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宠妃[清穿+红楼]》 第1章 [bg同人] 《（清穿+红楼同人）康熙宠妃[清穿+红楼]》作者：月上蓬莱【完结】 文案： 996打工人林苑穿越到了红楼梦世界，成了大学霸林如海的妹妹。 林苑继承了老林家祖传的盛世美颜，南巡的康熙爷非要接她入宫。 上辈子累过头了，这辈子她只想吃喝养生。 谁知康熙爷就好低调冷美人这口，说她性情恬淡、不争不抢，没事就翻她的牌子。 林苑：果然打工人打工魂，都穿越去红楼梦了，还要加班…… 她本想一路摆烂，却摆成了后宫劳模-- 康熙大手笔一挥，咸鱼躺成了皇后。 再后来，老十三胤祥一天来请两道安。 林苑：你又有啥事儿？ 老四胤禛当了回嘴替：皇额娘，十三看上您娘家小侄女儿了。 林苑：这瓜香～ 【排雷】 1. 女主穿越之前，上过十年班，前期拿康熙当老板，有女儿。 2. 林妹妹的cp是十三阿哥。林妹妹空降了一个哥哥（哥哥是原著没有的）。 3. 架空清穿，有很多私设，加上红楼梦里的时间也是模糊的，本文跟历史时间点对不上。 4.后面章节的红楼部分是群像文，女主戏份会下降。标题会标出人名。 内容标签：红楼梦 清穿甜文 古典名著 爽文 主角：林苑，康熙 一句话简介：天上掉下个林姑姑 立意：过好每一天 第1章 山楂陈皮奶饽饽（修错字） 扑腾了两下，林苑起身。定睛一看，她发现周围的环境很不对劲。她不在公司旁的出租屋里。 这家屋子放着精致的雕花桌椅，连蚊帐都绣了花。 “大姑娘，您可醒了。”一个看着怪伶俐的小丫头进了屋，并熟练地给林苑的肩后垫了个枕头，扶她靠在床边。“老太太守了姑娘两天没合眼，刚刚去看药去了。奴婢这就禀报老太太去。” 我这是穿越了？林苑刚醒来，人尚在云里雾里，加上腹中饥饿，蔫蔫地靠在床头。 不一会儿，小丫头扶着位清瘦的老妇人进了门。那老妇人一进门就抱着林苑，心啊肝啊地抹着眼泪喊了一通。 随后，老妇人便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给林苑喂着药。“苑儿，可吓坏为娘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药喝进去有一股子的焦糊味，而且极苦，喝下去后，腹内更加难受了。“娘，苑儿好饿。”林苑虚弱地推开药碗。原主似乎昏迷了两天，一粒米都未进。 “你看为娘给急糊涂了。想吃东西了，真是太好了。”妇人转头对小丫头道，“丁香，快去厨房拿些粥来。” 清甜的粥很好地滋养了林苑那“叽里咕噜”的肠胃。她恢复了些体力，原主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 好巧啊，她在这个世界也叫林苑。更巧的是，她还有个叫林如海的大哥，以及叫贾敏的大嫂。 她竟然来红楼梦了！ 于是，林苑整个人都开始不太好了。 华国人都知道，红楼梦是个大杯具…… 好在她现在姑苏的林家祖宅，天高皇帝远的。守着祖业，咸鱼苟个吃喝，应该没什么难度。这么一想，林苑也就接受了穿越的现实。 结合原主的记忆，她掰清楚了目前的生存环境。 这里不仅是红楼梦世界，还套了一个清朝康熙年间。 她们老林家是妥妥的侯门簪缨世家。然而，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竭。林家爵位只袭了三代，到林如海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 不过，大哥林如海是个超级大学霸。当年他考中探花，让林家这个钟鼎之家顺利转型为书香门第。他现任兰台寺大夫，被圣上钦点为巡盐御史，携着大嫂贾敏在扬州就任。 林家老太爷已经仙逝多年。林老太太带着幼女寡居在姑苏老家。 原主林苑是个病秧子，先天不足，药不离口的那种，好容易熬到了十五岁，过了及笄之年，又受了打击，昏迷两天。林苑感觉，若不是自己穿越来给原主续了命，恐怕林家小姑现都在吹吹打打躺棺材板的路上了。 林苑看了看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胳膊，薄如纸翼的惨白肌肤，以及清晰可见的突兀血管。 瘦咋治？吃货本能即可破局。 林苑将那一小碗粥一饮而尽，只觉得喝了个寂寞，砸吧砸吧嘴，对林母道：“娘，苑儿还饿。” 林母忙吩咐小丫头：“丁香，再给小姐盛碗粥。” 林苑手里端着的空碗一歪。倒是来点儿干的啊……“娘，还有别的吃食么？” 久病的女儿开始要吃的了，林母心中欢喜，便道：“苑儿，娘这就给你做吃的去。” “有现成的么？”那碗粥灌下去后，肠胃被激活，林苑觉得更饿了。 林母见女儿是真的开了胃口，忙道：“厨房还有些奶饽饽。丁香，给小姐端些上来。” 这奶饽饽并不是江南的传统美食，而是从京都嫁来的林家大嫂贾敏传来的手艺。但是，这道美食是为数不多的林家小姑愿意吃的食物。因此，奶饽饽也是林府的常备零食。 奶饽饽的做法也不难。将鲜牛乳用大火熬稠，再加入米酿，继续熬煮。待到熬出奶皮子的状态，便可往里加入白醋。牛奶在酸性环境中，会析出乳白色的蛋白质沉淀。用纱布将蛋白质沉淀物滤出来，挤干水分，再将沉淀物捏成想要的形状，奶饽饽就做好了。 第2章 只片刻功夫，茶杯盖大小的一盘奶饽饽就端了上来。那奶饽饽细腻香甜，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米酿的酒香，简直是越吃越开胃。 林苑一个接着一个地吞着奶饽饽，看得林母和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目瞪口呆。 林苑在原来的世界就这么吃饭的。打工人的生活很是辛苦，经常一边走路一边吞早饭，有时候午饭只用十分钟解决。唯一一顿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吃的晚饭，如果还要细嚼慢咽，那可真是太亏了。 一时间被腹中馋虫左右，林苑竟忘了去维持原主病弱闺秀的人设。 林苑那张牙舞爪的吃相极大地刺激了林母纤弱的神经。林母在一旁先是给林苑递水、抚背。再后来，林母看林苑几乎要把一盘子奶饽饽都吃干抹净，便将盘子夺了过来，劝道：“仔细脾胃。再饿也得先慢着点儿。” 林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抹抹嘴，回味着刚刚吃进去的奶饽饽。“要是再搁点儿馅料就好了。娘，明儿我们还做奶饽饽。儿一起做，好不好？” 林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喜极而泣，直念“阿弥陀佛”。 原来的林苑是个对吃食相当不感兴趣的人，每天吃进去的东西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命征，饿不死就行。 林母对女儿的巨大改变，直感谢着神佛。林苑心想，哄这位老太太开心，简直是太容易了。 她想起了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妈妈，甚是想念。不过，林苑在原来的世界，是有兄妹的，想来妈妈也不会寂寞。 林苑的情绪变化落在林母眼中，她误解了林苑情绪落差的缘由，并道：“那甄家不是个好去处。原念着甄老太爷是故交，甄家会善待你。谁知甄老太太竟是个没眼里见的。那甄家二爷也是个碌碌之辈，功名考不上，捐了个芝麻小官，还挑三拣四。哪里配得上我们苑儿……” 林苑本在思念自己原来世界的母亲，被林母的话将思绪拉了回来。 说来这林苑，还真有段孽缘。早年间，江南最大的家族甄家的老太爷和林老太爷是故交。林苑和甄家二公子年龄相仿，就被两位老太爷说了娃娃亲。 虽然两位老太爷都已经不在了，但是林家大哥林如海争气，考了探花，还领了个肥差巡盐御史，任职扬州。甄家有意拉拢，便将林苑和甄二公子的娃娃亲旧话重提。甄老太太还亲自来了一趟姑苏，来相看林苑。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见到瘦成麻杆、病病歪歪的林苑，本是来提亲的甄老太太立刻改变主意，扯着林家要退亲，连早年两位老太爷交换的庚帖也给要回去了。 虽然甄家二爷不咋成器，甄家老太太不好相与也摆在明面上，但是林苑骨子里是个传统的大家闺秀，被退婚这种事，对她的精神是毁灭性的打击。再加上林苑打小就有不足之症，体弱多病，甄家老太太上门要庚帖一通大闹后，原主林苑这么就晕了过去。 封建包办婚姻，真是作孽。换芯后的林苑心中颇为不屑。林母还真说对了，甄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第一个被抄家的，就是他们甑家。 现在甄家退还了庚帖正好，也省得林苑上门去要。 林苑在林家住得也很是安心。林母只有一儿一女。林苑便是林母的心肝宝贝肉，受到的何止百般疼爱，不在话下。 林苑要给奶饽饽加馅料，便有了十几种口味的奶饽饽，山楂陈皮馅、花生芝麻馅、果仁馅、白糖馅、红糖馅……最后连肉馅饽饽都给整出来了。林苑觉得最好吃的，当属山楂陈皮馅的奶饽饽，酸酸甜甜的，既有营养，又开胃。 林家不缺钱，只要林苑想吃，林母就是搬梯子去摘星星也愿意。 躺着吃了两个月，尽管还是瘦，不过，她的气色倒是较先好多了，人也精神起来。毕竟万丈高楼，也要平地起。小基数体重，更要慢慢来。有起色就是往好的方向走。 林母很是欣慰：“不愧是告老还乡的太医，开的药方就是灵，我们苑儿都肯吃东西了。” 林苑心想，她喝不喝药，都想吃东西啊。 林老太太天生就是个咸吃萝卜操淡心的命，林苑好了，林老太太又惦记起了远在扬州的林如海一家来。 这日，林老太太拉着林苑的手道：“想你大嫂过门多年，一直没有身孕。你大哥又是个专情的，送过去的两房姨娘成了摆设。为娘这心里头，一直放心不下。若林家绝了后，为娘到了地底下也没脸见你父亲。” 林苑试着抽出被林老太太握着的手，结果被老太太一把拽了回去。老太太继续念叨着：“为娘跟治好你的神医又求了个方子，改明儿给你大嫂送去。” “可别……”林苑忙打住林老太太的话。老太太又要去折腾大嫂了。生孩子这种事儿，难道男方就没有责任吗？亏她还给林如海塞了两房小妾。三个女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想想究竟是谁的问题更大？况且，林家不但不会绝后，还会养出惊艳绝伦的林妹妹。 林老太太慈爱地看着林苑，道：“知道，为娘怎么会落下你。咱娘儿俩，一块儿去扬州。” 林苑的记忆中，大嫂贾敏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温和、隐忍。孩子迟迟不来，大嫂为此没少受林老太太的气。当初一同在姑苏老家住着时，林老太太见贾敏肚皮一直没动静，不但给林如海房里塞了小妾，就连林如海不去小妾房里，林老太太都要噌怪贾敏。贾敏常常暗自神伤，细心的林苑总是悄悄来宽慰她。尽管婆媳关系极度紧张，但是姑嫂关系却是好的。 第3章 林如海外放扬州后，也是对他这个控制欲太强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说扬州情况复杂，常发水患，时时有流民，小妹体弱，留着姑苏还是安稳一些。林老太太又极疼爱她的幼女，便不闹着一起去扬州了，一心在姑苏照顾林苑。 老林家基本就这么个情况。子嗣稀薄和家庭内耗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林苑打算先稳住老太太，早点把她带回姑苏安心养老，顺便给兄嫂弄点儿好吃又养生的美食。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也只有身体好了，一家人才能长久。 等到了扬州，林苑打算给大嫂露一手，请她吃升级版的山楂陈皮奶饽饽。没准大嫂吃了后，胃口开了，好事情就早些到了呢。 第2章 黑豆糯米浆（修错字） 林老太太带着林苑，三五个婆子，四六个丫鬟，还有挑箱子的几个小厮，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扬州的林府。 路途颠簸，又吹了江风，林老太太竟是把自个儿给折腾病了，一来就倒了床。辛辛苦苦从扬州带来了催子神药，没给媳妇儿喝下去，自个儿倒先成了药罐子。 一屋子人围着林老太太侍疾两日，林老太太好转。 老太太刚缓过劲儿，就又记起了她带来的神药，让林苑从箱子里拿出来煎了，还嘱咐她一定看着大嫂喝下去。“良药苦口，等他们有了孩子继承香火，就知道做长辈的一番苦心了。” 林苑口里是答应了，但是实在不忍心拿这么难喝的东西去为难大嫂。但是林老太太带来的婆子妈妈们也不是吃素的，贾敏有没有吃药，不愁没人打小报告。 林苑有个了主意，对付暗处的眼睛应该是够了。 贾敏有个信得过的嬷嬷，姓王，为人和善，不爱生事，关键是眼力足，嘴巴还紧。 林苑便托王嬷嬷买来山楂、陈皮、鲜牛乳，又托她磨了些黑豆粉、糯米粉、花生粉、芝麻粉和红枣粉。 这件事自然逃不过姑苏来的婆子们的眼睛，但是林苑这两月一直在捣鼓吃的，来扬州继续做点心，也不为奇。这些料都可以说是包在饽饽里的。 待到食材齐备后，林苑在厨房倒腾了一下午，喊着王嬷嬷，端了碗黑黢黢的汤水和一盘奶饽饽去了贾敏屋。 贾敏忙得脚刚落地，拉着小姑林苑的手叙话。“这万岁爷不日就要来南巡，虽说是下榻甄家，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一个不忙此事。我跟你大哥也是刚刚着家。老太太今儿还好吗？” “母亲她好着呢，这不，又惦记起大嫂的事了。”林苑指指桌上那碗黑黢黢的汤水。 贾敏叹了口气，又是这档子事儿，她认了，谁让她嫁来林家十来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呢。 但见贾敏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端起了那碗“药”。谁知，“药”到嘴里，竟然味儿不对，香香的、甜甜的、口感还很细腻，越喝越好喝。这浆里有芝麻、花生、黑豆、红枣，还有米香。 贾敏的眉头舒展开来，将“药”一口气喝完，回甘无穷。 外边的眼睛见贾敏喝了“药”，便赶紧回去给林老太太禀报。 “大嫂，这饽饽也是不同的，尝尝看。”林苑道。 她的话里有一个“也”字，更说明了刚刚那与众不同的“药”是她的心意。 贾敏捡起一块奶白奶白的饽饽，轻轻咬了一小口，顿时奶香四溢，同时味蕾上绽开的还有米酿的醇香。“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大嫂，您再吃一口就知道了。”林苑卖了个关子。 贾敏将那饽饽又咬了一口，这回的口感又不同了，酸酸甜甜的。山楂和陈皮的馅料，伴着饽饽的奶香，简直是太美味了。“好吃，苑儿，这是在哪里学的啊？” 林苑“噗嗤”一声笑了，还用得着去学吗？这是吃货的本能啊。想吃，就动手去做了啊，如此简单。但是，她不能这么讲，因为她深知贾敏的心病，便道：“这是我跟姑苏城里的一位姐姐学的。那位姐姐就是吃这个，后来才有了漂亮孩子呢。” “真的吗？”贾敏似有不信，神情有些惆怅。 “真的。”林苑可是知道贾敏不会一辈子无子。相对于没有孩子来说，贾敏紧绷的精神状态，平日对饮食和健康也不太上心，最后弄得年纪轻轻就走了才是要命的。好容易有了女儿，又因贾敏早逝，只能送到别人家里寄人篱下，最终也早早地香消玉殒。 林家的命运绝不能再重复，先把吃喝搞起来。 这碗看似黑乎乎的黑豆花生糯米浆，其实蛋白质、脂肪、碳水、维生素、矿物质都有了，绝对养人。同时，豆类里面的酮类物质，和雌激素的结构接近，对女子很是滋养，同时山楂陈皮奶饽饽更是富含蛋白质，还开胃。 这套营养丰富、口感愉悦的下午茶，比喝补药不强到天上了吗？ 贾敏见林苑如此笃定，便笑道：“以后我每天都会吃这个。” 林苑想了想，道：“我还会做双皮奶、豆沙、豆乳包、菌菇炖鸽子、奶油蘑菇汤、鲤鱼蒸蛋……这阵我们在这儿，就都给大嫂试试，看哪些合大嫂口味。” 贾敏一脸吃惊地看着林苑，记忆中她可是有些厌食的：“苑儿，你变了。难不成真的是老太太带来的神药起了作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一试……” 林苑差点被刚刚放口里的饽饽给噎着，心想：大嫂啊，我就是换芯了。不能我刚拉你出火坑，你自个儿往里面跳啊。 第4章 “大嫂，我就是变了，喝不喝药，我都爱吃了。大嫂要是跟我一样照顾好自己的饮食、睡眠，我侄马上就要来了。”林苑悄悄道，“我做了个梦，我侄可漂亮了。大嫂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把自己身体弄好才是最主要的。” 贾敏跟林苑聊后心情大好，便道：“等这两日忙下地，陪嫂子去庙里拜拜？” 林苑当即同意。 两日后，姑嫂二人带着三两个小丫头，利利索索地去了扬州最著名的寺庙--大明寺。 大明寺建于南朝，距康熙年间大约有1200年历史，也是扬州城最大的寺庙，香火很是旺盛。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但凡心里有个念想，想个神佛求个愿的，都往这会儿上香。 “昨儿的菌菇炖乳鸽可真好喝，我一连喝了两碗。在京都时都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鸽子汤。”贾敏携着林苑的手，一边登着大明寺前的台阶，一边道。 贾敏说的京都，指的是她娘家，京都的荣国府。荣国府本是国公门第，如今也第五代了，贾敏的大哥贾赦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二哥贾政靠家族荫庇了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差。虽然荣国府的子孙是一代不如一代，但饮食可讲究了。 林苑记忆中，贾敏曾说过，她未出嫁之前，娘家做茄子要用鸡油煨，点心要拿猪油揉。听着就不健康，多吃两口肯定腻。而老林家吃食又过于清淡，也不合贾敏口味。贾敏不到三十的人，明明是好样貌，脸色却蜡黄蜡黄的。 林苑的做法可比荣国府科学多了。“大嫂，这个汤是有诀窍的。就是先把鸽子炖烂，再拿纸把油吸干净，最后再放菌菇。这样，既避免菌菇吸油，又有鸽子和菌菇的香味和营养。多喝也不腻。” “是这么回事。”贾敏连连点头，“难怪苑儿养得这么水灵呢。” 林苑含蓄地笑了笑。是老林家基因好，她只负责吃而已。 贾敏叹了口气：“我们苑儿这般好，大嫂一定给苑儿相看个好人家。” “别。”林苑忙道。这个世界的婚姻，她算是看明白了。任你再娘家千娇百惯，嫁了人就是另外一套游戏规则了。林老太太这么双标的人，绝对不是少数。自己女儿当眼珠子捧着；往别人的嫁过来的女儿房里塞小妾。至少在林苑认识的人中，那甄家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就是这么绝的一对儿。 “怎么？”贾敏疑惑地问。 林苑笑了笑，抱着贾敏的手臂道：“智者不入爱河。我哪儿也不去，我得替给大嫂把老太太看好，不让她瞎搅和。” 这句话落在前方一位男子耳中，他猛地一回头。但见阶上的女子，眉若远山之黛，目含点点秋波，面如凝脂微带绛，唇若花瓣一抹红，好一个倾国倾城的样貌。而那句“智者不入爱河”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旷世名言，可见她心智的独特和美妙。男子竟然看痴了眼。 林苑和贾敏正相聊甚欢，哪里注意得到前方的“花痴”，正盯着林苑，失了魂似的一个劲儿地猛看。 “政儿，你在做什么？”男子身旁的一位老妇人喊道。待老妇人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时，生生地给吓了一大跳，见鬼似的“哎呀”了一声。那不是林家那要死不活的闺女吗？ 林苑的目光被那老妇人吆喝过来。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老妇人便是甄家的老太太，那叫“政儿”的“花痴”男子，想必就是和林苑退了婚的甄家二公子甄政了。 林苑冷笑一声，还是礼貌性地给甄老太太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从甄家一众人面前掠过。 贾敏因为平素交际，跟甄家的人是很熟的。但是退婚一事发生后，打的是整个林家的脸。贾敏便也只是礼节性地问了个好，便赶上先行一步的林苑。 “快走。”甄老太太连香都不上了，拽着甄政直往回走。甄家此番也是来求子的，大房取了亲，但不生男孩儿；二房刚退婚还在挑未来儿媳。甄老太太见儿子对病秧子林苑如痴如醉，如被雷劈，只想带着儿子赶紧离开。 甄政这才注意到美人身边的贾敏。这么说，美人是林家的人。他虽此前没有见过养在深闺的林苑，但是就年龄、样貌来看，这美人定是跟他有娃娃亲的林苑了。况她跟林如海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就是她，无疑了。 可是，两个月前，母亲本是去姑苏林家提亲的，可回来就说林苑病得要死了，还把婚给退了。 “母亲误我。”甄政一跺脚，便追过去，“林姑娘，林姑娘。”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甄老太太欲哭无泪，被丫鬟搀扶着，干嚎道。 来大明寺的香客人山人海，甄政痴病发作，惹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林苑前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毕业十年，她先后换过五份工作，其中包括文秘、销售、司仪、导游、翻译，都是在人堆里赚口粮的活儿。此番，一个神经衰弱的老太太，和一个脑回路搭错了的小屁孩儿，林苑才没放在心上，端得是四平八稳地走自己的路。 看热闹的众人中，没有人注意到几个操着京都口音的人。 “万……万三爷。”大内太监总管梁九功一时差点儿没改过口来。 “好一个傲骨冷美人。”一身微服的康熙皇帝拍着扇子道。 第3章 红酒烩羊排 此番甄家同行的，还有甄家大公子的娘子邢氏。 这邢氏一直没有生育，在甄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去年，甄老太太又往大房塞了好几个小妾。眼见着小妾生了女儿，邢氏的心里头跟被虾夹了似的。瞧着今儿天气好，便讨好甄老太太，说要出来上香，为大爷求儿子。谁知，遇到甄政的一档乌龙事儿。 第5章 邢氏瞧那林姑娘瘦是瘦了点，脸上却白里透红，哪里有半点病态？ 邢氏虽然搞不清楚，甄老太太为什么在家说林姑娘快要病死了。但是如此一个美人儿娶回来，还不把甄政吃得死死的。今儿仅一面之缘，甄政的心就飞了，倘若进了门，大房的脸面都不知道能往哪儿摆。 原来，甄家大公子不但有好几房小妾，在常常在外边眠花宿柳，丝毫不把邢氏这个正牌娘子放在心里头。为此，甄老夫人没少责怪她没出息，看不住自己相公，以至于其什么脏的臭的都当稀罕物。 另外，这林家既是侯门世家，又是书香门第。林如海不仅是探花郎出身，领了肥差，娶的还是荣国府的千金。林姑娘这背景不是一般的瓷实，若真当了甄家二房娘子，哪天甄老太太又想过来了，大房和二房分家的时候，大房注定要吃大亏的。 好在甄老太太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就像看到太岁似的。邢氏心里头暗自发笑，真真儿是老天都眷顾大房啊。 扬州的五月，说热就热起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微风拂面，甚是清爽。这会儿，就开始艳阳高照。甄老太太干嚎一番后，出了一头的汗，大气直喘。“把二爷……给我喊回来。” “老祖宗，您放心。这天儿热，您先回去，我随后就把二爷给带回来。”邢氏讨巧地道。说完，她便吩咐左右的丫头头，“还不赶紧的，扶老太太回去。喜鹊，给老太太扇扇。画眉，你扶这边。” 万岁爷第二次南巡在际，甄老太太不愿意此时再和林家人起正面冲突。外边日头也毒了起来，甄老太太怕真中了暑，就先回去了。留下信誓旦旦的邢氏，托其将魔怔了的甄政带回家。 那邢氏哪里是真心关心甄政，她巴不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让偏心的老太太看看哪个儿子才是靠得住的。 待看不着甄老太太的影儿后，邢氏并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在庙殿角落里看戏。 但见林苑有条不紊地伴着大嫂贾敏给菩萨上了香，刚刚起身，就被追赶上来的甄二公子拦住去路。 林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挽着嫂子换了个方向，继续行步。 那甄政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林苑姑嫂两个不放，又横在她们前头。 “林姑娘，你听我解释，退婚完全是我娘的主意，我是不知道的。那算不得数啊……”甄政见林苑不但不理睬他，那张精致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对他的厌恶，他打心底地着急了。 但是，再急也不能说这话啊。退婚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让姑娘往后还如何做人？以后还有哪家敢上门议亲？贾敏将林苑护在身后，对甄政道：“甄公子，佛门清净之地，休要再胡言乱语了。” 那甄政哪里肯听，依旧横在路口。“我今儿只要林姑娘一句话。只要姑娘同意，我立刻就娶姑娘过门。” 话说这甄家和贾家也是有渊源的，两家不但是世交，两家老爷子给子孙取的名字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贾家的二公子，也单名一个“政”字。贾敏想到二哥贾政，他虽也平庸，早年也有痴病，但不至于如此拎不清。贾敏只在心里谢菩萨的安排，幸好没让小姑嫁过去。 林苑冷笑道：“甄公子的婚事，怕是你我都做不得主吧。还是休让人看笑话，让我们过去吧。” 甄政还是不依：“林姑娘，我要娶你的心意已绝。莫说是我母亲，就是皇上来了，也拆不散我们。” 话说已经进了庙殿里近距离吃瓜的康熙皇帝玄烨，突然就这么被提到了。嘿！巧了，朕还真来了。 林苑嗽了一声，“甄公子，请不要用‘我们’这两个字。我和你之间，没门儿。” 玄烨给逗笑了，这冷美人怪会用“谐音梗”的。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啊。 寺院里的僧人们也被惊动了，纷纷来劝甄政。佛门清净之地，阿弥陀佛。 甄政眼见着他和林苑之间，堵来一群和尚，便想起了戏文中的一幕，高呼着：“法海，你不懂爱！你毁人间姻缘，当心水漫金山。” 看戏众香客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这么个唇红齿白的俏公子，却是痴傻之人，纷纷跟和尚们站一起，有意将那傻公子隔开。 邢氏则是暗地里狂笑不止。她虽不曾读书，但是看戏也知道《白蛇传》。这甄二爷把自个儿当许仙了。 甑政眼见着林苑要在和尚和香客们的掩护下离开了。他便挤出人群，一把拽过林苑的袖子。 就在此时，一柄折扇挑开了甑政的咸猪蹄，林苑的袖口得以解脱。 持扇之人便是康熙皇帝玄烨。“这位小哥，你若真心钟情这位姑娘，又何必为难于她？” 甑政愣了下，便问：“你是谁？要你多管闲事？” 上次南巡还在五年前，玄烨正是下榻这甄家。当时这位甄二公子尚年幼，在母舅家，没有见过。玄烨只见过甄家的老太太，不过她已经被扶回去了。邢氏那会儿还没过门，也没见过皇上。因此，此时殿庙里，竟没有人认得当今万岁爷。 玄烨笑道，“路见不平，拔扇相助。今儿这事，朕……”说着玄烨差点溜了嘴，忙改道：“今儿这事，真就管定了。” “你怎么管？”甄宝玉想挤开挡在他面前的男子。 “大胆！”那人旁边一个仆从道。那仆从声音尖细，让林苑和贾敏皆侧目。 第6章 拿折扇的男子岿然不动，但见他面容隽秀，眉目英朗，身形挺拔，气宇轩昂，如身临云端一般高高在上。“梁管家，不必。” 那甄政在这二人说话之际，又缠上林苑，要扯她衣袖。 谁知，他的手腕却被那男子拿住，分毫动弹不得，只求饶。 一旁吃瓜的邢氏忙赶出来，对男子说道：“这位爷，我家二弟素有痴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让甄二出丑是一回事，若真磕着碰着，回头老太太会怪邢氏办事不力。 “那便依这位夫人的。只是得把人看好了，莫再放出来惹事。”玄烨便松了手，将甑政还给邢氏。 甄政这下才交了乖，跟着邢氏回府。 林苑和贾敏对玄烨见了个礼。 贾敏是这两年才跟林如海来扬州的。因此，五年前皇上下江南时，并未见到皇上本人。 但是，贾敏见这位男子气宇不凡，一身的行头甚是讲究，料其出身不简单，往大了说，说是个王侯，也像啊。而那男子看林苑的眼神很是不同。贾敏便留了个心，问道：“请问恩公贵姓，家住哪里，我们也好上门感谢。” 玄烨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便领着梁九功回了。 此番，玄烨二下江南，为的是修河道之事，仅带百余官员和随从，轻车简随。先行一步只为实地考察民情。 玄烨着人打听清楚了那位林姑娘的情况。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尚待字闺中。 玄烨听后，点名要林如海伴驾。 梁九功便知，这宫里头又要添新主子了。 得知林如海要伴驾的消息后，林府便开始忙活起来。虽然只是伴驾，万岁爷还是按旧例下榻甄家，但是保不齐万岁爷兴致来了，要来林府呢？ 平素饮食清淡的林府，一下子置办了好些羊羔、仔鸡、肥鹅等，以备皇上要来。 林苑自那日被甄家傻公子给雷到后，便专心在家倒腾吃的，要买什么只管托王嬷嬷帮她买回来。咸鱼出不出门也能找到乐子。 听见西南角的传来“咩咩”声，林苑跑去一看，竟然是好几头羔羊。她跟兄长林如海讲了一声，先宰一头，帮皇上尝尝肉质鲜嫩否。 林府里还存有两瓶法兰西来的红酒。林如海也同意林苑先帮皇帝尝尝，用这红酒烩羊排究竟好不好吃。 说起这道菜，林苑前世可没少吃。街边餐馆里吃过，在法国当导游带团时也吃过，做法其实大同小异，不难重复。先将羊肉用红酒腌制两个钟头，再用大火煎炙到表面金黄，遂转小火焖，搁上料汁、香叶等佐料，待熟后出锅。 晚饭时，一道红酒羊排大菜被端上桌。羊肉外酥里嫩，被红酒柔和的醇香包绕着，唇齿留香。林苑美美地吃了一顿。 贾敏、林如海也皆赞叹不绝，就连对饮食挑剔不已的林老太太，也吃了好几块。 “要是万岁爷来我们家了，一定要上这道菜。”林如海信心十足地道。 第4章 玉米口蘑汤（修bug） 万岁爷说着就要造访林府。林如海忙差人先他们一脚回去报信，好准备膳食。为了这一刻，林府也准备了好些天。 谁知，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林家报信的人竟被哈家的马车蹭倒了。 那哈家是满族旗人，也是扬州的大户，跟亲贵豪族相交甚好，就连自家老爷见到这些人也是十分客气的。 哈家的管家不容分说地，将林府报信的人架去了医馆，还承诺一定帮其将万岁爷私访的信儿送到。 然而，那哈家和甄家素来亲厚，两家在私底下通过气。 甄家接待了两次万岁爷南巡，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可这次不知怎地，林如海倒成了万岁爷眼前的红人儿。万岁爷走哪儿，都带着林如海。 这人一交了运势，就难免不被惦记。今儿的这出事故，便是哈家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林家出些岔子，在万岁爷眼里稍稍凉那么一些。 所以，万岁爷微服私访林家一事，林家人事先并没得到信儿。林夫人贾敏刚刚还出门去了绣坊，说是去给婆婆和小姑定做几身夏日的衣裳。 等林如海带着万岁爷突然踏入府中，府里上上下下便开始忙活起来。 玄烨南巡的目的，就是想看到民间真实的一面。不然，他也不得撇开官员们，只带几个随从先行一步，也就赶不上大明寺君王救美的一幕了。 林如海伴着玄烨，走在林府清幽淡雅的池间小廊上。 此时正是初夏，大如蒲扇般的碧绿荷叶间，冒出一朵朵的粉嫩花骨朵。一对蜻蜓分别歇在两朵并蒂而生的花骨朵上。 “莲生并蒂，此乃吉兆。”玄烨笑道：“林爱卿府上近日怕是要双喜临门了。” 林如海虽不知喜从而来，万岁爷此番的垂爱让他有些茫然，忙道：“万岁爷莅临，便是微臣最大的喜事。” 玄烨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有喜在后头。” “微臣谢过皇上。”林如海更加困惑了。提前回来报信的人不见踪影，万岁爷来时竟无人在门口接驾，林如海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万岁爷不但不生气，反而说他就喜欢微服造访，还说要给恩典。林如海虽然心里犯嘀咕，到底是雨过天晴了。背上出的汗被风一吹，竟然自己干了。 虽然林如海领了巡盐御史这个要职，但是林府并不大，穿过廊庭，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第7章 林家的厨房靠近东北角，在廊庭上正好可以看到。 玄烨走着走着，远远看到伊人裙裾袅袅起舞，倩影飘摇若凌波微步。 此时林苑正在厨房里忙出忙进的。当初怕万岁爷要来，府里临时养了好些羊羔、嫩鸡、肥鹅。可一连好些天过去了，给万岁爷准备的膳食都帮他吃了好几轮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眼见着南巡就要结束了，林家以为万岁爷不会来了的时候，突然通报万岁爷就在门口了。 幸好林苑说今儿要帮万岁爷再吃一遍红酒烩羊排，早上刚刚宰了一头羊，食材都是现成的。这会儿，她正忙着给万岁爷做汤呢。 在二十一世纪，如果去吃羊排或者牛排，一般来说，餐馆此时会给两个选择，罗宋汤，或者玉米口蘑汤。 罗宋汤，本叫“russian soup”，俄罗斯汤，后来音译过来才被称为罗宋汤。只是万岁爷刚刚跟老毛子干过一场，还签了个中俄双方都觉得亏了的“尼布楚条约”。林苑猜万岁爷此时是不太想喝罗宋汤的，便帮他选择了另一款，玉米口蘑汤。 林如海顺着玄烨的目光看去，发现万岁爷正注视着林苑。 林如海心道，莫不是万岁爷看上她家苑儿了吧。林如海心想，苑儿这娇弱的身子骨如何吃得消宫里的明争暗斗？ “万岁爷，那是微臣的小妹，小孩子家不懂事，在厨房胡乱掺和，扰了圣驾。皇上恕罪。”林如海故意把林苑往小了说。 那康熙皇帝可是一代明君，八岁登基，十五岁除鳌拜亲政，平三番，收台湾，战沙俄，学贯古今。如此一个英明的帝王，哪里不知道林如海心中所想之事。 玄烨并不是一个流连声色之人，只是这林姑娘实在是不同，一身傲骨，如出水芙蓉，另类得很。 “不打紧。”玄烨笑道，“林爱卿，听说贵府有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先给朕沏一壶来。朕自己走走。” 梁九功也给了林如海一个眼色。 林如海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但见万岁爷迈着四方步，领着梁九功，稳稳地朝林家小厨房走去。 厨房里满是“噔噔噔”的切菜声，“哐哐哐”的炒菜声，此起彼伏。 林苑一时背对着厨房门，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进厨房的玄烨和梁九功。 “丁香，尝尝这汤好不好喝？”林苑盛了一小碗玉米口蘑汤出来。 丁香那日可是陪林苑一同去了大明寺的，她认得进来的两位，便是那日解小姐之围的人。 尽管丁香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但她年纪尚小，且一直在姑苏的林家老宅伺候，见那日的恩公看小姐的眼神很深，便不太敢接话，只跟林苑指了指她身后。 林苑回头一看，见那人端得是龙眉似箭，凤目如星，形若挺拔雪松，气宇在九天之外。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明寺拔扇相救之人。“恩公，是您啊！” “好久不见，林姑娘。”玄烨含蓄地笑道。 林苑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康熙皇帝，会一身微服出现在林家的厨房。既然刚刚通传万岁爷来了，也未听说还有别的来路的客人，“恩公”恐怕是跟着万岁爷一起来的官员吧。难怪是京都的口音，人看着也气派，还怪能打架呢。 “恩公，您是跟皇上一起来的？”林苑问。 玄烨微笑着颔首默认。 “皇上他老人家可还满意？”林苑试探地问着。皇上说来就来，准备是仓促了些。 林苑前世就是个自来熟，还做过导游、司仪这样外向型工作。但是在这个世界，毕竟在古代，多说恐也出破绽，平素就悠着点儿在。只是“恩公”是个会去帮助弱小的好人。林苑便多跟他打听了两句。 玄烨正值鼎盛之年。尽管他知道子民对他的尊称，左不过一个“爷”，右不过一个“老人家”。此时，他的脸色还是不禁微沉了一下，遂又对林苑笑道：“你看我老吗？” 林苑以为是厨房里“乒呤乓啷”的声响，让“恩公”听岔了，忙道：“恩公您正风华正茂啊。”林苑前世上过十年班，恩公看起来跟她穿越前差不多年龄，颜值和气质都是出类拔尖的。皇上眼前的人能不好看么。 玄烨心里这下舒坦了，瞧着林苑手里端的一碗乳白的汤问道：“这是道什么菜？” 林苑道：“这是玉米口蘑汤，配上法兰西红酒烩羊排，很是美味。恩公，要不您先帮皇上他老人家尝尝？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玄烨笑道：“好，朕……真就帮皇上他老人家尝尝了。” 梁九功接过林苑手中的汤碗，用勺子在碗里舀了舀。厚重的白汤里有黄灿灿的煮得开花的玉米糁，鲜嫩的白口蘑片儿，闻着有浓浓的奶香味。 玄烨食指大动，从梁九功手中接过汤碗，拿小勺喝了一口。玉米糁有着细小颗粒感，但是很软烂，口蘑很脆，伴着牛乳的口感，让这道汤的味道更有层次。他便打趣道：“好喝。我猜皇上他老人家一定爱喝。” “恩公”是皇上跟前的人，他都这么说了，那就错不了了。今天招待皇上的饭菜，应该是没有啥问题了。 再说林如海奉旨沏茶后，见万岁爷迟迟不从小厨房出来，又恐家中之人惊了圣驾，忙赶了过去。 林如海见林苑正婷婷立在万岁爷面前，想就是她没认出皇上。林如海忙上前拜道：“万岁爷，给您沏的茶好了。” 第8章 万万没想到，面前如和煦的春风般微笑之人，竟然是当今万岁爷，康熙皇帝玄烨。林苑跟众人遂见了个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5章 法式羊排大餐 看到将其送回来的人是哈家的人，再结合那仆从讲述的事情经过，林如海心里已明了。 林如海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也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他也不跟哈家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次日差人送了些礼，为哈家人送林家仆从去医馆道个谢。 然而，接到林家送来的礼时，哈家人脸都绿了，恐以后再也不敢惹林家了。 林如海为哈家准备的大礼也不是别的，而是将昨儿万岁爷的赏赐，分了一半给哈家。 哈家这下是真的看到了万岁爷对林如海的看重，心想着，往后甄赦再来倒苦水，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本以为可以高高兴兴欢送万岁爷回京城，谁知事情又来了。 此时清朝唯一对外国开放贸易的广州港口，来了一位法兰西的使节，正逢圣上南巡之际，特来拜见陛下。 玄烨正心情大好，同意在扬州接见法兰西使节。 以往负责接见外使的部门是鸿胪寺。但是，现在是在扬州。鸿胪寺卿的人还远在京都，于是，接见任务就到了扬州知府身上。 那扬州知府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并没有和外使打过交道。江宁织造甄赦就跟他建议，这事只能找林如海，一来他学问多，这是公认的；二来，林如海曾任过京官，京都本就有西洋官员任职，比如，来自比国（比利时）的南怀仁大人，据说林如海和南大人就打过交道。 接待法兰西使节的事，经皇上认可，就到了林如海头上。 好巧不巧，随法使而来的通译（翻译），一到扬州地界，说病倒就病倒了。生病之人当然是不能见皇上，免得过了病气。 问题就来了，扬州的地界上，无人会说法兰西语。 至于扬州知府所说的，“林大人和比国来的大臣南怀仁就相交甚好，所以林大人负责接待外使最合适不过了。”此时看来，就像是给林如海挖的另一个大坑。 扬州没有会法语的通译，临时从别的地方再调通译，只怕会来不及。 一向温润如玉的林如海也急了，关着门对妻子抱怨道：“通译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病不起，跟之前万岁爷莅临那天，吾家报信仆从被撞伤一样，只怕都是甄家在背后挑起的。” 贾敏是个通透温婉的女子，她劝慰道：“甄家老太爷去后，甄家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了。老爷不如早做打算，离了这是非之地，也免得将来，天上降个惊雷劈甄家时，把林家也闪到了。” 林如海点头，“夫人这话甚是有理，只是眼前这关如何过得去？皇上这两天就要接见法兰西使节，总不能各说各话吧。真愁煞我也。” “老爷莫急，如果真到那一步。通译染病，与老爷何干？若圣上追究，总不过是知府、甄家、老爷三人分责。依我看，前两家被追责的可能性更大。”贾敏分析道。 林如海问：“夫人此话怎讲？” 贾敏道：“若圣上真的想惩治林家，上次圣上前来私访时，接驾失误之事，就不会一笑而过，不罚反赏了。” “这倒也是。”林如海的心稍安顿了一些，“只是雷霆在际，未免还是忧心。” 这时，林苑领着王嬷嬷，拎着食盒来了。 “花生黑豆糯米浆，山楂陈皮奶饽饽。给兄嫂的宵夜。”林苑道。今日见兄长愁眉不展，还以为是林老太太从病中恢复后，又有精神折腾催生这件事弄的。 林苑一边哄老太太，一边端来了好吃的。 “哪里吃得下。”林如海叹了口气。 贾敏便将近日之事说与林苑听，想让她也一起劝劝林如海。 结果，林苑一听，反而兴奋了，“哪儿的外使？” “法兰西的外使。”贾敏道。 林苑笑了。法语，她熟啊。她读大学是英语专业，当时选的第二外语就是法语。就在穿越前的好几年前，那时候旅游业还景气，她还带过去法国旅游的团。 林苑取来府里还剩下的的一瓶法兰西红酒，念着贴红酒瓶上的标签上的法文。 林如海惊得半晌才说了一句话：“苑儿是怎么会的？” “跟着大哥书房的书学的。”林苑道。前世今生，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就不提起了。 林如海爱书如命，藏书甚多，确实藏有一些他国语言的书籍。林苑这么一说，他倒是记起来了。可是，有书就能学会吗？“匪夷所思。” “小妹虽和通译有距离，但是简单跟法使说两句，应该问题不大。通译骤病，实非所愿。万岁爷是宽厚之人，想必是不会计较的。”林苑道。跟康熙皇帝的两次接触，让林苑有了接这单的信心。 “我看可以听苑儿的。”贾敏道，“总比到时，无人能懂要好。” 皇上接见法使的地点还是在甄家。 那甄家府邸甚大，其中有山有水，亭台楼阁，穿廊过巷，一眼望不到头。走廊里挂着颜色各异的鸟，有鹦鹉、八哥、画眉等。池子里游的也是绿头鸭、鸳鸯、鹤、天鹅这种珍禽。 整个甄府的风格，大，且艳俗。 甄府一众人内宅之人，听到“那个人”来了，纷纷跑出来，远远地观望。 “她就是被老太太退婚的那位？” 第9章 “啧啧，那风都吹得跑的小身板，哪是可生养之人。” “听说就是为了她，二爷现在还痴痴傻傻的，人都认不得了。” 甄家二公子甄政本就有痴病，大明寺见到林苑，求而不得，纠缠无果，就发病了。那将甄赦接回来的邢氏，怕老夫人问责，哪肯说实话，只将责任一股脑推林苑身上。 皇上下榻甄家时，甄政认出那日在大明寺冲撞之人正是皇上，惊吓之后，病情更甚，连母亲和大哥都不认得了。 这些话自没有让林苑听见，就是让她听见，她也会无视这些流言。 但见她颔首稳步跟在林如海身后。一身浅蓝色的荷叶群，裙边系着淡紫宫绦，云髻上别着一支淡雅的白玉兰簪。夏季看这一身，便觉清爽。 参拜后，这身打扮让玄烨的眼睛为之一亮，尤其是她头上那支白玉兰簪，很合她的气质。又听林如海说她会一些法兰西语，可以暂代染病通译，玄烨便称好。 林如海道：“微臣小妹学过一些法兰西语，微臣恐……” “无妨，朕赦你等无罪。”没等林如海说完，玄烨便打断了林如海的话。 林苑听林如海说过，此前皇上就接待过法兰西传教士，还接触了不少传教士带来的科学仪器。 前世，林苑从影视剧中了解的康熙皇帝，是一位博学的帝王。他曾专门跟在朝中任职的外籍官员学习过西学。 林苑觉得此番稳扎稳打即可，定会跟上回皇上莅临时一样，最终得到嘉奖。 此次到访的法国使节，其实和去年来的法国使节是一起来的。他们一共有六人，带着法兰西国王的礼物来华。只是在途中，其中一位使节被泰国国王留了下来，其余五人来到京都。 现在，那位滞留泰国的法兰西传教士，在泰国完成了使命，又辗转来华。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我是法兰西传教士托马斯。因收到泰王的挽留，我较我的同伴们晚到一步。但是我想来中国的愿望并不比我的同伴们少。此次来华，让我无比的荣幸。”林苑对玄烨翻译着这位叫托马斯的法兰西传教士的话。 玄烨的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他对林苑道：“你跟他说。大清欢迎他。你再给他介绍一下，你是我们大清朝的格格，这次由你担任通译。” 林苑听到重点了，格格，皇上给了她一个封号。 一旁随侍的甄赦傻了眼，本以为给林家挖了个大坑，没想到又变成了他家的荣耀了。 林如海讶异过后，也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此番通译突然染疾，不得不用一个小姑娘作为通译，于是便当场抬林苑为格格，有个贵族身份，以免叫人小觑。 一番融洽的交谈后，玄烨请托马斯吃了一顿法式红酒羊排大餐。厨子还是从林家请来，以期重复上次玄烨在林家吃到的红酒羊排的味道。 托马斯在泰国待了一年多，很久没有尝到法国大餐，说他很感动，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次日，一道圣旨下到了林家。 梁九功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之女，林苑，端稳持重，勤学自勉，特赐玉兰格格封号，提正六品司记，奉值南书房。” 林家众人谢恩。 梁九功意味深长地笑道：“林大人，万岁爷说的双喜临门，可没说错吧。” 林如海顿时会意。此前他还忧心皇上娶非旗籍的汉女，会不会引起众议，没想到皇上已有自己的打算。 而林苑不像林如海有在朝堂的经历，她倒是没有太往这方面想，毕竟两次受封赏皆因她有功在先。在南书房当公务员，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6章 脆皮炸鸡vs鸡丝小面 “木槿姑姑是宫中的代诏女官，是万岁爷给格格派的教引姑姑。”梁九介绍完木槿姑姑后，便先告辞了。 林家的湖边小亭旁，徐徐的微风吹来淡淡的荷香。 木槿姑姑跟林苑介绍着宫中女官的情况。 “宫中女官共有七个等级，包括：正九品奉仪、正八品采女、正七品昭训、正六品司记、正五品女史、正三品代诏女官。” 木槿姑姑是位举止端庄，面容和蔼的女子，圆脸，一脸笑容，看着年龄要比大嫂贾敏的稍大一些。 刚刚梁久功介绍，木槿姑姑是代诏女官，也就是说，她有正三品头衔，是女官中的天花板。 “格格任职的司记，是正六品，主要管理书薄的记录和审核。很少有直接就任免正六品的女官。可见万岁爷对格格的看重。”木槿姑姑解释道。 林苑对宫里的女官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首先，木槿姑姑还在乾清宫首席女官的岗位上，跟紧木槿姑姑，肯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然后，林苑所担任的六品司记，是一个很不错的起点。林苑认为，应该是昨日担当通译比较顺利，给老板康熙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才有的这个岗位。 “宫里除了皇上，还有主子娘娘。恕老奴多言……” 林苑知道，这是老前辈来传授毕生心得了，木槿姑姑接下来的话都是重点。于是，林苑侧耳倾听，打算一个字都不要放过。要是手里还有个小本儿可以记录一下，就更好了。 木槿窥测着林苑那张清透的脸，凭着她的经验，这位林格格将来定不会只是做女官。只是，似乎看不出她有太多想法，关心的全是如何做司记。 一番观察后，木槿姑姑得出她识人的结论，这是个性情恬淡的女子。或许就是这点不同，让万岁爷重视。 第10章 木槿试探着问了一句，“格格对未来，可有什么想法？” 上辈子林苑当了十年打工人，尤其是最后一份工作，埋在文稿里九九六的日子，让她只想躺平养生。 如果一直在林家吃吃喝喝，是极好的。但是她的年纪已经及笄，即便出了甑家这档子乌龙事，她也免不了议亲。 即便将来运气好，能遇到如长兄这般有才有貌的郎君，最后还得跟嫂嫂一样，面临子嗣问题。不过，她知道嫂嫂一定会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孩子的。 眼前还有一条路。像木槿姑姑这样，捧着金饭碗，有吃有喝，也行啊。 林苑道：“我想做好司记，将来若有机会像姑姑一路高升，就更好了。” “格格说笑了，”木槿失笑，“格格的前程绝不止于此。” 林苑接触宫规也不过一天的功夫，按打工人的思维惯性，那不是还能往高了提？到时候，那可是风风光光衣锦还乡了。 不过，木槿姑姑的话里，林苑听出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当娘娘。现在后宫的一百多嫔妃，平均算下来，每人最多一年上三天班，剩下三百六十三天可都是自己的时间了。躺在后宫吃吃喝喝，养猫养狗，也不错啊。 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木槿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奴先告辞。” “姑姑用过饭再走。”远远观望的贾敏走了过来，笑道，“今日喜鹊在枝头叫了一天，可盼得贵客来，饭菜早就备好了。” 好意难却，木槿就留林家用饭了。 今儿一大早，林苑便早早地在厨房备了想了整宿的食材：炸鸡和薯条。 不过，木槿姑姑在宫中多年，林苑先给她介绍的是她觉得比较养生的食物。“姑姑，这个是红酒烩羊排，按照昨日招待法侍的法子做的，具有温补养颜功效；这个是冬瓜炖老鸭；还有这个……” 然而，木槿姑姑的目光却停在了另外的两盘，离她稍远一些的菜上。 林苑笑道：“姑姑，这个是脆皮炸鸡，这个是薯条。我在家自个儿试着玩儿做的。姑姑尝尝味道如何？”林苑不确定木槿姑姑的口味，所以并未在一开始就跟她推荐，这两道在后世会大受欢迎的快餐食品。 林苑将炸鸡和薯条，夹到木槿姑姑的碗里。 木槿轻轻咬上一口炸鸡，外皮酥脆酥脆的。里面鸡肉特别嫩，直接在口中爆汁，木槿姑姑一连吃了两块。她又尝了一口薯条，尝出来是炸过的马铃薯，外焦里糯，她觉得这个做法好吃得不得了。 木槿姑姑直夸赞。 这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唯独贾敏只吃了很少一点。 说来也怪，大嫂这两天似乎胃口不大好。 木槿姑姑端视贾敏片刻，笑问：“夫人可是有喜了？” 不思饮食，茶水不思，“可能有喜”。林府上下越是期盼什么，却越是不太敢往这方面去想。贾敏嫁入林家十来年了，一直没有动静。不过，宫里的姑姑都提点了，贾敏还是存了心。 当天下午，贾敏便不声张，只携了林苑和心腹丫鬟，悄悄去了医馆。 在大夫的一声“恭喜夫人”后，这下真的确定是有喜了。 所以，期盼已久的林妹妹要来啦！ 回家后，林府上下闻此天大的好消息，无一不激动无比。 “阿弥陀佛，林家总算是有后了！以后地底下，也不怕见你们老太爷了。”林老太太双手合十，直感谢上苍。 “母亲，除了谢天，还得好好谢谢苑儿。吃了她做的山楂陈皮奶饽饽后，胃口开了不少。还有那黑豆糯米浆，补得很，连药都不用喝了。”贾敏笑道。 “什么黑豆糯米浆？不是姑苏带来的神药，把人调好的么？”林老太太诧异道。 林苑心道，穿帮也……老太太一直以为给贾敏喝的黑豆浆是她带来的药；而贾敏以为老太太这次来没有逼着她吃药，是老太太变得体谅人了。 二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林苑。 林苑忙道：“大嫂中午还没怎么吃，我跟厨子们一起做了些去油的鸡丝小面去。”溜了溜了～ 第7章 芸豆猪肚汤 正逢贾敏初有身孕，路途不便，且皇上还在扬州，家中诸事需要操劳，便办了份厚礼，托人送去京都的荣国府。 林苑也临行在际，贾敏一番嘱托，不在话下。又准备了一包金银细软和银票给林苑，让她在宫里机灵行事。 林苑这边就收到了两份临别大礼，分别来自林老太太和大哥大嫂的。 虽然林苑来这个世界才数月时间，但和母亲、兄嫂已建立起了感情。此去京都为女官，虽是个撼动不了的铁饭碗，但放出宫还得等到年满二十五岁，得了皇帝恩旨，才能退休回来养老。 林苑记得一些红楼梦相关的剧情。后来，她的大嫂大哥相继走了。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宝贝侄女林黛玉，也被送到荣国府她外祖家了…… 林苑相信，林家的命运一定会不同。将来一家人在一起的好日子可多了。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自己。”而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桥梁，便是无数个当下。 她细数一下已经改变了的命运，比如她好好吃每一顿饭，改善了原主娇弱的体质；比如她带着哥哥嫂嫂一起好好干饭，她的小侄女很快就来了。带来的连锁事件还包括林老太太心情好了，精神也好了，弥漫在林家母子、婆媳之间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了。 第11章 蝴蝶振翅，有时能一啸沧海。尽心为之，终就会有不同。 林苑穿越前的那阵子，健康状况已经有了改变，于是她查过许多关于养生方面的知识。比如，豆类食品对女性就比较友好。大嫂贾敏也说黑豆糯米浆很养人。 林苑将所知道的养生食谱及小常识，写成了一小册书，留给嫂嫂贾敏。凭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写出来的簪花小楷，很是好看。那本薄薄的食谱小册子读起来不但不枯燥，反而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美感。 林苑将头上的白玉兰发簪和书写的养生食谱一起交给贾敏，道：“嫂嫂，切记三餐吃好。我这个小册子上有三百多道菜，您和阿兄，还有母亲可以换着吃。还有，母亲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嫂嫂一定要给我写信，我回信给她说。” 贾敏是真真舍不得她这位细心的小姑，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眼睛都湿润了。她让林苑不要担心，说她现在和老太太很好，她会照顾好老太太和大哥林如海的。 “大嫂，这个发簪是太奶奶留下来的。我想留给我的小侄女儿，留个念想。将来小侄女儿可以跟人讲，她的姑姑是玉兰格格，在皇上身边做大官呢。”林苑说着，自个儿的眼睛都朦胧了。 林苑的话将贾敏整得又哭又笑的。“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我跟她讲。不过，万一是男孩儿呢？” 林苑抓抓脑门，打趣道：“要是个林弟弟，就给他绑小姑娘的发鬏，然后戴这个发簪。” 说着，贾敏突然“哎呀”了一声，停在那里。随后欣喜地道：“苑儿，他踢了我一下。” 哈？小家伙会踢人了。 贾敏拿过林苑的手，放在她微拢的小腹上摸胎动。“你看。” 贾敏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算起来是林苑来扬州，开始带着兄嫂吃吃喝喝那段日子，贾敏怀上的。因其平素月信不准，后来才诊脉出来。 林苑感觉手心被那么顶了一下，心瞬间被萌化了。“真的诶！”这踢人的劲儿还挺大的，一点都不像书中说的有不足之症的样子。 林苑心想，民以食为天，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吃好了，吃对了，将来大嫂顺顺利利生下宝宝。等林苑退休回来养老那天，就跟小侄女儿一起吃吃喝喝，穿漂亮衣服。还可以一起将院子里落下的花瓣拾起来，也不埋了，做成香薰包，放柜子里或者挂在身上。再将沙窗上开个小帘，可以方便在屋檐做窝的燕子进进出出。 就在林苑出神之际，丁香在门外喊着：“夫人、小姐，出来吃饭了。” 今儿林苑跟厨房点的菜是芸豆猪肚汤，配上红枣和枸杞，补气又补血。这道菜动物蛋白植物蛋白都有了，撇了油，营养又清淡，连林老太太都喝了两碗。 林苑的那碗额外撒了一些胡椒面，汤的口感变得浓郁辛香起来。猪肚软烂又弹牙，沾上生抽等料汁，好吃到爆。不过，贾敏和老太太都吃清淡的，没有撒胡椒面，和没有沾料汁，林如海此时在外还未归，也只有林苑一人如此吃法。顾及正清淡饮食的老人和孕妇的感受，林苑的吃香还算文雅，不敢真香得太过。 好巧不巧，木槿姑姑来了林府，还带来了口谕，接林苑去甑府伴驾。 “吃过了吗？”玄烨问。 此时皇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十好几个菜，看着挺好看的，据说甑家请的是江南最有名的厨子。 林苑道：“回陛下，臣女已经吃过了。”其实有些好奇，桌上那些菜有多好吃。 林苑那眼神打一进来，就没离开过那桌菜。这幕一秒不露地落在玄烨眼中，他忍住笑，道：“既然吃过了，那就……” 林苑心想，那就开始工作吧，打工人。 玄烨顿了顿，又忍了忍笑，道：“那就再吃些吧。” 什么？林苑眼睛一亮，摩拳霍霍中。 林苑吃了一顿丰盛的工作餐，然后开始干活儿。 玄烨递给她一份文件。 林苑一看，法语的文件，以前的饭碗。 打工人，来活了。 第8章 我在皇宫吃炸鸡（修了一处小bug） 因为林苑封了格格，可以带一名婢女，丁香便跟着林苑一起去了宫里。 林苑当值的南书房，位于乾清宫的西侧，原本是早年康熙皇帝读书的地方。后来，他选调了一些翰林及翰林出身的官员来南书房，陪他谈经论道、品茶下棋。 现在，南书房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机构，不但起着顾问的作用，还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起草诏书的地方。 如今，每天都有翰林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南书房当值。 也就是说，林苑现在上班的地方，本来就有固定的人在那儿值班。她不需要每天来南书房打卡。有皇上传诏的时候，她就去；不传诏的时候，时间都是自己的。 林苑前世当打工人的时候，上班打卡迟到，是要扣钱的；如果下班忘了打卡就走了，还有个非常复杂的流程去报备。总之，不用坐班，不用每天去抢那几分几秒，她觉得简直不要太爽。 如果皇上一天想不起她，她可以玩一天；如果一年想不起她，她可以玩一年；如果十年想不起她，就一天班都不用上，25岁直接完美退休。 林苑被安排住在乾清宫里，一处叫“三希殿”的小殿落。 三希殿是康熙皇帝的书房之一。正殿梁高门阔，恢宏大气。 林苑住在正殿后的偏殿，五间敞亮的大房间，书房、卧室、客厅，一应俱全。 第12章 三希殿没有住娘娘，目前就住她一个女官，还有几个负责打扫的粗使宫女和太监。 木槿姑姑还带来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随身伺候林苑。 小宫女叫玉壶，小太监叫洛阳。 林苑带了足够的细软。她让丁香给木槿姑姑抓了一把金豆子，感谢其前前后后的照顾。 随后又给新来的玉壶和洛阳一人一把金豆子。丁香是林苑的心腹，林家不缺钱，对下人的赏赐是很丰厚的，自不在话下。 丁香对玉壶和洛阳道：“好了，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尽心把格格伺候好就成。” 得了赏赐的玉壶和洛阳心里高兴，忙道：“奴婢定为格格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快起来吧。”林苑笑着问：“你们的名字很特别。是自己取的？还是宫里给取的？” 林苑印象中，影视剧里，清宫的小宫女一般叫“翠果”、“翠缕”之类的；小太监一般叫“小桌子”、“小凳子”这种。 玉壶、洛阳。林苑在心中念着：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俩的名字还可以串成唐诗，怪有意思的。林苑前世做婚庆司仪时，还应新娘的要求，在人家婚礼上念过。 洛阳道：“奴才的名字是万岁爷赐的。” 玉壶说：“奴婢也是。” 这两人也是近日才知道，他们要来三希殿伺候万岁爷南巡时带回来的格格。前脚得到信儿，后脚就被万岁爷给赐了这么两个名字。此二人未读诗书，并不知道万岁爷这话里的玄机。 林苑想，定是万岁爷怕她思亲，便给他二人取了这两个亲切的名字。 “格格想吃些什么？奴才去御膳房给格格点。”洛阳殷勤地问。 还可以自己点菜啊，这待遇不错啊。林苑不挑食，吃什么都香，御膳定是好吃的，便道：“你看着办吧，有什么拿什么就好。” 洛阳和玉壶领命，两人退了出去，去御膳房给林苑拿晚膳。 “我感觉我们新主子人挺好的，和善，又大方。”玉壶道。她之前在养心殿造办处给各宫娘娘们做衣裳，也见不着主子的面儿，一年的月俸加一起，也没有今儿得的赏赐多。玉壶觉得自己是跟对人了。 “格格人是挺不错，就是……”三希殿平时就没什么人，洛阳顿了顿，四下看了看，便小声道，“如果有封号就更好了。”太监的命运跟主子的地位息息相关。主子若是好前程，身边的太监也跟着得脸。若主子普普通通，身边的太监的命运也就此打住了。太监不像宫女，宫女满了二十五岁可以放出宫嫁人，太监在宫里可是一辈子的事。谁不想出人头地呢？ “格格不就是封号吗？”玉壶问。她此前只专心在造办处做衣裳，进宫也就大半年年，宫内的暗涌，自不是她能窥测的。 “玉壶，不是我说。你针尖上的功夫是了得的，但你进来没多久，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格格的确是身份，但是没有妃嫔的封号，到底是在边缘。”洛阳道。 “可是宫里不是听说，还有个咸福宫格格吗？”玉壶问。 “对，你说的咸福宫格格，也叫博尔济吉特格格，是蒙古王爷的女儿。她一直没有被正式册封，也无宠。入宫十几年，至今没有一儿半女。”洛阳遗憾地道。 “我看我们格格生得美。肯定有咱飞黄腾达那天。”玉壶憧憬地道。 “美着你。”洛阳笑道。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出了三希殿。沿路便能碰到人了，两人便敛了笑容，各走各路。 来到御膳房跟前，两人遇到了总管太监梁九功的徒弟，安小德，安公公。 “安公公好。”洛阳和玉壶跟安小德问好。 “你们两个可是来给玉兰格格拿晚膳来着？”安小德问。 “正是。”洛阳回答道。 “那赶紧去拿吧。格格的晚膳已经单独做好了。”安小德道。 “做好了？”洛阳疑惑了一句。他人都没来，怎么格格的饭食就做好了？还是单独给做的。 “是的，这是梁总管特地交待的。”安小德道，“对玉兰格格，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往后有你们的好儿。” 安小德这人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在一众小太监中得到梁九功的培养。