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 重生红楼之富贵闲人》 第1章 [bg同人] 《(红楼同人)重生红楼之富贵闲人》作者:merrio【完结】 文案: 做一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贾赦从小的梦想就做个富家翁,整日玩赏字画折扇。但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母亲偏心小儿子,二房心狠手辣,他也最终死在二房手上,再过一次,一定要摆脱这偌大的贾府,自在逍遥。 内容标签:红楼梦 重生 打脸 成长 正剧 主角:贾赦,贾府众人红楼各人随机出场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贾赦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立意:自立自强 第1章 大梦一场 贾赦做游魂做了五百多年了,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大吵大闹,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能说心如止水,只能说是世界将他排斥在一边。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他不生不死,不知疲倦,能去任何地方,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好像一片虚无。在最开始的一百年里,他记得贾母,记得贾政,记得活着时的一切。 他死的窝囊,在流放的途中因为头上的伤口流血而死,而这个伤口是他的好二弟,贾母口中的好儿子用他书房里的松石砚砸出来的,而他的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他被捆着送上流放的马车,怀里塞着认罪书,都没来见一面。 一百年的时间里,他被仇恨包裹着,他有罪,多年来混迹声色,父子离心,亲朋反目,他却为了贾母口中贾府的荣华富贵,愚孝无为;他有罪,为了区区两万两,将自己的闺女卖去虎狼之家,让他的巧姐儿小小年纪流浪在外。 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真相,所谓的贾赦,他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而他不过是红楼梦魇下一颗小小的棋子,随幕后之人操纵,没有自主命运的权力。 但贾赦想他死得不甘心,发妻难产血崩而亡,长子溺水早丧,他一早便知道真相,却被面慈心狠的母亲为了贾政一脉,毁了名声,还没来得及说明真相便声名狼藉,儿告母本就不肖。 他那身居高位的父亲贾代善更是注重这种等级规矩,在他被罚跪祠堂两天两夜后,他的长子因高热不退送了命,心腹也在调查过程中折了大半,其中贾史氏和贾王氏出力最多,恐怕最后给他们清尾的,还是那个只知道斥责他不学无术,为了家族名声顾全大局的父亲! 勋贵人家为了利益前途,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他恨,恨贾府的一切,更恨自己,最恨的还是那个不念血亲,亲手把他妻儿送上绝路的贾母。 四百多年,凭借这股恨意,驱使他跟在各种各样人的后面,他跟过名医,从他牙牙学语到他被称为杏林国手,跟过将军,飘在战场上,那股血气好像要染红他的灵魂。 也因为无聊跟过读书人,看他读那些让人打瞌睡的四书五经,一步步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与唇枪舌剑中怡然自得,最后他因为一股说不明白的劲去看了看一代君王的一生,君临天下,孤家寡人,也许正因为这种无人可诉衷肠的寂寞,他才不恨那个判他流放的人。 帝王总是冷血无情的,但对他也算是念着丝情谊,那封贾政塞进来的认罪书有他亲笔画押在,却只得流放边关,那里有他父亲的旧部在,如果他能平安到达,也能活下去,那些长官也会顾念一二。 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他觉得有些倦了,他这双眼睛看了太多太多,终于要睡一觉了。不管能不能醒来,他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就这么睡下去才好! 贾赦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却有一双柔荑轻轻地推搡自己,“大爷,快醒醒,出事了!” 贾赦本以为是在梦里不想理会,但这触感如此清晰,让他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猛一睁开眼,是陌生的脸庞,虽然小家碧玉,但看服饰,应该是个丫鬟,“怎么回事?” 贾赦不动声色,悄悄掐了一把自己,温热的感觉,几百年没有过的痛感,他来不及震惊,因为丫鬟的下一句话让他从床上差点滚下去。 “瑚哥儿贪玩落水,刚被人救上来,眼下还没醒过来。”丫鬟语气急促,想催又不敢催,她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张府的家生子,大奶奶对她们不薄,如果瑚哥儿有什么不测,她真心着急,但大爷不紧不慢的,她看着着急。 “你先去东厢请秦嬷嬷来照顾瑚哥儿,找几个信得过的壮丁守着瑚哥在我发话之前,任何母亲和二房的人都不要放进瑚哥儿那里!” 贾赦来不及整理混乱的思绪,只是瑚哥儿出事是他一辈子的心结,一听瑚哥儿他立马就确定了现在的状况,把眼前的小丫鬟打发去请个住在他这里休养的老嬷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赶紧冲出门去。 瑚哥儿落水,紧接着就是夫人出事,来不及思考眼前到底是真是假,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阻止,不然他从这梦中醒来还有什么意义! “那个谁来着?就是你,过来!”贾赦实在想不起来门口的小厮都叫什么名字,看见一个分外面熟的,赶紧拿出自己的少爷派头来。 “大爷,小人是您的奶兄弟观竹啊。”观竹见自己从小到大服侍的爷居然没想起自己名字,只当大爷吓糊涂了,赶紧过去扶着。 “观竹,快带人去奶奶屋门口守着,不放过任何把瑚哥儿落水的消息告诉奶奶的人!”贾赦交代完观竹,就带了几个人去了瑚哥儿玩的小湖边,也许是重活一次干什么都比前世顺利,他抓到了看护瑚哥儿的婆子和丫鬟。 第2章 贾赦本来只是怀疑,奈何两人做贼心虚,一见贾赦便跪地求饶说不是存心要害瑚哥儿落水的,“青松,你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审,务必让他们知道谋害国公府长房嫡子有什么下场!” 贾赦现在有些头疼,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不搞定这些肮脏事,他没脸见自己的夫人。 他没叫任何人,自己出了东门来了张府,荣国府的拜帖都在贾代善手里,他是不能随意动用的,而这些事,贾母根本不会帮他,现在关于上一辈子的事他开始回忆起来了,夫人新丧,他被关在祠堂,瑚哥儿本来只是落水有些风寒。 贾母不肯请大夫,说两岁大的小孩请什么大夫,只叫了一个神婆来叫魂,结果神婆送了一碗汤药,瑚哥儿喝了当晚就走了。 这辈子他是绝对不会让往事重演。来不及下拜帖提前通知,贾赦风风火火地来到张府,倒是把张家的人吓了一跳,贾赦没与他们进行什么礼节上的客套。 “只是想求泰山大人能帮忙请位信得过的大夫,家中遭变,瑚哥儿落水,小婿现在孤立无援,母亲在府中坐镇,不敢相求,只得求泰山大人能帮夫人和幼子请个大夫,小婿感激不尽。” “瑚哥儿落水?”张家书香门第,本来对没有拜帖贸然前来的贾赦有点不满,但一听是这等要紧事,也顾不了这些,张老夫人连忙派人请了张家人最为倚重的大夫,又交代了张家的老三张泰昌随贾赦一同回去。 张家下一代里,老大张泰元外放,老二张泰康同样未归,他们两个老人又不能随便上门,只好托老三走一趟,也算是给秀云撑腰。 荣国公府上的那些门门道道,张老夫人看得是一清二楚,本不想将自己的明珠许配给贾府的贾赦,贾赦有个风流不羁的名声是一回事,主要是那贾府的当家主母史氏,一旦秀云进府,恐怕要受不少苦头,奈何圣上赐婚,避无可避。 “没想到秀云现在还怀着孩子,就有人动手了!”张老夫人气得咬牙,见张老太爷坐在一旁,气就上来了,“你还在这喝茶,秀云和孩子要是出了事,你就难受去吧!” 被老妻说上几句,老太爷也不着恼,“哎,要是以前,我定要找贾代善说道说道,但现在看来贾恩侯这小子对秀云颇为爱重,这样秀云在夫家也有依靠,女儿毕竟已经嫁进了贾府,咱们也不好过多插手。” 张老太爷拍了拍夫人的手,“且宽心,如果秀云出事,我就是豁出去,也要为秀云讨回公道,可要相信女儿啊!” “哎,我先去佛堂为秀云念念经,祈祷她和孩子能平安。” 张家的老三和贾赦一般大,两人在幼年时也曾做过狐朋狗友,但后来张群在他爹的大棒子下改邪归正。 贾赦则因贾代善出征在外多年,被史氏给养歪了,虽到不了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但留了个纨绔的名头也让人诟病许久。 “姐夫,我姐怎么样了?”张群见贾赦偷着摸着领他们从东门进去,连正门都不敢进,有点心酸,更担忧自己姐姐。 “你姐姐那里我已经派了人顾着,瑚哥儿的事还没让她知道,你等会儿先去陪陪她,别把这事说给她听。” 贾赦来回这一趟基本没几个人看到,东门是荣国府东院的外门,废弃多年,要不是他前世在东院窝着,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个门。 贾赦没做好思想准备去见他的夫人,虽然来回这么久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是重回到过去了,但贾母,王氏,包括这个荣国府,都让他难受,他不想待在这里,他想离开。 “我先去看看瑚儿,等会儿去找你们。”因为记忆越发清晰,他也记得瑚儿在哪里了,因为瑚儿刚刚落水,贾赦便让人封锁了消息,史氏又去了南安王府上坐席吃酒,王氏做贼心虚,根本不敢来荣禧堂,所以他这里还算清静。 这一天过得像梦一样。 第2章 秀云早产 瑚哥儿躺在雅间里睡得不安稳,小孩子阳气不足,又落水受寒,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冷汗,一旁的秦嬷嬷心疼地用软丝帕擦了擦孩子的额头。 “嬷嬷,真是麻烦你了。”贾赦先向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道谢,秦嬷嬷是先皇后的陪嫁嬷嬷,曾救过皇上一命。因此,圣上特地赐了秦嬷嬷金杖,后来年迈的嬷嬷被得了老国公夫人吩咐的贾代善接回家中恩养。 而嬷嬷与祖母的感情最好,因此对他这个小辈也很是疼宠,平日里贾赦也对这位嬷嬷很是尊重,前世贾代善死后,秦嬷嬷被迁回金陵老家,没几年病逝了,这一次看到笑得慈祥的嬷嬷,他的鼻头有些泛酸。 “赦哥儿放心,有嬷嬷在,任何人都别想伤害瑚哥儿。”秦嬷嬷也算看着贾赦长大,见他眼圈泛红因为是心疼孩子,连忙安慰他。贾赦走到孩子的床边小心地摩挲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脸庞,这是他的孩子,他的瑚哥儿,今生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正巧这时贾母回了府中,听说长孙落水,本想来看看,又听说贾赦先是请了张家人过府,又请了秦嬷嬷来照顾孩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看看,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吗?他的母亲还在,就不请示我就去请亲家,还让秦嬷嬷来照顾瑚儿,他以为他是国公爷吗?目无尊卑!” 贾史氏眼下刚做了国公夫人不多久,气焰嚣张得很。在老夫人过世不久之后,趁着贾代善出征,就让住在荣禧堂正堂的贾赦搬到东堂屋去住,正准备让贴心的小儿子搬荣禧堂。 第3章 而她的这番打算却赶上贾代善回来,贾代善最重规矩,要不是大儿子不受他待见,她让袭爵人搬去东堂屋就已经是犯了忌讳,所以在贾代善马上回来的时间里,她不能轻举妄动。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给贾赦和张氏找不痛快,“玻璃,瑚儿落水怎么没见张氏和老大来和我说,你去东堂屋把老大和老大家的一起叫来,我要问问他们怎么看护的!” 贾母的算盘打得好,叫老大和张氏来立立规矩,这样也让老大看清楚现在这个家里是谁在当家做主。 奈何天不遂人愿,贾母的主意不错,却还有个对她了如指掌的贾赦在,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除了自己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仇人,贾赦既是贾史氏的孩子,也是她今生最大的敌人。 “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母亲,我和秀云收拾一下马上就到。”贾赦见玻璃来东堂屋以后,颐指气使,态度神气极了。贾赦知道贾史氏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要让他看清楚现在的当家人是谁,但贾赦能遂她的愿吗,显然不能。 眼前的玻璃是鸳鸯之前来伺候贾史氏的人,要不是犯了错,也不会轮到鸳鸯那个家生子来做贾母的贴身丫鬟,保护我的队友,痛击我的对手,敌人的猪队友越多,对他而言,就越有利。 据他了解,玻璃距离鸳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所以他这世就要断了金鸳鸯的上位之路,保住这个没脑子的玻璃在贾母身边的地位。 至于他和秀云会不会去让贾史氏立规矩呢,这就要看二房的手段了。 他把手里观竹收集来的瑚哥儿奶嬷嬷和随身丫鬟的证词先看了一遍,记在心里,又用相同的字迹誊抄了几份,把真的放进盒子里随身带着,剩下一份放在桌子上,其余的夹在书里放好,他故意让二房的眼线知道他抓住了瑚哥的身边人,很有可能会供出是二房的手笔。 金菊急急忙忙地跑到染秋院,“奶奶,不好了!” “着急忙慌的,出什么大事了?”王氏刚用了一碗燕窝,正躺在榻上养神。她同张氏都怀了身子,大夫说她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女儿,本来还有些失望,女儿哪有男孩子金贵,但又算了算日子,极有可能正月初一的日子。 这下她顿时觉得这胎可贵了,都说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她的孩子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命,大房的长子已经被她算计了,就算不死,也是个病秧子的命。 如果下步计划能够成功,那么长房已经不足挂齿,这样承袭爵位的必定是他们老爷!美梦做到一半,却被人打扰了,王氏颇为不悦,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这个不知规矩的小丫头一眼。 “奶奶,不好了,大爷抓住了照顾瑚哥儿的奶嬷嬷,我听着好像是招了。”金菊是王氏塞到东堂屋的探子,平日里默默无闻的,现在终于也发挥了一次作用。 前世金菊听到了贾赦的消息,急忙告诉了王氏,让王氏及时部署了一个计中计,贾赦的心腹在那个陷阱里头损了大半,自己也被罚跪祠堂,从而没见到瑚儿的最后一面。 现在贾赦主动让金菊传递假消息,心想王氏狗急跳墙,肯定会让他抓到把柄。金菊到染秋院的时候,他正准备扶着夫人去荣庆堂,虽然不会让贾史氏的念头得逞,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去的。 再者说,今天是贾代善回府的日子,上一世因为他房里的事情,让贾代善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很是抹不开面子,又因为自己的名声彻底坏了,便放弃了自己,要不是圣上不准更换袭爵人,估计承袭爵位的必定是老二。 这一次,他要让他那个父亲看看,如果丢人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还会偏袒吗? “大爷和大奶奶现在准备去荣庆堂,说是夫人传召。”金菊瑟瑟发抖,生怕二奶奶责罚,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这样,金菊,平日里我也待你不薄,只要办成这件事,我立马把契纸当面撕毁,替你脱了奴籍,如何?”王氏一转眼神,盯着眼前的小丫鬟,有了主意。 “奶奶想要奴婢做什么?”金菊知道二奶奶的狠辣,她瑟缩了一下,突然对自己主动领了去东堂屋的差事有了后悔的意思。 “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去东堂屋,把证词偷出来毁掉,就这一件事,你只要办成就可以了。”王氏挑了挑自己手指甲的花色,示意金菊退下。 金菊苦着脸,也只能照做,毕竟二奶奶才是她的主子,她对背叛大房没有任何负担。 “奶奶就这么让金菊去?不怕这小妮子坏事?”周瑞家的是王氏的心腹,见金菊退出去了,连忙上前。 “自然不止她一个,我本来安排了大房的春兰去把瑚哥儿落水的事告诉张氏,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结果老大突然让人守在张氏门口。”王氏恨得咬牙。 “春兰也算机灵,没有直接进去。又加上夫人要大房去问话,贾恩侯是个沉不住气的,肯定会把瑚哥儿的事闹得天翻地覆,要是惹恼了夫人,那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最好等金菊把证词偷回来,没有证词,看那贾恩侯还能怎么攀扯。” 王氏的算盘打得响,一环扣一环。前世确实如王氏所料,贾赦并没有想到秀云的另一个陪嫁丫鬟春兰被王氏收买。 后来,春兰把瑚哥的事告诉了张氏,张氏血崩而亡,生下琏儿,被抱去贾母那养着,跟贾赦不亲近,反而和二房走得近,瑚儿一碗药丧了命,自己彻底默默无闻了下去,最后要顶罪了,这几个没心的人才想起贾赦来。 第4章 这一世,贾赦步步为营,要让王氏血债血偿。 贾赦扶着张氏走得慢,“你等会儿到夫人那里别说话,只管坐着,凡事有我呢,今天是父亲回来的日子,要想以后在府里自在些,还是要让父亲留个好印象。”贾赦自己是顶不情愿叫贾代善父亲的,他对贾家全是看得透透的,他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摆脱荣国府,做个富家翁。 秀云是个温婉的女子,她对贾赦突然这般体贴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应下来,心里有些开心。到了荣庆堂,贾史氏本想装装样子,奈何在场的两个人没人肯接话,她抿了一口香片,“老大,听说你带着张家的人过府了?” “母亲,确有此事,前几日夫人食欲不振,我便想着找个张家的厨师给秀云换换口味。”贾赦把秀云安置好,自己也坐了下来,这夫妻俩没一个给她请安的,这让贾史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听说瑚哥儿落水了,现在如何了?”孽子,到了长辈面前不请安,还懂不懂礼数!贾史氏端着主母的架子故意把孩子的事说出来,死死盯着张氏,想看她的反应。 “母亲说的瑚儿落水的事?瑚儿落水已经被救起,现下已无大碍,秦嬷嬷在照顾他,秦嬷嬷可照顾过三位皇子,更是照顾过圣上,相信瑚儿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贾赦在路上就已经把瑚儿的事说清楚了,还好说了,不然贾史氏这番话是想让一个怀胎八月的产妇受惊吗! 