩石缝里发出滴滴答答的雨落声,姜苔撑着脸说,“很奇怪诶,我一点也不害怕,说不定我妈咪想我了。” 空气静谧一刻,沈凛猛地抬眸。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苔若无其事地坐回岩石上,苦中作乐:“她当年也是这样走的,不过那场洪灾比现在更严重。如果我也出了事,你说我爹地他会不会留下阴影?” “我可以忍受这个世界很多无聊丑恶,但我不能忍受这个世界没有你。”沈凛半蹲在她面前,把那支腕表戴到她手上。他面无表情地望住她,“雨过会儿会停的,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看向她的目光很陌生,姜苔发觉从找到她之后,沈凛的状态就一直有种岌岌可危的不对劲,仿若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我知道了……”她不由得有些心怯,怕刺激到他,低下头避开视线,“只是随口一说,你干嘛这么严肃,神神叨叨的在讲些什么鬼东西。” 沈凛瞳孔毫无暖意,干净掌心却轻柔地摸摸她的脸:“你不想动就在这先等我。” “你去哪儿?” “我车在松林外面,后备箱有露营应急的信号弹。”他说着,又把下车前拿上的折叠刀塞进她掌心。 姜苔看着他身上单薄衬衣:“我把衣服先换回来吧,外面还在下雨。” 沈凛拦住她的手,把她外套拉链往上拉:“我很快回来。” 他人高马大,长腿一迈很快消失在洞口。 姜苔碰了碰自己额头,没有发热。刚才的丧气话并非真心,她才不想死,这也太便宜沈凛了。 他肯定会和她爸一个样,交很多女朋友,随着时间消逝就把她忘掉。而且姜霆都没有其他孩子,她不想家产都便宜焦莱和她那个吸血鬼女儿。 姜苔抱紧自己,脑袋埋进膝盖里喃喃道:“妈咪。” 她还挺喜欢雪的,不想死在夏天。 - 往回赶时,沈凛留意地在松树上绑了显眼的红扎带。松林里的雨点越来越急促,风声呼啸得像悲鸣声。 他走出来时才惊觉那道让人恐慌的声音是什么,是山体滑坡。 第143章 泥石流带动山上大大小小的落石一并砸下,刚才还算安全的岩洞此时像塌方了,泥土树枝一并顺着埋下来往洞口灌。 沈凛赶到时只看见那一小方岩洞完全被泥沙堆住,他在一秒钟内头脑空白,手上提的袋子从指关节处滑下。没多想其他,他踉跄地往岩洞的洞口跑。 可山上落石还没结束,那一块正是泥沙俱下的中心圈。 ——“沈凛!” “沈凛!你回来!!” 在某一刻,姜苔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侧后方的平地上响起,风雨声中听得很不真实。 沈凛迟疑地停住脚步,往后转身,看见她皱着眉心在对他大喊,声音被耳边断断续续的滚石所覆盖。 见她要往前跑过来,沈凛才如梦初醒。 姜苔看着他远离危险地带,手心还捏着一把汗,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他一把搂住。 她挣扎,要从这个劫后余生的拥抱里抽出手来:“这么大的落石看不到吗?岩洞都被冲成那样,你疯了?不要命了?!” “你知不知道还往那跑是送死?说话!哑巴了?” 她又气又急,怒火中烧,拳头一点也没留力气地砸在他背脊和肩膀上:“抱这么紧,你要勒死我吗?!” 沈凛一声不吭地挨打,抱住她身体的手臂收得更紧,握住她后腰的指尖却在抖。 他脱力地往下跪,直接在下一秒跪在泥地上。像是陡然没了半分精神支撑,只是还紧紧抱住她两条腿,额头颓废地贴过来。 姜苔一脸莫名,气恼劲儿还没过,火气也越重地朝他吼:“沈凛你有什么毛病,到底被砸到哪儿了?!” 他这么大一只,她怎么扯都扯不起来,暴躁无语的动作却在下一刻彻底愣住—— 沈凛在哭。 她看见他通红的眼睛,顿时僵住了。 姜苔怔在原地,一阵怆然。无言的荒凉感在他红着眼眶的这一瞬间淹过来,心口要被艰涩和触恸塞满。 她没见过他暴怒或极度欣喜,更没见过他落泪。她以为沈凛曾经吃过这么多苦,足够一直保持情绪无波无澜。 可此刻的他像肩身垮败的一座雕像,内里灵魂完全被掏空。 他居然在哭。 被她打哭的吗? 她低眸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无措地眨了眨眼睫,才发现自己也在后怕地掉眼泪。 他以为她还在岩洞里,那是一条死路。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雨势越来越大,已经分不清他下颌滑落的是泪还是雨水。 “你、你干什么,我很凶吗?可是你那样真的太危险了。”姜苔慢慢蹲下身去,回抱住男人微颤的后脊,“死里逃生的是我,怎么还要我来安慰你……” “我很饿,刚才是想问你车上有没有带吃的,才跑出来的。我是不是很幸运?” “沈凛……我饿了,好饿。” 他还是没反应,姜苔简直要被打败,眼眶和胸腔都酸红发胀,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样的沈凛。 叹了口气,她把脸埋进男人颈窝,饿到去咬他脖颈。尖尖贝齿在清韧的后颈肌肤上留着牙印,话语囫囵不清:“喂,你能不能先理理我?” 第55章 表面好看无害 天文台发布最新消息,这场世纪黑色暴雨信号在上午11时43分被取消,换成黄色暴雨警告。沙头角公路到白塔山、大屿山的道路依旧处于全线封闭状态,巴士、地铁仍然停运。 而在信号发布的二十分钟前,山上信号塔被修复。 寺庙和驿站相继联系上报了平安,霍家调来的抗台风直升机也在收到山腰一处信号弹标记后,冒着狂风骤雨找就近的空地降落。 霍宴就在那架飞机上,他助理抱着毯子翘首以盼。 山林间的沈凛将人背出来,往直升机下降的平地那走。远远地看过去,俩人都早就淋成落汤鸡。 姜苔倒还好,整个人套在一件黑色防风防水的宽大冲锋衣里,除了裤腿那都湿透外,还趴在年轻男人的背上没心没肺地吃着面包。 雨势还未完全减轻,飞机不能冒险直接停下。因此机长没关闭发动机,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将周围的泥沙枯枝都刮得漫天乱飞。 “嗯,接到他们了……信号还不太流畅,我晚点回你。”霍宴挂断电话,看着俩人一前一后上了飞机。 助理贴心地给两人送上毛毯。 姜苔一上来就蹬开鞋袜,哼哼唧唧地撒娇:“小舅呜呜呜!” 沈凛在长辈审视的目光下沉静问好,但被霍宴直接忽略。他满脸愁容地往旁边的女孩那看:“怎么是被背着过来的,伤到脚了?” 姜苔错愕,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面包,茫然摇头:“我们都没受伤啊。我鞋子全湿了,踩着走路很难受嘛。” 明明是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气话,可霍宴只望着她头发丝上干涸的黄泥,被水浸泡的发白脚趾和落魄憔悴的脸。 手里还拿着半块平时会嫌弃难吃的荞麦面包,此刻却吃得津津有味。 她长得有六分都像霍槿瑜,明媚年轻的脸蛋,花一样的年纪,又是在同样风飘雨摇的恶劣天气被捞回来。 第144章 霍宴不敢多想,急急扭头看向窗上不断渗落的雨水。 “外婆那边还安全吧?”姜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停下嘴里咀嚼的面包块,“小舅,我没事啊。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男人喉间发苦:“你要真出了事,我怎么和你妈咪交代。” “你们男人的感情都这么丰富嘛。” 她嘀咕,朝沈凛看过去,又有人快要在她面前掉眼泪。 沈凛沉默地拿走她手里没吃完的面包,轻推了把她的腰。 姜苔顺势站起来,她在山林里心慌的情绪早就消散。“哎呀”一声,音调都上扬了些,讨俏地坐到家人身边。 “好啦小舅,你演苦情剧呢?别垮着脸,这样都不帅了。”她歪着脑袋,大大咧咧地安慰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吧,褶子——啊你干嘛!” 欠兮兮的话还没说完,软嫩脸颊就被揪住。 “你小舅今年三十六,哪来的四十多?”霍宴缓过伤感,粗砺指腹在她脸蛋上摩挲了下,“好彩没事,等你做完体检来算总账。” 她被捏住脸,被迫大舌头道:“森莫肿账?” “你公司ceo,刚给我打来电话。”霍宴阴森森地质问,“你当初对她一口一个舅妈喊得倒亲热,早早就在你舅这叛变了?” 港城暴雨成灾的新闻霸榜一天,关系亲近者自然担心当地亲友的状况。叶庄蝶一定是联系不上她,又着急得不行,才会向立誓过生死不见的初恋男友求助。 姜苔瞒了两三年的事还是没瞒住。这俩人分得难看,算恋人变仇人。她自知理亏,尬笑两声:“小舅,是误会。” 她正要逃避般往沈凛那边坐回去,一把又被按下。 霍宴看向机舱里的这两个刚经历过吊桥效应的年轻人,话里有话:“老实坐好,老往别人那靠干什么。” 姜苔在洛杉矶待的那些年,即使假期时不时回国,这些动态也都在霍宴眼皮底下。 她和沈凛当年关系再好,但在那保姆变成她继母后,她都不可能会对这对母子俩有多好的态度。 所以这几年,他们从来没再接触过。两个小孩认识多年的情谊早就烟消云散,否则姜苔不可能没再提过这个男生。 在霍宴眼里,沈凛现在不过是为顾全大局讨好姜苔而已。 - 直升机直接朝私人医院飞,虽然姜苔说没事,但夏季蚊蝇虫子多,指不定被哪叮咬还不自知,得抽血做个化验。 他们被救援后不到一个小时,山顶全员都被安全转移下山。实时新闻镜头里,记者站在积水中报道大量汽车水中“死火”,路人接连遭遇险情,逾百市民受伤送院。 助理拿来两人无异的体检报告,尽职道:“接到关口管控消息,今晚八点人工大桥会恢复通行。belly你几时返深州?我好提前备车。” 霍宴不悦:“急着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姜苔人躺在病床上,但没闲着,一直拿着手机忙着回消息报平安,抽空答他:“这天气和朋友们出不了门,好几个艺术展都取消了嘛。我还不如回深州,反正应桐他们后天回国。” 她神色坦然自若,倒没撒谎。 霍宴心不在焉地剥橘子:“你和那个沈凛,分开回去。” “为什么?” “和他别走这么近,之前不是还说讨厌他吗?”霍宴舍不得她吃亏,提醒道,“他现在对你好一点,你就心软被迷惑。” 把冒着暴雨泥石流冲进山里去找她的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说成“对她好一点”,实在有失偏颇。 姜苔觉得他奇怪:“你刚才在飞机上就一直对沈凛不太友好。” 何止不友好,霍宴还没提沈凛此刻手里正拎着份甜品站在外面,被他保镖拦着不准进来。 他刚才给这年轻人塞了一张支票,意思是当修车费和表达感谢,但没被接受。想想也对,现在算是姜家半个儿子,又开了间小公司,不会被这点钱打发。 “他对你好还不是做给你爹地看的?你这脑子,从来不知道防备这种表面好看无害的人。” 姜苔讷讷:“才不是这样。” 和沈凛之间纠缠太乱,即使他们有过超越友情的亲密关系,也只有其他三个好朋友清楚。她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纠结地抓了抓崭新的裙角布料。 “他人呢?” 霍宴冷脸:“走了。” “不可能。”她指了指椅子上的男人外套,“他手机在口袋里,我联系不上他。他在外面吗?” 霍宴瞧她执迷不悟的样,不耐烦道:“我说他走了。” 姜苔不甘示弱地硬杠:“他不会走的,我还在这呢。你好幼稚,在这挑拨离间。” “敢说我挑拨离间?你对长辈的教养修养都跑哪儿去了,要为一个外来人气死我?” “你也在气我。你为老不尊,欺负人!” 舅甥俩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僵持不下时,助理在一旁悄悄地打开门往外溜远。 霍宴慢慢回过味来:“等会儿,几个意思啊?” 姜苔看见他眼神忽变,气焰消退:“什、什么?” “你们俩——”霍宴琢磨着眼前女孩的恋爱史,话锋一转,“前两年还是你读大四那会儿,我记得你和桤成在拍拖。你俩这么合适,为什么突然又分手?” 第145章 姜苔悻悻道:“因为……我出轨。” “你?” 不屑又不信。她贪玩娇纵,但没真学坏过。 其实姜苔不知道算不算出轨,可是喝醉酒把现任男友名字喊错,对心高气傲的薄桤成来说是不能饶恕的原则性错误。 她不欲多谈:“你少管我们年轻人的事了。” “坐回来。我看昨天桤成的社交账号发了和你在一块的照片,还以为你俩要再续前缘。” “没有,只是朋友。” 霍宴阴沉出声,终于开始审查:“你和这个沈凛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讲你和他也有过一段。” “我、我暂时不想和段家那位订婚……”姜苔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抢过他手里橘子一把塞嘴里,胡搅蛮缠,“小舅你一定会支持我吧?我回去一定会告诉庄蝶姐,你离开她之后过得超级光彩照人,依然帅到港城各家名媛都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爱你,mua!!” 稀里糊涂打个烟雾弹,趁他不备就穿上鞋往外跑。 霍宴看着那扇被拉开的门,听到走廊上女孩咋唬使唤人去餐厅吃饭的声音,跟原形毕露似的。 真是气得脑仁疼。 - 回深州第二天,小分队们约了夜场卡座小聚。 当天正好赶上给姜苔庆生。 越长大,正儿八经的生日会倒不办了,朋友们在平常日子里聚不齐。不过今晚姜苔很开心,叶庄蝶在公司组织关系不错的员工们送上蛋糕惊喜,来酒吧又和好友们一起玩。 方好好在医院交接完晚班,来得最晚。 六人的卡座那,魏柯生在调酒,姜苔在点蛋糕上的蜡烛,唐泛雨和应桐甜蜜地搂在一起秀恩爱,伸出手指上亮晶晶的钻戒。 “你俩进度这么快啊。”方好好紧挨着在发呆的姜苔坐下,好奇道,“我错过什么了吗?” 魏柯生懒懒道:“错过了你桐哥的婚礼计划解说和恋爱长跑感想。” 方好好放松地抿一口鸡尾酒:“那就是什么也没错过。” 唐泛雨不好意思地笑着起身,去了洗手间。应桐立刻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方坏坏,你好好说话,都把我家泛雨弄得害羞了。” “她被你亲完就去洗手间,你猜是为什么?”姜苔低声,说着恐怖故事,“她去漱口了。” “噗嗤——” 其他两个人都笑开怀。 “我不听!姜苔苔你一天天的少说点恶言恶语,黑粉啊你。”应桐戳她脑门,“沈凛不来吗?” 提到他,方好好看了眼魏柯生的表情,但被他若无其事地推回脑袋。 姜苔神情也正常:“他在加班,可能晚点会来吧。” 当年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只有沈凛是后来的,中间经历过这么多事,也只有他被心照不宣地踢了出去。 不过多年过去,什么都会变。魏柯生身边没新人,不代表从来没留过人。姜苔嘛,在他们眼里还是随心所欲过得自在的小公主。 年少轻狂的三角恋往事放到如今,都能一笑泯恩仇。 今晚的聚会从仪式感的蛋糕到拼酒玩游戏,聊到应桐的婚期。又打趣起彼此的现状,从事业工作到恋情,以及熟识共友的八卦。 沈凛过来时,他们已经要结束。 应桐准夫妇俩拉着酒量不行的方好好上车,和他打招呼。聊几句后,看见魏柯生揽着喝大了的姜苔从门口出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包。 姜苔头上还顶着一个发光的寿星头冠。 应桐他们负责订的蛋糕,都用心地在宠着她。那头冠上是只灰色卡通小猫,也是《星舰壹号》第一季的灵宠周边。 “我调了很多酒,苔苔今晚就喝得有点多。”两道高大修长的影子对站着,魏柯生看着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沈凛眉眼深隽,点点头:“她的包给我吧。” 魏柯生:“你是送她回去,还是你们要一起回去?” 话刚问完,姜苔已经从他怀里离开,呜咛一声就跌跌撞撞往前扑。沈凛及时伸出长臂将她搂住,看着她绯红脸颊,低声问:“今晚这么开心?” 姜苔傻乐,傲娇地“嗯”了声。 魏柯生唇角弧度抿直了些。睽违经久,不管是变成一家人还是有其他关系存续。看着他们这样相处,又仿佛什么都没变过。 沈凛接过她的包,回过头:“先走了。” “当年——很抱歉。”魏柯生说,“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恶意地揭开一个少年的伤疤,以此中伤揣测他。后来想想确实低劣。想侮辱他,却只能通过他无法选择的家庭背景,而不是他本人。 沈凛不知道要如何回应,魏柯生的做法和初中那些孤立他的人一样。