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大内总管太监，梁九功，亲自交待一个格格的饮食，说明这个格格在万岁爷眼中很不一般。安小德从小太监爬上来的，自然是知道下边人的想法，故提前敲打敲打安小德，以免小孩子家的眼力不足，出了茬子谁都没得好。 洛阳连声道“是”。安小德的这番话，也给洛阳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是一般的妃嫔，都没这个能耐让梁公公特地差人去照顾其饮食，看来万岁爷很看重玉兰格格。 洛阳和玉壶提着食盒归来，将一盘一盘菜摆在了林苑面前。 “炸鸡！”林苑惊喜地道了一声。没想到在御膳房还能吃到这个。还配了一小碟番茄酱呢。 莫说，御膳房做的炸鸡还真好吃，脆皮炸得很脆，鸡肉又很嫩，咬一口还能感受到鸡肉的汁水。 除了炸鸡，还有炸薯条，红酒烩羊排，冬瓜老鸭汤，最后还搭配一碗解腻的酸梅汤。怎么全是她在扬州待着那阵做过的菜？ 林苑疑惑地问道：“御膳房平日也做这些菜吗？” 洛阳道：“奴才以前就是在御膳房当值的。除了冬瓜老鸭汤、酸梅汤外，其余的新样儿菜，御膳房都没有做过。” 第13章 原来洛阳是个厨子啊，林苑这才留意到这个。 看来是有人跟御膳房说过了她平素的饮食的，林苑记得曾经邀请过木槿姑姑一起吃饭，她推测很可能是木槿姑姑跟御膳房说的。 好几道硬菜，林苑一人吃不了那么多，便先分出一部分，给丁香、玉壶、洛阳几个吃。 玉壶和洛阳心里更感念林苑了。宫里还没哪个主子吃饭，先分一半给奴才的。这个玉兰格格，真不一样。 乾清宫这边，玄烨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来。 “万岁爷，该用膳了。”梁九功见他忙，一直未敢打扰。 “她的晚膳送去了吗？是送的朕说的那几道菜吗？”玄烨问。他也是听木槿回来跟他说的，于是便将林苑的饮食喜好记住了。 “万岁爷放心，已经送去了。”梁九功道。 “那就好。”玄烨坐到饭桌前，今日林苑吃的那几道菜，他也加了一份。 梁九功夹起炸鸡，搁到玄烨碗中。 玄烨用筷子夹起一个炸鸡翅，咬了一口，炸鸡的脆皮酥脆，鸡肉鲜嫩，这味道真是妙啊。 第9章 据说清宫人人都是奶茶狂魔 这是林苑来紫禁城的第七天。她已经过了一周吃吃喝喝，不用上班的日子了。 木槿姑姑倒是每日都会来看她，并且日复一日地告诉她，万岁爷刚刚回京，这阵忙得很，得了空便来看她。 林苑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被领导想起。上辈子辛苦一生，匆忙过了；这辈子，愉快摸鱼才是王道，躺平潜水就是正解。 林苑走到桌前，开始吃早饭。一碗清蒸鸭子糊，一碟炒金银丝，一盘羊肉包子，一盅奶茶。 林苑照例先把饭菜分一部分出来，留给丁香、玉壶和洛阳，再开始自己吃饭。 清蒸鸭子糊是用鸭肉汤熬出来的米糊。米糊里还可以吃到撕成丝的鸭肉。汤汁撇了油的，米糊吃起来带着鸭肉的鲜美，却一点都不腻。 羊肉包子，皮薄馅大。肉馅里还佐了胡萝卜，葱花，吃起来很香。手心大小的包子，林苑吃了两个。 金银丝，就是爆炒金针菇和豆芽。吃过鸭子糊和羊肉包子，再来上几口脆脆的小菜，很是爽口。 最后，林苑喝了一盅香甜可口的奶茶。 没错，就是奶茶。用奶泡的茶。 关于清宫喝奶茶这件事，有些出乎林苑的意料。 据洛阳说，奶茶在宫里很受欢迎，宫里的主子们早上喝、宵夜喝、坛庙祭祀喝、谒陵喝，连萨满祭祀都喝奶茶。 御膳房做的奶茶，是用鲜牛乳和新鲜泡的茶做出来的，口感浓郁，茶香十足。林苑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林苑便携了丁香，在三希殿内溜达消食，反正这儿没什么人。 偏殿的五间房，这一周以来，她都逛够了，便往外边走了走。 主殿是康熙皇帝的书房，门口有一个小太监当值。 殿四周的环境很好，树木葳蕤，遍生幽香。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林苑闲来无事，慢慢地交错地踩着地上一小片一小片的光影，像小时候玩跳房子游戏一样。 就在林苑在主殿外，自个儿跟自个儿玩得起劲时，主殿当值的小太监瞧见她，便主动过来请安。“奴才柳稍见过格格。您是，要来主殿吗？” 林苑瞧了瞧主殿，高耸的红木栋梁，精致的雕栏飞瓦。她还真想看看康熙皇帝的私人图书馆长什么样子。“柳公公，我们可以去吗？” 那小太监道：“万岁爷交待了，整个三希殿，格格均不受阻。” “那就有劳柳公公了。”林苑给丁香使了个眼色。 丁香便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塞那小太监手里。 柳稍连道了几声谢，便殷勤地将林苑引入三希殿的主殿中。 主殿很大，因为没有人，显得格外地空旷，连脚步声都放出回响。 殿里摆着书案和书架，书架上摆着一层一层的典籍，角落里还放着立式的西洋钟。主殿旁还有暖阁。林苑望了一眼暖阁，发现暖阁里也有一张小一些的书案，此外，还有靠椅，卧榻，以供皇上随时休息。 林苑走到书架前，她有些好奇这里放着些什么书。 柳稍道：“格格自便，奴才先告退。” 林苑看着书架上的书，《四书五经》这些典籍肯定是有的。 除此之外，林苑还看到了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还有王珣的《伯远帖》。这些都是难得的收藏品。 林苑在书架的角落看到了几本薄薄的小册子，单独地叠放在一起。 她随手翻开一本，竟然是几何书。翻到的那一页，讲的是直角三角形的勾股定理。书里还夹着一张验算纸，上面画着三角形，旁边还有验算的痕迹。 林苑顿时觉得有些时空错乱了。上述内容，她最后一次接触的时间，还是前世给她的小侄女辅导功课的时候接触到的。 那时候，她正在工作的空窗期，上份工作已经辞了，新的工作还没有找到。她在哥哥嫂嫂家里混吃混喝，顺便给她上初中的小侄女补功课。 林苑记得当时小侄女作业不会写，在家急得哭，又不肯去补习班。于是，林苑在那个时候，就把初中数学回了个锅。 她现在看到的用毛笔做的几何题笔记，应该出自康熙皇帝。那字迹隽秀而刚劲，落笔之处尽显帝王之气。写错的地方，还在上面划了竖线，在旁边进行了修改。 第14章 她记得前世看电视剧里的桥段，康熙皇帝跟着外籍官员学习西学。从这份草稿可以看出，康熙皇帝不仅学了，还很认真地学了。 林苑继续翻着书，这本几何书的后半部分，就看不到任何的笔记了。 林苑合上书，看了眼窗外已经换了个边的太阳，心想，无论在哪里，图书馆都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回到偏殿，洛阳已经把晚膳和茶点都端回来了。 清宫正餐只有两顿，早餐在辰时，大约上午8点的样子；然后就是晚餐，在未时，大约下午2点的样子。其余时间会有茶点、小食供应。 洛阳带回来的菜品和点心里，又有奶茶。这些天，林苑对清宫的奶茶很是上头，一天都要喝两顿。 * 再说乾清宫那边，康熙皇帝合上奏折，揉了揉眼角。 梁九功令人将今日的晚膳摆上，指着饭桌上菜品中的几样道：“万岁爷，玉兰格格今日晚膳吃的，就是这几道菜。” 连着好几日，她都一天两盅奶茶。是有多喜欢喝奶茶？玄烨笑了。 “今日三希殿的柳梢讲，云兰格格今日去了正殿，在那儿看了一晌午的书。”梁九功道。 “她倒是清闲了。”玄烨笑着自语道。 待玄烨吃完晚膳，梁九功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整齐地摆着一个一个小木牌。“万岁爷，您回来后，就没有去后宫了。” 玄烨淡淡也扫了一眼那盘子里的牌子。“摆驾三希殿。”稍倾，他又补了一句，“再送些奶茶、甜点和小菜过去。” 入夜时分，林苑准备歇息。她感觉到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特别养生。林苑来这个世界后，生活就变得非常规律。 不过，今天她刚准备落发钗，梁九功就到了。“格格准备一下，万岁爷今夜要来三希殿。” 林苑忙领旨。所以，吃饱喝足，玩了一周，这是又要工作了？ 林苑随着梁九功到三希殿的正殿等候。她发现，桌上摆上了一些吃食，有各种点心，几盘小菜，还有奶茶。 林苑笑了。看来，清宫人人都是奶茶狂魔，万岁爷也不例外。 第10章 冰糖炖燕窝 林苑已经穿上了旗装，盈盈一伏，礼数齐全地问安。 伊人玲珑有致的倩影，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他含笑道：“快起来吧。” 待他步入殿中，梁九功便守在了殿口，其余众人等一律退下。 和老板康熙皇帝独处，这不是第一次。不久前还在扬州时，她就单独蹭过丰盛的工作餐。翻译三页无难度的文稿，十几菜的大餐，很合算。 “快坐下吃吧。”玄烨道。 林苑欣然奉旨。 桌上的点心有奶饽饽、水晶丸子、白糖油糕、象眼棋饼小馒头；小菜有肉丝酸菠菜、鲜虾米托、醋溜鸭腰、鸭丝炖白菜。此外，还有两盅奶茶。 玄烨并不怎么吃东西，摇着扇子。眼前佳人秀色可餐，他只偶尔喝上几口奶茶，多半时间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林苑以为万岁爷在养生。她记得在扬州时，木槿姑姑就跟她讲过，万岁爷平素几乎是烟酒不沾；每天只吃早晚两顿膳食，并且过午不食。 林苑刚刚从现代来不久，在林家时是母亲和兄嫂念她身体瘦弱，都巴不得她多吃。往日一日三餐，甚至四餐惯了，她现在自然挡不住这顿加餐。而且，似乎皇上很乐于看她吃东西，她便好好地落实老板的期待。 宫里的奶饽饽没有给馅料，但是奶香浓郁，口感很好。水晶丸子更没得说，嫩滑爽口。白糖油糕很是松软，甜甜的，还能嚼出大米的香味。小馒头只有指头大小，面揉得很细腻，发酵得很蓬松，撕开一层一层的，也很有嚼劲。 再说那几道小菜，肉丝酸菠菜里给了醋和糖，菠菜过水就捞起来了，叶子翠绿，嚼起来脆甜可口。鲜虾米托，是虾仁熬的粥，虾仁切成粒，粥熬得很稠，很是鲜美。醋溜鸭腰，吃起来很脆，里面还搁了各种卤料，很入味。鸭丝炖白菜很鲜，白菜熬得很烂，菜的甘甜伴着鸭肉的鲜美，口感很绝。 最后，再来杯奶茶，林苑觉得，这顿夜宵，堪称完美。 林苑放下筷子。吃饱喝足，打工人的工作就要来了。 玄烨笑着问：“今日都看了些什么书？” 给领导汇报工作，这件事，林苑可是太熟了。当然得捡自己熟悉的汇报，即使老板接着问，也能接得住。 林苑便道：“皇上，奴婢今日看了《几何原本》。” “噢？”玄烨有些诧异，他原以为林苑会说她在看王羲之的字帖，因为林苑字如其人，字写得实在是漂亮。他颇有兴致地问：“看了些什么内容？” “奴婢看了三角型的勾股定理。”林苑认真地道，遂又解释了她所看的内容，“在直角三角形中，勾是三，股是四，弦就是五。” 玄烨有些惊喜。这丫头竟对对算术如此感兴趣。 他笑道：“知此定理也不足奇，汉朝的《周髀算经》就记载过。不过，你既然看了，那朕得出个题来考考你。”说罢，便大步往正殿旁的暖阁走去。 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此起彼落的脚步声，和西洋钟“滴滴嗒嗒”的响声。 也不知为何，林苑竟生出一丝紧张。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打工人在哪儿，都是上班，主打的就是一个情绪稳定，和业务硬核。 第15章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玄烨的察觉，他微抬唇角，坐到暖阁的案前。她便乖巧地研着墨。 玄烨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直角三角形，给了斜边是10，一条边是8，然后问林苑另一条边是多少。 林苑看到康熙皇帝用毛笔画几何题时，又生出时空错乱感。当看到那是一个后世的常见题时，她便放松下来。 玄烨轻松地往龙椅的靠背上那么一靠，笑道：“有些难度吧。” 谁知，林苑连稿纸都不用，眼皮也没抬一下，轻声道：“皇上，另一条边等于6。” 根据勾股定理，直角三角形，一条直角边长度是3，另一条直角边长度是4，那边斜边的长度是5。将其扩大2倍，也一样成立。 玄烨高兴之余，他又在纸上画了一道他认为有一些巧妙的题，想再试她一试。 林苑拿到题的时候，手里的笔顿了顿。康熙皇帝是不知道后世人有多卷，大家都是被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推着，一月一小考，一学期两大考，一轮一轮碾压过来的。更莫说林苑辅导她小侄女那会儿，又被碾压了一轮。因此，此题对林苑也毫无难度，加条辅助线即可。 玄烨见状，忙道：“做不做得出，朕都赏。” 林苑听到有赏，眼睛一亮。有加班费拿！那可更得好好表现。 随即，她便在图纸上，不但画出了辅助线，还将解也求了出来。 玄烨见之大喜。 少年时，他曾在三希殿熟读经典，常到深夜；今夕，在此又遇知音，红袖添香。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暖阁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印在林苑白皙的脸庞，衬得其格外的娇艳。 玄烨问：“知道三希殿是哪三希吗？” 林苑好奇地道：“请万岁爷赐教。” 他负手而立，望着书架上整齐码放的典籍：“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谓之三希。士人希望成为贤人，贤人希望成为圣人，圣人希望成为知天下的人。朕常以此勉励自己。此为其一。” 林苑心中一阵敞亮。万岁爷是比烛更明的光。 玄烨道：“另外，三希殿有三宝，想必你也看过，那便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远帖》。” 林苑道：“奴婢看过。” “其实，三希殿还有一宝。”玄烨回首凝视林苑那张清透的脸。 林苑乖巧地道：“奴婢愿闻其祥。” 他抬起手，看向她。 还有的那一宝，是你啊。 她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似的，时间、空间、暖阁里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一般。 此时，西洋钟敲响了十二下。 玄烨看了看角落钟表上的时辰。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可真快。 平素只觉得她弱柳扶风般的姿容，娇俏无比。今番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竟是清瘦到这般。 他心下一柔，“太晚了，改天。”等她再养好一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即便是对上她流转着的目光，他抬起的手，终究还是克制地放下了。 想那日在大明寺，他见到她高傲地越过对她有质疑的甄老太太。 这是一个相当有傲骨的女子。怜其体质这样的话，他不忍说破，唯恐伤到她。 只嘱她好生休息，好生将养。 次日，给林苑早膳来的人是梁九功的徒弟，安小德。 林苑安睡一夜，咸鱼主打的就是维持内核稳定，不多想。 “万岁爷赐玉兰格格冰糖炖燕窝一品、燕窝红白鸭子一品、酒顿肉豆腐一品……” 安小德报完菜名，内务府的一行人托着盘子鱼贯而入。“万岁爷赐玉兰格格云缎一匹、裹纱二匹、纺丝三匹、乌拉貂皮五。” 林苑望着满屋的赏赐，感叹着万岁爷的大房。昨天的加班真值。 安小德道：“传皇上口谕，今日下午未初，万岁爷在南书房上西学课，让玉兰格格前来伴驾。” 林苑接旨。 宫里的炖燕窝还挺好吃。燕窝炖得软烂，入口即溶，熬出来的汤粘粘的，还拉丝，里面加冰糖，甜甜的。 燕窝鸭子则更绝，肉香混在燕窝里，很香。 一大桌菜，林苑给丁香、玉壶、洛阳分了一些后，便都一扫而空。 第11章 四方肘子 这个时间，通常是皇上刚刚处理完大事的时间。接着，皇上就来南书房上西学课了。可见皇上的勤勉。 林苑想到此，原本犯困的正下午时间，竟然也精神了。 她携着玉壶，神采奕奕地前往南书房。 南书房跟三希殿相隔不远，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一路树荫环绕，十分凉爽。 “格格，万岁爷昨儿让您伴驾三希殿，今儿又点您伴驾南书房。万岁爷可真看中我们格格。”玉壶高兴地道。 林苑闻此，含蓄地笑了笑。打工人的日常工作，看给高兴的。不过，通传工作的日子，最多上半天班，也不是每天都去，小日子还是挺自在的。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阵阵歌声，婉转悠扬。 没想到，晌午时分，在这紫禁城里，还能听到好声音。 转了个弯，就看到了歌者。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五官协调，但不算惊艳。她梳着旗头，穿着粉色的旗袍，踩着花盆底鞋，手里拿着一柄团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 “那是妙答应。”玉壶小声对林苑道。 第16章 林苑心中有数了。 待走近一些，玉壶则给妙答行了个礼，并介绍道。“妙小主，这位是三希殿的玉兰格格。” 林苑礼貌地给妙答应问了个好。 妙答应身边的小宫女便给林苑问了个安，却被妙答应瞪了一眼。那小宫女便如做错事一般，瑟瑟地退回到妙答应的身后。 “格格？宫里头的格格可真多啊。”妙答应摇着团扇，轻漫地看了林苑一眼，面上随即浮现出妒色。 林苑心想，这位妙答应，段位不太高，可惜了这副好嗓子。还顺带着把宫里所有有“格格”封号的人，都给说了。 妙答应这种一开口就得罪一大圈子的人，自然不愁往后的热闹。 话不投机半句多。“玉壶，我们走。”林苑携玉壶越过妙答应。 “等等。”妙答应晃到路中间，摇着团扇，“本小主可没听过什么玉格格，兰格格。” “妙小主，我们格格是奉旨去南书房的。要是误了时辰，万岁爷问罪下来，妙小主也不好看。”玉壶劝着。 这下，妙答应更怒了。她原在承乾宫敬嫔处，做着没有品级的宫女，苦熬这些年，好不容易被敬嫔引给皇上。刚封了答应，本打算趁热打铁，往更高的位份冲一把。谁知万岁爷不久就南巡出宫了。待万岁爷回来后，偏生他又不来后宫，还接连两天都点此女伴驾。 即便妙答应一大早就下了血本，使了些银子，问过敬事房，没见此女记录，以为是她不得皇上的意，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今日又闻得皇上来南书房了，便在此等候，以期“偶遇”皇上，让她重新被想起。 但是在见到林苑那一刻，妙答应才发现，此女生得极美，事情恐非她所料那般。况林苑又能隔三差五地见皇上，飞上枝头是迟早的事。 这时，一道湖蓝色的身影走来，“这是哪位妹妹？怪可怜见的。” 林苑抬头一看，那是一位美丽、高挑的女子，头上还带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琉璃发簪。 “奴婢见过章佳庶妃。这位是玉兰格格。”玉壶忙道。 “见过章佳庶妃。”林苑刚准备见礼，却被章佳庶妃一把扶住。 章佳庶妃轻轻拍拍林苑的手背，“格格莫见外，都是宫里姐妹。” 刚刚还嚣张得不得了的妙答应，一下子就蔫了，见礼道：“见过庶妃姐姐。” 庶妃虽然没有正式的封号，但是位份在贵人之上，嫔之下，身份比答应可是尊贵好几个等级。 “天热，都免礼吧，该干嘛就干嘛去。”章佳庶妃爽朗地道。 妙答应道了声，“是”。带着不甘，灰不溜秋地走开了。 “谢庶妃娘娘。”林苑感激地道。 “不客气，格格有要紧事，就赶紧去吧。”章佳庶妃温和地道，“格格改天来惜玉轩坐坐。” “一定来拜访庶妃娘娘。”林苑心中一暖。 辞过章佳庶妃，林苑便携着玉壶，往南书房行去。 “刚刚的章佳庶妃，是十三皇子与和硕温恪公主的生母。”玉壶道，“奴婢在内务府造办处时，要给各宫娘娘量身做衣，奴婢见过她。” 林苑恍然大悟，刚刚出手帮她的，是康熙皇子中最仗义的十三阿哥的生母。原来，十三阿哥的侠骨，是刻在基因里的。 没几步路，林苑就到了南书房。 皇上和给他上西洋课的外籍大臣已经到场了。 林苑本是提前出发的，然而出了妙答应这档子事耽误了。不过，也没有耽误太久，这会儿还没有开始上课。 林苑跟皇上见了个安，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那几位外籍大臣中，有人道：“玉兰格格，我们又见面了。” 林苑定睛一看，说话者是在扬州时见过的法国传教士托马斯。当时还给他当通译来着。没想到，数月未见，他学了好些中文了。 “皇上，托马斯先生的中文都说这么好了，那没奴婢什么事儿了。”林苑友好地道。 玄烨笑着说：“朕喊你来，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你可休想逃。” 原来，林苑被皇上喊来，是帮他记听课笔记。除了已经见过的托马斯外，还有另外五位法国传教士，白晋、张诚等人。 那五位传教士，正是先托马斯一年来华的同伴。此时，他们已经可以用流利的中文给康熙皇帝讲西学了。 这天是白晋传教士主讲，内容是牛顿在1671年发表的论文《光的颜色的新理论》。 这个内容，林苑记得初中物理课就有。她还记得，老师用三棱镜做实验。阳光透过透明的三棱镜，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被分解后的，如彩虹一般的七种颜色的光。 只是这会儿没有三棱镜，理论到底还是没有实验直观。林苑便好生地做笔记，以期笔记内容更为容易理解。 课毕，林苑收拾着记录的一沓纸张。这些纸张，她将带回三希殿，重新整理一遍，以供皇上日后翻看。 玄烨看过林苑的笔记后，满意地点点头。想着她今日踩着点来，笑着道：“今日午睡过头了吧？”心里巴不得她多睡，却又忍不住想见她。 林苑沉下气，用公正客观的态度，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下午近乎迟到的原因。打工人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往后再有人为难于你，就直接告诉朕。朕做你后盾。”玄烨掷地有声。 林苑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17章 前脚到三希殿，洛阳已经将晚膳摆好。“格格伴驾辛苦了。奴才在御膳房看到了四方肘子，特要了一份回来，给格格补补。” 那四方肘子本是江南菜，是林苑喜欢的口味，没想到御膳房竟然也有这个。她更想不到，嘱咐御膳房多增加江南菜系的人，正是皇上。 林苑还是老规矩，给丁香、玉壶、洛阳分了部分饭菜后，便开始吃晚饭。 那烧得红通通的肘子肉是甜口味的，切成四方块，因此，叫四方肘子。肘子肉炖得极其烂糊，肥而不腻，入口就溶。吃完肘子，再喝碗燕窝粥，舒坦。 第二天一大早，洛阳竟然又端到了四方肘子，林苑又美美地吃了一顿。 早饭刚过，梁九功就带着圣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玉兰格格林苑，勤勉于学，蕙质兰心，特提为正五品女史。钦此！” 玄烨见其爱好西学，乐于做女官，本也想她好好将养，便暂随了她的意。 林苑欣然接旨。 第12章 胡桃阿胶糕 大热天的，林苑就窝在三希殿的小偏殿里，吃了睡，睡了吃。 这会儿，她午睡刚醒，就看到洛阳从御膳房带回的点心。 一盘奶饽饽、一盘桃酥、一盘沙琪玛，还有一盘深红色的糕点，上面点缀着核桃、花生、芝麻等坚果。 林苑一边吃点心，一边听着洛阳带回来的八卦。 洛阳道：“格格，听说妙答应被降成普通宫女，去了浣衣局。” 所以，搬起石头者，往往容易砸自己的脚。 洛阳又讲：“裕亲王福晋寿诞，皇上不但亲自去了，还送了好大一块玉如意。裕亲王也是有福的，和皇上兄弟情深，和福晋也是恩爱有加。” 林苑听说过，裕亲王是皇上的哥哥，和福晋恩爱已是佳话。这位福晋早年体弱，将养些年，已是公认的养生达人。 “核桃糕，我最爱了。”林苑捡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坚果很香，糕体比后世吃到的核桃糕要更有嚼劲，还带着一股子中药的清香，也挺好吃的。 “格格，这是胡桃阿胶糕。”洛阳道。 林苑捏着半片阿胶糕的手一歪。这不是给坐月子的女子吃的吗？ 林苑记得，还是在前世，她的嫂嫂生完小侄女后，她还给嫂嫂送过。不过，那会儿是在超市拿的一提礼品盒送去的。 “不是吧，我哪用吃这个。”林苑笑道。 “格格，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胡桃阿胶糕，最是补气补血。梁公公特意嘱咐御膳房给您留下的。”洛阳道。 梁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太监总管。如果是梁公公让御膳房留的，说明阿胶糕是皇上让御膳房给她的。皇上为什么让她补气补血呢？ 前几日接到圣旨，升了五品女官那一刻，林苑就决定不妄自揣度圣意。如果皇上真的中意于她，在三希殿正殿的那一夜，就不会放她回来。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那天，皇上抬起的手，明明离她只有咫尺，后来却又放下了，开始觉得是想夸她来者。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燕窝不断。这会儿又给她送阿胶糕，补气补血。林苑心中又浮现出四个字，“养肥待宰”…… 她“嘶”了一声，深吸一口气。 不过，核桃是补脑的，也可以理解成，皇上以后要重用她。 就在此时，柳梢来报：“章佳庶妃前来拜访。” 正好林苑这儿吃的喝的都有，可以跟章佳庶妃一起品下午茶。 林苑迎出门，但见章佳庶妃面带急色，一见到林苑，就握住她的手，“格格，我这是没有办法，来打扰格格休息了。” “庶妃娘娘，我们不见外。只看我有没有法子能帮到娘娘。”林苑忙道。上次，若非章佳庶妃相助，还被妙答应绊住了脚。 “十三阿哥病了。”章佳庶妃说着眼睛就红了。 “那我陪娘娘一起去请太医来看十三阿哥。”林苑道。 “格格刚来宫中，可能有些事不那么清楚。十三阿哥其实在阿哥所，没有皇上的旨意，我去不了阿哥所，见不了十三阿哥。只听说他有好几日不想吃东西，昨夜就烧起来了……”章佳庶妃说着就哽咽了。 林苑想起前世看的影视剧，清朝的皇子好多都不在生母跟前养着。比如雍正皇帝，生母德妃当年位份比较低，他就被送给位份高的佟佳氏贵妃养着；雍正皇帝还把佟贵妃的弟弟隆科多喊舅舅。 原来，十三阿哥也不在生母章佳庶妃跟前，而是单独养在阿哥所。想着他现在也没多大，一个人生病在外头，挺可怜的。 “那我跟娘娘一起去求皇上。”林苑道。 “我问过御前的宫人，好像是北疆又生乱，皇上最近心情不太好。如果这个时候刻意去求旨，我担心皇上会嫌烦。”章佳庶妃垂眸道。 原来林苑得了几天休息，是前朝出了些事。不过，林苑这边有后世的剧透，康熙朝是盛世，大事都摆得平。 “想到格格有机会给皇上伴读，若皇上心情好的时候，在不影响格格的情况下，能说上两句。我……”章佳庶妃道。 “娘娘曾仗义地对我伸出过援手。我能说话的时候，一定说。”林苑握着章佳庶妃的手道。 章佳庶妃抬眸的那刻，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到林苑手上。 林苑拿定了主意。皇上一般下午在南书房，他不传她，她可以在外边等他。她是南书房长期通传的女官，南书房的当值人或许会拦章佳庶妃，但不会拦她。 第18章 这时，阳光正好透过章佳庶妃头上的琉璃簪，在林苑眼前那么一晃。 林苑灵光一现，问：“娘娘，可否借琉璃簪一用？” 章佳庶妃拔下簪子，放到林苑手里，“莫说借用，送给格格又怎样？” 林苑道：“娘娘的心爱之物，我怎能要？”林苑两次见她，都看到了这支簪子，说明章佳庶妃很喜欢这支琉璃簪。 林苑对着阳光转动了这支簪子，正好簪头和簪尾的交接处，有一段是三棱型的。林苑将簪子转动到合适的位置时，竟然在屏风上投下了如彩虹般的一条小小的光带。 数日前，皇上看牛顿那篇《光的颜色的新理论》时还觉得费解。今日，林苑找到了将其形象化的实验材料了。 她料皇上见此一定高兴。顺带着，就把章佳庶妃的请求说了，况且那只是一个母亲想去看望生病的孩子的愿望而已。 “娘娘，我现去见皇上了，等我好消息。”林苑道，“回头我再跟娘娘细细讲来。” 考虑到场地问题，林苑特地换了身白色的旗袍，以便当幕布，可以接住散射出来的七彩光。 皇上在南书房，正在跟大臣在商量国事。门口值守的是安小德，还帮林苑倒了杯茶水。 待到会罢，大臣们皆退去，安小德帮她进去通传后，便带她入内。 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太监便关上了南书房的门，一齐退了出去。 只听见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响，林苑顿了顿脚步，遂又沉稳地走上前。 见林苑未穿女官衣装，而是穿着白色的旗装而来，颇让玄烨眼睛一亮。 “说吧，有什么事找朕？”他立在书案旁的窗前，负手望着窗外，故作不经意状。 林苑道：“皇上，奴婢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哦？”玄烨颇有兴致地问。 林苑拿出章佳庶妃的发簪，也走到窗前，找到发簪上呈现三棱柱的那一段，对着阳光一照，随即举起白色的袖子。 太阳光透过三棱柱型的琉璃簪，散射出的七彩光，就如一道小小的彩虹一般，印在自己白色的袖口上。 玄烨含住嘴角的笑意，几天未见，这个小丫头也开始想着法儿的来见他了。他原以为她待他敬慕有余，爱慕不足，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朕是帝王，她会爱慕朕，是必然的。 “皇上，还记得上次白晋先生讲的《光的颜色的新理论》吗？”林苑道，“奴婢私底下整理笔记的时候，正巧得到了这件宝物，就将文章中的光的散射的实验试出来了。” 林苑走到玄烨身边，将袖口上的小彩虹拿得更近了。“皇上，正如文章所说，白光其实是由七种颜色的可见光组成的，红橙黄绿蓝靛紫。您看！” 玄烨顿时豁然开朗，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袖口上的那道小彩虹，“朕明白了。要朕如何赏你？” 林苑借着这个机会，将发簪递给玄烨：“皇上，也因这件宝物，奴婢才解出了文章的要义。” 玄烨见发簪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你在何处得到这个？” “皇上，这发簪是章佳庶妃娘娘的。”林苑乖巧地道。 玄烨带着些诧异，笑看着林苑。他平素只知后宫人拈酸吃醋，这丫头倒是恬淡得很。 “皇上，十三阿哥在阿哥所生病了，章佳庶妃很着急。她对奴婢有恩。您若要赏奴婢，可否让庶妃娘娘见十三阿哥一面？”林苑恳求道。 “朕准了。”玄烨道，“太医刚刚跟朕回报，十三阿哥的烧退了，已经好转了。朕一会儿也去看他。” “谢皇上。”林苑道。 玄烨想了想，道：“章佳庶妃进宫已经很多年了，也该晋一下位份了。这样，朕晋她为嫔，自己的孩子，她自己养吧。” 林苑喜道：“谢过皇上。” 玄烨抬眉看着她问：“你那么高兴么？” “奴婢为庶妃母子可以团聚而高兴。”林苑道。莫说十三阿哥那么小一个孩子，就是她来紫禁城这些日子，也时时想起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母亲，以及扬州的林老太太。 “苑儿这般喜欢小孩子？”玄烨凝视她的目光似水温柔。 林苑的心砰砰地直跳。皇上喊我什么？他在喊我的小名，苑儿。 林苑其实压根就没有往小孩子这方面想过。在二十一世纪时，她刚刚养活自己，单身狗有钱了就往自己身上花；来这个世界后，先被林老太太逼贾敏生孩子给吓到了，又被甑家说她一看就是生育困难户给雷到了。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扣破脑壳，小宇宙爆发弄了这么个实验，又在南书房外站了半天，晒了一下午太阳。可不能说岔了话，惹皇上不高兴，最后弄得前功尽弃。 林苑违心地点点头，说了个“嗯”字。 西斜的阳光照在她洁净的脸上，如给她的脸颊涂了一层胭脂。 “你也会有的。”他抬起手，手背轻轻滑在她的脸颊上。“阿胶糕可好吃？” 林苑的心狂跳着，她不敢看他，只垂下眼睫，点点头。 玄烨抬起嘴角，手背划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秀美的下巴。“养好身体，朕等你。”遂又在她耳畔道，“但不会太久。” 林苑终于明白了，皇上并不是觉得她是个大聪明，才将她留在身边的，而是看上她了。 第19章 次日，梁九功携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之女林苑，恭谨贤明，勤勉于学，特封为贵人，赐封号为‘玉’。林氏一族抬为镶黄旗，赐姓林佳氏。钦此！” 林苑领旨谢恩。 梁九功道，“玉贵人，皇上还差人在三希殿盖个小厨房。洛阳这小子，原来是御膳房的一角儿，手艺好着呢。” 第13章 什锦果茶 乾清门外，御门听政处，康熙皇帝宣：“噶尔丹蠢蠢欲动，扰蒙古乌珠穆沁部。朕意已决，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硕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分兵讨叛。朕亦率部出塞督战。望尔等一鼓作气，此番全歼噶尔丹。” 百官拜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玄烨私下跟裕亲王福全道：“二哥，此次出征在外，恐得数月归来。福晋要是闷，可来宫里玉贵人处走走。” 福全会心一笑。听闻皇上从江南带回来一美人，对其很是上心，想必就是所说的这位玉贵人吧。“皇上放心，福晋早就想来宫里转转。” “甚好甚好。”玄烨就安心准备出征事宜了。当初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刚刚娶过门时，跟苑儿一样娇弱纤细。将养数年，现气色极佳。孝庄皇太后在世时，还经常喊其到宫里共同探讨养生法门。 话说林苑这边，封了贵人之后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除了人搬去了三希殿的正殿，原来的侧殿处盖了一个小厨房，再多了一个小太监外和两个宫女外，一切照旧。 皇上临行前匆匆来跟她道了个别，在耳畔留了一句。“等朕回来。”算起来，这已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林苑在三希殿继续吃吃喝喝。康熙朝是盛世，不管跟谁打，最后都赢了，无悬念。 新来的小太监以前在御膳房做点心，被皇上调来三希殿，专门给林苑做点心，还给改了个名儿，叫“红豆”。 新来的两位宫女，也是梁九功亲手挑的人，一个来自御药房，一个来自御茶坊。 皇上还未来得及给她俩改名字，就出征了。鉴于宫人来三希殿，就要被皇上改名字的不成文规矩，林苑也不好意思单单就她俩不改名字。 于是，林苑秉持一惯简单利索的风格，给了她俩各取了一个好记的名字。御药房来的宫女叫“什锦”，御茶坊来的宫女叫“果茶”。 下午裕亲王福晋要来三希殿拜访，林苑正准备招待客人的下午茶。 她吩咐道：“什锦，果茶，准备一些什锦果茶。” 什锦和果茶笑着领命。 林苑又吩咐：“红豆。” 红豆抖了个机灵：“奴才在，小主是要奴才准备一些红豆馅饼吧。” “甚好。”林苑道，“再准备一些饽饽，桃酥之类的点心，你看着办吧。” “奴才领命。”红豆道。 林苑四处转转，又道：“玉壶，将皇上前儿赏赐的玉壶清洗一下，下午装果茶用。” 玉壶笑道：“得令，小主。” 洛阳挠挠头：“小主，那我做什么呀？” 林苑想了想，道：“那就去内务府看看，有没有冰吧。果茶加冰更好喝。” 最后，只剩下林苑身边的丁香。 丁香笑着问：“小主，您该不会让奴婢去准备一些丁香吧。” 林苑道：“行啊，那就弄些丁香来吧，晚膳时加在菜里，提味。” 林苑找出几本佛经看看。据说这位裕亲王福晋平素爱好礼佛养生之类的事。考虑到初次见面，林苑就先找找共同话题。 待到下午裕亲王福晋到时，林苑才发现，这位福晋也是个自来熟。 “哟，这果茶可真好喝啊，里面还有一颗一颗的圆豆子。贵人，这是什么茶啊，你教教臣妾怎么做。”裕亲王福晋道。 林苑用小勺子，挑着果茶里搁的七七八八的料，一一对裕亲王福晋介绍道：“福晋，您看啊，这个白色的丸子是芋头做的；这个棕色块儿，是龟苓膏；还有这个软乎一些的小丸子，是搓的汤圆。咱先把料煮好，然后兑上西瓜汁，加两颗杨梅，就做好了。” 西瓜的甜味配着杨梅的微酸，口感极佳。裕亲王福晋笑着道：“玉贵人真有福之人。” 林苑笑着问：“福晋，此话怎讲？” 裕亲王福晋笑意更浓了：“遇到有心人，就是福气。这是其一。” 林苑颔首微笑。 裕亲王福晋接着说：“吃好喝好就是福。” 林也这般认为的。 裕亲王福晋一边喝着果茶，一边笑着拉家常：“贵人，我家王爷还嘱咐臣妾，让臣妾拿出看家的养生本领，来跟贵人聊聊。说皇上特地让臣妾来的。现在看来，贵人哪里需要跟臣妾学，倒是臣妾来请教了。” 原来，裕亲王福晋是皇上找来的。林苑明白了，是说以前与其并无交集，怎么就单单来找她了呢。 “不瞒贵人说，臣妾打娘胎出来，就有不足之症。跟贵人这般年纪时，比贵人还要瘦。家里人急得，找大夫，请方士，一碗药一碗药地灌，一把丸子一把丸子地吃。那什么‘人参养荣丸’，吃了不知道多少斤。”裕亲王福晋道。 林苑问：“后来呢？”面前的裕亲王福晋，跟瘦弱没有半点关系，反而有着将养极好的健康美。 “后来，臣妾嫁给了王爷。王爷是个大喇喇的人，臣妾也就什么都不想，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五谷杂粮，肉蛋鱼蔬，什么都吃。诶，这一宽心啊，就慢慢养好了，还养了两个孩儿呢。”说罢，裕亲王福晋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第20章 林苑笑道：“当初我大嫂怀不上孩子，我母亲也是逼着我大嫂吃药。我和大嫂就偷偷地把药换成黑豆浆。您猜后来怎么着？” 裕亲王福晋听得入了迷：“贵人，后来您嫂子怎么着了呢？” 林苑笑道：“我大嫂还真怀上了。”她算了算日子，“大概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裕亲王福晋笑道：“所以，贵人无需担心。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好睡足。日子过舒坦了，该来的，都会来的。” 林苑心想，她倒是有吃有喝在哪儿都过得滋润。 “就是这个理儿。”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是章嫔的声音，即原来的章佳庶妃。 说着，就听见柳梢来报。“章嫔娘娘驾到。” 林苑和裕亲王福晋迎出门。 但见章嫔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她身后的嬷嬷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行人笑盈盈地往三希殿走来。 章嫔进了位分，终于得到了小阿哥和小公主的抚养权，脸上满是慈爱和欣慰。 林苑和裕亲王福晋跟章嫔见礼。 章嫔对手里牵着的男孩道：“胤祥，快见过你玉母妃和裕亲王福晋。” 小胤祥非常有礼貌，对二人行了个大礼，道：“问玉母妃安，问裕亲王福晋安。” “十三阿哥，快快请起。”林苑和裕亲王福晋分别道。 “章嫔娘娘真是有福气啊，十三阿哥如此乖巧懂事，小公主又可爱漂亮。”裕亲王福晋道。 “都有福气。”章嫔笑道，又对嬷嬷手里抱着的小公主道，“温恪，问玉母妃、裕亲王福晋安。” 温恪公主忽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嘴吧嗒两下，终于发出一个“安”字。 那可爱模样，把众人都逗笑了。 林苑将其邀进殿内。几人品着果茶，吃着糕点，拉着家常。 “刚刚说到哪儿了，接着说，接着说。”章嫔道。 “臣妾刚刚说到，臣妾大嫂喝了黑豆浆，好巧不巧，就有了身孕。”林苑说。 章嫔笃定道：“那贵人大嫂这胎八成是个男孩儿，本宫也听过这个偏方。” 林苑笑了，黑豆或许滋补，但是作用没有章嫔说的这般神奇呀。她记得红楼梦里林妹妹前边也没有哥哥啊。“娘娘，我感觉啊，我大嫂应该怀的是个小侄女儿。” “小侄女好啊，都说侄女像姑姑。”章嫔笑着问，“诶，贵人，你家小侄女儿定亲没？” 林苑“噗嗤”一声笑了。都没开盲盒呢，哪儿来的定亲。便道：“哪儿有。” “我家小胤祥怎样？”章嫔笑眯眯地道。 林苑看了看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喝果茶的小胤祥。他生着一双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下颌清秀。妥妥的小帅哥一枚啊。 小胤祥将是康熙朝最仗义的皇子，未来的铁帽子王。这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 林苑笑道：“挺好的。”当然，这是她作为姑姑，对自己侄女的一个美好的憧憬。 小胤祥懵懵地看着章嫔问：“额娘，你们说什么了？” 章嫔摸摸小胤祥的后脑勺，笑着问，“我们胤祥长大要不要娶福晋呀？” 小胤祥知道福晋是什么，比如，裕亲王福晋就是裕亲王的妻子。 小胤祥不久前在阿哥所生病了，不肯喝药时，四哥还说，要给他找个福晋来管他喝药。这会儿，他小脸儿一红，只低头喝着果茶。 一旁的温恪公主用甜甜的小奶音道了一声“要”。 这下子，小胤祥的脸就更红了。 第14章 冰镇西瓜烙 章嫔每天会带着十三阿哥和温恪小公主过来坐坐。 躺平的快乐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月底。前方捷报传来，皇上要班师回朝了。 这天下午，林苑和章嫔在三希殿吃着西瓜烙，叙着家常。 西瓜烙有些类似现代的果冻，不过是用鲜西瓜汁做的，加上冰块，夏天吃起来十分爽口。 十三阿哥抱着一个小碗，安静地挑着西瓜烙吃，温恪小公主则是喝了一小碗西瓜汁。章嫔慈爱地看着他俩，眸中母爱四溢。 看着眼前的母子三人的温馨画面，林苑一时恍然。前世，妈妈也常这样看着她和哥哥。 章嫔见林苑看着孩子出神，便让嬷嬷将温恪和十三阿哥抱走，又看了看在两旁打扇子的什锦和果茶。 林苑会意，便让什锦和果茶也退下。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花厅，片刻便安静了下来。已经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楞，撒在茶几上，将林苑面前那碗红彤彤的西瓜烙印得透亮。 “玉贵人，姐姐我多说两句。”章嫔道，“昨儿太医来请过脉，说贵人身体无恙。眼看着皇上就要回宫了，贵人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林苑其实来这个世界慢慢调理饮食后，就感到体质在慢慢变好。来宫中后，更是躺着吃喝。就连手臂上突兀的血管，现在也都看不到了。 她垂下眼眸，拨着碗里的西瓜烙。 章嫔小声道：“比如，贵人可以抄几页佛经呀，放在书案，皇上若看了，贵人就说日夜思念皇上，抄佛经在为皇上祈福。贵人还可以说思念皇上，茶饭不思……不对不对，贵人还不能说茶饭不思，得说听了皇上的话，有好好吃饭……本宫再想想啊……” 林苑被章嫔逗笑了。还可以这样啊…… 章嫔拍了拍林苑的手。“在这宫里，名和位都来自皇上。贵人是个聪明人，不消本宫多说。本宫等妹妹的好消息。” 第21章 嫔妃的收入，和位份有很大的关系。答应的年俸是30两，常在50俩，贵人100俩，嫔200俩，妃300俩，贵妃600俩，皇贵妃800俩，皇后的年俸则是1000两。 只是，林苑进宫的时候，林老太太和兄嫂分别给了她一大笔钱。如果冲钱看，她没啥卷的动力。而且，她也不似章嫔那样，为了和孩子团聚，得卷个嫔位。 林苑倒觉得，她现在躺在贵人这个位份当咸鱼就还行。比她位份高的没必要弄她；比她位份低的，考虑一下妙答应在浣衣局的工作状态，也不敢来弄她。 若非章嫔三番两次来问，林苑还真懒得去抄她看不懂的佛经。 又过了几天，那一身的明黄，在诸宫人的簇拥下，披星戴月而来。 林苑携三希殿的众宫人，穿戴得整整齐齐，迎在殿门口，盈盈一伏身。“吾皇万岁万万岁。” 玄烨大步上前扶起她，顺势拉起她的手。“让朕好好看看。”数月未见，她竟是越发的娇艳了。 被封贵人后数月间，生活似乎只是在三希殿里吃喝玩乐。这下，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康熙皇帝的嫔妃了，遂垂下眼睫。 玄烨一切都看在眼里，并笑而不语，只带着她跨入殿门。 随行众人皆止步于殿口。 三希殿的正殿原是玄烨的书房，西边的窗前摆着书案，书架。正北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舆图，舆图上细致地展示着大清的疆域。 玄烨看到书案上摆着摊开的纸张，颇有兴致地来到案前。 案上摆着林苑整理的笔记，字迹工整，条理有序，他心甚慰。 笔记旁还有几张工整地抄着的佛经，再看看她染上绯红的脸。心想，是为朕抄的吧，原来她是这般牵挂朕。 他爱惜地揉着她的手，带她往舆图前走去。 都说康熙皇帝能文能武，林苑之前只看到了他勉学的那一面。这会儿林苑才发现，他的手上生着粗粝的茧，那是长期习武，开弓引箭练出来的。 那盈盈斑驳的眼，在烛光下闪烁着，落在他眼中，只觉得心下一柔。“苑儿，噶尔丹已败，北疆再无大战事。” 他指着着舆图上大清帝国的疆域问：“苑儿，你看朕如何？” 林苑道：“皇上，您十五岁除鳌拜，平三番，灭噶尔丹，驱逐犯境的沙俄。您给老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大家都感念您。” 玄烨听后柔声道：“苑儿，朕记得你曾经总是戴的那支白玉兰簪，现在怎么没戴了？” 林苑道：“臣妾留给娘家做纪念了。” “朕送你。” 两日后，一支白玉兰簪被别到了她的发间。 镜中人，一身着明黄，长身玉立。 那发簪是林家家传之物，她只在扬州时戴过，他竟是记住了那是发簪的样子和细节，又找工匠打造了一支颜色和样式十分相近的白玉兰发簪。 第15章 玫瑰栗子糕 林苑穿着一身浅蓝的旗装，跟章嫔一起来到了承乾宫。 章嫔也是个不太喜应酬的人，两人踩着点到。 此时，承乾宫的正厅已是坐满了人。 正前方的主位尚空，佟佳皇贵妃还未到。 下首相对的左右四座上分别坐着慧、宜、德、荣四妃。这四妃的年纪和章嫔相仿，穿着深色的衣裳，打扮得雍容华贵。 荣妃对林苑投来友好的目光，这让林苑很是诧异，因为她之前和荣妃并没有过交集。 坐在四妃下首的是几个嫔位及嫔位以下的嫔妃。 章嫔和林苑坐定后，敬嫔就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章佳庶妃吗？不不不，应该改口喊章嫔娘娘了，瞧本宫这记性。章嫔真是好运气，遇到了新贵人，熬出了头，接回了十三阿哥和温恪小公主，母子团聚。” 敬嫔是妙答应的主宫娘娘。妙答应把自己作去了浣衣局后。主宫的敬嫔也落了个管教不力，罚俸禄一年。现在敬嫔说这话，就是奔着搞事去的。 敬嫔一番话后，首先挂不住的是宜妃。因为温恪小公主原本在宜妃处养着。宫中规定，嫔位以下的嫔妃生下的皇嗣，得交给嫔位及以上的嫔妃养。敬嫔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宜妃拆散章嫔母女了。 此外，敬嫔旨在挑拨了章嫔和林苑之间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讥讽章嫔封嫔是因为林苑，想让林苑成为众矢之的。 章嫔笑着对敬嫔道：“在宫里就是福分，谈何熬不熬。本宫的位份是圣上抬的，敬嫔怕不是连这个都有疑问吧。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敬嫔恐怕也是深有感触。” 敬嫔闻此，脸色大变。章嫔不就是在说她，纵容妙答应造次，自己也连带着罚俸之事吗？敬嫔终究是理亏，尴尬地打着团扇。“瞧章嫔说的，本宫也是替姐姐高兴。” 章嫔三言两语，掰回战局。 一直黑脸没有说话的宜妃开口了：“章嫔这话说得，怕是也不全对。真正做善事，是不求回报的。” 在章嫔还没有晋升嫔位之前，温恪小公主在宜妃膝下养了一年多。虽然宜妃膝下已有五阿哥和九阿哥，但是一直没有生下小公主。宜妃便视温恪小公主如己出。数月前，章嫔升到嫔位，就把温恪小公主接回去自己养了。宜妃好生舍不得，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章嫔才是温恪小公主的生母。此时宜妃被敬嫔一挑拨，心里很不是滋味。 宜妃这一开口，仿佛在说章嫔和林苑间是互相利用，她自己待温恪小公主，才是真正的不求回报。 第22章 章嫔一时竟也无法反驳，现在无论她怎么说，都会显得自己不感恩宜妃帮她养育过孩子。 两个回合，让林苑看到了后宫的生态。 林苑不打算沉默。敬嫔把矛头指向了她，她若不啃声，只怕将来会再出现头铁不怕齁的妙答应之流。 林苑笑着说：“温恪小公主好生幸福，有双份母爱呵护，不但有侠义心肠的额娘，还有菩萨心肠的宜母妃。” 林苑即褒扬章嫔的仗义，又赞赏了宜妃的仁德。 荣妃也帮林苑说话：“正是，温恪小公主这福气，是旁人想不到的。” 这下，宜妃和章嫔面上都云开雾散了。 就在诸嫔妃说话间，佟佳皇贵妃到了。她是真的病了，而且似乎还病得不轻。一张脸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是眼眶的深陷却是脂粉盖不住的，扶着宫女的手也是骨节突兀。 众宫嫔妃皆跟其问安。 “都起来吧。”佟佳皇贵妃说着，就嗽了一声，遂被宫女扶到主位上。 就那声咳嗽，将众嫔妃的目光从林苑身上，迅速转移到了佟佳皇贵妃身上。 “本宫近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不得不出来说两句了。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想必本宫说的是哪些人，自己心里也有数。若再有流言到本宫这里，本宫一定……”说着，佟佳皇贵妃又嗽了两声。 林苑这才发现，佟佳皇贵妃尽是向着她的。 聚会结束后，佟佳皇贵妃便派人送来了高丽参，还有些珍贵的燕窝和药材，还让人嘱林苑有空就来承乾宫坐坐。 刚刚章嫔也跟她说了一些旧事。德妃和皇贵妃有些不对付。皇贵妃对林苑拉拢，只怕想用林苑来平衡德妃。 林苑自然不会给人当木仓使，当然，也不会去得罪人。 次日，林苑去承乾宫谢过佟佳皇贵妃，叙了一会儿闲话，便告退了。 下午西学课，林苑就被点了伴读。法国传教士白晋讲述了阿基米德的浮力原理。 白晋说：“有一天，国王让阿基米德去检验一个王冠，是否是纯金的。国王还不让他溶解王冠。阿基米德冥思苦想后，终于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想到了办法。他称取了和王冠同等重量的黄金，并让这些黄金和王冠，分别浸入装满水的水缸，来比较二者排出水的体积。用这个方法，阿基米德发现，王冠并不是纯金的，而是掺了大量的白银。后来，阿基米德发现的这个规律，被称为‘浮力原理’。” 林苑在玄烨旁做着笔记。玄烨见其笔记重点明确，十分满意。他又想到了其实我国古代，就有人利用过刚刚白晋传教士说的“浮力原理”。 玄烨道：“其实，<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时期，曹操的幼子曹冲，就利用浮力原理称过大象的重量。”只是曹冲早夭，令人唏嘘。 西学课后，玄烨还约了翰林学士讲经学，林苑便先行退下。 出门后，她就看到一位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牵着十三阿哥，站在南书房门口。 “儿臣拜见玉母妃。”两位阿哥一见林苑便拜道。 林苑忙请他们起来。 “玉母妃，我叫胤祉，荣妃是儿臣的额娘。儿臣和十三弟也想上西学课。”胤祉道。 原来如此，林苑听明白了。 只是三阿哥胤祉这番话，像是拿着稿子背出来的。写稿子的人，最大的可能则是他的母亲荣妃。林苑想起昨日在承德殿皇贵妃处，荣妃还帮她说话。只怕荣妃心中，早就为三阿哥做了打算。 此时三阿哥带着十三阿哥一起来，可能也是荣妃考虑到林苑和章嫔的关系，况且两个阿哥一起来，也有个伴。 其实，他们直接找皇上说想上西学课，皇上肯定也是很开心的。可能荣妃有很久没有见皇上，就想到了林苑。 林苑当然高兴帮他们转述，玄烨闻得三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心愿后，心中甚是欣慰，同意二人以后一起来听西学课。 林苑回三希殿时，小厨房正在做栗子糕，她便让红豆在栗子糕中加些糖腌的玫瑰花瓣，用以调味。 刚做的玫瑰栗子糕，很好吃，皮酥馅大，栗子的香甜伴着玫瑰花瓣的清香很是爽口。林苑下午吃几个，又留了一小盘当宵夜。 夜间，她一边翻看着白晋给的西学书，一边吃着栗子糕。 吃了小半碟糕点后，就听见柳梢就在门外喊万岁，皇上来了。 朝中诸事纷杂，后宫也不是清净之地。唯独三希殿，像一方净土。 玄烨披星而来，随手拿起林苑的笔记翻开着，捡了栗子糕吃着，竟然吃出了花香。 第16章 红糖姜枣茶 京城下了一场大雪，紫禁城披上了一层银装。 三希殿的暖阁摆上了一个精致的小铜炉，炉上“咕嘟咕嘟”地煮着茶水。 章嫔染了些风寒数日未出门，这几天好转，约了今儿下午带十三阿哥和温恪小公主来玩。 林苑便备上了驱寒的红糖姜枣茶和点心等着他们。 进宫的大半年的日子，宫中几番变化。 佟佳皇贵妃终究还是去了。虽然康熙皇帝为了宽慰佟氏族人，在佟佳皇贵妃生前最后一天封其为皇后，她却也无福享受。 德妃还是没能拿到四阿哥的抚养权。 现在，四阿哥管刚刚送入宫的佟佳皇贵妃的庶出妹妹，小佟佳氏，喊额娘。这个儿子终究是给别人生了，德妃便一心扑在了她亲自带大的十四阿哥身上。 第23章 佟氏家族，是康熙皇帝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族人，在朝廷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朝廷中几乎一半官员出自佟氏家族及其势力影响之下。因此，佟氏家族也有着“佟半朝”的称号。 小佟佳氏目前就住在佟佳皇贵妃住过的承乾宫，她和佟佳皇贵妃都是康熙皇帝的表妹。即便如此，康熙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踏入过承乾宫，也没有给过小佟佳氏一个有着吉祥意义的封号。 宜妃这边也出了些岔子。她的族人，郭洛罗氏家族的人，借宜妃之名，在地方上为非作歹，出了官司。宜妃受了牵连，失去了协理后宫之权。 现在，后宫诸事皆在惠妃纳喇氏和荣妃马佳氏的手中。 惠妃育有大阿哥，本以为佟佳皇贵妃去了，她有希望再往上走。然而，她生性奢靡，行事夸张，其实并不得皇上意，一直止步于妃位。惠妃说是协理后宫，却事事都要受到和她同样位份的荣妃掣肘。 那荣妃马佳氏是个眼明之人。她家三阿哥论聪明才智，不输给皇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前朝上，皇太子的舅老爷索额图，与大阿哥的舅舅明珠，两个重臣斗得死去活来。在荣妃看来，将来皇位落在谁头上还指不定。于是，荣妃待林苑和章嫔是极好的，想给三阿哥多些筹码。 一杯红糖姜枣茶下肚，章嫔只觉得胃里和身上都是暖融融的。 章嫔道：“到底还是和年轻时是比不了了。” 林苑打趣道：“姐姐才几岁。” “你啊，就是会逗姐姐笑。”章嫔笑道。 三希殿外也是一阵欢声笑语，十三阿哥带着温恪小公主在外玩雪。 章嫔又想到些什么，笑着问：“妹妹，你家大嫂快生了吧。” 林苑正喝着茶，闻此，搁下茶盏想了想。林妹妹的生日在二月十二，也就最近的事情了。她道：“快了。” 章嫔笑道：“侄女儿像姑姑，将来肯定是个美丽恬静的姑娘。” 屋里大人叙着话，屋外孩子们正玩得热火朝天。 十三阿哥拿小铲堆了一个雪人，还用琉璃扣给雪人安了两个眼睛。 温恪小公主见此，乐得咯咯直笑。一个劲儿地要往雪人处走。雪地里滑，照顾她的嬷嬷一个不留神，温恪小公主摔了一跤，“哇哇”直哭。 嬷嬷赶紧将温恪小公主抱起来，然而，小公主却哭个不止。 章嫔见此，笑道：“小孩子玩闹，本宫去看看。” 从三希殿的暖阁到殿外，需要从正殿门而出，得走上一段距离。 等章嫔和林苑到了殿外，却看到十三阿哥正将温恪小公主牵到雪人跟前。 十三阿哥指着用琉璃扣造的雪人眼睛道：“这是眼睛。跟皇兄念，眼睛。” 温恪小公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却笑着拍手，跟着十三阿哥学语：“眼睛，眼睛”。 十三阿哥蹲下身，拍拍温恪小公主身上蹭到的积雪，又用手帕擦擦她眼睛上挂着的泪珠，大哥哥一般，温柔地道：“这就对了。” 章嫔看着两个孩子，一脸的慈爱。“前几天本宫生病时，胤祥在身边片刻不离。” “真是个乖孩子啊。”林苑瞧着十三阿哥也是打心里喜欢。 “有这样好的孩子，本宫就是受再多的苦，也是值了。”说着，章嫔竟是潸然。 “姐姐，一切都好起来了。以后只有福享，胤祥会好好孝敬您的。”林苑握了握章嫔的手，见其手凉，遂喊丁香拿来一件裘皮大氅，给章嫔披上。 再说扬州这边，南方的冬天不如北方大雪纷飞，却也是降了温。 这天傍晚，林府里一阵忙碌，丫头婆子们端着热水盆，打着门帘，出出进进。 稳婆在贾敏耳边道：“夫人，就快了，再使把力就好。” 林如海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林老太太直喊“老天保佑”。 这时，天边突然红光骤降，紫气东来。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稳婆出来道喜：“老爷、老太太，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林如海大喜，遂奔入产房。 林老太太更是喜极而泣，直呼：“菩萨保佑，老身终于不怕去地底下见老太爷了。” 只见那婴孩儿目光炯炯，通身透红，四肢如藕节一般滚圆。他的嗓门也是大极了，哭起来，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贾敏温柔地看着刚刚出生的孩子。“老爷，给孩儿取个名字吧。” 林如海看着孩子，乐得合不拢嘴：“这孩儿，通身似火，就取名林炎吧。” 第17章 桂花黑芝麻汤圆 由于林家抬了旗；林苑又在宫中封了贵人。林家现在即使簪缨世家，又是书香门第，更是朝中新贵，风头那个了得。 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乡绅都来送礼祝贺。还有受过林大人恩惠的老百姓，闻此也纷纷前来，送些自己种的瓜果蔬菜。 林家也一一给送礼的人家准备回礼。受了老百姓的礼，绝不能亏了人家的，都是数倍地还。还有一些曾经有过嫌隙的人家，比如甑家、哈家，也在礼节上一应到位，该怎么个还礼法儿，就怎么办。 那甄家痴傻二爷甄政，近日也娶妻了。女方是金陵王家之女。说了也巧，嫁给甄政的王氏，跟贾敏二哥贾政之妻王氏，还同宗。 往日冤家，今日成了拐出十八道弯的远亲，面子上也不能马虎。林家给甄家的恭贺之礼，也不薄。 第24章 扬州这边一阵热闹，远在京都牵肠挂肚的小姑子，还盼望着消息。 林如海在林家庭院中来回踱着步子。 前后宜妃娘家的郭络罗氏族人，借宜妃娘娘名号，在地方作威作福，出了官司，被人给掀了出来，远在宫里的宜妃也受了牵连。林如海行事便更加谨慎了。 古人云，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莫说皇宫了。 原则上，宫里宫外是不相问的。但是，也有胆大的嫔妃和娘家会打通太监传个话，传些个物件。 林如海平素行事如一股清风，他自是不会做出跟宫内私相往来之事。加上林苑是他唯一的妹妹，故而言行更加谨慎。 思索一番，林如海想了个法子，将喜讯写到了奏折里。告诉皇上，就等于告诉林苑了。 林如海的折子到京都时，已经是元宵了。 玄烨见到林如海的折子后，就笑了。苑儿一口一声的小侄女，变成小侄子了。 玄烨批阅完奏折，已到亥时，捡了林如海的折子，往三希殿而去。 年后诸事繁忙，玄烨一直都忙于政事，今夜造访，给了林苑一个惊喜。 林苑已经落了发簪，换了舒适的衣衫，窝在暖阁炕上的小茶几边，打算吃些点心，看看书，就去睡觉。 玄烨也不让人通报，怕她出来相迎，吹了夜风凉到了。 其实，他进来的时候，林苑就已经听到脚步声了。不过，他不让人通传，她也只当没有听见。只是抬起的嘴角已经将她心中的欢喜，写在脸上了。 “苑儿，看这个。”玄烨将林如海的奏折放到她面前。 林苑一抬头，见是奏折上面写着“林如海启奏”的字样。 她忍住心中的惊喜，娇俏地道：“臣妾不识。”她料大哥定是将家中之事写在奏折里了，想皇上帮其转述。不过，后宫不可干政，是大清开国以来的惯律。林家是清净之家，大哥言行谨慎，林苑随之，也不自己去翻看那奏折。 玄烨心中对林氏兄妹的做法大为赞赏。前有宜妃娘家郭络罗氏族人在地方横行霸道，后有惠妃和其兄大学士明珠暗地敛财。就是平时看着不动声色者，若是去查，也肯定查得到和宫外私相授受的记录。林如海这封如家书一般的奏折，如一阵春风，吹暖了玄烨的心。 而此时，林苑连给她看的奏折都不去看，更让玄烨感念，对她的喜爱更甚了。 玄烨笑道：“都说家书抵万金。苑儿不想知道家里的事吗？” 林苑似撒娇地道：“臣妾整理南怀仁先生的书稿，已经一整天了。现在眼睛正疼着，想请皇帝帮臣妾念。好不好嘛！” “好好好！”玄烨揽着她，将奏折的内容，在她耳边念了一遍。 “大嫂生了！”林苑从那身明黄中坐了起来。遂又自言自语道：“诶，不对，怎么是男孩儿了？” 玄烨笑道：“朕早就说过这胎是男孩。” 林苑回想起昔日摸着大嫂的肚皮时，那孩儿在娘胎里都踢得那个有力。这么想着，她也便想通了。小侄侄一直就是男孩子呀。 “皇上可真有眼力啊。”林苑道。 见林苑脸上一时喜一时复杂的神情，玄烨笑了。这丫头是多盼着侄女啊。“小侄女儿还会有的。” 林苑点头。这是红楼梦世界嘛，林妹妹肯定会来的。现在，林家多个哥哥也挺好。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说林家没人了。 玄烨道：“男孩儿也挺好。将来朕可要重用。” 林苑小鸟依人般偎依在那身明黄里。“臣妾只盼侄儿将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玄烨笑道：“林家家风好，必出仁孝忠君的栋梁。” 玄烨又看了一会儿林苑整理的笔记，那是已故的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先生留下的。南怀仁先生是玄烨的西学启蒙老师，精通天文、数学，甚至机械。 不久前林苑说闲来无事，玄烨就将这些书稿给她了，没想到数日间，她已经将其整理得条理分明了。 玄烨甚是欣慰，两人叙了一会儿话。红豆端来了刚刚煮好的汤圆。 玄烨咬了一口，黑芝麻流心馅儿的，他喜欢。细细品尝一番，竟然尝出了桂花的香味，令他眼前一亮。 第18章 巧克力（修改了一部分字词） 三年的吃喝养生，让她如盛开的鲜花一般，更加明艳了。 这三年里，玄烨时常带来林如海如家书般的奏折，一句一句地读给她听。 兄长的长子叫林炎，正月初五生，和财神爷一天的生日，如今已经三岁了。小林炎身体健康，就是皮得像齐天大圣一般，能上房揭瓦。 嫂嫂的二哥家的长子贾珠，中了进士。这句话被林如海当拉家常写到信中，想必是贾家在兄嫂那里做过不少功夫。玄烨问林苑意思，林苑只淡淡回应，臣妾只管给皇上整理书籍笔记，其余一概不懂。 林苑记得，贾珠后来是人没有了，才有了贾家的寡嫂李纨，和留下的一个孩子贾兰。再说，兄嫂行事谨慎，林家的事都没有让她操心，她也不插手贾家的事了。 玄烨就是喜林苑这般恬淡的性情，对她的宠爱更甚。 就是小佟佳氏费尽心思选进来的秀女，也成了摆设。这些秀女最后都当成了普通宫女，分散到各宫各司其职。 前朝估摸着皇上是喜欢江南美女。更有甚者在江南搜寻美人，以献之。上述行为，都受到了玄烨的严厉斥责。 第25章 只有一位王姓女子，是甄家二爷新娶的夫人的堂妹，玄烨没有对甄家发作。该女子一直留在京都西郊的畅春园，从未曾进入皇宫，没有宠辛，也没有被册封。 