贾赦从座位上起身,正好挡在贾史氏看秀云的视线上,贾母好像突然觉得不妥了,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孩子还小,贪玩是难免的,要小心看护,不过这次落水孩子受了惊,要不找个神婆叫叫魂?” 叫魂?送魂还差不多,贾赦暗暗撇了撇嘴,对史氏突然的好心叹了口气,果然史氏手段厉害,看来已经知道是二房干的了,这是不是还想送瑚儿一程? “不用了,瑚哥儿已经醒了过来,精气神看着好,张家的三公子带了一个厨师一个大夫,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了,明天就能下地跑了。”贾赦恭敬地一垂首,行了个大礼,让贾母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突然行了这么大的礼? 其实是因为贾赦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的灵魂之力自重生以来就十分强大。 虽然不能干什么偷天换日的事情,但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周围乃至整个荣国府的动静只要他想知道就都能知道,只是接收的信息太过庞杂,容易头疼,所以不太常用,但为了知道贾代善什么时候进府,他还是忍着剧痛接收信息。 “看来赦儿这段时间长进很大,不错。”贾代善一进荣庆堂,便见到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虽然平时不太待见,但能见到儿子自然是高兴,也对没看到的二儿子贾政有了点不满,“老二呢?怎么没见他呢?” “二弟出去参加了个诗会,现在不在府内。”贾赦当然想要贾政吃点苦头,但贾代善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子,他以退为进,故意说了贾政的好话,不止贾代善诧异地看着他,就连贾史氏都和噎着一样,仿佛没想到他会替贾政说话。 “哦,老孟,你带几个人去找找二爷,把他给我带回来。” “今个儿听说你去了张公府上?”史氏可不能放弃这么一个给贾赦上眼药的机会,见听了她的话,神色也开始变得不喜的贾代善,心下得意。 贾代善可没忘几年前他大儿子都做了什么,只以为贾赦还是没放下他的那些小心思。 顿时他对贾赦观念那些轻微的转变就又变了回来。 “今天瑚儿不小心落了水,我想请个太医给看看,但没有帖子,情急之下便去了泰山府上,索性已经没了大碍,只是受了惊,已经歇了。再说,秀云身子也重了,食欲不振,又请了个张府的厨子来给秀云换换口味。”贾赦连忙拱手行礼。 秀云扶着肚子也艰难站起来,“还是秀云不好,要不是这一胎闹得厉害,也不能让夫人担心。” 贾代善脸色缓和了下来,眼下荣国公府里只有贾赦贾政两个不争气的继承人,他把希望都寄托给了下一代。 张氏和王氏都怀了胎儿,为了国公府的下一代,贾赦请个厨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无妨,秀云也要好好养养,等瑚哥儿醒了,爷爷会去看他的。” 见贾代善没有不喜,反而缓和了脸色,史氏更加不喜,于是探手取了一块酥酪,“张氏,把茶拿过来。” 贾赦闻言看了下秀云,抬手想阻止秀云动作,却被自家夫人阻止。 秀云扶着肚子端了盏茶,递到史氏手边,但史氏迟迟不接。 不过几息,秀云原本不好的脸色却越发苍白,手也不稳了起来。 “秀云,你怎么样了?”贾赦一把扶住自己的夫人,“父亲,夫人,秀云今天身体不适,我们先回屋了,我请了韩太医给秀云诊脉。” 贾赦脸色不好看,他的头痛愈发厉害了,只这一会儿的工夫,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裂开一样了。 “恩侯,恩侯,我的肚子!”秀云抱着肚子惨呼起来,贾代善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迟迟不接媳妇茶的史氏,“来人,快送大夫人回东院,请韩太医!” “国公爷,大少爷他们现在住东堂屋。”观竹低着头,故意把贾史氏最不愿意让贾代善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顿时,贾赦看到贾代善的脸色就变了。 第5章 第3章 宫中来人 贾代善瞪了史氏一眼,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贾赦可不理会贾代善在那里说些什么,他赶紧扶着秀云,让秀云把身子倚在自己身上,半搀着秀云往回走。 这种时候,他不敢抱着秀云,荣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的脑袋疼得愈发厉害,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了,他的人都会随史氏摆布。 观竹提前让人抬来了软轿,出了堂屋,秀云才倚在软轿上轻舒了口气。 贾赦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泰昌,你姐姐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你带的人一定要顾好东堂屋,一个贾府的人也别放进来。” 贾赦这次去张府,不仅找了张家三公子来,还禀明了岳父岳母,让张家的家生子来照顾秀云。 幸运的是,张家知道贾府历来不靠谱,早早就找了稳婆以防万一。上一世,因为贾赦没有到张府,加上史氏把贾府控制得密不透风,张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那样难产而亡,以至于连秀云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张家三公子一脸郑重,用力握了一下贾赦的手,“恩侯,你保重,只要有我在,姐姐那里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张泰昌是张家三个公子中,唯一还未出仕的孩子,但也有功名在身,武艺高强,只等来年秋闱一展身手。 可惜的是,五个月后的那场巨变让一切都成了泡影。张家突然牵扯进当年的太子谋反一案的余波中,皇上还没发话,下面大臣递的折子堆满了御案。 没过多久,张家大公子、二公子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张三公子更是不明不白地含冤入狱,在狱中吐血身亡。张家二老悲愤欲绝,加上三子皆出事,大悲之下,撒手人寰,偌大的张府,几日之后便败落了下来。 之后,就好像没有这个曾经的连中六元的张老太傅存在过一样,再没有任何人提起。 贾赦最后握了一下秀云的手,他知道秀云的害怕,“秀云,你放心,没有谁能伤害你和孩子,等你平安生产,岳母大人还要来看你。” 贾赦知道秀云的心结,因为贾府史氏的关系,秀云和娘家很少往来,张家的人也很少到贾府来,秀云前世最后心心念念的就是见母亲一面,今生他愧对秀云,这个愿望他会替秀云好好达成。 秀云神色安定了许多,她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轻轻拉着贾赦不放,“恩侯,放宽心,国公爷回来了,可以松口气了。”见贾赦脸色好了不少,她也笑了一下,然后就在自家弟弟的护送下回了东堂屋。 也许是史氏并没有想到秀云会在这个时候产子,府里尤其是东堂屋一团乱。这边贾代善刚斥责了史氏小肚鸡肠,对怀孕八个月的长房长媳这般折腾,枉为国公正室。史氏刚掌权不久,逍遥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被丈夫不留情面地训斥,心里满是恼恨。 不过她没有恨斥责她的贾代善,而是恨让她出丑的贾赦夫妻,心里越发想着小儿子的好,觉得大儿子就是来报复他的。“不过是让张氏端了盏茶水,她就扶着肚子疼得厉害,可见平时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 这话刚出口,贾代善就知道史氏的心思,要是平时,他也就顺着她的话想了,可是他刚回京,宫里又因为当年太子谋反一事对他态度不明,刚见到圣上,话里竟有要为废太子平反的意思。 但当年镇压废太子“谋反”的主力就是贾史两家,现在史家远驻边关,明升暗降,他也要回京交出兵权,“荣养天年”。如果圣上要翻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两家,贾代善的心中一团乱麻,也顾不上史氏这种明着上眼药的话了。 贾代善越想越怕,但贾家下一代没有能够撑起来的人,贾赦“草包”一个,当年要不是他打断了贾赦的腿,能跟着废太子一块折在谋反一事里,贾政虽然听史氏说喜欢读书,但这满京的读书人里,他也没听贾政有个什么才子的名号,估计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半吊子! 一个两个都不争气,但凡有一个能像隔壁家的敬儿一样,能早早考个进士的功名,光耀门楣,他就算早早几年放下兵权也能安心了!何必牵扯到这一堆麻烦事里,差点引火烧身! 贾代善越想越深,对贾赦夫妻那产生的一丁点怜悯和悔意也消失不见了。 “瑚儿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在府里,但这府里发生的事他大都还是知道的,这件事他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干的,但贾赦他是知道的,他的这个儿子可以说是个绣花枕头,也没有理由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除此之外,史氏掌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信史氏不清楚其中的底细。 但看到史氏有些躲闪的目光,他有一些失望,“都说了我不在府内的这段时间,少为难老大,管好政儿,处理好府内事务。偏偏现在出了瑚儿的事,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老爷,你领兵在外,老大又不像政儿那么贴心,处处跟我作对,老大家的也是,仗着自己有身孕,三天两头地不见人。瑚儿出事也只是淘气贪玩,失足落水受惊。老大已经请了张家的人过府照看,这孩子对爹娘还不如对外人,处处想着张家,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史氏一抹眼睛,眼泪就开始往外流,贾代善最见不得史氏这个样子,立刻不想和她纠缠这个话题了。 “既然请了韩太医来,那老大家的也不会有什么事。”韩太医是宫里专攻妇科的圣手,也和贾赦有交情,请他过府,他也能不用太操心贾赦的事情。 第6章 “你现在就查一下瑚儿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我可不相信什么孩子贪玩落水的话,你再不把张家当回事,人家也是圣上的老师,曾经给先太子开蒙,人家清贵家的女儿嫁过来不容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贾代善不理会羞红了脸的史氏,直接说道:“我回来后发现朝内局势有变,将来少不得要张家帮忙,把你动的那些手脚都藏好,要是被老大或者张家的人发现,我相信不光张家饶不了你,圣上那里咱们国公府也过不了!” 史氏被贾代善的话惊得不轻,她没想到自己素来看不惯的长媳还有这么大的靠山,在她眼里,除了皇家尊贵无比之外,就他们这些勋贵世家最为荣耀,尤其是贾代化和贾代善在的贾家,一门双国公简直是本朝乃至前朝都没有过的盛宠。 贾代善能领兵在外多年,也是简在帝心,怎么可能会有被张家这等因废太子“谋反”而退隐落寞的家族帮助的一天! 到时候,与其让张家帮忙还不如让王家、史家、薛家几家合力。 史氏对于张家等清流人家的偏见根深蒂固,再加上前不久她最喜欢的小女儿贾敏议亲,本来已经和南安王妃商量好了,却被知道了这件事的贾代化飞书传给贾代善。 贾代善来信让你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回来再定。贾代善这才递了折子,从平安州返京。没想到一进府,就遇见老大家的身体不适,怕是要早产。 贾代善心里装着事,只吩咐了史氏等老大那边有消息了,他再过去。史氏虽然想去,但又是因为自己让张氏端茶不接,才惹出的乱子,所以踌躇了一会儿,“玻璃,你去东堂屋候着,大奶奶有消息了就来通知我。” 待一个小丫鬟应声离开后,史氏带着赖大家的一起来到了染秋院。 东院里,在秦嬷嬷的帮助下,原本一团糟的局面也清晰明朗了起来,贾赦守在秀云屋外,稳婆已经进去了,韩太医来了贾府也是直接来的东堂屋,毕竟人命关天,宫里也有贵人要他保下贾赦夫人的这一胎。 所以他来了东堂屋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叫了张家的稳婆就进了内室。 贾赦走到僻静处,打开手中韩太医塞的白绢,上面熟悉的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按理来说,他们不该有交集了,前一世直到贾赦死在流放的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见过一次面,他安心地做国公府里被人瞧不起的大老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 虽然上一世韩太医没有及时来到,当然也有王氏销毁证据后,他惹得贾代善没能早早请来宫里的太医的原因。只是现在这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贾赦把白绢匆匆塞回袖子里,便又回到屋前守着。 去参加所谓“诗会”的贾政也期期艾艾地来了东堂屋,贾赦一见到那张“假正经”的脸,就觉得自己额角抽痛,视线范围内都好像碎掉一般,他趔趄了一下,贾政本来还为大哥替他在父亲面前说好话有些不好意思,见贾赦脸色不对,便赶紧上前,扶着贾赦坐到石凳上。 “兄长,也莫要太过着急,嫂嫂和孩子定能平安无恙的。”他以为贾赦是心忧张氏母子,便出声安慰,贾赦不着痕迹地甩开贾政扶着他的手,贾政也不以为意,反正兄弟俩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不相看两生厌就不错了。 “今日多谢兄长在父亲面前替我说话。”贾政这人一点也不懂场合的重要性,屋里张氏声嘶力竭,冒着热气的清水断送进去,屋外贾赦脸色惨白,明显身体不适,他却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仿佛眼前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一样。 贾赦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诚恳”道谢的贾政,不屑地翻了一下眼角,留了个白眼给贾政,他果然和贾政无法好好相处! 第4章 秀云平安 屋里的动静和折腾一直持续到了天黑,贾政实在受不了和贾赦这尴尬对坐的氛围。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见父母都没有到场,他便说要去拜见父亲,也走了。 贾赦也不在意,准确来说,他其实什么都不太在意了,自己一个人在世间游荡了五百年,不能和任何人交流,在一次又一次的自言自语中,他没有精神崩溃,已经是万幸了。 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回来,他其实连贾代善和史氏都认不清了,包括秀云,他是有愧于秀云的,早年夫妻确实恩爱过一段时间,但后来的漫长岁月,他也只能在心里留着秀云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死后,对秀云和后来的邢氏都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了。 贾赦坐在石凳上开始从灵魂的深处,把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抽取出来,梳理清楚,总有人指着鼻子说他是个混不吝的人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她的好二弟这么说过,贾史氏这么骂过,就连二房的宝贝凤凰蛋贾宝玉也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糟蹋那些姑娘。 但是在他看来,这些骂声还不如他屋里的字画金石重要,有闲工夫生气还不如回屋里待着,一日三餐有人送,每天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 贾琏愿意亲近贾政夫妻,自愿和王熙凤夫妻俩给二房跑腿,他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当时知道贾琏恨不得当贾政的儿子的小心思时,他也只是略微感慨了一下史氏和王氏的好手段,怀念了一下秀云,便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了。 迎春是他庶出的孩子,和琮儿一样是庶出,只因为是个女孩,便被抱养在老太太那里,偏偏是个面团儿一样的性子,就算打她一下,也只会自己捏着帕子抹泪,不肯吭一声。 第7章 说实话,老太太对这些女孩是下了大力气的,不说进了宫的二房大女儿,就说探春,那心气高的,一般人家的庶女也没有这种抱负,包括从小来到贾府的外甥女,也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只可惜后来,史氏的押错宝让一切好盘算都废了。 迎春那个时候已经是不得不嫁了,他是收了孙绍组的钱,但当时孙家也是新兴的武勋家族,手中握有兵权,迎春嫁过去,虽然是续弦,但吃穿不愁,比在贾家要自在得多,再加上孙绍组在他面前装得不错,像是个“豪爽”的武将,所以他答应了。 没想到孙绍组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迎春嫁过去没多久就香消玉殒。 随着记忆的梳理,贾赦开始思考以后要怎么办。贾府他是待不下去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他要想办法带着秀云和瑚儿离开这里,不然下一次不是王氏动手就是史氏,他的好母亲亲自动手了。 贾赦突然记起一件事,也许是灵魂刚回归,他顺手做的一件事情。贾赦来到书房,果然看到自己摆在桌面上的“证据”不见了。果然东堂屋里有二房的人,只可惜…他准备了不止一份。 贾府没有能帮他的人,那么只有…… “观竹,进来。”贾赦把一个白玉瓷瓶拿了起来,门外守着的观竹正好进来,“大爷,需要观竹做什么?” 观竹是贾赦的奶兄弟,是绝对能信得过的人,“你把这个白玉瓷瓶里的信送到墨涵阁,记得伪装,不要让人认出你来,只要说明你想要让这信上的证据让更多的人看到就行,这三百年的玉瓶是定金,知道的人越多,后续的酬金越丰厚。” 墨涵阁,传说中只要给钱,什么要求都能做到的“鱼龙混杂”之地,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贾赦只知道,一直到他死去,墨涵阁还屹立不倒,后来他死去之后,通过游荡的灵魂,看到墨涵阁几经易主,最后被皇家掌控。 虽然现在墨涵阁现在还没有发展起来,但贾赦相信,他们不会拒绝他的这个曝光贾府丑闻的机会的,毕竟这是个“双赢”的事情。 观竹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贾赦写了一个字,放下毛笔,笑着说道。“小人不敢。”观竹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出了汗,这样的贾赦他从来没见过,就算是当年最难过的时候也没见过。 “就当我突然明白了些事情吧,观竹,这偌大的国公府,我能信任的人却寥寥无几,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不在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自己吧。” 贾赦抬脚走出了书房,错身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却成功让观竹的神色安定下来。 只要大爷没变,就算是死,观竹也会完成大爷的嘱托。观竹把手中的玉瓶用木盒装好,里面的信笺取出收好,才掩饰好面容身形从小门出去。 贾赦又回到卧房前,正巧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一个小丫鬟,“大公子,韩太医说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怎么办?!” 贾赦面容隐在暗处,她看不明晰,只见贾赦“沉吟不语”,后来才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句,“我只要秀云平安。” “这事情需不需要问一下国公爷和夫人?”小丫鬟胆子小,但也知道这种大事贾赦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于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云锦,别忘了你的身份,秀云才是你的主子,今晚你问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包括秀云。我只要秀云平安,秀云今晚凶险异常,我只要她平安!” 在贾赦冷淡的目光下,这个叫云锦的小丫鬟心脏怦怦直跳,不敢出声,她是张家的家生子,但年龄小,没经过什么大场面,所以一时慌了神,现在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她自然希望自家小姐好好的,赶忙低头应声,而后急匆匆回屋里。 这时,秀云已经失去了意识,韩太医吊着她的那股劲儿,听了小丫鬟的回话,韩太医叹了口气,“把大太太扶起来一些,喂她喝参汤,咱们全力保住大太太。今天屋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泄露!”韩太医厉声道,在场的人都知道利害,都赶忙称是。 直到深夜,贾代善坐不住了,也和史氏赶了过来,听到韩太医派人说的话,虽然失望,但贾赦膝下有了瑚儿,他也不算太失落。但史氏不一样了,她刚从王氏那里知道了瑚儿落水的真相,为了政儿决定把这件事瞒下,结果就知道了张氏难产,孩子很大可能保不住的消息。 难道是报应?史氏一时站不住,内心又惊又怕,不由得趔趄一下,多亏了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才没当众失态。 贾代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了留些情面,也没说什么。转头安慰起贾赦来,贾赦表面上唯唯诺诺,把一个痛失爱子的样子表达得淋漓尽致。让见到他这个样子的贾代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赦儿啊,这一次也是事情都赶到一起了,不过有韩太医的话,秀云不会有什么大事,这个孩子还是和咱们贾家没有缘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不要太伤心了。” 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内心有些复杂,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父子俩多年没有过正常的交流,现在面对面坐着也是尴尬。 “大太太现在安好,生下来一个男婴,只是孩子先天不足,可能活不过足月。”又枯坐了几个时辰,韩太医才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听到秀云平安,贾赦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这个样子自然被贾代善注意到了,“孩子的事,有大夫看着,说不定会好的。快进去看看秀云和孩子吧。” 第8章 贾赦赶忙行礼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大步迈进了屋里。韩太医因为是宫中的女医官,虽然已经深夜,也早早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屋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但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秀云脸色苍白,倚在软枕上,靠床的火盆里还熏着艾草,“恩侯,孩子…”秀云只动了动嘴唇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字音,就落下两行清泪,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消息,母子连心,她在心疼这个孩子。 “秀云,孩子被人用心照看着,说不定养着养着就壮实了,现在也只是先天不足,说不定以后会好的。” 贾赦仔细得把身上的寒气驱走,才过去搂着秀云单薄的肩膀安慰,“等过阵子,我带着你,带着瑚儿,一起回张家,你不是想家里了吗?我带你回去看看,昨天我去府上,泰山大人还问起你来,还叫了张府的厨娘来给你做你爱吃的东西。” 贾赦柔声安慰秀云,秀云低声应了,“我想吃家里的那种乳鸽汤,特别想吃。”也许是心里害怕,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秀云心里还在难受,但她不想让身边的人看出来,便忍着心里的悲伤,顺着贾赦的话跟他聊天,两个人结发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聊过天。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带着你和瑚儿去外面散散心,省得天天憋在贾府里。”贾赦轻轻握着秀云的手,两个人靠在一起,像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安慰。 虽然秀云不知道贾赦为什么痛苦,但她也伸手回握了贾赦,贾赦直到秀云睡去,看着她稍微散去愁云的恬淡面容,才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嗅着艾草的清苦气息,沉入了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一章里简单说了一下主角,主角他已经蜕变了,但他本质就不是个好人,他有执念,有一直忘不掉的遗憾,但他也做了很多错事。这里贾琏的设定是小作者笔力不太足,不太会写这么小的孩子,所以在考虑要不要写这个人物,大家可以给一些建议,我会在下一章考虑一下这个人物到底要不要用。 第5章 上街遇故人 第二天,趁着秀云还没醒,贾赦起床先去看了看孩子,虽然说当时贾赦说的是保住秀云,但孩子无辜,尤其孩子还活着。贾赦看着孩子还在一呼一吸的小脸,心里一软,“也许是你和我还有些父子缘分。” 贾赦把包着孩子的锦被遮严实,又嘱咐看护孩子的丫鬟把屋里烧得暖暖的,注意看护,这才离开。 “我记得墨涵阁附近有家药店。”贾赦一展扇子,迈着典型的纨绔子弟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也许是府里都知道大爷心情不好,对他这般出去也没人声张,生怕惹得他不高兴,都只当看不见他。 贾赦出门连观竹都没带,一路溜达着去了北大街,那里热闹极了。靠东有食味居酒楼、百味香局、各种小型旅舍等,西边有勾栏赌场,是最消息混杂之地。贾赦就是来的东边的大街,这里有各种药店,也有贾赦需要的那种救命药的配药。 贾赦曾经跟在那个成长为神医的少年身边长达九十年,一些秘方他也学到了,里面有一个是为身体虚弱的早产儿专门调理身子的方子,琏儿虽然也是早产儿,但估计也能帮他改善改善体质。 只是现在还能找到需要的药草吗?贾赦心里没底,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好巧不巧这家店在墨涵阁附近,贾赦走近的时候,见到几个人聚在一旁的桌子上拿着手里的书,正在高谈阔论些什么,他没在意。 药店里除了一个老大夫外,就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柜台那里打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贾赦把自己要买的药早早列在了纸上,都是一些补气养血的草药。 老大夫只当这位衣着富贵的客人是拿了别的大夫开的药方来拿药,便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异常就开始按方子拿药。 贾赦在之前的游历中知道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奇奇怪怪的草药,“老大夫,这里可有‘怡人草’和‘杜果’?” “怡人草”是这个方子的药引子,单看只是一株单叶发紫,气味甘甜的尺高小草,顶部一般开有三瓣金花,只能在寒域绝壁之上生长。 单用只能益气养血。但如果用三碗水煎成一碗,配合“杜果”的汁液和其他药材一起用的话,能够调理婴孩身体。 “杜果”是一种蓝紫相间的果子,不过拇指大小,味苦,皮涩,有止咳安神的功效,只生长在北部沼泽之中。 贾赦曾经就见过一个早产虚弱的婴孩,被大夫诊断说活不过一个月的孩子,在这副汤剂的调理下,慢慢健壮起来,虽然不像平常孩子那般,但精细养着,健康活到了成年。 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直到那个时候,人们才知道了“怡人草”的妙用,但随着大肆采摘“怡人草”和“杜果”,这两样草药也很快绝迹了。 不过现在,几百年前的人们还没有发现这一点,“怡人草”和“杜果”还是可以从市面上买到的珍稀草药。 “这两样可不是常见的草药,这几日要不是一批从北边运来的新药材,说不定客人您还买不到呢。”老大夫随口感慨了一句,却不承想被贾赦听了进去。 贾赦把钱递给老大夫,便提着药包出了门,他心里有了点想法,只是还不确定。 他有意无意地经过那群正在说话的人身边,果然他们在讨论最近京城里多了大批北方县州的流民。而前世张家开始悲剧的导火线就是北戎反叛,发动战争。 第9章 而就是在这场战争里,张家二子皆战死于北部边境,却被当时的北部边境房河郡的郡官上奏说他二人与北戎勾结,有叛国嫌疑。一纸子虚乌有的控诉便引起了君王和满朝文武的疑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不出一个月,罪名就定下来了。张泰昌被革除功名永不录用,他借酒消愁,却失手打死一个对他兄长出言不逊的人,只因为那个人背后有高官撑腰,泰昌含冤入狱,最后不明不白死在狱中。 贾赦的记忆随着昨日的梳理越发清晰,同时也发现了一些当年被忽略的一些东西。比如那个房河郡官是王子腾的部下,在上奏之后,半年内连升三级。那位高官之后也告老还乡,衣食无忧,子孙满堂。 而张家却家破人亡,再也没有人提起。贾赦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早有预兆,贾赦又顺着那群人说的那样,去了难民聚集的南街最边缘,虽然一南一北相隔甚远,但他还是决定走着去,有些事情他还要想清楚怎么做。 “好哇,贾恩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然后就是一只手拍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贾赦的思绪拍了回来。 “给七……”皇子请安。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捂着嘴巴,架着上了马车,就连药包都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马车的一角。 “别这么大声,我可是偷偷出宫的,你要是惊动了别人,估计我就要被人拎回宫了。好不容易才能出来松口气。” 七皇子司徒宴,贾赦在皇宫时,最为臭味相投的人之一,只可惜在太子一案后,和四皇子司徒晟一起当众顶撞圣上,为太子求情,然后一个被打发去南边“体察”民情,一个基本被厌弃,一直留在宫里修书。 让一个在读书时连一炷香都待不住的人去修那些大部头的典籍,虽然七皇子能修七年,但也彻底淡出朝堂,现在朝野内外几乎都将这位皇子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 好在司徒宴本人也对那个位置没有感想,所以也不失落,成年之后对他的父皇仿佛遗忘他,连爵位都没有下文了。 “那天我让韩太医捎信给你,本想约你三日后悄悄见一面,没想到今天便见到了。” 七皇子进了马车才松开捂着贾赦的手,一脸高兴。贾赦摇了摇扇子,觉得这人可能是修书把脑袋修坏了,没看到他满脸拒绝吗?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贾赦也不见外,自己拿过茶壶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才长舒一口气,瘫倒在一旁的软垫上。 两人一左一右,可谓是原形毕露,短暂地恢复了自己的往日作风。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有之前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就没联系你,但前不久父皇从北境截取了一份情报。” “应该是要起风波了,只是父皇对宫里掌控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是父皇的亲许,韩太医也不能顺利出宫,我也不能传给你这个消息。” 听到这里,贾赦有些明白了,当年正是因为他被罚在祠堂,后来这一步一步都超了所有人的预期,最后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贾赦抹了一把脸,“我也刚知道一个消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跟司徒宴说了,果然司徒宴的脸色也变了。 “都说上一任北戎王病重,下一任的继位者是支持通过发动战争来为北戎获得更多的土地和粮食的,看来边境已经有了规模不小的骚扰,但京城这边却迟迟收不到消息。” 司徒宴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相信你也有些猜想,只是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却还如此安逸,当真可恨!” 司徒宴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心中却郁气难消,沿途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入京的难民大都面色萎黄,身形瘦弱,他们挤在一起,抱团取暖,虽然现在正值深秋,马车里也有暖炉,并不寒冷,也能感觉到一股悲凉。 “这可真是…”司徒宴无言以对,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漫上心头,马车里一片沉默。 “先回去吧,这件事仅凭我们两个是办不成的,边境的情况迟迟到不了京城,估计是边境那边出了问题,也需要京城这边派人去察看一番才可以。” 贾赦给司徒宴倒了杯水,让他冷静下来,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可以让一个人去办,虽然危险,但能让他从江南回来。” “你说我四哥?”司徒宴准确地明白了贾赦话里的意思。 “对,江南形势复杂得多,而且世族大家太多,四皇子又脾气太硬,估计也闹得很不愉快。现在也许是个机会,只是这件事我说不够资格,你说也不行,需要一个人适当地在圣上面前提一下才行。”贾赦想了想,有些难办。 “既然这样,不如让荣国公去?” 司徒宴提议道,“荣国公一向深得父皇信任,他提了之后,父皇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便会考虑四哥,到时候再加上朝臣的‘努力’,四哥也能从江南那团复杂的形势之中脱身出来。” “好,父亲那边我去说,还有张家那边,泰昌现在在荣国府,我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四皇子的一些亲信想必你还有所联系,咱们两头行动,争取在七天后的大朝会上把这件事就办妥了。” 谁也不知道这对昔日旁人眼中的“狐朋狗友”也长大了,他们就在这一架小小的马车里定下了一个看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很艰难的计划,时间只有七天,贾赦能不能改变张家的命运,就看这七天了! 第10章 第6章 改变命运的第二步 贾赦回荣国府的时候,贾代善已经起了,正在院中锻炼。 贾赦叮嘱观竹亲自去把药熬了,转头去荣禧堂找贾代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听了贾赦的话,贾代善神色从漫不经心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也许是几年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印象,导致他一见到长子这个样子就想起当年。 “圣上可是对咱们荣国府尤其关注,你和四皇子、七皇子都是在圣上那里有过不好印象的人。你可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连累到咱们荣国府,这是多大的事,你不明白吗?” 贾代善一把拉过贾赦,两个人压低声音,这位荣国公经历地多,对现在这位圣上也了解得比贾赦要深得多。 在圣上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他的权力更重要,所以在当年太子传出“谋反”一事,他便直接抓了相关的人。 在他们这些世家派兵击退太子府守兵之后,也没有留情面地下诏书让当时的涉事人等一概死罪。 正因为他的了解,所以他把当时要随着太子起事的贾赦打断了腿,没有牵连到这件事情里,但也因为这样,绝了长子的仕途。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也因为曾经的身份,圣上看见贾赦就觉得不顺眼,连带着他也战战兢兢,害怕圣上突然追究。 但圣上如今年纪大了,对“冤死”的太子的那点父子亲情又冒了出来,只是人已经死了,就算翻案也没有用了。 更何况圣上对世家大族的掌控力一日不如一日,眼下他能完全掌控的就只有皇宫上下。这几日边境的消息他也隐隐有所耳闻,但身处皇宫的圣上却迟迟没有听到动静,如果圣上向那些大族势力妥协了,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那么世家门阀们也会退一步。 正是因为这个焦灼的形势,他们这些勋贵们才不能随便插一脚,很容易就惹祸上身。但这些事情是不能让贾赦知道的,这是他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也是为荣国府,为贾家多一个将来的可能性。 贾代善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七皇子那边,我想办法通知,你们现在就是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边境那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没法管。