聊他可怕的家庭情况,把他当成人群里的异类。 只不过初中那些人不会记得要道歉。 记性太好,只会把年幼创伤、遭受的白眼羞辱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沈凛淡声说:“我不会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魏柯生又喊住他:“我不知道你和苔苔现在是怎么回事。但那会儿,她自己说过你让她很痛苦。我不只是因为嫉妒就针对你,我不希望你带给她痛苦。” 被提到的姜苔没有搭理他们,只无师自通地找到他宽直后背。她习以为常地爬上去,舒舒坦坦地趴着。 第146章 沈凛还被她胡作非为地戴上了生日头冠,他握住她膝窝的手收紧了些,高挺鼻梁因灯光打上了朦胧釉色:“我不会了。” 不会再让她因他感到痛苦,这是他对自己的保证。 魏柯生驱车离开,没再参与打搅他们。事实上,也认清了无法再插进去。感情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能做出选择决定的从来都是姜苔。 靠着人行道走,姜苔低眸看着一旁蜿蜒漫长的黄色盲道瓷板,头晕乎地问:“你公司的那台车浸水修好了吗?” 沈凛轻声答:“还没有。” “那你叫小楚来接了吗?” “也没有。” 她没意识到沈凛背着她已经站在一辆新的白色尼桑gtr面前,把她放进了副驾驶。沈凛给她喂了一口水,帮忙系上安全带。 姜苔打了一个酒嗝,见他不说话,直接为所欲为地去摸他。不由自主地就朝他t恤下摆里探了进去,指尖戳上绷紧的腹肌。 男人有认真健身运动,体脂又低,清薄肌理给人的手感很好。 沈凛僵滞一秒,总觉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姜苔都是对他的生理欲望更大些。准确来说,他在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一点。 姜苔没头没尾地说:“你知道吗?上次和好好去蹦迪,像你这样的陪聊男模一小时要收费4000块。” 他垂眸思忖片刻,没把她的手拿出来,也没接她的话。 她有些犯困:“回家吧。” 沈凛在此时凑近了些,锋利的脸部轮廓顺着弯唇的弧线变得温和,像是诱惑人:“苔苔,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要不要去看?” 第56章 要往哪里亲 旧友小聚让姜苔心情不错,今晚喝了不少。她斜仰着靠背,借着车里暖色灯光看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的公寓。” 这话在一个醉酒女孩的面前说出来其实很不得体。但沈凛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回他住的地方,她应该清楚没有异性会比他更安全。 姜苔果然没多在这个地点上多思考,只是轻慢开口:“想带我回你公寓?那你求求我啊。” “求求你。”宽大掌骨撑住她的椅背,沈凛神色淡定地偏了偏头,漆黑瞳孔望住她又轻声重复一遍,“求求你了,姜苔。” “……” 本来就是趁醉发难,没想到他照做,还用着一本正经的脸说这样的话。她伸手一巴掌覆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不自在地把人推远:“开你的车——” 腕间甜腻的护手霜味道落在鼻尖,沈凛被她推开时还有些恍惚。 车里放的歌都是姜苔爱听的音乐,她跟着哼了几句。还是以前的背书式水平,喜欢听但唱得难听,这点倒没变过。 沈凛听着副驾驶的“蚊子叫”,侧过脸弯唇笑了笑,没敢让她看见。 车开得平稳,半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沈凛毕业后攒的存款如今其实都花得差不多,早期买的这套房子坐落在老小区,后面几栋是居民房。他这一栋新一点,但都是没人烟气的商务公寓。 一梯有四户,电梯到达12楼。 姜苔已经酒劲上头有些站不稳,被他半搂着到门口。对面那邻居正好出门丢垃圾,用着惊讶的眼神往他们这边瞧。 沈凛穿着衬衫黑裤,身型高大挺拔,把女孩搂在身前挡得严实。只露出一截瓷白纤细脚踝,乌黑微卷的发丝仿佛都带着妩媚香气。 因为出门常碰面,因此男人揶揄地吹了个下流口哨:“活久见啊,你居然带女人回来了。” 这人平时工作就是交际花,说话也轻浮。 沈凛轻皱眉,还没开口就被姜苔抢先给出反应。她从他臂弯里探出半张脸,用着无辜又天真的语气说道:“我是他家里的妹妹。” “……” “啊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是家里人。”男人脸色难得窘迫,狂按电梯门按键。又忍不住往他们那瞥,“你妹挺漂亮的……” 等对方下了楼,姜苔才大笑出声,是捉弄到人的开怀。 沈凛垂眸,无奈地按指纹解开门锁:“你这样说,只会让他下次来问我你的联系方式。” 她轻哼一声:“那又不关我的事。” 反正一直以来,他就没少帮忙解决过姜苔的烂桃花。 进门后,姜苔就直奔厕所,手撑着洗手台洗了把脸。冰水将酒兴降低,一抬眼,看到洗漱台上放着的双人物品。 连杯子、毛巾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款。 她愣在原地,突然又想起他放在车上的女士拖鞋……明明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事实又摆在眼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苔拉开洗手间的门,直接撞开正好给她端来温开水的沈凛,怒气冲冲地去推开另一扇卧室的房门。 房间不是空的,床上被子和房间布置都显示着有人住。 沈凛年少时身边没有其他异性,对女孩子的物品喜好都是从她身上得知。因此这的被单款式、拖鞋样式都合她心意。 沈凛又骗她。 他住的房子里有另一个女人的生活用品。 “苔苔。” “别叫我!”姜苔双目发红,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真有本事。” 沈凛不明所以地放下手里水杯,暂时没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好安静地看着她。 第147章 姜苔在他淡薄的反应下忽然很委屈,一如多年前。魏柯生说他喜欢她,她信了,她也以为沈凛很喜欢她。 可每一次在她打算让步的时候,都发现自己是个笑话。 “过年那几天我跟你去鞍岭,不是闲着没事干。我想了解以前没有在意过的事情,也想找找你当初放弃我的理由。”她咬紧唇瓣,眸光被水雾覆盖,“我回你的故乡,听吴婶讲你小时候的故事。我会心疼你,但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原谅你。 “因为你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但我那年的痛苦是你、还有你妈妈造成的。” 她的审判和定罪都合情合理。 沈凛一言不发地听着。 “我回国前想过你一定会随我怎么折腾报复,就算那样会让我心里感到平衡一点,可是作用也不大。谁让我还是在意你,我收不回去对你的真心。” 说到这,她突然崩溃地抓紧门框,极力压制住翻滚失控的情绪。 姜苔不喜欢在“爱”这个字面前暴露内心,她有时觉得自己从出生起就过得太好,所以老天总要收回一些她珍视的幸福。 比如霍槿瑜、乌龙、姜霆,还有本该对她很好的焦莱。 她心绪尚未麻木,终于还是爆发,气势汹汹地拽住他领口,嗓音泛冷:“你是我的,你是他们赔给我的!是你要我爱你,但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这样对我?” 沈凛沉默地听完她毫无保留的剖白,眼神清寥,握住她的手腕和肩。她恼怒地要挣开这试图息事宁人的拥抱,却被他强势地搂进怀里。 “滚开!别碰我!!” 她挠他手臂的指尖都在颤抖,一点也不想要他的说法和解释了,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窘迫的地方。 为什么他能把“爱”这个字演得这么好,当初将计就计是如此,那天在山上的眼泪和奋不顾身也是如此。这就是他的爱吗?为什么最后上当、难过的只有她,为什么声嘶力竭的又变成她。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的小臂已经被抓出血痕,依旧恍若未闻地把她抱紧,把她的尖锐攻击和泪水都一起揉进身体里:“你说你在意我,我很高兴。谢谢你。” 姜苔脱力地屈膝,眼眶酸痛地坐到地上。 沈凛还是不松手,半跪在地板上抱紧她,下颌抵住女孩乌茸发顶:“你有权利对我发脾气,但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生气。” 他越温柔,她胸腔越酸涩,闷在他怀里恶言恶语:“你让我恶心,你骗我!” “哪件事?” 姜苔此刻无暇去分析这三个字还包含了什么,她隔着衬衫袖子狠狠咬他手臂内侧:“你说过不会喜欢上别人,那和你同居的女人是谁?” 沈凛拧眉,小臂肌线微微绷紧。他怔了怔,没阻止她咬人的行为。温凉薄唇附在她耳尖,低声说:“苔苔,这是你的房间。” 怀里的人动作略微僵住。 沈凛这才想通她发火的原因,安抚地摸摸她紧弓的后背,如实道:“房间里的被子、洗手间里的洗漱品都是很久之前买给你的,没人用过。” 姜苔皱着鼻梁,抬眸看他:“你给我买这些干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不知道。”他指腹摩挲她柔嫩脸颊,顿了顿。或许清楚这种做法会让人毛骨悚然,声线也黯淡,“很想你的时候就会买你的那一份放着,不知不觉就买齐了。” 反正身边没有空位留给其他人。所以他靠着想念,把另一半属于她的空间填满了。 她觉得匪夷所思,还是不太信。 沈凛牵她起来,手掌搭在她后腰往房间里推:“墙上那幅画,是你的生日礼物。” 姜苔懵懵地往前走。 白炽灯打亮,墙上的画是她以前追过的日本漫画家的科幻漫手稿,这位漫画家也是她创作出同类题材的灵感缪斯。他靠着那本漫画早就把钱赚够,脾性古怪孤僻,拍卖会高价回收过好几次他的手稿都不成功,没有外传机会。 手稿之一的画在画框里,外有塑膜保护。落笔处是签名,甚至有to belly这一行字的真迹落款,时间是一年前。 她眼睛都没离开这幅画,问道:“怎么拿到的?” “去年在东京出差,机缘巧合下见到他本人。”沈凛言简意赅,“我用一个专利小机器人和他做了交换。” 姜苔注意力转移:“你见到他本人?他没公开过脸,是参加什么活动吗?他多少岁?高矮胖瘦——” 多余的话语被倏然凑近的一张脸截停。 沈凛俯身,偏额盯着她漆黑深长的睫毛,指节屈起蹭掉她未干涸的泪珠:“你刚才说,我是你的。” 姜苔差点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又有些羞耻。几分钟前的怒火还历历在目,谁知道会是一个误会乌龙。 她用平静掩饰羞窘,理直气壮地咕哝:“你本来就是我的。” 幼时是她的玩伴,如今是她的哥哥,是她的所有物。她曾经以为焦莱和沈凛都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可现在发现,原来送给她的只有沈凛。 幼稚霸道的姜苔法则里:事随她心,世遂她意。 她有制定规则的权利,她什么都不缺,美好到无与伦比。她甚至不需要世俗意义上的钱财,只要能让她开心,时时刻刻把她放在第一顺位。 第148章 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凭什么留在她身边。 沈凛点头:“你说得对。” 当年他肩上负担太重,养母恩情未还,又身无长处,他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努力这么久只是为了一个能做主的资格,终于能对喜欢的女孩给出承诺。 “姜苔,我是你的。” - 情绪爆发过后是精疲力竭。 姜苔今晚还喝了许多让脑袋有些发疼的酒,从浴室出来后就穿着沈凛买给她的睡衣,坐在床上打量他简约的房间。 床角有件她在鞍岭穿过的白t,床头柜上放着她送的ipod。她打开时发现还有电,播放历史是她那年要做口语演讲前的排练录音。 她没好意思听16、7岁时有些紧张磕巴的录音,把ipod若无其事地丢了回去。 沈凛在洗衣机那处理姜苔换下的衣服,内衣裤不能机洗,由他手洗。 他身上的衬衫在刚才给她吹头发时全被打湿,索性脱了丢在浴室里,还没来得及去衣柜里找衣服,又看见光着脚的姜苔跑到冰箱里拿水喝。 “你生理期快到了,不要喝冰水。” 沈凛经过厨房把刚才的温开水重新倒了一杯,大步走过去,一把揽住她腰身把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房子小的好处就是,他没走几步就把人从冰箱前拎走。姜苔盘腿坐在沙发上,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余光从透明玻璃杯里看他。 男人薄肌紧实,骨骼挺拔有力,比起以前的少年人身材。如今成熟男性的肌肉轮廓多了几分性感,顺着人鱼线条蔓延进黑色长裤里。 勾引人,沈凛又在勾引她。 还不穿衣服。 察觉到她的注视,沈凛单膝屈着靠近:“在看什么?” 她急急挪开往下盯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抓住他手臂:“那个还在吗?” 他愣了一秒,转手给她看:“这个吗?” 是那行字母纹身:belly。他比以前更白,肌肤上的青黑色纹身倒显得像一处禁忌。 “我以为你洗掉了。” “不会洗的。” 姜苔咬着唇,又瞥见他肩膀上一处突兀的疤,实在破坏这具身体的美感。她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沈凛坐下来,让她更方便看:“你咬的。” 那年暑假她出国之前,暴怒又失望地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很重的伤口。咬破皮,也咬出了血。 姜苔看着那处疤痕,有些不知所措:“我是咬得很用力,但……但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疤?” 沈凛揉揉她脑袋:“和你无关,是我没有让它好好结痂恢复。” 他并不是疤痕体质,肩背上以前打拳打架的疤都能祛到看不出来,当然这不乏有姜苔送药的功劳。 但唯独这处咬痕是个例外。伤口一旦结痂,就被他一遍遍撕扯开,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从那个夏天到年末的冬天。 愈合太慢,自然而然地留下疤。 “你这个人。”她心口五味杂陈,“真是不可理喻。” 他低眸,语调平淡:“我怕那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不想让你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消失。” 他那时看不到和姜苔重逢的未来,也看不到她愿意和他和好如初的未来。 疯子,怎么总能用稳定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姜苔伸手摸了摸那处的疤,有些惋惜:“可是好丑噢。” “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沈凛漆黑目光落在她水润红唇上,蛊惑性的英俊面容覆下,“苔苔。” 手上的玻璃水杯被拿走,舌尖也被含吮得微微发麻。他上身裸着,姜苔的手根本没有落力点,只能搂住他精瘦后腰,被他攻势渐猛的缠弄逼到节节败退。 那晚在家里没开灯,今夜却能把她探究得一清二楚。他不吝啬地夸赞,亲吻着她脖颈和脸颊,说她们的形状、颜色都很漂亮,炙烫的呼吸也喷洒着贴近。 “好软。” “不要说了……”姜苔大脑发空,害羞得咬他手指,十指插.进他黑色短发。眼角发红,“你要往哪里亲啊!” 沈凛用嘴代替回答,她脚趾绷起发麻。良久急促的低咛声后,那只探游的大掌把人扶起来,勾住她腰身坐在他大腿上。 他似乎很喜欢用这个角度欣赏她此刻满足的表情。 姜苔酥掉的身体如同一片流体物,手肘抵着他肩膀,瘫在他怀里。灯光太亮,她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此刻无法缓释的神情,羞赧地捂住他眼睛:“你以为我们这样就和好了吗?