林苑一直过着恬静的咸鱼生活，上述完全是玄烨的个人行为。他来，她欢喜。他忙的时候，她自己在三希殿吃吃喝喝，玩猫玩狗，也很快乐。 林苑的小厨房现在每天要做三套伙食，她和三希殿诸人的膳食、温恪小公主的孩童膳食，还有猫猫狗狗的饭。 自从林苑喂养了猫狗后，温恪小公主就是三希殿的常客了。小公主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要去玉母妃处看猫猫狗狗。 章嫔这三年照顾孩子，凡事亲力亲为，想把曾经欠孩子们的时光都补回来。感觉章嫔这几年是有些操劳了，鬓角都爬上了几根银丝，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她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林苑劝过章嫔很多回，有的事教给嬷嬷就好，章嫔都是笑着道，等妹妹有孩子就知道了。 后来，林苑一直没啥动静，章嫔也就不这般说了。 其实，林苑对孩子没有这里的人们那般执着。前世，她很长时间一个人在过，自己赚钱自己花，也没有觉得缺什么。身边很多人都跟她差不多想法。这辈子，她每天身边都热热闹闹的。三希殿一众宫人陪着她，章嫔和温恪小公主也陪她，十三阿哥隔三差五地来请安。况且，林苑现在也才十八岁，才及笄三年；上辈子这个时候，刚刚被认为是个大人了。还早着呢。 “玉母妃，你看蒲公英在爬树。”三希殿庭院前的一棵大树下，温恪小公主拍着手，欢快地道。 林苑笑着抱起温恪小公主。“指给玉母妃看看，蒲公英在哪里？”蒲公英就是林苑养的波斯猫。因为这只长毛波斯猫比较爱掉毛，像一只行走的蒲公英，林苑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温恪小公主指着树枝上的猫道：“蒲公英在那里，玉母妃，快看呀。” “蒲公英爬得可真高呀。”林苑道。她养的小狗“小雪”，也摇着尾巴跑来了，在她腿边蹭来蹭去的。 “都来吃点心啦。”章嫔站在三希殿前喊着。 章嫔早就拿林苑当自己的妹妹。温恪小公主来的时候，章嫔在三希殿小厨房出出进进，也没有见外。她刚刚就在三希殿的小厨房给温恪小公主做芙蓉炖蛋。 当然，三希殿的宫人，如小太监红豆，宫女果茶，还有跟林苑进宫的丁香，也有一身好厨艺，他们都会给章嫔打下手。只是章嫔亲力亲为惯了，给温恪小公主吃的，她都要亲自看火候。 章嫔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温恪小公主吃炖蛋。 林苑吃着小厨房刚刚做出来的沙琪玛，喝着黑豆浆。冬天刚过，尚有余寒，热乎乎的豆浆下肚，身心都极度舒坦。 章嫔刚刚见林苑抱着温恪小公主的温馨画面，心里有些触动，见林苑喝了一盅豆浆，便让丁香再给她盛一盅。 林苑摆弄着精致的瓷盅，有些哭笑不得，她实在喝不下更多了。她知道章嫔的意思，也知道章嫔顾虑她多思，只是隔三差五请她喝黑豆浆，吃五谷杂粮饭，想行动上想帮她一把。 “姐姐，妹妹其实觉得这样就挺好。”还有好多年吃喝玩乐呢。林苑笑着道，“再说将来还有胤祥和温恪呢。” “那是一定的。”章嫔握了握林苑的手，“妹妹还年轻，该来的早晚会来的。” 章嫔的手有些凉，想是刚刚在小厨房做吃的沾过水的缘故。林苑回握了握她的手，喊丁香给章嫔拿了件小坎肩。 待到太阳下山，章嫔和温恪小公主要回她们住的惜玉轩了。 走出殿门，方才看到，蒲公英竟然爬得老高，下不来了。小雪在树下“汪汪”直叫唤。 话说，当初只养猫的时候，三希殿还比较和谐，蒲公英把自己当成这座宫殿的大佬。后来，养狗之后，猫狗总是打架。虽然它俩分别都有一个嬷嬷照顾。不过，难免也有疏漏的时候。 刚刚林苑和温恪都进去吃点心了，小雪就把蒲公英吓到了。这会儿蒲公英爬得更高了，还不敢下来。 这时，十三阿哥胤祥来请安。想是他放了课回惜玉轩见不到章嫔和温恪小公主，就上三希殿来了。 “问额娘安，问玉母妃安。”胤祥乖巧地道。 几年时间过去，小胤祥已经长大了，出落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 “皇兄，蒲公英下不来了。”温恪小公主拉着嬷嬷的手，挣到胤祥处，指着树上的波斯猫道。 “没事儿，待会儿让柳梢，找几个会功夫的内侍过来把蒲公英抱下来就好了。”林苑笑着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有时候是小雪被蒲公英挠得躲在狗屋不出来，有时候是蒲公英被小雪吓到树上不下来。 宫里有会武功的太监，有几次都是找他们帮忙，才把蒲公英给弄下来的。 “玉母妃，我试试。”胤祥说着，就几步一蹬，就跳到树上。身手之矫健，丝毫不逊于内侍官。 “十三阿哥，可当心些啊。”林苑道。不过到底十三还是个孩子。 “这对胤祥是小意思。”章嫔爽朗地笑着道，“现在他都能两手开弓射箭了。” 不一会儿，胤祥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手里还抱着已老实的蒲公英。 满族人重骑射武艺，康熙皇帝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胤祥被带得真好啊，林苑心中赞道。 第26章 待章嫔母子一行人回去后，三希殿瞬间又安静下来。 小雪被嬷嬷带下去了，蒲公英在林苑的案头打着呼噜睡大觉。 林苑穿着舒坦的睡衣，在案前整理玄烨的西学笔记。 玄烨从很早开始学习西学，此前有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现在有法国传教士白晋和张诚等人，他们分别教了玄烨诸多内容。玄烨甚至连平方根、立方根都会开。 数年下来留下许多资料，有的是满文的，有的是这个时期全球通行的拉丁文，少部分资料是法语。 这三年间，林苑为了方便系统地整理这些西学资料，她学习了满文，也学习了拉丁语。现在，语言已经不构成她整理资料的障碍了。 “皇上驾到。”柳梢在门口唱着诺。 今儿皇上并没有翻林苑的牌子，又是没有打扮的一次接驾。 柳梢话音未落，玄烨已经走到殿中。 “万岁爷吉祥。”林苑请安道。盈盈一伏身，长发披散于腰间，潵在白色的丝质衣衫上，更显其娇媚和温柔。 玄烨拉起她，将一个精致的珐琅小盒子放到她面前。 “皇上，这里边是什么？”林苑好奇地问。 “拆开就知道了。”玄烨卖了个关子。 林苑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个音乐盒。 音乐盒上是一个穿西装的男娃娃，和一个穿婚纱的女娃娃。 玄烨将音乐盒取出来，拧了几圈音乐盒背后的发条。 伴随着动听的音乐，音乐盒上的小人就开始转起来。 林苑可高兴了，这是十七世纪啊，她好久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东西了。皇上肯定是从传教士那里寻来的。“谢万岁爷。” “苑儿，闭上眼睛。”玄烨道。 林苑乖乖地合上眼睛，随后，她就被喂了个吃食。嚼了两下，她惊喜地发现，刚刚玄烨喂她的竟然是巧克力。一定也是他从传教士那里寻的。 “爱妃，节日快乐！”玄烨道。 林苑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天，是公历的二月十四。来这里后，平时用的农历，她都一时都忘记了公历。 记得前年的公历二月十四，她收到了波斯猫“蒲公英”。 去年的公历二月十四，她收到了长毛狗“小雪”。 今年的二月十四，她收到了久违的巧克力和音乐盒。那巧克力口感很浓郁，细腻柔滑，伴着香甜的回甘。 第19章 荠菜馄饨（修了一点表达） 去年和前年都是年龄和位份在首的荣妃陪皇上参加。今年，荣妃因为荣宪公主的婚事，称病不出了。 满蒙一直以来都有联姻的习俗。康熙皇帝的祖母，孝庄皇太后就是来自科尔沁蒙古。清开国以来，公主嫁给蒙古贵族，更是多不胜数。 荣宪公主与蒙古巴林部落的色布腾之孙的婚事，其实早早就定下了。然而，佟佳皇贵妃过世，新来的小佟佳氏不得圣意，荣妃和惠妃协理后宫，让荣妃误以为荣宪公主的婚事还有回环的余地。 就在半年前，色布腾来朝，荣宪公主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不久前，荣宪公主被赐封为和硕荣宪公主，下家色布腾之孙，乌尔衮。 乌尔衮是位俊朗的青年，将来更是色布腾的继承人，会统领整个巴林部落。 然而荣妃到底是不希望女儿远嫁。荣宪公主出嫁后，荣妃就闭门不出了。 宫里的其它几位老人，比如惠妃，早就因敛财，失去圣心；宜妃被郭络罗氏族人牵连；德妃因四阿哥的抚养权，跟以前的佟佳皇贵妃闹时，就已经很让玄烨头疼了；现在荣妃因为荣宪公主的事，闭门不出。章嫔想弥补母子分离的时光，一心扑两孩子身上，精力透支，宫里人尽皆知。敬嫔早就失了圣意。安嫔、端嫔、僖嫔、定嫔等，无功无过，本分地过着日子。 林苑被点去参加耕籍礼，也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三年里她咸鱼惯了，老板康熙皇帝来了，她乐得拿加班费。不上班的时候，也逍遥自在。 不过，这三年里，她小宇宙爆发，把满文和拉丁文攻略了，都想给自己发个“咸鱼卷卷”的封号。被老板更加看重，似乎也没有那么意外。 这天，她着盛装，随着玄烨会先到先农坛祭祀先农。再跟玄烨一道换上百姓的衣服，到观耕台参加亲耕。 玄烨亲自扶犁耕地，甚是熟练，可见他对农桑的重视。 林苑则是下地，参加了灌溉仪式。她需要舀一勺水，灌溉到庄稼地里，算是礼成。 也不知道是阳光太耀眼，还是她最近整理西学笔记用眼有些过度，就那么一霎那，只觉得被她浇灌的禾苗金光闪闪。 一天的耕籍礼下来，甚是劳累。这夜，林苑沾到床榻，就很快睡着了。 梦中，只觉得身体轻盈，尽似天人一般飞跃到云雾缭绕之际。 飞到一座殿前，见一石牌，上面挂着四个大字“太虚幻境”。 一位仙子迎了出来，笑着对林苑道：“司膳星君，别来无恙啊！” 林苑看了看四周，皆是殿阶廊角，就她一个能喘气儿的。“你在说我吗？” 那仙子道：“星君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虚幻境、什么什么星君，林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 说来也奇怪，林苑以往在梦中都不会出现这般的意识，也没有如此清晰的思考。 “大姐，您哪位？”林苑问。 第27章 大姐……司膳星君还是过去那般会讲话啊…… 那仙子嘴角抽了抽，遂即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星君说笑了，警幻还小星君足足一千岁呢！在星君面前，小仙怎感称大姐。” 啊……这……林苑印象中，红楼梦里的警幻仙姑，一直是个很牛的存在啊。什么投胎，凡人的命运，好像都归她管。她竟然还自称小仙。林苑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现在头上的光环，那啥啥星君，比警幻的官儿还大。 于是，林苑清了清嗓子。“那警幻小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幻闻此，差点从她腾驾的那坨云上掉下来。小妹妹……一千年不过弹指间，司膳星君不过是比她会修行罢了，哪里能直接像人间“小妹妹”这般喊的。 算了，看其在历劫中，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警幻便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林苑。 原来林苑是掌管人间饮食的神仙，司膳星君。然而，在她任职的几千年里，自认为兢兢业业，但是人间还是会出现有人酒池肉林，有人碗中无米的怪现象。 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人间诗句上到天庭。司膳星君自觉失职，便跟天庭申请去人间历练，遂到警幻仙姑处挂号，去各个时期的世界感受苍生的饮食人生，将来能更好地司其本职。如今已是第十世了。 前八世的记忆，林苑想不起来，她只有这两世的记忆。 “王母娘娘念星君历练十世，想必已是洞悉了人间的百态，现给了星君一个机缘，完成了便可回天庭。”警幻仙姑道。 林苑道：“说来听听。”猜到啦，不亏是我。 警幻仙姑道：“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仙草，曾得赤瑕宫神瑛侍者浇灌。为报灌溉之恩，绛珠仙草到人间还眼泪，泪尽归天，却是仙体几近尽毁，令诸仙不甚唏嘘。 今俸王母娘娘旨意，绛珠仙草重生一世。那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她上辈子就还完了，然她如今已是仙体受损，已无记忆。这一世，星君务比要在绛珠泪尽之前，呵之护之，助她在人间重修佳缘，修复仙体。” 林苑听明白了。所谓孽缘毁人，佳缘养人，皆是此般啊。 警幻仙姑继续道：“说来那绛珠仙草，还是星君曾经遗落在灵河岸边的。星君司天下谷物，自然不会记得曾经不经意间遗下的一粒小种子。但那种子已经发芽，也修得灵体。上天有好生之德，万望星君怜之悯之。” 原来绛珠仙草的种子，是她前世无意落下的。“这事因我而起，我定全力将她好好带回来。”林苑道。 “此外，星君将临后位，司天下农桑，望在这一世得以圆满，不再留下遗憾，诸仙皆盼星君早早归位。警幻亦是一样。” 警幻仙姑长袖一挥，林苑便觉足下一阵虚浮，起身发现，自己在三希殿的暖阁中。 救绛珠，临后位，司农桑。老天派任务了。 林苑掰了掰自己的筹码。三年间，她几乎完成了康熙皇帝过去所有西学内容的整理，包括两册代数笔记，两册几何笔记，两册天文学笔记，还有一册机械笔记。 她将这些笔记分门别类，还将那册机械笔记付了详细的图纸和标注，整齐地摆放在三希殿的案前。 玄烨忙完春季祭祀后，摆驾三希殿。 以往从不熏香的三希殿，点上了袅袅龙延香。这倒是稀奇，玄烨抬起了嘴角。 桌上摆着的食物，皆是玄烨最爱的口味。燕窝炖的鸭子，鸭肉特地去了油，竟是比御膳房做的还要仔细；羊肉丝切得极细，比御膳房还要细；猪肉混沌里放新鲜的荠菜，那猪肉是先炒熟了，再和生荠菜一起包的，煮馄饨的火候比一般要短，玄烨第一次吃脆口的荠菜馄饨，眼睛都亮了。 用过膳后，他来到案前，翻看着已经分门别类好的笔记。他发现，这里边竟然整理出了南怀仁先生生前所造的蒸汽机和蒸汽船的图纸，还附上了详细标注。 这些资料是零散的，伴随着南怀仁的去世，大清目前已无人能重复他的那些机械发明。现在林苑整理出来了，拿着这些图纸，便能让工部推进以往南怀仁在时的项目。 惊喜万分，玄烨将林苑揽在怀中，爱不释手。“苑儿，朕怎么谢你好呢？让朕想想啊。”其实，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林苑拂了拂他腰带上浮起的龙纹绣样。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 次日，她早早起来，亲手为他穿了龙袍。不再像以往那般睡到日上三竿。 他看到了，曾经那个睡着了都喊吃的的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玄烨神清气爽踏出三希殿。 辰时过后，梁九功携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佳氏之女，林苑，勤学自勉，孜孜不倦，性情娴熟，贤惠温婉，特赐嫔位。择日行册封大礼，钦此。”梁九功笑道：“娘娘，恭喜了。” * 扬州，贾敏得了些杨枝酸枣糕，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一连吃了好几块。 王嬷嬷在旁提醒道：“夫人，枣糕多食，恐食伤胃。” 贾敏笑着答道：“也是，最近也不知怎地，就是爱吃酸。” 王嬷嬷留了个心：“夫人莫不是又有了。” 贾敏月信一直不准，这会儿被嬷嬷如此一说，回想着头胎的早期反应，也存了个心，便让王嬷嬷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第28章 大夫果然号出喜脉。“恭喜夫人了！” 院子里一阵“哇呀呀”地横冲直闯声。 原来是皮猴子林炎，双手各拿着一截小木棍，自个儿跟自个儿在那儿演双簧。 但见他头上梳着两个哪吒似的小发揪，脖子上戴着金项圈，身上披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撕的红布当披褂，用左手的木棍跟右手的木棍打架。 “贼将休走，可敢与本将一战！” “你这厮好生无礼，你都没有报上姓名来，凭什么要本将报？” “听好了，你老子我正是通天大元帅……” 话音未了，小林炎就被林如海抱了起来。“你老子我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 林家上上下下，包括林老太太，都跟老天祈祷着，这胎是女儿就太好了。再来个像林炎这般的皮猴子，林家的屋顶就要盖不住了。 待到五个月有胎动的时候，贾敏的感觉跟怀皮猴儿林炎时完全不同，较其那是斯文太多了。贾敏日日期盼着一个乖巧而灵秀的女儿。 第20章 红糖沙琪玛 也是巧了，那甄家二房也添了一男婴，取名甄宝玉。 林家在礼节上一应到位，对这两家分别备上了贺礼。 这一年，天赐大好光景。 以往每年夏季，南方或多或少都会闹些水患。而这年夏天，老天爷像开了眼一般，长江、黄河、淮河等各大河流都相安无事。 老百姓间有传言，说是天降祥瑞，又有地方说，是有神女下凡。 夏季无洪水，秋季又迎来了大丰收，转眼就是瑞雪兆丰年，又一个好年景的开篇。 第二年的农历二月十二，花朝节，春回大地，万物消融。 林家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女儿。孩子很乖，一点儿也没有折腾母亲，生产过程极其地顺利。 看着这么个肌肤似雪，玲珑剔透的孩儿，林家除上下下都感动得直感谢上苍。 小林炎高兴得蹦来蹦去，扒着裹着妹妹的小被单直看，不住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能下地跟他一起玩。 “老爷，给孩儿取个名字吧。”贾敏温柔地看着依偎在她怀中的女儿道。 “叫戴玉，姑姑给的玉簪子，给妹妹戴上。”林炎喊道。 因为贾敏太想要女儿了，她曾将林苑留的白玉兰簪，扎在小林炎的小发揪上。现在好了，有妹妹了，妹妹戴姑姑给的发簪。 林如海看了看女儿的面相，眉清目朗，像他，越看越爱。他又转头看了看皮猴子似的小林炎，既不像爹又不像娘，倒是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林如海道，“我孩儿生得，眉如远山之黛，就叫黛玉吧。” “林黛玉。”小林炎高兴地喊着，“俺老孙的妹妹，叫林黛玉。”说着，他就拖着竹竿子，到院子里耍去了。 “这个皮猴儿。”林如海笑道。 夫妻二人望了望安睡的小黛玉，在心里一番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林家幸好来了个乖孩子啊！ * 再说紫荆城这边。 十三阿哥大了，依祖制，他搬回了阿哥所，但他每天都会给章嫔请安。若在惜玉轩见不到额娘，那定是在三希殿了。 三希殿依旧热闹，一不留神，猫猫狗狗打架可以打出雪花满天飞的效果。 不过，大多数时候，蒲公英会自由自在地在三希殿活动，小雪则老老实实地待在狗窝里。 林苑整理出的笔记，已经被抄成册，发往工部。玄烨又遣了传教士回欧洲，以期招募更多的饱学之士来华。 这是个充实的一年。 当林苑听到玄烨给她念奏折里的家书时，她得知小侄女儿已经出生了，那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林苑听后，只觉得心里暖得融化了一般。 早在一年前，林苑在太虚幻境中，已经得知绛珠即将重生的消息。想来，这一年的种种祥瑞，可能是和绛珠仙子的重生有关吧。 第二天，章嫔听到林家喜得千金，乐得合不拢嘴。 她和林苑之间其实也算不上约定，双方大人的美好心愿而已。将来当然也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章嫔只是隔三差五地花式夸胤祥，能文能武，聪明勤奋，温和孝顺。 当然，这是事实。 此时，胤祥在阿哥所的小校场学习骑射。 到场的有大阿哥，皇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六阿哥已经夭折，七阿哥有残疾，剩下的五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并未到场。 到场的阿哥中，已经形成了一些小派别，大一些的阿哥身后都跟了小弟。 大阿哥是一派。他的母亲惠妃，是八阿哥的养母。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又是八阿哥的小尾巴。 皇太子是一派。皇太子比较喜欢乖巧有礼貌的十三阿哥。 三阿哥是一派。三阿哥跟十三阿哥在一起上西学课，两人也比较要好。 四阿哥看着是皇太子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圈子。四阿哥长得那个丰神俊逸，平素却爱吃斋念佛，没事儿喜欢跟和尚道士凑一块儿玩。 这会儿，教他们骑射的师父，牵了几匹马过来。 大阿哥凡事都喜欢占先。他首先跨上一匹马，对他的小弟八阿哥道：“老八，看皇兄的。” 只见大阿哥骑着马，绕着靶子跑了两圈，和马儿彼此熟悉后，便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箭，连射三箭，皆中靶心。 第29章 “怎么样？”大阿哥洋洋自得地问道。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叫好。 皇太子也坐不住了，牵了一匹马，跃跃欲试。“老十三，看孤的。” 然而，三箭中，只有一箭碰到了靶子，还不是靶心。 大阿哥眼中浮现轻慢之色，不过还算克制。 九阿哥闷在心里发笑。皇太子竟然跟他一个水平，可他才几岁啊。 只有十阿哥笑出了声，又被八阿哥给瞪回去了，憋回去的笑生生变成一个嗝，“呃”的一声又给打出来了。 皇太子并不太在意，他想了个托辞。“昨日看书太晚了，用功读书可真累啊！” 轮到三阿哥了，他是书念得最好的皇子。不过，他的骑射跟皇太子不分伯仲。 三阿哥顺着皇太子的话：“我昨儿也看书到好晚啊，十三弟，改天教你射箭啊。” 说着，三阿哥和皇太子都溜了。 大阿哥没了对手，在弟弟面前秀了一番，也回去了。大阿哥走后，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也跟着走了。 校场上，只剩下了悠闲坐在靠椅上喝茶的四阿哥，以及也想试试骑在马背上射箭的十三阿哥。 刚刚大阿哥、皇太子、三阿哥几个争得热乎时，四阿哥一直捧着紫砂壶喝着茶。 这会儿人散了，他才坐起身，拍了拍十三的肩膀，指着校场上的靶子道：“十三弟，四哥教你。” 十三仰着头，看着四阿哥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彩。“谢谢四哥。” 四阿哥先翻上马背，然后将十三也拉上马。 四阿哥带着十三骑了一圈，讲过要义之后，便将弓和箭都放在了十三的手中。“箭要瞄准靶子前面一些的位置。” 四阿哥话音未落，十三手中的弓就张开了。“嗽”的一声，那离了弦的箭，如流星一般，飞地直扎向箭靶，并且正中靶心。那位置竟是比刚刚大阿哥射中的位置，还要中心。 “好小子，没想到平时不吭声儿，竟是个小李广了。”四阿哥揉了揉十三的头。 练完骑射，十三回去给额娘章嫔问安。 他一踏进惜玉轩的门，就听到额娘在里边说着。“本宫说妹妹会有个乖巧漂亮的小侄女儿吧。” 林苑正吃着章嫔特意给她做的红糖沙琪玛，口感酥软，甜而不腻，很是美味。 惜玉轩的小太监在外边报：“十三阿哥到。” 林苑放下手中的沙琪玛，抬头就看到十三从外边走来。 霞光将惜玉轩照得很亮，给十三那张日渐分明和俊朗的脸，也染上了一层绯色。 第21章 荠菜粥（修了一个bug） 南怀仁先生还在世时，他做过很多发明，比如改良大炮、制作望远镜、甚至在工部的支持下成功试验过蒸汽机、蒸汽船。 尽管现在还有不少在华的西方传教士，其中不乏对天文、数学精通者。但是，如南怀仁那般能在机械方面有造诣者寥寥无几。 康熙皇帝求贤若渴，之前他就开设过“博学鸿儒科”，在民间招贤纳才。 林苑相信如果有适宜的土壤，现代科学便可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 纵观历史，华夏大地都不乏智慧树生根发芽。无论是古代的四大发明，中医针灸，还是苗药藏药，都是宝贵的财富。 她便将之前发给工部的满文西学书目，译成了汉语，现正在最后的校对中。 三希殿案前亮着灯，蒲公英在灯前打盹。案上放着盅奶茶，几盘点心，有奶饽饽、沙琪玛、豌豆卷等。 只听见殿外的小雪，一阵欢快地叫唤。随后，便听到柳梢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林苑忙起身相迎。 玄烨步入三希殿，就看到了案上摊着的各种资料。 此时已到亥时了，玄烨怜惜地道。“苑儿，别太辛苦了。” 林苑乖巧地道：“能为万岁爷做事，臣妾高兴着。” 玄烨笑着道：“下个月木兰秋狝，苑儿一起去。” 秋狝是清朝皇族的秋季狩猎传统，地点在木兰围场。参加的人员一般是满清贵族和皇上身边的重臣。 林苑在嫔位三载，祭祀、亲耕，皇上皆带的是她。此时，狩猎也带上了她。她心中估摸着，等不久后系统地献上汉化版本的西学书目之时，妃位应该是差不离了。“臣妾谢万岁爷。” * 扬州，正是橘黄柿子红的金秋时节。 此时，甄家二夫人王氏，带着仆妇和儿子甄宝玉来林家串门。 林家是朝中新贵，又是簪缨世家、书香门第。那王氏是个人精，嫁入甄府的这些年，不但把甄政吃得死死的，甄家上上下下也尽拿捏在她手中。甄家和林家八字没一撇的往事，在王氏眼中，都不叫事。 这些年，她和林家礼尚往来，已是常态。近日得了十来筐贡橘，甘甜可口，便来给林家送橘子。 那甄宝玉如今已经有四岁了，见母亲出门，死活要跟她同去。王氏扭他不过，便将其也带到林家。 林家的一对儿女正在院子里玩耍，王氏见此，便让嬷嬷带着甄宝玉同他们一块儿玩，自己便在厅中跟林夫人贾敏叙话。 此时，小黛玉三岁，林炎七岁。 林家的小院扎了个秋千，王嬷嬷正推着小黛玉荡着秋千。 那秋千上小小的人儿，虽是奶娃娃的模样，却生得眉目分明而清秀，眸中星光点点，美得跟小仙女似的。 第30章 甑宝玉一时看迷了眼，自语道：“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 谁知，从树上倒挂下一个男孩儿。“哪里来的妖精，竟是盯着俺师父不放。先吃俺老孙一棒！” 那猴精似的男孩儿，头上扎着纸糊的紧箍咒，肩上绑着红布做披风，手里提着一截烂树枝作金箍棒，不是别人，正是小黛玉的哥哥，林炎。 那甄宝玉给唬得立即缩到嬷嬷身后。 这老林家，为何哥哥管妹妹喊师父，却是有原因的。 林家长子，林炎，打娘胎起就皮到大。林炎现在到了念书的年龄，奈何浑身如长刺一般，就是坐不住。《四书》不会，《五经》皆是乱背，调皮捣蛋在行，走哪儿都是孩子王。 林炎在私塾捣乱被遣回后，林如海便请了先生，在家授课。谁知，哥哥没有被起蒙出来，一边旁听的妹妹倒是学会了。 为了应付父亲的检查，小林炎创造了一套手语。但凡父亲让背书，他卡壳时，妹妹便给他打手语。 从此，妹妹做了师父，哥哥成了徒弟。 林如海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哥哥其实还是聪明的，从那套复杂的手语就能看出。或许将来，等遇到他真正想做的事了，又是另一番天地。 小林炎从树上跳将下来，绕着那老嬷嬷和她身后的甄宝玉转了一圈，审视其一番，遂大方地道：“念你没做甚坏事，俺老孙的金箍棒，就借你玩一玩。” 那甑宝玉闻此，从嬷嬷身后探出个头来，小心翼翼地接了那烂树枝。他见那林哥哥豪爽又有趣，便同他一同耍去了。 * 木兰围场距离紫禁城有一日的路程。只是一路马车上颠簸，到了木兰围场时，林苑便觉有些乏力。 玄烨便让其在王帐中休息。 早上吃了几口小米粥，林苑在帐中校对她带来的书稿。只听见帐外的欢呼声，喊万岁声。她料此次狩猎定是斩获颇丰。 中午送来了几份新鲜的烤肉，奶茶，还有一碗荠菜粥。 平素无肉不欢的林苑，此时倒是对那碗荠菜粥合了胃口。 粥里除了荠菜，还给了香菇、野山菌菇、脆笋等调味，甚是爽口，林苑一连吃了两碗。 前方狩猎的玄烨闻此后，也就安了个心。 待到黄昏，喧闹声止，只闻得呼呼的风声，和偶尔远处传来的鹿鸣。 伴随着一行脚步，梁九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万岁爷驾到”。 林苑迎出王帐。 “休息一天，气色还是好多了。”玄烨笑道。 林苑道：“臣妾今日食了两碗荠菜粥。” “甚好。”说着，玄烨从身后递出一只小兔子。 那小家伙通身雪白，两只眼睛像红宝石一样，只是后腿处有伤，但被包扎过了。 “这小兔儿是胤祥从老十四手里接下来的，已给太医治疗过了。朕就将它交给爱妃照顾了。”玄烨爱惜地抚摸着兔子的头，“朕的儿子中，若论能文能武又仁爱的，当数老十三了。” “臣妾一定竭尽全力，将小兔子照顾好。”林苑轻柔地兜起小兔子。 玄烨看着爱怜地捧着小白兔的林苑，又看到其身旁案牍上摊开的西学笔记，心下一柔，喊人拿来新鲜的菜叶，跟林苑一起喂小兔。 第22章 酸梅汤 “有劳梁公公了。”随林苑来的丁香接过这些小食，谢道。 这两天，林苑一直精神和食欲都索然，只在帐中整理笔记，喂小兔子。 现下一碗酸梅汤开了胃口，倒是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振，晚上送来的烤肉都吃了小半盘。 玄烨看了心喜，想补偿一直没有出帐的林苑一番，同时，他也想到民间去转转。于是，秋狝后，皇子和大臣们前行一步回紫禁城。玄烨带了林苑和少量随从，自行到京郊一看。 此时，正是麦浪翻滚的秋收时节，田里尽是沉甸甸、黄澄澄的麦子。 玄烨见此景，心情大好，打算引马走一圈，遂从车驾中出来。“爱妃，陪朕一同骑马转转。” 林苑前世确实是骑过马的，不过是在公园的景点处，骑在马上被牵着走两圈而已。原主从小体弱多病，养在江南深闺，也不曾骑马。 玄烨笑着对林苑伸出手，“朕带着你”。 说着，他便轻松将她提到马背上。 跟随的随从皆是武艺高强之辈，他们也翻身上马，远远地跟着。当然，还有数不清的暗卫，在保护着他们。 二人正在惬意欣赏田园风光之时，但见远处田间走来一队官兵。 随后，那队官兵便和一位驱赶着黄牛的老伯争执起来。 远远听见，那行官兵中有人说：“这牛您不卖也得卖。爷宫里有人。”其余便听得不太清楚了。 玄烨调转马头，往那田边驰去，远远跟随的随从皆追之而来。 待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便听见下述内容。 “官老爷，牛是我们庄稼人的根本。您把牛牵去了，让我们如何犁地，一家老小如何生活？”那老农祈求着。 为首的小吏说：“又不白拿你的牛，我们给钱。”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 “官老爷，您行行好，这牛我们不卖。”老农抱着老黄牛的脖梗求道。 那老黄牛似乎察觉什么一般，一双澄清的眼睛竟渗出泪光。 那小吏推搡着抱着老牛的老农道：“实话告诉你。爷的祖姑奶奶，是宫里的敬嫔娘娘，你要识趣，就给爷让开。” 第31章 谁知，就在那小吏去推那老农时，一把回旋而来的扇子，直拍到那官吏脑门，遂又回旋而去。只在那官吏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团红印，像刚刚磕过头一般。 那小吏左右一看，见持扇人是一神情自若的男子，身旁歇着一匹枣红大马，还带着一位美貌的女子。 持扇者的派头不是一般的足，气宇若端坐九天，像比那城里的皇族老爷们还要精贵。 那小吏“切”了一声，那些大老爷才不得来田间呢。 不过，那男子一身的行头价值不菲，苏绣马褂，京城瑞德祥的帽子，还有跟在他身后美貌女子头上的白玉兰发簪，以及那匹高大的枣红大马。 有钱人，这是那小吏得出的结论。但是，有钱也不能打人啊，还是打官兵来着。 “刚刚手滑了，对不住了。”那持扇男子给出了一个解释。 “走走走，这儿没你什么事。看你像个体面人，跑田里来做甚。”那小吏不耐烦地道。这有钱人，保不齐身后就有人，万一触到哪位爷就不好了，只想把他支开。 “买牛。”持扇人说完，那美貌女子便从袖口里拿出一袋金锭子，放他手里。 持扇人将金锭子给那小吏手中，“你买这位老伯的牛，我买你手里的牛。你看够不够？” 那小吏都看直了眼，忙道几声。“够了够了”，还改口称“爷”。这些金子，可以买好几头牛了。 持扇人缓缓道来：“刚刚听足下说，是宫里哪位娘娘的亲戚？” 那小吏揣了金锭子，心里舒坦了，便道：“不瞒您说，宫里的敬嫔娘娘，就是在下族里的姑奶奶。承蒙荫庇，领了个官儿。” 持扇人“哦”了一声，又问：“你即是官身，又有俸禄，要牛做什么？” 那小吏笑道：“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玄烨本屏住气，跟那小吏问了一番。现待他得知真相后，竟是此般。 这时，追随玄烨的便衣侍卫们骑着马赶来了。 “来人，拿下，送往刑部。” “是。”侍卫们领命。 “你当你是皇上呢！怎敢拿朝廷命官？”那小吏和身后的随从皆穿着官吏的衣服，手里还拿着家伙。 那几个披着官吏服的街溜子，哪里是武功高强的侍卫的对手。三下两下，那几个破皮无赖，便被拿下了。 玄烨将牵牛的缰绳送还到老伯手里，又给了些银钱与他，便携林苑离去了。 玄烨策马到高处山坡，翻身下马，负手望着坡下金黄的麦田，不发一语。 林苑跟在他身后，只默默地给马喂草。 良久，玄烨问：“苑儿，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 林苑道：“皇上除鳌拜，平三番，灭噶尔丹，驱逐沙俄，修河堤，通漕运。在臣妾心中，万岁爷当之无愧是一代名君。” 玄烨依旧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只听见一声叹息。“一头老牛，关系着一家人的温饱。” 确实，农业社会，靠的就是畜力和人力。 农业社会的小农经济体系里，一头老黄牛，就是老百姓的一家之宝。 吏治是一方面，这个问题恐怕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建立起郡县制开始，各朝各代就有了，需要有效的官吏监察制度。 另一方面，人力和畜力毕竟是有限的。后世有翻土机、播种机、收割机等机器，可以大面积劳作。若非此处亲见，恐难体会几百年前劳动者的不易。 “皇上，臣妾在想，若是能将蒸汽动力引入农业。老黄牛也可以乐得田间歇息了。”林苑道。当然，还有升级版的使用燃油的内燃机，这是后话了。 玄烨笑了，回过身，“你倒是会想的。” 林苑道：“皇上，您想嘛，牛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可以批量生产机器，代替畜力和人力，人们不就可以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了吗？” 玄烨笑着刮了一下林苑娇美的鼻梁。“苑儿，朕发现，你真的挺敢想的。若工部能有苑儿一半的乐观和积极，那朕就省心了。”他又沉思片刻，“只是派出去的两批传教士，现在还没有回音，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林苑拿出准备已久的升职材料。“皇上，臣妾已经将西学书目全部都整理了一份汉语版的。我们可以边等传教士，边自己尝试。”今天这个氛围，还比较适合聊学术。“皇上，我们华夏大地，古有墨家发明，四大发明，天工开物，中医针灸，苗医藏药。皇上何不招揽海内贤才，我们自己试试呢？况且南怀仁先生有成功的例子在前头，说明图纸是可行的，只待推进。” 玄烨看着林苑坚定的眼神，随后将其紧紧揽在怀中。“苑儿，你是朕的子期，此生，高山流水，朕不负你。” 皇上竟然把他们的关系形容成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关系了。林苑一直以为，她和他的最佳状态，就是君臣和谐，各有所得。 回宫后，林苑就领了圣旨。 “奉天承芸，皇帝诏曰。林佳氏之女，林苑，蕙质兰心，精进于学，品行端庄，今册封为妃。钦此！” 第23章 苹果山药米糊 回来没多久，林苑就号出喜脉，安心在三希殿养胎。 明眼人瞧看得见，她这胎落地，只怕还有得升。 后宫此时已是几番变化。 敬嫔前有纵容妙答应，阻扰南书房伴读的黑历史；此番又骄纵其族人在皇城横行霸道，故而敬嫔降为答应，罚俸禁足一年。 第32章 章嫔被提了妃位，封号为“敏”。敏妃从此与她年龄差不多的惠妃、荣妃等人并立了。 温恪小公主如今九岁，是个大姑娘了，不过她还是每日来三希殿玩猫玩狗。 “玉母妃，这是什么？”温恪看到了林苑摊在桌面上的图纸，好奇地问。 跟着她进殿的蒲公英，一下子跳到案上，蹲在林苑的笔记上，眯着眼睛甩尾巴。 温恪抱起蒲公英，捡起书稿，念着上面的字：“蒸汽机的工作原理。玉母妃，我知道了，这是皇兄在学的东西。” 温恪听胤祥提过他在南书房学的内容。 “是呀。”林苑走到温恪跟前，跟她一起看书稿。 温恪的个子长得很快，都到林苑肩头了。 温恪又翻开蒸汽机示意图的下一页书稿，念着：“蒸汽机的四个冲程：吸气冲程、压缩冲程、做功冲程和排气冲程。” 温恪转过身，看向林苑：“玉母妃，听皇兄说，如果有了蒸汽机，以后就可以代替牛啊、驴啊，这些畜力了。难怪皇兄说，三阿哥还跟父皇建议，想将这些加入科举。” 林苑自怀孕后，就安心在三希殿养胎，平素只自己看看书，好些天没有去南书房。 她想着，在广大学子中推广西学，也是不错的。 “都来用膳啦。”敏妃喊着她俩。 小厨房已经将膳食准备好，端上了桌。 餐前甜点是苹果山药燕窝米糊，消食又养胃。 还有几个小菜：凉拌木耳，豆芽金针菇，清炒芦笋，麻油鸡丝，肉沫炖蛋，葱爆羊肉片。 那苹果米糊口感很是细腻，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林苑喝了一碗米糊之后，胃口开了，又吃了几筷子羊肉片、鸡丝、木耳、金针菇、芦笋等小菜。 温恪也吃得很香，长个子的小孩子，食量变大了，炖蛋都吃了两碗。 倒是敏妃的食量不如往年了。不过今儿饭菜清淡可口，她吃了一碗苹果米糊，又吃了几筷子肉和小菜。 夜里，玄烨来时，听了林苑汇报的日间饮食，非常满意。 又听说温恪也对西学感兴趣，玄烨更称好，只嘱林苑不要太累。 “万岁爷，听说科考也要改了？”林苑一边说着，一边跟玄烨一起吃小厨房做的燕窝粥的宵夜。 “爱妃都知道了？”玄烨放下粥碗，笑着道：“本打算迟些跟爱妃探讨。现在爱妃有龙嗣，想爱妃多休息。” “是呀，今儿温恪来提到的。”林苑道。 “定是胤祥回来讲的。”玄烨笑着又端起了粥碗，“童生和乡试暂不变。西学的推进需要时间和经验。但是朕对会试，做出了改变。朕希望从会试选拔出一部分人才，有更开阔的视野，可以将南怀仁先生的那些发明落实下去。” 玄烨负手看着三希殿北墙上挂着的大清舆图。“朕已将学科分为五类：文学，以传统的《四书五经》为纲；数学，以代数和几何为本；外语，包含拉丁文、法文、俄文等；物理，包括机械和天文学；还有药理，包括西药的提取，和中药的经典方剂。会试和殿试，按此五门进行。” 短短数月间，玄烨将他数年所学，已经系统地分成了五科。倘若孟德尔先生再早出生两百年，再加一门生物，就凑齐后世的六门了。 * 扬州，林府。 “炎儿，还不从树上下来。”林老太太杵着拐棍道，“听说国子监入学都设五门了。” 林炎依旧在树上倒挂金钩，翻来翻去。 贾敏正在给小黛玉喂红糖炖鸡蛋。这还是当年小姑林苑留下的养生食谱，当年她就是好吃好喝，克服了先天不足之症。况且小黛玉的身体状态较她小姑，是好很多的，贾敏细心为之调理，也不急。 贾敏倒是不大管制林炎。那林炎皮得跟猴精似的，也根本管不住，不过，他心性倒是正直纯良，这也是让父母欣慰的。前几日，贾敏还跟林如海说，林炎好动，将来没准能走武举，或者进宫当个侍卫也行。林如海一言不发，私下里又出去打听哪儿有治学严谨的先生，想请上门再试试。 林老太太却又是一个想法。皇上推广西学，扬州新开了教堂，那儿有西洋的传教士。 为了孙儿，林老太太带着传统美食，大粽子、凉糕、桃酥，携着小林炎，拜见西洋传教士。 小林炎第一次看到西洋传教士时，倒是听话的，不吵也不闹。 然而，一不留神，在西洋传教士和林老太太叙话的时候，林炎就好奇地拆了搁桌子上的音乐盒，想一看究竟。 在那西洋传教士念“我的上帝”间，林炎又麻溜地将那音乐盒给还原了。 那西洋传教士直道，“林老太太，您的小孙孙，真是个人才。” 这趣事又被林如海写如奏折，玄烨念林苑听时，笑着道：“苑儿，林家出此少年才俊，将来朕定是要重用的。” 第24章 素食也是好吃的～ 四阿哥胤禛今年已经年满十七岁，被封为贝勒，赐府邸，现已经搬离阿哥所。 胤祥到其府邸后，发现一众宫里的太监和嬷嬷们，领着五六名盛装打扮的女子，带着好些赏赐，也进了府。 领头的太监是安小德。 安小德上前打了个千，道：“十三阿哥吉祥。今儿可巧，在这儿遇到您。” “我来寻四哥。”胤祥问道，“安公公，我且问你，四哥府里是在做什么？” 第33章 安小德道：“今年宫里选的秀女，被皇上分发到各阿哥府里。奴才今儿来给四阿哥送秀女了。” “原来是这样啊。”胤祥笑了笑。我还当什么事儿把四哥绊住了呢。 说着，便听身后有人嗽了一声。 安小德拜见胤禛道：“四阿哥吉祥，奴才已将秀女送到。要是没别的，奴才就回宫复命了。” 胤禛对送秀女之事反应淡淡，但是对安小德颇有礼貌。“有劳安公公。”遂对身边一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拿出一袋银钱，塞安公公手里。 安小德道个谢，便带诸人离去。 胤禛只瞧了两眼那几个秀女，便唤来一位府里的主事嬷嬷，将其带下去安置。 胤祥一直面上挂着笑容，全程事不关己地看戏。“往后四哥府里可热闹了。” 胤禛只笑了笑，“改明儿父皇给你开府，也送十七八个女眷，让你也热闹热闹。” 胤祥道：“四哥可饶了我，福晋一个就够了。免得四哥寻不到我的人，那可怎生是好？” “你小子。”胤禛还想像小时候那般在胤祥头上揉上一揉，却发现这个弟弟已经快和他一般高了。 “四哥，说真的，你最近在做什么呢？校场寻不到你，射箭都跟找不到靶子似的。”胤祥道。 “敢情你小子把皇兄当箭靶了……”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亲切地道，“走，带你去看看皇兄正在做什么。” 说着，胤禛便将胤祥带进府内的佛堂。 只见堂内供着尊大佛，佛前放着三个红色团垫。满堂熏烟缭绕，一呼一吸间皆是檀香。 胤禛认真地道：“为兄正在参禅。法师说，不日便可更进一层境界了。” 胤祥笑道：“四哥喜欢跟和尚道士玩儿，三哥喜欢跟传教士玩儿。倒是挺有意思的。” 胤禛更认真了：“你四哥，可是在研习佛法。” 胤祥道：“好啦，四哥，我饿了。你不会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胤禛笑了。孩子就是孩子。遂喊人传膳。 胤祥看着面前的清炒莴笋、清炒豆芽、水煮青菜叶等素菜，傻了眼。好一片绿油油的青青草原啊，四哥。 “快吃吧。”胤禛道。 厨子还在往桌上端菜，只是一盘比一盘更绿。 “四哥，光吃素，胤祥吃不饱。”胤禛是待胤祥最好的哥哥。小时候在阿哥所生病，四哥照顾他吃药，后来的骑射也是四哥亲传诀窍，胤祥当然不跟他四哥客气。 胤禛笑了，“哪能让你光吃素啊，特地为你了宰了鸡，厨子一会儿端上来。” 胤祥发现了，如果今天他不来，四哥就不会宰鸡。 果然，胤禛就没有对那盘鸡动筷子，他真的在吃素。 胤祥吃完了鸡，吃完了米饭，才去戳两筷子青菜吃的。没想到，味道还挺好。莴笋、豆芽、青菜这些炒得很脆，很是爽口。宫里多拿荤油炒青菜，口味偏重，没想到纯素食竟然这么好吃。 胤祥吃饱了后道：“四哥府里的厨子绝了，把素菜也做这么好吃。” 胤禛笑了。 饭后，兄弟俩便在书房喝茶叙话。 “对了，你说三阿哥和西洋来的那些传教士走得很近？”胤禛问。他知道一些，就想听胤祥再跟他多说说。 胤祥道：“是啊，三哥对西学很是感兴趣。皇阿玛将在国子监开西学课的任务，都交给三哥负责了。” “这样啊。”胤禛想了想，“那些西洋传教士，都在做些什么？” 胤祥掰着指头道：“天文历法，河堤修建，枪炮改良，机械制造……” 老三。胤禛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四哥，我听玉母妃说，如果蒸汽机能成功，以后农民就不用牛耕地了，直接将机器开到田里去劳作。到时候，老百姓就一边开着机器，一边喝着茶，农活就干了。”胤祥道。 这般神奇？胤禛对胤祥道，“来来，细细给四哥讲讲。” 胤祥乐此不疲，反正他今天是来找四哥玩的，骑马、谈书都是一样的。 * 三希殿中，林苑在喝着盅里的燕窝粥，面前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 坐在她对面的是敏妃，她手里也捧着一盅燕窝粥，两人叙着话。 敏妃道：“佟妃怎么也想不到，她千方百计选的秀女，被万岁爷给打发到各个阿哥府里去了。” 林苑不动声色地喝着粥，她只管安心养胎即可。敏妃其实已经帮她挡了很多事。 此番小佟佳氏提出选秀，恰好在林苑怀孕的时候，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协理后宫的惠妃和荣妃，虽然和林苑一直相安无事，但也让着佟氏家族几分，并没有公然反对。 倒是敏妃明里说了几次，万岁爷早就说不打算再选秀了。结果，宫里就传出流言蜚语，说敏妃进宫前就有个青梅竹马。这流言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谁放出去的。 更绝的是，鉴于上次选秀的秀女全都做了普通宫女，这次，小佟佳氏竟然将荣国府贾家的一个女儿给弄了进来。 贾家跟林家是姻亲。那荣国府的三小姐，就是林苑的大嫂。如果皇上再将这波秀女当普通宫女简单打发了，不就代表着他并没有那么重视玉妃了？佟妃心里的算盘打得那个响。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上不但眼明心静，出手更是高明，他直接将这次的秀女分发给到了各个阿哥府里，还随带着赏赐。皇上此举，既表明他对这批秀女们的重视，还表明他对皇子们的关爱。同时，他也没有听信流言蜚语，反而放话要严查造谣之人。 第34章 这场闹剧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姐姐也不要太操劳就是。”林苑看着敏妃鬓角爬上的银丝道。 “为子女操劳也是高兴的。”敏妃笑着道，“等过几个月，妹妹就知道了。” 林苑的月份大了，早孕反应已经没有了，胃口一天比一天好。 玄烨近来每天都会来三希殿跟林苑聊天。这天，他拿了一张西学题放到林苑面前。“朕从未想到，民间也有在研究西学之人。” 那张西学题包含了代数和几何内容。林苑又看了署名，卢凤祚。 “这个卢凤祚，出身书香门第，自己潜心研究西学多年。一入国子监，竟然能把数理做个十有八九。”玄烨欣慰地道，“大清未来可期啊。” “恭喜皇上又得良才。”林苑道。尽管玄烨还是在期盼下一批传教士的到来。林苑一直认为，从古到今，华夏不乏人才。一旦有合适的土壤，种子种下去，现代科技也能生根发芽。 玄烨看着北面墙上的大清舆图。 殿里的烛光忽明忽暗，西洋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良久，他又道：“这次的秀女已经送去各阿哥府里。” “苑儿，朕说过，此生不负你。” 第25章 烤鹿肉、鲜鱼汤 “胤祥，你是说，那位卢凤祚先生自学了西学，有很高的造诣？”胤禛盘坐在禅垫上，手里捻着佛珠。 “我认为是这样的，四哥。”胤祥道，“上次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派来的传教士，张诚先生、白晋先生等，都是饱学之士。他们都对卢凤祚先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这样啊。”胤禛捻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卢先生现住何处？还在国子监吗？” “皇阿玛给卢先生赐了座宅子，就在城东，离四哥府邸不远。”胤祥道。 “那太好了。”胤禛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跟四哥一起拜访卢先生去。” “行啊。”胤祥颇有些好奇，“四哥对西学这般感兴趣了？”他有些不解。照理说，那些西洋传教士是最懂西学的。可也没见四哥去拜访他们啊。 胤禛笑了笑，“你四哥对卢先生更感兴趣。” 胤祥想了想，皇阿玛将传教士相关的事情都交给了三哥。现在国子监招到了民间自学了西学的卢先生。四哥跟他建立联系，交流交流也挺好的。 眼见秋季已深，京城的气温转冷。胤禛吩咐人准备了几车上好的银丝碳，几尾鲜鱼，还有今年的新棉花，再提了些新鲜的梅花鹿肉，携了胤祥，一同去拜见卢凤祚先生。 卢凤祚先生在南书房见过胤祥，现在四阿哥胤禛到访，还细心地为他准备了过冬的物资，卢凤祚很是感激。 “想我一介穷儒，得阿哥如此照顾。感激不尽。”卢凤祚道。 胤禛道：“卢先生，您学贯中西，是我大清之福。将来您要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卢凤祚准备了一桌酒菜，架上烤架，跟胤禛、胤祥兄弟俩一同谈天谈地。 胤祥发现，这段时间都在吃斋的四哥，今儿开了荤，大口地吃鹿肉，大碗喝酒。不过，四哥说他还是小孩，不让他多喝酒。胤祥便只吃烤肉、炖鱼等菜品。 那鹿肉烤得焦香，油嗞在碳上只作响，鱼汤在小碳炉上沸腾着，汤熬的乳白，搁上豆腐，很是鲜美。 待胤祥饭饱，他四哥已经微醺。胤祥便将四哥送回府，遂回宫里跟额娘请安后，便回了阿哥所。 回去后，胤祥就在窗前的案牍上翻看西学图纸。四哥说，如果大清自己就有那么一批潜心研究西学的人，没准第二批传教士来之前，很多东西我们自己就弄出来了。 阿哥所庭院的桂花树开得正好，阵阵飘香。 而林家的庭院中，也有那么一棵桂花树。 那林炎在树间蹿来蹿去的，落了一地细碎、金黄的桂花。 小黛玉见这些秋天的精灵纷纷飘落，想到其会和泥土混在一起烂去，就心生不忍。 于是她捡了一个荷包出来，在那棵树下拾着地上细小的桂花瓣。 林炎见此，从树间跳下来。“玉儿，捡地上桂花做什么呢？要是想母亲给我们做桂花糕，阿兄给你摘树上的桂花。” “阿兄，别摘花。”小黛玉眉头蹙了蹙，眼睛里似含着一汪泪水，却没有落下来。“阿兄，玉儿觉得这些落花挺可怜的，想把它们捡起来，干干净净地装进荷包里埋起来。” 林苑的小脑瓜飞速运转着。把花包起来埋，有区别吗？还不是会烂掉？但是，他不能这么说，不能惹妹妹哭，便想了个法子。 “玉儿，阿兄跟你一起捡。我们捡起桂花后，还能将其做成桂花肥皂、桂花酱、桂花果子……”林炎蹲到小黛玉身边，“玉儿，别难过了，有时候结束又是另一个开端。我们一起给这些花仙子的生命一个更有价值的开始，好吗？” 黛玉停住手里捡落花的动作，一双波光点点的眼睛看着林炎，告诉他。“阿兄，说了你也不信，我就梦见过我上辈子也是个小仙女来着。” “玉儿，又拿你阿兄开心了，你阿兄上辈子还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呢。”林炎笑着望向小黛玉。 然而，小黛玉那认真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林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往后退了两步，一腚坐在地上，又从地上弹起来，惊呼道：“玉帝派神女来收俺老孙啦，俺老孙去也。”遂在地上打了几个跟头，捡了个破树枝，跑开了。 第35章 黛玉已经习惯阿兄如此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只回头自己捡花瓣。 不一会儿，林炎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盒子一般的小玩意儿。“玉儿，给你更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便“咔哒咔哒”地拧了几圈那小盒子后的一个小铁片，那小盒子便发出音乐声响。 小黛玉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接过小盒子。“阿兄，真好玩，这是什么？” 林炎得意地道：“这叫音乐盒，我在西洋传教士那儿看到的。回来就给你做了一个。就是废了书房里的那口西洋钟……” 小黛玉：“啥？” “糟，俺老孙泄露天机，快快撤离。玉儿，阿兄是真的要去了。”说着，林炎就拖着那根烂树枝翻将而去。 正好贾敏来院中喊她兄妹二人吃饭，给听个正着。前儿老太太说，那西洋传教士直夸炎儿，说他将来要了不得。现在，贾敏信了。能掰出新东西，家里的那口旧钟，值了。 这还只是开始。 贾敏差人将地上的桂花瓣都扫了起来。小林炎找西洋传教士要了香皂的配方，于是林府上上下下都用上桂花香的香皂。 当林苑听到奏折中的趣事，拿到了侄儿做的香皂后，乐得合不拢嘴。那小小巧巧的桂花香皂，就是放屋里，也满室飘香。 第26章 红豆双皮奶 玄烨这些时夜夜都来三希殿陪林苑。 月份重了后，林苑的睡眠差了一些，夜里总是会被胎动弄醒。一觉醒来，她发现塌边并不见玄烨，而外边殿厅里却亮起了灯光。 林苑唤来外头隔间候命的丁香，服侍她起身后，便将她扶入殿中。 西洋钟“滴滴嗒嗒”地走着，斑驳的树影被月光投到窗上。 玄烨正在西窗前的案牍前写着什么。 案上的烛光忽闪着，他却看得十分的投入。 待她轻轻地唤一声“万岁爷”时，他方发现，她已被宫女扶出暖阁。 “爱妃怎么起来了。”玄烨起身，忙揽住林苑。他原来是等她安睡后，又回到书桌上继续看书的。没想到，她睡着后又醒了。 林苑挥挥手，示意丁香退下。 “臣妾被皇儿动醒，睡不着，便来寻万岁爷。”林苑捡着桌上玄烨写的笔记看着。笔记上尽是她还比较熟悉的代数题。 此时的林苑日渐丰盈，脸颊上染着健康的红晕，正是鲜花绽放之时。唇不染而红，眉不画而绛。对比她刚入宫时的清瘦，正是玉环的丰腴，飞燕的轻盈，在林苑不同时期，该有的风姿，是都有了。 玄烨对她的喜爱只增不减。他揽着她，一同看着稿纸上的验算。 “朕派回法兰西的传教士已有三载。朕本在等其带回最新的开立方的方法，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朕便自己也研究研究。这不就入迷了。”玄烨笑着道。 原来玄烨是想完成代数中的开立方。 林苑笑了，心想，还真是上辈子积下的缘分。前一世，她在工作空窗期，在兄嫂家蹭吃蹭喝，辅导小侄女功课那会儿，就跟小侄女一起研究过怎么开立方。 她还记得当时在网上刷遍了视频，看到有牛人，将几种开立方根的方法放一起总结了，包括用公式的、列表找规律的等。后来她就找到了小侄女能接受的方法，把那个视频翻回来倒回去看了好多遍，还做了笔记。以至于这会儿，林苑还记忆犹新。 “万岁爷，臣妾也觉得有意思得很，想跟您一起研究。”林苑笑着道。 玄烨用手指背刮了刮她细腻的面颊，爱惜地道：“爱妃切勿劳神，安心将皇儿诞下就好。” 林苑靠在那身明黄的丝质睡袍前，娇俏地道：“臣妾每日闲来无事，万岁爷放心好了，皇儿乖着呢。” “爱妃要是感兴趣，可引为消遣，切不可劳神。”玄烨嘱咐道。 “臣妾领旨。”林苑乖巧地道，“万岁爷，臣妾想您陪，不然臣妾和皇儿都睡不着。”早睡早起，方是养生之道。皇上最是注重养身的人，此番也是迷在题里了。 玄烨笑着放下手里的书稿和笔，陪林苑歇下。 次日，玄烨神清气爽地去上朝，林苑便回案前完成他没有做完的题。 月份重了，林苑的胃口又差了些，晚膳没有吃多少。小厨房就变着法儿地给她做点心，今儿是林苑点的红豆双皮奶。 鸡蛋清跟鲜牛乳拌匀，加冰糖水，少许盐，一起小火炖。双皮奶成型后，起锅。加上汤熬的红豆。再加上葡萄干，胡桃碎。一碗红豆双皮奶就做好了。 双皮奶有着浓浓的奶香，软嫩弹滑。红豆熬得很糯，入口就化。加上酸酸甜甜的葡萄干。这道甜点很是开胃。 林苑吃了一盅后，命小厨房晚上再做些，晚上万岁爷来时，也跟他一同尝尝。 玄烨忙完朝政后，夜里又来三希殿。但见稿纸上已经列好了好几种开立方根的方法。从复杂的到简便的，那稿纸上全有。 玄烨龙心甚慰。他一直在寻找的解题法，解铃者竟是枕边人。“朕定要好好地嘉奖爱妃。”林苑一直帮了他许多，整理西学笔记，将西学书翻译成汉语。此番她在孕期，他未再给她任务。她竟是自己将这法子琢磨出来了。 林苑依着那身明黄。“臣妾夜有所梦。这解法尽是在梦游的另一个世界所得。”她这也是实话。 玄烨素喜林苑的恬淡性子。她不争，他心里却看得明白。 第36章 看着桌上的那盅表面上铺着红豆的甜点，玄烨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林苑笑盈盈地接着：“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玄烨爱惜地抚着她的长发：“朕定不负相思，不负卿。” 人间四月天，林苑诞下一可爱的女儿。 玄烨甚喜，女儿被封为公主，封号为敦静。 而林苑迎来了她的升职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佳氏之女，林苑。端敏勤学，温良敦后。今封为贵妃。钦此。” 这喜讯传到扬州，林家上下欢喜。 小黛玉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可以绾成发髻了。贾敏为小黛玉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并将林苑当初留下的那只润洁的白玉兰发簪为她扎上。 “母亲，贵妃姑姑会回来看我们吗？玉儿好想见姑姑。”小黛玉照着铜镜，看着发间的发簪问。 “会的。”贾敏微笑着端了端女儿的小发髻。 第27章 红枣枸杞乌鸡汤 后宫几经变化，林苑已是诸嫔妃之首。 敏妃走了快一载，温恪公主现养在林苑名下。皇上差人整修了大一些的景仁宫，林苑便带着两个孩子搬了家。 跟往年一样，皇上会有一段时间住在畅春园。今年，林苑带着温恪和敦静一同随去。 诸事安顿好后，林苑便去了小厨房，跟红豆他们一起做温恪和敦静的饭食。不过红豆的厨艺很是了得，林苑动手的地方不多，一般只是这一旁看看说说。 “母妃，我也可以和红豆他们一起做膳食。您到畅春园后，就一直忙里忙外的，没有停过。”温恪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温恪的额娘敏妃，就是平日过劳，去年的一次风寒没有扛过去，人说没就没有了。温恪不想玉母妃也像她额娘那般辛苦，便主动到厨房来喊她。 “母妃不累，再说也是看看红豆他们做菜。”林苑道。 “那我陪母妃说说话。”温恪道。 就这半载，林苑发现温恪已经快速地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温恪看了看今日要炖的乌鸡汤的料，便道：“医书上说，红枣补血，配乌鸡是顶好的。若能再加些枸杞，便更能提气了。母妃，温恪说的可还对？” 敏妃走后，温恪便开始看医书，有时还会跟来请脉的太医请教。 “温恪说得对极了。”林苑赞赏道。 “奴才这就给鸡汤加枸杞。”红豆忙接着话。 玄烨本说一起来吃晚膳，临时有事未能来。 于是，林苑、温恪、敦静母子三人一起吃饭。 红枣乌鸡汤、芙蓉炖蛋、红烧狮子头、小炒菌菇、凉拌菠菜、奶饽饽、象棋小馒头等，摆了一桌。 林苑喂了一些炖蛋和狮子头这样软烂的食物给小敦静，温恪说她也想喂皇妹。 于是，小敦静在林苑这边吃两口，再吃两勺温恪给她喂的食物，一会儿就饱了，便被嬷嬷带下去玩了。 林苑忙活一天，早就饿了，吃了一碗米饭，好些菜食，还有数个奶饽饽，小馒头，又喝了一碗鸡汤。 温恪见此，像小大人似的道：“看到母妃食欲好，温恪就放心了。” 温恪现在动则就观察身边亲人的饮食、起居状态，一心看医书，研究养生。她想了解更多医学和养生知识，用自己的力量留住身边最亲人。 林苑心疼地摸摸温恪的头，给了她夹了些菜。“我们一起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饭后歇息片刻，温恪便催促林苑出去转转，说饭后散步是最好的养生。 于是，平素不怎么运动的林苑，也跟着温恪在畅春园中小转着。 洛阳在前引着路，嬷嬷抱着敦静，丁香、玉壶也一起跟着。 这不是林苑第一次来畅春园，只是以往没有温恪监督她散步，加上林苑本来就比较宅，畅春园的很多地方，她都没有去过。 此时已经近黄昏，夕阳将一半的湖面染称绯色，给园林也披上了一层金衣。 葱葱郁郁的树木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园林静谧得宛若仙境。 隐隐可听到古琴声和歌声，随声而去，林苑竟听到了江南的曲子。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那歌声十分动听，让林苑想起了当年在江南的那段时光。 这已是林苑进宫的第十个年头了，江南的一切都别了十载。她那神经纤弱的母亲、儒雅宽和的大哥，贤惠体恤的大嫂，还有没有见过面的小侄侄们。 那年在大明寺偶遇玄烨，被其仗义解围。大嫂还追问玄烨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想来大嫂那时候就在为她留心人生大事了。 如今，林苑自己觉得已经是能让大嫂、大哥，还有母亲放心了。只是，甚是想念。 再想往那歌声近了走，洛阳便提醒了一句：“贵妃娘娘，前边住的是江南甑家献的美人，王宫女。” 林苑听后，便驻足，只远远地听那歌声和琴声。 那位王姓女子，从未被皇上召见，也无封号，人只唤其王宫女。 算起来她入宫快十年了。估计照例等年满25岁，得个恩典，她就可以回家了，应该也是没多久的事了。 见林苑被那歌声和琴声所动，温恪道：“母妃若爱听，温恪也回去弹唱于母妃听。”温恪出生在紫禁城，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感受到林苑的思乡之情，以为林苑只是喜欢这首歌。 第37章 温恪练熟了曲子后，便在林苑面前一试。 没想到，童声唱这首江南歌谣，竟有不一样的美妙，满载对江南的向往和赞美。 透过温恪那动听的歌声，林苑仿佛看见林家院子荷花池里的花骨朵了。 一阵掌声，将林苑拉回了现实。回头一看，是玄烨。 林苑忙起身行礼。 “皇阿玛，儿弹唱得可是十分的好？”温恪道。 “好极了！”玄烨赞道。 谁知，一旁玩耍的小敦敏也学得有模有样，一声小奶音“好极了”将气氛活跃起来。 玄烨道：“正好今年朕要去南方巡视，你们也一起去江南看看吧。” 林苑又惊喜又感动，她这是要回家了，忙谢恩。 温恪试探地问了一声玄烨：“皇阿玛，我皇兄也一同前往吗？” 胤祥现在也在林苑的名下，但大一些的皇子被安排在阿哥所居住，平时只每天来请安。 玄烨道：“当然。” 温恪想着，当年额娘跟母妃对皇兄的美好期待，林家的那位小妹妹，现在已经差不多六岁了吧，正是小姑娘最可爱的时候。 第28章 林贵妃省亲 玄烨先带着诸位大臣以及阿哥们，到苏州巡视河工修建。 林苑则得了圣上的恩旨，带着温恪、敦静先回扬州的林家省亲。待玄烨了却河工之事，再来扬州寻他们。 以往甑赦在政事上总是爱跟林如海一争高下。而眼下，林家出了贵妃娘娘，娘娘随皇上南巡，回娘家下榻，天经地义。这次的南巡接驾，甑家是争不来了。 贵妃娘娘到扬州之日，林如海、甑赦和扬州巡抚等人皆迎在城外。 林老太太、贾敏带着林炎和小黛玉则在林家大门外迎接。 林老太太是娘娘的母亲，已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贾敏随林如海的二品官职，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二人正穿着朝廷命妇的品服，喜气洋洋地侯在林家大门外。 此时，春风和煦，阳光宜人，只见那林老太太手持着一个红木古藤拐杖，戴着压箱底的头面，通身那个气派。 甄赦对朝事是相当地敏锐。虽然此次万岁爷南巡不下榻甄家，但是甄家一应礼节，皆应到位。 这不，连甄家的大房夫人、二房夫人也被派到林家的门口，跟林家人一同相迎贵妃娘娘。 甄家大房邢夫人封的是三品淑人，二房王夫人封的是五品宜人。