你要是还想管,想想秀云,想想你的两个孩子,他们还小,不能被你这个父亲一时的莽撞连累!” “父亲,这件事我们不管不行。”贾赦一点也不意外贾代善会不答应他,因为从一开始他的这位父亲想的就是明哲保身,保全荣国府最为重要。 “张家的两位兄长镇守边境多年,这次消息断绝,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张府会怎么想?会怎么想刚从北境回来的父亲?” “张老太爷是我的岳父,但别忘了张老太爷的学生现在也有很多人还在朝野内外,文官的力量您也是知道的。我知道您想让二弟和隔壁宁国府的敬哥哥一样考取功名,走仕途,摆脱武勋家族底蕴浅薄的现状。可一旦让张家的人知道您知情不报,那二弟这条路可就走不通了。” 贾赦知道贾代善的“死穴”在哪里,就是贾家,荣宁二府是他最看重的,只是他这一支,只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连庶出都是几个女孩。 现在长子贾赦基本不能指望了,唯一还有希望的就是还在读书的次子贾政,听史氏说和他平时看到的,老二读书颇为用功,估计也能读出个成绩。贾赦这话里隐隐的威胁也戳中了他的软肋。 贾代善沉默了良久,最后开口说道:“这件事我早就有了一些预感,从北戎王病重开始,我就有意让手底下的人收集北戎的消息。” “虽然他们对这种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但我还是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北戎王已经崩逝,眼下新的北戎王正准备袭击我朝的边境,只是这个消息我是在从北境回来之前得到的。 “张家那两个孩子是驻扎在第三道防线房河郡,房河郡的郡官是王家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出大的乱子。王家和我们是姻亲,王子腾是你弟妹的亲哥哥,应该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贾代善把自己的消息还有房河郡的一些情况和贾赦说了一下,他显然认为王子腾是值得信任的。 贾赦把贾代善说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准备想办法传给司徒宴。 “父亲,这是之前,之前北境您是权力最大的驻防官,但您回了京城,兵权被收,眼下北境需要一个新的驻防官。” “据我了解,王子腾可不是那么安分的人,他想得到兵权,张家的两个兄长就是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我就是担心他会借这个机会做一些事情,万一做了这些事情还赖到父亲头上,那我们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赦假装自己只是担心王子腾的为人,毕竟他和王子腾一直处得不是很好,关系不好的事情尽人皆知,所以他说这些怀疑也是情理之中。最后他怕贾代善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又说了一句。 “要知道咱们几个家族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家干了什么,咱们不清楚的话,给他们当了挡箭牌怎么办?要真是白白便宜了王家,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句话多少让贾代善本来有些起疑的心又稳定下来了,贾赦还是那般斤斤计较,也许是之前和王子腾有过什么龃龉,所以现在来找他麻烦了。 正待好好说说贾赦,让他少怀疑这个,别整天算着不放过那个的时候。院外小厮来报,说是张家的老太爷来拜访了。 第11章 贾代善这下可不淡定了。张老太爷也是两朝老臣了,比他的年纪还大上一些,怠慢不得。他赶忙嘱咐贾赦待会儿少说些没用的,就带着人迎了出去。 张老太爷精神矍铄,身边只有张三公子在身边照看着。贾赦跟着贾代善出来的时候,和张泰昌隐秘地对了一下眼神,然后便恭敬地上前问好。 因为是低调前来,惊动的人少,不靠谱的贾赦和还没步入仕途的泰昌都被两家的大人排除在了谈话之外。 被关在书房外之后,两个人一个摇头苦笑,一个摸了摸鼻子,只能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闲谈起来: “恩侯,这次还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消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北境可能出了事情,本来两位兄长的书信是三月一次,有时也有晚来的情况发生。” “而父亲昨天知道这件事后,赶紧算了算日子,上次书信到现在已经三个半月将近四个月了。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过,所以父亲今天就急匆匆来见荣国公,希望能想到办法知道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泰昌也是少年老成,猛然遇到这种事情没有惊慌,反而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解决眼下这个局面。 贾赦看着身边青年凝重的脸色,摇了摇头。 “这件事,咱俩没法管,一个白身,一个纨绔子弟,说话也没有什么重量,有你爹和我爹在,总会想到办法的。” 话锋一转,贾赦问了一句:“你去看过瑚儿了吗?” 贾赦和韩太医通了口风,让贾代善同意他把瑚儿送到秦嬷嬷住的农庄休养。 “去过了,瑚儿看样子好了很多,见到我还喊我三舅舅呢,我看着他吃了碗甜粥才走的。要不是姐姐和你走不开,也是要去看的。不过姐姐这边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年纪轻轻的,别想这么多了。单说北边这件事,你说圣上如果知道这些消息会怎么做?”贾赦也很愁。 “我爹说圣上这些年也不容易,左支右绌,所幸大部分兵权都集中在圣上手里,这才压制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张泰昌压低声音,两个人凑近了些许,才开始嘀嘀咕咕起来,“要我说,这个局面要从外面打破,找个不相干的人去一趟北境,这样什么都清楚了。” 贾赦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张泰昌也能想到这一层,“但这个去北境的人能活着回来的话,也是众矢之的了。” “所以,我才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今天早早就让我套了马车来了贾府,还叮嘱我不许声张。”张泰昌只有在碎碎念念的时候才能看出点少年心性,不得不说是张家的人,平时看着稳重极了。 张老太爷和贾代善商议了许久,连贾史氏派人来请国公爷用餐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最后,午饭都吃过了,贾赦和张泰昌都在东堂屋陪着秀云说话的时候,贾代善那边派人说,张老太爷要回去了,让张泰昌跟着一起回去。 秀云见自己弟弟不情愿的样子,也是笑了起来,张泰昌被姐姐笑得不好意思,就赶紧道了别就跑出去了。 “也不知道泰昌这性子随了谁,我爹和两个兄长也没这么跳脱,”秀云倚在软枕上,神色安定轻松,前几天的郁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也只有在家人身边才这样,我看泰昌成长不少了。今天一早就去郊外农庄看瑚儿,也是他这个当舅舅的有心了。” 贾赦柔声安慰秀云,“今早琏儿用了药之后,吃了不少的奶,看着比昨天刚生下来的时候好多了,说不定咱们的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贾琏也是贾代善在孩子出生后取的,本来不打算给孩子这么早取名,也是因为这孩子太体弱了,怕养不活,但史氏竟然赞同给孩子起个名字,满口说不定能借着这个名字把孩子的魂儿定下来,好好养大,所以就起名叫贾琏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真的?”秀云听到琏儿好多了的消息,就感觉自己也好了一样,“我要去看看琏儿。”她挣扎着想下床,惊得贾赦赶紧扶着她。 “你这才刚生完孩子,老实躺着,琏儿那边我找了信得过的人守着,等这个月出了再去,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 秀云这才静下来,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各干各的,屋里暖洋洋的,却很是温馨。 第7章 按计划进行 没人知道那天贾代善和张老太爷到底说了什么,当然贾赦自然是知道的,但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的可能性。反正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就被贾代善打发到农庄去了。 美其名曰照顾瑚儿,他也答应了,贾代善承诺秀云和琏儿他会派人照顾好,虽然贾代善在他这里信用值有些低,但也知道凭他现在的力量,在贾府是护不住妻儿亲人的。 琏儿那边他安排了人看着,药已经见效了。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但他相信只要坚持喝,再大一点,慢慢调理,总有好的时候。 另外,在荣国府,到底干什么都不方便,出去了也能自由一些,至少为之后的一些事情做一些准备。贾赦把手里的信写好了之后,想了想,心里有些犹豫。 距离大朝会还有三天,但他和墨涵阁的那个事情就在大朝会的前一天,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们的谋划功亏一篑。 但他想了想,这件事如果曝光出来,荣国府顶多会损失一些名声,毕竟事情是在荣国府发生的,但王家受牵扯会更深,王家受到波及,那么他就能有更大的空间“操作”一下。 第12章 想到这里,贾赦又拿起笔来在信纸上添了几笔,将他的打算大致写了一下,也算是和司徒宴说一下,提前有点心理准备。 “爹爹,陪我去山上摘果子吧。”瑚儿自从好了之后,又开始恢复以前活泼的样子,只是对水边河边产生了畏惧。第一次贾赦不清楚,抱着他来到湖边散心。 结果孩子一把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他赶紧抱着孩子,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着水面,安慰了许久,直到回到农庄里,瑚儿还哭得一抽一抽地,他哄着瑚儿,哄了好久才让瑚儿从那种恐惧之中摆脱出来,但睡觉的时候还要缩在他怀里才睡得安稳。 所以隔天他就只带着瑚儿上山摘果子,去林子里打猎,尽量不去有水的地方,慢慢地孩子开始忘掉那天的阴影,重新恢复小孩子的活泼好动。 只是贾赦没有忘,他每一次想起刚醒过来知道瑚儿差点没了的那种心痛,他就恨不得要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他把信绑在信鸽上,这鸽子是专门训练过的,会飞到特定的地方,司徒宴可以从那里和他通过信鸽交换信息。 把鸽子放出去之后,贾赦出门看着一脸期待的孩子,自己的心也软了一些,“走吧,今天摘果子去。不过,待会儿摘了可要自己背着,爹爹可没法背着你又背着果子。” “那当然,今天的果子我背着,还要给爹爹和嬷嬷摘最甜的果子。” 瑚儿一脸兴奋,这几天他在农庄玩得开心,贾赦也不拘着他,每天都带他去散心,在荣国府可没这么自由的时候,他这几天天天往外面跑,几乎和贾赦把这周围的山头都逛了一遍,连哪片果子最好吃都摸清楚了。 贾赦跟在孩子身后,看着越飞越远的鸽子,心里也满是轻松。 另一边,司徒宴终于拿到了贾赦的信,虽然换了好几个人才送进宫里,但一打开信,光看信上的内容,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白费这么多事。 贾赦是没有把贾代善那天和张老太爷商议的事情告诉司徒宴,但他在信中隐晦地点明了世家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司徒宴越来越心惊,越看越心凉,他虽然对父皇这段时间一反常态的举动隐隐有了预感,甚至也着手调查,倒没想到竟然是两股势力的斗争,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司徒宴又重新看了一遍,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在心里,然后就烧毁了这封信,直到火焰熄灭,火盆里只剩下一小撮白灰,他才推门走了出去。 贾赦那边能做的都做了,他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又是一场风雨欲来的前奏,但愿他们能够如愿。 “子帆,你去北街找个叫刘大的人,是从北境流浪回来的,找到他,把他带到王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然后你要让他能在三日后的大朝会上把北境的实际情况全部说出来。” 子帆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只可惜因为他的原因,子帆也没有得到圣上青睐,只能在他身边做个亲卫首领,满身本事得不到发挥。 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已经暗下来了,“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贾赦带着瑚儿玩了一会儿,见天色变了,就赶忙带着贾瑚往回走。但快要下山的时候,贾瑚突然叫道:“爹爹,有声音。” 贾瑚也不过才三岁,对什么东西都是懵懵懂懂的,听到人说话,听到动物说话,都说是声音,明明去摘的果子,也不止一种,但他都只是果子果子的叫,平时还闹出许多童稚的玩笑话。 贾赦耳力不如孩子,但山里除了野兽也没有别的人在,这毕竟是那些贵族们圈起来做农庄的山林,一般的平民是进不来的,就连大型的猛兽也几乎被处理干净了。 但荣国府的这座山是最边缘的一座,位置很偏僻,有些人进来也不意外,贾赦让瑚儿安静,不要发出声音,瑚儿乖乖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眨着两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贾赦,那样子可爱极了! 惹得贾赦无奈地摸了把小孩的头,把他抱了起来。父子俩就这样顺着贾瑚指出的方向摸了过去,天空还在继续变暗,黑压压的云彩像墨块一样沉重,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了一样。 瑚儿指出的地方不远,但是个不小的山洞,把孩子放下,贾赦屏息听了一会儿,山洞里没有半点动静。贾赦掏出火折子点燃,扔了进去,借着微弱的火光,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人倒在里面,双眼紧闭,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贾赦没进去,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孤身犯险,但还带着个孩子,“瑚儿,爹爹带你回去,快下雨了,早点回去也省得秦嬷嬷担心你。” “爹爹,洞里有东西吗?”刚一看到山洞里的人,贾赦就把孩子护在身后,贾瑚什么也没看清。 “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可怕极了!”贾赦神色如常,甚至为吓唬瑚儿还扮了个鬼脸,惹得瑚儿嫌弃极了,“太丑了。” 遭到自家儿子嫌弃的贾赦也不生气,直接让人架着马车把他们送回了农庄,把瑚儿交给嬷嬷照顾,他收拾好一些东西,就直接骑着马回到了之前的山洞。 洞里的这个人贾赦是认识的,准确来说,他是在死之前见过这个人的,他应该是四皇子的暗卫,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山附近,这边的方圆数十里都是荣国府的私产,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第13章 贾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先趁着雨未落下,捡了一堆柴火,隆起了一个火堆,“算你会找地方,这里可是之前我藏东西的地方。” 在贾赦的爷爷,初代荣国公还在的时候,他也是被经常带着来这里打猎游玩,他经常会把自己收藏的一些当时觉得是宝贝,老国公当时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他的藏宝行动。 所以虽然这么多年没来过这座山,但当见到这个山洞的时候,那些久违的回忆就漫上心头。贾赦蹲下翻开倚在山洞岩壁中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虽然还微弱,但还是有微弱的气流。但要是再晚一些,躺在这里的就真的是一具尸体了。 估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更无人知晓了。那么前世,他也有这样的遭遇吗?又是谁救得他,所以最后他活了下来。 贾赦突然觉得有好多事情都是他前世从来没遇到过的,但凡他遇到一样,他的人生也许就会大不相同,可惜没有,所以他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算你幸运,我刚和司徒宴达成友好的同盟关系,虽然你是四皇子的人,但毕竟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今天救你一命。” 贾赦给他诊了脉搏,知道是中毒加失血过多导致的,最致命的就是毒素的入侵,失血过多,只要先止血,后面好好将养着,总会养回来的。 贾赦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了一卷银针,取出其中的一根来,他对于医术也只是观摩学习过,从来没有实践过,他小声嘀咕道: “看你今天的运气,要是不小心把你扎死了,我会给你好好诵经超度的。”贾赦用火过了一下银针,在那人身上比划了几下,犹豫了几秒就下针了。 有惊无险地止住了血,贾赦松了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出的冷汗。又掏出一颗黑不溜秋的龙眼大小的药丸塞到那人嘴里,“能解百毒的丹药我可只有一枚了,真是便宜你了。看在你前世送我上路的份上,送你也不亏了。” 贾赦简单给还人事不知昏睡着的人包扎了一下伤口,他不能带这人出这座山,准确来说,现在对他来说,在这座山失去踪迹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他出现了,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贾赦也贴着墙壁坐了下去,外面大雨滂沱,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被遮盖在雨幕之下。 第8章 满城风雨 距离大朝会还有三天。