才没这么容易。” 沈凛顺势吻她手腕处跳动的脉搏。 姜苔才不要被他蛊惑,嘟嘟囔囔:“你凭什么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一个聪明貌美善良优秀、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缺点的女朋友。” 他赞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57章 追你 察觉到这里居然连她的夜用面膜都有,姜苔才发现沈凛真的买了好多只有她会用的东西。 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小女生用品,以前是住家保姆焦莱负责采购买齐。但很多时候焦莱都将购物或去商场拿货的事交给沈凛。他记不住名字,却又认识哪些是她常用的。 就好像冥冥之中就注定,没有人比沈凛更能照顾好她。 第149章 所有的不满都抒发完毕,姜苔没有再继续玩弄他的闲心。只是她总感觉自己刚才对他大吼时,沈凛反倒心情愉悦。 她被他抱回房间,还要多此一举地找借口:“我刚刚不是因为吃醋才生气,是因为以为你骗我。” “嗯。” 他并不在意她的出尔反尔,欺身而上,模糊不清地吻她红唇。 姜苔还是能看见他笑的弧度,不太专心地拧他胳膊:“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沈凛半跪在床上,右腿膝盖挤进她两腿之间。手臂青筋凸起,掌心拢住她白嫩后颈,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说我是你的。” 他亲她脸颊,高挺鼻骨又黏人地蹭了蹭她。 “……”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嘀嘀咕咕地想到在加州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因为太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自己的所属物,才被她甩了。 可姜苔一向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此刻想想,“喜欢”就是会伴随着霸道又不讲理的占有欲。她对历任男友都算宽容,唯独从小到大对沈凛极其“严厉”。 他不向着她、不顺着她,就是背叛,一点不满意就要对他发脾气。 锁骨那的温热湿意将她思绪唤醒了些,沈凛今晚的兴奋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薄唇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流连忘返,甚至包括她腰窝处的小痣。 他的反应强烈又来势汹汹,姜苔几乎没见过他这副毫不遮掩欲.望的样子,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脚胡乱蹬在他侧腰折角上,找到受力点。细长手指抓住他肩膀,红着耳廓和他接吻。 唇瓣间的呼吸相互浸染,温热又清冽。亲不够,舌尖都吮到发麻。粉蓝色的睡裙被揉皱成一团,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勾魂。 他这样专注地瞧她,一如既往地像是有话要讲,可偏偏总沉默。 不过姜苔心境不同以往,都没穿衣服,伸手就要去捂他眼睛,不忘威胁:“不许看,也不许……再舔。” 沈凛不如她意,单手扣住她两只捣乱的手腕往头上压。悬撑在她上方,嗓音暗哑:“可是你说很舒服。” 那还不是因为他一直追着问!她咬唇,红透的脸没处躲,索性仰头咬住他下巴:“你知不知道你买了这么多东□□独漏了什么?” 暗示得足够明显,但其实没什么遗漏的。沈凛轻笑,蹭她红润的唇瓣:“我去买?” 姜苔害羞又恼怒地拒绝:“不要了。” 他去买,她要在这张床上等他,感觉很怪异。叫个外卖跑腿来送,又荒诞。反正没准备好要怪他,现在吃苦的也是他。 吻到深处已经难以控制,男人腹肌线条的起伏,胸前的心跳都和她紧贴着。姜苔迷迷糊糊地想去碰他,手被攫住。 沈凛不让她握:“手会脏。” “那洗。” “有味道。” “你当初……”她气急败坏,骂他装矜持,“都拿我脚弄!” “……” 他真不记得几年前在那晚的具体表现,喝过这一次断片,之后再也没喝醉过。 姜苔则像拿住这把柄,洋洋得意地给他冠上大堆罪名。她要弄他,要看他的正经脸孔在自己手下失控,要听他难忍的低喘声逐渐放大。 沈凛亲她眼皮,气息沉沉地吻她耳廓,包裹住她的手拿回主导权:“苔苔,看我。” 她额头出了细密的汗,饱满唇瓣微微张开,在迷朦间看着他深邃又高的眉骨。 一个温和又暴烈的吻落下来。 “生日快乐。”他说。 - 大概折腾到凌晨才睡稳,姜苔早上被热醒。 早就是立夏后的温度,深州这座城市甚至在4月初就有了暑气。沈凛完全把她裹在怀里,那只手臂跟不怕麻似的,竟然安分地被她枕了一晚上。 她睡醒要哼哼唧唧,很快把沈凛也闹醒。他眼睑微垂,英挺眉宇在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后变得松散。 身体的亲密过后,一个对视都是昭然若揭的明示。 年轻蓬勃的身体好像永远经得住折腾,他忍不住捧起她刚睡醒的脸,亲了又亲:“早。” 姜苔本来要跟他闹,谁让昨晚换过床单快睡着后,他还在偷偷探究她的身体。她是困,可不是不清醒。 但望着他冷洌锋利轮廓下那双漆黑濯亮的眼睛,她轻哼一声没了脾气,回以一个清甜的吻:“饿了,快去做早饭。” 吃完一顿早餐也很腻歪,她甚至不用撒娇,就能浑然天成地使唤人。 从洗漱到穿鞋,压根没自己动过手。比之前的颐指气使更多了一份恃宠而骄,反正……沈凛很喜欢她对他提要求,他想为她服务,也习惯了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 出门时,姜苔才想起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这里什么都不缺,可去公司总不能穿他买的情侣款睡衣。 “先送你回家?” 沈凛关上门,手里拎着她的包,把她指纹输入进去。姜苔懒懒地“嗯”了声,拿着手机镜面欣赏自己早上匆忙化的妆。 恰好电梯门打开,是对面遛狗的邻居牵着一只萨摩耶,见到他们还有些诧异。看了看姜苔,笑着打招呼:“出门啊。” 第150章 沈凛颔首,却在进电梯那刻被姜苔往一边拉。他下意识偏首低头,唇上被吧唧地亲了一下。 声音挺大。 电梯门缓缓关上,越来越小的门缝隙之中,刚才那邻居看着他们的行为,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 等下了一层楼,姜苔才笑出声:“吓死他。” 她脸颊淡红,笑得明眸皓齿。沈凛光是看着唇角也不自知地缓缓扯开:“回家换好衣服,我再送你去上班?” 姜苔制止他得意忘形的举动,漂亮的眼眸仰起来睨他:“拜托,我昨天晚上明明有说过!” 说什么了? 沈凛顿了下,反应过来后轻勾住她手指:“我追你。” 她克制住笑,唇珠撅起,语气傲慢又娇矜:“追我的人从这里能排到洛杉矶,你就光靠嘴说啊。” 沈凛牵过她手,那台尼桑gtr的车钥匙早有预谋地塞进她手心:“插队费。” 第58章 他是我的补偿 【方好好】: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吗?没想到沈凛也步入了你们这些资.本.家拿钱来收买人的套路里。 【方好好】:这车得花他一年工资吧?不对,他现在不能叫工资了。不过我听朋友说,他们算法工程师这一行毕业第一年的年薪就很高。 【方好好】:选对专业真重要,我要哭了呜呜呜!为什么只有我在做最累的工作?还赚着最少的钱。 手机叮叮响了好几次,姜苔拿起来边看着好友的碎碎念边笑。 【belly】:好啦,我的白衣天使。 【方好好】:你别喊这个!我刚出手术室,怨气超重! 【belly】:行吧小穷鬼,要不要带你去兜风?给你试驾新车。 【方好好】: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今晚要值夜班! 【belly】:那就等周末嘛。 姜苔心情不错地合起手机,正好宋助理敲门送来咖啡。 她还在电脑前做动画渲染,起身走向茶几那,有些疑惑地往没关上的门外看过去:“为什么这么吵?” “楼下影厅展区那有一批《灰镜》的粉丝来打卡,叶总请来了几位cv、动捕演员和他们做互动。” 姜苔不在意地抿了口咖啡,突然又抬头:“我记得《灰镜》男主角的cv老师是苏鹤誉?” 宋助犹豫地点头:“是的,怎么了?” 她笑眯眯地站起来:“我去看看。” 少女时代玩过的乙女游戏早就被抛至角落,而作为官配cv的苏鹤誉也早已不再担任乙游男主的配音工作。17岁的姜苔大概从没想过,当初追去见面会的cv,会在几年后出现在自己公司的项目里。 《灰镜》这部动漫题材是悬疑科幻,吸引的观众也都是年轻群体。姜苔下楼去到展厅时,看见的几乎全是大学生。 主持人在cue流程,她站在一旁看。 《灰镜》制作团队的员工看见她过来,松弛全无,都开始正襟危坐着。 苏鹤誉在她印象中还是很帅,其实长相不算极其出色,但年龄阅历给他一种从容不迫感,拿着麦一说话更是绝杀。 他那嗓子在录播室里值不少钱。 一群女粉都在他说话之后疯狂尖叫,苏鹤誉不紧不慢地微笑,给她们发自己的签名周边。 “那个女生?对,是你。” 在姜苔看了几分钟后,蓦地被他喊住。 苏鹤誉没注意到她手上没有入场的粉丝手环,只是友好地递出一张周边签名:“看你一直躲在人群后面,是害羞吗?” 姜苔有些错愕,继而憋着笑接过来:“怎么会。” “苏老师,这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有员工在这时小声提醒道。 苏鹤誉愣住,不确定地侧头看着她:“我只见过你们念榆的叶总,这位是?” “我姓姜。”姜苔倒不介意被他当成粉丝,事实上她也正想提一嘴,“几年前我也参加过您的见面会,是在深州的那场。” 苏鹤誉对她没印象,她也不想多提自己当时是以同人画博主的身份受邀。毕竟她的那个微博还在用,那是她最初的马甲。 她在那个账号的粉丝面前不是已有名气的漫画家belly,只是一个随心所欲画q漫的小博主。 姜苔打开一个话匣子,随后也有队伍里的几个女粉说:“我们也是!粉你好久了,苏老师,可以说那个名字吗?” 她们指的自然是当初他配音的那位乙游男主。 苏鹤誉看了眼身后经纪人在冲他摇头,抱歉地笑了笑,没说话。 姜苔打着圆场,也把话题给拉回来:“没关系,今天大家可以听苏老师念《灰镜》中章横的台词。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一群人热烈回应,主持人趁机开启下一个互动环节。 姜苔又退至一旁录视频。 拍完照,她从人潮里退出去。一出展厅,就看见宋助理面前站着的男人。 不知道沈凛站在这看了多久,他身高腿长,穿着休闲薄卫衣。后衣领因斜倚着墙的姿势微微折起,露出后颈处的几截青涩棘突,乍然看过去还以为是哪来的年轻模特。 姜苔手里还拿着一把被cv签了名字的叠扇,莫名地把手背到身后,但在那两秒间又觉得没必要,又大大方方地打开来晃了晃:“你怎么上来的?” 第151章 沈凛看了眼宋助理。 宋助理立刻战战兢兢地开口:“那个,沈先生不是您的——” 姜苔眼睛微微一眯,是兴师问罪的表情:“嗯?他有预约吗?” “……” 其实在公司其他人眼里,沈凛和她只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星舰壹号》导演编剧制作组是念榆团队,但后期技术制作是暴雪光业的人。 偏偏宋望是跟着两人接洽最多的旁观者,早就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寻常。 可是见她这么严肃发问,宋助立刻改口:“抱歉老板。” 沈凛往前一步,打消他的恐惧:“她逗你的。” 宋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苔笑了声,别有深意地睨了他身后男人一眼,往办公室走了。 沈凛大步跟过去,上电梯。 门关上那一刻,他牵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什么时候下班?” “我图还差半个小时画完。”姜苔拿扇子敲他手,不太乐意地问,“你过来干什么?” 沈凛不松手,把她那把扇子也一起抢过去:“接你。你还喜欢那个cv?” 她诧异:“你居然也记得他?那年我不是和你一起去的见面会啊。” “嗯,不是和我。”他低眸,嗓音温和,“但这次算是和我吗?” 姜苔没听明白这句话,无所谓地耸肩。电梯门打开,沈凛还牵住她的手没放开,她不解地看他:“这层有人。” 他走出来,温声问:“你要藏我多久?” “我没有要藏你啊。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让人误解私事是不是不太好?”姜苔忍俊不禁地偏头看他,“而且我以为你不在意。” “为什么?” “提醒你一下,我和段向霖的事在我爸那还算数。” 沈凛薄唇微抿,视线沉郁地落在她身上,忽而笑了笑:“没关系,今晚会说清楚的。” 进办公室里,关上门。 姜苔把百叶窗帘也拉上,这才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以说吗?”他手撑在她办公桌上,眉眼低垂,“你订婚是你的事,但我想跟姜叔说我在追你。” 她语塞,纠结道:“可是我们之间……你应该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怎么样吧?他可是把你当儿子。” “我更希望被他当女婿。”沈凛指腹蹭了蹭她脸颊,低声道,“姜叔让我来接你晚上回家吃饭,说有事要问你。” - 俩人一起回到城西那套大平墅。 这几个月来,姜苔回国后都把重心放在公司。回这边和姜霆联络感情的时刻少之又少,他时不时地倒是会打电话来嘘寒问暖。 车停在门口,姜苔有些心神不宁:“他不会发现了吧?” 沈凛撑着她靠椅后背,帮她解开安全带,垂眼望住她:“发现什么?” “就——” 才说一个字,就被他温凉唇瓣贴了一下。 姜苔懵住:“我——” 又被亲了一下。 她被气笑,手捂住他的嘴:“你干什么?” 沈凛亲她手心,热息让人作痒。又拉下她手腕,亲了亲她指尖:“不管发生什么,要说什么,等会儿都让我来解决。” “本来就该是你解决,我可不会帮你。”姜苔蜷蜷手指,小声咕哝完,下巴又气鼓鼓地仰起,“你只是插队成功,还没追到呢!不准随便亲我。” 他煞有介事地说“好”:“我下次会先问你。” “……” 她是这个意思吗? 进到屋里,餐厅的餐桌上饭菜已经摆齐。焦莱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们,笑得有些牵强:“回来了啊。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茶座地台那,姜霆脸色却不太好看:“苔苔,你先过来。” 沈凛侧头朝那道屏风那看,正要跟,却被厨房出来的焦莱拦住。 “你别掺合!”焦莱拉住他,声音很小,“她爸要训她呢。听说她那未婚夫来找过他爸,说不订婚了。好像是苔苔养野男人被抓着了……我就说上次听她说还谈着男朋友就不对劲,段家人哪能忍?” 沈凛平静道:“妈,她养的是我。” 焦莱惊愕地拍他胳膊:“胡说什么!不是告诉过你,把对她的心思断掉吗?” “断不了。” 他把手强硬地抽回来,往前走过去。 屏风后面的父女俩对坐着,气氛僵持不下。姜苔像是被冒犯到,一脸不耐烦地往椅背上靠。 姜霆一看他来了,像是在找这个家的同盟:“小凛你来的正好,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她不想订婚可以,但人小霖那边的话可不好听。” 沈凛神色如常:“怎么不好听?” 姜霆没好气儿:“说苔苔啊,她上次那个男朋友是不是还没分手?小霖说是她的错。弄这么难看,她也不去给人家道个歉。” “姜叔,他们早就分手了。如果段先生把订婚取消这事的责任全推给苔苔,那您先看看这个。” 沈凛点开手机里一个文档,把其中的照片递过去。 第152章 姜苔往前探了探身。 照片是几张夜店图,外围、陪酒女和段向霖的合照,姿势暧昧,看得出有多放浪形骸。每张图后都有时间,日期新鲜地固定在他们那次饭局见面的前后。 姜霆眯着老花眼瞧完,偃旗息鼓地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儿,他还倒打一耙了。