她俩的衣裳都跟林老太太穿的一品诰命品服、以及贾敏穿的二品诰命夫人品服都不一样。 只是可惜，甄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也看不到林老太太如此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 不到晌午，贵妃的銮驾就到了。前边有大太监持着三彩七凤伞，后有小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拂尘等。 倚仗一阵阵过去后，便是十人抬的金顶绣凤舆，里边坐着林苑、温恪、敦静。 见到贵妃的銮驾后，林老夫人等皆拜。早跑来的几个太监，忙上前搀扶。 那凤舆抬进林家大门后，经仪门往东，去到正院。 执拂太监将林苑、温恪、敦静请下轿。 林苑放眼望去，除了四处扎着的丝纱幡帐和彩帘，林家基本没有大的变化。 林苑对此番省亲的最初想法是，头面挣足即可，其余一应从简。所以，她并不留多余的时间给林家，去修劳民伤财的省亲别院。她跟玄烨请旨说，让迟一些告诉林家人省亲的事，想给家人一个惊喜。 玄烨听此，便知道了林苑的心思。林家素有清誉，林如海更是两袖清风。玄烨得此贤妃，龙心甚慰，又派了赏赐给林家，还提了林老夫人的诰命位份，让林苑风风光光地回娘家省亲。 此时的林苑，如盛开的牡丹，丰盈神熠，完全不像十年前离家时的病弱少女模样。 林老太太见了喜不自禁，笑里含泪，泪里带着笑。十年了，她日思夜想的苑儿，她娇养的闺女，终于回来了。 林如海和贾敏夫妇见林苑健康的体态，便知其在宫里过得很好，心中的挂念也落到了实处。 一行人引林苑在厅中主位坐下。林苑右手边的次座上，坐着温恪公主，以及温恪公主手里抱着的敦静小公主。 林老太太诸人又是依制行礼。 林苑忙上前搀扶。她为诸林家亲眷，还有来蹭个脸热的甄家家眷一一赐座。“本宫此次回来省亲，皆托了万岁爷南巡的福。江南河工修葺正是要紧之时，一应繁礼皆从简。” 林苑一番话，竟叫林如海提前写好的文绉绉的稿子，无用武之地了。 林苑跟母亲、兄嫂问好后，又一一问候了甄家的两位夫人。 那甑家大房的夫人邢氏，十年前在大明寺的那天，可是纵着甄政纠缠林苑，全程在一旁吃瓜看戏。此时，邢夫人上前跟林苑见礼，跪在林苑面前抖如筛糠。 林苑也无意为难于她，都过去十年了，若不是今儿见到，林苑都不曾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待邢夫人抖得不那么狠时，林苑免了她的礼，让她安安生生回椅子上坐着。 那甄家二房王夫人一看就是个人精，跟林苑见礼时，说了不少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林苑知道，那王夫人是怕其还记着当年被甑政退婚的事，故而刻意讨好。林苑一来没瞧上过甄政，二来跟王氏萍水相逢，便利落地免了她的礼。 那王氏回椅子上的时候，还颇为得意地瞅了邢氏一眼，因为贵妃娘娘对她的态度，可比对邢氏好多了，连免礼都快些。 第38章 那邢氏往年自己做的孽，今日贵妃娘娘已经是高抬贵手了，她无话可说，只能是当做没看到王氏那丰富的表情。 林苑跟大人叙完话后，贾敏便将林炎推上前。“贵妃娘娘，这就是臣妾的长子林炎。” 林炎给林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侄儿林炎问贵妃娘娘安。” 那林炎十来岁的样子，生得是健康黑，精瘦精瘦的，一双眼睛看着很是机灵，和林如海家书中提到的“皮猴儿”竟是一个样子。不过，林炎的面庞是清秀的，待长成了，定是个俊朗男儿。 贾敏又将小黛玉领到林苑面前，“贵妃娘娘，这是玉儿。” 小黛玉乖巧地道：“玉儿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五岁半的小黛玉，小小的一个女孩儿，跟小仙女似的，漂漂亮亮的，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一闪一闪着。 林苑慈爱地将她喊到身边，看了又看，越看越爱。 第29章 琉璃发簪 这次万岁爷南巡虽然没有下榻甄家。那甄家也没把自己当闲人，每日河鲜海味，鲜瓜蔬果往林家送，极尽地主之谊。 那王氏几乎每日都带着甄宝玉来林家，给贵妃娘娘请安。 甄宝玉和林炎打小一块儿玩，这会儿一个拖着一束带叶子的树枝当钉耙，一个捡着一截烂木棍当金箍棒，两人都入戏西游记了。 甄宝玉追在林炎身后喊到：“大师兄，等等我。” 林炎在前一边跑一边说着：“八戒，俺老孙要去救师父了。” 甄宝玉又喊道：“大师兄，师父可又被妖怪捉走了？” 两人便跑便说戏里的此。 然而，已经跑到花园的林炎，却驻足了。 原来，花园里有个大树，分出来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个秋千。秋千上坐着小黛玉和小敦静。温恪公主在两个小姑娘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 阳光正好透过温恪发髻上扎着的琉璃发簪，将那发簪照得透亮，一时间晃了林炎的眼。 温恪温柔地注视着两位小姑娘，给她们唱着那首她在畅春园听到的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那歌声婉转动听，一字一字地扣响了林炎的心弦。 他平静地看了一会儿，遂转身离去。撞上匆匆来寻他的甄宝玉。林炎道：“分明是女神仙也。” 那甄宝玉不明所以，正要去看时，被林炎一把拽过来。“走，书房去。” 甄宝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时，林家西厢的花厅里，贾敏、林苑叙着话。刚刚甄家二房王氏还在那会儿，很多话也不便讲。后来王氏被她家管家娘子喊了回去，那甄宝玉正玩在兴头，不肯走，王氏便说迟些再差人来接甄宝玉回府。 西厢的窗外，林炎和甄宝玉奔跑的身影一闪而过。 贾敏叹道：“不瞒娘娘，炎儿这样下去，妾身是真的着急。不久前，炎儿又气走一位先生。” 林苑笑着道：“小男孩儿，未免都有淘气的时候。” 贾敏道：“那我家炎儿也是太调皮了。那雨村先生是进士出身，再难觅得此般有学问的良师了。” 雨村先生？ 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林苑问：“嫂嫂刚刚说的雨村先生，姓什么来着？” “雨村先生姓贾，说起来，还是妾身娘家的远亲呐。”贾敏道。 这下林苑知道了，林炎气走的是贾雨村。 原著里的贾雨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跟他打交道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苑笑着道：“嫂嫂莫急，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炎儿是个聪明孩子，以后不愁出路。” 林苑此言正中贾敏心思。贾敏道：“妾身也是这般想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武举，再不行进宫做个侍卫也好。” 林苑道：“正是啊。” 贾敏又叹了一口气：“这不是老爷不同意嘛，说什么林家是书香门第，不能提笔怎么行？” “我跟大哥说说。”林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东边不亮，西边亮。 贾敏和林苑达成一致，打算今晚就说。 谁知，她俩路过书房时，却听到里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唯恐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两人往里一看，竟是甄宝玉拿着书，林炎在背。 “林哥哥，李太白的这首诗，你就看了两遍，就会背了，可真行。”甄宝玉道。 “这首诗，我爹按着我背过的。不算新背，再来一首。”林炎实话实说。 甄宝玉翻着书，又找到一首，对林炎道：“林哥哥，要不背这首。” 林炎一看，《江南》，正是温恪公主刚刚唱过的那首诗。于是，他轻轻松松便背了下来。 甄宝玉鼓掌：“林哥哥，我是怎么都做不到看一遍就能背书的。” “嗐，这不是刚刚女神仙唱过吗？”林炎道。“再挑一首。” 甄宝玉问：“哪个女神仙？” 林炎道：“温恪公主呀。刚刚公主姐姐在院里唱的就是这首歌呀。” 甄宝玉“哦”了一声，继续翻着书，给挑诗给林炎背。 贾敏和林苑悄悄退出来。 林苑道：“大嫂，我说不用着急哈。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花期，早晚而已。”林苑私下是不跟家人称本宫的，和十年前一般的亲切。 第39章 贾敏心里也舒坦了，其实炎儿也并不是不可教化。他想去做一件事，是可以做好的。 都说养孩子是等一场花开，现在，她可以安心地等待了。 第30章 落花，玉儿，十三 清晨，林家的老管家正在里里外外吩咐人洒扫。 这时，来了十来骑人马。为首的是个面容和蔼、气质华贵的爷，身后跟着的是位身量欣长的清隽公子。 那人笑道：“老人家，别来无恙啊。” 老管家定睛一看。哎呀，可不得了了。“万……” 那人笑着接着老管家的话，“万三爷”。说罢，便爽朗地笑道。“老人家，跟您家老爷讲，万三爷来看他了。” 当年万岁爷驾临林府，老管家记忆犹新。瞅着十年的光景过去，他已渐渐老矣，万岁爷却依旧是英姿勃发，精气神十足，还一口一声喊其“老人家”，这让老管家甚是感动。他忙差人入府通报老爷夫人和贵妃娘娘。 玄烨、颖祥、梁九功等人跟着老管家入了府。 此时林如海刚刚换好官服，正准备出门，听到皇上来了，忙携贾敏出门相迎。“皇上万岁万万岁。” 而林苑正在屋里，跟温恪一起哄着有起床气的小敦静。“小敦静，快起来吃饭饭，吃完饭饭跟玉儿姐姐一起玩。” 温恪的角度正对着卧室的门，瞧见玄烨进门，忙喊“皇阿玛”。 林苑回过身，见他一身便装，仆仆风尘，便知他是诸事一了就赶来了。 林苑忙伏身见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玄烨笑道：“都回家了，繁礼免了。”说罢，便去抱尚在赖床的小敦静。 那小敦静见玄烨到了，像小鸟一般，两只小手扇着，“皇阿玛抱”。 屋内一团和气，屋外是和京城不一样的江南风光。 胤祥在林家小院里候着，等皇阿玛和母妃出来跟其请安。 早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润的风带来泥土和花草的芬芳。林家的院落不大，没有精致的雕玉栏杆，没有讲究的琉璃屋檐，没有细致的门楣下的刻画，有的却是说不出的温馨。 他脚边草地里开出的不知名的小花，搭在树间的大鸟窝，还有从鸟窝中蹦出来的叽叽喳喳的小鸟儿，都让他怡然。 少年微笑着闭目迎着南方温润的微风，和早晨柔和的阳光。 这时，林家后院一阵孩童的嘻嚷声，吸引了胤祥的注意，随后便寻声踱步而去。 小黛玉正和她的丫鬟小雪雁，在后院里收拾花瓣。雨一阵一阵地下了好几日，昨日又吹了一夜的风，林家后院的小花园里也散落着碎花。 小黛玉蹲在前拾着，小雪雁在后捧着接花瓣的荷包。小小的两个姑娘，在满地的碎花瓣中，像两个小精灵一般。 突然，那甑宝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手里还拖着一束树枝，愣愣地站在那里。 昨儿早上是停了雨的，那甑宝玉闹着要来林家玩。结果黄昏时分，又下起瓢泼大雨，那甑宝玉就在林府蹭了一宿。 这会儿他先溜了出来，便看到了小黛玉在捡花瓣。 小黛玉也不太在意甑宝玉。娘说，那甑宝玉跟他爹一样，言行和常人有些不同。她经过观察后发现，甑宝玉虽有些痴傻，但也没做甚不好之事。所以，甑宝玉平日里随他娘出入林府时，小黛玉也并不对其给予别样的多余关注。 此时，那甑宝玉正看着雪雁兜着的荷包里的花瓣发呆。他曾听府里的老嬷嬷说，他爹甑政小时候惯会吃女孩子的胭脂。他还在奇怪，胭脂有什么好吃的。这会儿，他看到雪雁手里的那些花瓣，倒是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甑宝玉便从雪雁手中接过荷包，笑嘻嘻道：“雪雁姐姐，把你们捡的花瓣借我尝尝呗。” 小雪雁一个不留神，手里的荷包便被甑宝玉夺了过去。 小黛玉见此，两眼一汪，只觉得眼前雾起，却不知道是为何，也哭不出来。 “师父，俺老孙来也。”说时迟，那时快，林炎提着小树枝，追那甑宝玉而来。“妖怪，哪里跑，看俺老孙的金箍棒。” 那甑宝玉见此，一声“啊也”，两手一撒，撒丫子就跑。 那荷包便被甑宝玉给甩了出去。黛玉和雪雁拾了一大早的碎花，撒了一地。 “我的花瓣。”小黛玉喊了一声，便小跑向那落地的荷包。 “小姐。”小雪雁在小黛玉身后追着。 地上草藤交错，小黛玉被一个藏在草里的枯藤蔓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扶住。 那人将小黛玉扶起，又捡起落在地上的荷包，轻轻地抖了抖荷包上的浮尘和草屑。“姑娘，在寻这个吧。” 那是个生得眉目分明，文质彬彬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衫，扎着一条镶着金线的腰带，长身玉立。小黛玉以为是她父亲的朋友带来的某位公子。 她礼貌地道：“谢谢公子”。 “不客气。”那人的声音很柔。“我在家排行十三，姑娘叫我十三好了。” 小黛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荷包，再看了看地上的洒落的碎花，一双眼睛又朦胧了。“十三哥，我要去捡花瓣了。” 十三不明其理，但见其十分执着，便道：“那十三跟姑娘一起捡。” 有了十三和跟着十三的随从的加入，林家后院的碎花瓣很快就收拾了，装了满满一荷包。 第40章 “谢谢十三哥。”小黛玉脸上这才霁开云散，一双含露的眼睛因高兴而闪着光。“对了，十三哥，我姓林，乳名黛玉，家人都唤我玉儿。” 十三初见黛玉，那小小的一个女孩子，奔向落花尽处的荷包，一双闪烁的眼睛写满了对生命的悲悯，十三心有所触。他柔声自报家门：“玉儿，在下姓爱新觉罗，名胤祥，家人唤我十三或者胤祥。” 第31章 燕子，纱屉子 原来是温恪公主带着敦静小公主，也来到了后花园。 小敦静看到胤祥，便从嬷嬷手中挣着下地了，被温恪牵着，一步一步蹒跚地向胤祥奔来。待她正靠近时，她绊了一下脚，一个扑腾，却迅速被身手了得的胤祥接过，并轻松抱起。 这时，那甄宝玉也被林炎捉住。刚刚甑宝玉吃花的举动，被林炎告知是不对的。首先，花瓣掉地上没有清洗，上面沾了灰，吃不得；另外，有的植物的花瓣可以食用，有的植物的花瓣可能还有毒，瞎吃的话，吃坏了怎么办？还有，吃林妹妹捡荷包里的花瓣，经过她同意了吗？ 甄宝玉的怪异举止，主要是因为平素缺乏正确的引导。他爹甑政疯癫；他娘王氏精明有余但过于溺爱；大房巴不得二房的这个儿子养废，可以独占家产，平时没少嗦坏。 甄宝玉经林炎这么一说，回想起来，也觉得今天是自己不对，便让林炎带他去跟林妹妹还有雪雁道歉。 这会儿，后花园里很是热闹，除了黛玉，还有温恪公主，敦静小公主，又多了一位没有见过的大哥哥，远处还有几个宫里的随从和嬷嬷。甄宝玉也不管那么多了，林哥哥说，小男子汉要敢作敢当。甄宝玉自知他既做错了事，便来认错，不怕被人看到。 其实，在胤祥将装满落花的荷包交给黛玉的那一刻，她就释然了。这会儿对上甄宝玉发自内心的道歉，她大大方方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十三阿哥和他的人已经帮着把花瓣都收起来了。” 十三阿哥？ 林炎和甄宝玉转向那位个子高高的，文质彬彬的大哥哥。 温恪便对他俩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皇兄，十三阿哥，胤祥。” 林炎见过林如海如何拜见上级，便有样学样，“俺老孙见过十三阿哥。” 胤祥被逗笑了。林家好热闹，齐天大圣都有了。 黛玉介绍道：“十三阿哥，这是我阿兄林炎。” 胤祥笑道：“幸会幸会。”原来，这小齐天大圣不姓孙，姓林呐。 玄烨有在扬州多留几日的打算，以待河道修理进展的汇报。此时，他远远地瞧见一群孩子玩得很是欢乐，正好也随了孩子们的心愿。 那甄宝玉被黛玉原谅后，决定带些补偿来。于是，过了两日他跟随王氏来林府时，将家里的波斯猫一同带来了。 甄家养的波斯猫跟林苑养的那只有些相似，白色，长毛，异瞳。小敦静一见到它，就以为是景仁宫的那只猫，直喊“蒲公英”。 不过，甄家养的这只猫要小一些，一有动静就好奇，憨态可掬；而林苑养的那只猫已经是只老猫了，对周遭见怪不怪，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慵懒得很。 甄宝玉见大家都喜欢他的猫，心里可高兴了。 于是，他们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在温恪的带领下，一齐到林家后花园去玩。 胤祥被玄烨带去见扬州知府。玄烨有意培养他的儿子们，一有锻炼的机会，便带其一起见识。 此时，黛玉正在她西厢的闺房，跟雪雁一起做一个纱屉子。 这两天雨停，她才发现，在她闺房屋檐下落窝的燕子巢里，传来细小的小燕子的叫声。 原来是大燕子已经孵出了小燕子，前几天不是刮风就是下雨，将小燕子的声音掩盖住了。 于是，黛玉便想在罩在她屋檐下的纱窗上做个纱屉子，方便大燕子进出给小燕子喂食。 林家后花园里，阳光明媚，草长萤飞。甑宝玉的小猫一被放在地上，就到处蹦哒着追着小虫子。 温恪牵着小敦静，跟在小猫身后看。林炎则是又捡到了一根新的树枝，可以用来做一个新金箍棒，正高兴着。 那甄宝玉不见黛玉，疑她是不是不跟他玩了，便问：“林哥哥，玉儿呢？” 林炎道：“早上看到玉儿正在做个什么小玩意儿，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甄宝玉闻此，便不做多想，跟着一块儿玩猫去了。 谁知，那小猫越玩越欢，追着飞虫不够，竟蹿到树上，还逮了只鸟。 林炎见此，大呼一声，“不妙。” 甄宝玉问：“怎么了？林哥哥。” “那燕子，好像是养在玉儿屋檐下的那只。”林炎道。 “燕子还是活的。”甄宝玉忙道。他今日本想带猫来玩，做为补偿，没想到又出了这遭。他心急要命，直在树下唤猫的名字。“侠客，侠客，快下来。” 原来，那甄宝玉迷话本子里的英雄，便给他的猫取了“侠客”这个名字。 燕子被猫叼在口中，一个劲儿地扑腾。那猫本想衔着燕子下树，却奈不住燕子挣扎。那猫便就地蹲在枝头，准备进一步解决它的猎物，压根就不理会小主人的呼唤。 “让让。”林炎拨开甄宝玉，退后几步，一个冲刺，抱着树干蹬着，几下便爬上了树。 那猫受了惊吓，撇下猎物，夺树而逃，蹿到草丛中躲起来了。 第41章 林炎从小都爱爬树摸梁，跟猴儿一样敏捷，一把就捉住了被猫抛掉的燕子。 那燕子受了伤，林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住它。 现在问题来了，林炎两手捧着燕子，他就下不去了。 那甄宝玉道：“林哥哥，你把燕子抛下来，我们接着。” 林炎看看燕子的伤，直摇头。“这么高的树抛下来，燕子的小命儿就没了。” 甄宝玉忙道：“林哥哥，那我上来接你。”说着，他也学着林炎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加个俯冲，然后爬树。 林炎忙呼：“别瞎折腾了。你就是上来了，俺老孙还要想法子把你弄下去。” 温恪公主忙吩咐跟随着她的嬷嬷，让其去找人搬梯子来接林炎下来。 嬷嬷领命，便将怀里抱着的小敦静交给温恪，遂去找人。 小敦静只有两岁，尚理解不了发生何事，一双大眼睛还在四处寻猫。“蒲公英莫有了。” 在屋里做手工的黛玉，听到后花园的嘈杂声，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前来看个究竟。 她来到树下时，正好林炎捧着小燕子被困在树上。 林炎见黛玉前来，举了举手里捧着的燕子，唱了个诺：“师父，俺老孙和沙师弟好着呢。” 黛玉瞧林炎手捧的燕子，尚在动弹，心中已有几分明了。阿兄因救燕子而上树。现在他双手捧着燕子，没法下树了。 甄宝玉看到黛玉，面上的愧色加重，忙赔不是：“林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带‘侠客’来，不，是我的猫，是想……”他越说越乱。 黛玉倒是听明白了，甑宝玉带来的猫，似乎是抓伤了歇在林府里的一只燕子。她阿兄救燕子，爬了树，这会儿人和燕子都下不来。 嬷嬷带着林家的老管家，以及几个小厮前来，还带着梯子。谁知，那梯子竟够不着林炎坐着的树杈。 林府的几个小厮也没能爬树救人者。 林苑闻声来，了解了情况后，忙吩咐。“喊侍卫来。” 老管家领命，差了个腿快的小厮，去门口喊侍卫。 谁知，那小厮还没走到门口，便撞到了往后花园这边来的十三阿哥及其随从。 胤祥跟着皇阿玛去扬州知府巡视一圈后，便回了。一回来，他猜那几个小朋友现可能在后花园玩耍，便往这个方向走来。 那小厮见十三阿哥的几个随从皆人高马大，练家子的模样，也分不清其和门口值守的侍卫的区别，救人要紧，便将事情始末跟十三阿哥讲了。 胤祥听罢，便带着人直奔林家后花园。 那林炎捧着燕子，稳稳地坐在树杈上，谈笑风生。“俺老孙，想当年上天入地，斩妖除魔，一口一个大妖怪……” “阿哥，交给奴才吧。”胤祥的侍卫道。 “不必。”说着，胤祥便扎起了长衫下摆。只见他身手敏捷，攀住树干，纵身蹬了几下，便来到了林炎身边。 胤祥笑着对林炎伸出手，道：“大圣，一起下凡游历一番可好？” 那林炎也是个性情古怪的孩子，若来个生人，他未必肯乖乖让生人给当小孩子一样抱下来。 林炎闻十三阿哥的话，甚是有趣，便欣然把手递给了他。 胤祥打小习武，现已十四岁了，身量和力气甚至较普通成人都要好。他接过林炎的手，便轻轻松松地将其兜住。又是纵身几个踢打攀越，他便携着林炎安稳着地。 见侄儿已下地，林苑落了心。此时，小敦静玩了好一会儿，说困了。 胤祥道：“母妃，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胤祥平素沉稳，已被玄烨当成大人，在带其参与政事。林苑自是信任胤祥的，便带着小敦静先回屋。 雪雁随黛玉出来的匆忙，刚刚做好的纱屉子尚在手中。 林炎小心翼翼地将燕子放了进去。 小黛玉见燕子的伤，眼中又起一阵水雾，不敢动它。 落在胤祥眼中，他忙对左右道：“速将随行的黄太医请来。” 那黄太医一听十三阿哥有请，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见伤者乃是一只通身玄色的燕子，不过伤都比较表浅，尚可医治。 黄太医见捧着燕子的小姑娘一双朦胧的雾眼，以及十三阿哥怜惜的眼神，遂心中有了几分明了。“这伤不打紧，待老夫与其施药包扎，不日便可痊愈。” 黄太医将燕子涂上药膏，又用纱布包扎后，孩子们欢喜地捧着纱屉子而去。 此时，风和日历，晴空万里。 胤祥刚刚散开的长衫下摆的褶皱处，被拂过林家庭院的微风，扬起一个好看的剪影。 第32章 礼物，重逢 现在，它和它的一窝小燕子均被放在了纱屉子里，由小黛玉及他们的朋友们一起照顾着。 燕子妈妈日益康复，燕子宝宝日渐羽翼丰满。 小黛玉一边用小勺子给小燕子喂小厨房做的糊状植物，一边道：“我想谢谢十三阿哥和温恪公主姐姐，送什么好呢？” “我们自己动手，送给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宝贝。”林炎一大早起来，就来找妹妹，看纱屉子里的燕子一家。 “阿兄，快说说。”小黛玉道。 林炎描述一番，小黛玉乐了。 于是，林炎、小黛玉和雪雁三个开始闭关，自己动手做这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件的礼物。 爱新觉罗兄妹只知道林家兄妹有小秘密，最近遇到时总是神神秘秘的。 第42章 几日后，他们便收到了大惊喜。 温恪公主收到了一个孙悟空木偶。那木偶背后接了个发条。将发条转几圈，那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便转动起来。 平时温恪公主一看到林炎扮孙悟空就乐，林炎便想让她一直保留这份快乐。 这件礼物，温恪公主喜欢极了。 十三阿哥收到的，是一个音乐盒。音乐盒背后也有一个发条，转动发条后，那音乐盒便会转动起来，并奏出温恪常唱的“江南可采莲”的曲子。此外，随着音乐盒转动的，安在音乐盒顶部的两只圆滚滚的木雕小燕子也会一起转动。 “小鸭子好可爱。”十三喜道。 “……”小黛玉那张清秀又可爱的小脸逐渐红润，“十三阿哥，这两只是小燕子啦。音乐盒是阿兄做的，上面两只小燕子是我画的，和阿兄一起凿的。” “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小燕子，真像。”十三忙改口，微笑着抚了抚音乐盒上的两只圆球一般的木刻燕子。他想，小燕子那是幸福圆了。 小敦静收到的是一直手工做的白猫娃娃。柔软的白色面部里，包着蓬松的棉花，猫的鼻子，眼睛和嘴巴，还有胡子是绣的。那是雪雁亲手做的。因为小敦静喜欢猫，但她年纪小，都只让她看猫，不让她摸猫。 现在，小敦静可以尽情地拥抱自己的“小猫咪”了。 就在这时，林家的厨子寻来，“甑家送来的两只雁，问问是清炖还是红烧。” 几人互相看看，决定一起去厨房看看。 原来那甑宝玉这两天都来过林府，但林家兄妹关在屋里悄悄做礼物。甑宝玉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回家后便一直关着门不出来。 王氏问了个究竟后，就备了份礼给林家，顺便携上两只刚刚得的野雁，当给林家小妹妹的补偿。 结果，林家兄妹和爱新觉罗家兄妹看后，果断决定将那两只野雁放生。 扬州瘦西湖边，柳树成荫。 黛玉和温恪一人抱着一只雁子，最后地抚摸了一番它们的羽毛，然后放手，用力往天上一抛。 当然，小黛玉力气尚小，是林炎扶着雁子，和她一起完成的。 那两只雁子被擒获数日，刚刚放飞时还扑腾了两下，适应后，便越飞越高了。 四人以及远远跟着他们的侍卫和仆从，均目送那两只雁子良久。 “要是在京郊，就可以骑马了。”温恪道，此时此刻，她只想像雁子一般飞翔，而骑马的时候，也会有飞一样的感觉。 只是南方少平旷的草场供骑马，不过，倒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湖泊。 “公主姐姐，我们这里时兴划船。”林炎指指瘦西湖中飘着的大大小小的船只。 温恪也想划船，便笑着看向十三。 十三拍了拍手，远处一位捉刀侍卫便向他们走来。 十三租了一条船，并给银子让划船的船夫们休息，他们几个自己划，当然，也加上了那名颇为高冷的捉刀侍卫。 船夫们开心很很，觉得今儿这买卖简直太值了。他们坐在船上乐得抱着茶壶喝茶，就把银子给赚了。 几人划船玩到黄昏才返回，虽然没有一起体验“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盛大湖心夜景，但是一同划过的“半江瑟瑟半江红”，却印在了他们的心中。 临行之际，林炎和黛玉也收到了了自己的礼物。 林炎收获了一名师父，那名陪他划过船的冷漠侍卫。据说是这批侍卫中武功最高的，被皇上留林府专门教林炎功夫。 此外，林炎还收获了十三留给他的西学书。十三手上的这几本书，是林苑曾经翻译的，十三随身携带的，里边夹满了十三写的心得和笔记。他见林炎能做如此精巧的手工，便将书和他的笔记统统都留给了林炎。 如今皇阿玛正在大揽人才，十三见到那两件精巧的礼物后便知，林炎的未来，可以走很远，将来皇阿玛定会重用。 小黛玉的礼物，包括了一根别致的琉璃发簪。那根发簪对着太阳一照，还能在袖子上印出小彩虹。 “戴了我家的发簪。”温恪笑着道，“就是我家的妹妹了。” 小黛玉收到这个礼物可高兴了，她可喜欢温恪公主姐姐了，当然愿意做她家的妹妹。 温恪见黛玉年纪还小，尚未说破。当年额娘和玉母妃，可很是看好十三跟林家妹妹的。林家太夫人、林夫人看到十三阿哥，也是直夸。 十三看到黛玉发髻上带着额娘传下来的琉璃发簪时，又瞧温恪小大人似的笑眯眯地对着他，想起儿时额娘和玉母妃打趣他，小十三，长大要不要娶福晋呀？ 再对上小仙女似的林妹妹，十三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一阵的绯红。 他留给小黛玉的礼物，是一套绘本，是这段时间他亲手所画。 翻开后的第一页。温馨的花园，繁忙的大树，树枝上挂着的秋千，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坐在上面笑着，她们身后是一个大一些的女孩，在推她们荡秋千。她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往后翻着。茂盛的花丛，两个小姑娘在拾落花。 小姑娘在母亲染恙时，关切地为其端汤侍药。 小姑娘一手捧着碧纱屉子里的一窝小燕子，一手用小勺子给小燕子们喂食。 小姑娘和她的兄长一起认真地做手工。 一群孩子们在湖畔放飞野雁。 第43章 …… 那一幕幕皆是黛玉平日的生活细节。温恪公主说，她皇兄十分擅长绘画，黛玉终于见到了。 最后一页夹着十三的亲笔信，自己隽秀而不乏刚劲。【玉儿，下次来江南时，不见不散。十三】 回京都的船上，玄烨看到了林家兄妹做的小礼物时，开怀大笑。“西洋能做的，我们自己也可以。” 林苑看着河道两岸修葺整齐的工事，听着林家兄妹自制音乐盒发出的动听音乐，迎着从河道吹来的微风，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盛世。 * 回到京都后，那个小燕子音乐盒就摆在了十三的桌案前。 落花尽处拾花瓣的小小身影，悉心给母亲奉药的她，耐心喂小燕子的她，认真做手工时的她，捧着大雁放飞的她，离别时她婆娑的泪眼，她乖巧的小发髻上闪烁着的琉璃发簪，以及她对生命的悲悯和热爱，皆刻在十三的心底。 转眼又是一年，待到四阿哥说他计划近期他们再去江南，帮皇阿玛网罗民间工艺能人。十三欣喜万分。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离开扬州一个秋冬，十三却仿若过了数载。 他温柔地对着音乐盒上那两只扑扇着圆翅膀木刻小燕子道：“林姑娘，我们又要见面了。” 第33章 继续升职林氏皇贵妃 且说翻年的春天，林苑带着温恪和小敦静随玄烨到畅春园小住。 那小佟佳氏，在佟半朝的影响下，也升了贵妃，却依旧没有封号，也从来没有过恩宠。 但小佟佳氏却一向不是个安分的，前有两次选秀，都没能成功立一个新人起来。现在，她又把目光放在了阿哥们身上。 大阿哥身后站着他的额娘惠妃，和他的舅舅大学士明珠；太子身后站着他叔老爷大学士索额图；三阿哥身后站着荣妃，他也是才学最好的一个皇子，颇得皇上喜欢。这三个大一些的阿哥，都没有小佟佳氏可操作的空间。 老四原是养在已故的孝懿皇后，也就是原来的佟贵妃膝前，和佟家关系最近。四阿哥的亲娘德妃一心扑在十四阿哥身上，四阿哥跟德妃并不亲近，反而主动时不时来给小佟佳氏请安。 那四阿哥看着平时吃斋念佛，却闷声不响地在支持卢凤祚等一众在学习西学的读书人，可见其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的佛系。此时，四阿哥已被封为贝勒，皇上对其也日渐看重。 小佟佳氏提议，晋一晋当初分发到四阿哥府里的秀女贾元春的位份。 小佟佳氏此举，颇有深意。一来，她想在后宫诸人面前，宣告她已升了贵妃，并且手里还有听话且被皇上看重的阿哥；二来也是在挑衅林苑这个目前跟她平级的贵妃的权威。贾家跟林家是姻亲。小佟佳氏想告诉后宫的人，那贾元春要不要升位份，什么时候升位份，林贵妃管不了，她佟贵妃有能力管；三来，此举也可以跟老功勋四大家族，贾家、薛家、史家、王家拉拉关系。 于是，贾元春便被抬成了的四贝勒府侧夫人。 贾元春这一抬位份，荣国府的一波操作直接刷新了林苑的认识。据说，荣国府因贾元春封侧夫人，打算修大观园，还找了修皇家园林的雷家看图纸。 林苑这个贵妃，回娘家省亲，都想着法儿地避免铺张，以免给林家带来损耗；贾元春就被封了侧夫人，荣国府竟然大兴土木，好大的脸呐！ 林苑掂量着，是时候在往前，走一把了，再晋晋自己的位份了。 皇上派出去的西洋传教士张诚、白晋等人刚刚回来。这次，他们不仅带回来了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送给康熙皇帝的礼物，还带来了牛顿发表在《自然定律》中发表的万有引力和牛顿三定律。 此时，牛顿定律的授课尚在南书房，对象仅康熙和皇子，还未到国子监。林苑便打算准备一份图文并茂的汉化版。 她虽然不是理工科出身，但是结合着传教士带回来的论文，以及她前世跟小侄女一起攻略的题，很快，汉化版的《大清物理启蒙》的编写已经完成了。 就是，她还没来得及邀功，皇上说病就病了。 他主要症状就是发热，冷一阵，热一阵。 太医们齐聚一堂，开出来的药方，皇上服用后反而越来越重。 于是，那老太医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并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要用人参提气，皇上才能好起来；另一派则认为，高热时用人参会加重病情。 据林苑在现代的认知，她要是突然发烧39度以上，在家吃了些冲剂还不好，肯定先跑急诊去了，病情控制之后再中西结合调理，再补补身体也不迟。 林苑感觉，玄烨现在病情的探讨重点，不应该是困在吃不吃人参上。 她派人速给信康熙皇帝的嫡母仁宪皇太后，说明此时的情况。 仁宪皇太后闻讯后，连夜赶来畅春园探病。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已故的孝庄皇太后的侍女苏麻喇姑，她也是康熙皇帝学习满语和蒙语的启蒙老师。 两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家到来后，刚刚还争得热火朝天的两派太医们齐齐跪了一地，顿时鸦雀无声。 林苑沉稳有礼地对仁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道：“太后，额涅，皇上这病症来得急，吃了几日药，也不见好，不如也喊西洋传教士一起看看。” 林苑想着，中医如小火慢炖，对症治疗；西医如快刀，有时候可快刀斩乱麻。二者各有优点，兼听总是好的。 第44章 仁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相视一看。仁宪皇太后便道：“那就喊传教士来看看也行。” 法国传教士宏若翰看过玄烨的病情后，果断地说：“皇上是得了疟疾，在下这里有金鸡纳霜，可以治疗疟疾。” 林苑记得她曾经整理过的笔记中，就有金鸡纳霜。 金鸡纳霜是用金鸡纳树的树皮研磨而成的，是治疗疟疾的良药。 看来，这一步，林苑是走对了。 “那赶紧给皇帝用上。”仁宪皇太后忙命道。 皇太后发了懿旨，玄烨也用上了金鸡纳霜。 用药后，眼看着玄烨的体温看着就退了，人也清楚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守在他枕边打盹的林苑。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苑儿”。 玄烨退热的过程一直在出虚汗，林苑在其身边守了一夜。他的轻声呼唤，她没有听到。 一旁守着的梁九功，闻声前来搀扶玄烨。两人的动作这会儿让林苑醒了过来。 “皇上。”林苑见皇上精神好多了，欣喜地道。 玄烨用指背刮了刮林苑的脸，“朕好多了，倒是爱妃辛苦了。”他看到林苑脸上的憔悴，心生怜惜。但那份憔悴却丝毫不减她的美貌，更让人我见犹怜。 此时，守在玄烨身边的人里，除了梁九功等玄烨自己的人，还有仁宪皇太后派来伺候皇上的人。 仁宪皇太后老早就听到后宫放出的风，说皇上独宠林贵妃。仁宪皇太后多年不大管后宫之事，平时也就听听而已。 林苑在此次侍疾中的表现，给仁宪皇太后的印象尤为深刻，光是那份镇定和果决，就是后宫中有些人不具备的。此番若非她先提到西洋传教士，只怕皇上还要多受些时日的苦。就凭此，再生事者，在她这个皇太后这里，都是不允许的。 此番林苑侍疾有功，玄烨就是要让诸人看到他的宠爱，因为他马上就要更为高调地提林苑位份了。 停药后又过了好几日，玄烨自觉好转，可以出门走走，便携着林苑、温恪和小敦静在畅春园里散步。 也就是此时，胤祥心事重重地带着一封奏章来拜见皇上和林苑。 当林苑看到奏章上的林如海三个字时，心下一沉。 玄烨让胤祥带着温恪和小敦静四处走走，随后就带林苑回暖阁，将奏章读给林苑听。 数月前，贾敏就病了，本以为是场小病，她自己也不在意。扬州突来一场倒春寒，贾敏没有扛过去，人说没就没了。林老太太年事已高，在悲伤中，人也跟着去了。 这个奏折从扬州到京城，再加上皇上生病期间，是太子在监国，所有的奏折都在太子处。按以往他监国的原则，小事先解决，大事等奏报后再处理。贵妃的家事就是大事了，这个奏折，太子按例应该是暂时压下了。 现在又不知为何，这奏章被胤祥送来。 林苑来不及细想奏章的来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两位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都离开她了。 去年省亲时的一家温馨与和睦还历历在目。大嫂执意在厨房忙出忙进，孩子们在后院玩耍。若是回头寻根，也不是看不到端倪。大嫂她太累了，早年不孕，两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大嫂便事事都想给他们最好的，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手旁人。跟胤祥的额娘静妃一个样，平时虚耗，小病没抗住，人就走了。 林苑记得，还是省亲那会儿，贾敏就病了一场，虽然吃了几天药。给她瞧病的黄太医就要她平日多休息。林苑那时也是劝。现在看来，大嫂是并没有太在意的。 玄烨将林苑揽在怀中，不断地在耳边对她道。“苑儿，你还有朕。” 是的，她还有他。她还有可以握住的那身明黄。 林苑收拾好心情后，玄烨便将已侯在门外的胤祥喊了进来。 胤祥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昨天，他本去码头乘船，随四阿哥胤禛去江南拜访饱学之士和工匠能人。 他还未登船，便看到旁边靠岸的船上下来一道小小的熟悉的身影，竟是林妹妹。 黛玉穿着一身白衣，发髻还戴了一朵小白花。原来顾盼生辉的美目中，竟然饱含泪水。 一位颇为体面的男子，将黛玉领下船。 那人是荣国府大房的公子贾琏。胤祥因为林苑还有四阿哥跟贾府的关系，平素留意过贾府的人。他家大一些在外头有官职的或者跑事情的男丁，胤祥基本都认识。 贾琏瞧见胤祥，忙上前打了个千。“十三爷吉祥。” 胤祥对他淡淡地点了个头。这对贾琏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耀，十三阿哥出身高贵，若跟他走近一些，对他、对荣国府大房都是有好处的。 黛玉含着眼泪请了安。 胤祥看到含泪欲滴的黛玉，心都碎了。“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黛玉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大滴大滴地掉下来。胤祥忙拿手帕递给她。 就在这时，一滴晶莹的泪滴到他手背，竟是滚烫的，一直灼到他心里。 跟着黛玉和贾琏下船的还有雪雁和王嬷嬷。 王嬷嬷红着眼睛道：“夫人和老夫人都去了。贾家的外祖来信想接黛玉到身边养。老爷想了数日，便应允了。” 王嬷嬷说罢，跟着她的小雪雁就呜呜地哭了出来。 “玉儿”胤祥哽咽了，欲言又止。 第45章 贾琏见状，心中已是了然。他这风月场中常客，此时见这般纯净的感情，心中也有所动容，遂识趣地将前来接黛玉的贾家诸下人弄开。 荣国府派来接黛玉的人中，为首的是二房王夫人的陪嫁丫鬟，周瑞家的。 那周瑞家的瞧见林姑娘在跟一个贵公子讲话，忙凑来问贾琏：“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贾琏平素就不喜这做作的妇人，敷衍地笑着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说出来吓死你，爱新觉罗家的公子。可这话能随便说出来吗？ 那周瑞家的表面在笑，心里却在骂贾琏。还不是讨了个好媳妇儿，不然大房被压得还要抬不起头，哪里有你这般管家公似的琏二爷的潇洒劲儿。 这边黛玉已经哭罢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上次贵妃娘娘省亲一别之后，但凡她不开心想哭的时候，想到十三阿哥，她就不会再哭了。 现在她已经收好了眼泪，对胤祥道：“谢谢十三阿哥的关心，我要去看我外祖母了。”想到她素未蒙面的外祖母，恐怕此时也是和她一般肝肠欲断。黛玉挂着泪珠的长睫抖了抖，盈盈一伏身，道了个谢。 “玉儿，我送你一程吧。我是玉贵妃的养子，也不算外人。”胤祥道。 贾琏在远处正竖着耳朵听着，赶忙过来接话道：“爷，好啊。”他巴不得跟十三阿哥多接触。二房的贾元春成了四阿哥的侧室夫人，看把二房能得。大房若能攀个高枝儿，也算扬眉吐气了。 胤祥便让其一小厮跟四阿哥打个招呼，说自己迟两天去江南找他。 黛玉一行人的几顶轿子在前头，胤祥和他的几名随从骑着马跟在后边。 见快到了荣国府，胤祥便放慢马速，停在远处看黛玉入府。玉母妃曾经悄悄地提点过他，阿哥里除了四阿哥，谁都不要过于走近，外边的旧功勋贵族，像四大王八大家，都离远些，明哲保身。 这其中，就包括了贾家。 胤祥虽然不明白玉母妃的用意，但是她待他如至亲，他将她的话放心里。 况且，黛玉已经有六岁了。过了六岁的男女，原则上是不同行，不同席的，京都的那些世家大族表面上更讲究。他再不能当她是小女孩，跟扬州时那般无拘无束地一起玩了。 于是，胤祥克制地止步，目送她入府。 谁知，那接黛玉的人跟门口的随从嘀咕了几声后，他们竟然不开大门，想把热孝中的黛玉从西角门拉进去。 胤祥再克制，也容不得黛玉遭荣国府这般欺负，便策马而来，拦在了黛玉轿子前。 他俯视着荣国府开门的小厮道：“怎不开大门？” 荣国府的下人从来都自视甚高，况又在家门口，便扬着鼻子，指着问：“你是谁啊？” 贾琏抢两步上前，骂道：“糊涂东西，这是十三阿哥。” 那小厮一听，阿哥，妈耶，那是皇子啊！他忙伏地磕头，跟阿哥爷赔罪，跟林姑娘赔罪，最后还扯着周瑞家袖子的，说就是她让开西角门拉林姑娘进去的。 那周瑞家的在心里恨不得把贾琏给剐了，先问他那公子是谁，他不说。好啦，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那周瑞家的拿出原本的浑劲儿，一个劲儿说自己没有说过，说是拿小厮自己的主意。 那小厮气不活了。平日被周瑞家的欺压就算了，如今跟皇子面前告恶状，恁地可是跟身家性命相关呐。 两人从一人争一句，变成在荣国府门口扭打起来。 贾琏都没眼看了。养了一屋的蠢东西，还嫌丢人不够。“你们再闹，我就一五一十地将你们如今的丑态，都告诉老太太。” 一听到老太太，周瑞家的和那怕担责任的小厮忙住了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大门！”贾琏喝道。 那小厮又唤来两人，一齐开了大门。 周瑞家的顶着一头扯成鸡窝似头发，欢迎林姑娘进门。 见抬黛玉的轿子从大门堂堂正正地抬了进去，胤祥便放了心。 他正准备离开时，但见抬见黛玉的那顶轿子掀起了一角轿帘，黛玉正在轿子里含着眼泪看着他。 胤祥的心刚刚收拾好，又碎掉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带她离开，荣国府不是一个好去处。 但是，她上有父亲做主，还有外祖母的要求。胤祥即便顶着林家贵妃姑姑的养子，到底还是外男。 为了林妹妹的名声，他再一次克制住了，目送她进府，便策马而去，直奔毓庆宫去找太子。林家出这么大事，他竟然都不知道。定是皇阿玛生病期间，林家的奏章被太子那里压住了。 荣国府的人一听到十三阿哥驾临，忙出来相迎。 待他们出来之时，只有扬起的尘土标示着，曾有高头大马打这里经过。 黛玉所乘坐的轿子打正门进入后，停在庭院中，打帘下轿。 她环顾四周，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好像是来过这里的，但是事实上她连扬州都没有离开过。 王夫人亲自迎了上来。她本是出来迎十三阿哥的，因为贾政不在家，她这个女主人自然要尽到礼仪。不过，待她出来，十三阿哥早就策马离去了。王夫人便转去接黛玉下轿。 王夫人从贾琏的话中听出，十三阿哥对黛玉甚是上心。于是，王夫人便往年和闺中的贾敏赛娇贵闹别扭的往事，先抛在脑后，跟黛玉套着进乎。 第46章 黛玉跟着自己的二舅母王夫人，以及二舅母身边的嬷嬷丫鬟们，穿着迂曲的回廊。那回廊上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鸟儿，有鹦鹉、画眉等。 难怪父亲说，外祖家是国公府门第，其建筑、装饰的讲究程度，自不跟外边相同。 黛玉小心翼翼地走着，唯恐行差踏错半步。 那王夫人试探着问：“今儿十三阿哥怎么是一起来的？” 黛玉思索片刻，便道：“想是贵妃姑姑接到了父亲的信，让十三阿哥来接我一程吧。”黛玉知道自古都有“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是皇宫了。如果贵妃姑姑可以出宫，她一定会来见她的。 王夫人一听到林贵妃的名号，浑身便不自在了。这些年，她没少打点人求见林贵妃，想让其看在亲戚的份儿上，给她家元春谋个前程。那贾元春在四阿哥府里两三年了，还无宠无份的。谁知，那林贵妃竟然以“宫内宫外不相授受”，给断然拒绝了。 还是后来王夫人的娘家兄长王子腾升了九省都点检。王家走了佟家的门路，靠佟贵妃才封了贝勒府的侧夫人。据说不久前四阿哥把侧夫人的名与实都给了贾元春。贾家和王家这才安了个心，元春的地位是坐稳了，若再生个小贝子，就更好了。 王夫人轻嗽一声“是的吧”，便将林贵妃有关的事一笔带过了。 黛玉不知这些大人间发生的事情，但她十分聪明，看到王夫人神色不对劲，便也不再多说，只乖乖跟其去见外祖母。 贾母一看到黛玉，便想起她已故的女儿贾敏，抱着黛玉“心肝儿肉”地喊着，哭个不止。 黛玉触景伤情，也跟着贾母哭了起来。 众人劝解后，黛玉拜过外祖母，见过大舅贾赦之妻邢夫人，早逝的表哥贾珠之妻李纨，又见过贾府的三个姐妹，迎春、探春、惜春。 贾母跟黛玉叙话，问了贾敏从得病到发丧的经过。黛玉一一答之。祖孙二人又哭了一场。 众人见黛玉有着超越年龄的不凡谈吐，但身体面庞怯弱不甚，便问其是不是有不足之症，可曾服药。 黛玉道：“三岁时，有个癞头和尚说要我出家，方能化解。我父母不从，他便说，我这生总不许见哭声。后来吃了一阵人参养荣丸。贵妃姑姑回来后说，她的就是放宽心好好吃喝，不拿自己当病人，不足之症反而自己就好了。” 说着黛玉便想起，自己和十三阿哥，还有温恪公主，敦静小公主在扬州家中一起玩的那段日子，竟是欢笑最多，没有流过泪的一段难忘时光。 贾母听黛玉吃过人参养荣丸，便执意要给她配丸药。那丸药虽不能治根本，但是黛玉从此举看出，外祖母是很疼她的。 闻声而来一位艳丽的妇人，那人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个嫡亲的孙女。” 贾母道介绍：“这是个泼皮破落户，只管叫她称‘凤辣子’好了。”众人补充道，“这是琏嫂子。” 原来这就是贾琏的妻子啊。黛玉想起贾琏拿着外祖的书信来扬州接她的时候，不过是在扬州停了两天，家中就有仆妇小声嘀咕，说京都来的那个琏二爷，看着挺体面的一个人，一来就去勾栏院找姑娘。 黛玉才六岁，无法从仆妇互换的古怪眼神中读出更多的信息，但是她知道，琏二爷一来扬州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黛玉对这位高调美丽的琏二嫂子表示同情。若她知道琏二爷在外做了什么，会不会还笑得这么大声。 随后，黛玉又被诸人带去参观了荣国府。 原来啊，这荣国府秩序是颠倒的。 大房贾赦一家被挤到了荣国府花园隔断的一个东边小院子里，黑漆门，里边比荣国府小得不是一截。那邢夫人也是一肚子委屈，只跟黛玉叙了两句，便又咽回去了。 而二房贾政一家居然住在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的正内室“荣禧堂”。里边摆设一应奢华。 王夫人还假惺惺地要将东边的主位让给黛玉坐。林家家教分明，东为首，东边是主人位，肯定是贾政的座位。黛玉自然不肯坐，若今儿信了她的坐东座了，可不给人笑话。黛玉存了个心，王夫人这个人比那捏的泥人还要假。 黛玉感叹了一声，这么颠三倒四的荣国府，她怎么可能来过呢？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这么奇的家庭。二房竟然把大房挤到小角落，在西南角盖房子给老太太住。在林家，西南角可是养活禽的小角落啊。 王夫人还说，她有个孽根祸胎，是这个家里的混世魔王，现在庙里还愿去了，要她不要采他。还大说一通他如何的顽劣。 黛玉知道王夫人说的，就是荣国府那位大名鼎鼎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了。 王夫人虽句句在贬宝玉，但神气分明就像在炫耀。 黛玉心想，不采就不采，就是甑宝玉她都不采，更何况是这位素未见过的贾宝玉呢。 待饭后，传说中的贾宝玉终于回来了。 黛玉这一看不得了。为什么那贾宝玉这般熟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仿佛跟他从小一块长大那般的熟悉。看到他时，黛玉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竟是想流泪的感觉。 黛玉一时间混乱了。她定了定神，三岁时给她看病的癞头和尚说了，她不能够哭的。 她要想转移注意，去想不会让她哭的事情。眼前浮现的竟是一袭长衫，和那人温柔地唤她，玉儿。 第47章 是十三哥啊，私下里他让喊他十三哥。黛玉只在有旁人时才喊他十三阿哥。 对，还有她们几个一起放飞大雁，那大雁刚开始还不会飞，在空中打圈圈来着。那天她们还一起划了船，回去后明明胳膊酸了一宿，第二天她还逞强说手臂一点感觉都没有。阿兄说她是个神人。 贾宝玉见这个漂亮妹妹正在出神，便往她这边挤，还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道：“没有吧。我没出过扬州，表兄没有来过扬州，怎么见过？” 贾母也说宝玉胡说。 宝玉笑嘻嘻地道，虽然他俩没见过，但看她面善，心里就算旧相识，还让把今日当远别重逢。 黛玉在心中冷笑，这位表兄可真会自来熟啊。她又想起王夫人的那番话，分明让她远着些宝玉；还有王夫人提到贵妃姑姑的古怪脸色。黛玉心里想着，我有我自己的朋友，王夫人，你的宝玉留着你自个儿稀罕去吧。 宝玉见这个漂亮妹妹不搭理她，便开始找话题了。他还有个宝贝，就是他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那块玉，但凡拿出来，谁都想看上一看。 宝玉便问黛玉：“妹妹可有玉没有。” “当然有。”黛玉拔下头上的那枚白玉兰发簪，“这是贵妃姑姑留给我的。” 众人皆来看，贵妃娘娘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年龄最小的惜春道：“比宝玉的那块玉成色要好。” 探春笑道：“发簪前端的那朵白玉兰真好看。” 迎春只是微笑着，并不言语，但神色赞同。 诸人皆笑，林妹妹看似娇弱，却聪明伶俐。往日那宝玉在姐妹中只顾生事，现在想是有人能治住他了。 黛玉此行来荣国府，本来父亲是舍不得的。然而接到贾母的信时，那信纸都让眼泪晕开了好几处。 林如海无再娶之意，两位姨娘又上不得台面，家中无年长的女性长辈引导。他最终还是觉得让小黛玉在外祖母身边成长会更好。此外，有小黛玉在身边，老岳母心中自然会有些安慰。 而对林炎，林如海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去荣国府的。据先夫人贾敏说，贾家学堂风气很差，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混。林如海断然要将林炎留身边教引，等大些懂事了，再送他去书院。 外祖母待黛玉极好，睡觉都将她带在碧纱橱里同睡。黛玉心里是既感激她，想着她是母亲的母亲，又生出些亲近。 * 再说胤祥这边。 他去太子所在的毓庆宫时，很不是时候。大白天的，太子不知关着门在做甚，半天才开门，饧着眼问：“老十三，你怎么来了？” 只见太子衣衫不整，一身的酒气，地上还散着的女子衣裙。 十三脸一红，是气红的。 四哥说：太子是皇阿玛亲定的，是皇阿玛第一任正宫娘娘赫舍里皇后的嫡子，以后会继承大统。如果不出意外，跟着太子干，是能奔个前程的。但是皇阿玛不喜欢阿哥们拉帮结派，心里有个数就好，明面上不要太明显。 十三又想起玉母妃说的话，暗里站好四阿哥，其余的事情离远些，看上去要和谁都不沾。 十三这会儿觉得，玉母妃的话是对的。皇阿玛病刚刚好，尚在畅春园修养，太子大白天的花天酒地。皇阿玛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太子可是皇阿玛亲手带大，得到了皇阿玛最多爱的那个皇子啊。 “脸红了。”太子笑着拍拍十三的肩，“十四岁了吧，不小了。有相看上的姑娘没有？” 十三的脸更红了，他甩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出事了，弟弟急需林如海的奏折。” “林如海？”太子想了想，“好像有，你自己找找。”说着便指了指堆着的一摊奏折。 十三终于在那堆奏折中，找出积压着的林如海奏折。本想去跟太子道个谢，结果听到书房旁的暖阁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十三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带着奏折走了。他只想快速逃离毓庆宫这个地方。 带着奏折赶到畅春园，已是一日之后。待到通传的太监将他带来见皇阿玛和玉母妃时，他们正好带着温恪和小敦静在花园散步。 十三跟皇阿玛和玉母妃讲了事情的始末，但是关于太子白天在毓庆宫白天纵酒之事，他只字未提。 林苑总算是知道林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这么说，黛玉被接去了荣国府了。 林苑想起曾经在太虚幻境中得到警幻仙姑的指示，林苑需要在绛珠泪尽之前护住她，让她有一个可以滋养她的环境，修复灵体。 林苑和黛玉相处的那段时间来看，小黛玉对前世基本无记忆，只偶尔说自己是一个小仙女。可是这样的话，温恪小时候也说过，小敦静也说过。每个女孩子都会有一段时间幻想自己是个小仙女。这并不能说明小黛玉有前世的记忆。 倘若灵体修复了或者修复了一点点，黛玉会不会想起更多，警幻也没说，估计她也不太知道。这个当然只有绛珠自己才知道了。 但是，无论出于前世的因果，这辈子的任务，还是姑侄亲情，林苑都想接黛玉出来。 林苑想着林如海肯定是觉得她在宫中不容易，才选择将黛玉托付给外祖母。 若是林苑能再往前走一步，走到皇贵妃的位份上，后宫中就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第48章 因为，皇贵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除非小佟佳氏能连跳两级，直接当皇后。可是，小佟佳氏的嫡姐，原来的佟贵妃，在贵妃的位置上熬了好些年，生命最后一天才封的皇后。小佟佳氏只是佟家的一个庶出女儿，一个毫无宠幸的贵妃，连跳两级是不太可能的了。 此番林苑又立了功劳。她不但翻译编写了《大清物理启蒙》，还在侍疾中立了功，两项加起来，若还顶不上一个更高的职称，她就要大招了。 佳人本是倾国色，何必艳抹媚君王？当然，想升职称的时候除外。 林苑在妆容上了想了一番心思。她在眉心处花了一朵梅花，梅花妆是杨玉环的经典造型；又将她细细淡淡的罥烟眉描浓了一些，并且眉梢稍往上扬了一些，这是模仿赵飞燕的燕子欲飞的眉妆；最后，她又找了一个有白绒的毛领，模仿昭君出塞的大美人王昭君。 最后配上娇弱的表情包，古代四大美女杨玉环、赵飞燕、王昭君、西施，她已经集齐了，就待召唤神龙了。 坐在回紫禁城的龙撵上，林苑一个劲儿地问皇上，她好不好看。 谁知，玄烨瞧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着书，只笑着说了一句“好看”。 这感觉就好比，化了一早上妆，就等着人来夸。结果，看过的人简单地一句话，就打发了。 林苑便解下那昭君毛领，春意浓了，刚刚围着毛领有些热…… 其实，玄烨觉得她怎么都好看，只是他不太懂化妆而已。 玄烨此时看得津津有味的，正是她整理的《大清物理启蒙》。林苑见此还是挺高兴的。 一回到京城，林苑便接到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佳贵妃勤学不倦，侍疾有功，可堪六宫表率，特封为皇贵妃。钦此！” 第34章 带林妹妹出来玩（1） 黛玉来荣国府后，贾母万般怜爱，待她跟待宝玉一样。 眼下天气暖和了，蚊虫就多了起来，特别是草木从生的地方。 今年贾母身边又添一个娇娇宝贝，她便格外仔细，将她院子里的窗纱一一换新。 这一切黛玉都看在眼里，外祖母真的很疼她。 有时贾母夜间半醒不醒的时候，会“敏儿”、“玉儿”错乱地唤着，又坐起身，一个人静很久，又拂了拂黛玉的小脸蛋，方才再躺下去睡觉。 小黛玉每逢这个时候，都会装睡着。否则祖孙二人夜里梦回，又会抱头痛哭一场。 宿在碧纱橱隔断外的表哥宝玉睡得特别实，还会发出像小猪哼哼的呼噜声，上述情景他倒是一次都没有见到。 只有黛玉一人知道，外祖母对她母亲的思念是多么的深。 话说换窗纱的伙计不走心，反而走了蚊子进来。 小黛玉的嫩胳膊上被偷跑进来的蚊子叮咬好几个包。宝玉似乎更吸引蚊子，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不说，连左边眼皮上都给蚊子盯了一个大包。 贾母既懊悔又心疼：“把那换纱窗的小厮给打发了。遭瘟的蚊子，怎么不咬我这老太婆，要去咬我一双孙孙。” 隔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又道：“把那小厮赶走太便宜了，打发到庄子上出出体力，知道什么是苦味儿了，做事才能不丢脑子。” 黛玉听出来了，外祖母到底是个慈悲的长辈，给那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小厮也留了条路走。 黛玉被蚊子咬的包在手上，被贾母抹了些清清凉凉、闻起来香香的药膏。 宝玉眼皮子上的那个包就有些不同了，直接把他的左眼压得睁不开。 贾母手里的药膏不敢往宝玉眼睛上抹，拍板道：“到太医院请个大夫来看看。” 王夫人面色和缓下来：“甚好。” 黛玉打小长在扬州，南方的蚊子来得更早。她养在闺房里，不大出门，并不太着蚊子。 而她那一天到晚在树上挂着的阿兄可不一样，身上常被蚊虫咬得是大包小包，新包旧包，甚至还给她看过旧包上边摞的新包的。母亲那时候总是问阿兄：“你看你，总是往树里钻，怎么还没被蚊子抬走呢？” 林家对子女爱而不溺，贾家对子女又爱又溺，差别就在这里了。 去年贵妃姑姑回来省亲的时候，告诉他们了一个偏方，可以用皂角水抹蚊子叮咬的包。贵妃姑姑当时还跟她说，皂角水是碱性的，蚊子叮咬人后排出的唾液是酸性的。酸碱可以中和，所以，将皂角水抹在被蚊子叮的地方，包会好得更快。 虽然小黛玉那会儿还听不太明白贵妃姑姑说的原理，但是她的记忆力是相当地好的，她记住就是了。而且皂角水的疗效在她阿兄林炎身上是很有效的。 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回都要好久，宝玉一直在喊，“好痒好痒”。 王夫人捉着他的手哄着，“不要去挠”。 宝玉一边点头，一边另一只手就偷偷从王夫人手中抽出来，要挠眼睛。 王夫人眼疾手快，又给他逮个正着。 宝玉烦得大嚷起来，王夫人依旧柔声解劝。 贾母急得直往外看，是不是太医到了。 小黛玉便道：“可以用皂角水试试。在扬州时，我们用过的。” 她一开始没有说，是因为一发现她被蚊子咬了包，贾母就赶紧给她抹了药膏，她没有机会说。 待宝玉眼睛肿起来后，他就被王夫人、贾母团团围住。她们二人正着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黛玉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机会。 第49章 屋里刚刚才静了下来，除了宝玉偶尔嚎一声“好痒”。小黛玉这会儿说话，才被听见。 “皂角能往眼皮子上抹吗？”王夫人蹙着眉头问，她显然是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 小黛玉道：“洗脸的时候用香皂，难道就不碰眼皮吗？” 王夫人蚌住了。 贾母道：“不如就试试，今儿还不知道哪个太医当值，什么时候到呢。有没有效果再说，就当洗了把脸。”说着，便让她的大丫鬟鸳鸯亲自去准备香皂和洗脸用的温水。 王夫人不屑地问：“都哪里听的。我怎么没有听过？” 小黛玉心想，舅母不知道的事多了。“是皇贵妃姑姑省亲时告诉我们的。” 姑姑又升了，皇上还因此大赦天下。小黛玉把那个“皇”字说得格外地重。 王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尴尬也说了声“是、是”。 王夫人暗地噌怪林苑，除了她不帮贾元春之外，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王夫人刚刚嫁来的时候，贾敏还没出嫁。两个都是嫡小姐出身，王夫人刚来那会儿又爱炫耀，两人难免互相攀比谁在娘家更娇贵。两人有了摩擦，生出姑嫂不合，闹到贾母那里，贾母都是偏向自己的女儿。王夫人心里一直有股子怨气。 然而，贾敏嫁到林家后，却和林家的小姑关系特别好，跟亲姐妹似的。传回贾府，众人一看，原来不是贾敏的问题啊，人家在林家姑嫂关系不是处理得挺好的吗？倒是把王夫人的刻薄摆到了台面上。 贾母并不怪林苑，就算林娘娘不帮她家元春，贾母只怪是王夫人不好，觉得定是王夫人在哪些事情上惹到林娘娘了。 说着，鸳鸯带着三个小丫头掀帘进来了。她们一人端着盆温水，一人拿着香皂，一人托着洗脸的帕子。 王夫人亲自先给宝玉洗了脸，然后净了手之后，用指腹揉了揉香皂，温声道“眼睛闭上”。她那沾了香皂的手指往宝玉的左眼皮上轻轻一抹，她便要用清水去给宝玉洗去他眼皮上的香皂。 小黛玉忙说着，“得敷一会儿，太快洗掉就没有用了。”她阿兄就亲身试过。 “可把眼睛闭好了。”贾母叮嘱宝玉道。 化开的香皂在宝玉的眼皮上又敷了片刻后，王夫人就给宝玉洗了把脸。三个伺候洗脸的小丫头便退了下去。 “已经不痒了。”宝玉喜了一声。 贾母大喜，“老天保佑，还是皇贵妃娘娘的办法好。” 王夫人这会儿倒是不作声了。 小黛玉联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原以为林家老祖母神经脆弱。她和阿兄有个头疼脑热，老祖母就在一旁“儿啊”，“乖啊”地喊。有时候她生病一段时间不好，老祖母还抹眼泪。现在看到外祖母也是如此的。小黛玉明白了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隔代的亲情有时候是更甚的。 想到了林家祖母，到底是心里不舍，小黛玉垂下眼眸。 宝玉的眼睛刚刚好一些，就看到黛玉眼中又泛着泪光，忙准备问她。 这时，有人来传，王太医和温恪公主来了。 温恪公主？皇上的亲女儿，贵人呐！ 贾母忙让鸳鸯帮她整理换装，她要盛装去接见公主。 王夫人也回屋换了身衣服和头面出来相迎。 温恪公主为何会同来荣国府，说来也有缘由。 她从畅春园回紫禁城后，就往太医院跑得更勤了。皇阿玛这次染疟疾，被西药治好了。让温恪看到了中药和西药的不同，但是，她学习过的医理告诉她，中药其实也是很有用的。如何能将中药和西药结合应用，成了温恪感兴趣的方向。 