时间在没人在意的时候悄然流逝,除了那些在心里焦急地期待着的人们来说,日子还是照常地过,柴米油盐酱醋茶,京城里的生活乏味单调,没有人会去关注那些多出来的流民,冷漠而又很寻常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贾赦守在那人身边,夜里果然发起了高热,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加上贾赦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夜里,映着火光,贾赦神色不明地看了已经转危为安的人一眼。然后倚着墙壁睡了过去,外面雨还在下。 第二天,马山清醒过来的时候,本来有一瞬间的迷茫,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有有意识的睁开眼的时候。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痛,但都被人包扎好了,原本致命的毒素也减轻了很多,好像一切都在好转。只是为什么他是被绑起来了的? 这个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但是挣不来困住他的绳子。“马山,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山猛地抬头,果然是认识的人,虽然很多年不见了,但贾赦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变过,所以马山还是一眼认出了贾赦。 “荣国府的大公子,贾赦。”马山知道四爷连着他们这些人和贾赦都因为当年的事情再没有太多的往来。这次是万不得已才躲进这座曾经贾赦提到过的山洞,本来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完成王爷的嘱托,没承想居然能被贾赦救了。 “我是被人追杀,无奈之下才到这里藏身。”马山决定只说出一部分实情,毕竟贾赦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接触过这些东西,就算是以前的他,也多半是听不懂的。 “司……四王爷在江南怎么样了?”贾赦知道没有意外的话,司徒晟是不会让自己的亲信来京城的,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万一被哪一方的人揪住了把柄都是一场灾难。 “既然你都会遇到这么危险的处境,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司徒晟那边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吗?” 贾赦的话成功让马山瞪大了眼睛。 “你,你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贾赦吗?” 马山吓得都结巴了。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贾赦,就好像几天不见,一个孩子突然长成大人了一样。 就好像见到自己家不省心的孩子,突然变成了一本正经的大人,虽然这样的形容有些对不起贾恩侯,但他诡异的就是有了这种感觉。 “王爷在江南很好,我是奉命来京城述职,在来京的途中不小心探听到了北戎商人的对话,我队伍里有会说北戎话的人,他给我复述说,这批北戎商人是北戎新王派来的,目的是联合某些势力,发起战争,动摇周朝的根基。” “只是在后来,我们打算先行动手,没想到队伍里有他们的探子,我引开了追兵,但其他人估计……”马山说不下去了,估计其他人也是凶多吉少了。 贾赦知道马山这一路肯定不容易,但没想到这一任的北戎王早早就和周朝里的某些人勾结在了一起,这样看来,他前世的那场他没到的战场,估计周朝也是损失惨重。 第14章 就像贾赦想的那样,前世,司徒晟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北戎打仗,只是那时候周朝内忧外患,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北戎打败,但也元气大伤,无奈之下和北戎签下合约,二十年休养生息之后才有了给北戎致命一击的机会。 贾赦被充军的那个地方就是北境的军事重镇,司徒晟也是想着让他到那里至少还有念在贾代善旧情的部下在,能照拂一二,保他平安过完一生也就行了。 他还让马山乔装护送,只是没想到贾赦没有撑住,路上条件不够,贾赦这么多年瘫在府里,身体本就不行了,再加上亲母亲弟如此待他,他心灰意冷,连马山塞给他的药也不用,在半路上就伤重不治,撒手人寰了。 贾赦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这让他有些迷茫,他能想到这代表着什么。好像冥冥之中他避开了所有的正确路口,自己跑到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正确的路上,然后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后一败涂地。 贾赦没再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这些往日的没用的自怨自艾中。 “司徒晟绝不可能只是让你单纯来京城述职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事,你不用直接告诉我。”贾赦抹了把脸,他知道马山的为难,“让我猜猜看,如果我猜对了,你就暗示一下,点个头什么的。” “圣上在四皇子被封为简郡王后就派他去了金陵、扬州等地巡查,但简郡王在去了扬州不久发现了当地的豪强门阀甄家的一些不法之事,然后因为甄家和圣上的关系,‘特意’让你进京请示?” 马山为难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示意贾赦给他解开绳子。 “当然这只是司徒晟让你进京的表面理由,不然你怕是连扬州城都出不来,其实我猜,应该还和南边的茜香国有关吧?”贾赦继续说,眼睛却在不着痕迹得注意着马山的神色变化。 甄家多年从事丝绸布匹的生意,与茜香国来往密切,我猜司徒晟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这才让你借着这个事情的名义来京城给圣上示警。” 贾赦侃侃而谈,不只是前世的记忆,因为多年的眼界历练,贾赦重生回来,思路也开阔了许多,既然北边的北戎作乱,他前世知道的只有探春和亲茜香这一件事,由此可知,南边也不太平,自然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马山顾不得贾赦是突然先代荣国公附体了,还是一直深藏不露,他嗫嚅了几下。 “其实,王爷也在这次的队伍里,正是王爷听懂了北戎商人的话,才让我们沿途收集北戎的情报,却不想这伙人不是普通商人,我一时大意中了毒,王爷也在那场劫杀中失散,我躲进深山,只希望王爷平安无事!” 贾赦这时却惊出一身汗,一身的冷汗! 司徒晟是谁?是未来登上帝位的真命天子,虽然他和司徒晟如今不太对付,但这个人不能出事,他一把揪住马山的衣领,来不及追究他不早说这个情况的罪,急忙追问,“司徒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和你失散的?我带人去找。” 马山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这座山的南边树林里,那里有一条大河,我带王爷泅水过河,其他人断后,但我中了毒箭,王爷被我推进了树林里,然后我把敌人引开,最后的意识就是这个山洞了。” 马山拼命回想,恨不得把王爷身上穿的衣服样式、现在的装扮都说清楚。贾赦仔细记下,然后他走到洞口,喊了一嗓子:“明鹤!” “赦哥儿!”一个面貌清秀的青年从一旁的大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悄无声息,显然是个高手。 “明鹤,你腿脚快,回庄子,把能叫的人都叫上,带着伤药,再套一辆马车,带着马山,他现在走不了多远。一起去山南的林子里找,一定要把简郡王平安找到!” “赦哥儿,你呢?要不带着这位兄弟,先一起回庄子。” 明鹤是贾赦祖父贾源留下的人。只是贾代善不清楚,贾赦也没有说过,当年贾赦年少,这批留给贾赦的人在调查王家的时候被王子腾发现,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折损了大半。 观竹被史氏赶出去后,死得不明不白,明鹤原本是这些人里轻功最好的,却失去了一条腿,被贾赦送回了金陵,最后贾赦被充军的时候,明鹤还挣扎着来京城送了一程。 这一世一回来,除了观竹和几个人护卫在留在荣国府的秀云和琏儿身边。 其他人都让他带着离开了荣国府,天天拘束在荣国府,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还要面对府里的尔虞我诈。还不如出去。 贾代善不知道这些人,贾赦来找他要些人去农庄“伺候”他,他一边觉得贾赦虽然有些改变,但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的样子;一边不很在意地看了一遍贾赦指的人,就打发他们跟着贾赦去了农庄。 因为这批人不是荣国公买来的下人,而是贾源留下的当年手下牺牲的战士的孩子。就这样,贾代善不清楚,史氏不知道,这批人就顺利交接到了贾赦手里。 除了派了一个人给司徒宴报信,贾赦骑上了马,马儿嘶鸣一声,尘土飞扬,飞驰在山里的小路上,贾赦一路留心路边可能留下的痕迹,只是一场大雨让这种情况更加微弱。 贾赦冒着大雨来到山南的树林子,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听话地停了下来,贾赦身手利落地跳了下来。他把马的绳子随手挂在一旁的树上,就冲进了树林。 第15章 贾赦把遮住视线的雨水擦去,看着眼前偌大的树林,不知道该从何处寻起。 他一咬牙,闭上眼睛,他的这个能力不知道能搜寻多少范围的信息,对他会有多么大的伤害,但是眼下找到司徒晟要紧。 贾赦闭着眼,心里平静下来,只感觉无数像细小绒毛的荧光从空中飘来,缓缓融入他的脑海中,随着接连不断的针扎般的疼痛产生,他开始探视这片林子,从近及远,一幅不断扩大的树林地貌图,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贾赦不断否定脑海中见到的东西,就在他疼得眼前发黑的时候,他隐约从某个方向看到了一个人形的身影。 第9章 司徒晟获救、东窗事发! 贾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林子的东边,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办法过去了,但不去不行。他顾不上越下越大的雨和疼得快要裂开的头,费力地爬上马鞍,一甩缰绳,马儿听话地朝着贾赦指定的方向狂奔而去。路上只留下了几个深深的马蹄印记,不久就被雨水填满。 等到明鹤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印记虽然被大雨冲的有点模糊,但还可以辨认出具体的方向。 司徒晟在政事上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用人也有独到之处,不过小时候也就是个小屁孩罢了,和贾赦那是三天两头的打架。 当年先代荣国公夫妇去世,没过多久发生战事,圣上没办法就让贾代善带兵出征。按理来说,出征的将领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宫中为质,这也是对皇权的一种保障。 但史氏心疼贾政,便只送了十岁的贾赦进宫做质子。贾赦也是好运气,本来他就贪玩好动,惹到了三皇子。 好巧不巧遇到了当时的太子,太子出面调解,也是觉得贾赦太过单纯,不忍心他这般无知下去,就有意无意带着他,他和总是跟在太子身后的四皇子司徒晟和七皇子司徒宴也就慢慢熟悉起来。 贾代善一出征就是三年,这三年,贾赦日日和他们几个皇子待在一起,虽然没心没肺,但到底要看着圣上的心思过活,再加上在荣国府里锻炼的眼力十足。很快他就摸清了各位皇子的脾气秉性。 圣上共有十位皇子,除了太子司徒皓和十皇子司徒睿是中宫皇后所出,其他都是各宫娘娘的孩子,太子司徒皓是圣上心仪的储君,勤政爱民,对兄弟也是关心爱护。 十皇子出生时,皇后难产崩逝,导致圣上对这个让爱妻离开他的孩子不太待见,也是太子出面,说服了圣上,才让十皇子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太子别的方面也极其优秀,文武双全,满朝文武无不对其为人交口赞叹。 三皇子司徒晁是贺家的淑妃娘娘生的,只知道舞文弄墨,贾赦觉得三皇子为人不行,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和他那个弟弟有些相似,所以素来和他不对付。 四皇子司徒晟是娴贵妃所生,当时的四皇子和贾赦差不多大,但从小就板着一张脸,对着外人不爱说话,但私底下是个话唠,只是看上去太过古板严肃。 贾赦也总爱去逗他,逗到最后两个人急了眼,要打一架的时候,太子就来一手拉一个,带着回东宫教育,但没过多久,两个人又火速和好。 还有敏妃娘娘生的大皇子司徒明和五皇子司徒晴,大皇子早在军部行走,而五皇子当时比四皇子小一岁,却连话都说不太清楚,圣上很失望,连带着对他的母妃也冷落了下来,直到后来才恢复正常。 良妃生的六皇子司徒晅和七皇子司徒宴,六皇子早早夭折,七皇子贪玩好动,和贾赦最是“臭味相投”。 八皇子司徒闵的生母病逝,被抱给了良妃,当时也不过是个刚进尚书房的六岁小孩。九皇子司徒耀和十皇子司徒睿当时都还太小,倒没什么说法。 那时候,贾赦和太子他们在东宫吃酒谈心,他曾经和太子把一些自己听到的事情当玩笑话说了出来。 没想到,听了他讲得那些关于众皇子的八卦后,太子却凝重了神色,让所有伺候的宫人不得外传,警告他除了他们这些人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贾赦很少见太子这么严肃,也就听了进去,再没和任何人提过。 他和司徒晟的最后一面就是太子出事前的那个晚上,然后就七年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司徒晟登上皇位,贾赦都没有再见过他。 司徒晟坐在一棵大树下,一条腿上的伤口深到隐隐可以看到骨头,他抹了一把脸上遮挡目光的雨水,费力地从里衣扯下一块干净的白绢,使劲拧干以后,系在伤口的上方,顿时就有一股鲜血从伤口涌出,但很快就被落下的大雨冲走。 司徒晟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骑射武艺实在不擅长,在这次被追杀的过程中也因为这一点吃了不少苦头,虽然马山等人一路护送,但他也没想到这伙人能这样丧心病狂。司徒晟苦笑了一下,“难道我就要命丧于此了?” “现在说这种丧气话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司徒晟立刻睁开了眼睛,见到许久未见的朋友倚在一旁的树上,和他同样狼狈和虚弱。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司徒晟看着跌坐在他身旁的贾赦不解地问道,“你的小跟班跑到了我当年藏宝的山洞,正巧我带着孩子去,就救了他,在我严刑逼供下,他交代了你有危险。” 贾赦把自己带来的金疮药掏了出来,开始给司徒晟简单清理伤口,司徒晟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贾赦,原本绝望的心情也开始变好了,虽然雨还在下,但伤口处被放了最好的金疮药,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他的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第16章 “你怎么这么狼狈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讨厌下雨,下雨天都不愿意出门,出门也不会让一点雨沾到衣服的。” 司徒晟把贾赦身上的泥给拍了拍,他能看出贾赦状态也不好,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倚在一起。 “人总会变的,要是让你一个天潢贵胄死在这么草率的地方,那也太惨了些,作为你的老朋友,怎么也得来救你一救,尤其还和北戎有关,现在朝堂里风波渐起,你这个样子回来,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我已经给司徒宴传信了,等你们兄弟俩见了面,就知道了,现在可不是能讨论这些的时候。”贾赦来找司徒晟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才找到司徒晟,现在也已经精疲力尽了,两个人就这么靠着,晕了过去。 雨势慢慢小了下来,等到明鹤领人找过来时,才把两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抬上马车,送回了庄子。 贾赦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赦哥儿,你醒了?”明鹤本来是照例进来看一眼贾赦醒来没有,这几天瑚哥儿闹着要见爹爹,秦嬷嬷去哄都不管用,还是简郡王醒来之后,带着瑚哥儿认字习文,说瑚哥儿要是认够了三十个字,贾赦就醒过来陪他玩。 简郡王司徒晟当年也是带过小毛头的,所以带着贾瑚识字也得心应手,正好他行动不便,打发一下时间。贾瑚脑子聪明,而且他肯学,一天不到便学了二十个字,幸好贾赦第二天就醒过来了,不然司徒晟还得再想个理由哄着贾瑚听话。 “你怎么从马上跌下来还能晕一天,这几年声色犬马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司徒晟向来嘴巴不饶人,就算心里是好的,也要戳得你说不出话来。 贾赦深知他的脾性,自然很“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你的腿怎么样了?没废了吧?”贾赦马上就怼了回来,不过两个人谁也没当回事,马山身负重伤,贾赦无奈只能让人给司徒晟做了根拐杖,省得他一条腿走来走去,伤害了司徒晟脆弱的自尊心。 司徒晟拄着拐杖来到贾赦身边的凳子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昨天,小七偷偷来这里了,他把大致情况和我讲了一下,荣国府的事情,你放手去做,只是北戎那边还要再考虑考虑,我虽然打听到一些消息,北戎有可能会对周朝边境发动攻击,也和一些周朝的人有所联系。” “但没有证据,他们完全可以这么说,先代北戎王刚去世,新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会这么快就对咱们周朝发动战争。万一父皇信了,那你们的筹谋就会被人利用,反将一军,那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司徒晟到底行事谨慎,他考虑得也不无道理,但是缺少了对一些关键信息的了解。 “你说的也是一种情况,只是,圣上老了,他考虑得很多,但他不像当年那样果决了。” 贾赦说的话还有一层意思:当年他能狠心对太子的死视而不见,以此来堵那些人的嘴巴,现在为了皇位传承,为了司徒家代代的统治,他开始对自己的权力抓得更紧。 他想要笼络一批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贾家、王家、史家、石家,凡是世家出身的将领武勋,他都在一步一步拿回他们的兵权。 作为和他们博弈的倚仗,他重用张家的门生,重用一些新崛起的文臣,培植了一批新的班底,但王家已经开始反击,王子腾就是王家的佼佼者,也是后来成功博得一席之地的“优胜者”。 