苔苔你也真是的,刚怎么一声不吭?” 姜苔努努嘴,她又没留心过段向霖的私生活。 还没等他歇口气,沈凛又说道:“姜叔,想和您说另一件事。我在追姜苔。” 他这话说的太连贯,没给人停顿的机会。刚才还快步走过来想要阻止的焦莱捂住脑门,躲在屏风后没敢动。 姜苔眼睫轻颤了下。 她知道沈凛要说,但没料到是这么直接说。 姜霆果然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我在追苔苔。”沈凛语气平和,“鉴于我妈和您的关系,我想在追到她之前,先和您说一声。” 姜霆看向姜苔。 姜苔憋住想笑的表情,看向窗外。 “沈凛,你一向懂事,我不知道你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姜霆站起来,背着手叹口气,“你和苔苔商量好的吗?苔苔的主意?” 姜苔纳闷:“跟我有什么关系?” “知女莫若父。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喜欢你焦姨,就拉沈凛一块胡闹,你从小就这样——” 他责骂她一直以来都淘气不成调,从他那时有女伴开始,姜苔就没停下过使绊子来捣乱。 姜霆那时并非全然被蒙在鼓里,总有添油加醋来告状的。但他只是觉得女儿没了母亲,自然会对他的女友有排斥。 姜苔听着他的这些话只觉得好笑,几年前他要是如此指责,她无话可说。可现在完全不是她主动,这口锅居然还要扣她头上。 “不是您想的那样。”沈凛拉着起身就要走的姜苔,挡在她前面,“我喜欢苔苔很多年了。是她不愿意,她怕您为难。” 姜苔站在他身后,手腕被拉住。她额头轻轻磕在他瘦削宽阔的后背那,手指在那那一刻被他安抚地捏了捏。 姜霆和他隔着一张茶几站着,在对峙。 沈凛不避不让地继续说:“我知道您会生气,抱歉。” - 一顿晚饭还没吃就已经气饱。 沈凛和姜霆还在外面聊,焦莱也左右为难地不敢说话。 姜苔被赶回房间,她在这个家的房间没有之前那套别墅方便偷听,只能被动地趴在床上玩游戏转移注意力。 傍晚渐渐黑沉,窗外漆黑里只看见庭院的灯都亮起来。 终于,沈凛来敲门:“苔苔,出来吃饭。” 她早就饿得在房间剥了两个橙子,苦闷着脸打开门:“怎么样了?” “你先去吃晚饭。”他把她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捋顺,像是心情不错地说,“我在外面等你。” 这话什么意思还没等她问出口,就看见过道上收拾了两个行李箱,都来自对面房间。 姜苔不太确定:“你被他赶出去了?” 餐厅那的姜霆已经大声在喊:“姜苔!” 她被稀里糊涂推到餐厅那坐下来,桌边少了沈凛。姜苔坐下来,先发制人道:“你应该先给我道歉。” 姜霆本来就不爽快:“我给你道什么歉?” 她怒气冲冲:“你刚才说是我出的主意。” “好,是爸爸弄错了,冤枉了你。”姜霆示意她先吃饭,又像是不经意地提道,“沈凛头脑不清醒。” 有些话,他作为父亲不知道怎么指明。 倒是一旁焦莱出声:“苔苔啊,小凛是我儿子,我清楚他的。他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读书、工作,没时间和女孩接触,一时糊涂了……你不缺男孩子喜欢,别搭理他。” 姜苔摆明要膈应人:“我不。” “你——”姜霆见她软硬不吃,拍了拍桌,“你往哪挑不好?怎么偏要找沈凛。” 姜苔懒慢道:“你生气是因为觉得他配不上我,还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会让你们被别人议论?” 姜霆被她这么盯着,端起一旁的茶抿了口,泄气般摆摆手:“我是你爸爸,当然是以你的幸福为先。” 姜苔冷笑一声,完全不在意气氛多诡异,低头吃得挺香。 等不紧不慢地吃完,她要出门。临走前,她出声打破这个家的沉寂:“爹地,我和沈凛在不在一起都和你无关。你和我的保姆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姜霆面色变灰。 焦莱在一旁欲言又止。 姜苔一个也没放过:“焦姨您也少给沈凛施压。他就算被我玩、被我耍,那也是你们欠我的。他是我的补偿!” 这话听上去太任性,姜霆脸一阵红白:“你这么乱来,有没有想过你外婆舅舅那边怎么说?” 姜苔头也没回:“你都可以,沈凛为什么不行?” 一句话够杀人诛心。 事实上姜霆确实多虑,当年他娶霍槿瑜也是高娶,但并没受到家庭阻力。霍家从来没对他的存在有干涉,更没做过棒打鸳鸯这种迂腐行为。 第153章 因为霍家长辈都认为不管霍槿瑜的婚姻失败与否,至少她当下的决定和幸福是真实的,就算潦草收场也有娘家人兜底。 爱会流传到下一代。 他们对姜苔的态度也是如此。 那次姜苔从港城回来前,霍霆已经看出些她和沈凛之间的猫腻,也给出态度:除了生死不可控,其他都是小事,没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 沈凛还在大门外面的车上等她。 他和姜霆并没达成一致,能做的只有从这个家先搬出来。 姜苔上车前,把冰箱扫荡一遍,带着半肚子气:“从来没见过像我爸这么小气的人,居然把你赶出来,还不让你吃饭。” 沈凛坐在一旁,看她从手提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水果桶、两个面包和一包薯片。他翘起的唇角堪堪压直:“你知道我可以现在出去吃的吧?” 姜苔幽怨咬字:“你别不识好歹,我让你先垫垫!” “谢谢。”他清劲有力的手掌落在她背脊,给她顺了顺气,“姜叔对我有意见很正常,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姜苔正要反驳,才不会是因为父爱。 下一刻,沈凛那只手突然摸她平坦的小腹,荒谬地说:“就像如果你有孩子了,你也只会选择它而不是我。所以我不喜欢小孩。” “……” 第59章 不要讨厌我 那只大掌的手心温度熨贴着自己的肚子,姜苔不明所以地戳他手背。 “我这里没孩子,只有刚吃的晚饭。”说完,她恼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凛尾睫上扬,唇角轻扯了下,没说话,但笑得有点坏。 姜苔没注意他的微表情,又好奇:“你上哪弄来的段向霖照片?” 他往水果桶里叉了颗葡萄,反问:“这很难?是人就会在社交网络上留下痕迹。” 姜苔凶巴巴:“你学计算机就用来干这个的?” 沈凛淡定回视她,点开收件箱里的另一封邮件。 是几个小时前,段向霖那边发过来的偷拍照。拍了他们同出同进一栋公寓楼,甚至有早上在车边接吻的照片。 姜苔和段向霖没有订婚之实,但在财经新闻板块那,这场似是而非的“二代”联动无疑发挥了作用。 如果这些照片被散发,“黑马公司暴雪光业创始人私生活不检点”的八卦一定会被津津乐道地流传。 她蹙眉:“上次我回港城前和他说过取消婚约的事,他说会考虑的。” 段向霖考虑的结果是不同意,他有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亲哥,失去婚事就是失去姜家助力。俩家合作虽然不变,但他少了继承家业的优势。 他对姜苔无计可施,只能先对“插足者”施压,再去准岳父那转移责任。 不过段向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沈凛会顺水推舟地公开。 姜苔想明白后叹口气:“他把你当小三啊。” 沈凛面容平静:“原来我不是?” “我和他……”本来就算不上情侣关系。姜苔咬唇,话锋一转,“那你查他,也查得挺快的嘛。” “我很早就在关注他。” “多早?” “你还没回国前。”他定定注视着她,“我以为你真的要和他订婚,所以我得了解清楚这个人。” 某种程度上,沈凛和霍家的初衷都一样。做她的托底者而非插手者,让她一生都随心所欲。 他们保障姜苔的学业、创业自由,他则放任姜苔的感情自由。她恨他、讨厌他、爱上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能看见她,只要她开心。 姜苔不满意地鼓腮:“说的好听,我真结婚了看你怎么办。” 沈凛有恃无恐:“我是你哥,是你家里人,你结婚也要回家见到我。” “如果我就是要嫁给别人呢?”她抿住红唇,认真地开口,“我好好挑的话,能挑到很好的人的。” 他漆眸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嗓音有些嘶哑自嘲:“那你会有一个家庭健全的丈夫,一段幸福的婚姻。” 车还停在家门口,刚和长辈不愉快地摊完牌。本该要躲闪的两人聊着聊着,谁也没想着先离开这。 姜苔跪坐到中控台那,居高临下睨他:“那你呢?” 沈凛手掌扶着她后脑勺往下压,搂住她后腰,几乎是贴着她脖颈耳语:“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以哥哥的名义一直陪着你。”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可是听着他的话,居然差点打个寒噤。这个假设是姜苔提起,却觉得在他脑海里已经演变多次。 但她在这些话里又找到了一些永恒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失去沈凛。 这样想着,姜苔被哄好般笑了起来。她清丽脸颊上没有半点粉黛,饱满的嘴唇被半咬得湿漉漉,肤白乌眸,显得纯艳至极。 沈凛就这么望住她,突然问了句:“可以接吻吗?”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脸已经被动地压上去,放在她后颈的那只手没给她后仰的机会。 第154章 沈凛握住女孩的膝窝,侧头咬含住她柔软唇瓣,舌尖细致地舔开那道齿缝,葡萄汁水的甜味弥漫开。他下颌线也因这个吻更清晰凌厉,喉结在吞咽间上下滑动。 鼻息相亲,渐渐猛烈。 姜苔偏了偏额换气,手握成拳锤他肩膀:“你说过会先问我的……” 他眉棱稍抬,轻蹭她鼻尖:“问了,你没说要等你同意。” “……” 她气鼓鼓地又锤他一下。 沈凛握住她指尖:“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公寓?” 之前那套复式洋楼离公司有些远,更别提城西近郊的这套平墅。姜苔回国以来一直有家里司机接送,但还是觉得跟着姜霆、焦莱他们住一起麻烦。 见她摇头,沈凛循循善诱道:“我那里离你公司挺近,开车不到15分钟。” 他公寓虽然是老小区,但那一块本就在商业大厦中间。不管是去他公司还是去念榆,都方便。 “刚到你名下的车,你又不怎么开。”他勾住她手指,“不需要司机吗?” - 周四下午,沈凛让在旧洋楼的龙阿姨帮忙收拾了三个行李箱的衣服。 姜苔盘腿坐在床沿,手里端着一盘樱桃,挑剔道:“可是你这个房子很小!衣服整理完,还要摆我的画具,这间卧室就更小了。” 沈凛在收拾她防尘罩里的裙子,邀请:“我的卧室还很空。” “……” 她嘴巴里甜腻汁水迸溅,黑眸在瞪他。 沈凛跟随她羞恼的视线俯身,固定住她的脸颊,用唇轻轻地碾压了下她的嘴角。这个吻浅尝辄止,没再深入。 姜苔却被他身上冷淡的浅香勾得忍不住,拉住他衣角的下一秒,突然腾空:“干嘛?” 沈凛把她一整个抱了起来:“睡衣换一下,他们快到了。” 今天是暴雪核心团队放假前的一次聚餐。 下周有新品上线,内测后反馈不错。这段时间大家都为了产品上新很辛苦,才特地在放假之前短聚。 姜苔去开门时特意数了人数。 她眼熟的有周嘉隐和徐秘书,另外三个男生是从安清市就跟着沈凛的关键伙伴,负责编码、调试的研发,是团队骨干。 跟在最后的,是个陌生女孩。 这群人里,周嘉隐和姜苔算最熟悉的,给她热情介绍:“其他人你都见过,就不多说了。这是孟念真,沈凛导师的女儿,今年读大三。” 女生进门就直找厨房:“沈凛,我爸放我出来找你玩了!” 姜苔的招呼被忽略,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女生的司马昭之心。磨了磨牙,沈凛到底在外面有几个妹妹? 公司两位执行创始人在他们面前没有老板架子,只像团队聚餐般松弛。沈凛负责主厨,蒸着排骨、虾仁蒜蓉粉丝和红酒炖牛肉,另一只锅里传出煎牛排和柠檬鸡翅的香气。 徐秘书和几个男生也没闲着,帮着姜苔摆桌闲聊。 “那个,沈工说他调试屋内温度的智能遥控坏了。”其中一个男生腼腆地问,“东西在哪呢?我来修修。” 姜苔今天也才刚搬过来,在茶几底下找了找,一边调侃道:“他怎么还骗你过来干活啊。” 男生赶紧解释:“不是,那是我做的,顶多算售后服务。” 这几个男生是典型工科生,有两个还是母胎单身,在大美女面前都放不开。一旁的周嘉隐完全相反,见到姜苔就一口一个妹妹。 被厨房里的人赶出来的孟念真气馁地回到餐桌边,好奇地打量这间房子里的另一个住户——在喝冷饮的姜苔。 “嘉隐哥为什么喊你妹妹,你是沈凛的妹妹吗?”问完,她又自己肯定道,“是他家人吧?我看屋里只有你和他的东西在,以前我还以为沈凛是一个人住呢。” 周嘉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这,但他不是。虽然没问沈凛和这继妹怎么回事,但他多少能猜出点不寻常。 姜苔也只是笑。 小女生看不出门道,挪着坐垫挤到她身边,小声问:“姐姐,你哥哥现在有女朋友吗?” “你想追他?” “嗯!你帮我追他的话,我给你送礼物吧。”孟念真大方道,“你工作了吗?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进我爸爸的公司,工资很高的。” “你这么有钱?” 女生骄傲道:“当然啦,我爸可是沈凛的恩师!” 姜苔摇头:“可是我哥的追求者有很多,光有钱不够哦。” “我知道啊。”孟念真惆怅道,“以前他上大学的时候,嘉隐哥还说过有年轻漂亮的富婆想包养沈凛呢。” 姜苔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看了眼厨房的那道背影,嘀咕:“看来男人只要长得好看点,捷径还真多。” 周嘉隐刚从冰箱里拿完啤酒,转身就听到这话,赶紧撇清:“哎小祖宗,你别老说这些。” 孟念真也察觉失言,疯狂摆手:“沈凛没有!你哥哥他没走过这种捷径的。” 第155章 刚说完,沈凛端着菜出来了。 他穿白衬衫黑裤,身高颀长凌厉。袖子挽至青筋毕显的小臂,年轻英俊的五官被水蒸气蒙上白雾薄纱,锐利眼角都由此显得温润平和。 几个男生打趣道:“第一次见沈工在家做饭,大厨水平。”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孟念真不吝啬夸赞:“沈凛你真厉害!我回去就跟我爸爸说,你还会做饭,一看就很适合做他女婿!” 沈凛置若罔闻地开了两瓶啤酒,泡沫顺着骨节分明的长指往外蔓。酒瓶就放在她身边,他给出回应:“再讲这些就回去。” “……” 其他人好像对这个小女生的死缠烂打早就见怪不怪,对沈凛的冷淡也不意外。 但这话太不留情面,姜苔都愣了下。 她没见过沈凛把不耐烦摆在脸上,可是仔细想想,他读书时就对示好的异性都一视同仁,淡漠且不关心,在源头就杜绝可能性。 餐桌是日式居酒屋的长木桌,大家都坐在独立地垫上吃饭谈笑,只有孟念真闷闷不乐地喝酒。 姜苔和她碰了下杯,随口道:“做他女朋友有什么好?你给他钱,他都会给我花。” 孟念真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放下酒杯:“姐姐,你得自己努力。” 姜苔还没继续说,沈凛突然拉近她坐着的毛绒地垫。他越过她,对着她身边的孟念真陈述:“她是我妹妹,也是我女朋友。” 一瞬间,整张桌子都安静下来。 姜苔拧他胳膊:“什么女朋友?” 他顺从改口:“我纠正,是我在追的女孩。” 孟念真转头扒拉旁边人:“嘉隐哥,我喝多还是他喝多?” 沈凛不打算再和外人多说,姜苔连忙补上:“别误会啊,我和他不是亲兄妹,是重组家庭。” 几个成年人见怪不怪。 反正以后常见到,现在说清也好。 只剩孟念真还怨念地望着他们,酒劲上头:“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沈凛反应冷漠:“她单身,我也单身,没什么不可以。” 孟念真戳痛点:“你们爸妈不介意吗?!” 沈凛难得多说一句:“和你无关。” 姜苔捧脸看热闹。 头转完左边,又转向右边。 “可是这个姐姐刚才都没承认是你女朋友,说明她不喜欢你。”孟念真碎碎念,“我得不到我喜欢的人,你也别想得到。” “……” 夹在他俩中间的姜苔听到这,发现沈凛单方面停战了。她打趣地戳戳他手臂:“你怎么不说了?” 沈凛握住她细长指尖,擦掉她脸颊上的酒沫:“你好好吃饭。” 