今儿温恪正好来太医院请教医理，就听说荣国府要请太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荣国府二房的小公子给蚊子叮了…… 温恪前些时日还听母妃跟皇阿玛说，想把娘家小侄女玉儿接宫里来。皇阿玛还挺赞成，说林家丫头的才学很好，整好可以跟小敦静一起读书。皇阿玛还亲自给扬州的林家伯父写信说这事儿。 现在就等林家伯父的回信一到，估计很快就能把小黛玉从荣国府接出来了。 可是温恪就很好奇啊，那荣国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家蚊子叮个包就来太医院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公主被蚊子叮了，都自己解决了。 于是，温恪便让王太医带她一起出宫，去给荣国府的小公子治病。 那王太医惊道：“公主殿下，您可饶了下官吧。微臣就是长了十颗脑袋，也不敢把您带出宫呀。” 温恪笑嘻嘻地道了声，“那您等我一下，我拿个手令来。” 她想，皇兄跟四阿哥从江南回来后，皇阿玛给他派了朝中的职。找他拿个出宫手令该不难吧。 那王太医便小等温恪公主片刻。贾家小公子被蚊子咬个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一会儿没甚大事儿。 等温恪见到了胤祥，对他道：“皇兄，我想出宫，想借你令牌一用。” 胤祥想都没有想：“不可以。”他发现，自打去年南巡后，温恪个性中自由烂漫的一面就被激活了。细细想来，或多或少受了林家的哥儿林炎的影响。变开朗了是好事，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出宫，他不放心。 温恪没想到被皇兄拒绝得这么快。她咕嘟着：“都不问问原因吗？” 胤祥笑了，还能什么原因？不就是想出去玩儿呗。便道：“我现当值，改明儿带你出去玩。” 第50章 皇兄口里的改明儿，还不知道是哪一天哩。温恪直说了：“荣国府的小公子请太医，我想跟着太医一起去看看玉儿。” 胤祥心下一颤。眼前浮现的便是，玉儿被轿子抬进荣国府时，最后回头看他的那双婆娑泪眼。 前儿他给母妃请安时，母妃还在说，待林家伯父的信来，就去接玉儿。 胤祥日盼夜盼，巴不得林家伯父的信长翅膀飞来。 现在，温恪说她找了太医的门路，可以进荣国府去看看。温恪过去跟玉儿说说话，问问冷暖，也挺好。 胤祥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恪笑着问：“皇兄，你不当值了？” 胤祥瞅了她一眼：“换班了。” 温恪“啧”了一声。 于是，王太医享受了一次规格最高的出宫行医。阿哥和公主同时为他护驾，真是够受宠若惊的了…… 胤祥在老远候着，并没让温恪和王太医提他。主要还是那两个原因，一来是玉母妃让他跟这些旧功勋世家少来往；二来，大家族人多口杂，不留人口实。 温恪跟着王太医进府后，贾母和王夫人领着荣府诸人叩拜。 一应礼毕，温恪远远地看着众人中的小黛玉，温柔地冲她微笑打招呼。 温恪发现小黛玉的眼睛泛着泪光，心中一阵怜惜。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母亲刚刚走了，该有多伤心难过。舅舅家好待吗？ 温恪心中有好多话想跟黛玉讲，但是眼下，她得先应付荣国府的诸人。 温恪公主被请到荣禧堂的正厅上座。 环顾四周，好家伙，大紫檀雕螭案，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还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连对联上的字都錾银。 这阔气，甚至都超过了宫里有些低调的嫔位娘娘殿里了。 既是如此，温恪的架子就端得更高了。“今儿本宫来，也不为别的。主要是本宫听说贵府小公子病了，便跟太医一起来看看。” 王夫人忙将宝玉推到公主面前，道：“宝玉，快跟公主殿下请安。” “繁礼就免了。”温恪道，“王太医，给他瞧瞧吧。看叮哪儿了。” 等太医来的这几个时辰，宝玉眼皮上的蚊子包，因抹了香皂，早就没了踪迹。他天真地道：“已经消了。” 王太医：“……” 温恪：“……” 王夫人忙道：“哪里，眼皮上，还有个红印。” 温恪看得很仔细，才找到了王夫人说的宝玉眼皮上红的地方。好小，真难找。 王太医是个灵活的人，忙从药箱拿出一盒药膏，道：“老朽这里有一盒药膏，抹一些就好。” 说着，王太医拧开药膏盖子，用手指挑了些药膏，冲着宝玉的右眼皮抹了上去。 那贾宝玉明明被蚊子咬的是左眼皮，现在，那包消得已经没影儿了。老王太医是个切脉神手，只是上了年纪，眼神那么一晃，就把被蚊子咬的哪只眼睛都弄错了。 那宝玉也是个愣小子，被抹错了眼睛皮儿，都呆在那儿，不作声。因为，他发现老王太医的白胡子里竟然有几根是黄色的，真有意思。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见此皆捂着嘴笑。 温恪也差点没绷住。她轻嗽一声，“好了，小公子的病已经看完了。本宫此行还有一事。” 王夫人和贾母忙洗耳恭听。 温恪道：“本宫跟林姑娘是旧识，今儿天气好，想带她出去走走。” 贾母将黛玉交给公主殿下带出去散心，自然是放心的。 小姐俩同乘一座轿撵出门，找了个茶楼雅间，先吃些点心，叙叙话。 小二端上来几盘精致的点心，焦圈儿、豌豆黄、奶饽饽、云片糕。再上了两盏花茶。 黛玉珉了一小口那花茶，玫瑰花、茉莉花、桂花等花茶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玉儿，在荣国府过得还好吗？”温恪握着黛玉的手问。 “尚可。”黛玉垂下眼睫。 那就是有不太可以的地方了。温恪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见黛玉如此，就猜了个十有八九。 “外祖母待我是极好的。”黛玉又道。 “其它人呢？”温恪公主关切地问。 “荣府的姐姐妹妹们也跟我顽儿。”黛玉接着说。 多好的姑娘啊，报喜不报忧，只说好的事情。温恪如是想着。 “姐姐今儿来，是想告诉玉儿。母妃想接玉儿入宫。皇阿玛已经跟林伯父写信了。得了林伯父的回信，我们就来接玉儿。”温恪道，“到时候我们又在一起了。跟在扬州时一样，每天吃好吃的，一起在花园里顽儿。” 黛玉本来直点头，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渐渐地，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就暗了下来。 “怎么了？”温恪拉拉她的手，柔声问。 黛玉眼中又浸上泪光，她低着头道：“如果外祖母半夜醒来，喊‘敏儿’、‘玉儿’，找不到人，该怎么办？”外祖母每次夜里如此惊醒时，都要摸摸她的额头，才会去睡觉。 温恪心中动容。真是个善良的姑娘，你外祖母若听到，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 温恪想着，等过阵林家伯父的信到了，祖孙二人心情好些，再来接黛玉，时机就差不多了。 而且，温恪也看得出来，贾母在荣府有一定的权威。至少她目前护得住黛玉。 温恪柔声道：“母妃是最疼玉儿的，她肯定会尊重玉儿的意思。我们也是玉儿的家人，我们随时欢迎玉儿。” 第51章 就在她俩所在的茶肆对面，隔着条街的，也是一家茶肆。 一扇垂着的百叶窗后，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祥。 * 温恪回宫后，就将白天的经过跟林苑说了。 林苑道：“那就多带她出来散散心，人就会渐渐走出来了。” 林苑想了想，又道：“喊胤祥一起。”十三沉稳，有他在一起，她便可以放心让孩子们出去转转了。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世界大家族的小孩子们，六七岁男女就不能同席、同行了。但是，带着皇贵妃的懿旨护送出行，就又不一样了。 温恪盘点着附近好玩的地方。托林妹妹的福，她这次可以奉旨出去玩了。 第35章 带林妹妹出去玩（2）二更 数日后，林如海的回信以奏章的形式发回了紫荆城。 林如海在奏章中，首先感谢了皇上和皇贵妃对玉儿的关怀，他对接玉儿进宫这件事觉得甚好，并叩谢龙恩浩荡。 林苑再一打听，林如海仅给皇上回了奏折，并无给荣府的信。 仔细想来，林如海这般举动，并非不赞成接黛玉进宫，而是他没法在此时跟贾母开口。 林如海此举也有其原因。 贾敏的突然病故，对他打击很大。他认为是自己这些年没有照顾好夫人，导致其英年早逝，觉得自己愧对已故的岳父贾代善，以及年迈的岳母贾史氏当年的托付。另外，他当初答应岳母送玉儿来其身边教养，突然又改口说要送进宫给姑姑养，倒显得像在嫌外祖没有带好玉儿一般，只会让老人家更难过。 因此，林如海对贾母开不了这个口。他只跟皇上回了奏折，聊表感谢。 林苑这边倒是可以一道皇贵妃懿旨，让黛玉进宫伴读。但是，这也得看黛玉自己的意思，得选在合适的时候。 林苑晋升皇贵妃后，皇上将景仁宫翻新个遍。现在景仁宫里焕然一新。林苑连给小黛玉的闺房都留好了，跟她在扬州的闺房一模一样。 “你们出去玩了几次后，感觉玉儿现在心情如何？”林苑问。 温恪正吃着小厨房做的点心。闻此，她放下手里的酥，道：“看着像好多了。” “那就好。”林苑的心也安了一些。 “就是跟她提进宫的事，她就又不做声了。”温恪遗憾地道。 林苑思考片刻，便道：“这事就暂不提了。待过阵，本宫跟贾老太太讲。眼下你们还是多陪陪玉儿。” 温恪欣然领旨。“遵命，母妃。” “对了，玉儿有没有提起过她表兄贾宝玉？”林苑问。 “没有太提。”温恪道，“玉儿倒是讲过，她跟荣府里的几个姐妹玩得不错。” 林苑还是存了个心，毕竟警幻提示过，有还眼泪一说。不过，绛珠前世已经将眼泪还完了，今生是不欠神瑛的了。“下次去找玉儿玩，把雪雁也带着。雪雁拾跟着玉儿从林家出来的，找她问问情况。” “对了，丁香也去。她二人都是林府的家生子。若雪雁胆子小，不大说的话，丁香也好跟她问问话。”林苑补充道。 胤祥这天本同温恪一起去接黛玉出来玩。临时又有要务，他被四阿哥喊走。于是，胤祥便先派了心腹送温恪等人去荣府接黛玉，他遂再去约定好的地方寻她们。 今儿，她们几个去郊外放风筝。 黛玉手里牵着的是一条漂亮的金鱼风筝，风筝面是胤祥亲自画的。现在，那风筝飞得老高了。 温恪手里牵着的是一只小猪风筝，风筝上的猪头是小敦静画的。小敦静听到大人说话，闹着也要出来玩，几句话就被哄去玩别的了。温恪估计，隔不了两年，但凡要去做点什么，身后就要多一条叫敦静的小尾巴了。 两只风筝飞稳了后，黛玉和温恪奔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二人可以一边说说体己话，一边拽着手里的风筝了。 而坐在远处草地上的丁香跟雪雁，早就聊了起来。 “丁香姐姐，可想你了。宫里好玩吗？”雪雁道。 “好玩得很。御花园那个大啊，什么花都有。还有咱皇贵妃娘娘现在住的景仁宫，那个气派。”丁香笑着道。 “雪雁好想去看看。丁香姐姐。”雪雁摇着丁香的胳膊。 丁香看看正在放风筝的黛玉，又看看身旁的小雪雁说：“好雪雁，不瞒你讲，娘娘连小姐的、你的，还有王嬷嬷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呢。” “那可太好了，以后回去可以说，雪雁也是住过皇宫的人了。”雪雁高兴地道。转念她又有些瑟瑟地问：“丁香姐姐，宫里的人好相处吗？” 丁香笑着道：“小雪雁，知道宫里人怎么喊你丁香姐姐吗？” 雪雁眨巴那双纯净的大眼睛，摇摇头。 丁香含起下颌，两手胸口一端，摆起架子，学着在宫里讲话的口气：“人家见你丁香姐姐，都要喊一声丁姑姑了。” 雪雁又惊又喜道：“没想到丁香姐姐在宫里这般得脸。” 丁香端着笑道：“那当然，你丁香姐姐，现在可是五品女官。” 雪雁道：“那不是跟甄宝玉他爹的官儿一样大了。” 丁香被逗笑了。朝廷的官职跟后宫女官的官职是不一样的。但是雪雁还小，一时也跟她解释不清楚，便道：“你丁香姐姐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首席女官，比甄宝玉他爹顶事儿多了。” 第52章 雪雁道：“那可太好了，进宫以后就没有人欺负咱们了。” 丁香忙问：“雪雁，你告诉姐姐。荣府有人欺负你们吗？” 雪雁的目光又变得有些瑟瑟，然后低下了头。 丁香握住雪雁的手：“不要怕，都告诉姐姐，才能跟你们想办法。” 雪雁低着头道：“王夫人应该是不喜欢我们小姐的。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就不给我们这些小的好脸色。得亏平日里，小姐的吃穿用度，都是老太太的人在照料。老太太的大丫鬟鸳鸯姐姐，倒是待我们顶好的。” 丁香明白黛玉目前的状况了。黛玉现在跟着贾老太太住。老太太和她的人待黛玉不错。王夫人虽然不喜欢黛玉，但是鞭长莫及，手伸不到老太太那儿去。所以，目前可以不用理会王夫人。 丁香又问：“那贾宝玉又如何？有没有欺负小姐呢？” 雪雁噌了一声，“说起那贾宝玉，不爱读书不说、专爱吃女孩子的胭脂。他倒是不敢欺负小姐。小姐那般聪明的人，也不得平白让他欺负了去。就是那王夫人，挺隔应人的。我们一来，她就让小姐远着她家宝玉一些。当她家宝玉是凤子龙孙呐！竟是连扬州的甄宝玉都不如。” 丁香都给气笑了。景仁宫的老人儿都知道，黛玉是当年敏妃和林娘娘一起看好的十三福晋。十三阿哥能文能武，颇受皇上重用，他才是良配。那贾宝玉，不过就是个被蚊子咬了包都要请太医的大宝宝。 “笑不活了。”丁香气得连早年跟林苑在娘家时学的口头禅都出来了，“远着些好。待他们遭雷劈的时候，免得沾咱们身上了。” “就是，我和王嬷嬷都这么认为的。”雪雁道，“不过，那个新跟着姑娘的紫鹃丫头，嗐，一个劲儿地搓着宝玉跟小姐玩。还说什么，他两人名字里有玉，身上也都带了玉，好有缘份，是什么木石同盟。” 丁香问：“那紫鹃什么来历啊？” “她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本来叫鹦哥。跟了小姐后，小姐给了改了名儿，才叫紫鹃。”雪雁越说越气，“贾府的旁人，都说什么小姐会是未来的宝二奶奶。紫鹃也是一个劲儿地撺掇他俩。可我看小姐是不愿意的，且不说未来婆婆是王夫人那副伪善刻薄样子，光宝玉就配不上小姐。” 就在两人说话时，几骑飙马赶来。为首的挺拔少年英姿飒爽地翻身下马。 来者便是今日因事耽搁了的十三阿哥胤祥。 黛玉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十三阿哥，就会莫名地心情舒畅起来。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会儿，便会觉得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往自己身上在聚集。 而回去后，她对荣府及荣府里的人的熟悉感又会多几分，就像是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包括一些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似历历在目。 而胤祥此时，拿出他给她们带的点心。此外，他还给同行的诸人均带了点心。 温恪和黛玉一起边吃着，一边开心地聊着。 胤祥则是跟他的亲随们一起吃点心。 丁香将刚刚拿到的果子抛了一个给雪雁，笑着问：“雪雁，你看十三阿哥如何？” “十三阿哥是极好的，待我们小姐也好。待诸人都好。”雪雁眼睛一亮，“诶，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孩子家家的。现在知道不就得了。”丁香笑着道，“以后咱们再出来玩儿，把紫鹃也喊上。关在屋里，只盯着头顶巴掌大的天。见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是好了。” “紫鹃肯定也是乐意的。”雪雁道。她望着正在放风筝的黛玉、温恪公主、还有十三阿哥，自言自语道：“娘娘什么时候来把我们都接走就好了。” “快了。”据丁香对黛玉的了解，黛玉一般是不把心事往外边讲的。所以雪雁尚不知道，其实娘娘一直在等，只是小姐还舍不得她外祖母。 丁香道：“待小姐和贾老太太心情都好些，能接受分开，娘娘就来接了。到时候，看到小姐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贾老太太定也是愿意的。老人不都为了自己的子孙能过得更好不是？” “那倒是。”雪雁保证道，“雪雁一定观察得紧一些。” * 见黛玉暂时无进宫之意，又闻得其与贾府的姐妹们尚关系不错。 林苑准备了五千两银票，还有两包平时零用的银子，交给温恪，给黛玉带去。让她跟黛玉一起给贾府上下置办些礼物。平日里日子也能过得开心一些。 黛玉给三春每人分别买了一对玉镯子，而且是成色上好的玉，还让工匠在镯子内侧刻上吉祥话。免得宝玉犯浑的时候，又要问别人有没有玉。现在大家都是有玉的人了。 她给王熙凤买了一副时兴样式的金项圈。王熙凤为人高调，平时就爱穿金戴银，收到沉甸甸的金项圈可高兴了。 她给李纨带了一件皇贵妃姑姑赐的水墨名画。李纨的父亲曾经是国子监祭酒。李纨如今寡居，虽然平素说自己不甚读书，只看了什么《女训》《女则》。黛玉觉得那是她谦虚，在外头不肯讲。果然，李纨收到名画之后，连说好几遍感谢。 黛玉还给宝玉、贾环、贾兰三个在读书的男孩子，各买了一套笔墨纸砚；给王夫人和赵姨娘买了一模一样的上好布匹。 上述礼物，除了王夫人不高兴，其它人是高兴极了。尤其是赵姨娘，看到黛玉将她摆在跟王夫人一般的位置，这几天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走路腰杆都挺得更直了。她还将布料立刻做成衣裳，穿身上逢人就讲。 第53章 王夫人她不高兴也不打紧。黛玉晓得，王夫人从来都没对她高兴过，所以送什么都无所谓。给老太太面子，还是给她送一块大花布料。 黛玉给贾政、贾赦、邢夫人、贾琏等爱喝茶者，准备了进贡的上好茶叶。 最后，她还给老太太挑了一个不高不低的玉枕，让她老人家能更好休息。 她给荣府里平时打过交道的诸人也一一带了礼物。 对于陪她挑礼物的温恪公主，黛玉则送了她一套金头面，还学着温恪公主曾经送她琉璃发簪时说的话：“收了我家头面，就是我家的姐姐了。” 黛玉也不忘了一直关心她、爱护她的皇贵妃姑姑。她给姑姑买了一套玉的眼部按摩刮痧板。姑姑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书，用眼后用刮痧板按摩一下，还挺舒服的。老板教她的那套按摩眼框的手势，她通过温恪公主转达给姑姑了。 林苑收到礼物后，觉得心里好暖。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日光灯，夜里烛光或者油灯下写东西，常觉得费劲儿。她的小侄女儿给她找到了缓解视疲劳的好办法了。 小敦静收到了一个布偶小老虎，她拿到手里抱着就不放了。 还有景仁宫的一应宫人，也有小黛玉带的礼物。 最后，温恪将黛玉送给胤祥的礼物，亲自带到了阿哥所。那是一双黛玉亲手缝的护膝。胤祥现在统领一部分禁军。夏天一过，天气看着就要凉了，秋冬时分外出查军，该有多冷啊，黛玉希望她亲手缝的这副护膝能给他一些温暖。 秋风渐起时，紫禁城高墙上秋风瑟瑟。少年统领只觉得膝上暖融融的，心里更是。 第36章 带林妹妹出来玩（3） 且说荣府近日又来了薛姨妈一家。 王夫人喜得带着诸位媳妇儿、女儿们，开大门相迎。 黛玉想起自己当日来荣府时候，热孝之中，被王夫人的人往西角门拉。若不是十三阿哥在，还真以为他家大门是开不了的。 这会儿，王夫人倒是带着一家子人，热乎乎地开大门去迎接薛家母子。 看着王夫人跟薛姨妈在那儿手拉着手，两人又哭又笑的，黛玉直在心里冷笑。 是啊，还在这里做什么呢？去皇宫找皇贵妃姑姑，每天跟温恪公主姐姐还有敦静小公主在一起，偶尔还能看到十三阿哥，该多好啊。 可是想到被安置在西南角落屋的外祖母，黛玉就一阵不忍。刚刚听见王夫人跟薛姨妈两人在前嘀咕，说是要把东北角的梨香院让给薛姨妈一行人住。 东北角的梨香院可是以往荣国公养老的地方。薛家母女住处的方位，都比外祖母住的方位要更尊贵。真逆天。 外祖母其实什么都知道，她就是不说。她的一对亲儿子，其实都跟她很疏远；她一手带大的宝玉，只知道自己快乐；三春姐妹的处境其实各有各的不易；两个媳妇儿里，王夫人面慈心恶，邢夫人倒看不出来有那么深心思，但邢夫人只往钱看。 若不是外祖母的私库有丰厚的体己钱，这个家里的许多人，只怕连表面功夫都不得做了。 外祖母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其实她内心很孤独。不然她也不会夜里梦回，要找“敏儿”和“玉儿”了。 况且，黛玉还是一事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荣府的一草一木，有一种与日俱增的熟悉感。就像在这里生活过了一般的熟悉。 难道人真的有前世？ 就比如看着这位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宝姐姐，薛宝钗，黛玉就觉得跟她也认识。 那薛宝钗跟谁都亲热，跟谁都能聊。只要她愿意，她能把话说得让所有人都舒服。 “这是玉儿吧，真是个仙女一样的姑娘，要是我也有个这么聪明漂亮的亲妹妹，该多好呀。”“皇贵妃是玉儿的姑姑呀，玉儿可真幸运。”“玉儿，你不知道吧，姐姐我也要去选秀女了。”“以后玉儿来宫里看皇贵妃姑姑的时候，也别忘了来看宝姐姐。” 黛玉只想说，宝姐姐，你想多了。 也不知道为何，黛玉就是知道薛宝钗这次选秀，没戏。 果然，薛宝钗选秀之事就不了了之，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据说王夫人这次，帮薛宝钗走的跟元春一样的路子，废了好大劲儿找了佟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选秀说黄就黄。 又过了些时日，不知怎么地，荣府里都在传宝钗和宝玉的“金玉良缘”。那些觉得黛玉还不错的人，纷纷对“木石同盟”而惋惜。 黛玉才不稀罕那贾宝玉。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就觉得宝玉就是个大宝宝，还是有一种看到他就想哭的莫名其妙的感觉。就连听到他的名字，也会想哭。如果这时候，她不去想那些令她快乐的时光和人，很可能就真的会哭出来了。 在扬州时，甄宝玉阴差阳错惹到她时，她也有过类似感觉，但对甄宝玉却哭不出来。 又过了些时日，宝钗说接黛玉去梨香院去玩。黛玉本不想去的，宝钗却再三邀请。想着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黛玉还是去了。 谁知，黛玉在梨香院看到了啥？ 宝玉竟然就那么坐在了薛宝钗的炕沿上，两人说说笑笑。薛宝钗还解了排扣，把她那贴身带着的金项圈给拿了出来。 宝玉念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还笑着说，“姐姐的这八个字真与我的玉上的字是一对。” 第54章 两人说笑着越离越近，宝玉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两人近到连人家衣服上熏的香都可以闻到了。 宝钗说：“是我吃的一个丸药罢了。” 宝玉笑道：“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 黛玉在外头冷冷地看着。在她刚来荣府时，宝玉也这般跟她热络，说这个妹妹我见过。平日里，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留给林妹妹。甚至在那次用香皂治好他眼皮上的蚊子包后，宝玉还说，林妹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现在可好，宝玉待宝姐姐，不也是这样吗？说宝钗金项圈上的字和自己玉上的字是一对。 黛玉看清贾宝玉了，他看谁都好，他待谁也都好，在他的世界里，环肥燕瘦都是“独一无二”，而且会有很多很多…… 一阵风吹过，黛玉打了个哆嗦。外边在下雪，廊下并不避风。 这时，梨香院的人发现了她，并说了句：“林姑娘来了。” 黛玉打帘而入，笑道：“哎哟，我来的不巧。早知道他来了，我就不来了。” 宝玉忙起身，笑着让她坐。宝玉心中一喜，林妹妹这是在吃醋啊。 黛玉只当没有看见他自以为是的笑。 回头薛姨妈接他们一起吃饭，好意难却，况黛玉刚刚是真的冻到了，便跟薛姨妈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那薛姨妈一个劲儿地劝宝玉吃酒，连宝玉的乳娘李嬷嬷都劝不住。 再看宝玉，就发现他已经饧了眼。 一起回去的路上，宝玉笑着道：“颦颦，你今儿吃醋了。” 黛玉裹紧了斗篷，冷笑一声，“不要叫我颦颦。” 宝玉道：“那好，颦儿，你吃醋了。” “……”黛玉问，“颦颦和颦儿，有区别吗？” 宝玉笑着道：“好啦，我跟宝姐姐也就是随便说说。我俩打小一块儿长大，我俩才是好。” 黛玉听了这话，一口气没有上来，只觉得心口发闷，懒得再跟他继续争辩。然而，回去之后，黛玉就病了。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一位头上被插满花的老奶奶，正在给众姑娘们取乐，但是黛玉觉得取笑别人并不好笑；她还看到一位住尼姑庵里的漂亮姑娘，用讲究的茶壶在给她泡茶喝，还啧她是个俗人，咦～；她还看到一众姐妹在取雅号，她叫潇湘妃子，那她的潇湘子在哪里呢？反正不是宝玉啦。 她又看到在扬州时，他们几个在瘦西湖划船。她呢喃了一声，“玉儿好想去划船。”可是现在划不了船了。因为冬天来了，下雪了，北方的湖面会冻住。 一旁守着的雪雁闻此，以为她已经醒来，忙“小姐，小姐”地喊着。 然而雪雁发现，小姐还在昏睡中，刚刚是在说梦话。也难怪，小姐前儿烧了两天，人难受得睡不着。现在烧退了，想是小姐太乏了，便一直不醒。 “姑娘刚刚说什么来着？”稍远一些的紫鹃也听到了黛玉在说什么。 雪雁忙道：“我没听太清。”在荣府，没事都能生出事来，可不能什么话都说。况且，紫鹃跟她们一起出去玩了几次后，回来还在撮合什么木石同盟。雪雁就不把紫鹃当自己人了。 两人正说着，黛玉悠悠醒了过来，可把雪雁和紫鹃两个丫头高兴得。黛玉起来喝了两口粥，就又躺下了。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她梦到了好多她没有见过，又感觉很熟悉的人。 迟一些时候，温恪公主的銮驾到了，说来接黛玉出去吃火锅，谁知，荣府的人说黛玉病了。 温恪公主便亲自登门，来看黛玉。 “怎么说着就病了呢？”温恪怜惜地握着黛玉的手。 “公主姐姐，我就是受了些风寒，不打紧，已经好了。”黛玉其实还是很虚弱，靠在床头在跟温恪公主讲话。 “那就在屋里好好养着。本来还打算喊玉儿一起出去赏雪、吃火锅呢。待天气暖和时，我们再一起去。”温恪公主柔声道。 黛玉乖巧地点点头。 温恪也不多说，让她好生休息。 但是，温恪觉得就这一年，黛玉的变化很大，她变得有心事了。以前在扬州时，她什么都会讲出来，现在不一样了。 温恪便将雪雁带了出去，说给黛玉买些东西，让雪雁拿回去。雪雁便得令出门。 温恪带着雪雁先去药材铺买了些燕窝和上好的冰糖，又买了鹅绒褥子和貂皮。然后，她便将雪雁领到了一个茶楼的雅间，并包下了整个小茶楼，好让雪雁安心说最近发生的事。 “玉儿到底是怎么受的风寒？”温恪问。 “荣府来了个宝姑娘。宝姑娘先说来京选秀女来着，后来又不了了之。谁知，那她一家竟住着不走了。前些时日，宝姑娘一直在喊我们姑娘去玩儿。本来我们姑娘是不去的，但奈不住她三番两次地喊。结果，在门口就撞见……”雪雁的声音越来越小。 “撞见什么来着？”温恪问。 “撞见宝二爷就那么直直地坐在宝姑娘的炕沿上。”雪雁道。 温恪蹙起眉头，“那宝玉稀里糊涂的，宝姑娘难道也没人教吗？未出阁的女孩闺房的炕沿是外男随便坐的吗？” “宝姑娘的母亲薛姨妈，跟宝二爷的母亲王夫人，是嫡亲的姊妹。”雪雁道。 “那就难怪了。是说这宝玉和宝钗行事咋这么像呢。”温恪道，“原来两人是姨表亲。” 第55章 “然后，宝姑娘就解排扣，将里边的一个金项圈拿出来，给宝二爷看……”雪雁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小道要听不见了。 “这茶楼本宫已经包了，你尽管说。”温恪道。 “后来，宝二爷说宝姑娘身上很香，问那是什么味道？宝姑娘说，她在吃一种丸药。宝二爷便跟她讨丸药吃……”雪雁说这些时，脸都红了，真是太难堪了。“小姐本不想进去的，却又被梨香院的人发现了，只好进了屋。想是那会子在外头站着的时候吹了风。” 温恪冷笑道：“那宝姑娘可真是好手段呐。先跟玉儿约好时间来玩。估摸她差不多要来时，便故意将她跟那贾宝玉亲昵的一面给玉儿看，想让玉儿知难而退。她就那么忌惮玉儿吗？难道宝二爷很喜欢玉儿吗？” 温恪说罢，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多余的话，玉儿那么美丽聪明又善良的姑娘，谁不喜欢呢？扬州的那甄宝玉不也喜欢玉儿吗？ “可不是，宝二爷可喜欢小姐了，干什么都喜欢粘着小姐。”雪雁的声音又变小了，“宝二爷其实待谁都很好。跟宝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待宝姑娘也是好的。还有他房里的那些个丫头们，一个个宠得跟副小姐似的。” 温恪惊了，“这就是那个被蚊子叮了包，就要去请太医的那个小男孩吗？怎么跟那大老爷似的，处处都是莺莺燕燕。” 雪雁低声道：“宝二爷才不是小男孩……” 温恪问：“怎么不是了？” 雪雁难以启齿，但是又不能不说，她巴不得小姐赶紧离宝二爷远远的，便把心一横，跟温恪公主和盘托出。 “宝二爷房里的袭人，已经收用了，虽然没有过明路，但都是大伙知道的事。还有伺候他沐浴的碧痕，也是个说不清的。听他房里的晴雯说，有一次宝二爷沐浴了好几个小时不出来，跟碧痕不知道在做什么，地上、炕上，都是水……还有那东府的蓉大奶奶，据说也是和宝二爷有过瓜葛的。还有他的伴读秦钟公子，也喜欢的很……” 温恪听罢，下巴都要惊掉了。跟身边的丫鬟好上就算了，这种富家公子，哪个少了通房丫鬟和侍妾。那东府的荣大奶奶，可是比他大好多的亲戚啊！还有那“喜欢的很”的伴读，贾宝玉竟然还会喜欢男的…… 只听见隔壁一声碎裂的声音响起，雪雁就吓得不敢再继续说了。 温恪往旁边瞧了瞧，对雪雁道：“没事儿，是自己人。你继续说。” “公主殿下，要是能有什么法子，把我们赶紧接出去就好了。”雪雁道。 温恪叹了口气，“本宫也想啊。但是也得看玉儿自己的意思。本宫就是纳闷了，玉儿应该不会喜欢贾宝玉啊。”她明明感觉玉儿其实是有些喜欢她皇兄的。那双护膝，可是她亲手一针一线地缝的。 “对啊。公主殿下，奴婢也是觉得小姐不喜欢贾宝玉的。但是，总觉得小姐有什么事情在调查。就那天在门外撞见宝二爷和宝姑娘在里头热乎着，小姐根本不是吃醋，倒像是在破案来着。”雪雁道。 一句“破案”把温恪整笑了。“既然是这样，本宫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下次，玉儿破案的时候，刮风下雨就拦着些她。” “我感觉也不会有下次了。”雪雁道。 温恪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至少是不会再去破宝二爷的案子了。”雪雁道，“那天回去的时候，小姐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们小姐到底有些什么心事呢？”温恪自语道。 “对了，小姐在昏睡的时候，还说梦话来着。说她想去划船。想必这也是心事之一了。”雪雁道。 “这个简单，开春一暖和，就安排上。”温恪道。 待雪雁走后，温恪绕到了隔壁雅间。 窗前负手而立的欣长少年，正是胤祥。 桌上放着一个碎裂的瓷盏。 “皇兄，放心了，玉儿已经没事了，她也没有喜欢贾宝玉。”温恪道。 胤祥的脸色才稍转霁。 他记得，在扬州一起划船的那次，她说过，这是她第一次划船。 她病中难受时，心心念念的，是有他一起参与了的时光。 胤祥在心里想着：玉儿，好想知道你没有说出的心事。 而林苑听完温恪的转述后，便有了一个猜测。玉儿，似乎有一些前世的记忆。 尤其是林苑听到，玉儿如官老爷查人一般，在观察荣府的一些情况。至少说明玉儿对荣府的感觉是不太对劲的，所以她去查询，她去思考。并且她这一世没有喜欢上贾宝玉。这是最让人欣慰的事了。 林苑想着，没有爱恨的纠葛，就不会有还眼泪一说，不会出现泪尽丢命的结局。 只等玉儿及笄，就让皇上赐婚给胤祥，便皆大欢喜了。 即便玉儿现在想当一下名侦探，也无不可。 林苑上辈子听过一个说法。人生终极的三个问题，无非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想必玉儿也是为脑海中一些模糊的印象而困惑吧。 林苑让温恪再带个话，让玉儿顾好身体，莫太劳神。“待天气暖和了，你们一道去划船，圆了玉儿的心愿。” “遵命，皇贵妃娘娘。”温恪笑着道。 * 翻年的春暖花开，黛玉被温恪公主带出去，要给她一个惊喜。 马车行至湖畔，黛玉掀帘就看到了一艘小船。那小船竟是和在扬州时划过的那艘小船一模一样。 第56章 船舱出来一人，一身暗纹白衣，长身玉立，挺拔如松。那人便是十三阿哥胤祥。 拽着他的长衫歪出来一个梳着两小发鬏的小姑娘，老远对着马车里的黛玉喊着：“玉儿姐姐。”那甜甜的小奶音喊得可大声了。 那是敦静小公主，她长大了一些，都可以跟出来玩了。 黛玉看到她可高兴了，直冲她招手。 温恪牵着黛玉下马车，笑着道：“托玉儿的福，今年奉旨出来玩的，又多了小敦静。” 第37章 送宫花（二更） 且说黛玉隔三差五被带出去玩儿后，心情渐渐明朗了。 夏天过去了，荣府里来了个老太太，还拉着个小孩儿，打王熙凤住的那屋出来。 给饭后散步的黛玉看到了。她越瞧越觉得那老太太好生眼熟，一时说不清在哪里见过。她拉住个小丫头一问，方知那老妇人叫刘姥姥。 黛玉猛地想起，她去年冬天生病时，在梦里是见过这位老太太的。她梦见刘姥姥被府里的姑娘们围着，被扎了满头的献花，刘姥姥还乐得扮丑角儿，逗姑娘们开心。 不对，梦里的情景过于生动，以至于黛玉觉得其不像梦境，更像现实的经历。 那小丫头子笑嘻嘻地说：“这位姥姥是来府里打秋风的。” 但见那周瑞家的送刘姥姥出来时说：“我的娘啊！你见了她怎么开口就是‘你侄儿’。我说句话不怕你恼，便是亲侄儿，也要说软和些。刚刚的那位蓉大爷才是她的正经侄儿。” 周瑞家口中说的蓉大爷，是东府的贾蓉，平日跟王熙凤很是要好，一口一声“侄儿”。那周瑞家的意思，贾蓉才是王熙凤的“正经”侄儿，刘姥姥这边的就是“不正经”的侄儿了。 黛玉闻此，明白个几分，刘姥姥来认亲戚，周瑞家的很是瞧不上。 黛玉的眉头蹙了蹙，对刘姥姥顿生同情。刘姥姥的衣裳很旧，却收拾得很干净。老人家这个年龄，拉下脸来求人，挺不容易的。 刘姥姥陪笑着道：“我的嫂子，我见了她，爱都来不及，哪里还说得上来话呢。” 二人说着，便要往周瑞家的去，回头瞧见黛玉正偏着脑袋看刘姥姥。 刘姥姥笑着道：“天爷呀，我这怕不是看到仙女了吧。这是家里的哪位姑娘呀。” 那周瑞家的面上笑着：“这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母亲走了，给送回来养着。”她说外孙女时，将“外”字说得格外地重。 黛玉在心里冷笑一声。那周瑞家的明明可以只用说一句，这是林姑娘，不就行了。周瑞家的多说的话，无非是想告诉别人林姑娘母亲早逝、寄人篱下。 “怪可怜见的，这么标致的一个小姑娘。”刘姥姥怜惜地道。 黛玉对刘姥姥本就有熟悉感，甚至有好感，觉得她是个好人。 黛玉走上前，让雪雁将其袖口里的一包银子拿出来，给刘姥姥。“姥姥，给孙儿买些吃的，再来顽儿啊。” 刘姥姥牵着的小孙子鼻涕拉拉地看着黛玉，复述着黛玉的话：“买吃的，买吃的。” 周瑞家的见那包银子，只怕有数百两，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她都未曾一次得这么多赏赐，这个林姑娘出手还真大方。刚刚还故意暗戳她寄人篱下呢，周瑞家的这会儿只觉得，被自己打脸了。 “哎哟哟，谢谢好心的姑娘。菩萨保佑。”刘姥姥直是喊谢。 黛玉笑了笑，牵着雪雁去找外祖母了。 都说林姑娘出手阔绰，待人极好，比那大商户出身的宝姑娘待人还要大方。周瑞家的原是不信的，一个书香门第，哪有当皇商薛家有钱。今儿见到林姑娘赏一包银子，眼睛都不带眨的。周瑞家的转念一想，人家林姑娘有个当皇贵妃的姑姑，姑姑疼她得紧，林姑娘自然不缺银子花，倒是自己浅薄了，几次三番地得罪她。不然被赏一把，可以抵几年的工钱呢。 送完刘姥姥，周瑞家的去找王夫人，被人告诉王夫人在薛姨妈那儿。周瑞家的便往梨香院去了。 王夫人正在跟薛姨妈叙话，周瑞家的不敢惊动，去了里间。 薛宝钗正在跟她的小丫头莺儿在描花样。周瑞家好几天没看到宝姑娘，闲聊一番，才知道宝姑娘病了。 这宝姑娘打娘胎带了热毒，在吃一种叫冷香丸药。 冷香丸的配方要什么白牡丹花蕊、白荷花蕊、白芙蓉花蕊、白梅花蕊，配药丸的水，还得是雨水节气这天的雨水。 周瑞家的心中直叹，得亏薛家有钱，要给一般人家得这病，往哪儿治。光去寻这稀罕的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都要人命，莫说入药的只摘其花蕊了。 说着，王夫人发现周瑞家的来了，便将她唤了过去。 跟王夫人汇报完刘姥姥事情后，周瑞家的欲退出去，被薛姨妈喊住。 薛姨妈让小丫头香菱拿出一匣宫花，共有十二朵，让周瑞家的给各姑娘们送去。 薛姨妈让给迎春、探春、惜春一人两支，林姑娘两支，剩下四支给凤姐。 周瑞家的这次便存了个心，先去给林姑娘挑。 黛玉已到贾母处，在给贾母变魔法。她拔下头上的那支琉璃发簪，将呈三棱柱的那一截对着太阳光一转，往袖口上一放。 她的袖口处，就给印上了一道小小的彩虹光。 “这簪子原是敬敏皇贵妃的。外祖母看这个小彩虹，好不好看？” 第57章 贾母笑着直称，称“好宝贝”。 来送宫花的周瑞家的，将刚刚的一幕看个正着。她刚刚还在赞叹薛家的财势，能把冷香丸这种奇药给弄出来。现在她才看到真章了。原来林姑娘头上的发簪都有这么大的来头，又来一个皇贵妃。 周瑞家的哪里知道，黛玉口中的敬敏皇贵妃是已经薨逝的原敏妃，当日在荣府门口，执意让周瑞家的开大门迎林姑娘的阿哥爷的生母。 但周瑞家的此番又觉得，这回自己是做对了，一盒十二枝宫花，她先送给林姑娘挑两支。 然而黛玉瞧都没有瞧一眼，便道：“留给其它的姐姐妹妹们吧，我就不用了。” 黛玉心想，刚刚周瑞家的还在暗戳她，此番先让她挑宫花，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才不要挑。况且她也不缺头饰，梳妆匣子里的尽是贵妃姑姑和公主姐姐留给她的首饰。 贾母笑着揉了揉黛玉的头，对周瑞家的道：“那你就去给她们去挑吧。” 那周瑞家的按照薛姨妈的意思，携着匣子送了一圈，便剩下了两支宫花。 这多出的两朵花，肯定是不能送还薛姨妈处的。若“林姑娘不要”这话当薛姨妈的面儿说出，周瑞家的会再次惹到林姑娘，并且也让薛姨妈难堪。 周瑞家的想自己拿了，但是想了想，最近终究是做了些不该做的错事，比如讴林姑娘，为难林姑娘房里的小丫头子。现在拿了林姑娘不肯收的宫花，总是不大好。 于是，周瑞家的借花献佛，将多出的两支宫花交给了王夫人，总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 王夫人问：“谁没拿？” 周瑞家的老老实实地道：“林姑娘。” 王夫人一句“知道了，你放下吧”，就把周瑞家的给打发了。 待周瑞家的走后，王夫人打开了那匣子，抚了抚那两朵宫花，仔细地瞧了瞧，竟是比二十年前的宫花样式要更好看了。 她在铜镜前，将那两朵宫花簪在发髻上，左看右看。戴上这时兴的宫花，她竟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她在心里感叹一声，果然人还是要靠装扮啊。 于是，那两朵宫花就再也没有从王夫人头上摘下来了，反正在她自个儿屋里。 迟些时候，贾政回来，跟王夫人叙了一会儿话。也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王夫人今儿有些不大对劲儿。 那王夫人看到贾政今儿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心中喜道，打扮打扮还是有用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可是好看？” “什么好不好看？”贾政更是迷糊了。 王夫人摆出兰花指，扶了扶鬓边的宫花。 贾政这才找到不对劲的根源了，王夫人的鬓上扎着两支粉红色的纱布做的花…… 王夫人又被贾政看了一会儿，面色绯红：“二十年前，老爷说我戴粉花好看的。” 贾政留下一句：“好看，但别戴出去。”然后一溜烟儿地往赵姨娘处去了。 * 后来，王夫人房里的小丫头金钏儿，忍不住将这事告诉了宝玉房里的四儿。一传十，十传百，府里除了王夫人自己不知道这个梗，大家都在背地里笑。 有天黛玉跟温恪一起出去划船的时候，这事儿又被黛玉的小丫头雪雁告诉了丁香。 然后，丁香回宫后又告诉了林苑。 林苑好久都没这般笑过了。“要是大嫂在，知道王夫人偷偷戴小姑娘的宫花，还是嫩粉色的，肯定也要笑。” 说着说着，想起了大嫂，林苑的笑容又渐渐止住了。要是大嫂还在，该多好啊。 现在，虽然很多事已经变好了，但是一些事还是发生。 听胤祥说，最近他又要跟随四阿哥去一趟江南，林苑便托其回去看看林如海。她又托胤祥带了些补品给林家伯父。 胤祥隐约感到母妃很是担心林家伯父的身体。胤祥便跟四阿哥申请，能否带一位太医随行。四阿哥爽快地答应了。 金秋十分，胤祥带着林苑准备的药材和补品、揣着黛玉给其父兄的亲笔信，携着太医，登上了南下的船只，去见林家伯父。 第38章 枫露茶 且说四阿哥胤禛一行人的江南之行，第一目的地其实在广州。 胤禛见胤祥连太医都请来了，还携了好些补品和药材。弄清缘由后，胤禛便调整了行程，先去扬州。 林如海丧妻后的这两年，哀思过度，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人也瘦了一圈，连精气神都下去了。汤药喝了不少，却不见甚疗效。 这次跟着四阿哥、十三阿哥一起来的太医，是上次南巡时给贾敏瞧过病的黄太医。 黄太医道：“林大人，切莫再哀思过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闻此，胤祥的心就提了起来，扶在膝前的手，将衣袍都拧起了折痕。 坐在他旁边的胤禛看出了一些门道。胤祥对林大人的关心，远远超过了皇子对养母兄长的关心，也远远超过了皇子对朝臣的关心范畴。 胤禛颇有些好奇，便对林家的事更留心了一些。 “黄太医，家父这病可有法子根治？”说话的是林家长子林炎。 黄太医抚着花白的胡须，沉思片刻，道：“平日少忧思，不劳累，辅佐汤药，近几年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病根在心，根治的话，得靠林大人自己。” 听黄太医的意思，父亲只有这几年没事，林炎的手不自觉攥紧。这心病的治疗说起来容易，少思，不去想。可人非草木，真正做到不去想，好难。 第58章 林炎问道：“黄太医，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或者偏方？若是有，就是上天下地，我也去找来。” 这话引起了胤禛的注意。这林家长子不过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半大小子，还挺有血性的。而且胤禛通过看林炎的眼神就知道，林炎还很聪明。 胤禛认为，这世上不乏聪明人，但有血性的聪明人却比较少。胤禛心想，再过个三五年，要是把林炎招揽到旗下，就好了。 黄太医道：“林大人的病症，少思、多休息、适当活动，比喝药、用偏方还要有效。” 林炎谢过黄太医，转向林如海，像大人一般对林如海道：“父亲，黄太医的医嘱，咱爷俩可得好好执行。以后儿也天天提醒父亲。” 林如海微笑着点头。别的都好说，可是心绪是流动的，越是控制不去想，便越是控制不住。他少年时读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当时浑然不觉其中味，现在人到中年，明白了诗义，却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胤祥想起当初带黛玉走出忧思，便是跟温恪一起带她出去走走，转移注意力，就不会一味陷在心绪中。 胤祥跟胤禛走访完扬州官府后，便留了一天专门陪林大人钓鱼。 林炎是个完全坐不住的，他道：“坐那儿钓鱼都不能动，还不如去西洋神父那儿去听哈利路亚呢。” 林炎这话把胤禛逗笑了。胤禛其实早有心结识传教士的，因为这些人是跟西学最近的人。但是，京城的传教士，要么在站三阿哥，要么站太子，甚至有站老九的，就是没有传教士烧他四阿哥这口冷灶。 见林炎跟扬州的传教士比较熟，胤禛便林炎一起造访扬州天主教堂的传教士。 瘦西湖的河岸边，林如海和胤祥肩并肩地握着鱼竿、钓着鱼。 林如海道：“玉儿小时候最爱来湖边玩。但她身子弱，微臣和她娘原来都不让她来这儿，怕她给湖风吹到了。” 胤祥笑着道：“不瞒林伯父，玉儿在京城，可是去过好些地方。” 林如海好奇地问：“她都去过那些地方？”因为玉儿的书信都没提到过这个。 胤祥道：“有八达岭的长城、喇叭沟的白桦林、莽山的湖泊、石林峡的片片石林，还有……” 林如海闻此，不禁呼出：“天呐，这些地方……都是玉儿自己去的？” 胤祥道：“母妃也让在下护送林姑娘出去转转。”说罢，又忙补充了一句，“温恪，丁香姑姑，雪雁也会一起去。有时候王嬷嬷、玉儿的丫头紫鹃也在一起。” 林如海是过来人，胤祥对玉儿的关切，林如海都看在眼里。 当初林苑跟先夫人两人私下聊“祥玉佳缘”时，林如海一语未发。因为当时胤祥14岁，玉儿6岁未满，两人算是玩伴。而且林如海在政治上的敏锐告诉他，皇上的这些个阿哥们各有本事，只怕将来皇位的交接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此番胤祥千里送药，还带着太医，甚至抽空陪林如海钓鱼。见胤祥这般细心和周全，林如海现也觉得其是一个好归宿。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现在看出来了，胤祥站的是四阿哥胤禛。四阿哥平素酷爱吃斋念佛打座，那可是名声在外的。这般佛系的皇子，跟皇位是没有关系的，这几乎是一般朝臣的共识。况四阿哥除了结交几个搞西学的翰林学士外，平素也不结党。这也是让林如海安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玉儿托付给十三阿哥，微臣最安心不过了。若微臣将来不在了……”林如海的话说得风轻云淡的，手中还若无其事地扯着钓鱼竿，仿佛早就将生死看开了。 “伯父，您可千万不要这般说。黄太医说，您只需少思，便能平安。”胤祥忙道，“以后您闲暇之日，也这般钓钓鱼，散散心，玉儿和炎哥儿便能安心了。” 想到一双儿女，林如海手中的钓鱼竿一滞。 远处的浮标却动了动。 “伯父，鱼儿咬钩了。”胤祥指着那抖动的浮标道。 林如海这才晃过神，鱼竿一提，竟提不动，像是条大鱼。 胤祥也过来帮忙，二人合力，将一条约摸六七斤重的大鱼给拖出水面。 二人在湖岸叙话、垂钓，直至黄昏。林如海好久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林炎和四阿哥也从教堂回了。 看到林如海和胤祥收获的一缸活鱼，林炎乐了，“没想到父亲还真能钓上鱼。” 林如海笑道：“臭小子，看来为父以后得经常露两手才行呐。” 诸人皆笑。 听到林如海以后也会常去钓鱼，胤祥的心也安了一些。他相信林家伯父为了玉儿和林炎，会去努力调整自己的。 胤祥问胤禛：“四哥，晚膳咱吃清蒸鱼，还是红烧鱼？” 胤禛：“阿弥陀佛。” 胤祥笑道：“那就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胤禛：“……” 要说这南方烧鱼，跟京城是不大一样的。许久未吃这般下饭的酸甜口味的烧鱼，胤禛一连吃了两碗饭。 * 京城。 黛玉跟温恪在郊外散了半日的步，便在附近找了家茶肆喝茶稍歇。 有黛玉发现，这家茶肆里，有个出出进进的小丫头子，看着好生眼熟。 “玉儿，在看什么呢？”温恪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第59章 那小丫头子只一晃，便扎后厨去了。 “公主姐姐，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黛玉回答道。 茶肆的后厨传来女子的声音，“笨得要命，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说多少遍了，茶叶要用滚水冲洗三遍，泡出的茶水才能端上桌。” “可这是枫露茶，冲洗后的茶叶味道就淡了。会品茶的客官肯定会不满意的。”后厨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哭着的说话声。 那声音对黛玉来讲，也甚是熟悉。 “哎呀呀，才来几天，就弄得跟只你一人懂泡茶似的。以为是从荣国府出来的，就高人一等是不是？你真要那般能耐，人家撵你做什么？”女子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和鄙视，“要不是老爷看你可怜，看你在街上都要给饿死了，才不会把你这么个只会犟嘴的蠢丫头给捡回来。” 黛玉失声喊出了“茜雪”二字。 温恪柔声问：“玉儿，到底是怎么了？” 黛玉道：“刚刚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子，是茜雪，原是宝玉房里的丫头。” 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宝钗喊黛玉去梨香院玩，又故意让她看到其和宝玉很是亲昵的一面。黛玉那天在梨香院吹了风，回去就病倒了。后来听说，就那天晚上，宝玉回他屋里后起了小性子，说茜雪把给他沏的枫露茶让他的乳娘李嬷嬷喝了，又拿泡过茶的茶叶重新泡水糊弄他。宝玉摔了杯子不说，茜雪后来就这么被撵了。此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茜雪了。 没想到今儿在此又遇到了她。 黛玉便把事情的经过跟温恪讲了。 温恪冷笑道：“原以为这宝二爷多情便罢了，到底会怜香惜玉善待他身边的人。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任性。为了一杯枫露茶就撵人。本宫都没有这般气性。” 黛玉其实那日就将宝玉看清楚了。往后宝玉无论再怎么纠缠她，说她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林妹妹，黛玉都不想搭理他。 今儿又见茜雪，黛玉觉得甚是同情。不过就是一杯枫露茶而已，还是被宝玉的乳母李嬷嬷抢着喝了，茜雪至始至终都没有错啊。 黛玉拍拍刚刚温恪给她的那包零用的银子，道：“公主姐姐，玉儿想买下这家茶肆。” 温恪笑道：“玉儿高兴就好。母妃让带的银子，就是给玉儿自己支配的。” 黛玉便喊来在隔壁那桌喝茶的丁香，将银子给她，让她跟老板娘谈。 丁香出入宫里这些年，为人办事老道，跟老板娘小谈一番，以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将这家茶肆给盘了下来。 茜雪刚刚被老板娘骂了一顿后，正在后院躲着哭呢。 这会儿她看到老板娘一家在乐呵呵地打包行李，忙擦干眼泪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娘已经没了先前的气焰，因为黛玉不但买了茶肆，连同茶肆里边打杂的几个小丫头子也一起买了。 老板娘像换了个人似的，对茜雪不再横眉冷对了，还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跟着新老板，就不要再犟嘴了，老板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少吃些苦头。” 就在这时，一行人打帘入到后厨。 茜雪发现，那行人中，竟然有她熟悉的身影。 “林姑娘！雪雁！”茜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昔日的熟人，茜雪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黛玉忙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茜雪，道：“茜雪，如今这间茶肆往后到底该怎么泡茶，你们合计着来吧。” 茜雪还没有弄明白黛玉这句话的意思。 雪雁挽起茜雪的胳膊：“林姑娘现在是这间茶肆的老板了。现在她说了算。” 茜雪刚刚哭过，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却绽开了笑容。“真的吗？” 黛玉笑着点点头。“以后这家茶肆，咱们说了算。” 第39章 香菱归家（修了bug） 胤祥南下归来，为黛玉带回了她父兄的亲笔信，以及一些书籍和笔纸等礼物。 黛玉见父兄的信，不自觉眼里莹润。但听胤祥说她父亲已经开始外出散心，并且兄长也会监督和陪同，心里也安顿了一些。 胤祥品度着黛玉盘下来的小小茶肆，装点朴实，茶点的价格也十分实惠，常有南来北往歇脚的茶客，不失为京郊枢纽处的一家惠民驿站。 黛玉回去后，忙将书籍摆好，又打扫了卧室，安插器具。她又将父兄带给她的纸笔等礼物分送给荣府的诸兄弟姐妹。 最近东府蓉大奶奶秦氏亡故。宝玉在外结识了北静郡王水溶，从水溶那里得了一串鹡鸰香串，想转赠给黛玉。见黛玉腕上戴着更为珍贵的羊脂玉手镯，宝玉便不再开口要送她鹡鸰香串了。 黛玉手上的玉手镯，是胤祥送的。此番胤祥南下得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玉，便让工匠打磨成了两对手镯，黛玉和温恪一人一对。 且说宝钗也收到了黛玉给她的纸笔之礼。宝钗是个不肯落人后的，也寻了礼物送给诸兄弟姐妹们。薛家是皇商，寻些时兴之物也容易。薛宝钗得了些贡枣，又大又红，是难得的好品质，便让梨香院的小丫头和婆子们分到各屋。 给黛玉送枣的是个叫香菱的小丫头子。那香菱生得极美，眉心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待人总是笑盈盈的，很是和善，大家都很喜欢她。 雪雁听宝钗的丫头莺儿说过，香菱这个小丫头子命很苦。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子拐走了，后被那薛家大傻子少爷薛盘给买来做妾。香菱年纪尚小，现在薛姨妈身边做小丫头，尚未开脸，薛姨妈还未将其交给薛蟠。 第60章 黛玉的书案上展着她刚刚画的画。当初胤祥留给她的画册给她带来了不少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现在黛玉也将自己的日常画下来，想着到时候着人送到父亲手中，父亲见此，心情会更好一些。 香菱送完枣后，直盯着黛玉桌上的画，道：“林姑娘什么时候也教香菱画画呀。” 黛玉其实对香菱也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同时，黛玉对其身世也十分怜悯，便道：“好呀，那我跟薛姨妈讨你过来住些时日。” 香菱大喜。 黛玉便跟薛姨妈讨了香菱来小住。薛姨妈处并不缺乏侍奉她的小丫头，便应允了。 于是，香菱收拾了衣物，便来了黛玉处，每日跟着黛玉学习绘画与写字。 且说薛蟠闻得香菱被别人要走了，急得跺脚，说要来寻。待见到黛玉时，那薛大傻子见其惊若天人，竟是张口结舌，闹了好一通笑话。 薛姨妈见薛蟠讪讪而归，回来后又大呼“不对”。薛姨妈恐其在荣府生事，只待香菱在黛玉处住了半月之后，便登黛玉的门，还带了礼物，说谢谢黛玉照顾香菱，要将香菱接回去。 黛玉见香菱一万个不肯，黛玉又见识过那薛大傻子是何人，此番若放回香菱，便是任其回火坑里。 黛玉见薛姨妈直盯着她手腕上的那对玉镯子看，便笑道：“这对玉镯子跟温恪公主殿下手里的是一对，都是从一块稀罕的羊脂玉打造的。姨妈要是喜欢，玉儿就将其送给姨妈。”说着，黛玉便从手上取下了镯子，将其塞到了薛姨妈手里。黛玉想着，镯子是救人，公主姐姐肯定是支持的。 “林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这镯子太过贵重，受之不起。”薛姨妈婉拒道。她虽是这么说，但眼神还是依依不舍地直瞅那对镯子。 黛玉将镯子又往薛姨妈手里按了按，笑道：“姨妈，就当玉儿感谢您让香菱再多陪我们一些时日。”因薛蟠不久前就找来过，只是他当时舌头直打结。此番薛姨妈又来要香菱。黛玉若直接说要人，只怕薛姨妈因薛蟠的缘故，就是不要镯子，也会执意要接回香菱。黛玉便只说喊香菱来陪，暂时把人先接来，往后再看想什么法子。 薛姨妈的心思动了动，这对羊脂玉镯子可是个稀罕物呐，即便跟公主手上的是一对，就是不戴着，存着也是件宝物。当时买香菱也只花了八百俩银子，就是将香菱留给黛玉，也未尝不可。只是薛蟠未必愿意，若黛玉说是拿镯子换人，薛姨妈是不得要镯子的。但眼下黛玉说的是让香菱陪她，也并非是跟她要人。 而且香菱还未及笄，开脸做妾都还嫌早，在黛玉处养着也好。若薛蟠将来忘记了，就不提。若将来薛蟠还执意要香菱，她就再来跟林姑娘讨，料那时林姑娘也会放人回来。 于是，薛姨妈得了一对上好的玉镯子，应允了香菱目前在黛玉处长住。 且说那日，香菱跟着黛玉一行人到郊外游玩，随后又到黛玉的小茶肆喝茶歇息。 突然间，有位在茶肆喝茶歇脚的行人突然喊了一声，“英莲”。 惹得黛玉一行人皆回首。茶馆内却并无人回应。 胤祥的亲随问那行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行人直走到香菱面前，看了又看。“绝没看错。就这眉心的胭脂痣，我也认得。英莲，我是荀伯伯啊，就住你家隔壁。你小时候总爱喊你娘，摘我家门前大桑树上的桑椹吃来着。” 黛玉问香菱：“你认得这位老伯吗？” 香菱摇了摇头。她被拐走时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荀老伯又问：“你还记得那年元宵节，你跟你家的家丁霍启去看社火花灯的事吗？” 香菱还是摇头。 “老伯莫急。我们这位姑娘也是当年走丢了的，若是机缘巧合得遇故人，寻得家人，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丁香忙道。她从黛玉这儿听说了香菱的身世，觉得其甚是可怜。此番听那荀老伯的话，香菱眉心的胭脂痣，以及幼年被拐走的经历，都是对得上的。丁香便存了心。 荀老伯叹了口气，道：“那日元宵节后，霍启丢了英莲不敢归家，连夜就逃了。她父亲甄士隐四处托人寻。夫妇两人丢失独生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因思成疾。 不想那年三月十五，葫芦庙炸供品，和尚不小心将油锅火逸，烧着窗纸，导致大火，将一条街烧得跟火焰山一般。葫芦寺隔壁的甄家，我们荀家，都烧成了一片瓦砾场。后来听说甄家夫妇先去了田庄，后来又投岳父封家。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老朽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多年的积蓄，这些年一直四处跑些买卖，作为生计。没想到今儿在此见到这般像英莲的姑娘……” 香菱听罢，已是泪流满面，虽然她还是想不起来。 “老伯，您可知封家在何处？”胤祥问。 “晓得个大概。原先听说过，甄家娘子本贯大如州。”荀老伯道。 * 胤禛见胤祥突然造访，还来得急，忙请他来叙话。 当胤禛听其缘由后，心想，胤祥对那林家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子都如此上心，想必那林姑娘便是其心上人了吧。 胤禛当即就派人去寻那甄士隐夫妇。 话说那甄士隐这些年急忿悲痛，贫病交攻，眼见着都有了下世的光景。此时他听到有英莲的下落，人看着就精神了起来，直抹眼泪。甄夫人听到了英莲的下落，激动得又是哭又是笑。 第61章 甄士隐夫妇两人第二天就跟着胤禛的人往京都赶去。 行了数日的路，胤禛的人将甄士隐夫妇带到了黛玉的小茶肆安置。 待到黛玉将香菱带去见甄士隐夫妇二人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那香菱的眉眼跟甄士隐生得一模一样，而轮廓又像极了甄士隐的夫人。那香菱眉间的那粒胭脂痣，又极具特点，凡是见过香菱的人都认得。 一家三口大哭一场相认。 胤祥送了甄家人一些银子，供其回家安置些家业。甄家一家三口再三谢过后，便回了家。 再说胤祥见黛玉并未戴他送的那对黄玉镯子，以为是其不太喜欢镯子的样子。后来听雪雁讲，林姑娘为了从薛姨妈处讨回香菱，将镯子给薛姨妈了。 胤祥心中甚是感动，见她失了镯子，便想再送她一个镯子。 恰好暹罗国进贡了上好的红珊瑚串珠，胤禛留了一串给胤祥，小姑娘都喜欢颜色鲜艳的，送了肯定欢喜，但他也不说破。 胤祥请工匠将这串红珊瑚串珠改成了两对金镶的手镯。不日，黛玉和温恪一人又得了一对新的金镶红珊瑚珠的镯子。 温恪可高兴了，一拿到就戴上了。 黛玉见了那对别致的金镯子后，也是十分地欢喜。然而那欢喜转瞬便消失了，看着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 胤祥和温恪皆问：“怎么了？” 黛玉便道出了她的忧虑。当初薛蟠不肯放香菱，据说最开始在外边还因其惹了官司。黛玉见香菱十分想跟她，又恐薛家不放人，便跟薛姨妈说暂时让香菱来陪她，让香菱先脱身了再想办法。如今香菱被送回家了，皆大欢喜，但是就怕那薛蟠知道了后不依，薛姨妈恐还会登门来讨人。 温恪冷笑道：“那薛家好生拿大。那对羊脂玉的镯子都给他们了。” 雪雁道：“那薛家是皇商。薛蟠平素竟爱倚仗他家的财势干些欺男霸女的事。” 温恪笑道：“皇商？本宫最不怕的就是这些皇商了……” “这事交给我吧。”胤祥打住了温恪的话，又对黛玉道：“玉儿休要担心，那薛蟠不会再来跟你寻人了。我跟你保证。” 话说，薛蟠一回京，就被九阿哥喊去喝了顿酒。这九阿哥胤禟是诸位阿哥里最会搞钱的那位，财神爷呐，是薛蟠见了会眼睛随之一亮的大人物。 胤禟给薛蟠打了招呼，薛蟠哪敢知会半声。 待薛蟠回荣府梨香院后，薛姨妈跟其说了香菱之事。薛蟠也就一声“知道了”，便再也不提这事了。 又过了些时日，元春归省，贾家热热闹闹大办一番后，姑娘们便搬去了省亲别院，大观园。 黛玉已经不再和外祖母一起住了，但每日都会去陪贾母，跟她说笑话逗乐。 最近这些时日，黛玉觉得精气神又好了很多，仿佛天地的灵气慢慢地向她流动着，滋养着她一般。 第40章 清虚观张道士乱点鸳鸯，绛珠仙子郊外见真心 林苑近日得了些上好的血燕窝，炖出来的燕窝汤细腻柔滑，加上冰糖后，甚是滋养。 她便准备了一些，跟进贡的冰糖一起打包，着温恪带给黛玉。 温恪喝着盅里的炖燕窝，道：“前儿跟玉儿出去玩的时候，玉儿的丫头雪雁讲，四阿哥府里的侧夫人贾元春归省，玉儿跟荣府里的几个姑娘们及那贾宝玉便搬去了省亲别院。那省亲别院盖得那个奢华，据说是流水的银子往外在花。我瞧那荣府的进项没那么多，无非是些祖上留下来的田宅、庄子和产业，也经不起这般地花销，想那荣府经此一番消耗，内里想是已经虚空了。” 当年林苑回江南省亲时，就是怕虚耗了林家，压根就没有留给林家动土的时间。这贾元春此番去了四阿哥府里，跟原著的剧情是不同了，没想到她一个侧夫人回娘家，荣府照样修别院去撑面子。 当年林苑从贾敏口中就知道，王夫人是一个极度虚荣，又爱摆排场的人。为了给她家元春撑腰，跟佟家拉关系，送出了巨额的银子。此番修别院，也像王夫人跟那贾政的手笔。 “玉儿可有说想来宫里同我们一起？她如今大了，都搬去大观园了，自是没有跟她外祖母同住一屋了。”林苑道。 