他凭借这大大小小和北戎的战争,从圣上手里换来兵权,然后又慧眼识金,把宝押在了当时“貌似被圣上放弃的四皇子司徒晟”身上。 最后凭借从龙之功平步青云,不管先后两代帝王心里怎么膈应,这人必须用,况且王子腾还有能力,所以后来王家的发展势头短时间内大涨。 “你现在这个样子,等再给你打扮一下,就让圣上见到你,那你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贾赦喝了口热茶,舒服地叹了口气。 “你胆子不小啊,让一个郡王给你当人证。”简郡王眉头皱了没几秒钟,就笑了起来。“让小七通知可不行,你打算怎么让父皇见我。我可不能光明正大去面圣,毕竟甄家还在虎视眈眈。” “这事啊,你就包在我身上了。”贾赦挑了挑眉毛,拿出一把绘了桃花的扇子扇了扇。 第二天一早,荣国府前撒了一地的纸,是当时专门用来做邸报的纸,但每回这类邸报都会送到门房,由识字的小厮整理后送到主子那里。 今天来拿报的小厮一推门,却看到漫天的黄纸撒了下来,那场景让他顿时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顾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神仙庇佑,哆哆嗦嗦地捡起了一张邸报就看了起来。 结果越看越心惊,这根本不是他一个门房能知道的事情,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就见了二奶奶那里的周瑞家的要出门,他眼珠子一转,猛地往门房跑去,坚决不能让二奶奶知道他知道了二奶奶的那些事。 “二奶奶,不好了!”大清早的,王氏本来倚在软榻上养神,一旁的金菊在小心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自从金菊把证据拿回来之后,王氏就趁着贾赦不在,把金菊调了过来,放在身边也好看着点。 结果周瑞家的一阵大嗓门叫得她心肝儿直跳,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王氏不知道的是,墨涵阁收了贾赦一大笔钱,自然办事厚道,除了荣国府,大街上,每个大户人家的门前都送了一份邸报,也就是说这一大早,王氏干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就算她再想遮盖一二,也来不及了。 第17章 第10章 王家出手,圣上得知 周瑞家的大字不识一个,但从那小厮见到她和见鬼一样的神情里也猜到了一二。她为人很是谨慎,先将地上所有的黄纸都捡了起来,然后往袖子里一塞就往染秋院跑去。 直到两只脚都进了染秋院,她才松了口气。王夫人文化程度不高,但也识字。 她匆匆看了一遍邸报上的字,气得猛一摔手中的热茶,茶水浇了跪在一旁的金菊一头,但金菊不敢痛呼出声,只得暗自忍耐,她现在是二奶奶的人,是生是死还不是二奶奶一句话的事。 她能察觉到这件让二奶奶生气的事定是和大老爷脱不开关系,所以更不想惹了二奶奶的眼。 “周瑞家的,这件事是谁做的?”王夫人眼神一凛,他第一反应是贾恩侯,但转念一想,贾恩侯断没有这样的手段,也没有这样的城府。贾家大房的性子,她都摸得透透的。 贾恩侯混吃等死多年,草包一个,张氏虽然是书香清贵门第的嫡女,但和柔温婉,被夫人嗟磨多年也没什么反应,不像个有城府的。除了这两个,还能有谁能有这个动机来做这种让荣国府颜面大跌的事情? 王夫人坐直了身子,“周瑞家的,把我书柜上的银花檀木盒拿过来。”她的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一眼躬身跪地的金菊,周瑞家的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王夫人素手一伸,从周瑞家捧着的檀木盒里取出了一张陈旧的纸张,“金菊,这是我早就允诺你的卖身契,也是时候给你了。”王夫人笑得一脸和善,看着金菊惊喜万分的小脸,心里蔓延着一股杀机。 金菊赶忙叩头就拜,脑袋磕得咚咚响。接过卖身契的时候,金菊小心折好,塞进袖带里。又见王夫人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让周瑞家的递给她,“知道你家不容易,这里有十两纹银,你带着回家,也不枉你劳心费力一场。” 金菊更是欢喜,她本就是家贫才被卖到贾府的,眼下带回家十两纹银,爹娘妹妹弟弟都能过上好日子。她千恩万谢地接过了荷包,才在周瑞家的陪伴下,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也是可怜,待到贾代善想追查金菊这个邸报上点明姓名的小丫鬟时,却只查到金菊死在了家里,她爹娘用她留下的钱给她办了场丧事就失去了踪迹。 “随我去荣庆堂向国公爷和夫人请罪。”王夫人很快想通其中关窍,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大房做的,眼下能保下她的只有王家和荣国公。等到周瑞家的一回来,王夫人先是嘱咐她派亲信去了王府递信,然后就搭着她的手向荣庆堂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发虚,一路上她总觉得遇见的丫鬟看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对。她攥紧了手帕,才提了一口气,装作没事人一样进了荣庆堂的正厅。 “给老爷,太太请安。”王夫人一向滴水不漏,请安之后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着老爷,太太递话过来。 贾代善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媳妇一样,大儿子前几天还在他耳边说道王家如何如何有小心思,他还想着让大儿子打消这种小人心思。没想到今天就见识了王氏女的好手段,真是让他愤怒之余,产生了一丝后怕。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件事一旦闹大,他可以预想见荣国府是个什么下场了,而这件事里,王家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心思,他就可以有点底了。 “还不快给二奶奶上茶。”史氏之前也是被蒙在鼓里,今天被贾代善把邸报和警告都摔到面前了,也是真的害怕了。 她虽然心疼小儿子,但她的出发点是怎么在保全整个荣国府的前提下,让小儿子承袭爵位。如果二房暗害大房长孙的名头被人拿来做文章的话,不光小儿子脱不了干系,这一家子都会被王氏这个蠢妇拖累!她贾府的女儿也会沦为豪门姻亲的笑柄! 史氏可不是好相与的,但毕竟王家、贾家、史家、薛家已经有了同气连枝的迹象。她更多的是想怎么把这件事压下去。毕竟邸报上并没有点明是荣国府,只是里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家的字眼。 只能说写这篇文章的人心思确实缜密,不着痕迹,却又给荣国府留了一条退路。 史氏想的什么贾代善不知道,但他也知道他们的目的都是压下去这件事而不是让这件事彻底变为京城的笑柄。 眼下老大被他支到郊外,最闹腾的苦主不在场,那秀云那里只要让张家满意,让圣上满意,荣国府自然可以渡过难关。贾代善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想到了几个办法。 只是就在他即将开口说话的那瞬间,又有小厮来报,“张老太爷携妻、子来府看咱们大奶奶。”贾代善叹了口气,让史氏先带着王夫人去偏厅等他,他一会儿再去。 “不知亲家来访所为何事?”贾代善表面功夫十足,丝毫看不出心虚。“自然是为了小女和瑚儿一事。” 张老太爷虽已致仕,但对朝局的见识远超贾代善,自从贾赦离京去张府找他密谈之后,他就知道现在京城的局势不容乐观,贾代善身在局中不便自明,但他知道圣上与其他几股势力的焦灼态势。 眼下破局的关键就是知晓北戎的局势,贾恩侯想去北境,也只有他能去,这个先太子荫庇下的孩子,京城有名的老纨绔,荣国府的袭爵人。 “曾经老夫看好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敬佩国公爷你镇守边境多年,所以把小女嫁给了恩侯,但也知道恩侯不成器,也只盼着小女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一辈子。这也是国公爷下聘礼时,允诺老夫的。”张老太爷不怒自威,虽然语气和缓,但自带威势。 第18章 “但现在,秀云待产时,居然有宵小之辈谋害国公府长房嫡孙,而且害得秀云不足月产子,险些丧命。这两件事我们张家特地向荣国府讨个说法!” 最后一句,老太爷掷地有声,显然动了真气。贾代善也被张老太爷震了一下,他以为这件事可以息事宁人,他从中斡旋,总能求得双全之法,但看张家的意思,显然不准备放弃追究。 “瑚哥儿万幸没什么大碍,秀云眼下也母子平安。”贾代善斟酌一下,开口说道,“只是个中缘由,府内也在详查,定会给亲家一个交代。” 贾代善想的是先把那几个邸报中出现名字的小厮、丫鬟控制住,把舆论导向引到外人身上,至少不能是王氏主谋。“我看那邸报上说,贵府可是麻烦事一堆,可怜我那女儿和外孙,丈夫都被国公爷赶去庄子思过。要不,在国公爷查明此事,恩侯回来之前,秀云母子先去张府休养。” 张老夫人开口了,话都在情理之中,没了史氏,贾代善也不太好反驳亲家母,只好点头应允。那边得了父母示意的张家老三早早溜去东院,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姐姐和小外甥安置进了马车,张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太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便寻了个去看女儿的由头离开了。 “荣国公可知,简郡王返京了?”张老太爷早就和七皇子通过气了,自然知道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婿和简郡王密谋的一些事情。“简郡王?”贾代善只是吃了一惊,“眼下简郡王奉旨南巡,无诏返京可是重罪!”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张老太爷抿了一口热茶,不急不慢地说:“简郡王一路轻装疾行,躲过了大大小小的暗杀数十次。眼下受伤不轻,身体虚弱,仍盼着面见圣上。荣国公别这么看,老夫可没有瞎说。” “老太傅说笑了,”贾代善攥紧了椅子的扶手,默默叹了口气。他亦是察觉到现在京城风向不明,他的立场天生就是站在圣上一边,如今老太傅话里话外,简郡王有重要消息要呈送御前。他只能当这个牵头人,只是这样,也只能寻个由头,让别人察觉不到才好。 “既然这样,荣国府之家事还是要靠圣上裁决。”张老太爷捋了捋胡须,笑着点了点头。两人都决定要让这次的事情大起来,大的方向定了,贾代善还是想按之前的想法,动手的人绝对不能是荣国府里的人,既然张老太爷给了梯子,那么可以在这里面做做文章。 两人敲定大方向之后,贾代善也就由着张家带着秀云回去了,毕竟张老太傅肯咽下这个哑巴亏,他也于情于理不能阻挠张家团聚。 另一边,接到王夫人来信的王子腾夫人有些吃惊,她是顶不愿意替小姑子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但在场的除了她还有王家的老祖宗。老祖宗发话,她只好吩咐王子腾留下的人按王夫人的意思行事,可怜金菊还没享受亲人团聚的欢喜,就早早丧了命。 “代善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啊?”这场闹剧,圣上自然知悉缘由,但他不认为这件事能大到需要他来处理的地步,再说贾代善也深知他对贾赦观感的复杂,一般不会让自己的长子在御前有存在感。 “陛下,臣治家不严,出了些许败坏家风之事,特来请罪。”贾代善叩头请罪,手中奏折却内含玄机,他亲手送进宫来,也能保证简郡王负伤返京的消息除了他和张老太傅之外,没有不相干的人知道。 “贾卿内纬之事还需多加注意,”圣上草草浏览了一遍奏折,自然看到夹带在中间的字条,心下一惊,已经想了主意。“此事涉及的人还需严查,张家那边也需好生安抚。”圣上出宫不方便,也只能找个由头宣人进宫。 “有段时间没见着恩侯了,多少有些想了。”圣上放下奏折,“这件事他也是受了委屈,明日带恩侯过来,给朕看看。” 第11章 父子见面,共享天伦 第二天是贾代善带着天使过来的,毕竟贾赦混不吝的名头在,他也怕贾赦冲撞了圣上面前的大红人。 “见过戴公公,”贾赦也是戴权看着长大的小孩,看着眼前脸色不是很好的贾赦,他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温和,“贾公子,圣上传你入宫,有要事相询。”戴权摆了摆手,示意贾代善父子不用跪下行礼,只是告知之后便出门等待。 “赦儿,你这次进宫注意一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圣上那里总会念着旧情,只要你把握好分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贾代善仔细叮嘱着自己这个神色冷淡的大儿子,内心也十分苦涩,但一切已成定局。当年他废了贾赦的腿,压制他在府里,固然是为了荣国府,但也是为了保住贾赦的一条命,不然随先太子起兵,连圣上的嫡亲孩子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更别说贾赦了。 贾赦朝贾代善行礼以后,就带着乔装成小太监模样的简郡王上了宫里的马车。简郡王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自然是为了让他的现状看着更加狼狈凄惨。 他看着闭目倚着马车一角养神的贾赦,遮掩了自己探究的神色,他对贾赦,贾赦对他是解不开的死结,这辈子他们因为一条人命,永远不可能变回当年的关系。谁也没想到这辆缓缓行驶进皇城的普普通通的马车,成了开启后来一切乱局的钥匙。 下了车,简郡王一直充当着小厮的角色,扶着“身体虚弱”的贾赦,在戴权的带领下,直到进了养心殿,贾赦才被戴权搀扶着去偏殿休息,简郡王自己一人去见他的父皇。 第19章 简郡王一身狼狈果然让老皇上心疼不已,对密函上的北境之事自然信了三分,再加上简郡王被他放在江南,明面上失宠多年,暗地里关于他的消息一直没断过。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知道他是站在皇室的一边,只是眼下世家勋贵中权力失衡,他自从在与世家勋贵博弈中输掉一局之后,就被隐隐压制住了,别说出京城了,出了皇宫都会有危险。 而老皇上现在除了皇宫,哪里都不能去,天下之君却只能被圈在这小小的皇城之中,受人蒙骗,真是可气! 简郡王自然知道圣上的憋屈,但他不想说出来,也不愿说出来。所谓天家父子,到底是隔着人心,隔着人命。简郡王坐在御案之下,一言不发,神色黯淡。 老皇上自己生了会儿闷气,但也无计可施。除了简郡王,他竟然没有可以用 的儿子。当然七皇子司徒宴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对北境一事,你有什么看法?”他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开始向简郡王问策,这也是父子俩几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聊天。 “这个局面,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去打破。”简郡王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提出让贾赦去北境,他需要一个台阶,来让多疑的帝王自己去让贾赦去北境。 “皇儿可有人选?”皇上缓和了神色,他心知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与他站在一起的,眼前这场危局需要他们父子同心来打破。 “贾国公如何?”贾代善简在帝心,又在北境打仗多年,就算回京述职,交接兵权,也在北境留了大批的亲信。他相信,自己的父皇,绝对—— “荣国公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再去北境。”简郡王还没说完,皇上已经出声反对,司徒晟借着喝茶的衣袖遮掩住自己嘴角的讽刺。 圣上好不容易趁贾代善旧伤复发,加上贾赦的事情收回一部分旁落的兵权,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荣国公有机会去北境收拢旧部。 自从一众世家勋贵在太子一事中担任了不一般的角色后,就算贾代化,贾代善兄弟俩是帝王的忠实拥趸,也不免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圣上知道贾代化兄弟俩的心理状态,但他乐于这种心态,贾代善也尽忠职守,绝不渎职。哪怕是姻亲王家和史家都没有从他手上得到任何人脉。 “那王子腾如何?作为老国公的姻亲,如今也在北境作战,自然可以更快地救援北境。” 简郡王深知圣上对王家膈应得很,不光是王家在当年一事中左右摇摆的态度,也是因为王家算计他的兵权,想要从贾代善这里分割到切实利益。 虽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简郡王从贾赦这里知道了这么多年圣上一直信任贾代善,而贾代善也努力效忠圣上的原因。不只是并肩作战的君臣情谊。 两人在早年征战中也算是生死之交,先荣国公贾源发迹于战场,而上一任帝王也同样是乱世起兵,打下了偌大的基业。而圣上年轻的时候于北境的平安州起家,一路打回京都,这才登上帝位。贾代善有从龙之功,也有护主之忠,自然深得圣上信任。 “王子腾小人一个,”圣上冷笑一声,不作言语,显然是不同意。“如此反复,还不如派贾恩侯去北境。” 圣上果然如他们所料,贾恩侯算是横在圣上心中的一根刺,太子死了,皇孙死了,太子满门抄斩,只有贾代善打断了腿的贾恩侯躺在国公府逃过一劫,圣上一直不想见这个他曾经很喜欢的孩子。 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太子,想到太子怨恨的目光,想到太子死得那么狼狈,那么凄凉,那么剩下的孩子又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 贾恩侯于圣上就是一根鱼刺,如鲠在喉,看不顺眼。而他心里有个潜在的念头,恩侯是代善的长子,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寒了老臣的心。 但简郡王提了两个人选,自然让他想起来和王子腾的胞妹闹出不愉快的贾恩侯来,眼下只要将贾恩侯派去北境,活着回来的话,他就给封个侯养起来,要是死了,他也松口气,也有个理由对北境动手,将北方的兵权全部收归囊中。 老皇帝想得美!贾赦坐在偏殿喝茶,周围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怕这位混不吝的爷又出什么幺蛾子。早年伺候过贾赦的宫人早就在他来之前对这些新进宫的宫人耳提面命过了。只可惜贾赦大梦几百年,缓了性子。 简郡王和圣上父子俩亲亲密密,他贾恩侯热茶喝了三四回,点心团子吃了一肚子。闲得无聊去听皇家父子间的对话,还好距离够近,他听着那爷俩儿你来我往,突然觉得嘴里少了些乐子,忙指挥了个宫人给他上了盘脆果子,他一边吃瓜,一边吃果子。 等他吃完果子,戴公公也就来准备送他回去。“大公子,走吧。”简郡王的伤太重,老皇帝慈父心性发作,将儿子留下了,又想起来还有一个在偏殿里待着,又不想见,赶紧让戴权领着人出宫去。 贾赦对自己工具人的定位一向明确。于是整理了下仪表,边和戴公公唠嗑,边出了宫。临上马车,就见这位圣上面前的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过来,低声叮嘱了他句话,“大公子,今后凡事多加小心。” “多谢公公关怀。”