席间吃到天黑,他们几个男生就放飞自我。平时都是程序员,也就沈凛要应酬,酒量更好一点。 “我上次听那个谁说,你叫belly?沈凛手臂上有个纹身你知道吗?”周嘉隐醉醺醺地掀朋友的底,“我说他怎么经常看那漫画……原来不是真喜欢belly,是因为你叫belly啊。” 姜苔抓住重点:“你听谁说?” “方——”他倏地站起来,“等会儿,我去趟厕所。” “……” 吃到最后,大家举杯:“下周新品发布,祝暴雪光业再创新高!” 徐助理和另一个男生还算清醒。 沈凛叫好车进小区楼下等,和他们把人一个个挪下去。 醉得一塌糊涂的孟念真抱着姜苔不松手:“姐姐,你和你哥哥真没血缘关系吗?” 姜苔被逗笑:“没有。” - 室内重返安静,餐桌上倒是一片狼藉。 沈凛简单收拾了下残局,她抱着手臂靠着墙侧在那看,懒懒打哈欠:“明天叫家政来弄吧,剩菜太多了。” “好。”他点头,“洗澡吗?我去给你放水。” 这个家只有一个浴缸,她回房间拿浴袍:“嗯。” 不是第一次和沈凛同居,姜苔本以为能很快适应。但当她躺在浴缸里泡着揉搓浴盐,听着一门之隔的淋浴声时,神色难免有些微妙。 那道磨砂的玻璃门虽然看不清人,但隐隐绰绰看得清轮廓。 姜苔若有所思地撑着缸壁:“沈凛。” 水声停止。 他没说话,但她知道他在听:“你是不是不开心?” “滋拉”一声,俩人之间的那扇玻璃被拉开。沈凛下半身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白色浴巾,走向她。 浴缸里的水不再透明,被深蓝和紫红色的浴盐搅混。但姜苔还是扭捏地往前挡住自己:“你怎么突然过来?” 他湿发往上捋,半蹲在她面前:“为什么问我不开心?” 她老实道:“那个小女生说我不喜欢你之后,你就一直很安静。” 冷色调的灯光下,沈凛眉宇高挺冷厉,低垂着黑睫不再接话。 “其实你很介意吧,但我没说过喜欢你吗?我喜欢你。”姜苔确认果然是因为这,皱皱鼻尖,“又不是故意让你偷偷摸摸和我在一起,每次都是……都是你自己愿意的。” 第156章 她犹豫了会儿,觉得自己也有不对,小小声:“好吧,我答应做你女朋友,本来就是想让你追我久一点,我以为你知道我在开玩笑。” 沈凛温热的手掌握住她裸.露的薄肩,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忍耐的喉结轻微挪动,呼吸拂在她颈窝。 他腹肌也因此隐忍地起伏了下,骨感的线条隐没在浴巾下。 姜苔被热气熏得头晕目眩,拉住他要离开的手腕:“你——买了没?” 沈凛低眼,嗓音暗哑又无辜:“买什么?” “……” 她难为情,觉得他无聊死板。正要松开手时,蓦地被他从水里抱起来。 沈凛扯过边上的干净浴巾,囫囵裹住她光滑身体。水珠被沥干,他力道大到她都没来得及挣扎,双腿迷迷糊糊地勾住他精瘦有力的后腰。 脑袋一低,就被他吻住红唇。 “苔苔。”他贴身掐住她的腰,往卧室走,气息沉重,“我没有不开心。” 她搂紧他后颈,没听清:“什么?” 沈凛扯了扯唇角,清冷沉静的脸被欲念攀附。在唇舌交缠后。埋头下去,含住仰起的娇躯。 他没有不开心,他知道她会心软而已。 只是姜苔也无暇算计,她被放到他床上。肤白发黑的视觉效果和身下那张灰色的被子形成鲜明对比,几点艳丽的红到美到无可比拟。 沈凛握住她膝盖,低头从她脚踝处逐步递进。 俩人粗沉的呼吸声在上下交错,姜苔浑身酸胀,就算是布娃娃也会在这面面俱到的啄吻里融化变形。她手腕被牢牢扣住,耳畔是他掠夺进食的声音,只感觉身上有只强悍的兽。 房间里撕包装袋的杂音很大,她似愉悦似恐慌地喊他:“沈凛!” “我在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抵上来比了一下她小腹,声线压抑又克制,“会到这吗?” 姜苔指尖乏力,颤着去捂他那张肆无忌惮的嘴。膝盖不自觉并拢,又在下一瞬间无济于事地被掰开。 沈凛轻咬住她的手指,额头和她汗湿的乌发相碰,嗓子哑得彻底:“苔苔,你是不是骗了我?” 她呼吸急促,指甲刻进他肩身:“什、什么?” 这感觉就算是梦里也从未有过。他搂紧她娇软腰身,像要把人融进骨髓,含她下唇含得发烫:“你说我那晚,两次。” 姜苔在这个时候哪有闲心再狡辩,呜咽着转移话题。贴在他耳边说麻掉了,质问他为什么不小一点。 被单被浸得潮滑,她自己都惊讶会叫成这样,那些声音好陌生。一个晚上格外漫长,她哭得精力为零:“好了吗……你太坏了,我讨厌你!” “对不起。”沈凛深陷沼泽,吻她面颊,“我只有一点点坏,不要讨厌我。” 她在哭,他不停。 一边道歉一边搞她,一身劲全用在她身上。 骗子,姜苔再也不想相信沈凛嘴里的“对不起”。 第60章 缝在自己体内 一整晚被翻来覆去,任谁也不可能睡好。 姜苔下午才睁眼,她□□地裹在被子里,底下被单被换成了柔软亲肤的真丝,隐约记得是因为昨晚沈凛看见她白嫩肩骨被磨红。 不该在他床上做。 他的被子没有他放在她房间里的被子软。 腰酸腿痛,身旁却空落落。姜苔揉揉眼,埋头钻进被子里躲避窗帘外的日光。 沈凛昨晚实在太过分,得理不饶人。变着法儿问她几年前的事,她想起自己被“屈打成招”还是气愤。 他那晚本来就弄了两次! 一次弄她脚上,一次弄在她手里……怎么不算做了? 骗他怎么了,谁让他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她出国之前要是不骗他,说不定他早就忘记这一晚! 被子拱起一小团,是她在跪趴着。下一秒有重物虚虚地压上来,把她拢进怀里。罪魁祸首重返犯罪现场,蚕食他留在她身上的证据。 姜苔被剥出来,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目光。她瞪他:“沈凛!” 没关住的房门外有艇仔粥香气,他身上味道倒清洌干净,穿着白t宽松运动裤,乌黑额发有些遮眼。 他吻她光裸后背和肩窝,边亲边应:“嗯。” “你……是到了发.情期吗?”姜苔被这种暧昧触感激得背脊紧绷,皱眉要逃开,却被他一条腿压住。 沈凛单手撑在她脸侧,手掌半强迫式地握住她的脑袋,修长指尖摩挲着她光洁额头。漆眸低垂,含住她的唇和她接吻。 姜苔动弹不得,只有手还能反抗。但她昨晚已经挠他后背太多次,再继续恐怕又要让他破皮留痕。 等偏头休息,她抿住唇瓣,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这样。” 他温凉薄唇贴在她颈侧:“什么?” “你一直在亲我,嘴巴就没离开过我!”她试图推开他,说下去都难为情,“而且你说把骗你的那两次变成真的,就可以了……” 可两次根本不够,昨晚他进浴室里给她洗头发时还要为所欲为。 沈凛沉默,要开口又被截断。 “不准再说对不起!都说了,道歉讲太多次就像废话。”姜苔鼓着脸颊,不满地咬他手指,“你变得好快,我不习惯。” 第157章 他话语轻柔,指尖不紧不慢地拨弄她舌尖:“哪里变了?” 潮湿的食指拿出来,沿着她纤细腰线往下游弋。沈凛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又吻住她。他粗砺指关节屈起,让她渐入佳境。 “苔苔,你得习惯我。” 她无力回咬的舌头又被抵回来,被迫吞咽他口水。烘热感随着他的闯入扩散,眼睫毛颤着扫过他高挺凌厉的鼻骨。 “多做几次,彻底适应我。” 姜苔紧闭的眼皮都被撞得抖了下,搂住他后颈的手也不自觉用力,意乱情迷到忘记要说什么:“现在是白天……” “嗯,是白天。”沈凛无动于衷地低头含住纯白之上的鲜艳,手掌抬高那道清薄腰身。在她身体里越往前,声线越哑,“我没变,这就是我。” 他一直是这样。 给过她看别人的自由,但她说了喜欢他,那她就要对他负责。 毕竟这么多年来,沈凛的欲望只有她。做她同仇敌忾的玩伴,做她貌合神离的继兄,费尽心思成为她的恋人。 要耐心等待,要克制自己廉价的爱。 直到她心甘情愿停在他身边。 “洋楼杂物间的窗外能看见你房间的灯。”冷白瘦削的指骨扣住她大腿,沈凛痴迷地嗅她脸颊,“知道吗?” 观察她几点入睡,雷雨天会不会下楼喝水,闻她身上每一寸陌生气味,极力忍受她把视线都给别人。 只是忍耐太久时,他也会有想要暴露真面目的时刻。在水汽弥漫的洗手间,在辗转反侧的冬雨夜…… 既然死亡和爱欲共存,那为什么不可以剖开腑脏和骨骼,把她缝在自己体内。 “我是你的,你也应该是我的。” - 暴雪光业在新品上线前有了短暂假期,间接影响的是——老板的女朋友。 姜苔这两天反常得没再出过门。 她和沈凛性格截然不同。他在家看一部三小时的黑白电影就能获得能量,而她必须和小姐妹出去聚餐逛街才算呼吸新鲜氧气。 但沈凛的索取令她负荷超载,没了闲逛力气。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了日常。即使是贴身保姆也做不到如此,在家被长辈看见都会说她离谱的程度。 姜苔是睡在丝绒毯子里的波斯猫,有人不劳而获她的美丽,有人细心供育和提供昂贵养料。 周二下午,沈凛终于要前往产业园出席新品线下发布会。 姜苔在他衣柜里挑出一套西装和配色领带,顺手将平板上的最终图丢给他:“画完了。” 他看着那上面的“暴雪光业”图标:“画给我的?” “你们那天不是说要重新设计logo,找不到合适画师吗?”姜苔靠着门,“我可以改三次,再多加的次数就要收钱了。” 她动漫数媒出身,立体图标绘制得完美。但公司logo代表品牌形象,要结合背景文化和产品特点,甲方想修改也是正当请求。 沈凛收好:“我等会儿把你卡号发给徐秘书。” “我免费做的。” “不能免费,家属折扣也不值得你花几天的时间。” 他换好衣服,又问她今天安排。 她懒洋洋的骨头都快酥掉:“回洋楼拿几盒颜料,问问好好今天要不要加班,陪唐泛雨去挑婚纱。” 姜苔在全身镜前挑选高跟鞋,说完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 陪好友量尺寸试婚纱是件体力活。 听到还有几位私人设计师的婚服还在空运途中时,姜苔躺在沙发上焉巴开口:“应桐的要求吧?” “他说人生婚礼就一次,你知道他这人,很夸张。”唐泛雨作为准新娘被折腾得够呛,换完一套拍照片发过去,“你怎么回事?” “嗯?” “你这几天是被哪个男妖精吸干了啊。”唐泛雨扒下她的丝巾,一看她脖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沈凛?” 姜苔迟钝点头,吞吞吐吐:“他,哎。” 唐泛雨第一次见她这样,笑:“说啊。” “他这种是正常的吗?”姜苔凑到她耳边,说着女生们在两性关系里会谈到的话题。 “刚碰女人,正常。”唐泛雨坏心眼地扒她胸口看,“是他的话也不意外,他对你就是挺那什么的。我记得好几年前,你们来我老家旅游那天晚上,我看他抱你的样子就感觉他……不过你们那会儿没人看得出来。” 姐妹俩边吃着下午茶边聊私密话。 唐泛雨恋爱长跑多年,有大谈特谈的经验。姜苔一会儿咧嘴笑,一会儿又捂着通红的脸,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 两个小时后,暴雪光业新产品的线上直播正式开始。黑色大屏点亮,显示:【新科技时代,我们能为视障人士带来什么。】 紧接着主持人和三位ai导盲系统的工程师上台,沈凛在最前面。 科技发布会都大同小异,这次产品主要有导盲杖三代和自带外语翻译的导盲眼镜,并且将推出与ai医疗合作的创新蓝图。 到提问环节,有人犀利问道:“沈工,暴雪这次推出的ai手表据说还能用来定位导盲犬位置。但你们的导盲眼镜是否抹杀了导盲犬存在的意义?还有,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设置一款挂在脖子上的手表款式?” 第158章 “可以先看看我司前段时间在店里的一段视频。” 视频是线下专售店在两天前的监控,被调试过画面清晰度。 新品发出线□□验当天,有位盲人被带来店里体验产品。但同时,她身边也有一位在帮忙做着手语翻译的路人。 “我想问出这个问题的,可能将盲人美化到只限视力障碍。”沈凛拿起话筒发言,看向底下观众,“但部分盲人不仅仅只是盲人,也有伴随耳聋、口障的残障人士。” “我司线下电子产品的专营店中,也有服役的工作犬为盲人服务。科技无法取代导盲犬,只能协助,导盲犬永远有它们的存在价值。” “暴雪光业的主旨从来没改变过:科技的发展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这次发布会受邀的还有亚残会官方宣传片主角,各大周刊也争先采访报道。 姜苔在车上粗略看了几眼,又往下扫了扫评价。 沈凛这间公司光靠助残产品根本支撑不起庞大地基,也无法吸引源源不断的注资。 但做导盲系统必然精通定位仪,这次发布会提到正在接触的ai医疗合作也是往外拓展的第二产业,看来暴雪光业的野心比她想象得要大许多。 她自己公司的事不用天天自己出面已经很轻松,更无心操心他的事业,瞥了几眼便关掉视频。 邮箱里的编辑部在此时给她小号发来消息,是之前在微博上连载的漫画完成审稿并拿到版号。不出意外,年底之前能预售上市。 微博账号上连载的漫画和【belly】这个ip下孵化的漫画风格迥异。 她不用担心会掉马甲,毕竟擅长星际战斗的belly不可能去画两只可爱小猫的甜蜜日常。原型当然是养过的两只“乌龙”。 姜苔本来没想赚这本漫画的钱。但随手画的故事线热度太高,这几年来一直被出版社编辑商约,每次连载也有粉丝想要买到实体漫画。 她算了算时间:【我想问问年底之前的上市具体是几月?】 编辑很快回复:【老师,最早应该也在12月初了。】 姜苔又问:【11月份可以先拿到一本成品吗?有朋友过生日,想把这本漫画当成礼物。】 编辑:【可以,我和印刷厂那边先联系印一本。】 目的达到,姜苔心满意足地点开微信,戳了戳某个小猫头像。 - 车就停在马路边。 傍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反射出橙红色的霓虹路灯。姜苔捧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那栋大厦陆陆续续有白领们挎着包走出来。 眼珠在盯着一道高峭身影时,微微亮了些。 几个小时下来,沈凛身上那套西装有了皱痕。他扯松领带,西装袖口挽至健瘦小臂,嘴上咬着根燃到一半的烟,吞吐烟雾时的喉结在滚动。 两条长腿边往前走,边听程序部的员工讲话。 员工离开后,他突然走到一旁垃圾桶边捻灭烟蒂。神色自若地剥开一颗硬糖,不紧不慢地咬碎,又仰头喝完手上那瓶还剩三分之一的矿泉水, 距离太近,姜苔盯着他黑利的短发,线条明晰的五官轮廓,甚至能听到他捏扁矿泉水瓶的杂音。 这一切都在一分钟内全部完成。 然后,沈凛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在哪。 姜苔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憋住想笑的表情,假装没看见他:“在公交站前面一点点。” 第61章 小猫掉毛 葳蕤行道树藏住大半车身,姜苔把车往后退了几米,按响车笛,看着沈凛朝她这走过来。 他抽烟和掩盖烟味的动作都很熟练。但认识这么多年,她见沈凛抽烟不超过三次,他几乎不在她面前抽。 以前装得像个三好学生,结果高考考出一门0分。对她看本小黄.漫都严肃批评,但在床上的样子可一点也不清心寡欲。 姜苔懒洋洋地眯眼打量他。 这家伙,她这些年到底对他忽视了多少。 车门被拉开,她正要下车:“你来开——” 沈凛握住她腰身,勾颈探进来吻住她的唇。他的掌根就贴在她腰臀处,嘴里是清凉的糖果气息,舔舐时还能尝到甜意。 从有过负距离的亲密开始,他对她肌肤接触的需求越来越高。 姜苔鬼迷心窍地咬他舌尖,手指揪住男人的西装前襟:“你!” “我?”他给她说话的空隙。 姜苔细细喘气,鼻尖蹭了蹭他:“你打招呼的方式好特别,能不能先上车?你开。” 沈凛和她换位置:“怎么突然来接我?” “你不想我来接你吗? “想。”他顿了下,“我不问了。” 免得下次她不来。 姜苔被逗笑,在导航上输入超市地址:“今天很闲,没什么事儿就来接你下班啦。” “要买什么?” “晚饭食材,厨房纸好像也用完了,浴室买个防滑垫。还有……”她叠着手指,眼珠子倏地一转,“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在洛杉矶那几年可都是自己打理家的。” 毕竟她恋旧,和新阿姨要磨合很久。 实在不行也只能自己动手。 沈凛诧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心疼。她在他眼里永远是娇娇公主、是要照顾的妹妹,头发丝都值得被认真惜护。 第159章 他修长指节扣住她手腕:“你长大了。” 明明他也只比她大一岁。 