温恪说：“说了也奇怪，玉儿只说对荣府里的人和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就像是以前在那里生活过一般。她说她想自己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苑忙问：“玉儿最近身体如何？可有再哭过？” 温恪道：“玉儿最近是没有生病。她还说，她似乎有种得道般的感觉，仿佛天地的灵气都在往她身上聚。就在她盘下小茶肆安置茜雪，以及将她将身边的小丫头子香菱送回去不久，玉儿亲口跟我说了两次。至于有没有哭，她说有时候贾宝玉会把她气得想哭，但是她一想起我们，她说她就不哭了。” 林苑想起，警幻曾经说，绛珠这世若好好滋养，可以修复灵体。既然被滋养会修复灵体，那么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想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另一种滋养了。 既然绛珠想去弄清楚残留的记忆碎片，那便助她没有遗憾地过这一生吧。 林苑心中还有疑问：“贾宝玉到底是怎么惹玉儿了？” 温恪叹道：“母妃，您听我细细将来其中缘由。贾宝玉身边有个香言软语的宝姐姐做知己，房里有个极尽细致的袭人做通房就算了，跟碧痕这样的小丫头也是混在一起的。那贾宝玉心情好时，还会给袭人剥风干栗子的壳儿，给麝月篦头发，竟伺候起丫鬟了。玉儿早就看清他了，听到这些事儿，也都懒得理。” 第62章 贾宝玉的种种，林苑早先听过一些。 温恪继续道：“但那薛宝钗和袭人，一个存了当正房宝二奶奶的心，一个存了当姨娘的心，都巴不得贾宝玉将来能考个功名，她们脸上也更有光，于是都催宝玉上进。 然而那贾宝玉呢，偏生文不爱，武也不爱，平素就扎在脂粉堆里玩儿，管读书人叫禄蠹。宝玉房里的晴雯跟雪雁讲，薛宝钗和袭人就这么把贾宝玉给得罪了。 偏生玉儿不爱搭理他，才懒得管他考不考功名呢。那贾宝玉这会儿又把玉儿当知己了，一天天儿地来缠着玉儿玩。他还说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玉儿是他心里的第四个人。连玉儿在院子里收拾花瓣，那贾宝玉都要跟着。” 林苑冷笑道：“他还真会认知己啊。” “前儿宝玉还拿了书来，说要跟玉儿一起看。您知道是些什么书吗？”温恪脸一红，顿了顿道：“竟然是《西厢记》之类的话本子……差点把玉儿给气哭了。” 林苑知道，在这个世界，人们可以看戏台子上《西厢记》的戏曲，但是《西厢记》的原著又被当成了不适合小孩儿看的书。 也就是说，宝玉竟然拉着玉儿跟他一起看这个世界的禁书。这给林苑气得。“把小雪送过去，给玉儿看家护院。” 林苑转念一想，小雪都是大龄的狗了，这些年也只爱爬窝里睡觉，平素也不大爱动，便道：“寻只小狗，给玉儿自己养大吧。” 温恪笑道：“是，母妃。” 于是，温恪跟胤祥说了要给玉儿寻一条狗，以及其缘故。胤祥听了，二话不说，便挑了一条品相极佳，聪明伶俐，又忠心护主的幼龄猎犬，还专门找会训犬的侍卫对其训练了一番。 且说这年端午节，贾元春着人送了些节礼到荣府，有宫扇、红麝香珠、凤尾罗、芙蓉簟等物。 当初贾元春归省之时，薛宝钗作的诗都极尽地讨好她。薛宝钗在《凝晖钟瑞》里写些什么“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分明在夸贾元春又高贵、又有文采，还孝顺。 而三春、黛玉及其他人的诗，只是应景应情而作。贾元春当时就对薛宝钗另眼相看了。 今儿贾元春送回来的礼物，宝玉跟宝钗是一般的多。他俩有黛玉跟其他的姑娘们没有的凤尾罗、芙蓉簟等物。 底下人见此都说，元春此意是在撮合宝玉和宝钗。 黛玉笑着想，反正她也不缺好东西，她屋里尽是皇贵妃姑姑跟公主姐姐送给她的各种礼物。元春姐姐想撮合宝钗和宝玉，那就撮合呗。要能撮合得住是最好的，省得宝玉三番两次地赖在潇湘馆里，还将给她的书里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书。 那天，宝玉缠着宝钗问，“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那红麝串子。”宝钗便抬起左手，想将笼在左腕上的串子褪下来。然她生得肌肤丰泽，那串子不容易褪下来。贾宝玉便盯着宝钗的一段酥臂直看，心想，要是这段酥臂生林妹妹身上就好了。他又抬头看宝钗的脸，发现其脸若银盆，眼似水杏，有不同于黛玉的另一般妩媚风流，竟是看呆了。 黛玉正好撞到这一幕。好呀，他俩赶紧成一对吧，省得来折腾旁人。黛玉转着手里的帕子，笑看着这眉来眼去的二人。 宝钗见黛玉在此，忙道：“你又禁不得风儿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呢？” 黛玉笑道：“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原来是只呆雁。” 宝钗道：“呆雁在哪里？” 黛玉笑着说：“我才出来，它就飞了。”说着，她手里的帕子一甩，可不巧正刷到宝玉的眼皮儿上。 那宝玉“嗳哟”一声。 黛玉其实刚刚刷的那下帕子并不重，宝玉并无大碍，一会儿就能好。只是黛玉现在心里舒畅了，心想，让你将给我的书里夹见不得人的话本子，这下扯平了，我没眼看的书，你也没眼看了。 这天下午，黛玉就被温恪公主接出去玩。 只见远远站着的胤祥，突然从背后托出一条小狗，对黛玉道：“玉儿，给你的。” 黛玉可开心了，以往在扬州时，家里也养过狗。 “玉儿，给它取个名字吧。”温恪道，“以后它就是你的卫士了。” 那小狗通身黑得发亮，皮毛油光水滑的。只两处眉头的上方生有两个白点，活像两只眼上又生了两只眼睛。 黛玉问：“管它叫二郎神可以么？” 胤祥笑着道：“它是你卫士，你想叫它什么都可以。”说着，他就将小狗放下地。 那小狗活泼地摇着尾巴，擦着胤祥直转。 胤祥拍拍它的头，指指黛玉，又对小狗道：“去见过你的小主人吧。” 黛玉蹲下来，轻声唤了一声，“二郎神”。 那小狗愣了一下。 胤祥对它道：“二郎神，快去吧。” 那小小“二郎神”知道在唤自己，便“啊呜”应了一声，欢快地小跑向黛玉。 黛玉回去后便跟雪雁、王嬷嬷等人一起动手，打造了一个狗屋，摆在潇湘馆的院子里。 “二郎神”受过训练，跟潇湘馆的诸人都处得很好。潇湘馆的婆子、小丫头子们都喜欢它不得了。 且说贾元春托四阿哥府里的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让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 初一这天，贾母便带着诸女眷、姑娘、丫头、婆子们，浩浩荡荡去拈香。 第63章 宝钗和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一路上薛宝钗精湛地演绎者姐妹情深，黛玉知宝钗因宝玉忌惮自己，而故意试探，但又不明说，黛玉直不太搭理。 马车外的风景正好，黛玉接触自然风光时，心情就会无比的清爽，哪里仔细在听宝钗的絮叨。 那清虚观的张道士，曾被先帝顺治皇帝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贾家人都尊其一声“老神仙”或者“张爷爷”。 那张道士一见到宝玉，直夸他形容身段、言谈举止，同当日国公爷一个样子。说着，那张道士还两眼流下眼泪。 黛玉直觉得那张道士好笑，就凭宝玉乖巧地喊了声“张爷爷好”，就觉得宝玉好，就没看到他私下是怎生样子。 那张道士又讲，他前儿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的也是好模样，想跟宝玉说个亲。 黛玉听出些意思了，这张道士是贾元春出钱打醮的。贾元春又那般想撮合宝玉和宝钗。此番，贾元春让这位张道士来说亲，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好好的一个道门中老爷爷，怎端得是管起小儿女的事了？ 贾母本听到张道士讲国公爷时，也不由得满脸泪痕。现在她一听到，张道士竟是想跟宝玉说亲，马上收住了眼泪，断然拒绝：“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定亲，等大一些再定吧。”贾母又将话说得软和一些，“你如今可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只是要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此番张道士给宝玉说亲，暗里直戳戳地指着薛宝钗，贾母拒绝得那么果断。王夫人的脸色“唰”地变了。 黛玉闻此，便知外祖母话里话外其实都是向着她，平日里也拿她和宝玉一般对待。只是黛玉看透宝玉后，并不中意他。当然她还未及笄，这都是后话了，外祖母现在也不明着讲她们这些小辈儿们的终身之事。 凤姐儿忙插开话题，说她家丫头的寄名符之事。 贾母与众人游玩一番，就去楼上听戏。小丫头子端来一盘清虚观诸道长的贺物。宝玉便一件一件挑与贾母看。 贾母看见赤金点翠的麒麟，便道：“这件东西我好像看到谁家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 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但比这个小些。” 宝玉说：“她以往来我家住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呢？” 黛玉心里直发笑，好嘛，前有宝姐姐，后有史大妹妹，好热闹。黛玉借口说自己想休息，便先下去歇着。下午跟着贾母等人一起回了荣府。 且说宝玉见林妹妹昨儿说身体不适，便跑来看，见其在院里逗狗，心中一阵欢喜。一来林妹妹无事，二来林妹妹昨天一听说张道士要给他说亲，就说想休息借故离开，分明是在吃醋。 那宝玉大踏步，兴致冲冲地迈进潇湘馆。谁知那“二郎神”跳将而起，前爪匍匐在地，冲着宝玉“汪汪汪”地直叫唤。 那宝玉见是一条小狗，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还往里边直走。 黛玉见宝玉招呼都不打，就潇湘馆里走，冷冷地道：“你只管看你的戏，在家里作什么？” 那宝玉昨日忽然被张道士提了亲，心里很不痛快。虽然宝姐姐也生得好看的，但是宝姐姐一个劲儿地让他读书，他怎能跟宝姐姐结婚呢。 “二郎神”见这位不速之客，还在逼近它的小主人，“啊呜”一口咬宝玉裤腿，把他往外拽。 宝玉被那小狗吓了一跳，此时对上黛玉的冷脸，宝玉的心中甚是烦恼，沉下脸来，道：“我白认得你了。罢了！罢了！” 黛玉闻此，心中一阵惊。得亏她没有喜欢宝玉，若自己但凡对宝玉存了一分心思，只怕要被宝玉给气死。自己那么多莺莺燕燕就罢了，还乱发脾气。我是招他了？惹他了？都没有啊！ “那就白认得我了吧。”黛玉冷笑道。遂令雪雁把平日里宝玉非要塞给她的东西，都还给宝玉。 宝玉见此，痴病又发，直抓到配戴着的那块通灵宝玉，往地上砸。心想，都是这破玉整的什么“金玉良缘”。现在好了，林妹妹都撵我走了。 那玉倒是结实的，摔了几下摔不破。黛玉忙让人去找袭人来，把宝玉给弄回去。 袭人来后，软语相劝，宝玉方才歇下来。 黛玉本昨儿在清虚观一天颠簸，又受了暑气，今被宝玉一番闹腾，方才吃的解暑汤，“哇”的一声都吐了出来。 紫鹃忙拿帕子给黛玉接，雪雁也给黛玉捶背。 那宝玉本意不是来跟林妹妹吵架的，见林妹妹真的是不舒服，他心中有愧，再闹下去林妹妹身体吃不消，老太太也要惊动了，便被袭人给带回去了。 黛玉被扶到榻上，拿个靠枕靠着。紫鹃和雪雁收拾着院子。 雪雁见地上散着一摞书，小姐又是爱书之人，便皆将其拾起，放在小姐床头。 黛玉静下来后，直觉得浑身乏力，下不来床，便靠在床头胡乱翻些书。 刚刚抽到一本，随意翻了两页，越看越不对劲儿，张生、崔莺莺，还有红娘。妈耶，这是翻到了甚。黛玉心里惊呼。 她合上书，一看封皮，上边写着《西厢记》……这书刚刚一起打包还宝玉，被他摔了的，这会儿又跟着一伙子书被拾进了屋。 黛玉刚刚看的那一页，正好是崔莺莺偷见张生的一幕，让她的心扑扑直跳，脸上似火一般的烧。她赶紧合上书，将其推得远远的。 第64章 而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黛玉合上双目，想平静一下心绪，面前浮现之人，竟是十三阿哥胤祥。翩翩少年玉立在船头，吹着笛子，笛音竟是江南的名曲。 这下，黛玉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心想，完了，她怕不是被宝玉传染了，也痴病犯了吧……倘若十三哥知道了，可怎生是好。黛玉捂住脸，一心想回到没有失手翻开《西厢记》的那一刻。可终究是回不去了…… 此后，她心里、眼前时时都浮现一人的身影。 再对上胤祥陪温恪来接她出去玩时，她总是不能像往日那般活泼里绕着他，十三哥长十三哥短地说个不停，甚至还有些避着他。 胤祥也是好奇，不过就是短短数日，玉儿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跟原来那般亲近了。 温恪已到及笄之年，只是皇上疼女儿，驸马得好好地挑，几位公主都是晚嫁。 温恪笑道：“玉儿当然是长大了。” 胤祥恍然大悟，但又有些怅然若失，原来那般亲密无间的快乐时光竟一晃而过了。 但见玉儿腕上带着他送的那对金镶珊瑚珠镯子，头上扎着他额娘留下的琉璃簪，他心中又吹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且说宝玉因被小狗咬了裤脚，被唬过后，也不大往黛玉处去了。在他那潇湘馆里，也自得热闹，前有“不小心”往心窝里踹了袭人一脚，将她踹吐血，后有“不经意”讴晴雯生气，便拿自己的扇子给她撕，让她开心。 这些事儿传回潇湘馆里，黛玉只一只耳朵出，一只耳朵过。 温恪公主见黛玉开始小女儿般含羞，便组织了奔放一些的活动，骑马。 满人爱骑射，温恪自幼学过骑马，骑术还不差。 有时候人在马背上跑一跑，心情就开阔了。 这天，温恪牵了两匹马出来，到郊外的草场；她带着黛玉骑一匹，胤祥带着小敦静骑一匹。 小敦静见能骑马，可高兴了。当然，因为她还尚小，胤祥骑得比较慢。 温恪的骑术很高，跟黛玉倒是骑得飞快。一时间，风呼呼地吹着，所有的思绪都在蓝天白云之下敞开了。 黛玉道：“公主姐姐，谢谢你。” 温恪爽朗地笑着：“傻丫头，能出来玩，姐姐也是开心的。” 这时，对面的道上飞驰而来几个人马，竟是不让路的。 为首的那匹马上，坐着的便是荣府管家赖大的儿子赖尚荣。 温恪急避着这几个相向而来的人。 那赖尚荣虽是荣府奴才的儿子，但早就脱了奴籍。他父母皆在荣府要职上，油水捞了个饱。赖尚荣便过起一般人家少爷都不及的日子。路上不让过往行人的事，他常这么干。 赖尚荣的马从温恪和黛玉骑着的马身边呼啸而过，还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 温恪的座下的马惊了，那赖尚荣一行人还直笑，随后扬长而过。 温恪的马受惊后，前覆后颠起来，将温恪甩将下马。温恪拽紧缰绳要再驯服其时，身后传来胤祥的声音，“照顾好小敦静。” 原来是胤祥见此一幕，忙策马赶上。 胤祥抱着小敦静翻将下马后，几步追上还托着黛玉的那匹受惊了的马。 黛玉遵公主姐姐的嘱咐，牢牢地拽着马缰绳，以免被甩下来。她心里害怕，紧闭着眼睛，紧紧地握着缰绳，心里念着：马儿，快快静下来。 这时，她只感觉身子被轻轻扶住，马身一沉，胤祥已经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并迅速将马制服。 此时，这马已经奔出好远，温恪和敦静都留在了远处，只隐约可见其身影。 “玉儿，已经没事了。”胤祥的声音很是轻柔。 “十三哥。”黛玉终究是喊出了她许久都没有说出的名字。 胤祥心中一阵欢喜，她终究是开口喊他了。他轻轻地答了一声，“诶”。 仿佛时光又被拉回初见，在林家小院里，他跟她一起拾落花，他帮她登树上去救下困住的阿兄和受伤的小燕子，他陪她一起放飞大雁，一起划船…… 这般好的十三哥，她这些时竟是在远着他的。黛玉思及此，直觉眼眶一润，但也不哭，因为那是十三哥啊。 去它的劳什子的痴病，黛玉的心绪终究又开阔起来。她喜欢他，她就是喜欢他了，那又怎样？但是她会用不让他困惑的方式去喜欢他。这一点，她终究是跟宝玉不同的。 “十三哥，我们再去找温恪公主姐姐，还有敦静小公主一起去骑马吧。”黛玉道。 胤祥心喜，道：“玉儿，原来你没有被马惊怕呀。” 黛玉笑嘻嘻地道：“有十三哥、公主姐姐在，玉儿什么都不怕。再说了，敦静小公主都不怕呢。” 胤祥爽朗地笑着。他们终就是回到了曾经那般。 第41章 金钏儿 且说那赖尚荣惊了公主的马驾后，竟得意洋洋地回去了。同公主随行诸人中，自有人去查。 第二天，赖尚荣就被官府收监了，最后以酗酒纵马，扰乱行人被判监禁三月，并终身不得驾马。 这个结果亦是温恪公主开恩，只给赖尚荣纵马的惩罚，并没有上纲上线到惊了公主的驾，否则赖尚荣的判决就绝非是监禁反省了。 其父赖大因管教不力，被荣府从大管家的位置上摘了下来。从此，赖家便退出了荣府的舞台。好在，赖家这些年有不少的积蓄，不但买了宅子，还置办了不少产业。赖家一家老小的生活是不愁的，只是再也无闲钱供赖大结交狐朋狗友酗酒纵马了。 第65章 又过了些时日，史湘云来了荣府，一群姐姐妹妹就更热闹了。 这天，史湘云拾到一只金麒麟，瞧着比自己的那个金麒麟大，色泽更为好看，直看着金麒麟发怔。 遇到宝玉，说刚刚捡的那金麒麟是他的。两人笑言一阵。 袭人端来茶，道：“大姑娘，听见你前儿有喜了。” 史湘云脸红，不语。湘云的叔婶确实为她说了一门亲事。虽说对方是富家公子，终究是她不熟悉的环境。对于这件婚事，湘云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正聊着，有人来传，兴隆街的贾雨村大爷来了，老爷让宝二爷去见。 原来，那贾雨村当年被林炎气走后，便走了甑家的门路，如今也是官身了。 贾宝玉不乐意见贾雨村，在房里说了几句冷话，并打算不去见。 湘云好言相劝，说即便宝玉不愿意读书科考，让他多见见这些为官做宰的人，讲讲谈谈仕途经济，也是好的。 谁知，宝玉当场就翻了脸，让湘云去别的姑娘屋里坐。弄得湘云好生无趣。 那贾宝玉还当着众人面说：“林妹妹就不说这样混账话，她若这般说，我也和他生分了。” 这话又从小丫头子间又飘到了黛玉耳边。 黛玉直在心里好笑。温恪公主跟她说过，玉儿要自己去弄清楚对荣府的那些熟悉印象也可，但只一条，远着些宝玉，不要为他哭便是了；宝玉不值得。 如今黛玉都是远着宝玉的。结果那贾宝玉竟以为跟她很亲近似的，还当着众人的面儿这般说。黛玉想远着宝玉的心更甚了。 时下天气越来越热，这天宝玉又在潇湘馆吃了闭门羹，被“二郎神”给撵了出来。 宝玉闲来无事，四处转转。然而从贾母处，到王熙凤处，皆鸦雀无声。他遂又拐到王夫人处。 晌午时分，天气炎热，王夫人房里的几个小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却在打盹。 王夫人正在里间凉塌上睡觉了，小丫头金钏儿在旁给她一边捶腿，一边打着盹。 宝玉轻轻走过去，将金钏儿耳朵上的坠子一摘，还将自己荷包里的香雪润津丹给金钏儿喂了一粒，还对她说：“我和太太讨了你，咱俩在一处吧。” 那金钏儿被宝玉此举所动，能做到宝二爷身边的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瞧宝二爷房里的那些个丫头，一个个儿宠得跟副小姐似的。金钏儿自是愿意的啊，便道：“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王夫人翻身而起，照金钏儿脸上打了个嘴巴子，破口大骂金钏儿带坏了宝玉。 金钏哭着看向宝玉，结果，那宝玉一句话不吭，竟然逃走了。 王夫人平素最恨小丫头私自勾搭宝玉，因为当年赵姨娘就是这么上位的。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扎了王夫人多少年。 今儿宝玉跟金钏儿的几句话，讲在王夫人跟前，她岂能善罢甘休。当然，她也不管这事是谁先惹起的。 王夫人喊来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把你妈喊来，带你姐姐出去。”任金钏儿如何地哭泣、忏悔，王夫人要撵她的心已决。 金钗被撵的事儿就在荣府的小丫头子、婆子间就传开了。 雪雁就听后，冷笑道。“金钏儿不过是应了宝玉两句话，就要被王夫人撵走。往后，可是没有人再敢跟宝二爷说话了。” 雪雁故意将话音说得很大，为的是让紫鹃也听得见。有几次宝玉跑来潇湘馆找林姑娘，紫鹃竟然关住“二郎神”，把宝玉放进去。 紫鹃原是贾母身边的丫鬟，后来送来照顾黛玉。紫鹃待黛玉自然是忠心的，但她此前站的是“木石同盟”，一心想撮合宝玉和黛玉。 这会儿，金钏儿是怎么被撵的，对上雪雁的打抱不平，紫鹃也无话可说，毕竟宝玉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黛玉听到“金钏儿”的名字后，只觉得莫名地心惊，仿佛能预测有事发生一般，一阵一阵地脊背发凉。 “金钏儿现在何处？”黛玉从书房走出来，问道。 “被她妈妈接回去了吧。”雪雁道。 黛玉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金钏儿这件事从头到尾，黛玉都觉得就像昨天发生过一般，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雪雁，我们出去看看。”黛玉说着就往外走。 “姑娘，外边天热，你往哪里去？”雪雁追在黛玉身后。 “我们去找找金钏儿。”黛玉道。她隐约看到了一口井，一口在荣府深处的一口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未曾去那口井边玩过，竟能如此准确地找到井的所在。就像她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金钏果然站在井旁，整个人像一朵被雨打碎的小花一般，看着井底，摇摇欲坠。 “金钏儿，你这是做什么？”黛玉的乳母王嬷嬷，忙将金钏儿从井边扯下来。 金钏满脸都是泪，怔怔地看着王嬷嬷，又转头看看跟王嬷嬷一同来的黛玉、雪雁，还有紫鹃。 “丫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王嬷嬷劝金钏儿道。 “嬷嬷，金钏儿活不下去啊！”金钏听此，伏在王嬷嬷肩头撕心裂肺地哭着。“嬷嬷，金钏儿猪油蒙了心，怎么能去攀宝二爷啊。” 雪雁道：“金钏儿，你既然看清了，过去的事就回去了。但你怎么不想想，是谁先引起的？宝二爷引你在先，被王夫人发现了他就逃了。你为了这样的人去死，值得吗？” 第66章 金钏儿还是哭个不止：“你们就让金钏儿去吧。终究是金钏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被夫人撵了回去。金钏儿没脸见人，也没个活路了。总是自己有心攀高枝儿，该走到这步田地。” 黛玉轻叹一声，道：“金钏儿，如今有个去处。可能不在荣府，但是吃饱穿暖，是没有问题的。你愿意去吗？” 金钏抬头看着黛玉，喊了一声。“林姑娘。” 黛玉的笑容如春日早晨的阳光那般温暖，她用帕子拭着金钏儿眼角挂着的泪。“看清楚就好了。” “林姑娘，金钏儿愿意跟你去。”金钏儿伏在黛玉肩头，又大哭一场，方止住眼泪。 待到金钏儿来到小茶肆后，见到里边有个熟悉的身影。金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一声：“茜雪！” 金钏儿记得，那日宝玉的枫露茶被他的乳母李嬷嬷吃了，茜雪便就着那茶叶再泡了一壶，给宝玉。结果，宝玉气得摔了杯子，还撵了茜雪儿。 金钏直在心中骂自己糊涂，茜雪服侍宝玉那么些年，只一碗茶就被撵了，自己还上杆子往宝玉处爬，也不看看前车之辙，可真真是糊涂到家了。 此时的茜雪，比起往日在荣府小心翼翼，处处受气的样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金钏儿便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往日底下人都夸林姑娘待人大方，今日看来，何止林姑娘是大方，都救了她的命了。 想到此，金钏的眼眶又湿润了。这辈子，她是跟定林姑娘了。 茜雪笑着道：“快来跟我做伴。我来收拾。”茜雪对金钏儿的到来既意外，也不意外，总不是那些原因，比如惹到荣府的宝贝凤凰蛋贾宝玉了，或者说让王夫人不高兴了。在林姑娘这里，就没有那么多的事，出来多好哇。 茜雪拉着金钏儿的手，带她去楼上，去看她俩的卧房。 小小的卧室布置得很温馨，姑娘家的被褥、铺盖、蚊帐，一应尽有。南边有一扇窗，窗外就是旷达的草地，远处有树林和湖泊。门口一条小路，通向远方。路上偶有过往的行人，或急或缓地行着。 黛玉目送着这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姐妹上楼。 此时，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源源不断的能量，往自己的身体上的汇聚。如此的强烈感，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安置茜雪后，第二次是在送香菱回家后，第三次是现在送金钏儿来此。黛玉闭上双目，仰对着浩瀚的天空，接受着天地的灵气。 远处来了一队人，是温恪公主来了，护送她的是胤祥的亲卫。 温恪公主带来了皇贵妃赏赐的新鲜鹿肉。鹿肉本烤着好吃，但因黛玉脾胃稍差，温恪让茶肆的小厨房将鹿肉剁成肉糜，做成嫩嫩的丸子。 鹿肉是金钏儿主动要求，接来剁的。她将那肉剁得细得不能再细，想着林姑娘能多吃两口，金钏儿也是高兴的。 第42章 螃蟹宴刘姥姥妙玉 话说薛宝钗找其兄薛蟠，要了三筐螃蟹，跟湘云合计着请老太太在园子里赏桂花吃螃蟹。 那螃蟹是薛家当铺的一个伙计家的田上出的。一斤只两三个，三筐共七八十斤，值十来两银子。薛家大小姐金口一开，人家伙计在当铺干活儿，自然不能管薛蟠要螃蟹钱，闷闷地一家半年的用度就这么给送出去了。 螃蟹宴选的地点也很奇特，竟在藕香榭河当中的一个小亭子里。凤姐儿见宴席已经摆下了，便跟王夫人一同来邀贾母。 此时已经是金秋时分，天气也转了凉，但是荣府诸人吃螃蟹的兴致不减。 贾母被搀扶着从咯吱咯吱的竹子桥上过到河当中的小榭里。里边摆着两张竹案，一个竹案上摆着各种酒具，一个竹案上摆着各种茶具。里边的小丫头子们分了两拨，一拨煮着茶，一拨烫着酒。 贾母笑着问：“这茶想的很好，且是地方，东西都干净？” 湘云笑道：“都是宝姐姐帮我预备的。” 贾母：“我说那孩子是个细致、妥当的。” 也不知为何，黛玉只吃了一点点螃蟹，就觉得心口微微的疼，喝了一口烧酒方觉得好些。 螃蟹宴上诸姐妹加宝玉还作了诗，毫无疑问，黛玉夺了魁。 只是回去后，黛玉不大舒服，就歇下了。这天迟些时候，温恪本想带黛玉出去走走，听说她病了，便进来看她。 温恪步入潇湘馆时，“二郎神”摇着尾巴直欢迎她。 雪雁和王嬷嬷将温恪迎入内。 只见黛玉已经从床榻上坐起，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她见温恪公主来，忙下床相迎。 温恪哪舍得黛玉迎她，忙将她扶着靠在榻头。雪雁找来个垫子，垫在黛玉背心。 温恪握着黛玉的手，柔声道：“玉儿，这是怎么了？” 黛玉道：“总是吃了些螃蟹，心里不太好过，歇会儿就没事了。” 温恪自从其母亲病故后，便一直在太医院学习医理，她觉得黛玉此番病得有些蹊跷。往日她们也一起吃过河鲜，没见黛玉病成这样。 温恪问：“吃了多少螃蟹？还吃了些什么呢？” 黛玉道：“只吃了很少一点儿螃蟹肉。后来喝了一口烧酒就好些，便回来歇了。” 温恪不解：“螃蟹虽寒凉，但不至于一点点螃蟹肉就让人不适至此。”但是黛玉的脉象上看，确是属于寒邪入侵。 “总是吹了些风罢了。公主姐姐不要太担心，玉儿歇一宿，明日便好了。”黛玉宽慰温恪道。 第67章 温恪警惕地问：“今儿风也不大，玉儿是怎么着的风？” 黛玉便将今日吃螃蟹的地点道了出来。 温恪恍然大悟。黛玉是着了人的道了，医理上有“三寒成一毒”的说法，体质弱的人哪里挡得住。眼下，秋已深，此为一寒；在河中心的小亭子上，吹河风，此为二寒；螃蟹乃是第三寒。布此螃蟹宴的人，居心叵测，是要体弱者的命啊。好在玉儿又喝了一口烧酒，将所遇的“三寒之毒”自己又化解了一些。 温恪问：“这宴席是谁提出的？” 黛玉道：“原是史大妹妹想邀外祖母赏桂花。宝姐姐从她兄长那里得了三筐螃蟹，便设了此宴。” 温恪冷笑着想，又是那个宝姐姐。温恪从黛玉口中得知，那史大妹妹是个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女子。静心布这秋风河心螃蟹宴者，绝不是史大妹妹。当时那宝姐姐入京还想着选秀女呢，她家兄长犯了官司才黄了这事儿。若是当初让她选中秀女，倘若发放到哪个阿哥府里，只怕一府都不得消停。 温恪屏退了屋里的所有人，道：“玉儿，往后可得远着些那宝姐姐。”并将其缘由一一道来。 黛玉垂下眼眸。“我知宝姐姐对宝玉有意，对我有些忌惮，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之狠。” “她家原本就开有药铺，又胎里带了热毒，常年吃什么‘冷香丸’，自然是对下寒的方法比旁人熟悉。若不是会些医理，通常谁会注意到这些。”温恪握了握黛玉的手，那双纤纤玉手此时也是凉的。温恪怜惜地道：“玉儿，难道现在还不愿离开这里吗？” “公主姐姐，玉儿每天都想跟公主姐姐在一块儿玩，也好想皇贵妃姑姑。”黛玉顿了顿，“只是就在今年夏天，将金钏儿接出去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就冲着玉儿而来。公主姐姐，玉儿感觉就来要知道谜底，想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恪笑了笑，“也行吧。”她跟黛玉也一样，一旦想弄清楚一件事，就会追到底。当年隔三差五去太医院请教医理的时候，温恪也是这般坚持。 “往后薛宝钗给的食物，邀请的宴席，或者别的小把戏，玉儿可千万留个心。莫吃、莫信。”温恪叮嘱道，“姐姐喊太医来，给玉儿调理一番，便无事了。” 黛玉道：“谢谢公主姐姐。中午的螃蟹宴，外祖母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去了，想她老人家也不大受湖风。” 温恪心想，这薛宝钗下出手真是一点情意都不讲。凡是挡着薛宝钗当宝二奶奶的人，她都要除掉。老太太向着自己的亲外孙女黛玉，一心想撮合贾宝玉和黛玉，而且老人家在宝玉的婚事上是能说上话的。而贾宝玉偏生就喜欢对他爱搭不理的黛玉。而老太太年纪大了，玉儿体质弱，薛宝钗布置这顿螃蟹宴就冲她们二人而来。 温恪回宫后便喊了太医，给黛玉祖孙二人拿脉，太医也跟温恪的意见一致，寒邪入体。 太医跟贾母讲了病症后，贾母已是心中明了，她看清薛宝钗这个人了。原以为薛宝钗识大体、温婉贤良，现在看来，她心机太深了。贾母只是碍着王夫人的面子，不明里赶薛家人，但已经对其冷下去了。 却说贾母喝了顿温补的药后，精气神好了那多，而且她并未在螃蟹宴上待多久，身体已无大碍。 且说刘姥姥这日也来了荣府。 刘姥姥今年家里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蔬菜也丰收，留着顶好的果蔬，扛了偌大一口袋，拉着外孙板儿，来到了荣府。 荣府的人一看，这不是那打秋风的刘姥姥吗？ 正巧凤姐去了贾母处。平儿接见了刘姥姥，并且寻凤姐，告诉其刘姥姥到来的消息。 贾母听见了，便道：“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 平儿和周瑞家的便将刘姥姥带了上来，乐得叙了一番话后，留刘姥姥待了一夜。 次日，黛玉醒来，精神头已经全好了，昨儿受的些寒气，被汤药都已祛散。 贾母喝了药后，人也好多了，而且她昨儿并未在螃蟹宴上待很久。 贾母、王夫人等人商量着给史湘云还席。刘姥姥也被请了去。 这是黛玉第二次见刘姥姥，但却像见过她好几次那般。 刘姥姥为讨诸人开心，让姑娘们给她头上插花，还说自己是“老风流”，逗得府里上下直笑。 黛玉却打心里笑不出来，但也不将自己的心事外露出去，只淡淡地微笑地对着这位和善又很不容易的老奶奶。 贾母少歇了一会儿，便带着刘姥姥去大观园见识见识。 刘姥姥先来到了潇湘馆。紫鹃早就打起了湘帘，并着人引开了“二郎神”。 刘姥姥见案上设笔砚，书架上落着满满的书，便道：“这必定是哪位哥儿的书房了。” 贾母笑着道：“这是我外孙女儿的书房。” 刘姥姥道：“这哪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贾母又见黛玉窗上的纱颜色旧了，让人给黛玉换新。 就在诸人聊天之际，板儿摸到了黛玉案上的一个小玩意，拿在手里摆弄着。 板儿所拿之物，正是黛玉离开扬州时，她阿兄林炎又给她做的一个音乐盒。 那小音乐盒的背后有一个铁片做的发条。板儿随意拧了两下那发条，音乐盒便发出动听的音乐。 第68章 刘姥姥喝了一声。 那板儿本就顽皮，平素没少挨打，被姥姥喝一声后，手上一忙，便将那音乐盒上的发条给拧下来了。 刘姥姥见状便扯过板儿要打他。 黛玉忙拦住了，“姥姥，不打紧。这盒子原本一直搁置了，板儿要是喜欢，便送于他好了。” 刘姥姥忙道谢。 贾母笑眯眯地看着，心想，外孙女可真好啊。 那板儿摆了音乐盒几番，又将那铁片给还原处。只一拧，音乐盒便又发出了动听的音乐。 黛玉便知，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尚未开蒙。待诸人出潇湘馆后，黛玉让雪雁将现有的银子都清出来，让在刘姥姥回去的时候交给她，让板儿有个书念。 一行人从潇湘馆出来，同吃了早饭，一起继续逛着。 待一起逛到了薛宝钗住的蘅芜苑，便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蘅芜苑里种着许多不同于别处的奇草蔓藤，愈冷愈苍翠，有的还结了珊瑚豆子一般的果实。 原先大观园的花木都是建园子时种的，并没有这些花草。宝钗这里的花植应该是她自己种的。薛宝钗能在其院里种下这些有异香的药材，也可看出其是爱药植，懂药理的。 进了薛宝钗的房间后，如进雪洞一般，见不着任何有颜色的摆设。案上只有一个廉价的土定瓶，里边插着树支菊花。案上还有两本书，几个同样廉价的茶具。宝钗的床上也很朴素，帐子都是青色的。 贾母脸色变了又变，薛宝钗的节俭也太刻意了，弄得跟荣府怠慢她似的。且不说薛家商户之家万贯家资，一个大家闺秀的闺屋竟是弄得比小丫头子住的屋子还寒颤。她究竟是在硌应谁？ 但贾母在深宅大院几十年，是何等人。她只是在诸人面前不发作，便对宝钗道：“这孩子太老实了。你的东西没有带来，没有陈设，何妨跟你姨娘要些？”说罢，贾母便让鸳鸯取些古董、摆件来，放薛宝钗这屋。 王熙凤笑道：“她自己不要，原给她的，都退了回去。” 贾母心中冷笑，面上却说：“年轻姑娘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合着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 黛玉闻此，觉得鼻子一酸。外祖母现在住的西南角，在普通人家，就是喂家禽，养马的地方。现在外祖母在西南角的屋子，看着修得漂亮。那修房子的钱是外祖母自己出的。而那低人一等的位置，却是二舅贾政跟二舅母王夫人给的。连王熙凤住的西北角小院、薛姨妈住的东北角梨香院，论位置上，都比外祖母住的西南角要尊贵。 贾母自是知道这些，但日子总要过，丰厚的私库也让她享了福，跟自己儿子和儿媳的私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贾母将薛宝钗房里换了个遍，省得她还住这里时，再有个外人来，还硌应别人。 最后，一行人来到缀锦阁，吃酒看戏，玩起了行酒令。 行酒令需要提一个字，接一句含那个字的诗，即兴的成本很大。 鸳鸯道：“左边一个‘天’。” 该黛玉了，她接道：“良辰美景奈何天。” 鸳鸯又道：“中间锦屏颜色俏。” 黛玉接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一时情急，黛玉脱口而出的两句诗，竟然不经意间，把她给暴露了。原来，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出处是《牡丹亭》，而那句“纱窗也没有红娘报”的出处是《西厢记》。 这两本书都是禁书……未出阁的女孩子看这种书被人知道，只要羞坏人的。 自从黛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又回头看了《牡丹亭》和《西厢记》，还看了好多次。每回品读里边的句子，都心扑扑的，脸烫烫的。 黛玉偷偷地看了诸人，还好在场的人要么不爱读书，要么没有这种书看，大家反应都淡淡的。 只有薛宝钗听了诗后，回头看着黛玉。 黛玉回应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眼神。宝姐姐你听出来了啊，说明你也看过小禁书话本子，咱俩最好谁也别戳谁。 薛宝钗便转移了眼神，那个迅速啊。 行酒令过后，大伙儿一起吃了午饭，总是些鸡鸭鱼肉和茄鲞。 刘姥姥饱餐了一顿，期间不断讲笑话给诸人逗乐，大家都乐得合不拢嘴。 黛玉吃得不多，待点心上来，吃了些藕粉桂糖糕，便觉得饱了。 点心里还有松穰鹅油卷，以及一盒一寸来大的饺子。黛玉并未吃。 贾母指着那饺子问：“什么馅儿？” 婆子们忙回是螃蟹馅的。 贾母眉头一皱，道：“这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这一幕落在黛玉眼中，她料外祖母也是对那天的螃蟹宴心生嫌隙，不愿再吃螃蟹了。 黛玉回头再看宝钗，但见其若无其事地吃点心，心叹这宝姐姐的定力可真强啊。 待吃了点心和茶后，贾母又带了刘姥姥等一同去拢翠庵。 那拢翠庵正是应了诗文，“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黛玉对此处也无比的熟悉。 一妙龄尼姑打扮的姑娘接了出来。 那便是妙玉了。 跟黛玉梦中所见竟然一模一样。 妙玉将一行人接入拢翠庵，对上黛玉，二人竟是说不出的对彼此眼熟。 妙玉多日之前曾做了个梦，梦见荣府大厦将倾，自己竟被一伙子强盗抢走。梦醒之后泪已阑珊，奈何自己是女儿身，走不出这荣府，也无计可施。 第69章 然她在梦中，又见到神前一株灵根破碎的仙草，正在不断地聚集天地间的灵气。那灵气将周遭的浊气驱散。 妙玉心想莫非那仙草便是改命的契机？ 妙玉自那日梦见神谕之后，眼界就较前不一样了，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跟在后边宝姑娘，看着心宽体胖，实则寒气逼人。又比如走在前边的林姑娘，拢翠庵的花木灵气似乎都在往她身上聚，竟跟梦里的仙草修补灵根时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 黛玉见妙玉，亦是非常熟悉，因为这位妙玉小师父，在梦里说她不懂喝茶，说她是俗人来着。 果然，那妙玉小师父泡茶极其讲究。给外祖母跟刘姥姥泡的茶水，用的是旧年蠲的雨水，泡的茶是老君眉，茶具是云龙献寿小茶盘，成窑五彩小盖钟。给黛玉她们几个泡茶的是存在花瓮里的梅花上的雪水，茶具皆是贵重的古玩茶具。 只是一趟茶喝下来，黛玉至始至终都没有等着妙玉说她的那声“俗人”，总觉得差些什么。 妙玉也是奇怪，林姑娘怎么老是盯她看。而围绕着林姑娘的那些花草灵气又是什么？林姑娘和梦中的那株修补灵体的仙草又有什么关系？ 妙玉一时不得其解，只暂时存在心里。但见旁边的薛宝钗时不时地瞅宝玉一眼，倒是正常得多了。 对上宝玉，妙玉的心又开始纠结起来，宝二爷其实是个翩翩公子，见到宝玉这样的人物，她免不了多想。只是妙玉梦到的自己的悲惨结局中，宝玉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更谈不上救她。妙玉心想着，罢了罢了，宝玉终究是靠不住的，况且荣府上下肯定有好些女子惦记着的宝二爷呢。 且说刘姥姥在大观园玩了一圈，给众人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临走之时，荣府诸人皆给刘姥姥祖孙二人留了礼物。 最后，雪雁将一大包银子送给了刘姥姥。“姥姥，这是我们姑娘给的。给板儿念个书。” 刘姥姥满载而归，回家置办了些田产，往后的日子自是不同了。她又依黛玉的话，将板儿送去了私塾。 刘姥姥回去后，荣府又恢复了昔日奢华又平淡的时光。 这日，黛玉也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拢翠庵。 妙玉见其来访，也是有一肚子话想问她。但两人只喝过一次茶，很多话都不适合直接开口。 就比如，黛玉想问妙玉，“妙玉小师父，你不是在梦里说我是俗人，怎么梦醒了就不说了呢？” 又比如，妙玉也想问黛玉，“林姑娘，我能看到你可以吸草木灵气，我也梦见过一株不知道是仙还是怪的草，也能那么干。你说的巧不巧啊？” 两人各怀心事，却只坐着默默地喝茶。 妙玉闻到黛玉甚是一股子异香，便问：“林姑娘可有佩戴香囊？” 不久前，小茶肆门口的合欢花落了花，胤祥陪黛玉一起，将地上零落的花瓣捡了起来。黛玉便将其制成了香囊，随身带着。 黛玉的脸微微一红润，道：“有的。” 妙玉问：“是什么花？真好闻。” 黛玉道：“是合欢花。” 妙玉疑惑地问：“荣府素来爱种些牡丹、芍药、菊花，这些开得浓艳的花。合欢花倒是少见的。” 黛玉笑道：“不是在府里捡的花瓣。我在外边玩的时候捡的。” 妙玉问：“难不成你还能经常出府？” 黛玉道：“不然呢？妙玉姑娘也想出去？” “当然。”妙玉的心动了动，何止想，她现在就想离开，只是不知道天地之大，她能够去哪里罢了。 “妙玉姑娘，那我下次出去玩的时候，也带上你。”黛玉道。 待温恪再来接黛玉出去玩的时候，但见其带了一位脸生的尼姑打扮的姑娘，十分好奇。不过，黛玉的朋友，温恪一直是乐于交往。 三人一路上聊天、聊地、聊佛法，最后发现她们三人最爱聊的，还是女孩子所爱的那些花花草草、婉约诗词、甜点清茶。 不知不觉，车驾停到了小茶肆门口。 只是这天，小茶肆里竟然多了两位贵客。 “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温恪奇道。这间小茶肆在京郊，地方很是偏僻，两位哥哥是怎么找来的？ 得知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诸人忙见礼。 九阿哥笑道：“无事，出来转转而已。” 九阿哥和十阿哥为何来此，还要从最近胤祥拒婚开始。 十三阿哥胤祥逐渐长成一位能文能武的男子汉，其又生得俊美，自然会被高门亲贵注意。尚书马儿汉的第七女兆佳锦儿，就对其倾心不已，却被拒绝了。这事儿在阿哥中都传开了。 那兆佳锦儿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胤祥都不要。十阿哥很不理解，如果他被这样的美人追着要嫁，高兴都来不及了。 十阿哥却发现九阿哥笑得高深莫测，问其缘故。九阿哥道出一段往事，胤祥当年为了“林姑娘”身边的一个被拐卖的叫香菱的小丫头，求到他跟前，让他给薛家大傻子少爷薛蟠打个招呼，让薛蟠不要为难人家。九阿哥那时候就好奇，胤祥怎么关心起一个小丫头子了，但也问不出来什么。 现在九阿哥发现了，胤祥是心里有人。九阿哥派人打听了胤祥的动向，便来到了这个胤祥常来的小茶肆。以九阿哥的阅历，胤祥的心上人应该是跟这小茶肆有关的。 第70章 没有想到，九阿哥跟十阿哥没坐一会儿，就看到了温恪一行人。还是胤祥的亲随护送的。 两人正在瞧跟着温恪的哪位姑娘比较像胤祥的心上人。 九阿哥老早就发现了黛玉，真是飘飘兮若羽化登仙，见过之后便不知人间是何物了。只听见那姑娘的丫鬟称其“林姑娘”，九阿哥恍然大悟，原来胤祥当年所求，都是为了她啊。 “林姑娘，说来你还得谢谢我。”九阿哥笑道。 黛玉不知其故。温恪挡在黛玉身前，“九哥，你跟林姑娘往日并不认识，何来谈谢。” 九阿哥哈哈大笑，“当初若非胤祥找到我，薛大傻子哪能那么容易放过香菱？” 黛玉和温恪终于明白了，那时候胤祥说香菱的事交给他就好。原来他是找了九阿哥，才平息了薛蟠的。 黛玉伏了伏，对九阿哥胤禟郑重道了个谢。 胤禟笑着免了礼。 再看旁边的十阿哥，瞧见从车驾上下来一个美若天仙的尼姑打扮的姑娘，眼睛就发直。 妙玉见诸多生人，只垂了眸，便跟着黛玉往楼上去了。 十阿哥不自主地想追过去，却被九阿哥的一柄折扇挡住的去路。 那十阿哥被九阿哥拽走时，不住地回头看，还一腚坐到地上。随后又被九阿哥拽走。 温恪见此笑个不停，她原来只知道她这个十哥不爱念书，还爱跟皇阿玛撒娇，就是个巨宝宝。没想到十哥这会儿好像是看上了跟黛玉一起来的那位美貌的穿尼姑装的“小师父”。 妙玉一直目送刚刚两位锦衣阿哥的身影，还出了神。 黛玉拿手帕在妙玉面前挥了挥。 妙玉才发现自己恍了神。 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妙玉，又看看九阿哥、十阿哥远去的背影，笑着问：“妙玉姑娘，风景好看么？出来好玩么？” 妙玉脸一红。“原来你竟是个俗人……” 梦中的那句话在此处了！黛玉笑道：“妙玉姑娘，你若想不愿意闷在荣府拢翠庵，我们可以常出来的，或者想留在我们的小茶肆也欢迎。” 妙玉一双美目闪烁着，道了一声：“谢谢。” 黛玉笑道：“谢谢我这个大俗人～” 说罢，茜雪和金钏儿端上来点心，几人一起吃着点心，一边赏着风景。 黛玉又感受到了身上灵气的汇聚，如涓涓细流，滋养着身心。 第43章 十阿哥妙玉（改错字） 荣府最近几个大瓜，都传出了府外，被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前有她家琏二奶奶王熙凤生日宴途中，琏二爷跟鲍二家的厮混，被抓个正着；夫妻俩闹得拔剑相向，要打要杀；后有他家一大把年纪的大老爷贾赦，看上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要纳为小妾，那鸳鸯不愿意，也是闹得要死要活；再有那薛大傻子调戏白面郎君柳湘莲，遭了一顿毒打。 十阿哥派出去查荣国府的人回来禀报时，十阿哥的眼睛都要惊得掉出来了。 还有那贾宝玉，不但跟丫鬟厮混，跟那面相好的同窗、戏子，也是难舍难分。听说妙玉姑娘，跟那贾宝玉的关系就是不错的，一个府里住着，没事溜门喝个茶，也是常有的事儿。 十阿哥一听，这还得了。妙玉姑娘哪能放这虎狼窝里。 荣府便收到了一张帖子。十阿哥府里要颂经祈福，要找妙玉师父去做法事。 十阿哥府里祈福是有这么回事儿，只是今年的法师给换了。 荣府的人不知道缘由，但是十阿哥，那是阿哥爷，于是荣府忙将妙玉送去，还派了几个丫头婆子好生伺候。 妙玉本是官小姐出身，但打小多病。家里给她买了好些替身替她出家积福，却没有用。妙玉三岁那年，经一僧一道点化，遁入空门，在蟠香寺代发修行。后来又经历父母亡故，辗转来到荣府，在此拢翠庵安身。如今已经十八岁了。 她虽自称“槛外人”，却哪里是不着红尘的人。她本中意宝玉，然而梦里的神谕告诉她，宝玉靠不住。而且不但宝玉靠不住，整个荣府也大厦将倾。覆石之下安有完卵？对上十阿哥的请帖，去做场法事也无妨。 那十阿哥自打见过妙玉后，魂就丢了一半，本来准备修戏楼的银子，建了个庵堂。 那妙玉欣赏之人，皆附庸风雅之辈，可共焚香煮茶，亦可同附诗作画。十阿哥对这些，打小就不感兴趣，但一片真心。妙玉煮小碗茶，他喝小碗，妙玉煮大碗茶，他喝大碗。 而那妙玉得了些识人面相的功夫，看宝钗，如临雪窟；看黛玉，如见仙境；看十阿哥，有时可以看到了四面高墙；而看常来十阿哥府里的九阿哥和八阿哥，便如见深渊。 然而，那几位阿哥的命相都一直在变幻，其间可能会有变故。 十阿哥是个直爽人，隔三差五地请妙玉姑娘做法事后，便不想放她回去了。 那十阿哥讲：“妙玉姑娘，我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讲话。只想问你一句，若愿意跟我，我就跟荣府要你。” 妙玉跟黛玉还有温恪公主在一起时，常会听到前朝后宫的一些事。大阿哥跟太子鹬蚌相争，文才兼备的八阿哥是后起之秀。而十阿哥跟八阿哥和九阿哥最是要好。 然而，八阿哥的命相叵测，十阿哥若想善终，只能远着些。 “十阿哥，妙玉也是个直人。妙玉只问一句，十阿哥可能远离八阿哥？”妙玉问。 第71章 十阿哥还以为妙玉会担心内宅之事，八哥的媳妇儿不常因为这些事儿闹别扭么。十阿哥打小看八哥跟他媳妇儿的鸡飞狗跳，如今侧室偏房都没有，皇阿玛还没给他指派正室夫人，十阿哥想着，应该是不需要皇阿玛操心了。 谁知，他心仪的妙玉姑娘让他远离的人竟然是八哥。“妙玉姑娘，为什么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妙玉心里的这些话，只跟黛玉说过一些。对于旁人，她未深交至此，只也不提。 对于十阿哥，妙玉虽考虑过，但是只见过数面，不足道出心声。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妙玉伏了伏身，“妙玉告辞了。” 十阿哥怔怔地看着妙玉出门。 此后的数日，十阿哥本就丢了一半的魂魄，似又丢了一半。他心里盘算着，八哥有九哥陪着，朝中还有那么多朋友，也不缺他一个。 特别是十阿哥差人打听到荣府男丁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后，心里直发毛，恨不得马上把妙玉接出来。 某天一桌茶，十阿哥一直沉默不语。最后起身，跟八阿哥道了个歉：“八哥，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了，往后不能跟你一起了。” 八阿哥闻此，手里的茶盏一歪。“啊，这……那你去吧，终身大事要紧……” 在一旁看戏的九阿哥听后，笑得直拍桌子。“赶紧的，你要找不到媳妇儿，八哥肯定会内疚的。” 十阿哥给八阿哥和九阿哥鞠了一躬。从此朝政上不跟班不战队，领着皇阿玛给的一年一万八千两的俸银，当个逍遥阿哥。 当然，这是后话了，眼下他先将妙玉从荣府接出，找到妙玉的同族亲戚，先让妙玉还了俗。 最后，十阿哥跪在玄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儿子不孝。” 几个儿子大了，老大和太子总不消停，老八也不是个安分的。这会儿老十又哭哭啼啼地跑来。有时候，玄烨真想跟他的皇贵妃一样，宽心养生，不问世事，过几年逍遥日子。 “你到底怎么了？”玄烨扶额。老十哭这样，莫不是把又在哪儿捅了篓子？ “皇阿玛，儿臣想成亲。”十阿哥哭道。 玄烨松下一口气。“早就要跟你赐婚，你扯着胤祀和他媳妇儿说事儿，说你不要那么早成亲。告诉皇阿玛，看上哪家姑娘了？” 十阿哥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玄烨，还抱着他的腿哭着道：“求皇阿玛责罚。” “好啦。”玄烨想像小时候老十撒娇时那样，将他提起来，结果试了试，提不动……老十真的是长大了。 玄烨清了清嗓子。“那姑娘已经送回去还俗了？” 十阿哥拉着鼻涕点着头，仍然扯着玄烨的裤脚不放。“是的，皇阿玛。” 玄烨道：“那也不算逾矩。你起来吧。” 十阿哥破涕而笑，遵旨站了起来。 他和妙玉约好，待她还俗满一年，他来接她。 妙玉再看十阿哥时，他身后的高墙消失了，只有蓝天白云了。 临行时，妙玉再看黛玉，她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汇聚着天地灵气。而且她的灵气正日渐充盈。 “林姑娘，待妙玉再见姑娘时，想必姑娘已是圆满了。”妙玉笑着道。 原来，黛玉跟妙玉早就把话说开了。黛玉将原先梦见妙玉的事告诉过她。妙玉亦把她能看到人的命格告诉了黛玉。 黛玉这才确定，她可以汇聚天地灵气的事情，是真有其事，而非自己的错觉。 她小时候曾经梦见过，自己是一个仙女。这天，她又梦见了，三生石旁，灵河岸边，她曾经去过。 * 待到春分时节，天气乍暖还寒，黛玉咳疾犯了。 温恪请太医给黛玉看过了。一众姐妹看过她后，薛宝钗又来。 宝钗好言道：“昨儿我看你那药方上，人身肉桂觉得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 黛玉听此一番，若非被温恪公主提点后，自己也看了些医书，都要被宝钗给蒙过去了。她明明是脾胃问题，打小就弱一些，宝钗竟然说她的问题在肝，不再脾胃。只怕宝钗又存了别的心思。 宝钗接着道：“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比药还好。我家有，我跟妈妈说，与你送几两。” 黛玉燕窝没有断过，皆是皇贵妃姑姑托温恪公主送来的。公主姐姐说过，但凡宝钗说的、给的，都不能信，也不能吃。 黛玉并未表露出来，她想看看薛宝钗到底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半夜无人之时，宝钗身边的一个婆子，拿了些燕窝和结粉梅片雪花糖来送黛玉。 黛玉忙谢过，后把这包东西交给温恪公主看。 温恪细细地对那燕窝和冰糖闻了闻，发现不对。“玉儿，这糖有问题。” “梅片，就是冰片，为极寒之物。结粉梅片雪花糖，就是含冰片的糖，用来治疗热症的。”温恪公主冷笑道，“薛宝钗娘胎带了热毒，自然是需要降火之物，所以对这些熟得很。普通人都遭不住这么吃冰片。那医理也是胡说八道一气，真按照薛宝钗说的去平肝火，那又要用凉药。” 黛玉心想，若非早先公主姐姐提醒她，只怕要当宝钗一片好心，要将这燕窝和糖一起炖了吃了。 黛玉宽慰温恪公主道：“公主姐姐放心，玉儿一直不吃她给的东西。” 第72章 宝钗还让黛玉用银铫子，倘若真吃出了问题。燕窝是用银锅熬的，就彻底摘除了燕窝的问题了。 温恪见黛玉反而在安慰她，心道，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妙玉看到黛玉便见仙气，见薛宝钗如见雪窟。路是人选的，好坏终见分晓。 胤祥带着随从往小茶肆而来。他听说黛玉咳疾犯了，虽已吃了药，还是寻了上好的枇杷干、雪梨干。 茜雪和金钏儿将其分出一些煮了果茶，满室飘香。 不出几日，黛玉的咳嗽就渐渐止住了。此时已是春暖花开，万物生发。 第44章 黛玉回扬州（1）二更 妙玉将来要当十福晋的事，虽然还有一年，没有抬在明面上。但是荣府流言四起。更奇的是，还夹带上了黛玉。 黛玉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窃窃私语。 “听说林姑娘跟她皇贵妃姑姑的养子走得很近。” “是哪位啊？” “就是当年那位让周瑞家的开大门，迎林姑娘的那位阿哥爷。” “噢，我知道了，就是温恪公主的兄长，十三阿哥。” 妙玉的事被知道了不打紧，因为她都被接回去还俗了，自然会有个说法，况她翻年就要成十福晋，这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黛玉还有两年才及笄，把黛玉的消息放出去，夹在一起说的人才是居心叵测。不消说，平日里她碍着谁的路了，谁便是背后生事的人。 这事儿传着传着，就飘到贾母耳朵里去了。 贾母握着黛玉的手，将她拉到身边问：“玉儿，外边说你跟宫里走得很近，是不是真的？”因为黛玉没有及笄，有些话，贾母不能直接问。但黛玉是个聪明孩子，到底在问什么，她应该是清楚的。 黛玉垂眸，外祖母分明是在问她跟十三阿哥的事，念她没有及笄，不能直接开口，便称的是“宫里”。她就是和十三阿哥走得很近了，黛玉默认。 贾母顿了顿，“玉儿，外祖母还有句话想讲，但嫌早，一直没有讲。现在也不得不问你的意思了。你将来是想留外祖母身边，还是去那宫里头寻皇贵妃姑姑？” 黛玉知道外祖母想问她什么，留在外祖母身边，就是在问要不要嫁给贾宝玉；去宫里头寻姑姑，是在问她是否想嫁给阿哥爷。黛玉知道外祖母疼她，先听她的想法，再做打算。 黛玉压根就不喜欢那贾宝玉，将来她出嫁了，也不会在荣国府呢。黛玉把头搁在贾母的膝上，真诚而委婉地告诉她：“外祖母，玉儿想将您一块儿接出去。” 贾母笑道：“你外祖母在这府里都过了一辈子了。”贾母已经知道了黛玉的想法了，若黛玉也是中意宝玉的，会说玉儿想一辈子陪外祖母，这样祖孙二人的心思就都明白了。 贾母只是觉得好生遗憾，本来觉得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成就佳缘，可以皆承欢自己膝下，亲上加亲。但是黛玉有她自己的选择，贾母也不再过多干涉她。不过，就算黛玉不中意宝玉，贾母也不得让薛宝钗做未来的宝二奶奶的。因为那宝丫头是太无情了。 不过，就算黛玉跟十三阿哥情投意合，贾母也容不得人在自己外孙女出嫁前诋毁她。 一番追查下来，谣言的源头定到两个粗使的婆子身上。那两个婆子似乎得了人不少好处，咬住了不说背后指使之人。贾母敲山震虎，将两个婆子撵到庄子上干苦力活去了。 年末，荣府里又来了好几位姑娘，有邢夫人兄嫂的女儿邢岫烟，李纨寡婶带的两个女儿李纹和李绮，还有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另外，一起来的还有薛宝钗的堂弟薛蝌。 这几个姑娘中，邢岫烟温厚可疼，李纹和李绮也端庄有礼，最出彩的，当数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那薛蝌也生得是一表人才。 宝玉直对袭人、麝月、晴雯道：“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谁知道叔伯兄弟薛蝌，形容举止又是另一样了。你们成日说宝姐姐是绝色人物，你们瞧瞧她这大妹子，还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然后直呼，“老天！老天！可知我井底之蛙……” 晴雯还跑去看，回来直赞那四个姑娘跟水葱似的。 贾母想留黛玉的心思黄了，薛宝钗她又瞧不上。这会子来了四个姑娘，贾母看中了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可偏生那薛宝琴已经定了亲，许配的是都中梅翰林之子。于是，贾家、薛家都下了个台阶，让王夫人认薛宝琴做了干女儿。 宝玉本以为贾母那般疼宝琴，黛玉会不自在，还跑去巴巴地跟她玩。谁知，黛玉竟跟宝琴要好得很，还管宝琴喊妹妹。 宝玉顿生失落，闷闷不乐，便又动了心思，找黛玉聊《西厢记》。原来，黛玉在螃蟹宴那天作的诗，无意暴露自己熟读了《西厢记》，不但被宝钗发现了，宝玉也发现了。 那贾宝玉喜欢跟人反着来，需要科考的《四书五经》，要他爹拿着板子抽他才去看，不让看的话本子，他倒背如流。 宝玉笑道：“我虽看了《西厢记》，如今有一句不解，我念出来你讲讲我听。” 本念及府里来了客人，黛玉近日对宝玉礼让了些，没想到他又上杆子了。府里刚闹黛玉跟十三阿哥的流言那会儿，宝玉还哭闹了来着，这会子流言没了，宝玉又来缠黛玉了。 黛玉默了默，喊了一声：“雪雁，放二郎神。” 那“二郎神”已经长成了一只半人高的猎犬。宝玉听其名，便吓得一溜烟地跑开了。 第73章 下了一场雪，黛玉跟诸姐妹一同赏雪、作诗，日子也是快乐。 谁知，元宵刚过，黛玉便收到了父兄的来信，让她速归，父亲似乎是不太好了。 这些年里，林如海身体好些的时候，来看过黛玉几次。 既往的来信都是让黛玉莫要担心，注意身体。黛玉感觉，这会儿父亲让她速回，定是病情不容乐观了。 贾母托付贾琏送黛玉回去。 恰逢温恪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回去跟林苑一讲。 林苑心下一沉，兄长的心病这一关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药物拉住了他几年，好歹看到一双儿女大一些的样子。但人在，终究是存了希望，没准再给太医看看，又能好起来呢。 林苑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做了安排。她让胤祥也跟黛玉同去。一来林如海肯定会有交待，眼见着黛玉要及笄了，该定下来的就定下来；二来黛玉大了，跟贾琏这样乱来的人一起回去，林苑总觉得硌得慌。 林苑曾经跟玄烨提过胤祥和她娘家小侄女，玄烨当时大笑道，林家的姑娘是十三福晋的好人选。 再则，皇上连十阿哥跟妙玉都同意了。皇上是乐见儿女幸福的。 再翻年的二月十二花朝节，黛玉就及笄了。黛玉觉得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从接到父亲的信，到她见到胤祥之前，她都没有掉眼泪。她想回去给父亲看到自己好生生的样子，让父亲能安心养病，说不定又跟上次一样，人又好起来了呢。 谁知，一看到胤祥，黛玉的眼睛就红了。那些天的担心、害怕、紧张的情绪，本来被自己防得好好的，却一下子决了口。 胤祥看在眼里，心又碎得稀里哗啦的。“玉儿，林伯父一定会跟上次那般好起来的。” 贾琏看这两人，心跟个明镜儿似的。此番他跟去，只是遵老太太的意思，顺便远离凤姐儿这个母夜叉逍遥几天。 跟黛玉同行的还有雪雁和王嬷嬷。雪雁跟王嬷嬷是林家出来的，忠心耿耿。紫鹃没有同行。连贾母见黛玉不乐意，都放弃木石同盟了，紫鹃还在黛玉面前时不时地提宝二爷。王嬷嬷做主，此番紫鹃就在荣府侯着，怕她万一将路上的事说漏了出去。 正好四阿哥胤禛也要去南方办事，胤祥、黛玉一行人，便与之同行。 胤祥和胤禛，携着黛玉、王嬷嬷、雪雁，在一艘船。 贾琏跟胤禛带着的随从在另一艘船。 初春，航道上的风很大，黛玉咳疾又犯，同行人中有太医。 太医看过后，说黛玉无大碍，只需吃几天药。黛玉吃过药，就一直在船舱养着，王嬷嬷和雪雁照顾着不离身。 尽管如此，胤祥在舱外听着里边一阵一阵的咳嗽声，心也跟着发紧。 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二人看着两岸不断变幻的树木和房屋。胤祥已经比胤禛高出许多了，胤禛想着，这小子要是再长一些，就要拍不够了。 “林姑娘吃过药，会没事的，别太担心。”胤禛道。 胤祥的表情还是严肃的。 胤禛为了缓和其情绪，道：“现在都这么紧张，将来你要当阿玛了，小孩儿会经常有头疼脑热，到时候你怎么办？” 胤祥闻此，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后根。 “好好好，先不说这个。”胤禛忙道。 胤祥两年前都行了冠礼。皇阿玛给他在外开了府。只是他正室不娶，偏房侍妾通房一概没有。胤禛总算是知道原因何在了。 当初胤禛跟胤祥一起来林家，带太医给林如海瞧病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子对林如海不是一般的好。敢情林如海是他未来岳父啊，难怪了。 黛玉生病的这几天，对胤祥来说，如同过了好几年。 几天后，黛玉果然咳嗽好转。 胤祥觉得四周的景色都明朗起来了，绿的树，红的花，蓝蓝的天，洁白的云。 阴雨过后，太阳出来，空气刷洗一新。 黛玉裹着披风，被王嬷嬷和雪雁扶出船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胤祥在舱外负手而立，见黛玉出来，忙迎上来。 王嬷嬷对雪雁使了个眼色，两人退进了船舱。 正准备出来找胤祥聊天的胤禛见此，也忙退了进船舱。 胤祥关切地问：“药都喝了？” 黛玉道：“都喝了。” 胤祥想起来：“我那里还有枇杷干、梨片干，待会儿问问太医，看需不需要再巩固一下。” 黛玉的脸一红，点点头，原来他将她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带着了。 胤祥遵医嘱，将枇杷干和梨片干，以及太医又配的几味温补的药材，小火慢炖，炖出一碗汤汁。 那汤汁的味道比前些天喝的药要好一些，还是略有些苦涩，肯定不如果茶好喝。 但是黛玉眉头都没皱一下，将汤汁一饮而尽，还跟胤祥说味道不苦。 胤祥心想，当初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第45章 晴雯去了林府，保命逆袭 到了扬州林府，林如海见了黛玉最后一面，安详离世。 林家财产的分配上，姑苏老家的祖产，包括田宅铺子，林如海本留给林苑，但林苑有书信，她将姑苏的祖产也留给自己侄儿和侄女。 