贾赦缓了神色,对这位老人心中的善意自然也是受用的,他把自己怀里的荷包递过去,“这是往年公公托人找我寻的方子,每晚用这药热敷膝盖,能缓解阵痛。也算谢了公公多年的照拂。” 第20章 戴权拿着荷包,感觉这位大公子有些不一样了,心中有些感动,“劳烦大公子惦记了,大公子的好意,咱家心领了。”把人送上马车,戴权看着巍峨的皇城,又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把荷包揣进怀里,向皇宫走去。 回到荣国府,拜了贾代善夫妻,虽然史氏不待见贾赦,贾赦也不太想见她,但这是贾赦多日来第一次回府,理应前去问安。 贾代善早就得知了消息,自然对长子突然从郊外回来没有什么异议,但史氏觉得贾赦没经过国公爷和她的允许便“私自”回来,不服管教。正待发作一下,却被贾代善三言两语阻了,让贾赦去看看妻儿。 贾赦套了马车,便去了张府。张家人丁兴旺,但都守规矩,无事都在自己的小院里过活,来了客人,仆人有条不紊,贾赦便在管家的引路下,来拜见了二老。 二老见贾赦也有一番感慨,有些心疼这个姑爷,张老太师更是留人去了书房,耳提面命,交代了些去北境的注意事项,见贾赦听得认真才心怀大慰,继续唠叨了一炷香,直到老夫人受不了了,要把人赶去见妻儿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爱唠叨,怎么今天恩侯刚来,你就这般?”老夫人给老太爷递了盏茶,“许久没见恩侯这般认真听讲了,往日哪有机会逮着这毛猴子念叨?再说寿康也大了,家里能让老夫念叨的人除了夫人你,就只有恩侯了。”老太爷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颇为自得。 “秀云,”贾赦直奔夫人闺房,一旁的丫鬟极有眼色地退下,去门口守着。秀云怀里抱着一个将将睡去的婴孩,低声哄着,见他喊得声音大了一点,连忙阻止,但为时已晚。 “哇——!!”小孩子被声音惊醒,哭闹起来,贾琏身体虚弱,虽然有贾赦找来的灵药补着根本,但还是觉少易惊,秀云自从来了张府,便把孩子抱到身边来守着,因此也知道这孩子一旦哭闹起来,便很难消停。 “这孩子难哄得很,恩侯来得正是时候。”秀云把孩子递给在火盆边驱了寒气的贾赦,示意他来哄儿子。 “我!!”贾赦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孩子,手足无措,但孩子还在哭闹,他只好在秀云的指导下调整抱孩子的姿势,然后边哄着孩子,边和秀云聊天。 第12章 圣旨到,出发去北境(上) 贾琏的手紧紧攥着从贾赦身上摸下来的流苏络子,直接将其扯了下来。 贾赦也不生气,他既然又做了贾琏的爹,自然要对这个儿子好,虽然前世贾琏被养在史氏那里,他对这个儿子向来不闻不问,只管打发他去做事,这儿子还能鞍前马后伺候他这么多年,可见是个好孩子。 他亲了亲孩子嫩呼呼的小脸,心里一片柔软。秀云与他相伴多年,早就是家人一般了。 “恩侯,爹娘那天接我来家,和我说了许多,”秀云有些犹豫,她心知贾赦的心心念念,她不想阻止,也不愿阻止。她不舍得贾赦在国公府内终日浪荡不堪,被人看不起。他心中的苦闷求告无门,只有她知道,她也感同身受。 “我知你担心,”贾赦把终于睡过去的孩子小心地递给乳母,然后坐在了秀云身边,安慰她。 “都说富贵险中求,我如果不去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又如何能从偌大的国公府脱身呢?” “贾史王薛的联系已成气候,各类世家门阀都对政权虎视眈眈,我不做这出头的椽子,又如何为当年惨死的太子哥哥平反冤案?秀云,我不去,没有人去,张家哥哥们就是我们英明的圣上准备牺牲的棋子,所以我要去,只有这样,才能活!” 贾赦重活一世,对活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执念。秀云也不懂,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能看出恩侯有自己的考量,也愿意相信他,“我自然信你,国公府内有我在,有国公爷在,你且安心。” 她知道恩侯放不下她们母子,不放心她们留在京城的安危。但她不会说出来,她笑着把额头贴在贾赦的脸侧,“恩侯,放心吧,不要忘了秀云姐姐的本事!” 贾赦把秀云搂进怀里,压下了心头的酸楚,“秀云姐姐的本事,我亦是相信的。但千万当心,国公府的人,除了我那院里的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夫妻俩亲亲密密了好一会儿,张老太爷才派人来给贾赦夫妻伺候着用餐,秀云还在月子里,本来就不能见风,要不是怕秀云在国公府里保不住,老太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女儿回家。 饭后,贾赦又抱着醒过来的琏哥儿亲香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孩张着小嘴打呵欠了,困了,才把孩子还给秀云。贾赦没待多久,毕竟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布置,盯着秀云母子喝了补药,他就急忙离开了。 荣国府内,贾赦叫来观竹,听他讲了近期国公府和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这次去北境,他不打算带观竹去,一方面他手中人手不够。 观竹在府中多年,对于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颇为上手,已经暗中笼络了林之孝,林之孝可是贾代善的亲信,后来就算贾代善去世,史氏掌权,也没有轻视林之孝。 而观竹与林之孝搭上线之后,就将府内别的家族的眼线虚虚实实地分了出去,既让人看不出端倪,还能让人传些虚假的情报回去。 贾赦让观竹注意和墨涵阁打好关系,同时避着点二房和史氏,如果没有意外,他离京以后,这京城里还会有一番大动作,贾赦让他护好秀云母子,同时也顾好自己的安全。 第21章 贾赦写了三封信,让观竹等他离京以后,送给司徒宴,司徒晟和墨涵阁。毕竟情报消息是墨涵阁安身立命之本,他需要有个人能在他北行的路上给予点必要的帮助。然后他又叫来明鹤,明鹤脚程快,让他领着几个人先去探路。 作为众矢之的,贾赦深知自己必须得“大摇大摆”地前往北境,但这就意味着他的小命得不到很好的保障。他不想成为战争的导火索,也不想作为老皇帝反制那些门阀的人证。但他无法反抗,真是晦气! 所幸贾赦想了一招,“金蝉脱壳”,等出了京城,他先西去,绕道盘岭,从盘岭走官道去锦州,从锦州出发到房河郡,这路上正好可以经过王子腾的驻地项郡,这是他几天躲在庄子上琢磨出来的。 王子腾是必须扳倒的存在,这人惯会首鼠两端。贾赦不能放任王家为了蚕食兵权做出出卖国家的事情。 他想到了一个入手点:王子腾有个县伯哥哥王子胜,二人虽然对外同心协力,但多年来,王子胜始终不如王子腾发展得好,心中自然压抑不堪,但他不愿说出来,只好自请外派,去了金陵,当起了当地的土皇帝。 前不久王子胜生下了一儿一女,正在金陵大摆筵席庆祝。弟弟不好搞,不还有个哥哥吗?贾赦,前世与王子胜相提并论的头号纨绔分子自然有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 就是不知道嫡亲哥哥出事之后,王子腾会出手相救吗?还是会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搞垮北境房河一带的边境线,为北戎的入侵做打算。贾赦沉思许久,索性多想了几条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傍晚,贾赦在屋里待得烦闷,于是领着一个小厮去了院子里透透气,月明星稀,院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他走到了东院附近,现在还没有东院,东院本来是老国公和贾代善的练武场,所以改成院子之后,一边被弃用的马厩熏了贾赦二十多年。他又去了偏院的荷塘,那是前世和今世瑚儿落水的破地方。 人烟稀少,平时连最会躲懒的姑娘、婆子都不会来这阴气森森的湖,怕不吉利。贾赦来到湖边,用手去捧那冰冷刺骨的湖水。 这么冷的水,瑚儿当时在想什么?他心里痛得厉害,同时更是狠下心来,他知道史氏希望他出事,贾政也是,那高高在上的老皇帝也是,所以他要搏,从北境搏出一条活路,让他不至于在京城“寸步难行”! “听溪,”贾赦扶着腿站了起来,招呼自己的小厮过来,“今晚,给七皇子手下的人说,让他想办法和张家三公子搭上线,往后凡事多商量一下。” 近前的小厮也是明鹤那批人里的,这个小厮长相普通,让人一看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偏能模仿听过的人的声音,单听声音就好像本人来到面前一样。贾赦和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两人嘀嘀咕咕了许久,听溪才护送贾赦回了东堂屋。 第二天是上朝日,贾代善因为赶着上朝,赶忙把长子天不亮就提溜起来,耳提面命了许久,见人实在没有精神,只好叹了口气让人回去补个觉,以免御前失仪。 圣上为了今天的大朝会激动了半宿,眼下困得要死,但又为了演好这场戏,硬逼着自己端坐在龙椅之上,听底下的大臣们一如往常地扯皮,只觉得自己眼皮越发沉重。 突然听到身边戴权咳嗽了一声,才发觉已经到了大朝会后期“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的阶段,他振作了一点,见戴权对御阶之下的一个人使了眼色,那人立刻站了出来。 将这个“瞒了”圣上半个月之久的北境之难报了上来,当然他还是有脑子的,只说京城北境流民日增,但边境郡守却没有任何消息上奏,是否需要派点御史官员去探查一番。 皇帝沉吟不语,见底下大臣们嘈杂声,争论声乱成一片,“好啦!朕的朝会是东市的菜市场吗?!叽叽喳喳的,扰得人心烦意乱!” 果然天子一怒,众人跪倒了一片,大堂上又鸦雀无声,仿佛连根针掉下都能听着响。 他先指了指老丞相,示意他拿个主意,“沈爱卿有什么好主意?”沈琳,目前京城第一世家的家主,官拜一品丞相二十余年,一直是司徒玺的铁杆支持者,门生故旧满朝堂,但年事已高,一般情况下从来一言不发,但一开口便能让皇上吃了一颗定心丸。 “老臣无能,此等消息也是第一次听说。 “沈琳也不是简单的人,他一早就看出来这场眉眼官司,但他秉持着小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皇帝已经有了主意,他也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发挥自己打太极的特长。 “不如像邹大人提议的那样,派个人去北境各郡探查一番,如此我等也可知晓究竟了。” “老丞相所言极是,”贾代善作为大托二号,立刻站了出来,“老臣也觉得派个官员去探查一番比较合适。” 贾代善眼睛一眯,眼睛盯上了和他一向不太对付的苗尚书,作为兵部尚书,而且所持观点十个里有八个不一样,苗尚书一向与贾代善水火不容。 “老臣年迈体弱,”苗尚书作为一个当年的武状元,昨天还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今天一听贾代善拿他做筏子,立刻就仿佛能一拳打十个的身板佝偻了下来,整个人苍老了很多。周围人都对他的演技叹为观止。 “还是找个年轻力壮的后辈合适。” “那王大人家的大公子如何?”贾代善又揪住王子胜的父亲王大人不放,“子腾在项郡驻扎,子胜前去,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贾代善笑眯眯地提议道。 第22章 “你!”王大人双目一瞪,差点七窍生烟,子胜是他留下来为王家留后的,如果子腾在战场上有了不测,他王家也不至于因为骤然折了顶梁柱,损失太大,转圜不过来。 第13章 圣旨到,出发去北境(下) 贾代善在朝堂之上开了地图炮,基本上能拉下水的都被他提了个遍,成功吸引到诸位大臣的仇恨值,“启禀皇上,老臣想提议让荣国公的大公子去北境一探。” 此言一出,原本乱糟糟的声音又歇了下去。 大臣们埋头腹诽,谁都知道那贾恩侯纨绔子弟一个,不学无术,让他去,别说是替皇上办事,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几个实在觉得贾赦不堪大用的朝臣连忙站出来反对。但圣上苦恼极了,“众爱卿争论不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荣国公提了这么多青年才俊,竟没有一个你们看得入眼的。” 那是因为去的不是您家孩子,怎么不提让在翰林院里修书的七皇子去呢? 有门道的大臣闭口不言,生怕惹火烧身,有脑子的大臣,例如沈琳等人早早看出了圣上的意思,选择闭口不言,甚至暗中推了一把。大家都各怀心事,一时间也没太细究那个提出“贾恩侯”的大臣的意思,思来想去,有不少人甚至觉得让贾赦去才是最保险的。 贾赦,一款举世闻名的、没有脑子的“草包”,去了那边也不会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既应付了圣上,也保证一些和自身利益有关的事情不被人发现。于是有一批人站了出来,开始竭力向圣上推荐贾赦来。 圣上心中暗喜,但表面还要故作为难,挑了贾赦一堆毛病之后,才松口让贾赦顶着北巡钦差的名头,代天暗查北境一事。 同时为了安老臣的心,他让戴权领了圣旨,特意到荣国公颁了圣旨,封贾赦为一等神威将军,领正二品的俸禄,拿天子令牌,前往北境。 虽然一等神威将军是个虚衔,但到底是沉寂多年的荣国府头一次有这么“荣耀”的事情,史氏在得到天使到来的消息后,赶紧拉着贾政一房来到正厅布置香案,然后又派玻璃去叫贾赦好好拾掇一下,再出来恭迎天使。 戴权清了清嗓子,捧出一卷黑犀牛角轴圣旨,见到诏书的材质,贾政心中一动,二品大员的诏书,想到父亲前不久安抚他会在朝堂上给他谋份差事,他有些期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兹命荣国公之子贾赦代天巡察北境十三郡,清查北境难民一事,特赐贾赦二品一等神威将军之衔,即日出发,不得有误。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贾赦一撩衣摆,跪下行礼,然后捧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塞给了戴公公一个大大的荷包。等把人送走之后,他没理会围着他打转,期期艾艾的“假正经”,绕过他就准备回屋让人收拾东西。 这一等神威将军的名头,上辈子是他的,这辈子还是他的,真是讽刺! 贾赦撇了撇嘴,按圣旨的意思,明日就会有人送他出京。史氏看不得支棱起来了就不把弟弟放在眼里的贾赦。 “站住!”她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不要以为有了这将军的头衔就可以不把母亲幼弟放在眼里!要不是背靠荣国府的大树,你什么也不是!” 史氏只要看到贾赦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就生气,一时间就开始生气得训斥起来。贾赦面对贾史氏的训斥一脸漠然。 “母亲,有时间在这里教导我,不如多关心一下二弟,二弟如今在国子监中读书,听隔壁宁国府的敬大哥哥说。” “前段时间他去国子监中访友,见到二弟同石三司家的小公子品茶赏画,好不惬意。要知道闱试就在下月,父亲也让二弟下场试水,他不赶紧复习功课?按母亲的话来说,我这纨绔之名让荣国府蒙羞,那还是让二弟像敬大哥哥那样高中进士,光耀门楣吧!” 贾赦自然知道贾政不打算参加闱试,准备直接让贾代善替他谋个官职,贾代善出于某种考量,思考许久后,觉得贾赦已经被惦记上了,相比之下,二子贾政与隔壁贾敬走相同的道路,很有可能能保住荣国府的百年荣光。 殊不见贾敬虽经历了太子之事但仍能在户部担任从四品祭酒一职,而他蒙荫封官,虽然没有功名,但到底能有一定的话语权,现在荣国府缺个顶门立户的当家人。贾代善还是同意了贾政的提议。 史氏还不知道贾政和贾代善商量的事情,还满心欢喜地等着政儿给她考个功名回来,所以一听贾政考试前还不用心复习,有些失望。 但毕竟贾政是她最喜欢的小儿子,她还是为贾政找好了理由,觉得是贾赦不怀好意,对弟弟落井下石,跑到她这里来告黑状。当即决定等贾代善回来就把贾赦不怀好意,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告诉他。 史氏始终愤愤不平,认为是贾代善向圣上保举,甚至那张家的老太爷也起了作用,又转过神来觉得贾政家的使不上力气,当初还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要不是贾代善一力压下去,又将贾赦这个冤主派出去,又是上各家走动。 就光这一条残害长房嫡孙,就能让贾政休了王氏,可惜王子腾和王子胜舍不下妹妹,许下重利,王子胜甚至将金陵王家的祖产分割出很大一份,让王子腾夫人转交她的手中。 史氏叹了口气,她想要王家那块祖产很久了,也就歇了这番心思,暗中整饬了下人,在府内没人敢讨论这件事情,知情的下人能发卖的都发卖了,那天光是人牙子就牵走好几辆牛车。 第23章 王氏也知道自己这件事是靠史氏保下来的,赶紧知情识趣地将中馈权利上交夫人,自己躲在小院里安胎。 她坚信她腹中的孩子能帮她翻身,她很是相信的马道婆多次为她的胎儿算命,结果都是正月初一,大富大贵的凤命,她捏紧帕子,叫来金梅,周瑞家的成了这起事件的替罪羔羊,被史氏发卖了出去,估计是回不来了。 她信不过荣国府里的人,赶紧让嫂子找了个可信的丫鬟,金梅就是这个时候进府的,直接来到王夫人身边成了大丫鬟。 平时找马道婆,与王家通信都是金梅做,王夫人又找来她的陪嫁嬷嬷方嬷嬷,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都是和方嬷嬷商量。“金梅,改天请马道婆过来看一下。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加上她确实做了不少亏心事,迫切需要马道婆来给她安安神,金梅端过火炉上煨着的安胎药,小心安慰: “太太且安心,眼下大爷去了北戎,二爷自己在府内,在老爷太太面前多表现一下,事情自然有转圜的余地,等太太生下孩子,身份地位必定会水涨船高。”金梅显然很了解王氏的心事,她服侍着王氏用了药,然后去找了林之孝。 虽然林之孝与观竹搭上了线,但他的主人是贾代善,一切以贾代善的利益出发,金梅把事情通过林之孝向贾代善禀报。 贾代善听了之后,叹了口气,“王氏心太大了,这个孩子可以留着,只是让这个贵子的名头别传出去才好。” 贾代善征战沙场多年,向来不信鬼神,对这个马道婆也是当作一个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金梅一直负责和马道婆通信,自然知道了王氏的打算,如果王氏想要让贾政去搏一把,那贾代善不会过多插手。 但如果把主意打在下一代,那可是贾代善不允许的,荣国府以后决不能因为这种事情犯了皇家的忌讳。他叫来林之孝,让他如此这般,算了时间务必让王氏不到那个时辰生下孩子。他等林之孝走后,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老。 第二天,不管史氏和贾政心里想得怎样,一家子还是来到府前送贾赦出门,门外是一队圣上安排的护卫,贾代善将自己平安州的人脉交了一部分到贾赦手上,但也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秀云不能前来,张老太爷便派了自己的小儿子来送行,张泰昌也很担心自己的姐夫,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然后张泰昌把自己带来的包裹递给贾赦。 “这里面是父亲母亲给大哥二哥写的家书,还有姐姐给你绣的平安符,这次北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张泰昌一肚子的话,到头来也只蹦出来几句,只好拍拍肩膀,和荣国府的众人目送贾赦远去。 