姜苔腹诽。 柔润薄唇黏黏糊糊地贴过来,为什么又要亲她……姜苔挣脱不开,迎合几秒后,问道:“沈凛,你抽烟了吗?” 他停顿:“有味道?” “嗯,你亲了我很久。” 其实不是亲眼所见,她平时都注意不到。 但沈凛果然放开她,思忖中轻皱眉:“以后不抽了。” 姜苔狡黠弯唇,勾勾他尾指:“沈凛,你真的很好骗,我说什么都信。” 他回过头:“我不好骗。” 他只是知道她不爱烟味,所以这段时间有意识地在戒烟。 沈凛抽得并不频繁,但确实是在十三、四岁就被人递过烟,进入社会早,会在三教九流里被影响。后来实习、工作又常熬夜,靠香烟咖啡提神。 姜苔听他正儿八经的解释,笑得更开心:“我说不行,你就不做吗?” 他垂眸,耐心地问:“还有什么要求?” “嗯……我看见你续费健身房的会员卡了。”她支着下巴,咕哝,“你少练点,体力太好了。而且变壮怎么办?我觉得你这样刚好,最多再增一点点。” 沈凛失笑:“好。” 他平时不爱笑,此刻凛冽五官温温柔柔的,棱角都仿佛被软化。 姜苔光看着就被他诱惑,也跟着咧开嘴:“还有,我知道你公司这几天很忙,但是可以一周抽两天提前下班吗?我想约会。” 沈凛:“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提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姜苔撅嘴:“你给我打!你想约会就自己来找我,会不会谈恋爱啊?” 沈凛难得沉默,一直以来在他们之间,他都处于被动状态。姜苔想怎么样,就可以对他怎么样,可是反过来不行。 “抱歉,没谈过。”他侧头看她,是好学的眼神,“你教我。” 姜苔一愣,随即脸有些烫,又想笑:“哦。” 好吧。 这些天,她也在摸索他们关系转变为恋人后的生活。 其实家常便饭到和平时没差,只是他多了探索她身体的新习惯。 沈凛对她的迷恋渴望在旁人眼里看上去或许都不太正常。可因为那个人是他,这些不正常又显得很平常。 从超市买了两大袋东西。 一袋是家用品和食材,一袋是姜苔的零食。 快到小区地下车库时,姜苔才想起:“忘记回家拿颜料了。” “今晚要用?” “今晚,或者明天要用吧。”她把嘴里果冻咽下去,看着他,“在阁楼左边的架子上第二层。” 沈凛把车往前开了些:“你先上去。” 她点头,要去提后座的两个大购物袋。被沈凛拦住:“你又不会做饭,我很快就回来。” “我怕你等会儿提不了这么多。”姜苔轻哼一声,抢过装零食的那包袋子下车,“你要是找不到就打电话问我。” “知道。” 老小区的门禁几乎没用,保安从来不看进来的是人是鬼。一直走到他们住的那栋楼下,姜苔才从挎包里拿出门禁卡。 只是她还没进去,就注意到了在大门那紧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 姜苔下意识看过去,对上对方浑浊的眼。 那男人穿着打扮很普通,个高,但因站姿佝偻着,显得背驼。因为没门禁进不去,似乎还淋了一场雨,一身狼狈中还伴随着浓郁的汗臭味。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哪里眼熟时,男人已经往她身后扫了好几眼,声音厚重粗糙:“沈凛呢?” 姜苔步伐停在原地。 她知道这人是谁了:沈东石。 “沈凛在哪?”沈东石挤出笑脸,语气中有些试探,“你是他女朋友吧,我是他家里人。” 姜苔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女朋友?” “我前两天总看到你们同进同出的——你别把我当坏人啊。我真是小凛家里人,不信你喊他过来。” 姜苔往后退开一步:“你是他爸?” 沈东石见她这表情,猜到她清楚他们家里的事。笑容也收敛些,搓了搓手掌:“是,我知道小凛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我是来和他叙叙旧的。” “你要多少?” “啊?” “别废话,沈凛现在不在。”姜苔捏紧手里的包,“你要钱就直说,不说我喊保安了。” 沈东石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脸看似和善道:“看来小凛找了一个好老婆,会心疼人。” 姜苔作势要走,又立刻被他喊住。 “小姑娘,我知道沈凛出息了,当老板了。”沈东石拉住她的购物袋,“我前些年出狱后就好好做人了,也有新家,还有个小儿子。没想拖累他的意思。” 姜苔扯开袋子,不耐道:“你这种人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拖累,给你多少能让你闭嘴离开?” “我去年……输了点钱。实在没办法了,你让他给我转100万,我肯定不会再来找他!” “我要怎么相信你输了这么多钱?” 身后有人经过,沈东石眼里闪过阴鸷,压低嗓音:“这有什么不信的?你让他打钱就可以了,我知道他公司在哪!今晚来这,是给他面子。” 第160章 姜苔默然片刻,语气放软道:“我先给你转20万借急,剩下的分几天再转,一下提这么多也要和银行经理打声招呼的。” “就这点钱要几天打完?你可别想蒙我。” “这周内。”她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递过去,“卡号发给我。” 沈东石迟疑地看着她。 姜苔捏了捏酸麻的手,放下那包零食袋子:“沈凛的银行卡在我这。我可以给你打钱,但我也有条件,你永远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沈东石笑得讪讪:“成交。” - 进大楼电梯,姜苔握住发烫的手机。 刚才存下的号码又发来消息:【姜小姐,等钱全到账,我一定不会再找他,你也要说话算话。】 她轻扯唇角,把卡号和号码一起截屏。刚打完字把事情交代好,沈凛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苔先开了门。 进到屋里,她才接电话,若无其事地看过去:“找到了吗?” “这两盒?” 镜头对准了两盒色彩。 她点头,喊他:“沈凛,陪我去港城待几天吧。” “怎么了?” “我小舅后天好像要过生日。”姜苔努努嘴,“反正发布会不是结束了吗?之后几天,线上对接工作应该……” 话还没说完,沈凛就接道:“好。” 没想到这么容易,她瞪大眼:“嗯?可以的吗?” 他注视着屏幕镜头:“可以,我现在回来给你做饭。” - 把沈凛拐来港城的第三天,他没见到日理万机的霍宴。心虚的姜苔结结巴巴地打算编一堆借口,但都没用得上。 好在她刷朋友圈发现方好好也来了这玩,当即把她约出来一块吃饭。 “你说好好为什么刚才一直不接我电话?”从车水马龙的佐敦站一路往前走,姜苔仿佛化身福尔摩斯,“你有没有听见她那边有男人的声音?明明她住酒店啊。” 沈凛牵着她,低头沉思。 姜苔嚼着糖果,戳戳他:“你说呢?” “也许是她男朋友。” “她哪有男朋友,她之前倒是有个——难道又厮混在一起了?”姜苔说到这,觉得这是闺蜜间的秘密,不能和他聊,“算了,别让我给抓到!” 沈凛欲言又止,拉住她莽撞往前走的脚步:“红灯。” 红绿灯响声悠长,港岛的风热热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带着强烈的海的气息。午后楼隙间疏落的日光打在斑马线上。 这座城市占领姜苔的大半人生,她突然想起沈凛每次来港城都是陪她。她在这谈过不止一段恋爱,兜兜转转回过头,陪在自己身边的还是沈凛。 挺好的,只能是沈凛。 她低眸看着两道高低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拿出手机拍下。耳尖蓦地被碰了碰,仰头朝右边看。 沈凛挡着日光,眉目立挺,英隽脸庞看不太清。只听见他勾颈低下来的声音,喉结轻滑:“在发什么呆?” 姜苔抱住他窄瘦腰身,笑眸亮晶晶,突然说道:“沈凛,我会保护你的,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他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但不耽误心口像被她挠了挠,连带着骨缝都发痒。 绿灯亮起,提示声急促地催着行人往前走。 沈凛却拉住她往路口阶梯的另一侧。 满是涂鸦的墙角僻静,他抬高她的脸,在她迷茫目光中吻下来。姜苔顺从张开嘴,舌尖上的那颗糖被他咬走。 湿热空气浸进来,唇齿软又甜地贴合。 她不反抗,手抱紧些作出回应。沈凛吻得更用力,把她整个搂紧在怀里。到她喘不过气,才离开她的唇。 又固定住她脸颊,从眼尾那往下亲,一下又一下,酥麻感让她腿更软。 “好累,你太高了。”姜苔躲他,眼睫颤颤地眨,耳根全红地埋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激动。” 沈凛抬手给她揉脖子,似乎在笑:“要不要补口红?” 她咬唇:“你以后不准在我化了全妆之后亲我!” 方好好已经在座位上多等十分钟,好在姜苔挑选的不是会催人吃快点的路边排挡,而是一家装潢雅致的安静餐厅,装修很像上世纪的老酒館。 他们到时,桌上已经上了一部分餐点和茶饮。 “拜托你们俩!磨磨蹭蹭的。”方好好大吐苦水,“苔苔,你约我吃饭还迟到?” 姜苔认错:“sorry啦。怪他,所以这顿饭他买单!” 沈凛点头,把菜单递过去。 “我可不客气,再多加一份笋尖鲜虾饺、香芒糯米卷、燕窝和蟹钳set。”服务员一走,方好好就开启审判会,“你俩来这干什么,都不上班的?” 沈凛:“我们在谈恋爱。” 方好好一噎:“我看出来了,来约会啊?” 姜苔抿茶:“嗯。” “你俩这热恋期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方好好摸着下巴,“不忙吗?我刚还看见你公司上热搜。” 姜苔转头:“怎么了?” 暴雪光业新品发售的第二天,线下出现矛盾。因为拒绝卖给没出示残疾证的人,被爆出来,引来一堆恶评。 第161章 沈凛稠密黑睫低垂,并不在意:“他们会管的。” 那则新闻报道的是事实,但暴雪光业的员工也只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并非不出示残疾证就不能买导盲产品,而是不出示残疾证就没折扣。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残疾证,是因为因犯罪导致的残疾人办不了这个证,比如打架斗殴,□□火拼等。这类残障人士同样不能购买残疾人享有折扣的机票、车票。 从法律人情上看,暴雪都没问题,当然不用担心。 他们在探讨这起事件,姜苔则点开了静音的手机,沈东石的消息从昨天一直发到十分钟前还没停止。 【已经两天了,剩下50万还没打过来。】 【你不会想用50万就打发我吧?】 【沈凛现在好歹也开了家公司,他的名声就值这么点?】 【再给你最后一天期限。】 姜苔没有继续看下去那些气急败坏的要挟话术,她站起来,神色如常:“我去趟洗手间。” 俩人看她走后,停止交谈。 方好好立刻逼问:“你是不是把我和周嘉隐那人渣的事告诉她了?” “我以为你们早就结束了。”沈凛靠在椅背上,摇头,“如果她问我。” “不准说!”方好好威胁道,“我以前可没少把她在洛杉矶的事情告诉你,你不能忘恩负义。” …… “——他的勒索行为已经构成敲诈勒索罪,您这边暂时不用再给他打钱了,他那些钱还债之后也吐不出来。” 电话那边,是私人雇佣律师的建议。 姜苔背对着洗手台,蹙眉:“万一我现在不打钱稳住他,他找媒体曝光自己怎么办?” “这个您不用太担心,据我所查他还有债务在,不会这么快就想玉石俱焚。我今天之内会完成证据提交,先立案把他控制住。” 通话结束,姜苔洗把手走出来。 餐桌前,沈凛和方好好还在闲聊。她加入进去,吃了口虾饺:“话说好好,今天是休假吗?你不忙?” 方好好随口:“我跟我们手术室团队过来学习,昨天刚结束。” 姜苔疑惑:“昨天结束,你今天怎么还在这?” “我、我酒店不小心订多了一晚嘛……”方好好没法看着她撒谎,立刻找援兵。 沈凛收到求救暗号,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了,一直不知道你是哪个科的医生。” 姜苔急忙喊停:“不要聊这个!!” 方好好响亮回答:“肛肠科的!” 姜苔闷闷不乐转过脸,额头磕在他肩膀那,生无可恋:“你干嘛问她啊,这顿饭都被你毁了。” 方好好在职业上有着神圣科普的使命,兴奋自豪地开启分享:“我昨天跟的那台肛裂切除术——” 沈凛同情地揉揉姜苔脑袋,顺手捂住她耳朵。姜苔苦着脸往他胸口埋:“她说完了吗,说完了吗?” 方好好扫兴地看着他们:“说完了,你们一点也不支持我的事业。” “宝贝,你只有在加班的时候才讨厌你的事业对吗?”姜苔幽怨地睨完她,又察觉身边的沈凛在拍他那件衬衣前襟。 他正从纽扣那捻下几根细长的头发,一本正经地展示给她看:“小猫掉毛。” “……” 第62章 我会保护你的 他真的很喜欢把她当猫养。 姜苔龇牙:“我只化过一次猫咪妆。” 记忆里还是老师帮忙化的玛丽猫妆,她自己配了个粉色蝴蝶颈结和头上的猫耳铃铛。 “两次。”沈凛纠正,“第一次是你初三参加国青模联,还有一次是高一万圣节。” 姜苔没印象,惊讶他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方好好撑着脸看他们追忆往昔,评价道:“我知道他意思了。现在不是都流行动物长相吗?苔苔你长得就很猫系,眼睛往上挑的。” “那你是什么?兔子?”姜苔捏她红红鼻头,又转过脸嘲笑,“你也没好哪儿去,你是猫奴。” 沈凛不置可否:“也行。” 这顿晚市点心吃完,外面天都黑了。他们谈笑间像回到高中那会儿,小俩口最后还因为乱秀恩爱被骂了一顿。 但没多久,方好好又在一通电话之后匆忙离开。 姜苔看着好友背影,信誓旦旦推断:“绝对有问题,她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了?” 沈凛淡声:“你对她的感情生活很关心。” “因为好好只谈过一段恋爱啊,还是和秦越泽那渣男!她在他那可栽过两次。”姜苔说到这,小声嘀咕,“这次不会在那个炮.友身上也栽两次吧……” 沈凛看她思考,犹豫要不要和她说实话。 毕竟方好好、周嘉隐和他们都是熟人,万一哪天暴露这段关系,他就成了隐瞒姜苔的共犯。 姜苔会生气,还可能不理他。 这不行。 意识到这一点,沈凛和她十指相扣:“我有事一直没告诉你。” 餐厅大堂,微弱灯影下是男人浓墨深郁的眼眸和光线交织里的黑色碎发,他面容淡漠时的五官过分凌厉英挺。 姜苔踮脚戳戳他唇角,试图戳出笑脸弧度:“你很严肃,要玩坦白局吗?” 第162章 他脸被戳偏,又转回来望向她:“嗯,我觉得情侣之间不能藏秘密。” “可是——”她想起自己的隐瞒,不由得心虚,“也不用什么都告诉对方的吧。” “不用吗?” “不用!又不是大事。”姜苔边说边补充,“要给彼此留一些空间。你和我太熟悉了,没半点新鲜感,现在连父母家都共享。” 沈凛低眸:“新鲜感?” 姜苔极少向他掩盖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那几句话,但此刻只好硬着头皮接:“对、对啊,谈恋爱要有保留才能谈下去,不能什么都说。” 他唇线抿平,没再开口。 姜苔读书时的寒暑假会回港城常住,霍家人给她置办的楼盘公寓就在中环地铁站附近。餐厅离那不远,俩人转个车就到楼下。 沈凛让她先上去。 她回头不解地问:“你要去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熟悉到没半点新鲜感?”他黑睫低垂,推她进电梯,“那你应该知道我去干什么。” “……” 沈凛在闹脾气吗?? 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离开。 姜苔觉得很滑稽,虽然“新鲜感”是她情急下的说辞,但也没错。 恋人的前提先是朋友,跨过这道分水岭只看会不会进入亲密关系。刚认识时要了解彼此性格爱好和家庭环境,确定关系后要约会、牵手接吻。 至少,她谈的每段恋爱都是这样开始。 可她和沈凛相识太多年,就连约会步骤都在从前的玩乐里重复太多次。今天和以往没区别,牵手接吻也在很多年前都做过。 突然想到一个不合时宜的词:七年之痒。 只是电梯门刚打开。 她又摇摇头,他们才正式交往不到半个月。 不知道沈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姜苔泡完澡出浴室,就看见他在厨房那熬红枣枸杞汤。那张脸在白雾烟火气里,却不显半分尘世感。 她戴着干发帽,轻手轻脚过去,而后猛地抱住他后腰:“原来你知道我来例假。” 