于是，林家几百万的财产就都留给了黛玉和林炎。 林炎心在四方，不愿被祖产羁绊，折现一半给黛玉将来做嫁妆。另一半他想在京都置办宅子，因为他打算进宫去做侍卫了。 第74章 做侍卫，是林炎一直的梦想，因为紫禁城里有他心仪多年的温恪公主。只是父亲林如海对林炎一直以来的要求，便是读书。加上林如海后来身体一直不好，林炎要照顾父亲，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提。 对黛玉，林如海最终握住了胤祥的手，对他道了声，“玉儿，就托付给阿哥了。” 胤祥回道：“伯父放心，胤祥一定不负伯父所托，照顾好玉儿。” 一切静在不言中。 最后，林如海在儿女的陪伴下，没有遗憾地离去了。 * 紫禁城。 “侄儿叩见皇贵妃姑姑。” 昔日皮猴子似的侄儿林炎，已经长成一个阳刚而俊朗的少年。 林炎已经是紫禁城里的一名御前侍卫了。 “炎儿，快起来。”林苑忙免其礼，又问，“宅子可安置妥当？” “姑姑，侄儿都安置好了。”林炎道。 林炎特意找了远离荣府的宅子。听王嬷嬷讲过荣府的一些事情，林炎下了决心要把黛玉接出来。 特别是那贾宝玉，身边莺莺燕燕不少，还缠着黛玉。且那贾琏两次来扬州时，都在林家的丧期跑去勾栏院，第二天早上才回。 早年皇贵妃姑姑念玉儿小，跟外祖母互相不舍，只是劝问玉儿要不要来宫里。 现在林炎来京都了，还安置了府宅。黛玉也大了，还有一年及笄。长兄如父，林炎是铁了心要接黛玉出来。 那贾宝玉在家撒泼打滚，哭着不让黛玉走。他发现拦不住后，便痴病又犯，直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了。 贾母直抹眼泪。 王夫人急得打紧，放下平素端着的架子，来求黛玉去看看宝玉。 黛玉在心中冷笑着，昔日我来荣府时，舅母底下的奴才连大门都不给我开。现在我兄长执意要接我走时，舅母又不放我走了。还真真儿是想怎样就怎样啊。 若非念及外祖母年纪大了，忧虑伤身，黛玉也不会去看贾宝玉。 雪雁和王嬷嬷陪着黛玉去了宝玉的怡红院。 怡红院此时乱成一片，丫鬟们忙得裙裾飞起，有打热水的，有端毛巾的，还有有端汤药的。 黛玉老远就听见外祖母的声音，在那儿“心肝儿肉”地喊宝玉。 袭人忙把黛玉等人迎进屋。“林姑娘，你可算来了。” 雪雁不乐意了。“宝二爷生病，自有大夫来看。合着都跟在这儿等我们姑娘来治病呐。” “雪雁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谁都知道宝二爷这病是因林姑娘而起。”袭人只忠于宝玉，才不管黛玉的名声。 雪雁恼袭人平白无故地拉扯黛玉，便道：“数日不见，袭人的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往后赵姨娘都要靠边站了。”雪雁心中噌道，袭人一个没开脸没过明路的通房丫头，到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敢这样说林姑娘。 往常这时候，晴雯都会出来帮着雪雁说两句。但是雪雁今儿到处却看不到晴雯的身影。 雪雁问了句：“晴雯呢？” 袭人叹了口气，“哪里还有晴雯。前儿她病得厉害，夫人怕她过了病气给宝玉，叫晴雯的姑舅兄嫂将她给接回去了。” 黛玉只觉得一阵心惊，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你们可知道晴雯住哪里？” 遂听见里边宝玉直喊“林妹妹”。 王夫人听到黛玉的声音，搀着贾母出来见黛玉。 “玉儿”贾母拉住黛玉的手，焦急地道。 黛玉拍拍贾母的手，道：“外祖母，我去看宝玉表兄。” 那贾宝玉直直地躺在榻上，留着眼泪，喊“林妹妹”。 黛玉叹了一口气，对宝玉道：“宝玉表兄，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晴雯。她不大好。” “晴雯……”宝玉喃喃地念着。 “是啊，表兄，快起来，别躺着了。”黛玉道。 宝玉见到黛玉后，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 贾母见宝玉醒了，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王夫人也在一旁谢天谢地。 宝玉摇摇晃晃站起来，拉着王夫人的衣袖问：“晴雯呢？” 王夫人面色铁青，斜了黛玉一眼。王夫人刚刚还求黛玉来看宝玉，这会子竟是全都忘记了。 袭人忙拉住宝玉：“我的祖宗，你才好就去找晴雯。晴雯好着呢，就回家顽儿几天。” 王夫人则赞赏地看了袭人一眼。 再待宝玉去找黛玉时，黛玉已经离开，去找晴雯的路上了。 荣府里平日得到过黛玉赏赐的一个小厮，知道晴雯的表兄嫂的住处。由那小厮引路，黛玉便找到晴雯的下落。 晴雯表兄是荣府里的一个破烂不成器的酒头厨子，被唤做“多浑虫”。 此时，那“多浑虫”家里并没有留人。 晴雯一个人在外间房内里爬着，见黛玉掀草帘进来，忙道：“林姑娘，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渴了这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 黛玉和王嬷嬷忙给晴雯倒茶，扶她起来喝。 黛玉对雪雁道：“快去十三阿哥府里，给个口信，让府里帮忙喊个太医来。” 雪雁领命，速去十三阿哥府里喊人。 恰巧胤祥下朝，见雪雁慌慌张张地在他府前问。 胤祥的心便提了起来，怕是黛玉有急事寻他。听罢雪雁的话后，胤祥二话不说，便去寻太医。 王嬷嬷给晴雯烧了些热水，又熬了些粥。 第75章 “林姑娘，我怕是不行了。”晴雯道。 “快别多想，一会儿太医到了，好好瞧了，吃了药就好了。”黛玉道。 晴雯直是含着眼泪摇头。 “才喝几天药就不愿意喝了。我打小都药不离口，不也过来了。”黛玉跟晴雯打趣道。 晴雯眼中又有了求生的愿望。 两人说着，太医就到了。这次来的是曾经给贾敏和林如海都看过病的黄太医。 黄太医切过晴雯的脉后，直道：“好险。旧疾加新患，也未好好诊治。再迟一些，可麻烦了。” 黄太医开了方子，胤祥的随从便骑快马拿药。 晴雯喝了药，又喝了一小碗粥，便慢慢平缓下来。 “晴雯，我阿兄也来京都了，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黛玉问。 晴雯泪如泉涌，道：“林姑娘，晴雯愿意。” 黛玉找了一辆可以宽敞的马车，稳稳地载着晴雯，一同去了京都的林府。 * 天气已经转暖，林苑陪同玄烨又去了畅春园。 畅春园里已经是鸟语花香。走着走着，林苑走到了当年听“江南可采莲”的地方。 甄家送来的王姓美人，已经得了恩赐，放出了宫。 当年驻足聆听的池旁，又铺满了荷叶。 林苑捡着鱼食，在喂荷池中的金鱼。鱼食一入水，红的、黄的、白的、花的等各色金鱼便游了过来争先抢食。 “侄儿给姑姑请安。”林炎道。 林炎已经是御前侍卫了，玄烨对其颇为看重。 “玉儿最近怎样？”林苑问。 “玉儿在家看书、写字、种花。”林炎道。 黛玉跟着晴雯一起出了荣府，便留在林府了。这一点让林苑甚是欣慰。 那贾宝玉跑林府去又闹了几次，结果被好言相劝而归，且不提。 “晴雯还好吗？”林苑问。 林炎笑了笑，“那丫头，都能嗑瓜子，跟人唠嗑了。哪有不好的。” 林苑亦笑。怡红院中最干净的丫头，牙尖嘴利的晴雯，走出了命运。皆大欢喜。 林苑抬头见林炎领口处，露出一段菩提子挂链，便问：“炎儿，何时信佛了？” 林炎顺着姑姑的目光，摸出挂他脖子上的那串菩提子，道：“四阿哥送炎儿的，炎儿就挂上了。” 林苑想着，炎儿是何时跟四阿哥胤禛这般要好了？ 细细思来，胤祥两次去扬州看林如海时，胤禛都在一起。此番林炎又是跟胤禛一起回的，他俩自然是有机会熟悉的。 看来胤禛也很看好林炎。 “母妃。”温恪带着两位小宫女笑盈盈而来。 “公主殿下。”林炎跟温恪公主见礼。 “炎哥儿穿上侍卫装，真精神。”温恪赞许地上下打量他，心想，玉儿兄妹团聚，可真好。 林炎的脸微微一红。他心仪多年的女子，高贵的温恪公主，似乎在说他好看。 温恪看到林炎握在手中的菩提串，打趣道：“炎哥儿手上拿着什么？也是学四哥参禅打座么？” 林炎的脸更红了。 “好啦，炎哥儿都害羞了。我们放过他吧。”林苑又笑着对林炎说：“炎儿，你先去。” 林炎握了握手中的菩提子。总有一天，他会让温恪公主看到他。 当值结束后，林炎转身就去了四阿哥府。 正巧，卢凤祚先生也在。 胤禛介绍道：“卢先生，这个就是我先前一直提的炎哥儿，林炎。现在做御前侍卫。” “炎哥儿，幸会。”卢凤祚笑着道。 林炎恭敬地给学贯东西的卢凤祚先生行了一礼。 卢凤祚拿出一个音乐盒。那是林炎少年时曾经送给胤禛的，感谢他带太医来为其父医治。原来，胤禛也将那音乐盒给卢先生看了。 林炎略不好意思地道：“年少时做着玩儿的小把戏，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卢先生笑道：“炎哥儿年少时就能自己弄出西洋的音乐盒，了不得啊。想不想再整票大的？” 林炎笑了笑：“敢问先生什么叫大？” 卢先生神秘一笑：“把蒸汽机整出来，机器代替畜力和人力。算不算大？” 林炎小时候听姑姑讲过，又在西洋传教士那里听过。没想到，传说中的蒸汽机竟在这里等着他。 林炎抬起唇角：“当然算。”他想做出些东西，得到温恪公主认可，然后，求皇上赐婚。 第46章 林哥哥的青云路 林炎在卢凤祚先生那里了解到，目前大清其实已经开始尝试造蒸汽机。 卢凤祚道：“蒸汽机的四个冲程，即进气冲程、压缩冲程、燃烧冲程和排气冲程，已经都清楚了。目前受阻主要在工艺方面。若是再来一批懂机械的传教士就好了。” 林炎“嗞”了一声：“先生，据我所知啊。传教士那边可能会有些问题。” 卢凤祚问：“林炎公子，此话怎讲？” 林炎道：“我离开扬州那会儿，据说罗马教廷这回派的使节，跟本地传教士之间有些冲突。卢先生在京城可能还不知道。罗马教皇这次派来的使节，认为我大清的基督教徒的祭祀行为跟基督教的教义有背。” 卢凤祚问：“他们认为哪些祭祀行为，跟基督教的教义违背了呢？” 林炎笑道：“大约是祭祖、祭孔这些。” 卢凤祚也笑了：“若不让人祭祀自家祖先，不让人祭祀自己的爹，不让读书人祭祀孔子，罗马教廷恐要失去绝大多数的大清基督徒啊。” 第76章 林炎道：“正是如此。所以在华的传教士正在跟教皇使节争执，让其回去再跟罗马教皇说明，中华的祭祀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一种文化传统，跟基督教的教义并不相违背。” 卢凤祚沉思片刻，道：“若大清能不依赖传教士，有自己的技术，就好了。” 林炎问：“能否绕开罗马教廷，我们派自己的人去西方学习技术呢？” 卢凤祚道：“从华到西方有两条路，陆路和海路。若走陆路，需要跟俄国打交道，达成共识，这个还需要去交涉。若走海路，其间的艰难险阻……” 林炎道：“卢先生，我不怕。若皇上能同意，我愿去西方将先进技术学回来。” 只听见几声掌声，绕帘而来的是四阿哥胤禛。“炎哥儿有此心，我愿跟皇阿玛举荐炎哥儿。只是……” 林炎知道四阿哥的顾虑，便道：“皇贵妃那边，微臣会去讲明。” 林炎是林家这一脉几代单传的男丁，林苑当这对侄儿侄女是当心尖尖在疼。但是，林炎觉得，若让姑姑看到他的决心，姑姑会支持他的。 * 景仁宫中，温恪公主泪眼婆娑地抱着林苑的手臂直摇。“母妃，臣女不要嫁给台吉多尔济。” 那台吉多尔济是科尔沁蒙古部落的首领，前些日子来朝，就相中了温恪公主，最近跟皇上提了亲。 那台吉多尔济生相蛮陋，温恪公主没有看上他。 而且敏妃生前最是疼爱一双儿女，临终时将温恪和胤祥二人托付给林苑。现在温恪不肯嫁，林苑无论如何都得想个办法。只是满蒙之间一直有联姻的传统，林苑还在思索要如何说服皇上。 这时，内侍来通知，林炎求见。 “母妃，臣女先下去了。”温恪伏了伏，便退下了。 温恪出景仁宫正殿时，跟林炎碰了个正着。 林炎看到她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心便提了起来。“公主殿下……” 温恪略点了点头，不发一语，垂眸退下。 林炎跟林苑请安后问：“姑姑，公主殿下她怎么了？” 林苑道：“台吉多尔济跟皇上提亲，温恪不愿嫁给他，正在本宫这儿说道呢。” 林炎如被雷击，他心仪多年的女神竟面临一桩她不愿意的指婚。林炎见过那台吉多尔济，生相鄙陋，举止粗蛮，而且他早就有了一众姬妾，绝非温恪的良配。 “姑姑，侄儿也有一事想跟姑姑讲。”林炎道。 林苑放下手里的茶盅，道：“炎儿，你讲来。” 林炎道：“姑姑，侄儿想去西方求学。想先征得姑姑同意。” 昨儿皇上还在林苑这儿讲他的苦恼。罗马教皇这次派的特使铎罗，跟在华的传教士之间就中国传统礼仪发生冲突，还闹到了皇上这里。皇上说，想绕过罗马教廷，直接从欧洲招募饱学之士。皇上说他打算印一些传票，通过西方来往的商船将他的邀请带去欧洲。 此时若是有华人亲去欧洲，去学习别人先进的技术，肯定是再好不过的。 然而，林家这一支几代单传，去往欧洲的路途比不得后世，其中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炎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林苑觉得对不起兄嫂的托付。 林苑道：“炎儿，去求学是好事，只是……” “炎儿若不能去看看，只觉得枉过此生……”林炎说着，一双睿智而明亮的眼睛便如泛出点点星光。 林苑心中一叹。兄长，炎儿的愿望，如金石一般坚定，我选成全他了。 “好，本宫跟皇上去说。”林苑道。 玄烨托人送往广州码头的传票已经拟好，他将邀请更多饱学之士来华的期待，放到了这些传票上了，而非罗马教廷直辖下的传教士。 玄烨心中还有疑虑，首先，他发出的这些传票是否能被顺利地带到欧洲，欧洲是否会有饱学之士应邀。 然而，这是眼下他能想到的，绕过罗马教廷，跟西方联系的最快的办法。 林苑将林炎带到玄烨面前。林炎将他想去欧洲学习新技术的想法表达后，玄烨眼睛都亮了。 玄烨指着林炎，激动地道：“学成归来，赏千金，封万户侯。” 林炎大喜，叩拜道：“谢万岁。” 稍即，林炎又道：“皇上，微臣还有一请求。” 玄烨还在激动与喜悦中，道：“你讲来。” 林炎道：“微臣还想跟皇上讨一件宝物。” 玄烨大笑道：“你讲。” 林炎跪下，叩首：“皇上，微臣想跟您讨温恪公主。微臣自知无论德才，目前都配不上公主。但请皇上给微臣五年时间，微臣定将西方最先进的技术带回来。” 玄烨上下打量林炎一番，思索片刻道：“朕只是准了。不过……”玄烨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科尔沁蒙古部落的首领台吉多尔济提亲时，温恪哭得死活不嫁，现在又给她再指婚，玄烨心里直打鼓。 林炎听到了玄烨的那声“不过”，便道：“皇上，微臣不要千金，也不要万户侯，微臣只要温恪公主。” 玄烨笑道：“臭小子。待你学成归来，万户侯是你的，朕的掌上明珠也交给你。只是，还得听听温恪自己的意思。” * 景仁宫外，秋风瑟瑟，吹得年轻的侍卫头领的披风猎猎作响。 景仁宫当值的太监道：“林大人，皇贵妃娘娘正在午睡。娘娘一醒，奴才就来通传。” 第77章 林炎道：“有劳公公了，我就在这儿等着。” 林炎知道姑姑有午休的习惯，他特意选择这个时候请安，只是为了在此等候温恪公主。 因为，每日午后，温恪公主都有去花园散一会儿步的习惯。 温恪已经知道了林炎的求亲，也知道因为林炎的求情，父皇已经给台吉多尔济另行安排了婚事。林炎这次是解了她的围了。 她刚刚走出景仁宫的殿门，便看到了在殿外等待的林炎。 这是她第一次好好地看林炎，以往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会儿林炎像一只小猴子一样，在树上蹿来跳去的。 她发现林炎长高了好多，她再看他时，发现他竟是好看的。他的面相虽清秀，却不柔弱，周身散发着坚定、刚毅的气息。秋风将他的红披风抛出飒爽的弧度。 “公主殿下。”林炎忙上前施礼。 “林大人，母妃有几句话让我带给林大人。”温恪屏退左右。 景仁宫有个小花园，是林苑按照林家的花园布置的。大树下还挂着个秋千。 温恪往小花园的方向走着，林炎在其身后默默地跟着。随从皆远远地跟在十米开外。 温恪坐上秋千，两脚一点地，秋千便开始轻轻地荡起。 “林大人，本宫想问，是真心想娶本宫，还是母妃的意思。”温恪道。她想弄清楚，林炎的求亲，究竟母妃想为她解围出的此策，还是林炎自己想娶她。 林炎忙道：“公主殿下，是微臣自己的意思。” 温恪抬起唇角，故意道：“林大人若同情本宫远嫁，也不必用自己的终身来换。没准本宫在科尔沁也能过得好呢。” 林炎闻此，心中一阵乱，忙说：“公主殿下，微臣是真心想娶公主……”说着，脸上一阵火热。 温恪见状，掩住笑意。“林大人，为何本宫从不知道呢？” 林炎垂眸道：“公主殿下，微臣确实有为公主解围之意。此番微臣往西方求学，未来不知。若微臣回不来了，公主不必等……” 林炎本想学成归来，再跟皇上求赐婚，只是眼下台吉多尔济求娶公主。且温恪公主又不愿嫁他。因此，林炎的求婚提前了。但他也恐自己若在途中有所不测，便先将话说开了。 温恪笑道：“等什么？本宫这就请父皇为我们办理婚事。” 林炎心中惊喜交加，抬眸看温恪公主。她的笑容如天上的太阳般明媚，一扫林炎的犹疑和乌云。 “林炎，你只能好好地学成归来。你生是本宫的人，一生都是本宫的人。”温恪公主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林炎面前，霸气地道。 第47章 林氏皇后 康熙皇帝选了二十来人，一部分前往罗马教皇处，以期当面解释近来罗马教廷与在华本地传教士间的礼仪之争。一部分跟随林灿，带上康熙精心准备的礼物，去见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并在欧洲对近代科学和机械，进行系统的学习。 景仁宫里，林苑为温恪试着嫁衣和头面。 “母妃，您看是这套金头面好看，还是那套金镶玉的头面好看？”温恪问。 “都试试看。”林苑和蔼地道。 “额娘，敦静也要试。”小敦静现长得半人高了，看着姐姐试漂亮的嫁衣，她也拿着头面首饰往自己头上比，逗得诸人直笑。 温恪将一个金镶玉的簪子别入小敦静的发髻中，将其送到跟前一照。小敦静直拍手：“好看。” “母妃，那就臣女就选这套头面了。”温恪道。 那套金镶玉的头面，便被选为温恪公主出嫁所配饰的头面。其中的一支金镶玉的簪子，别入小敦静的发髻后，便一直没有拿下来了。她要跟姐姐戴一样的头饰，送姐姐出嫁。 玄烨为温恪公主在外开了公主府。温恪最后依依不舍地环视着生活了多年的景仁宫。 她发现书案上有一些法文写的信件。“母妃，这是什么？” 林苑笑道：“这是为你父皇起草的，给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的书信。将来炎儿到了法兰西，由他交给法国国王。” 温恪颇有些好奇，笑嘻嘻地问：“母妃，信上跟法兰西国王都说了些什么？” 林苑道：“这份是官方文书，是大清康熙皇帝给法兰西皇帝的书信；这份是大清皇帝给使臣林炎的推荐信。” 林苑将信件内容念给温恪听过。 温恪听后，笑道：“母妃，炎哥儿要是知道您在法国国王面前这么夸他，还指不定怎么乐呢。” 小敦静抱住林苑：“额娘，敦静也要夸夸。” 随着一声“万岁爷驾到”，玄烨步入景仁宫。爱女出嫁在即，他也前来看看。 林苑带着景仁宫诸人迎出来。“万岁爷吉祥”。 温恪的嫁妆已经整理得明明白白的了，玄烨又看到案上已经写好的给法兰西国王的书信，若有所思。 林苑为大清的贡献有目共睹，《大清物理启蒙》，开办皇家科学院，此番又将林家的独子送去了欧洲。玄烨打算将其位份在进一进，书信也以帝后的名义呈给法兰西国王。 这年，林苑被封为皇后。林炎等一行派遣欧洲的学子，帝后以国礼，为其送行去往欧洲。 * 林苑册封皇后之后，跟她请安的人就多了起来。 前脚送走大阿哥福晋，这会儿又来了太子妃。 只是这天，太子妃瓜尔佳氏跪在底下啼哭不已，一口一声“皇额娘”喊着。 第78章 “不管有啥事儿先起来说话。”林苑屏退左右，对太子妃道。 “皇额娘，太子他养了外室。”太子妃哭诉道。 太子胤礽的生母赫舍里皇后，一生下他，就去世了。太子自幼缺乏母爱，皇上念其身世，给了太子加倍的父爱，却导致其性情骄纵。 然而，太子妃一直对林苑倒是恭敬的。 “本宫且看看是怎么回事。待弄清楚，自会非你一个公道。”林苑道。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爆出了惊天大瓜。太子确实有外室。若是普通女子，收为侧室，太子妃也不会再闹了。因为胤礽有好几位侧室。太子妃闹的不是太子有别的女人，而且他在外有她不可预测的行为。 太子的外室，不是旁人，而是当年畅春园那位王姓女子，甄家送来的江南美人。 原来当年，那王姓女子在畅春园弹唱“江南可采莲”时，不但引得林苑驻足聆听，还将来畅春园请安的太子给吸引了过去。 林苑依稀记得，那王姓女子后来得了恩典，已经放出了宫。当时小佟佳氏，拿着放出宫的宫女名单来给林苑过目。若非林苑想起畅春园的王姓女子，还特意问了一声，那王美人恐怕要被小佟佳氏刻意留在畅春园了。 那王姓女子后来被放出宫后，并没有回江南，而是成了太子的外室。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若扯出当年王氏未出宫时，太子跟其就有染，扣上个秽乱宫闱的帽子，事情就大了。若大而化小，赐个恩旨，将其收为侧室，也能过去。毕竟皇上曾给各位皇子赐过秀女。这位王姓女子，不过是一位从来都未获得宠幸的秀女而已。 林苑正在沉思时，宫人来报，十三阿哥求见。 胤祥已经长成一位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青年。“皇额娘，父皇巡幸塞外，让儿臣伴驾随行。” 林苑还在重重的心思中，她问：“这次伴驾的阿哥，除了你，还有哪些？” 胤祥道：“还有太子和大阿哥。” 林苑的心隐隐地不安着。她曾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太子被废的时候，十三阿哥被当做太子党，被圈禁了十年。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不太一样了，十四阿哥以后的阿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 但太子妃闹来的那会儿，宫里的有心人恐也知道。若有人在太子跟王姓女子的事情上下功夫，也是麻烦事儿。 林苑道：“胤祥，你跟你父皇告个假，这次巡幸，就不去了。”林苑恐胤祥此时夹在太子和大阿哥中间，会重蹈曾经上演过的命运。 胤祥不解：“皇额娘，这是为何？” 胤祥此时有自己的规划。朝中的兵部尚书马尔汗，几度想提要将他的女儿兆佳氏嫁给胤祥。而胤祥有心仪之人，在皇上面前拒婚过马尔汗之女。谁知，那兆佳氏对胤祥一片痴心，得知被拒后，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弄得马尔汗亲自来跟胤祥说，他的嫡女愿意给胤祥当侧室。 眼看着黛玉就要及笄，胤祥想在皇阿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此时去塞外，远离朝政，马尔汗那些人也不会随行。胤祥想趁皇阿玛外出心情好的时候，跟皇阿玛讲清自己此生只愿跟林家姑娘一人厮守。让皇阿玛给那兆佳氏另指一门婚事。 林苑语重心长地道：“胤祥，此番太子那儿不太平，你最好是不要随行，夹在太子跟大阿哥中间，恐连累你。” 胤祥道：“皇额娘，儿臣谨记皇额娘的话，小心行事。但此番伴驾已早先定好，如今唯恐推不了。” 林苑沉思片刻，道：“你若是要去，也得先跟皇阿玛告个病请辞，若你皇阿玛坚持让你去，再去。” 胤祥依林苑的意思，上表请辞，原因是染了风寒。 胤祥这阵子因为马尔汗之女的事滋扰，也确实染上了些风寒。然而，他平素习武，身体康健，这次小风寒连药都没吃，三两天竟然自己就好了。 以至于玄烨派去的太医，都没有瞧出其有何异样。玄烨也知道他的十三阿哥身体过硬，笑着道，养在家里会越养越娇气，塞外的风会让真正的男子汉越来越硬朗。 林苑也跟皇上说，让胤祥这次不去了，玄烨却笑道，爱妃多虑了，胤祥才没有那般娇弱。 有了玄烨的这番话，林苑也安心了一些。若塞外巡幸的路上，突发意外，胤祥的书面请辞，也能将他摘出来。 * 公主府里，黛玉正在跟温恪公主一块儿吃点心。 林炎离开京城，前往欧洲求学已经数月了。 温恪公主也有了身孕，此时正在府里安心养胎。 公主府跟林府离得很近，黛玉每日都会来陪温恪公主。 临行前，胤祥去林府寻黛玉不得，被林府的人告知其到了温恪公主处。 胤祥便到了温恪公主的府里，见其跟黛玉正在吃点心。 桌子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炉子里煮着各种水果煮成的果茶，香气怡人。 见胤祥来，温恪笑着道：“今日走了些路，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了。” 温恪遂对随侍的人使了个眼色，诸人皆退下。 “玉儿，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我要跟父皇去一趟塞外，可能数月不能京城。”胤祥顿了顿，道，“玉儿可得好生照顾自己。” 黛玉为其斟了一杯果茶，道：“十三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跟公主姐姐。” 胤祥笑了笑，心想着，玉儿真的长大了，都想着照顾别人了。“那温恪就拜托玉儿了。” 第79章 黛玉道：“那是当然，阿兄的嘱托，还有十三哥的嘱托。玉儿自然铭记。” “只是……”胤祥道，“若是荣府的人……”他听雪雁说过，有好几次，荣府以贾母身体不适，让黛玉回去看，结果都是宝玉痴病发作引起的。 “若是外祖母有恙，玉儿会回去看。但玉儿不会理宝玉。因为……”黛玉转着手里的茶盏。那茶盏里盛有半杯果茶，上边还飘着一小片橘子，在一荡一荡的。“因为玉儿已经心有所属了。” 胤祥的心跳瞬间加速起来。在扬州时，林家伯父临终将玉儿托付给他时。他和黛玉，就是过了林父这一关了。现在黛玉亲口告诉他，她的心已经有了归宿。胤祥恨不得立刻跟皇阿玛说明，让皇阿玛为他赐婚。 “玉儿……”胤祥低低地道了一声，“待我归来。” 第48章 胤礽和王密，胤祥求赐婚 塞外的风在耳旁呼啸着，康熙皇帝依旧精力旺盛地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太子、大阿哥和十三阿哥。 这三位阿哥各怀心事，心思早就飞出千里开外。 太子胤礽的额上布着阴云。就在出征前，他金屋藏娇的美人王密，丢了。 时间退回到康熙皇帝身染疟疾，在畅春园养病的那一年。 正是那一年，扬州巡盐御史家林如海家的当家主母贾氏病故。其病故的消息被林如海用奏折的形式，发到紫荆城。 正值皇上养病期间，太子监国，林如海的奏折就到了太子胤礽手中。 好巧不巧，胤礽在监国的前期算得上兢兢业业。因为父亲一旦有何不测，胤礽作为储君就能隆登九五。 然而，康熙皇帝服用了传教士带来的西药“金鸡纳霜”，竟然把疟疾给治好了。这就意味着不久以后，胤礽将再次退回到储君的位置，并交出权柄。 权利这个东西，一旦碰过，便会上瘾。这不是胤礽第一次监国，既往皇上出巡或出征，均是由胤礽代理朝政。然而，此番康熙皇帝染病，却是胤礽以为的离皇位最近的一次。 随着康熙皇帝转危为安的喜讯传到毓庆宫。胤礽的心却乱了，既为父皇能康复而高兴，父子一场，终究有感情，但他又为自己要交出权力而苦恼。一喜一悲，两种情绪撕扯着，胤礽大白天喝个烂醉如泥，迷迷糊糊间，随手还拉过来一个宫女。 不一会儿，胤祥来找林如海的奏折，说有急事。胤礽尚在醉酒中，便放胤祥进来找。 次日酒醒过后，胤礽如被雷劈一般，他醉酒后做的糊涂事，应该是全被胤祥给知道了。 胤礽连滚带爬地跑去畅春园，想跟皇阿玛请罪。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胤祥并未将这事跟任何人讲。 胤礽心里一阵轻松，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又重返人间般的快活。他给他的皇阿玛请完安后，便在畅春园小逛了一圈。 走到荷花池旁，只听见一阵动人的歌声。“江南可采莲……” 那歌声极其婉转，又带着一丝哀怨，直引得人想往前走。 给胤礽领路的小太监提醒道：“太子殿下，前边是王美人的寝殿。” 话音刚落，胤礽的一锭金子，就塞到了那小太监手中。“哪个王美人？” 那小太监揣度着胤礽的心思，从有意提点阻拦，变成了投其所好将其引入。“是江南甄家献给皇上的王美人。” 胤礽笑着道：“哪里有什么美人？父皇这些年可是只去林娘娘那儿。” 二人说着，便踏入了王美人的寝殿。当然，胤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一路遇到的人都用银子打点了。 不过，他所遇的宫人并不多。因为，此时畅春园几乎所有的宫人都调度去给皇上侍疾了。并且王美人从未得到皇上的宠幸，她住的寝宫和冷宫差不多。 那歌声和琴声越来越近，直到胤礽看到亭中抚琴弹唱的绝色美人。 那王美人有着倾国倾城的样貌，甚至跟专宠的林娘娘各有千秋。 而王美人眸中含着的点点泪花，微微蹙起的眉宇间的哀愁，则让其惊若天人般的容颜有了一些凡间的气息。 王美人发现有陌生男子闯入，慌乱之下，“哐”地一声响，她玉指下的琴弦便断了一根。“你是何人？” 胤礽忙见礼，恭敬地道：“胤礽见过王母妃。” 那领着胤礽进来的小太监得了不少好处，眼力见又是个十足的，忙退到一旁。 王美人见来者彬彬有礼，从慌乱中整理出情绪。“你是太子？”太子殿下的大名，她在民间时早就听过了。况且来者身上着明黄的四爪蟒纹宫袍，不是太子又是谁？只是太子为何会来这里？ “回王母妃，正是在下。”胤礽道。 王美人冷笑一声：“母妃？”竟然有人把她当成主子了，真是可笑至极。她被困在畅春园十年，一直无恩无宠，周围连洒扫的小丫头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若非甄家偷偷托人送银子进来，保住她的生活，也让她有了一些打点下人的银钱，不然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鬼样子。现在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喊她母妃，真是嘲讽至极。 “胤礽在外听到王母妃的琴声和歌声，前来叨扰，未想惊到了母妃。胤礽这厢跟母妃陪个不适。”胤礽道。 王美人冷笑道：“你走吧，我也不是什么母妃。告辞了。”说罢，王美人矜持地转身，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胤礽目送那如凌波仙子般的婀娜背影，视线又停在那根断了的弦上。 第80章 次日，一副崭新的琴弦便托那位小太监，送到了王美人手中。 那小太监姓沈，名白。人称无利不起早的小白子，沈小白。 那小白子正是看管王美人寝宫的小太监，在胤礽这里得了好处，只巴巴地望着这位爷再来。况且太子是储君，将来太子登基，小白子正盘算着将来自己飞黄腾达的那天。 王美人握着那副琴弦，被冰封十年的心，有了一丝破冰的裂痕。从来都只有她四处打点，四处求人，四处看人脸色，如今竟有人关心她断掉的琴弦。 远远地看着皇上及跟随他的大队人马，从畅春园搬回紫禁城，只留下她在这孤寂的园林中迷失了时间，王美人的心又凉了下来。 夜半三更，独坐月下，湖面吹来的风已有了凉意。可那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她的心凉。 指下琴弦波动，琴音在畅春园寂静的夜色中跟着风声、虫鸣声共振着。 曲罢，人心却未止。今儿望见那浩瀚的车队，心里终究是不甘的。 “王母妃。” 王美人回头，月色下，是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俊朗的面孔。“说过了，不要喊我母妃。” 胤礽抬唇，“敢问姑娘名讳。”人们只知道畅春园有个幽居的王美人，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其名字。 王美人冷冷地道：“姓王，名密。”好久没有听人念过她的名字了，若不是今儿被问起，恐她自己都要不记得了。 胤礽道：“那本宫便唤你密儿。” 王美人打量着面前这位身形欣长的年轻人，转身，留下了一个“滚”字。 胤礽自知失礼，有意追上前，却被那太监小白子拦住了。“太子爷，您且先去，一会儿惊动巡视的侍卫就不好了。” 殊不知，那声“密儿”，却喊到了王密的心底。她跟曾经喊她“密儿”的人，已经分别快十年了。 这次给皇上侍疾有功，林娘娘被册封为皇贵妃，皇帝大赦天下，其中就包括要释放一批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 王密的心一波三折着。 她已经满了二十五岁，又入宫十年无宠幸，本就应该在释放回家的宫女之列。王密满怀期待地候着，可谁知门前洒扫的宫女都有人得了赦令，偏生她没有。 也不知道惹到了哪尊神，要将她幽禁畅春园到死，王密欲哭无泪。 而胤礽却是高兴得很。那日被王密骂出来后，胤礽一直觉得自己唐突，想找机会去赔不是，结果听说皇阿玛在释放大龄宫女。胤礽便四处打听，结果打听到王密不在释放宫女之列。 也就是说，胤礽觉得自己未来会有很多机会跟王密接触。只要她在畅春园，将来他登基当皇上了，便能自己做主了，封嫔封妃，也只是他一句话。 正在王密绝望之际，胤礽又出现了。一来二去，王密看到了胤礽对她是真的有意，她也想给自己后半辈子找个靠山，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胤礽，想着将来他登基了，她也就熬出来了。 谁知，待皇贵妃林苑问到畅春园的王美人到了放回去的时间没，小佟佳氏一阵支支吾吾，便掩饰不过了。小佟佳氏本想给林苑留个对手，毕竟这些年里，样貌、才情跟林苑有得匹敌的，就这位王美人了。 但是，现在林苑已经是皇贵妃，执掌凤印，如同副后。林苑让放王美人回家，小佟佳氏那点把戏便藏不过了，只得通知放人。 这边王密刚刚坐实了跟太子的关系，那头又要将她送走。 王密斑驳着泪眼，对胤礽道：“太子殿下的情意，民女来生再报了。” 谁知，胤礽竟拉住王密不肯放手。临行马车便改了道。王密便在京郊的一处幽静的宅子里被安置下来。 这些年，胤礽只要得了出宫机会，便去王密处。即便他后来被安排娶了出生名门的太子妃，还被安排了好几个出身高贵的侧室。胤礽的心，依旧在京城外的一处不显眼的小宅子里。 直到最近太子妃闹了起来，王密又失踪了。胤礽被点伴驾皇上巡幸塞外，连亲自去寻王密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事重重的胤礽连皇上的几番问话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阿哥见此，那笑意都扬在面上了。王密现在在他手里，包括当年跟王密和太子二人暗度陈仓的太监小白子，也经拷打招认了。 大阿哥只等着胤礽有个破绽，便用这事推他一把，将他送离皇位。 而胤祥此时也是满腹心事，当然，他的心事跟他两位皇兄不一样。 待到皇阿玛登高瞭望，心情一派大好之时，胤祥单骑追上。“皇阿玛，儿臣有事想说。” 玄烨笑道：“你说来。” 此时，跟随玄烨的除了梁九功，还有一众侍卫。 胤祥想着反正这回回去他就要跟玉儿成亲了，他并不在意在诸人的见证下请皇阿玛赐婚。 胤祥道：“皇阿玛，儿臣想成亲了。” 玄烨大笑：“还以为什么事呢。早就叫你们成亲，一个个儿地跟朕拧着，老十原先不娶、你不娶、老十四也有样学样地凑热闹，他也不娶。快告诉朕，看上谁家姑娘，皇阿玛给你做主。” 胤祥道：“皇上，是林家的姑娘，皇额娘娘家的侄女儿，林黛玉。” 劲朔的秋风吹着他的披风直作响，亦如他的心一般的坚定。 第49章 开科鸿儒女状元，林姑娘是也 “皇阿玛，那马尔汗之女……儿臣也不能接受。”胤祥道。劲朔的塞外的风，在他耳边呼啸着。 第81章 说着，一队飞雁在高空掠过。 “拿朕的宝弓来。”玄烨道。 瞄准一阵后，玄烨又笑着放下了弓，道了一声，“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远处的胤礽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回头对上大阿哥胤禔。胤禔朝胤礽抛出一枚金簪，胤礽神色大变。 那枚金簪，正是王密平素佩戴之物。 “大阿哥，你……”胤礽手里的马缰都被攥变了形。 胤禔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策快马向皇上奔去。 胤礽的心不安着。王密的事，终是被大阿哥知道了。若这件事捅到皇阿玛处，莫说皇太子之位保不住，身家性命都成问题。 恰逢康熙皇帝在巡幸塞外的过程中染了风寒，扎营停歇。 胤禔时不时会拿出一些小物件刺激胤礽，其中不乏当年在畅春园王美人寝宫当值的沈姓太监的物品，以示当年之事的人证物证都齐了。 胤礽心悬一线，如走钢丝，担心胤禔什么时候将王密之事跟皇阿玛抖出来，终日在王帐附近徘徊，唯恐胤禔生事。 玄烨途中染病，稍作休息，却发现皇太子胤礽对其病情甚是冷漠，不知其在想何事。玄烨甚至发现，胤礽竟然夜间私自到王帐外往内窥测。 玄烨怒斥胤礽不孝。这时，胤禔便奉上了皇太子跟昔年畅春园王美人的惊天大瓜。 龙颜震怒，胤礽便被看管起来了。 皇上提前班师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林苑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王密这个篓子要是捅出来，往大了想，是能破天的。 这些年，林苑的处事原则是，不干政，不多事，管好自己和敦静、林家人、以及已故敏妃托付给她的一双儿女即可。 眼下的风云变幻，林苑唯恐会牵连胤祥。 等皇上到了紫禁城，林苑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据说太子胤礽在皇上生病期间漠不关心，甚至窥视王帐，让皇上如坐针毡，加上大阿哥爆料太子曾在皇上大病期间秽乱宫闱，太子胤礽被废了。 而十三阿哥胤祥被视为太子党，被圈禁在了理藩院。 胤祥曾经撞破皇太子在皇上养病期间纵酒，但并未告发这事。这些年，太子待他是极佳的。尽管胤祥被林苑叮嘱过，切不可拉帮结派，但皇太子对其的亲近，难免会被有心者捏造其是太子党。 乾清宫门前，梁九功见林苑前来，忙道：“皇后娘娘，皇上身体不适，说今儿谁都不见。” 林苑道：“那就麻烦梁公公带两句话。” 梁九功道：“娘娘请讲。” 林苑道：“麻烦公公转告皇上。月上柳梢头，人是否相约黄昏后？” 梁九功道：“奴才遵旨。” 稍倾，梁九功出来道：“皇后娘娘，皇上有请。” 此时的乾清宫，弥漫着幽幽的中药味，西洋钟的嘀嗒声，以及玄烨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他穿着明黄色的常服，靠在殿里的龙椅上，正在闭目养神。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药碗。一个小太监给他按着肩，一个侍立在旁。 林苑对那两个小太监摆摆手，屏退他二人。 随后，她站在玄烨身后，轻轻地按着他的太阳穴。 玄烨一把拉过她的手，问：“朕是不是老了很多？” 林苑道：“万岁爷正风华正茂。” 玄烨笑了，眼里却露着藏不住的疲惫。 “朕猜你是为了胤祥之事而来。”玄烨拍了拍林苑的手背。这些年，她容貌不但不减，反而越发地光彩照人了。 林苑忙行了大礼。“万岁爷，胤祥有事，是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一并责罚。” 林苑能说出这番话，她心中还是有底的。首先，胤祥这次塞外巡幸，是有书面请辞的，是皇上一再让他伴驾。若受太子牵连，胤祥的主观性是大打折扣的。此外，胤祥现在并无实职。幸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婚兵部尚书之女，倘若此敏感时候跟朝中重臣扯上关系，势必会被皇上忌惮。 “快起来。干爱妃何事。”玄烨道。 “臣妾有负敏妃昔日所托，没有把胤祥带好。”林苑道。 玄烨疲惫的双眼中展出笑意。“胤祥，朕自有打算的。朕知他并无大过。” 林苑道：“皇上，胤祥这孩子，这么年轻被圈禁，臣妾担心他承受不了。” “昔日唐太宗为了将军事重臣李绩留给其子，曾故意将李绩贬斥，以供将来新皇登基后予以施恩提携。”玄烨道，“胤祥这孩子，心眼很实。朕是想将其先保护起来。” 林苑忙问：“皇上，会多久呢？” 玄烨望着窗外的大树，道：“不会很久。” 林苑又问：“皇上，一应用度可齐？” 玄烨道：“跟他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无异。” 林苑的心也才稍安了些。 回景仁宫后，对上焦急的温恪跟黛玉，林苑安抚道：“皇上说了，眼下太子跟大阿哥之争，恐伤到胤祥，暂时将他保护起来。吃穿跟他在府里一样。不必太担心。” 温恪本在着急中，她唯一的同胞兄长被圈禁了。但听皇额娘话里的意思，想来皇兄也是无事。温恪曾听林炎讲过，皇额娘让他跟胤祥除了四阿哥，谁都不要走近。所以，皇兄怎么可能是太子党呢。 “公主姐姐，姑姑说没事，十三哥肯定没事的。他不久就会回来的。”黛玉劝着温恪，而她的眼睛分明就是红红的。 第82章 “姑姑，玉儿也想学习西学。听阿兄说，他去西洋学做蒸汽机。没准待阿兄回来一看，咱们已经把蒸汽机给弄出来了。”黛玉笑着对林苑道。国子监的开科鸿儒，现在招民间研读了西学之士，考中者备受皇上的青睐。黛玉想，她要是考上了，能跟皇上请个恩旨，她想去跟着他，无论他在哪里。 理藩院是八阿哥胤祀的管辖。八阿哥跟林炎、胤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 黛玉拿出林家祖产折现的银子，打算去理藩院处使使，没准哪个贪钱的小吏，会放她跟胤祥见一面。 她只想转告他，皇上关他，只是想在这个节点上保护他，让他千万不要多想和难过。 黛玉带着雪雁和王嬷嬷，找到了理藩院门口。 高高的朱漆大门，两旁守着一身戎装的侍卫。王嬷嬷上前，道：“官老爷，可否通融一下。”说着，便将一包银子塞那侍卫头手中。 那侍卫头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包。“老人家，您上这儿来做什么？” 王嬷嬷道：“我们想见一下十三阿哥。” 那侍卫闻此，忙把银子塞回王嬷嬷手中。“老人家，这个我们可不敢要，也不敢应您。”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锦衣男子来到理藩院门前。 两旁的侍卫皆喊道：“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胤禵跟主管理藩院的八阿哥胤祀十分要好。 此番，十四阿哥奉命来看看理藩院的情况，却不料撞到此一幕。 胤禵淡漠地扫了一眼王嬷嬷，本事不关己地踏入理藩院。谁知，却扫到跟在王嬷嬷身后的一个小姑娘，胤禵的心便如漏了半拍似的。 那个小姑娘生得十分柔弱，却又有惊为天人的姿色。两弯罥烟眉，一双含露目，让人一看，心就跟着碎了一般。 胤禵道：“放她们进去吧。有什么我担着。” 见十四阿哥都如此说了，那侍卫便放了黛玉一行人。 “谢过十四阿哥。”黛玉道。 胤禵只是笑了笑。心里叹到，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姑娘会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来看他一眼，他这辈子就无憾了。 胤祥被关在理藩院里面的一个寂静的院子。 院子门前守有侍卫，门上一把大锁。 胤禵命人开锁，院门便打开了，但他却不进去。“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里边是禁区，谁都不能进去。有什么话，你就在门口讲吧。” 胤祥听到开门声，转身就见到了黛玉，又惊又喜。“玉儿。” “十三哥。”黛玉的眸中闪烁着欣喜的光彩。看到他没事就好。 胤祥好奇地看着带黛玉进来的胤禵，心中疑惑。但这不打紧了，看到他魂牵梦绕的玉儿，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玉儿，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十三哥，你一定要好好的……”黛玉说着，眼睛又雾了。 “十四爷，已经是通融了，小的也不能太难做。”值守的侍卫对胤禵道。 胤禵点了点头，侍卫便要合上门。 黛玉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胤祥说，却也来不及了。她想起曾经她跟阿兄一起弄的一套手势。靠那套手势，她曾在阿兄被父亲检查背书时告诉他，免得阿兄挨打。 这套手势只有她兄妹二人知道。此时此刻，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全化入了指端的比划中。 【十三哥，我想你。】黛玉在空中比划着。她知道他看不明白手势，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愫。 殊不知，那套手势，林炎早就告诉过了胤祥。偏生胤祥又是个记忆极佳的，看了两遍便会了。 胤祥心中本不好受。皇太子忤逆，大阿哥连同他一起给告了，说胤祥是太子党羽。皇阿玛就将他一个人关在这里。胤祥心中不忿，纵酒了两日。 现在他看到他的心上人跟他说，想他。一切的乌云都散去了。曾经她照在袖口上的那道彩虹，如挂在天上一般。 胤祥也比划道：【玉儿，赶紧回去。我会好好的。】我不会再纵酒难过了。 黛玉的心似停了一般，只觉得整个人都石化了。十三哥居然也会那套手势。 黛玉的脸迅速染上绯红。她的心事，终究是被他知道了。 他们中间的那扇门慢慢合上。 胤禵道：“林姑娘，我送你回去。” 黛玉施了一礼，礼貌地道：“谢谢十四阿哥，我们的马车在外边，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如此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十三哥的。忽然间，胤禵好生羡慕他的十三哥。 * 回去后，黛玉找出曾经阿兄留下的西学笔记，开始研读起来。 开春的一场开科鸿儒的考试。国子监给玄烨递来一张满分的西学试卷。 这是这些年来，少见的满分。看到试卷上的应试者名字：“林黛玉。” 玄烨笑了，林家出人才啊。“宣开科鸿儒的‘林状元’。” 第50章 十三回府，十四单恋 景仁宫里，林苑为温恪和黛玉准备了燕窝粥。这两孩子，一个月份重了，一个体质虚弱，都得补补。 “公主姐姐多吃一些，到时候侄儿能长得壮壮的。可别跟阿兄小时候那会儿一样，像个小猴子似的。”黛玉说着，便将点心也往温恪面前推了推。 温恪笑着道：“怎知不是小侄女呢？” 林苑道：“小侄女好呀，跟小棉袄一样。” 第83章 小敦静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了，她正吃着奶饽饽道：“皇额娘，敦静也是小棉袄。” 几人说了一阵，林苑问黛玉道：“玉儿开科鸿儒夺魁。皇上说，问玉儿要个什么恩旨。” “姑姑，玉儿想去跟十三哥伴读。”黛玉笑着道，“都说三阿哥是诸阿哥里学识最渊博的，十三哥的才学也不输于他。玉儿有一些内容没有弄太清，想去请教十三哥，才跟皇上说要去给十三哥伴读。” 林苑手中的茶盏一沉。虽然理藩院上下都打点过了，胤祥吃穿用度都跟在自己府里一样。但是，毕竟黛玉身子骨娇弱，她跟着胤祥一起去幽禁，莫说姑姑不会放，就是胤祥也不会让她去。 “玉儿，眼下太子的案子还未平息，朝廷上立储风波一浪接着一浪。大阿哥本来想拉太子下马，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皇阿玛说他居心叵测，大阿哥也被圈禁了。 原先支持大阿哥的朝臣，现在转过来支持八阿哥立储。据说八阿哥当朝被皇阿玛痛批。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更是离谱，公然跟皇阿玛叫板，说要跟八阿哥同生共死。 将来朝局恐还有变。皇兄现在远离是非，终是利大于弊的。”温恪分析道。更重要的是，皇兄那般珍视玉儿，是一定不会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去理藩院的。 黛玉垂下眼眸。他被关在理藩院，终日不得见人。那天他答应她会好好的，也不知道现在怎样。 黛玉心意已笃，即便皇后姑姑跟公主姐姐劝阻。待面见皇上时，她想自己跟皇上请恩旨。 将黛玉领去南书房面圣的，是十四阿哥胤禵。 这份差事是他在三阿哥胤祉那儿讨来的。三阿哥管着国子监一应事宜，而西学的开办，开科鸿儒，属于国子监的范畴。因此，本来领黛玉面圣的人是三阿哥。 谁知，十四阿哥费了好大力气弄来的一方古砚，送去三阿哥处，得了这个机会。 林家的妹妹是真的好看，宛若仙子降临一般。 胤禵接到黛玉时，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 此番，他虽然被九阿哥撺掇着跟八阿哥说情，但他胜在年轻。皇上非但没将他划为八阿哥一党，反而觉得他是少年义气，喜他性子里的直爽和豪气。因此，在此次立嗣的风波中，胤禵的地位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在逐步上升。 胤禵想着，纵使黛玉现在对十三哥一往情深，但十三哥要是一直不被放出来，他若跟皇阿玛提亲，皇阿玛未尝不肯将黛玉许给他。 “昔日只知林姑娘光彩照人，没想到姑娘如此好才情。”胤禵讨巧地说道。 黛玉只是含蓄地跟胤禵道了声谢。 上次去理藩院看望十三哥时，偶遇十四阿哥胤禵，以及后面的几次“巧遇”。胤禵对黛玉不似胤祥那般含蓄，对其的喜爱溢于言表。黛玉孰能不知，故而言行上跟其保持距离。 看着黛玉如凌波仙子般的背影，她越是对胤禵冷淡，胤禵反而越是爱她这般患难不移的风骨。 康熙皇帝看着胤禵殷勤地跟着黛玉进来，忍不住笑了笑。康熙本为储位之争头疼不已，今儿吃了一口大瓜，心态又放松了，心念着，年轻真好啊。 黛玉就着目前西学在大清的现状讲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她提出在匠人中寻好学之士，以及培养饱学之士的工匠精神，让皇上都侧目不已。 胤禵听了这番话，只叹国子监里的监生里恐也无几人有此见地，心中对黛玉的喜爱更甚了。 康熙笑道：“朕不但要赏你千金，还要再赐你一道恩旨。”康熙想着，如此有才之士，是女子又如何，他料她想进国子监施展自己的才华，便给她这个恩旨，让她自己开口。 黛玉叩谢道：“皇上，民女想肯定给十三阿哥做伴读。” 康熙面上的笑容一滞，这小姑娘竟然想跟老十三一起被圈禁。难道她之所以走到这里，走到圣驾之前，只是为此吗？ 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让康熙皇帝既意外又感动。但她是皇后的侄女，如果应允了她，只怕苑儿会怪他的。 同样笑容凝固的，还有领黛玉去南书房的十四阿哥胤禵。随后，胤禵心中又起温柔，若她是这般待他，他会高兴得不得了的，十三哥真是好福气。 黛玉继续为自己争取着：“皇上，十三阿哥学贯中西，民女在西学中遇到的困惑，惟愿与其探讨。” 康熙皇帝沉思片刻，道：“作什么伴读，老十三马上就要放回去了。” 我听到啥了？黛玉一阵喜极，忙叩谢隆恩。 就连和胤祥平素无甚交集的胤禵，此时也打心底为他俩高兴。只是高兴过后，胤禵心中未免又出现了从来未有过的落寞之情。 胤禵出生时，德妃已经封了妃，他没有尝过被送到别的嫔妃膝前扶养，和生母分离的苦。打小就被亲额娘捧在手心长大的胤禵，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挫败感，竟是在此。 胤祥虽然被恩赦出了理藩院，却还是被看管在其府内。 因为太子一案，尚未了结。即便落井下石，还声称要为皇上铲除太子的大阿哥已经被圈禁。八阿哥一党受了驳斥，但还在朝堂内外活跃。因此，康熙皇帝此时并不想把老十三再搅进去，便决定将其看管在府中。 黛玉心想着，十三阿哥府的看管，应该没有理藩院严格。使些银子，送些衣食和书籍进去，应该是没甚问题的。 第84章 这天，黛玉准备了饭菜、点心、衣物，准备送往十三阿哥府。 谁知，那贾宝玉不知怎地竟从他府里逃了出来，又赖在林府门口。 “林妹妹，你怎么最近都不回来看我们啊。你知不知道外祖母很想你啊。”宝玉道。 黛玉心想，我是想回去看望外祖母，但是待我出府时，把你惹得疯病又犯，不是让外祖母更加难过吗？ 雪雁拦在黛玉面前，道：“宝二爷，您就安生回去吧。惹得夫人和老夫人平白无故着急的，您想想到底是谁？” 宝玉忙道：“我只想问林妹妹一句话，问完我就回去。保准不让母亲和祖母担心。” 黛玉停下脚步，望着宝玉，且听他到底想问什么。 宝玉道：“若十三爷一直不被放出来，妹妹你就等一辈子吗？” 黛玉被气坏了。宝玉又是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后来一想，此番废太子事件兹事体大，坊间各种传言，也不足为奇。而她这些年跟十三阿哥走得近，紫鹃是知道的。紫鹃是荣府家生子，向着宝玉，难免不会透风。 亏得曾经跟宝玉一同长大的亲情，他竟然在此时咒她的心上人。 黛玉坚定地道：“若十三爷一直不放出来，我就跟姑姑请懿旨进去陪他。” 宝玉一听这话，直接往黛玉面前一横，大哭道：“苦也。” 宝玉的几个小厮围着他，又是喊“救人”，又是喊“林姑娘要是走了，宝二爷怎么办”。 宝玉一行人堵在林府门口，黛玉压根就出不去，但是她的马车还在门前等着她。 “宝玉表哥，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这是黛玉一直想跟宝玉说的话，“宝玉表哥，再说我又不曾欠你的。何苦为难于我？” 就在黛玉这句话说出时，她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天地的灵气一瞬间全汇集于她。 她想起来了，她全想起来了。三生石旁，灵河岸边，那株灵根破碎的仙草，竟是她自己。 曾经她受过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在凡间还了他一世眼泪，泪尽而亡，回到仙界已是灵根破损。她这世是老天让她重生回来修补灵根的。 也就是说，眼泪在上辈子已经还完了，她此生跟宝玉也再无瓜葛了。 她只想跟真心呵护她，给她欢乐，让她幸福的人在一起。 这时，一为年轻的锦衣男子向贾宝玉走来，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这位公子，若还是男儿，就不要欺负人家女孩子了。” 宝玉听这话，“呼”地坐起来。“我哪有欺负林妹妹？” 锦衣男子笑道：“这位公子，你看看人家姑娘的表情就知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还是你的心上人了。” 贾宝玉回头看了看黛玉。只见他的林妹妹一双眼睛起雾，就快要哭出来一般。宝玉这才发现，他只顾着自己难过，却没发现他让林妹妹更难过了。 宝玉惭愧地带着他的小厮，给黛玉让出了一条路。 黛玉走过那锦衣男子时，对他道了一声，“谢谢十四阿哥。” 宝玉这才知道，刚刚一语点醒梦中人者，竟是十四阿哥胤禵。 胤禵目送黛玉上马车后，拍了拍宝玉的肩，对他道：“走，喝茶去。” 宝玉支支吾吾一声：“十四爷。”这是他第一次见十四阿哥，而且刚刚被十四阿哥说了一通，觉得跟他喝茶甚是尴尬。 胤禵爽朗地笑了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走，茶馆去。”他遂把宝玉给薅走了。 第51章 黛玉、十三阿哥、西厢记 永和宫里，十四阿哥胤禵来给其母德妃娘娘请安。 “额娘，儿给您寻了双面缂丝的蜀锦。您看好不好看。”胤禵恭敬地道。 德妃看着给她叩拜的亲儿子胤禵的那张俊脸，欣慰地道：“还是我儿记得额娘。” “让额娘看看。”德妃扶着胤禵的手，走到跟随胤禵入宫的小太监面前。那小太监正捧着几匹上好的布料。 仔细看过布料后，德妃失笑，“额娘多大年纪了，哪里能穿这种嫩红水绿的。” 胤禵不解道：“儿给林皇后请安的时候，就看见过她也穿这样的衣裳。母妃比林皇后也大不了多少。没准皇阿玛就是喜欢看人穿红戴绿呢。” 德妃笑道：“林皇后心态多好。额娘老了，早就没有争宠之心了，只惟愿我儿一切都好。” 胤禵笑道：“额娘，林皇后那里，儿也有准备。” “就属我儿机灵。”德妃心满意足地笑道，想起一事，便道，“前儿侍郎罗察的夫人来跟我请安，提到了她家长女，秀外慧中，你皇阿玛也中意得很，想许你做嫡福晋。” 胤禵道：“额娘，儿今日前来，正是此事。儿想成亲，但福晋另有人选。” 德妃好奇地道：“我儿看上谁家姑娘了？” 胤禵略有些生涩地道：“是林皇后家的小侄女，就是那个开科鸿儒考了女状元的那位林姑娘。” 德妃一惊，随后笑道：“难怪你给额娘送布料，想让额娘求皇阿玛给你赐婚？” 胤禵晃着德妃的胳膊，撒娇地道：“正是。但儿也想额娘越过越年轻。” 德妃笑着道：“额娘倒也不是不能为你跟你皇阿玛提。”接着，她话音转了转，“可是，额娘怎么听说你十三哥跟那林姑娘要好得很。一个是林皇后的养子，一个是林皇后的小侄女儿。林皇后又是皇上枕边人。你十三哥跟那林姑娘的事儿，到时候不过是你皇阿玛一句话就成了。” 第85章 胤禵并不气垒，道：“十三哥都被皇阿玛圈禁了。皇阿玛最近又给儿派了差事。额娘，儿觉得自己并不比十三哥差。” 德妃寻思片刻道：“林皇后虽然有你皇阿玛宠爱，但她入宫较晚，这些年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儿若有心，得了林皇后支持，往后必定有番前途。往后多去景仁宫请安也好。” 胤禵得了额娘的指点，一日往景仁宫请两道安。不过，他自视甚高，去林皇后处并不是为了前程，而是想在林皇后面前留个好印象，到时候好求亲。 林苑也听人说了，老十四有事没事就在林府附近晃，现在又一天来请两道安，难免不让人推测他的心思。 其实老十四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玉儿心有所属。林苑委婉地表达了其意，结果老十四来请安的劲儿丝毫没有减退。 黛玉这边又给胤祥准备了一些书，是他平素爱看的古今中西的典籍。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整理着给胤祥送的饭菜、点心、衣物、书籍。谁知，荣府王夫人突然造访。黛玉知来者不善，忙喊雪雁、王嬷嬷一起帮忙，将东西打包好，赶紧出门。 话说贾宝玉被十四阿哥胤禵一番教育后，也不来林府门口围堵了，但是回家后他也开始闷闷不乐，只蔫蔫地躺着。 贾母守了宝玉几日，自己急病了，又换王夫人守宝玉。 王夫人见她那养得白白嫩嫩的儿子，开始消瘦，又想起早逝的长子贾珠，她心急如焚。“不就是想娶那贾敏的女儿吗？我同意还不成？” 王夫人这话说得不情不愿，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那么说给宝玉听，让他好吃些东西。王夫人原先跟贾敏关系很不好，贾敏的女儿自然不在她儿媳妇儿的考虑范畴，此外黛玉身子娇弱，也是王夫人不考虑她的原因。 当然，考不考虑黛玉，都是王夫人的一厢情愿。人家压根就没看上宝玉，说得好听些是亲戚。说得不好听，人家姓林，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贾家一个公府之家，到贾政这里，才混到四品员外郎。拉扯黛玉也配？ 然而宝玉听他母亲要为他做主，原本发直的眼珠子才开始转起来了。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一番话后，冷笑道：“脸可真大。” 王夫人听罢，火冒三丈，“老爷您说什么？” 贾政笑着道：“说夫人面颊充盈，养得好。” 王夫人这才面色稍霁，她不指望贾政的喜爱，至少在儿女和下人面前，他得给她该有的体面。 王夫人亲自去往林府，目的是想让黛玉来看看宝玉。 黛玉迎到门口，礼貌地道了一声：“舅母，您怎么来了？” 王夫人拉着黛玉的手道：“你外祖母又生病了，想你回去看看。”她左右看看黛玉，发现其面色红润不少，不似初见时那般弱不禁风了。 那是当然的，黛玉这一世有人爱、有人滋养，又记起了往事，不再执着还眼泪，不足之症自是好了很多。 黛玉心想，若是外祖母想见她，此时来请她的应该是外祖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王夫人亲自登门，只怕是宝玉痴病又发作了。前儿躺在林府门口要死要活，后来被十四阿哥喊走了，八成是回去又不消停。 黛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这个表哥才好。她道：“谢谢舅母告知，我回头就去看外祖母。” 王夫人怕黛玉不去，或者拖个几天，宝玉再这么几天不吃不喝，怎生得了。王夫人便道：“那舅母在这儿等着玉儿。” 黛玉并不想将王夫人请入林府，因为阿兄不喜欢王夫人，每次从荣府回来，阿兄都很生气，说好好的宝玉被舅父舅母养废了。当然，王夫人也不喜欢林家兄妹。 但让王夫人在门口干等着，让外人看着也不太像。 正在踟蹰想对策时，一辆精致的马车也停在了林府门口。被小丫头子扶下马车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引得诸人频频侧目。 “妙玉！”黛玉和王夫人几乎同时喊出。 此时的妙玉已经是十福晋了。太子被废，八阿哥争储，被皇上怒斥，还剥夺了爵位。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纷纷跳出来给八阿哥打抱不平。 皇上对这几个捧八阿哥臭脚的愣头阿哥们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策略。最年轻的十四阿哥胤禵，皇上喜起身上的少年义气，明着升了；最有头脑的九阿哥胤禟，被赏了两个嘴巴子；最不喜欢读书的十阿哥被赏了个福晋，以便有人看管。 十阿哥被赏的福晋，便是他曾跟康熙皇帝请赐婚的妙玉。此时妙玉已经还俗一年，以正室福晋之礼被娶进十阿哥的府邸。 “夫人。”此时的妙玉一身锦衣，容光焕发。 王夫人一时恍了神。当初她听说拢翠庵的妙玉跟宝玉时常有诗书来往，还暗地里嘲讽了她，不过就是个请来的小尼姑。现在，人家走出去了，还成了高高在上的十福晋。她家贾元春这么多年才混上四阿哥府里的侧福晋。 王夫人忙请安道：“见过十福晋。” 妙玉怎么能不知王夫人的想法，她来荣府拢翠庵那些年，连贾母都来喝过茶，王夫人哪次拿正眼瞧过她，又何曾屈尊坐下。 妙玉故意让王夫人行的那个礼的时间长了一些，良久便道：“夫人不必多礼。我且跟夫人先回府看看老太太，林姑娘稍后来。” 妙玉的口气不容辩驳，王夫人在其面前，也只能道声，“是，十福晋”。 第86章 妙玉冲黛玉笑了笑。当初黛玉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古人有投之木桃，报以琼瑶。今日她没带琼浆玉液来，却把挡林姑娘道的王夫人给带走了。 黛玉回头，看看雪雁跟王嬷嬷手里的包裹，确认了给十三阿哥带的东西都齐了，方才坐上了马车。 雪雁道，“才送走宝玉，又来王夫人。咱们府邸也太热闹了，下次咱走小门出去。” 王嬷嬷道：“小姑娘家家。我们姑娘哪能走小门，姑娘要是应允，下回老奴就放‘二郎神’了。” 雪雁笑出了声，“这个好。” 黛玉从帘子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外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吆喝的小贩，走马的商贾，结伴而行的少年。她只想快些去十三阿哥府，去陪陪他。 看守十三阿哥府的侍卫没有理藩院那般严格，银票是很好使的，可以放她们一行人短暂进去。 胤祥最近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因为黛玉时不时就会来看他。这会儿黛玉来的时候，他才结束练剑，额角还坠着汗珠。 他口里说让黛玉不要来，见到她却是打心眼里高兴。 王嬷嬷跟雪雁讲食盒跟包裹放下后，二人就退下了。 