沈凛手臂微微抬高了些,面色淡淡:“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不容易猜到吗?” 姜苔觉得他莫名其妙捻酸吃醋的样子有点可爱,不动声色地“昂”了声,又看见岛台上的安睡裤和卫生巾:“我们确实太熟了,你连我用的生理用品都这么清楚。” 普通男生不了解卫生巾的日夜用、加长,棉网等种类,但沈凛不同。谁让焦莱是她从小到大的保姆,贴身用品都由他备齐。 “你以前用的也是我买的。”他又补一句,“你小时候还说男生也会来例假,记得吗?” “……” 姜苔笑着的嘴角一僵,恼羞成怒地掐他后腰:“不许提那个时候!” 他嗓子有些哑,似乎笑了声。关火后转过身,把她往后推到料理台那:“头发干了吗?” 她手臂箍住他腰身,蹬开拖鞋踩上他脚背:“差不多啦。” 沈凛顺势把她抱起来,放到餐桌边的椅子上。拆掉干法帽,把女孩的长发捋顺些,从腕间丝滑地褪下发箍帮她绑住。 姜苔心安理得地闭眼,享受服务:“我们很熟,不是很好吗?” 他垂眸反问:“不是没有新鲜感吗?” “可是,我也最满意你啊。” 她拽他衣角,仰起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沈凛手撑在桌面上,固定住她的脸,俯身吻了下来。姜苔顺应着这个亲吻搭上他的肩,感受男人的骨骼和温度有多熨帖。 他说话间喉结轻颤:“喝完汤再去睡。” “我要跟你一起睡。”仗着他今晚碰不了她,姜苔胆大妄为地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挑剔地戳他腹肌,“太硬了。” 她玩闹心太明显,小猫在耀武扬威地翘起尾巴挑衅。 沈凛拎起她白皙后颈,声线过分沉哑撩拨,又温又哑:“往下摸会更硬。” - 即使姜苔用无理取闹的借口把他留在港城近一周,但成年人的时间不再只有单面玩乐,大家还是要回到原先轨道。 沈凛有工作,她也需要继续画《星舰壹号》系列第三季:《王座之上》的绘制稿。 回深州前,律师给她的最新消息是沈东石勒索行为已经被立案。警方正在调查取证,锁定他的具体住处和金额流动去向。 姜苔暂时松了口气。 她第一次正面处理这种下三滥的人。 一大早,群里消息响了又响。 “差点忘记正事!”姜苔关了手机,拿出软尺从房间冲出来。 沈凛关掉电脑,看了眼时间:“你上班要迟到了?” “才不是。”她扯直软尺,“站过来,我给你量尺寸。” 应桐和唐泛雨的婚礼在即,伴郎团里有个老同学临时来不了,只能由沈凛替上。起初他并不想参与这份热闹,反正应桐朋友多,不缺他一个。 姜苔给他量腰围,嘟哝:“你在群里主动回一下消息啊,泛雨还私下问我你是不是不愿意做伴郎。” 沈凛神色如常:“我是不愿意。” “不行!你必须得去。”她气鼓鼓,“当伴郎不是件高兴的事吗?” 第163章 “为什么高兴?” “喜气啊。” “我身上没有喜气。”他垂眼,手指碰了碰她的脸,“你才是合适做伴娘的人。” 沈凛自小在亲戚家的酒席里都不受欢迎。家里那种情况,他们私下会说他晦气。婚宴更是如此,谁请伴郎愿意请个父母婚姻如同地狱的人。 姜苔抬眼:“可是总有一天你也会结婚的吧,上一辈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亲她指尖:“和你吗?” “……” 她只是举个例子——姜苔没打算深入聊这个话题,不自然地扭头:“我还小呢!还得看我能不能接到捧花。” 收拾好出门,沈凛先送她到公司。因为今天要洗车,姜苔自然是让他把车开走,负责清洗。 【belly】:你记得让4s店把地垫换掉,忍它很久了,红色的好丑。 沈凛回了一个“嗯”,要调头之前。才想起忘记拿上这些天来一直居家办公的那本笔电,只好回去一趟。 车没有开进小区车库,而是就近停在居民巷。 只是沈凛才刚上车,正转动钥匙,突然被撞了一下。后视镜里是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车身上满是污泥。 难以看出是不是故意的,但下一秒那辆面包车往前开了些,又蹭上他这辆车的车尾。 一阵尖锐又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撞击耳膜。 沈凛稳住方向盘拐弯,车窗降下,挡住那辆车的离开路线。面包车里的驾驶位旁没有车窗,男人得意威吓地看过来,和他对上目光时却怔住。 居民巷狭隘,两辆车无法同时通过。 沈东石的脸就这么暴露在沈凛的面前。 出狱了,还找到他了。 沈凛指节扣紧方向盘,下颔紧绷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眉眼熟悉的人。沈东石撞完车后看见他,露出的表情是惊愕。 这车是送给姜苔的,平时也是她开。 所以沈东石想撞的不是他,是姜苔。 这个认知渐渐落定,沈凛戾气的眉目敛起,一言不发地往后倒了几米,猛踩油门往前反撞过去。 沈东石连忙要躲,但被迫往后卡到逼仄的巷子里,甚至撞倒一排垃圾桶。喇叭声断续地按响,打断沈凛的动作。 “这么久没见,你就这样对你老子?你长大了啊,还是这么不孝顺!”沈东石捂着被撞得眩晕的脑袋,咬牙切齿地探出头骂,“你这小畜生,当年就是个赔钱坑爹货!” 沈凛推门下车,二话不说从车窗里拽住他领口:“姜苔见过你?” 沈东石脸被紧箍得转红,用力挣扎:“姜苔?是你那婆娘吧……她还想把我送进去啊!他奶奶的,才拿她50万就报警说我勒索!” 不是没察觉到这些天的姜苔有些不对劲,只是沈凛不会追问她不想说的事。她说过“沈凛,我会保护你的”。 “不用什么都告诉对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凛脸色越来越冷,压着火气盯紧他:“你要钱?” “操.你妈的,儿子给老子钱不是天经地义?”车没熄火,苟延残喘地尽是汽油味,沈东石的脚也卡进车底破烂的凹槽里,疼得面容狰狞,“50万可不够,老子知道你现在有钱,我还会来找你和那婆娘!” 沈凛一字一句,如鬼魅般开口:“信不信,你死在这也没人知道。” 老居民巷没监控,这个点更是空无一人。 沈东石望着他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悻悻地嗫嚅:“你当老子吓大的……” 沈凛转身回车上,怒意和恨意在胸腔翻腾,生母摔下楼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他往后倒车再度退开几米,引擎轰响,报复心在无形地引诱他。 仿佛只要撞过去,一切痛苦的源头都会结束。 手机叮咚一声。 【belly】:泛雨问我你们男生会办单身party吗? 【belly】:应桐有没有偷偷跟你说? 沈凛看向屏幕里的消息栏,理智慢慢回笼。他妥协般松开了方向盘,拿起手机拨打110:“你好,这里是工业3路——” 话才说到半句,车又被撞得震了下。身后的沈东石已经挣脱那条腿的桎梏,趁他不注意从两车的间隙里开出去。 车速开得太快,一路冲出巷口。 电光火石之间,横向主干道正常行驶的一辆大货车闪避不及。司机也没料到会倏地蹿出一辆车,刹车踩得再快,却还是往前惯性地撞飞了那辆面包车。 电话对面的警察还在反复喊道:“先生,先生,您说什么?” 沈凛冷眼看着巷子口。 第63章 先爱上你的暴雪 姜苔赶到医院时,病房外面的周嘉隐正好和民警做完口录,一回头,赶忙拦住:“在这呢妹妹。” “沈凛在哪?” 她身后还带了之前处理勒索案的那位律师,很有眼力地上前和警察交流情况。 周嘉隐指了下身后病房:“他没大事,就额头那被蹭破点皮。然后不是被撞车嘛,拍了个ct。” 姜苔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个警察,低声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没了,当场断气。”周嘉隐还要过去处理后事,“太平间那边喊我过去缴费呢,要火化什么的。” 第164章 多讽刺。 沈东石死后,还得由沈凛付钱收尸。 姜苔脸色发白。 周嘉隐见状也赶紧闭嘴,推开病房门:“没想吓你啊。我不说了,你先进去看看他吧。” 交通意外不是小事,就算没外伤也保不齐内损。 沈凛刚做完全身体检,靠坐在病床上。他换了一身蓝白色条纹的宽松病人服,露出清瘦冷冽的锁骨。额头右侧被白纱布贴住,眼睑下还有被利器划破的血痕。 姜苔仔仔细细瞧他,眉头蹙紧。 他也偏头看她打量的神情,嘴角扯出几分笑。还没说话,就被她冲上来问:“不是人在车里吗?怎么还破相了。” 沈凛抿唇:“你挂在车顶的平安符吊坠砸下来了。” “还平安符呢,一点也不平安!”她还受着惊吓,眼圈憋红得要扒他衣服看,“还有别的地方吗?” “苔苔。”他扣住她两只手腕,轻声,“有人。” 门后边一直杵着一个护士和一名拿着脑部ct图的主治医生。刚才见门被推开,房间里的人才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 姜苔后知后觉地放下手,脸都发热,看向他们:“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们在。” 沈凛牵着她往床边坐,安抚地拍拍她肩:“医生,您继续说。” 医生揶揄的眼光慢慢收起,这才走上前来笑着指了指他脑袋:“你这儿以前是不是也撞到过?” “几年前撞过一次车。”沈凛如实道,“当时颅内有积血,药物治疗清了一个月。” “别仗着年轻恢复得快就不当回事儿。以后都得避免撞击,脑血管痉挛就完了。” 医生交代过注意事项才出去。 留下姜苔一脸疑惑:“几年前也出过车祸吗?” 他言简意赅:“大三吧。那年想赚钱想疯了,不小心出了意外。” “你急着赚钱干什么?” 沈凛低眸,喉间苦味蔓延:“你大学前两年都不回国,我想去美国看看你。” 姜苔有些鼻酸,撇过头,忿忿地说:“你这脑袋就是以前打拳被人打多了,筋都打成一根了。” 他想笑,却咳了几声。 姜苔立刻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我没事。”沈凛搂住她的腰,手掌放在她后背,吻她侧颈,“对不起。” 没问她为什么见到沈东石却不和他商量对策,也没问她私自做了什么样的局请人入瓮。他只是后怕,如果今天在车上的不是他。 姜苔脸颊埋在他深陷的肩窝里,闷闷地没说话。 - 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交通意外发生,可牵涉到沈凛的这起事故被大肆播报。 暴雪光业本就在扩张融资的紧要阶段,公司执行人出车祸,尽管日常运营业务没实际变化,但市场声誉中的市值、股价还是有受到动摇影响。 小道消息里有说沈凛昏迷不醒,还有爆料称他“小三上位傍富婆”的私生活。打上白富美的tag,有钱人的八卦总是能被普罗大众津津乐道。 姜苔看到这则方好好发来的“业内知情人士”的帖子时,还在数位板面前画漫画。 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沈凛为了我的钱才和我在一起?我性格、学历和工作哪个不优秀,还长得很美!!全身上下都是优点,这些都看不到吗?” 方好好在手机那边笑得肚子痛。 彼时沈凛只是请了两天假没去公司,为了处理沈东石的丧葬和结案。刚回家,就看见姜苔生气地质问。 “不跟你们说了,他回来了。”她挂掉电话,从阳台那跑过来,“你公司的危急公关呢?我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沈凛把外套脱在玄关衣架上,眉眼疲倦,却自顾自地笑了下。事实上他在回途程中就收到徐秘书发来的这些八卦,当时就在想姜苔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和他想象中如出一辙。 “笑什么?”她理直气壮地撑着腰,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又收敛些气性,“你怎么样,还顺利吗?” 沈凛点头,亲了下她清薄眼皮,紧接着整个人压下来。姜苔根本接不住他,往后趔趄地后退,一直退到沙发那。 他一点也不注意自己身型多大,来势汹汹,扯过抱枕垫在她身后。 姜苔被严丝合缝地压在沙发上,从一脸发懵到莫名其妙:“沈凛!你……唔。” “有点累。”沈凛抵住她腿根半跪着留出空隙,低头含住她湿润微凉的唇瓣,像嘬果冻般吮了吮,“吃饭了吗?”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因声量小显得更温柔。可是亲她的动作又很凶,啄吻得肌肤发烫。 她脾气都被亲没了,指腹轻轻碰了碰他额角还没恢复好的伤口:“还没,我画不出来。” 漫画需要灵感,姜苔经常因为某一帧的卡顿停上一周。 《星舰壹号》画到第三季,叙事宏大到她自己都有些把控不住。好在相比其他全职艺术家,她版权签在自己公司麾下,自主性更大。 沈凛亲她眼睫到鼻梁,薄唇贴住她颈脉:“那先吃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姜苔戳他肩胛骨:“我买了沙拉还没拌,你去煮意面。你的那份不要放酱油,你伤口在恢复期,容易留疤的。” 第165章 “好。”他笑着拿出手机,递给她,“给你玩。” 姜苔起初不以为意,以为他又破了小程序数独的历史记录。但低头一看,居然是他随手用p图软件建模,做出来的两只猫。 手机ppt画插画已经是她极限了。 他这做法这和用excel表格画画的难度差不多。 这得是在车上多无聊,才做得出来。 姜苔回头看厨房的那道高峭背影,才察觉到自己注意力又被他转移了。出事以来这些天,沈凛从来不谈沈东石的事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 但舆论甚嚣尘上,往年案件居然也在这个档口被扒出来。一时间,暴雪光业总裁的生父杀妻事件变成部分网民的热谈。 就连姜霆也打来电话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 “焦姨没跟你说过吗?你去问她,不要打扰沈凛。”姜苔在电脑面前刷新财经报花边新闻的页面,脸绷得很紧。 姜霆听出她的生硬口吻,叹气:“我问过,这不是想了解你们的情况吗?” 姜苔回神:“他等会儿有个直播采访,会自己解决的。你不要总把我们当小孩看。” “这说的什么话。”姜霆“啧”了声,又不满道,“你快一个月没回过家陪爹地吃饭了,又说自己不是小孩。是不是沈凛不回来,你就一直要和我闹脾气?” “没有,我忙着呢。”姜苔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日历,“周五就回来。” 姜霆没料到她要回家:“真的?” 她冷哼一声:“我不是你,才不会因为一个伴侣就忽视家人的感受。而且我要去给妈咪扫墓。” 被这么阴阳怪气,姜霆也无话可说:“我记得的,会陪你一起去。”末了,他又补一句,“周五去见你妈咪……也可以带小凛一起回来。” 姜苔挂断电话,愣了愣。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焦莱。 沈凛知道她不喜欢在家里见到焦莱,就从来不在她面前提,姜霆也知道。甚至焦莱自己也清楚她还是介意、还是在意她的存在。 几年前,姜苔不希望家里有外人闯入,更不希望闯入者是她信任的人。 可如今她早就习惯和父亲的生活区分开,他们看似还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但其实早就有各自的分杈。 - 暴雪光业公关运营部没有让这次热度白白流失。 这次线上直播除了放出和政府交通部门合作的导盲犬科普、公益盲道动漫之外,安排的采访也包括接触ai医疗这一新尝试。 “……植入芯片要根据个人瞳膜结构特点来调整,我们还在开发中,目前正在控制成本风险。” 主持人表示肯定,拿着题词卡继续问道:“那其实这次直播,观众也有一些问题想问。不知道沈总最近有没有留意一些流言?” 沈凛看向镜头。 他这次出镜和以往的发布会不同,发布会只有业内相关人士和特定购买目标人群才会看。可这一次直播线上的吃瓜群众不少。 英年才俊,公司总裁,生父罪犯……无论是哪个词条,都足以让人好奇地点进来。 而线上直播页面的镜头面前。 姜苔咬唇盯着他。 她在大众舆论里的口碑分化两极,没法出面。 沈凛突然拿起暴雪光业的公司吉祥物,指着小猫手里写着名字的招牌:“我女朋友设计的暴雪新logo,我觉得很好看。你觉得呢?” “……” 姜苔忍俊不禁地捂了下脸。 不仅观众很茫然,主持人都没料到会这么即兴:“是的,很有特点。第一次听您说到私事,您女朋友是网传的那位吗?” “网上谣言太多,我没法一个个澄清自证。”沈凛神色淡然,黑漆的眼神有几分潮润,“我和我女朋友的故事没这么多版本。她一直是最好的,是我不太好。所以我努力地走到了她面前,就这么简单。” 主持人错愕地点头。 还没接话,他已经自行走流程。 “我知道来看这场采访的还有很多人关心我的家庭背景。” “我不想刻意回避这件事,我生父家暴杀妻是事实。我也希望能借此曝光,以幸存者、以被害者孩子的身份,呼吁律法重视家暴是犯罪,是潜性谋杀。” 他面色冷清,字字铿锵,揭开自己的陈年伤疤。 当话题脱离八卦娱乐,上升到共情的罪与罚,刷屏的弹幕区都在这一瞬间停下来。 “暴力、杀人未遂和杀人已遂为什么定义为家暴就可以减轻刑罚,如果结婚证的作用是为施暴者牟利,那谁愿意走入以婚姻为名的牢笼?” 人类不会吸取教训,明天也可能会上演过去发生的事情。 顶级公关的办法是:围魏救赵。 这一点,沈凛无疑做的很成功。 因为大众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将对他感情八卦的视线转移,放在这起社会典型事件上。 【既然都说到这了,那提一下反家暴法其实出台于2016年,是因为那几年出现了好几起女性反杀案例。一昧通过“保护女性”,实则却是来保护背后男性权利啊。】 【为什么他爸失手把他妈杀了才判六年,当年那法官没问题吗?男性失手杀人是家暴,女性反杀就变成了蓄谋杀人?】 第166章 【他已经这么成功了,却还是活在那个杀人犯父亲的阴影里,更别提普通人了。】 网络风向逆转,而姜苔关掉电脑。 她没想到沈凛会正式回应家事,看得出他强忍的若无其事,也看得出这些舆论对他的影响。 她冷着脸拨通一则电话。 那边很快传来助理的客气声音:“您好姜小姐,段副总在开会。不方便——” 姜苔打断:“告诉段向霖,他这次惹毛我了!” 那边换了人。 酒吧里,段向霖懒洋洋地接过手机:“又怎么了姜大小姐?” “装什么,沈凛家里的事不是你放出去的消息?” “哦这个啊。最近看他太出风头,帮他加把火嘛。”段向霖并不否认,“搅黄我的婚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你要这么玩吗?”姜苔捏紧手心,“过两天段伯父会找你的。你开淫.趴、得性病的新闻会在圈里传遍。” 段向霖登时淡定不了:“姜苔你他妈说什么屁话!老子什么时候得病了?” “你不是准备好了黑稿对打吗?我一家娱乐公司摆在这,陪你慢慢玩。” 她冷笑一声,挂断电话。 - 沈凛照旧来接她下班。 姜苔坐在车里发呆,一直到车库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讲话:“嗯?” “下个月我要去美国拉斯维加斯,有个类ces规模的展会。”他耷拉眼睫,问她,“陪我去吗?” 她被他牵着进电梯门:“去多久?” “展会只有三天,但我还想去加州。” 沈凛想去她待了好几年的城市转一转,想了解她在那过的每一天。 姜苔想了下:“应该可以。” 她说完,又踮脚撩他额发:“这个痂怎么还这么新鲜,不是让你别沾水吗?” 沈凛心情倒挺好:“这么怕留疤?” “这是脸,一眼就能看到的。”她皱眉,“过几天要是还没好的话,你不准跟我回去扫墓!我妈咪会说我眼光差。” “妈咪?” “嗯,周五……” 她才想起没跟他说。 沈凛揉她指尖:“我早就见过她了。” 姜苔冷漠:“可她又没见过现在的你。” 开门进屋。 沈凛转身把她抵在门后,确认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什么啊。”姜苔被逗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勾颈亲了亲她唇,亲吻渐渐往下移。 “饿不饿?” 姜苔被他抱起来:“我喝过下午茶,不饿。你呢?” 他吐息在她敏感的胸口,含咬中囫囵开口:“我想吃完甜点,再去做晚饭。” 她不由得倒吸气,羞耻又情不自禁地抱紧他,鬼使神差地在他口腔的潮暖中想到些别的:“沈凛你真的很……” “你大学的时候,完全没和女生接触过吗?” “没有,每天都很忙。”沈凛高挺的鼻骨往热流里埋,声音越哑,“累到没时间想别的。” 姜苔抓他头发,本来还想问他别的事,可是头脑空白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蜷着腿亲他掌心。 沈凛咬她肩胛骨,扣住她的手放在她小腹凸起处。 她不知道,她今天看他的眼神里有多少同情在。他从来不拿自己的事情卖惨,就是因为不喜欢看见别人的怜悯。可姜苔的心疼和旁人不一样,她不说话,只是尽最大的力气承受他。 他大概真是个怪物,在这一刻居然感到兴奋。 沈凛捂住她潮红的眼,不让她看他失控的脸。姜苔坐在他腰腹上,试图掌控节奏,可依然能感受到每一下都更狠更深。 她发现他真的不禁撩,也是真有点被折腾受不了,为了让他消停点什么都喊出口,喊他阿凛、哥哥,说自己要被他弄坏。 “呜呜呜我要死了。” 沈凛舔她细颈上的汗珠,笑她:“瞎说什么混话。” 姜苔气息凌乱,抓紧水色一片的被单。整个人在他身下,一片乌发散开,唇红眸黑,像颗蚌汁丰沛处的莹润白珍珠。 他发根全湿,凌厉眉骨处滴下的汗都性感,边亲边哄:“宝宝。” 她昏昏地想喊停……要怎么才能把困兽重新关回笼子里。她脚尖都乏力,慢好几拍地推他:“出去,你忘了?” “没关系的。”沈凛抱住她肩胛,“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 他大一那年就做过结扎,因为总会想起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夜晚,他以为他真的害她去吃避孕药。 姜苔细细喘着气,有些荒唐地看他:“可是我骗了你,你没有——” “这样也不亏。”沈凛亲她眼皮,“苔苔,我不是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她貌似又能听懂。 沈凛自小就没资格歇斯底里地表达喜怒情绪,被冠上“家暴杀人犯的儿子”这个名号,哪怕听见那些同学背后议论他,也不能表露生气。 这么多年来,他用尽克制的力气,只是来证明他和罪孽深重的沈东石不一样。 “我不是他。” 姜苔回应:“我知道。” 我先爱上你的暴雪,再爱上这个凛冬。 第167章 第64章 凛冬不再来…… 凌晨两点,姜苔的微博号突然上了热搜。 她这号从小学用到现在,一开始是分享美术课的作业,到中学时代画画乙游、动画的同人图,再到大学时连载少女漫《刺猬猫》。 虽然不温不火,但粉丝积攒这么多年也有几十万。 不过这次上热搜,不是某条漫画爆了。 而是因为几个词条—— [热带雨林]漫画家,也是《星舰壹号》原著画家:[belly]。皮下真人居然还是姜氏地产千金、念榆影业董事长和暴雪光业总裁的现任女友。 几个身份都在最新舆论里出现过,一下引起热谈。 而马甲被扒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姜苔将《刺猬猫》的连载最新一话发了出去。 但她那会儿累到只想闭眼睡觉。 勾选合辑图片时,没料到会点到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姜苔蜷在餐桌椅子上偷拍的。 当时他们刚做完,从浴室出来。 图片色调昏沉,只开了一盏灯。沈凛站在开放厨房的料理台前,只穿了条黑色长裤,皮带扣得松松垮垮。他裸着上半身,轮廓疏落挺拔,嘴边还咬着根没点的烟在热牛奶。 手臂内侧的belly纹身和背脊上的红色抓痕,都因为抬手正对着灯光的姿势,在青筋脉络中格外鲜明。 完全是女友视角,男人欲望餍足后的懒倦和荷尔蒙都呼之欲出。 和直播镜头中那副冷清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星舰壹号》第二季刚热播完,在平台热度中排行第三,[belly]这位漫画家的名字还在大众印象里。 更别说沈凛也在公共平台上露过脸。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很快水落石出。 【让你更新漫画,怎么把你男人床.照发出来了?太太,我们只是网友,你有点越界了吧!】 【所以,我追更的漫画师是暴雪总裁身后的那位千金富婆?《刺猬猫》不会是她和她对象的原型吧……】 【查了下,真富婆!她名下关联好几家大企业的股份,外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富豪。】 【看完直播录屏了,暴雪的总裁长成那样,还不知道她图他啥吗?】 【不是,大小姐吃这么好,你们管她叫恋爱脑?】 【妥妥事后照!这身材,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床榻下来是他顶的。】 … … 这条微博在早上九点才被隐藏。 念榆公关部和律师刚上班就接到叶庄蝶的通知,之后涉及的姜氏地产、港城霍家都插手。 各大平台再搜不出他们名字,也发不出沈凛那张被偷拍的照片。 但姜苔当然要挨训,她没勇气接听电话,全丢给沈凛。长辈说他们胡闹,朋友们看热闹,两家公司的秘书发来处理方案。 “啊啊啊啊。”姜苔脑袋埋进床褥,“怎么办啊沈凛,还好你穿裤子了!” “……” 沈凛才接完姜霆打来的电话,就看见她在床上疯狂蠕动。他有些好笑,顺着被子里拱起的弧度截停,精准找到她的脑袋。 姜苔顶着蓬松长发从被子里钻出来,窘迫地撞在他胸口:“对不起,不小心把你的私.密.照发出去了。” “已经都删了。”大概也觉得这事荒诞,沈凛笑道,“怎么还偷拍我。” “可是那张就是拍得很好看嘛。”她嘀咕完,又苦闷地说,“而且你也有责任!你把我弄得这么累,不然我不可能会发错的。” 要姜大小姐承认错误,难于登天。 沈凛习以为常地点头:“嗯,怪我。毕竟你的损失很大。” 全网公开,马甲全掉。 姜苔不是公众人物,不靠露脸赚钱,根本不需要这种关注。 她戳他手臂,又嫌弃地咕咕哝哝:“都被别人看了。好多人说你帅,你可算是出风头了……” 沈凛沉默几秒,也不说话,低头吻她脸颊,一路顺着往下含吮。她要躲,又被按在他怀里。 姜苔动弹不得,睡裙肩带已经被他咬住滑下一半。 “喂!”她双手抱臂,拢住布满咬痕的雪白胸口躺回床上,哭笑不得地抬脚踢他,“我渴,想喝水。” 温开水就在床头柜台上。 沈凛扯过她脚踝,把人径直拉回来。 姜苔手肘撑着坐起来些,喂过来的却不是水杯,是沈凛的唇。他太色.情,安静地用嘴给她渡水,趁机舔舐过她唇舌的每一寸。 她唇瓣湿润,被动地回咬他,却又迷迷糊糊地愣了一下。 沈凛蹭她鼻尖:“怎么了?” 喂水的方式太特殊,姜苔却觉得熟悉,他显然不是初次这样做。她不太确定抬眼,眼尾翘着笑意:“想起了一些事。” …… 恋情曝光的后续,他们默契地没向大众回应这种事。 不过在月底,交管局推出一则公益广告第二弹。还是关于盲道占用和道路改革,这次是动画制作和ai导盲相结合的短片。 出品方写着:由暴雪和念榆两家公司合作制作。 - 唐泛雨和应桐举办婚礼那天,天气晴朗。因为夫妻俩的人缘不错,来了不少朗御中学的老同学们。 第168章 熟人局最是好玩。 司仪走完流程,留下伴郎伴娘团们相互折腾。 方好好玩游戏,陪在新娘身边被灌了不少酒。魏柯生为了兄弟今天能做个帅气新郎,帮忙替了不少体力活大冒险,不是被罚俯卧撑就是单手抱伴娘做深蹲。 姜苔负责在乐队里浑水摸鱼,偶尔还去摄像组里,保证能有出片的图。而沈凛穿着西装被推去唱歌,因为过于面无表情,被长辈们说他像在公司年会上给员工做表演。 到晚饭时间,姜苔跑去洗手间的镜子面前补妆。沈凛正好从对面的休息室出来,侧身倚靠着墙,偏着脑袋认真看她。 “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还在陪他们喝酒。”她过了五分钟才发现他,险些吓一跳。撇嘴,“我脚好酸。” 沈凛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掐住她腰往洗手台上放,低头给她脱掉高跟鞋:“我们可以走了。” 姜苔又困又累,打个哈欠:“结束了吗?我感觉今天比自己结婚还累,一直跑上跑下的。” “应桐说喝多的先回去,接下来没我们的事了。”他揉她酸麻的脚底,好一会儿后,拎起她的包和鞋,“走吧,带你醒醒酒。” 她爬到他背上,摸摸他的头:“你今天也辛苦了哦。” 沈凛笑了下。 能听出她是真喝多了。 婚礼场地在唐泛雨家的郊外酒庄,他们往后门僻静的小路走。 快到送客环节,远远地能看到宾客们往大门口上车。还有一排穿着怪兽、奥特曼玩偶服的人拎着伴手礼、喜糖送给这条路上来往的客人。 “泛雨也太爱她老公了吧,还真同意这排怪兽和奥特曼出现在婚礼上!”姜苔吐槽完,又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沈凛,如果我变成怪兽你还会爱我吗?” “……” 沈凛轻叹口气。 “你今天有没有看见金思蔓那个讨厌鬼?她刚才跟我说话还挺客气,没有以前这么讨厌了。听好好说,她去年就结婚了。” “好像嫁了个什么银行行长,但是又说他们在闹离婚……我的包里有拖鞋,你让我下来走一下!我头晕晕的。” 婚礼葬礼、同学聚会都是老友相聚的场所,更别提一整天下来,姜苔不知道听了多少人的八卦。 她本来就爱念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从小到大都没变过。逮着他一个大男人分享,他连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但也只能仔细听。 酒兴正高,姜苔战斗力更强,手舞足蹈地拽着他停在路边说了良久。 沈凛手里还拎着她的包和高跟鞋,听到后面实在有些忍不住般。一把把她拎起来,放在人行道和草坪之间的路缘石上,总算能和她平视。 他转颈,捏了捏低到发酸的脖子:“站上去说。” 姜苔顿时闭上嘴,瞪他。 她穿着鹅黄色的伴娘礼服,薄纱裙摆有些蓬。妆容精致,一张脸水光雾朦,头发丝里还沾了不少礼花里的亮片。 沈凛被她这气鼓鼓的表情逗笑,搂住她的腰,去捻她公主辫里的亮片彩带:“我有在听。班长怎么了?” “说到班长了吗?”姜苔注意力转移,激动地拍了一下手,“班长移民去瑞典了。你也认识她前夫的,就是你们隔壁班……” 傍晚6点,天色没暗。 度假酒庄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和夕阳交相辉映。 他们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来开车。这条路僻静到只有两家便利店,沈凛进去买水。 姜苔坐在门外长椅上,见他出来,突发奇想地转过头问:“沈凛!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比应桐喜欢唐泛雨还早吗?” 今天听应桐哭得“梨花带雨”,他们才知道他上高中第一次见到唐泛雨,就一直默默暗恋她。 话题抛到沈凛这,他停住脚步:“你确定要现在跟我讨论?你喝太多了,明天就会忘。” “我没喝多少酒啊。” 醉鬼口头禅。 沈凛耐心地反问:“那你说,我刚才和你说方好好被谁接走了?” 姜苔皱眉:“被谁接走啦?” 他勾了勾唇。 她果然转眼就忘,又随口说:“我想起初三那年……你在培乔初中部读书。每次我来找你玩,你学校对面7仔店的收银小哥都说你老偷偷跟在我后边儿,收垃圾的奶奶也说你总在我来的时候盯着我看,就连追你的学姐都来问我是不是在和你拍拖。” 沈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姜苔嘟囔了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早就很喜欢我了。” “沈凛。” “嗯?” 她说:“胆小鬼。” 他笑了下,没否认。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尿床?” 姜苔应激地摇头:“不记得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我吗你记错了吧好了闭嘴不许再提!” 沈凛看着她要捂耳朵:“其实真的不是你,是那只乌龙。” 她顿住,酒精堵塞的大脑一下贯通:“你当时就知道了吗?” “嗯。” “…….” “沈凛!!你死定了!!!” 第169章 他唇边笑意的弧度越来越深,手放进西服口袋,捏紧藏了许久的钻戒盒。站在原地,就这么等她咬紧红唇气冲冲地跑过来。 橙黄色的夕阳日光透过绿叶罅隙落在她每个脚步里。 …… 我于废墟之中,见你生长在所有渴望之上。你低眸,目光将我私有。 自此大雾尽散,凛冬不再来。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