黛玉将食盒里的饭菜捡出来，是她亲手做的几样小菜，还有几盘点心。 胤祥拆着另两个包裹，一个包裹是给他做的衣裳，还有一个包裹是书。 他翻开那些书时，手顿了顿。《西厢记》、《长生殿》、《牡丹亭》……上面还有黛玉亲笔写的旁批…… 黛玉将饭菜摆好后，回头喊了声。“十三哥，趁热吃罢。” 这一回头可不得了，胤祥手上拿着的书，是雪雁和王嬷嬷她们情急之下，抱错了的一堆禁书…… 想是王夫人刚刚突然造访，黛玉着急出门，喊来雪雁和王嬷嬷帮忙，她二人情急之下，将书拿错了。 黛玉一阵面红耳赤，只喊了一声，“十三哥，不要看。”此时，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出来了。这下好了，十三哥不但知道她看禁书，还看到了她写的旁批。古人有词曰，欲哭无泪，大约就是此情此景吧。 胤祥忙将手里的《西厢记》合上。但是他刚刚翻过，可是记忆犹新。 书中有云：“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黛玉旁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在崔莺莺在红娘的帮助下偷偷见张生那一章节的旁边，黛玉写着隽秀的“好耶”二字。 胤祥怕她尴尬，将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只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黛玉听他这样讲，提起的心才放下一些，只是低着头，道了一声，“以后也不要看。” 胤祥笑着回答，“好”。 对上他清澈的眼睛，以及额角尚未擦拭的汗珠，她目光闪烁一下，带着雪雁跟王嬷嬷“仓皇而逃”。 迈出十三阿哥府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未平复。忽然想到那些写满她心声的书还在他那儿，都没有带走，捂住脸，只唤了一声。“休已。” 十四阿哥胤禵本来十三阿哥府外看看，因为他现在领了命，负责监管宗室的治安。但见林姑娘面颊红润，双眸闪烁着，从十三阿哥府匆匆而出，遂又不舍地顾盼一阵才离开。 立在远处的胤禵心中一阵怅然和羡慕，若她是这般待他，该有多好啊。 第52章 老四给老十三当嘴替 景仁宫里，康熙皇帝靠在龙椅上，疲惫地自己捏着眉心处。“朕想复立太子了。” 林苑正在给香炉添香，听此皇上如此说，她的手一顿。在她看来，康熙皇帝的这番话，就像问一个上市公司的后勤部长，公司的股价该怎么定。 不过她这个大清后宫的居委会会长，还真的知道大清将来的股价走向。 当然，这个世界又有一些变化。比如，大清有派出自己的留学人士，又比如四阿哥胤禛的嫡子弘晖还身体倍儿棒。 见林苑不语，玄烨问：“苑儿，你是否也觉得胤礽不适合接任皇位？” 玄烨的话中包含了一个“也”字，说明他不觉得胤礽适合做这个储君，但是此时废了太子之后，面对各成年皇子的角逐，无疑更让他更为头疼。 林苑忙道：“皇上，您知道臣妾，臣妾一直都不干预朝政的。” 玄烨笑了笑，多年的相处，他还不知道么。他的这个皇后什么都明白，就是太过谨慎，什么都不说。“朕恕你无罪。” 林苑将她最近汇总的国子监呈上来的正在进行的西学资料，递给玄烨。“皇上，那恕臣妾直言了。能解决陛下最关心的事的那位皇子，您看是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呢？” 林苑其实一直过得挺咸鱼的，哪怕当了皇后也是如此。前世，她领多少工资，干多少事。现在领着皇后的工资，就尽力扮演好大清后宫居委会会长的角色。什么太子妃闹和离，四阿哥侧福晋贾元春争宠差点被休，八阿哥被他福晋揍了等事，她会站在“皇额娘”的角度讲两句。其余事，她是一概不管的。 但是，现在公司走到拐角。太子废立，以及康雍乾盛世后，大清股价一路跌停，后世因慢人半拍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林苑瞅着时机，就来剧透了。 “朕最关心的事？”玄烨看着手里的册子。蒸汽机进展，大炮改造，西药的提炼……“苑儿，你是说三阿哥？” 三阿哥胤祉是诸阿哥中公认才学最好的，也是跟传教士走得最近的皇子。眼下，大阿哥被圈禁，序齿第二的皇太子被废，论长应该是三阿哥。只是，三阿哥的口齿并不那般伶俐，而且三阿哥善书本而不善交际，这些都是玄烨考虑的因素。 第87章 最重要的是，三阿哥的西学知识也来自西方传教士，而因为罗马教廷的礼仪之争，往后想继续从传教士处获得更新的知识，就难了。 正在这时，景仁宫内侍总管太监柳梢来报。“万岁爷，四阿哥，十四阿哥求见。” “快传。”玄烨笑着道，“他俩今儿倒一块儿了。” 四阿哥胤禛跟十四阿哥胤禵，虽然都是德妃亲生的。但胤禛早年养在已故的佟佳氏膝下，而胤禵是德妃自己带大的。两兄弟一直不太亲近，今日在景仁宫门前碰到纯属偶然。 胤禛是有事要跟皇上汇报。胤禵纯属因为喜欢上黛玉，想在皇后面前混个脸熟，每天都会来请安。 玄烨看着胤禛呈上来的资料，面露喜色：“甚好甚好。” 因为胤禛麾下的一批本土学西学的学者跟匠人，竟然通过图纸把蒸汽机的雏形给摸索出来了。 待去西洋学习的学子归来，还不知道会有如何的变革。 玄烨想着林苑刚刚跟他说的话。能解决实际问题的皇子，似乎老四也是不错的人选。前阵为了储位，几个皇子闹得不可开交，玄烨生了一场大病，都是老三和老四在跟太医院商量怎么医治。 老四。玄烨将胤禛放在心上了。 胤禵倒是就过来请了个安，他对西学这些并不太感兴趣，见皇上也在，便汇报了自己最近骑射方面的进展。 玄烨看着自己面前一文一武都了得的皇子，心头的阴霾也退散了。 带他二人走后，玄烨自言自语道，“老四倒是不错的。” 没过两天，太子妃又闹到景仁宫，说太子疯了，想让皇上去看看他。然而，乾清宫的侍卫将她拦了下来，她见不到皇上。 太子妃想着平素皇额娘待后宫诸人，以及阿哥的福晋都照顾，太子妃便来到了景仁宫求见林苑去看看。 太子妃哭着道：“早知道是这个结局，臣妾就不闹了，不就是个外室。皇额娘，臣妾只求太子能得医治。” 林苑跟玄烨请了个旨，带着太医，跟着太子妃去咸安宫看看。 太子胤礽本是个英俊的青年，此时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装出来的，蓬头垢面、言行无状。 “二阿哥，皇额娘带着太医来瞧你了。”太子妃道。 此番来诊治的，是林苑信得过得黄太医。 黄太医拿脉后道：“娘娘，太子他是心脉乱了，微臣这就开药方。” 林苑走到胤礽面前，凝视着他。 胤礽匍匐到林苑膝前，道：“皇额娘，儿臣没有谋反之意，都是大阿哥陷害儿臣。” 胤礽虽然荒唐，但平素待林苑也恭敬。 胤礽这个太子其实当得很难，前有大阿哥针锋相对地陷害，外有权臣站八阿哥。而胤礽自己也没有四阿哥那般的城府，去悉心规划未来的路。 用后世的话说，胤礽这个班真的是上得太难了。林苑前世可是换了五份工作的打工人。此时，她是真的同情面前这个精神位于崩溃边缘的年轻人，像极了前世离职前夕，被卡程序上bug的她自己。 “二阿哥。”林苑问，“当皇上一年到头也没得休息，边境、朝局和民生的稳定，弄不好就被史官口诛笔伐。值得把自己弄这样吗？” “皇额娘，儿臣……”胤礽摇摇头，遂眼里都是泪，“皇额娘，儿成只想知道王密过得好不好。” 太子妃差点给气晕过去，她几番苦求，才求来太医给胤礽治病。胤礽竟然在此时只想着那个女人。太子妃怒道：“她已经死了。”遂摔门而出。 一墙之隔，有康熙皇帝的眼线。听到了胤礽的心声，良久之后，康熙皇帝做了一个决定。将畅春园王密，对外宣布死讯，并将其改名换姓以宫女的身份，送到了圈禁胤礽的咸安宫。 为避免朝臣再去打哪位皇子的主意，玄烨将拟有储君的圣旨，放在了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 当然，这个建议是林苑看到老板康熙皇帝烦闷不堪的时候，根据后世清朝储位相传，剧透给他的。 立储风波告一段落，十三阿哥胤祥府也解除了圈禁。 胤祥重获自由，最高兴的除了黛玉、温恪、林苑这些人外，四阿哥胤禛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胤禛安排了酒席，要替胤祥庆贺。谁知，派人去他府里请人，被告知胤祥进宫请安了。 胤祥在被圈禁的时候，就看到老十四领着黛玉去理藩院看他。胤祥出来后，更是听说老十四待林姑娘很不一般，还一天到林皇后那儿请两次安。 胤祥一听，那还了得，忙去了林皇后处。 出废太子事件之前，胤祥曾跟皇上求过赐婚，眼下皇阿玛虽然将胤祥放了回去，但职务没有还给他。胤祥不知道皇上其实是想让他休息一阵，以为皇上对他还有芥蒂。 胤祥不愿此时将黛玉也拉入其中，便没有跟皇上提亲事。只是对上十四阿哥胤禵的来势汹汹未免有些担心。他不担心黛玉对他的心，他担心皇上对老十四宠爱日盛，一个不留神给老十四赐婚就麻烦了。 不过，皇上要给林家的姑娘赐婚，肯定要跟林苑商量。于是，胤祥也开启了一天跟林苑请两道安的路。 同时，他听说目前本土学者在西学方面有进展，打算投身在此。等皇阿玛对他的芥蒂消除的时候，他再跟皇阿玛和皇额娘求赐婚。 胤禛在十三阿哥府等了一圈，终于等到胤祥回来，不容他分说，便将他拉到了雍亲王府。 第88章 此番废太子风波中，胤禛的沉着和在引领本土学习西学学者方面做出的成就，他已经被封为了雍亲王。 雍亲王府陈设一贯朴实，菜品却很丰盛，是胤禛特地准备的。同席的还有胤祥一直很敬佩的卢凤祚先生。 席间相谈甚欢，胤祥喝了不少酒。胤禛送其回府时，恰好碰到在十三阿哥府门口徘徊并准备离去的林姑娘。 跟在林姑娘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四阿哥胤禵。“林姑娘，十三哥恐今天不会回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黛玉知道胤祥今日先是去了宫里，又听他府里人说，他去了四阿哥处。她只是“顺便”想来看看他，听守门的小厮说其未归，她有些失望地离开。却“意外”碰到十四阿哥要送她回去。 黛玉道：“谢谢十四阿哥，我自己可以回去。” 胤禵道：“反正今儿也没有别的事。我就跟着林姑娘送送，林姑娘可以不必管我。” 跟着黛玉的雪雁，打量着胤禵，这做派让她想到了同样喜欢跟着姑娘的宝二爷，但是十三阿哥又比宝二爷得体，比宝二爷懂得考虑姑娘的感受，并不死缠乱打。 黛玉转身就看到了胤祥，喜不自己。回头对胤禵到了一声：“十四阿哥，我暂时不回去了。” 胤禵笑了笑。他终究还是没能争取到她的心意啊。 胤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起了自己美好的少年时代。一边是胞弟十四，一边是最好的兄弟十三。 但是，古人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十四和林姑娘，终究是迟了一些，差了一些缘份。 次日，胤禛就去了景仁宫。这次，他不是去汇报西学进展，而是去推推那对有情人。“皇额娘，胤祥看上您娘家的小侄女啦。” 第53章 祥玉佳缘 黛玉和胤祥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康熙皇帝也知道老十四也看上林家姑娘了，想着也给他做个主，赐婚侍郎罗察之女。胤禵拒婚后，请命去西北随军。此时西北准噶尔蠢蠢欲动，皇子主动请缨，康熙皇帝甚是欣慰。 荣府这边却炸了锅。 “林妹妹要嫁了。”宝玉躺在床上眼泪直淌。 “没有的事，玉儿要嫁我怎么不知道？”贾母哄着宝玉道。 “祖母，您不要哄我了。我听说玉儿要嫁去十三阿哥府当福晋，是不是？”宝玉哭着道。 贾母一直否认，奈何宝玉就是不信，还水米不进。 王夫人跟贾政商量着。“不如把袭人脸一开，抬成姨娘算了。反正……”反正袭人早就跟了宝玉，只差过个明路了。 “笑话，正房都没有娶，先抬了姨娘。往后哪家姑娘还愿意嫁过来？”贾政虽然也有赵姨娘、周姨娘，但他骨子里还是很传统地认为，正经人家就应该先娶正妻。这会儿他被王夫人气住了，合着屋里也没有外人，便有些口不择词，“别脑子堵住了，就用脚出主意。” 王夫人气得脸色剧变，“国公府门第，怎么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宝玉？我妹妹的女儿宝钗就可以。” 贾政冷笑一声，“商贾之女嫁公府，夫人的眼力见可真是高啊。” 待到宝玉几日水米不进，贾政也松口了。“就薛家女吧。”换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瞧宝玉那样也不得肯。 王夫人仍是忧心忡忡，“老太太那里……” 贾政道：“老太太那里，我去说。就是不知道宝玉肯不肯依就是。” 王夫人道：“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一个是姑舅表亲，一个是姨表亲。就跟宝玉说成亲的是黛玉，宝玉那里不就过去了？” 贾政震惊了。还能这样？但是想着现在不安顿好宝玉，真这么不吃不喝下去，不等林家丫头嫁到十三阿哥府的那天，宝玉只怕都扛不住了。不得已，贾政同意了拿薛宝钗顶替的馊主意。 人家薛宝钗不同意了。她当初争宝玉时，宝玉的痴病还未发这般重。 薛宝钗跟薛姨妈讲：“母亲让女儿嫁给宝玉，若他一直不好，女儿下半辈子怎么办？” 薛姨妈先也是不肯的，宝玉好的时候，贾家一直不开口。眼下宝玉出了问题，才想到了宝钗，怎么想都硌应得慌。 然而，王夫人提出的荣府的理家权又实在诱人。况且，薛家一介商贾之家，纵使家财万贯也是不入流的。若将宝钗说个像样一点的门户，但凡人家扒出薛蟠身上的命案，恐容不得薛宝钗过门。 薛姨妈权衡了之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宝玉不会一直长不大。成亲了自然就懂事了。” 薛宝钗本不大乐意，但想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宝二奶奶的名份吗？再说自己曾经也没多中意文不成武不就的宝玉。管家权捏自己手里才是实在的。 想着想着，薛宝钗也就转过这个弯来了。国公门第，婆婆是自己姨妈，将来在这府里，日子也是舒坦的。 这件府内上下皆知真相，唯宝玉一人蒙在鼓里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宝玉一听家里竟然为他给林妹妹提亲了，一个骨碌就坐了起来，直嚷着，“我这就去林府看妹妹去。” 王夫人忙拦住他，“现在你俩刚定亲，就急着见面，于礼不合。” “也是。”宝玉美滋滋地起来，好好地饱餐了一顿。 王夫人见其又肯吃东西了，直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幸亏自己想来这个法子，老爷先还不愿意来着。他懂个什么。 第89章 宝玉好了几天后，又觉得蹊跷，母亲不是一贯不大喜欢林妹妹吗？怎么今番主动为他做主了？ 宝玉便偷偷溜了出去，携了心腹小厮茗烟，想悄悄去林府看看。 但见林府门前已经扎了红锦缎，诸人抬着东西出出进进，好生热闹，是在备办喜事的样子。 宝玉也安了个心，母亲果然没有骗他。 他本想进府再见见林妹妹，但已经下了聘礼，再见面，传出去也不好听。 于是宝玉只在门外欣赏了一番。 “宝二公子。” 宝玉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这不是十四爷吗？ 那日宝玉跟十四阿哥胤禵，一同喝茶长谈。十四爷把对林妹妹的喜爱之情，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出来。 宝玉此时看到十四爷略带憔悴的脸庞，心生同情。他心想，到底还是他跟黛玉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竹马情谊最大。可惜了十四爷这般英俊的男儿，林妹妹终究是不喜欢他。 “十四爷。”宝玉跟胤禵鞠了一鞠。 此时，胤禵看着林府的热闹，心里拔凉拔凉的。不日他便要去西北了，只是不知不觉，他竟策马来此。待他日再回京，他曾经心仪的姑娘，就要成他的十三嫂了。 胤禵在心中自怜一番后，又想着十三哥性子沉稳，人又随和，容貌俊朗，林姑娘嫁给他，也是个好归宿。谁让自己迟一步遇到林妹妹呢？只能把一番单相思，化为家国情怀，在西北建功立业了。 胤禵下马，行至宝玉身旁。“林姑娘，还是有福气的。” 宝玉闻此，心想，那是当然，小时候他跟林妹妹同吃同住，心意相通，林妹妹当然有福了。 宝玉对胤禵讲：“是啊，妹妹自会幸福圆满。”见胤禵一脸的怅惘，宝玉安慰他道，“十四爷保重啊。” 十四阿哥不知宝玉被合家蒙骗之事，心想，宝玉不也单恋林姑娘吗？此时竟然还在安慰他，心变大不少啊。 二人互相安慰一番，十四阿哥策马而去，宝玉坐轿美滋滋地回府。 黛玉出嫁那天，胤祥穿着吉福，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皇后亲自操办的婚礼，自是热闹非凡。朝中亲贵皆来捧场。 祭祀、叩拜帝后一番礼仪成之后。黛玉风风光光地被接进了十三阿哥府。 胤祥挑开盖头，见心爱之人，此时若仙子一般坐在面前，喜不自禁。 “十三哥。”黛玉半含羞地喊了一声。 天上月圆，地上露重，已是最好的金秋时节。 两相依偎，在西窗前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一轮圆月。月亮在二人背后投下的影子，都是爱心的形状。 宝玉这边接亲在荣府里，吹吹打打，也好生热闹。 只是对这接亲的地方，宝玉有些迟疑。“怎么接亲接在了梨香院？” 王夫人忙道：“你林妹妹父母都不在了，兄长又未归。薛姨妈认了她做干女儿，自然是从梨香院出嫁了。” 宝玉一想，这样也好，便心满意足地去梨香院接新娘了。诸人前推后拥，热闹非凡，他哪里还管梨香院里不见了宝姐姐。 而新娘的喜服本身繁重，里三层外三层，盖头一蒙，宝玉也没疑那盖头下是谁。 薛宝钗一路没吱声，一番礼仪下来，便安安静静地等在新房里。 待到宝玉揭开其盖头，整个人都惊呆了：“宝姐姐！怎么是你！” 宝钗本生得珠圆玉润，此番一打扮，跟朵盛开牡丹花似。 那宝玉发现自己被骗了，本生愤怒，但此时对美艳的宝姐姐又发不起火来。 “是我了。”宝钗站起来，给宝玉倒了一杯水。“林妹妹许配的是十三阿哥，皇上赐婚的。夫人怕你太难过，就……” 宝玉接过水杯的手一歪，终究是哭了出来。“林妹妹……” 宝钗已是有心理准备，她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宝二奶奶了，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三日之后，胤祥携着黛玉进宫去景仁宫跟林苑请安。“儿臣/臣妾叩见皇额娘。” 林苑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喝过二人奉的茶，林苑细细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甚是欣慰。 两人脸上挂着笑，胤祥一脸的英气和喜悦，黛玉眉头舒展，面带红润，眼里都是笑意。两人相视一望时，便跟喝了蜜一般。 林苑赐给了这对新人丰厚的赏赐，二人谢恩。 看着佳偶天成，林苑心想着，若兄嫂和敏妃看到此，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呐。 黛玉跟胤祥从宫里回来后，二人就一同做了个纱屉子，放在纱帘下，看有没有燕子来落窝。胤祥又在花园里扎了一个秋千，跟当年江南林家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秋千一模一样。 二人琴瑟和谐，自不在话下。 宝玉这边，跟王夫人讴了几天，又赌气不吃不喝。宝钗软语宽慰，渐渐地，宝玉跟宝钗竟过到一块儿去了。 贾母其实一直不大乐意宝钗当孙媳妇。当年薛宝钗可是在深秋时分，在藕香榭河心的亭子里设的螃蟹宴，直冲冲地想要她的命。但事已至此，黛玉有她的幸福，宝玉能被薛丫头管得住，也就这样罢了。贾母也认了。 直到月余，宝玉和宝钗蜜月期结束。宝钗开始要宝玉好好念书，去科考一个功名。 宝玉一怒之下，竟跑去铁槛寺，要去当和尚。 宝玉一番闹腾，竟又把老太太的旧疾闹发作了。老太太躺在榻上，直喊头疼。 第90章 贾政气得要小厮让把宝玉抬回来，家法伺候。终究是王夫人一通要死要活，让他打消了念头。 宝玉如此闹腾，宝钗面上也无光。于是，宝钗、薛姨妈以香客的身份，住进了铁槛寺的厢房。 热闹了好久的梨香院，终归于宁静。 黛玉跟胤祥听说老太太病了，二人便来荣府看她。 此时胤祥已经册封郡王，为人做事越发成熟。 贾母见到黛玉跟胤祥二人，被宝玉气出来的病都好了一半。 “十三阿哥跟我想接您去我们府上住。”黛玉握着贾母的手道。 贾母哪里肯走，终究是放不下宝玉。但见黛玉得此归宿，心中也是欣慰，想着敏儿要是知道玉儿过得这般的好，也是安心的了。 第54章 雍正继位，蒸汽大清（修bug）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雪花开。雍亲王府里的嫡子弘晖病了，汤药都没有效果。 胤禛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日夜守在弘晖身边，终日以泪洗面。 “玉儿，我出去一阵，跟弘晖寻药。”胤祥刚刚从四阿哥府里出来，回府后跟黛玉道。 黛玉关切地问：“弘晖怎么了？” “那孩子一直在烧，太医院的掌院都来看过，但不见起色。”胤祥道，“我想到外边看看，能不能再给弘晖找些药。” “十三哥，我跟你一起去。”黛玉道。 外边在下雪，黛玉身子骨一向娇弱。胤祥笑了笑，“玉儿，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很快回来。” 而另一边，两广总督在港口迎到一行人。那行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派去西洋学习的林炎一行人。 而胤祥正星夜赶来广州，期望在过往西洋商贸的商船上，寻到能治弘晖的西药。 胤祥跟林炎正好在广州会面。听了胤祥对弘晖病情的描述，林炎二话不说，直接跟其回了京都。 林炎在西洋传了一圈，跟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喝过酒，打卡过牛顿、莱布尼茨等科学名人。此时，他满载最新西学书籍，以及相关西洋专家而归。 此时的欧洲，各学科正在蓬勃发展。林炎了解到元素、原子这些新鲜事物。 在赶往京都的船上，林炎思索着。弘晖突然开始咳嗽，太医也说是风寒引起。胤祥将其药方也带了出来，皆是驱寒解热的药。 林炎因父母、妹妹身体皆弱，后来也研读了一些医书。他印象中，民间其实就有“芥菜卤”可以用来治疗外创。 他在想，能不能将“芥菜卤”中的成分解析出来。 林炎跟胤祥及诸学者商量后，决定一起试试。因为林炎以及随行的学子，专家们，早就在旅途中开始了一些实验。所以，提纯芥菜卤的过程也显得轻车熟路。 他们将芥菜卤分别泡在不同的介质中，如水、酒、油等。并给动物做了实验。最后确定，用油浸泡芥菜卤的效果最佳。服用后的动物均存活。 而这一系列研究得出结论时，弘晖已经从频繁咳嗽变成了持续发烧。太医院的药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 胤禛最终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想给弘晖试试新药。 嫡福晋叶赫那拉氏听后，二话不说，先为弘晖试了一剂。诸人拦都拦不住。 在弘晖的亲额娘乌拉那拉氏，身体力行证明用油提纯的芥菜卤安全后，弘晖服用了经油萃取的芥菜卤。 奇迹发生了，服用芥菜卤的第二日，弘晖的烧就退了，不出几日，连咳嗽都好转了。 待弘晖病好之时，胤禛带起去胤祥府上跟十三爷磕头。胤禛指着胤祥道：“弘晖，你这条命是你十三叔给的，往后就管你十三叔不要喊叔父，就喊父亲好了。” 胤祥忙推辞：“四哥，这可使不得。况且……”胤祥面上带着喜色，“况且，弟也要做父亲了。” 就在胤祥去广州为弘晖寻药的期间，黛玉被诊断出了喜脉。 府里上下对其精心照顾，燕窝等补品就没有断过。 林炎这边，学成归来，立此大功，康熙皇帝当即兑现当年的承诺，赏千金，封万户侯。从此林家，不但是书香门第，又称为侯门世家了。 * 康熙皇帝在弘晖痊愈后，迫不及待地把他接进宫。 爷孙二人在南书房的暖阁里谈天说地。 “弘晖，你知道当一个好皇帝什么最重要吗？”康熙皇帝问。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重要。”弘晖道。 康熙皇帝大笑，“甚好甚好，吾的好圣孙。快来给皇爷爷抱一下。” 在小弘晖的世界里，父亲胤禛不苟言笑，母亲叶赫那拉氏平素待他也十分严肃。论亲和，谁也不及皇爷爷跟他的十三叔。 小弘晖亲昵地抱着皇爷爷，还在皇爷爷怀里蹭啊蹭的。 “弘晖，如果将来让你做一番大事，你最想做那些大事呀？”康熙皇帝问。 小弘晖想了想，“皇爷爷，我要在大清研究药物，将药材里的宝贝都提出来，让人人生病后都有药治疗。”他在过去一阵一直都在生病，咳嗽、发热都太难受了。结果药对症后，几天便好了。小弘晖便生出了想要发扬药学的想法。 “甚好甚好。”康熙皇帝欣慰地道。 “孙儿还要发明比蒸汽机更厉害的机器。不但可以动起来，孙儿还想让其能替代牛、马，变成蒸汽牛、蒸汽马。这样老百姓大夏天里，就能一边乘凉，一边看着这些机器牛马把活儿干了。”弘晖道。 第91章 康熙皇帝抱着弘晖不肯放手，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新纪元。那是一个不一样的大清。 景仁宫里，林苑精心备了燕窝炖鸭子、炒羊肉、嫩鸡炖豆腐，小炒金银丝，还有精致的奶饽饽等美食。 林炎回来后，海亮的信息直抵南书房，康熙皇帝每天很晚才会休息。这天梁九功前来通传，说皇上马上要来。林苑便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品。 康熙皇帝虽然面有疲倦之色，但看到林苑和小敦静，便又神采奕奕起来。 三人一同享用温馨的晚膳。 “皇阿玛，皇额娘专门把鸭子的油剔掉了，您放心地吃罢。”小敦静给康熙夹着菜。“还有奶饽饽，皇额娘在里面加了不同的馅料，有桂花馅、豆沙馅、陈皮山楂馅，还有玫瑰花馅的。” 康熙夹起一块玫瑰花馅的奶饽饽，轻轻咬了一口，芬芳四溢，明明殿外飘着雪，却觉得拥有了整个春天。 “皇阿玛，还有这个花茶，也是皇额娘煮的，你尝尝。”小敦静道。 吃罢了鸡鸭鱼肉，康熙倒是真想喝口清新的花茶。小炉子的琉璃壶里，数种花在翻腾着，弥漫着整个屋子都是大自然的芬芳。 玄烨尝了一口，便觉得回到了畅春园，同林苑跟小敦静一起赏花的美好时光。 饭罢，待到嬷嬷领小敦静下去睡觉。康熙对林苑吐露了心声，“林苑，朕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可以提前享受生活了。” 林苑一听。老板是想提前退休吗？林苑觉得挺好。 退休，是她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很多人都可望不可及的一件奢侈的事。甚至在后世，有些国家的人过得就是活到老，干到老，九十岁的老太太佝偻着背，都还在快餐店上班。 只是康熙皇帝在废太子之后，将传位的圣旨放于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方，没有人知道皇位会在谁头上。 林苑猜是老四。放眼朝中，除了三阿哥胤祉还颇得圣心，其余皇子中，老大、老二还在圈禁中，老五佛系，老六不在了，老七又残疾，老八还在家圈禁着，老九太爱钱一直不得圣心，老十打小不爱学习。剩下几个小一些的皇子，十一早夭，十二东西，十三年轻且太仁慈，十四年少冲动，现在镇守西北。再后面的阿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降临。 因此，皇位最适合的人选，其实还是老四。 “苑儿，朕已经不再担心大清后继无人了。”康熙道。 林苑笑道：“阿哥们各个都精干。”虽然她心里清楚，但这些年一直励志于交完美答卷。 康熙笑道：“苑儿，朕今儿跟弘晖处了一下午。大清若能交弘晖手上，定是另一番面貌啊。弘晖还讲将来要做蒸汽牛、蒸汽马，让老百姓不用受累了。” 弘晖是四阿哥的嫡子，康熙在这时提弘晖，是在告诉林苑，他想传位胤禛的事实。 后世清朝的转折是在雍正朝之后，乾隆皇帝在位时。乾隆皇帝也用传教士，也知道西学的好，但他把这些好用于园林建设上了，只供他一人享乐。 而现在这个世界，嫡子弘晖还在，并且致力于发展将其治好疾病的科学，若将来其成为大清之主，往后还真不一样了。 林苑颇为时宜地道：“皇上圣明。” 康熙笑道，“苑儿，你啊，什么时候都对朕如此谨慎。” 林苑在心中回答道，是啊，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康熙凝视着杯中的花茶又道：“苑儿，往后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待朕了。朕想将皇位传下去，享受几年轻福了。” 林苑将玄烨面前的花茶换上热茶，道：“无论皇上做何决定，臣妾都追随。” 就在林炎学成归来的第二年，在爆炸式的知识面前，康熙皇帝选择将皇位传下去，安心退回书房潜心研究西学。 正大光明匾之后的传位圣旨指定之人，就是四阿哥胤禛。 胤禛继位，称雍正帝。康熙皇帝、林苑分别为太上皇，和东皇太后。胤禛生母德妃为西太后。 其嫡妻乌拉那拉氏被封为皇后，贾元春水涨船高被封为了贤德妃。 胤禛还将十三阿哥胤祥封为怡亲王，世袭罔替。 林炎从侯爵提成公爵，雍正帝赐字“护国柱石。” 从此，林府从侯门世家，变成了国公府门第，跟选在的荣府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虽然，荣府现在正在为贾元春封妃，而大肆操办着。 第55章 元春争宠被废，大清有了蒸汽火车 雍正皇帝提前登基，贾元春被封贤德妃，荣府上下莫不张灯结彩。 王夫人跟贾政道：“元春都封了妃，宝玉还流落在外边，着实不像。” 贾政还在生气宝玉私自离家，在寺里当了带发修行的和尚，讥笑道：“怎么不像了？我看跟他适合得很。” 王夫人又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本想让贾政把宝玉接回来，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贾政拉不到面子，宝玉未必肯归。 解铃还需系铃人。宝玉出家跟被诓其和薛宝钗成婚有关，但是二人婚后也过在一起了，虽不能说琴瑟和谐，但宝玉也不能说完全不喜欢宝钗。 王夫人曾问过薛姨妈和宝钗，宝玉到底为什么出家。薛宝钗拭着眼泪道，她不过就是劝了几句宝玉，要他好生读书考去功名。宝玉竟然跟她赌气要出家当和尚。薛姨妈跟宝钗再在荣府住着，脸色也不光，于是携着宝钗在宝玉出家的铁槛寺的厢房住下。 第92章 眼下贾元春封妃，荣府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前日宫里的夏太监前来传话，还问到了宝玉夫妇。王夫人声称，他们住在寺里是在给太上皇、两宫太后、皇上皇后、元妃娘娘祈福。 王夫人实际上甚是恐宝玉这般闹腾惊动宫里。正准备跟贾政商量个对策，结果贾政非但不肯放下老爷做派，还看不到荣府的危机。 王夫人便来到了铁槛寺，亲自跟宝钗做功夫。 王夫人拉着宝钗的手道：“瞧瘦得，姨妈看了可是心疼了。” 寺内粗茶淡饭，长久这般饮食，难免会清减体重。宝钗倒是很会讨王夫人的巧，遂低下头，道：“谢过姨妈关爱，终是侄女儿没有做好。” 王夫人叹了口气，对薛姨妈跟宝钗道：“宝钗是个懂事的孩子，是宝玉的不是。但长此以往，也不像话。” “就是啊。”这话却说到薛姨妈心坎上去了。眼下宝玉闹出家，薛姨妈是贾府住不了，回薛府又放心不下。“可宝玉不肯回去，怎么办呢？” 王夫人低声道了一招。 薛宝钗直是冷笑，若此招能接回宝玉，她还真真是错看他了。 于是，王夫人每日让人往铁槛寺里送荣府曾经的了某吃食，薛宝钗软语相劝，宝玉抵挡不过，竟然打着出家的幌子，吃起荣府几十道工序那鸡油佐的茄子了。 一来二去，待王夫人几日不送吃食来之后。再去劝宝玉，宝玉竟然就这么给劝回去了。 薛宝钗算是彻底看清宝玉了。只要在富贵温柔乡里，不问世事，才是宝玉心中的最爱。当初要死要活地要林姑娘，不过是他小孩子气发了，甩任性，享受着一家子人围着他哄罢了。没了林妹妹，没了宝姐姐，若不影响他的富贵终身，是不打紧的。 从此，薛宝钗不再对宝玉存一丝幻想，既不再劝其科举，还在她的提议下将袭人、碧痕二位早就于了他的人抬成了姨娘。 薛宝钗的这一举动既在王夫人面前留了贤良的美名，又省得她自个儿对着贾宝玉，一举两得。 这年王熙凤病了一场，王夫人就将皇管家权交给了薛宝钗。除了宝玉是不是硌应着她，一切终是如宝钗愿了。只是她也不再是当年跟林姑娘争宝玉的那位宝姐姐了。 而黛玉这边，怡亲王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福晋，管家权压根就不用去争。胤祥将他能寄予的最好的，都放在了她的面前。府内一花一木，一廊一亭皆是她喜欢的样子。 翻过年后，怡亲王的嫡子出世，取名弘照。 而荣府这边，无论是正房薛宝钗，还是袭人和碧痕，三人皆没有动静。 知道其中蹊跷的人，除了薛宝钗自己，便是那王熙凤了。 这日，贾芸又往王熙凤处送东西。今年孝敬琏二奶奶的礼，他终于寻到了。可得好好地跟琏二奶奶讨个好差事，赚个百十两银子供他家里开销。 贾芸的孝敬不是别的，正是王熙凤急需的冰片和麝香。 那冰片和麝香皆是凉血之物，一般贵族人家，端午前后，暑气十分，会用过百十钱消暑。但是贾芸送来的量却是惊人的。 王熙凤寻这些凉药，正是为了给宫里的贤德妃贾元春争宠所用。 贾元春这些年的日子可不太好过。打潜邸那会儿，四阿哥胤禛并不喜欢她，一直将她隔着了。贾家不知道在佟佳那儿使了多少银子。佟贵妃在胤禛那儿提点了几句，贾元春才有了宠。 不过，贾家在嫡女的教育上也是下了血本的。贾元春琴棋书画都懂一些，尤其是琴技很不一般。一番接触下来，胤禛还有那么一些喜欢她了。 胤禛潜邸也不复杂，嫡妻乌拉那拉是颇得胤禛的敬重，育有嫡子弘晖。几个侧福晋年氏、李氏、耿氏跟贾元春地位相当。 这几个潜邸老人儿中，胤禛对乌拉那拉氏的敬多于爱，只每月初一和十五在嫡福晋处。 侧福晋年氏，其兄年羹尧在西北屡建军功。胤禛对她的宠爱更有稳定年羹尧的意图。 李氏、耿氏，都有不凡的姿容。还有个钮祜禄家的小格格，也生得十分可人。元春与她们相比并无优势。 为了争宠，贾元春就走了偏路。她母亲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手底下就有药铺子，里边不乏狠药。 早年潜邸时，贾元春用药争宠一度被发现，若非顾念贾家，她早就收到了一份休书。 贾元春被冷落了好些年，后来好不容易复了宠。她的危机感更甚，她吃了一回教训，但也没有太悔改。她的争宠方式则更加隐蔽了，她看向了日常便会用到的冰片和麝香。尤其是雍正继位后，后宫中除了潜邸时的几个老人儿，还多了好多佳丽。 这两味药加在一起，遇酒则会成为争宠的狠药；遇到孕龄女性，则是防孕滑胎的药。 但是贵族家庭日常也会用一些冰片和麝香，用来消暑。所以，即便发现备了此二物一些，也不能说明什么。 这也是荣府里，袭人和碧痕一直没有身孕的原因。薛宝钗她家开药铺的，她又打娘胎自带热毒，打小需要使用凉血的药，她哪里能不知，哪里能不用。 当袭人自觉自己是宝玉跟前的老人，碧痕又因愚昧不受控，宝钗就用冰片和麝香断了二人的更多念头。 * 雍正皇帝潜邸时皇嗣稀薄，继位之后更是没有皇嗣出生。 皇后乌拉那拉氏便留了个心，让人去查，莫是宫里有人作怪。 第93章 这一查，便将贾元春跟宫外私相授受的事了。 当年贾元春为了争宠，在屋里的熏香里下药，差点被休之事，乌拉那拉氏还记忆犹新。后来胤禛看在贾家、林皇后、以及康熙皇帝的面子上，没有休贾元春。此后元春像是悔改了，还重获恩宠。到底是不是真悔改，乌拉那拉氏此时存疑。 她继续命人往下查，查出来贾元春跟宫外私相授受之物是两位凉血的药材，冰片和麝香。 乌拉那拉氏在弘晖原来生病那会儿，了解过一些药物，对冰片和麝香也熟悉。这两位药也没有问题，当年乌拉那拉氏出嫁之前，她娘家府邸也用过的。 乌拉那拉氏只是其一，不知其二。少量冰片和麝香具有清火作用，此二物大量使用，竟然是跟贾元春当年用的狠药有一般的效果。 但凡跟贾元春接触过的女性，难免会吸入冰片和麝香，自然就难有身孕了。 直到乌拉那拉氏将遇到的蹊跷事儿，讲给西太后乌雅氏听。那乌雅氏是见得多的，早年她是从低阶宫女爬上来的，怎能不知这些手段。 乌雅氏道，你查查贤德妃接受冰片和麝香的量。 这一查可吓一跳，贾家的家仆购置冰片和麝香的量慎是惊人，远远超过日用的剂量。 西太后乌雅氏是胤禛的生母。她发布懿旨，将贾元春打入了冷宫。 林苑这个东太后，一直在畅春园陪已经是太上皇的玄烨养生，并不太问宫中之事。此时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口大瓜。原来，这个世界的贾元春也把自己给作没了。 林苑向来不太管贾家的事。她对贾家事情的关心还不如对正在进行的蒸汽机的改良呢。 但是贾家老太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玉儿肯定会伤心的。况她刚刚诞下小世子几个月，怎能经如此打击。 林苑速让温恪公主去怡亲王府，将贾元春的事委婉地告诉了黛玉。林苑还给了解决方案，那便是将贾母接出来。老太太待黛玉还是没话说的，自己血脉相连的外孙女。 通常情况下，贾母自然是不肯被住在别家的。然而，这次黛玉说的理由，她却也不大想推脱。 因为大清的第一辆蒸汽火车，已经造好了，虽然还只铺了一小段铁轨。 贾母被黛玉接出来，坐上了能够自己跑的铁马，只觉得这辈子都足了。 那贾元春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到荣府时，贾母并不在，倒是那王夫人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中风偏瘫了…… 第56章 迎春脱险，司棋寻回 贾母被接去怡亲王府后，上下皆以礼待之。 贾母住的是正西北角的五间绿荫环绕的正屋。那西北角才是专给府里的老夫人养老的地方。而荣府则故意将贾母养老的屋子建在西南角，一般人家用以养马、饲养家畜家禽的地方。 贾母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直只不说。但是，怡亲王府虽好，但倒底不是贾家。没过几天，贾母就开始想荣府，想她一手带大的宝玉。 黛玉便带着幼子弘照，日日伴在贾母身边。唯恐其回家后得知元春进了冷宫的消息，而引发其旧疾。 那荣府也打了林家的主意，三天两头派人来怡亲王府，说是要见老太太。想通过老太太走林家的路子，让皇太后为元春说情。但是，荣府来的人压根就没有见着黛玉，就被雪雁给打发了。 雪雁直是庆幸，姑娘出嫁之前，紫鹃有了心仪之人，姑娘便为她准备了一份充实的嫁妆把她给嫁了。否则，就紫鹃那般向着荣府，没准就把元春的事情给捅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这会儿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这日，怡亲王府门口当值的小厮跟雪雁通报，“荣府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有急事要见老太太。” 雪雁眉头一簇，“就说老太太今儿不见人，打发了去就是。”遂又冷笑一声，“今儿派的是哪位姑娘？” 那小厮道：“她说她叫绣橘。” “绣橘，那不是二姑娘身边的小丫头子吗？”雪雁自语道。 那小厮道：“那我这就去撵她。”那小厮得到的命令是，荣府的人最好都别放进来。 “等等。”雪雁喊住那小厮，“我去见见她。” 待到雪雁出门见到绣橘时，绣橘眼睛都哭肿了。“雪雁，我着急见老太太，帮我通传一下吧。” “怎么了？”雪雁拉着绣橘的手问。 “雪雁，快带我见老太太，救救二姑娘。”绣橘道。 黛玉正巧领着弘照去给贾母请安，出了屋，绕过一个水榭，隐约听到大门处传来姑娘的哭声。 若是荣府里为贾元春而来的姑娘，大可不必哭得如此凄惨。因为贾元春被打入冷宫这件事，真正伤心之人，也到不了底下丫头身上。 黛玉便将弘照交给乳母，自己去一探究竟。 “我家老爷欠了人家五千两银子，要将二姑娘嫁了去抵债。如今司棋也去了，二姑娘身边连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口拙，说不动太太，只能来求老太太。”绣橘哭道。 黛玉婚后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二姑娘迎春要被嫁之人叫孙绍组，其人暴虐凶残，后来迎春竟然被他活活打死了。 而绣橘口中的司棋，是迎春身边的得力丫鬟，生得品貌风流、高大丰壮，做事干脆利落，颇有侠女之风。后来，因撞破其与表弟潘又安的恋情，被逐出府。 司棋被逐出府的时间，已在黛玉离开荣府之后了。迎春有难，她身边平素不大言语的绣橘，就求到了怡亲王府上来找老太太。 第94章 黛玉将绣橘领进屋，为她煮了壶茶，又上了一桌点心。 绣橘着急地道：“林姑娘，不，十三福晋，想到二姑娘要被送去抵债，绣橘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黛玉道：“绣橘，你且放心。你家姑娘的事，我管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就不要惊动她老人家了。” “真的吗？”绣橘一双蒙泪的眼睛放出光来。 “还信不过我们福晋吗？”雪雁笑着道。 绣橘听说过金钏、晴雯都被林姑娘搭救了，忙道：“福晋，恕绣橘一时慌乱口不择言。绣橘这就回去告诉二姑娘，让她也放个心。” “等等。”雪雁喊住绣橘，“今儿我们刚刚做的点心，带些回去跟你家姑娘一起尝尝。”说着，雪雁便将桌上的几盘点心用油纸包了，递到绣橘手中。 迎春本在闺中手足无措得直打转。她的父亲贾赦，因为五千两银子就让她嫁了。继母邢夫人又是个万事不管的。迎春苦求一通，竟然被其父软禁了。 迎春只能托人去求助于老太太，但是老太太又被接去了怡亲王府。幸而丫鬟绣橘自告奋勇溜出门，去怡亲王府求见老太太。 这会儿，绣橘回了，忙关了门，对迎春道：“姑娘，林姑娘说可以帮我们解决。” “林太后不是说一直都不管朝政吗？”迎春的印象中，元春姐姐当初想走林娘娘的门路，进宫当秀女，都被林娘娘以此理由回绝。后来使了大把的银子给佟家，才安顿了元春姐姐。 “姑娘放心好了。没个准儿，林姑娘也不得开这个口。”绣橘捡开油纸里的点心，“姑娘，这是林姑娘府里的点心，特意让我带回来给姑娘尝的。试试看？” 油纸里包着几种口味的奶饽饽，豌豆黄、沙琪玛、藕粉桂花糕。 迎春听过绣橘的话，也放了个心，这会儿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她将那些点心一个尝了一小块。山楂陈皮味的奶饽饽很是开胃，豌豆黄很是清甜可口，沙琪玛酥脆焦香，藕粉桂花糕软糯香甜。 看着姑娘又开始吃东西了，绣橘奔波一天的疲劳一扫而散。 * 胤祥回来后，黛玉便把迎春之事告知与他。 “指挥使孙绍组？”胤祥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指挥使归兵部管。此时管着兵部的是李卫。 胤祥跟他四哥系的诸臣可是相当铁的关系。 胤祥道：“玉儿莫急，这事儿好办。” 他遂准备了五千两的银票，托李卫给孙绍组，断了这门亲事。 孙绍组就是个小喽啰，一听兵部尚书李大人要见他，官服都一连整了好几道。 “李大人。”孙绍组殷勤地道。 李卫将五千两银票拍桌面上，“孙大人，怡亲王托我有话告诉你，你跟那贾府的亲事不成，贾府欠你的银票收好了。这亲事就此作罢了。” 孙绍组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他和荣府大房小姐的亲事，怎么成了怡亲王托了兵部尚书，找了老大一圈，来跟他打招呼了。 但是，无论是兵部尚书李卫，还是怡亲王，都是孙绍组得罪不起的人物。 孙绍组遂将婚贴退还给了荣府，而李卫当时拿出来的五千两银子，他哪里敢接。 贾赦既不用还银子，又不用送女儿了，当然高兴。一打听，竟然是兵部尚书亲自出面解决的。 贾赦世袭了一个一等奖军的爵位，经此事后，有意去攀附兵部尚书李卫，却收到了李大人的一个大冷脸。 不管怎么说，迎春是不用再嫁给中山狼了，也解除了软禁。 迎春携着绣橘登怡亲王府道谢。贾母是事后才知道有逼嫁迎春之事，说什么也不肯将其再放回去了。贾母只让人跟贾赦带了句话，说迎春要在她身边陪几天。 贾赦听说迎春去了怡亲王府，哪里敢接她回来。 迎春得了自由后，便四处托人去打听司棋的下落。她与司棋既是主仆，又是姐妹。迎春性子软，司棋平日里处处维护着她。 黛玉知道此事后，也托人四处去询问。 且说司棋和小厮潘又安被逐出荣府后，二人坏了名声，也没哪家大户人家肯收留再用他二人。两人也无房屋田地，连个生计都困难。 饥寒交迫之下，司棋想到了一个人。“据说金钏儿、茜雪、晴雯都是给林姑娘接去了，要不咱跟她们一样，也投林姑娘去？” 潘又安生性懦弱，且也跟黛玉接触不多。“林姑娘是怡亲王的福晋。怎会收我们这种身上有污点的人呢？” 司棋低下了头。是啊，偏生他们就互相喜欢好上了，偏生二人就是荣府的仆人，不得有私情。以前只觉得两人在一起，便就有了广阔天地。被赶出来后才知道，天地之大竟无容身之处。 二人走过一家包子店，看着白胖胖、香喷喷的包子，肚子咕咕直响，却没有钱买。 “走吧。”司棋拉了拉潘又安的袖子，却见潘又安在念包子铺旁张贴的一个简短的告示：“寻人。司棋丫头，你家姑娘很想你。若有遇见者，麻烦告知。寻得司棋丫头者，尚银一百两。”告示下方用毛笔勾勒着司棋的外貌。 好些人围观着那告示。“一百两，可真多呐。”“为寻一个丫头花一百两，看来没把她当外人。” 诸人议论纷纷，有人回头冲司棋看了看，“诶，小姑娘，你跟画像上的人像挺像的。” 司棋开心地道：“那就是我。”遂揭下告知，“回去找姑娘领赏咯。” 第95章 回荣府一问，看门的小厮将其轰走。不过他告诉了迎春跟潘又安一个消息，迎春姑娘跟老太太一起被接去怡亲王府了。 司棋跟潘又安遂又去怡亲王府处寻迎春姑娘。 迎春跟司棋久别重逢，主仆二人手拉手哭了一场。司棋哭着说，再也不做辱没姑娘的事了。潘又安也是跪着发誓。 黛玉道：“那就赶紧成亲吧。” 她遂准备了银钱，安排司棋跟潘又安的婚事。 寥寥数日，曾经苦求荣府不要赶她走的司棋，现在成了潘又安家的了。 王夫人又差其陪房周瑞家的来怡亲王府寻老太太。王府的大门拉开一道缝。周瑞家的惊了一声，“司棋！” “周姐姐可以管我叫潘又安家的，或者管家娘子了。”司棋抬起手腕，摇了摇，现出她家迎春小姐跟林姑娘送她的新婚贺礼，一对金镯子和一对玉镯子，“对了，老太太说不想见你们，还让以后别来了。”遂将门合在了那周瑞家的面前。 第57章 元春废立，探春不和亲，甄家被抄家 时逢隆冬，京城连着好几天下着鹅毛大雪。紫禁城给披上了一层素雅的银装。 “皇上，后花园的梅花开得那个艳啊。奴才陪您走走。”太监夏守忠道。 “那就去看看。”雍正道。 后院园的梅林已成一片花海，红艳艳的梅花点缀在一片银白的雪景中。 雍正皇帝想起昔年，在雍王府的时候，贾元春曾经赶早起来去收梅花上的雪水，用来泡茶。 府里的那些老人儿，如李格格、年氏、耿氏等，都笑元春矫情来着。 当初还被人唤四爷的雍正皇帝又何曾不在心里笑过她。后来雍正皇帝亲口尝了尝元春泡的茶，才发现，原来用梅花上的雪水泡茶还真好喝。茶香伴着清淡的花香，让人回味许久。 也是那会子，雍正发现了元春的与众不同。他和元春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为了佟家给他打的招呼，才给贾元春一个体面，而是他有些喜欢这个心思细腻、性情沉稳，又多才多艺的顾姑娘了。 往后的岁月在琴瑟和谐中渡过一阵。后来，年羹尧在西北立了军功，雍正将大部分宠爱分给了年氏，以稳定年羹尧的心。这才导致了元春第一次使药。 那时候还在潜邸时，元春在他和乌拉那拉氏面前痛哭流涕，说她以后会识大体，懂事，再也不给王府添麻烦了。后来林皇后知道了这事，也帮着说了几句话，加上佟贵妃也是力保元春，她才没有被废。 然而，他登基后，元春被封了贤德妃后，心思也跟着大了。这次，她没有下药，而是用了冰片和麝香这两味过量的香料。 雍正皇帝掐断了他对关在冷宫中的元春的想念。 齐妃穿着嫩红的袄子，来跟雍正请安。 雍正蹙了蹙眉，齐妃已不算年轻，穿嫩红已经不太合适了，可是没有人跟她说。包括雍正自己…… 但是有一个人始终适合穿粉红。 鬼使神差下，雍正竟然走到关着贾元春的碎红园。 只听见里边传来一阵悦耳而哀婉的琴声和歌声。 贾元春是个才女，贾家在她的培养上可谓下了血本，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就是宫里的琴师，也无出其二。 雍正在碎红园前驻足聆听。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这是武媚娘在感业寺出家时，为唐高宗李治写的一首诗。 诗文满载相思之情，伴着元春如泣如诉的歌声。 雍正那一刻心有所触动，命宫人打开了碎梅园的门，走了进去。 半载未见，贾元春跟原来一般，穿戴整洁，在亭中低头抚琴吟唱。她旁边烧着个炉子，炉子上煮着茶，但茶壶却是摔了角的。 贾元春发现有人来，抬头望见来人是雍正，颤抖地失声喊出，“四爷。”随后又转过神来私的，上前叩拜。“皇上吉祥。” 雍正扶起她，又看了看正在沸腾的破壶，生出些许不忍。 “皇上，臣妾知错了。”贾元春的眼泪直往下滑，顺势往那身明黄中一倒。 贾元春便从碎梅园里放了出来。 这件事，由当年的小佟佳氏，现在的佟太妃出面，牵了贾家跟夏太监的线，贾家花了流水的银子，才有了这场精心安排的偶遇。 小佟佳氏不甘心，她娘家的门第比林苑跟德妃都高。现在她俩成了太后，她却只是太妃。她想着，当年若不是林苑挡了她的道，现在东太后可能就是她了。 雍正的皇后和几个宠妃都跟佟太妃不亲，只有走了佟家门路的贾元春还认她，便答应贾家帮元春一把。 元春被放出冷宫的消息传了出来，加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也拦贾母不住。 贾母回府之后，只知道王夫人中风了，无人敢把元春废立之事讲给她听。老人家过了一个安生年。 虽说是金窝银窝，都赶不上自己的窝。贾母回来荣府西南角的小院子，越过心里越不痛快。怡亲王府都给她该有的西北角方位，自己家里却只给她养马、养牲畜的地方。 年后黛玉来接，便又把贾母接走了。 荣府在修省亲别院，以及给贾元春铺路上，花了太多银两。因惦记贾母的私库，便隔三差五地，还是会派人上门跟贾母问好。 这天上门之人是探春的丫鬟侍书。她面带急色，见到迎出来的司棋，便握上她的手，“可不得了了。” 第96章 “快进屋说。”司棋道。 进屋后，侍书道：“南安郡王在南越吃了败仗，说是要送个公主去和亲。南安郡王太妃挑中了我家姑娘，认做干女儿，给送去和亲。姑娘给府里盯着，出门都不让了。” 司棋一听：“那可不是害了三姑娘吗？” 侍书道：“可不是。所以我来求老太太。” 贾母闻后也是着急，黛玉宽慰道：“外祖母先别急，没准事情有转机呢。” 黛玉记得前世那会儿，探春也是被送去和亲的路上。但是在前世，她的姑姑林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姑姑是太后，没准可以说上话。而且在现在的大清，蒸汽机都有了，和前世那个世界有很多不一样。 大清的实力不一样了，战败只是南安郡王自己的问题。 果然如黛玉所料，南安郡王提出和亲的馊主意，被雍正一阵大骂。 雍正盘点了一下手里可用之人，在西北的年羹尧渐有骄势。 对康熙退位，雍正继位有争议的十四阿哥胤禵，被唤了回来，目前赋闲在家。 胤禵被雍正点了将，出兵越南。 胤禵本是不太愿意的，但一听南安郡王和亲的主意，也怒了。而且和亲的姑娘是贾府的姑娘，胤禵心仪的林姑娘，就是从其外祖贾家出来的。当然，林姑娘现在是十三福晋了。 雍正跟胤祥一起为胤禵送行，白马上的年轻将领依旧是昔日风采。 换将后，不出数月，南越大败，不但归还了侵占的领土，还保证不再犯。 消息传回京城，探春可高兴了，约了惜春上怡亲王府道谢。 黛玉和三春像往日一般，在府里赋诗，作画。 “要是云丫头在这儿，只怕还要热闹。”探春道。 史湘云已经被她叔婶嫁给了王孙公子卫若兰。卫若兰生得一表人才，但卫家的规矩极多，湘云是不能同往日一般自由出门了。 黛玉不在荣府，对荣府诸事的消息没有以前那般灵通，便问探春：“那卫公子待湘云好吗？” 探春道：“宝姐姐，不，是宝二奶奶了。前阵上卫家，给卫夫人祝寿，见过一次湘云。说她还过得不错。” 那卫家原来站的是废太子胤礽，虽然太子被废，但卫家没有遭到清算，是躲过了一劫。怡亲王府跟卫家一直无甚来往。 黛玉听探春说湘云过得还可以，便也安了个心。 时逢又翻一年，江南甄家被抄家了。甄家在抄家之前，曾把大笔的财务往荣府里送。荣府竟然也收了。 甄家被抄家的理由更是骇人，私藏废太子之女，被揭发。 原来废太子胤礽跟王密曾偷偷生下了一个女儿，正值康熙退位，雍正登基之时。趁宫内宫外都在忙，胤礽不忍其刚出生的女儿跟其一起圈禁，便偷偷将其送出了宫。 怡亲王府中，胤祥对黛玉道：“玉儿，我最近要出去一趟，这阵不能在家陪你和照儿，还要老太太了。” 黛玉给胤祥倒了一杯茶，道：“放心好了，家里就交给我了。” 胤祥顿了顿道：“甄家被抄家了，皇上让我去江南接手甄家的事情。” 黛玉手中的茶壶一滞。她前世的记忆中，甄家被抄家，此后贾家就在紧张的气氛中。她前世到这时候，身体已经很弱了，后来还尽了眼泪，人就回了离恨天，又成了绛珠仙草。但前世是泪尽而亡，贾家的结局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世，她已经离开了贾府，身体也养得越来越好了。贾家的一切，她都不留恋，唯独担心她的外祖母。倘若贾家抄家，老人家怎遭得住呢。 “还有甄宝玉……”黛玉道。甄宝玉跟她一起玩到大，虽然也有痴病，但甄宝玉会考虑到她的感受，一点都不像贾宝玉只顾他自己。 “我知道，你兄妹和甄宝玉打小一起玩到大。我会照顾他的。”胤祥道。 数月之后，甄家抄家案就落幕了。胤礽被送出去的女儿，其实已经生病去了。甄家一家人被安置在京郊西山脚下的黄叶村里，一所有十来间房的屋子里。 胤祥曾在甄家的事情上多次跟雍正进言，又因为他亲临现场，甄家在被抄家的过程中也未遭甚罪。甄家人现在也有了落脚之处，已是皇上开恩了。只是那甄宝玉经不住落差，出家做了和尚。 贾母已经从甄家被抄家这件事情上，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这年中秋，她将迎春、探春、惜春都接来怡亲王府，说要她们多住些时日，也不提啥时候再回去。 对于宝玉，贾母是不舍的。但宝玉已经成婚，宝玉宝钗都接来是不可能的。况宝钗那丫头心思太深，当年深秋时分藕香榭的螃蟹宴，就险些让她给害了。 贾母想着，若是真走到那一天，怡亲王既然能护住甄家，想必贾家再怎么，也不会差过甄家现在的结局。富贵本是浮云，一家人能保住性命在一起就够了。 第58章 最终章 “娘娘，他们把殿门都锁了。”抱琴含着眼泪跪在贾元春身边。 贾元春依旧抚着琴，不发一语。这是第二次被打冷宫了，事情比掀出当年用药物争宠还要大了。 参与谋逆，是灭族的罪名。 废太子往甄家送女儿的过程，贾家参与了。甄家抄家前转移的财产，送到了贾府，贾府也接了。此外，放印子钱、弄权谋私、草菅人命等罪名，并非空穴来风。事事都可查到实处。 第97章 当初靠弹唱一首《如意娘》，贾元春走出冷宫；如今她只希望皇上能像对甄家人那般，给贾家一条活路。 她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却没有等来皇上。抚着夏守忠的手进来的，是正宫皇后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打量着装点讲究、处处都透露着诗意的翊坤宫，冷笑一声，“没想到来看你的，是本宫吧。” 贾元春依如往常般举止得体，她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乌拉那拉氏坐到翊坤宫正殿的椅子上，道：“赐座。” 夏守忠便搬来一个椅子。 贾元春如往日跟乌拉那拉氏请安时那般，平静地坐下。 “你倒是个性子沉稳的，难怪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就连本宫也差点喜欢你了。如果当年你没有拿凉药害弘晖的话。”乌拉那拉氏嘲讽地笑着道。 贾元春辩解道：“臣妾一直敬重皇后娘娘，那药……将凉药混在熏香里，是臣妾想跟年氏争宠，并不知道那天弘晖会因害怕打雷，哭着来臣妾这里找四爷啊。” 当年年氏入潜邸后，包揽了全部的子嗣。换句话说，有一阵子，当年的四爷只宠年氏一人。贾元春不甘心，一直想办法争宠，谁知，竟然无意间害了年幼的弘晖。 雍正一直敬重他的嫡妻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也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撼动，但她也乐见贾元春和年氏之年的暗争。因为年氏专宠于之前的潜邸内宅及后来的后宫，都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怡亲王找到了救弘晖的药。本宫也不打算为难你。就留你一具全尸，给个体面吧。”乌拉那拉氏看着自己手上的甲套道。 除掉贾元春，皇上默许了，谋反之罪面前，个人喜爱算不得什么。就在贾元春的废立之间，隆科多被圈禁了，今日的佟半朝再也不复往日的光景。佟太妃也说不上什么话。林太后更是从来都不理朝政。 “皇后娘娘，臣妾想再见一次皇上。”贾元春哀求道。 乌拉那拉氏没有回答她。 倒是手持弓弦的太监夏守忠道了声：“娘娘，就由奴才送您上路吧。” 贾元春被秘密处死了，死后没有封号。 消息传回荣府时，刚刚从中风中缓过来，可以慢慢行走的王夫人，再次中风倒床不起。 贾家没有逃过清算，薛家、王家，包括史家，亦是如此。 这些世家大族，仗着祖辈的功勋，坏事做尽，一荣俱荣。清算之时，围观的老百姓无不暗地道声好。 贾母人在怡亲王府，并没有人告诉她。但老人家心里是明白的，因为好些天贾府的人没上门来请她回去过节了。大家不说，贾母也不说。 迎春、探春、惜春已经在抄家之前被接到了怡亲王府。 抄家后，贾府诸人的看管，也落到了怡亲王身上。 “玉儿，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外祖家无辜的家人。”胤祥说。 黛玉当然相信。 因为贾府谋逆案告一段落，荣府中的主子仍在看管中，但她家的下人被放还了自由。 只是时逢隆冬，即便请了大夫，王熙凤血崩症复发，还是走在了看管所。当初铁槛寺弄权、外放高利贷，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的美人尖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平儿带着巧姐儿，跟着晴雯、金钏儿去了黛玉开的小茶肆。恰逢刘姥姥听到贾府的变故，来寻贾家人，坐在小茶肆歇脚。 竟看到平儿姑娘在小茶肆门口打扫，进来一问，亲人见亲人，冷眼逢泪眼。当初托了荣府的福，刘姥姥将得来的银子回去置办了家业，还送板儿念了书。如今，板儿已经中了童生。 “跟姥姥家去，可好？”刘姥姥对巧姐儿说道。“姥姥家旁边有个私塾，私塾里的先生最会将武松打老虎的故事了。” 巧姐儿眨着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道，“好。” 贾府中另有贾环、贾兰，一对尚未成年的男丁。原来被喊王夫人喊做“下贱丕子”的贾环，经此惊吓后，再也不敢逃学捣乱了，他跟赵姨娘一起，带着彩云，在京郊的一处小屋住下，便开始用功读书。 再说贾珠的遗腹子，李纨的儿子，贾兰。那李纨的父亲本是以前的国子监祭酒。家荣宁二府没收后，正好建立大清科学院。李纨和贾兰还留在了原来的住处，但在现在的科学院里了。 贾兰从小聪慧，又在新环境中耳濡目染，中西学都接触，成了国子监年纪最小的监生。 而贾家的宝贝凤凰蛋，宝玉此时却彻底地痴傻了。王夫人两度偏瘫，在抄家之时猝死。贾政、贾赦、贾珍、贾琏等男丁被看管。 贾宝玉的痴病却让他更早获得自由。由于怡亲王的叮嘱，贾家人衣食上善待，不得刁难。但那贾宝玉却不得安生，一会儿说茄子得给鸡油，给猪油的不对味；一会儿说茶不是这么泡的，喝不了；一会儿又说要吃鹌鹑蛋。折腾得狱卒们，既无法满足宝玉的奇怪要求，又被他吵得受不了。当贾家的妇幼被释放那天，他们把贾宝玉混在一起，给推了出去。 起初宝玉跟宝钗尚能相处。后来薛宝钗开始念叨，人家贾环都一洗新面，小一辈儿的贾兰更是成了国子监最小的学员，现在皇上开恩，不让为难贾家人，赶紧读书科考，将来还能翻身。 贾宝玉一气之下，就又去当了和尚。结果发现，和尚庙里状况更糟糕，饭食是不管的，得自己出去化缘。 第98章 这会子，贾宝玉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往他被众星拱月，并不是因为他是人中骄子，而是祖上积了财富；后来在狱中，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不是狱卒们欠他的，而是背后的怡亲王想跟贾家留些体面。 现在宝玉想明白已经晚了，自己有的福气都给折腾完了，连口茶都得自己讨。 这天，贾宝玉一副苦行僧打扮，拄着树枝，路过一家小茶肆。“施主，可否讨个茶吃？” 但见茶肆里走出一个妙龄少女。贾宝玉定睛一看，忙拄着拐往回走。 “宝二爷。”那少女追了出来，“是宝二爷吗？” 贾宝玉拿又脏又破的僧袍袖子遮住脸，道：“这位女施主，你认错人了。” 那女子便是当初因为一杯枫露茶不合宝玉心意，被撵出来的茜雪。 茜雪道：“宝二爷，我去给您拿茶。” 贾宝玉饥渴难耐，便站定了，又看到这间茶肆里还有金钏儿、晴雯的身影。他不想被故人看到自己现在落魄的样子，便在外等着。 茜雪提着一壶热茶出来，倒在宝玉的僧铂里。她道：“宝二爷，这茶是头道，您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宝玉如今哪里还尝得出味道，抱着僧铂，大口大口的牛饮起来。喝着喝着，比茶水还滚烫的眼泪，便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荣华富贵只在朝夕。 贾家的事尘埃落定，只是雍正一朝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更大的变革还在后面。 大清第一辆蒸汽火车，通到了蒙古的科尔沁草原。 太上皇康熙感叹道：“要是老祖宗孝庄太皇太后还在，该有多高兴啊。” 孝庄太皇太后来自科尔沁草原，临终前，跟身边人提过一句，“要是能再回一次科尔沁该多好啊。”但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马车劳顿了，只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有了蒸汽火车，只是老祖宗已经不再了。太上皇康熙，便携着他的东太后林苑，坐着蒸汽火车，帮孝庄太皇太后实现心愿。 林苑在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这个世界不再是一个饥饿的盛世，而是人们丰衣足食，对外不惧，对内肃贪的一个清明盛世。 因为大清科学院的成立，让雍正皇帝懂得更多的知识。在这个世界中，他理性用药，没有再服用丹药，因而成功活过了雍正十三年，还越来越精神。 现在的世界里，罗马教廷已经衰败，崛起的是另一个海洋强国，英吉利。 英吉利的使臣到了大清，看到了比他们早几十年的蒸汽机、纺织机、蒸汽火车，以及即将面试的内燃机，大呼：“噢，我的上帝啊。” 因为曾经和罗马教廷发生过东西方的礼仪之争，过去依赖传教士发展科学的模式，已经衰败了。而全新地靠国人自己创造科学的模式正在崛起。 雍正皇帝笑道：“我们这里，更信我们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