贾赦本来想骑马,但这队护卫与其来说是保护他,不如说是监视他的。估计危险来临的时候指望不上。 他只好窝在马车里,任由别人把他当作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让自己的亲卫进来扮作自己的样子,他则扮作亲卫的样子。 当天夜里,北去的队伍里少了几个人,但因为这个队伍好多眼线,大家彼此都不是很熟悉,所以这几个人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贾赦带着两个亲卫,一个叫来宝,一个叫来金,两个也是亲卫队伍中武艺很是高强的人,观竹本来不放心,特意和出发前的明鹤商量,从庄子调来了来宝兄弟,保护贾赦。 “走吧,我们先从官道去盘岭。”盘岭是北戎和大周朝的边境之一,是有名的民风彪悍,几千里的山岭荒无人烟,但贾赦知道盘岭有很多商队,专门做境外生意,贾赦知道自己三人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去北边,所以打算混进商队,这样也能掩人耳目。 三个人纵马疾驰,赶了三个昼夜,才到了盘岭的一个镇子落脚,来金让弟弟来宝陪着贾赦去旅馆休息,自己去打探消息。 “这个镇子叫青禾镇,镇子上的人靠打猎为生,往来的客商会从这里买皮子和草药,但现在马上到商休期,过来的商队也少了,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可以去瑞德商行打听去北境的商队,但这个季节,没太有去北边的商队。” 来金走了很多地方,甚至去了瑞德商行,只是他们到的时候不巧,人家已经打烊了,他只好返回旅馆,和贾赦说自己探知到的消息。 “既然如此,我们先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就去瑞德商行。”贾赦吃了饭,和来金来宝在镇子里逛了逛,才回到旅馆里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作者说下设定哈:老皇帝当年登上皇位的时候,过于依赖门阀士族的力量,导致这么多年来门阀越做越大,一直想掌控更大的权利,甚至想要扶植傀儡皇帝。老皇帝不允许有人从他的手中划分利益,借着太子的手和门阀打擂台,但失败了,老皇帝下令太子满门抄斩,太子以谋逆罪名冤死,与太子有关的一系人员都遭贬谪,有能力的七皇子被困在深宫,成天在翰林院里修书,成年了也不能出宫建府,没有封号没有爵位,直接被变相放弃,四皇子被发配到南方,顶了个郡王的头衔,一连多年无诏不得返京。剩下的大臣们除了被牵连砍头的人,就是发配出去。老皇帝下了狠手,让门阀们见到了他的诚意和态度,双方达到平衡,自太子一案后,老皇上信任的只有随他起兵,然后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勋们。但他也在提防武勋,生怕武勋权力过大,重演当年旧案。 第24章 第14章 青禾镇事 第二日,贾赦早早起了,和来金来宝去了瑞德商行附近的小店里吃早餐,附近来往的都是客商行人,两兄弟坐在贾赦的两侧,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可以一人断后,另一人赶紧带着贾赦赶紧跑。 这镇子上的早点和京城的不同,捏成一个个核桃大小的包子放在蒸笼里,还没走近就闻到了包子的香气,这哥俩儿早就饿了,来宝先去点餐,贾赦和来金坐在位置上等着,这摊子上不只有他们三人,还有几个面相凶悍的行脚客商,看上去一身悍匪的气息。 也没办法,常年和北戎等国打交道,要不比他们更凶更不好惹,估计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大周的官话说得很生硬,不是周朝人,贾赦是靠着灵魂重生后强化后的感官听到的,而来金来宝兄弟俩自小习武,耳聪目明,自然也能听到几个人的交谈声,三人对了下眼神,决定按兵不动。 眼下客商多是从北边回来的,也有可能是之前定居在大周的北戎人。而且他们此行只是为了搭顺风车去北边的锦州,也不能格外的引人注目。包子上得很快,三个人食量都不低,除了好几笼屉的包子,还要了熬得黏稠的米粥。 昨夜,贾赦一宿没睡,为自己将来想了好几条备用方针,眼下熬夜熬得难受,一股冷气从胃里发出来,让他直打颤,喝了口米粥才觉得身体暖和起来。 三人吃得热火朝天,贾赦一边吃一边留神听后面几个人聊天,他前世虽然不通北戎语,但做幽魂的时候,也曾跟在书生身后,去北戎谈判过,所以他现在也能听懂北戎话。 后面的人是从北戎来的人牙子,每年都会从北戎买些奴隶来大周卖,北戎人身材高大,有力气,干的活要比大周的奴隶多得多,而且死了就随意找个地方处理了就可以。 反正这些奴隶没有周朝的路引,不像周朝的奴隶那样在官府过了明路,所以这几年北戎人口流失严重,除了新王喜欢发动战争外,还有很多战败部落的人被当作奴隶卖给了别的国家。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贾赦的笼屉上,来宝反应很快,一把就擒住了人。贾赦忙转头去看,是个狼崽子。 贾赦笑了,这孩子有个性,来宝的一手擒拿专挑小孩的麻筋,那滋味估计没几人能忍得了。就算这样那孩子还是死死扣住那个包子不松手,疼得把下唇都咬破了。 他知道这是个北戎小孩,年龄也就是瑚哥儿那么大,身旁的北戎客商听到动静后,忙过来看,见是自己手底下的小奴隶犯了错,脸都黑了。 其中一个大汉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打了过来,那孩子躲不开,动作很熟练得抬起另一只胳膊护住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好了好了,这位老板,”贾赦伸手拦过打来的鞭子,一开口就是正宗的北戎语,倒是把那几个北戎客商镇住了,神色也由警惕缓和了下来。 “来宝,松手吧。”贾赦示意来宝松手,这孩子已经被打怕了,现在这样就算松开也不会跑了。果然,来宝一松手,那孩子立刻缩成一团,把那个被抓得不成样子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孩子吃吧。”他又让老板上了碗粥,让小孩吃他剩下的半笼包子。 小孩不肯上桌,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贾赦由着他吃,然后让来宝看着,他和来金去了客商那桌。 “听声音,几位是从北边来的?”贾赦没把北戎说出口,但几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开口,“我们是常年来做生意的北戎商人,今年这最后一批货物交接完毕后,就要返回北戎了。” 青禾镇有专门和他们交接的大周商队,“倒是赶巧了,”贾赦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开口道:“我祖父是北戎人,现在住在锦州,我一直想去那里看望他老人家,但家里不让我出门,现在从家里偷跑出来,正找不到去锦州的门道呢,不知可否搭几位一个便车?” 贾赦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从家里偷跑出来,没什么见识的单纯公子哥儿。 单看模样,贾赦虽然年近而立之年,但保养得当,平日里在国公府里锦衣玉食,事事不用他操心,再加上贾代善和史氏本身容貌就不差,荣国府里莺莺燕燕一大群,就算男人,样貌也是极好的,眼下扮起个偷跑出来的大少爷也毫无违和感。 来金默默看着赦哥儿扯大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留神对面人的神色。 “从盘岭这里可不好去锦州,”那几个人见贾赦神色不像来往的客商那般精明,身后两个护卫估计是从小照顾他的仆人,再加上大周会说北戎语的人不多,有天然的好感加持,也就信了贾赦的话,盘岭到锦州的话,捎人一程也是可以的。“但有我们兄弟,您尽管放心好了!” 那边小孩吃完了饭,蹲在原地,仰着小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贾赦,这个呆样子让那个拿鞭子的大汉皱起了眉头。 贾赦看孩子的样子笑了起来,他让小孩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 “我见几位老板那里也有不少奴隶,这小孩不如我买了,长大了有把子力气,送到锦州我祖父那里,也好供他使唤。” 几个商人自然没什么异议,这孩子本来就是送来大周卖的,卖给这个单纯的公子哥儿也能大赚一笔。几个人精明得很,爽快地答应了,价格上也没抬高多少,小小地赚了一笔,毕竟彼此还要合作。那几个北戎人还有事要办,几个人约定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就分开了。 第25章 这小狼崽子倔得很,大概知道是贾赦买了他,只跟着贾赦,来宝不信邪,非要去逗他,本来是想拎着小孩先回去,但那狼崽子挣扎不开就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来宝皮糙肉厚,只觉得胳膊疼,粗粗一看倒是没破,“牙挺厉害。” 贾赦哭笑不得,把挣扎不停的小孩,从来宝的魔爪里拯救出来,那小孩一到他手里就安静了,看得来宝啧啧称奇,又想去逗他。 然后被贾赦赶着去买点孩子穿的衣服,等来宝走后,一直没开口的来金看着死死抓着贾赦衣袖的小孩说道:“赦哥儿,咱们这一路惊险万分,带着个北戎部落的孩子上路,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贾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心吧,我无意一直带着他去北境。最多到平安州,那里有父亲的旧部,我就把他留在那里。虽说是为了拉近和北戎客商的关系,但看这孩子的年龄,被人买走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被我见到,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来金见贾赦心里有了成算,便不多说了。 那孩子不会说话,见贾赦和来金说话,也不打扰,只是睁着大眼睛到处看,看得最多的就是贾赦。“这副模样儿倒像个狼崽子。” 贾赦哭笑不得,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爱闹腾的,在庄子上的时候,像他这么大的瑚哥儿天天闹着贾赦带他去山上摘果子吃,一刻也闲不下来。 这孩子却老老实实待着,大人走哪里他跟到哪,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咬人的狠劲儿,乖得很。 不过带着这么个孩子,也不好打探消息。贾赦没办法,让来金去找来宝,他带着小狼崽先去旅馆。 “总是小孩小孩地叫也不行,”贾赦买了几根大麦糖,见孩子盯着,分了他一根,那孩子知道是给他吃的以后,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伸过脏兮兮的手来拿,贾赦没办法,找店家要了块油纸包着糖棍,递给他。 “就叫你小狼吧。”贾赦拍了板,来金来宝没意见,那孩子根本听不懂大周话,但也知道贾赦是对他说的,赶忙点头。回到旅馆,来金吩咐小二烧了水,和来宝两个把小狼洗了个干净。 下午,让来宝看着那孩子,贾赦又好好交代小狼乖乖等他回来,才和来金去镇子上调查。这个青禾镇虽然是盘岭比较富裕的镇子了,但还是能看出这里的人生活条件不好,街上没大有人。 除了来去匆匆的客商和队伍,零零星星几家买卖人之外,竟没太有百姓出来。作为一个镇子来说,很不寻常。两人来到茶馆歇脚,贾赦想到了当地的里正来,“来金,青禾镇的里正是谁?” 来金都调查清楚了,“青禾镇的里正是青禾孟家学社的孟伯,但几日前去了锦州,镇子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现在是孟伯的侄子孟海帮忙处理镇上的事务,但据说孟海与北戎那边有关系。” “单看今早那几个北戎客商就知道了,”但他不能直接找上孟海,这种小人物倒下了,还会有很多人等着干。 贾赦知道这等买卖北戎奴隶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扼制住的。王子腾所在的项郡在锦州北边,平安州南边,正好夹在两地中间,所以王子腾野心勃勃想吃下平安州的方信军队,只是让他郁闷的是,任由他百般试探,贾代善留下的将军部下都不松口,他没办法才联系上了房河的郡守。 如果房河沦陷,那么平安州就要出兵,作为项郡的军队长官,除了张家两兄弟,就是他的品阶高,自然可以战时从急,借调平安州的兵力,到时候化整为零,方信如果出了意外,平安州自然是他的了。按照他和北戎新王的交易,这边境的战功和利润就可以收入囊中了! 贾赦可以想到王子腾的野心勃勃,但王子腾想不到贾赦已经摸到了盘岭的生意。王家的大本营在南方的金陵,王家人精明能干,天生就会做生意。 就算风流成性的王子胜也在南边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贾赦的儿媳王熙凤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把偌大个荣国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王子腾当然也不例外,他更有经济头脑,他盯上了北戎,北戎常年部落之间会有战争,被吞并的部落里总会有一些硬骨头,不能为己所用,就要创造利益。 王子腾与新王乌日格订下协议,王家会定期将大周的茶叶,盐等日用品运往北戎,乌日格会将奴隶运到大周。双方都解决了自己的难题,合作得相当愉快。 就这样一条漫长的线路就从乌日格被立为继承人就开始了。没想到被贾赦摸到了一点尾巴。当然贾赦并不知道是王子腾干的,但这不妨碍他习惯性地将这些事情堆到王子腾头上。 两个人又逛了许久,才回到旅馆,回去就看到小狼缩在贾赦床边的地板上睡着了,“怎么睡在这里?”贾赦压低了声音问来宝,“他死活不离开,非要待在赦哥儿你这里。”来宝被这小祖宗折腾得不轻,见贾赦问他,满脸苦笑。 贾赦叹了口气,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孩搬到一边的软榻上,交代来金兄弟去休息,明早天亮集合。 第15章 锦州行 贾赦自从重生之后就浅眠,以前那些躺在东院的大床上醉生梦死的日子他已经融入不进去了,不能说是恍如隔世,但确实是清醒了许多。 贾赦睁开眼睛的时候,小狼就蹲坐在他旁边的脚榻上,还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第26章 贾赦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还知道冷,把贾赦给他盖的被子裹着,真像个没断奶的狼崽子。贾赦没忍住,捏了捏小狼的脸颊,然后叫醒他,“小狼,醒醒。” 他发现小狼只对北戎语有反应,正好他们要混进一个北戎的商队,说北戎语对他们身份的掩护有好处。所以他和来宝,来金兄弟与小狼说话的时候尽量用北戎语来说话。 那孩子迷迷瞪瞪的,看样子还没清醒。隔壁来金,来宝听到他这屋的动静,就过来了。“赦哥儿,下楼用餐吧,快到约定的时辰了。” 来金稳重一些,早早起床之后就借着晨练下楼转了一圈,太阳才刚出来,深秋的夜晚总是很长,来金隐约看到瑞德商行门口来了一队人马,只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同时他还见到了昨天那几个北戎客商,显然他们在商行门口有事要做。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好身手麻利地上了树,侧耳倾听,听到了他们在讲什么茶叶,布匹的事情。 听了这些,来金有些明白了,这还是北戎客商与大周的商队交易的货物。见双方交易之后,插着大周商旗的车队走远,来金才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跳下来,往回赶。 回去招呼了一声在房间里锻炼的来宝,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听到隔壁有了动静,是贾赦起了。虽说贾赦转了性子,但精神却越发不好。来金来宝也是盼着贾赦能多睡一会儿,没承想还是醒得这么早。 “赦哥儿,我刚才看到北戎客商与一队大周商队在瑞德商行前交易。这大周商队将茶叶、布匹等货物交给了北戎客商。” 来金压低了声音,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茶叶、布匹想要出口境外自然要走官方渠道,但据贾赦所知,昨天那几个北戎人私下贩卖奴隶,肯定不能在大周过了明路,也就是说他们这是私下买卖,也算是走私客。 “来金,你等下打探一下这支商队是从北戎哪个部落来的,来宝,你留心他们的一言一行,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贾赦喝了碗粥,吃了个包子,看小狼啃完了包子,就带着他回了楼上收拾行李。 “小狼,以后,一定要跟在我后头。知道吗?”贾赦让小孩一定要记下他的话,看小孩认真点头,便把他的包袱给他系好,自己也背着包袱出了门。 等他们走到瑞德商行的时候,北戎三兄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贾赦扬起笑脸,迎着几个人走了过去,“让几位老板大哥久等了。” “也没等多久,小兄弟你既叫我们一声大哥,我们也就当你是兄弟,一路上也别老板老板地叫了,为了行路方便,叫我孙大哥就好。那边的刀疤汉子可以叫他吴二哥,拿鞭子的可以叫他徐三哥。” 为首的大汉对贾赦亲近了许多的原因,自然不是贾赦长得令人亲近,还是因为那队离开的大周商队,那真是贾赦昨天让王子腾背锅的商队,他们王家确实与北戎有生意往来。昨天那队人是王子胜的心腹,特意给北戎三人交接完今年最后一期货物。 正巧这三个莽汉难得长了脑子,向王家管事打听起贾赦来,但贾赦编的身份是逃家探亲的世家公子,他那一身气度确实不凡,模样也金贵,加上贾赦深入灵魂的演技加持,其实三人对他的身份已然信了五成。 但刀口舔血这么多次,三人还是向王家管事打听大周境内是否有个谢家,贾赦在外称自己是谢家的谢煴,谢家是贾赦祖母的家族,谢家是前朝第一士族,规模异常宏大,是现在大周顶级门阀所仰望的存在。 只可惜谢氏主家随前朝覆灭,但旁支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贾赦祖母虽然出自谢氏旁系,但她那一支清流世家,其父在时,知交桃李满天下,只可惜早早病逝,留下一独女,嫁给了先荣国公贾源。 但谢氏底蕴深厚,也许有一支的老太爷是北戎人,被谢家小姐招婿上门,所以有了谢煴一支也不足为奇。 王家管事虽然推断不出谢煴是不是谢家的人,但可不会在这帮野蛮人面前露怯,当即表示谢煴的身份没问题。 然后他派了个心腹给这三个人,“我让王大来给你帮忙,如果他试过谢煴没问题的话,我会飞鸽给大公子和二公子,我们就可以借着谢煴的身份,开拓出一条更好的商路来。”王家管事想得很美好,但这是在谢煴真的存在的基础上。 王大扮作商队中的一员,悄声跟在队伍里,夜里,见众人开始安营扎寨,他正准备不留痕迹地同谢煴套点近乎,然后弄点有用信息传回去。却见谢煴的仆人,那个名叫来宝的过来同他讲话。 见人脸上和善,手里还拿着酒囊,王大咽了咽口水,自从跟着管事来盘岭跑商,他许久没沾过酒了。再加上他打心眼里没觉得能在这北戎商队里有什么危险,也就拿过来宝贵的好酒,“真是好酒。” 王大喝了一口,入口醇香,回味无穷。他就算跟着管事跑这么久的商路,也没太有机会喝到如此美酒。王大眼睛一亮,对能拿出好酒招待他的来宝亲近了许多。来宝也不多说,只说觉得王大可亲,像他的嫡亲兄长。 他真正的兄长来金在他背后默默翻了个白眼,贾赦对来宝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一向佩服。王大又能是这鬼灵精的对手,三言两语过去,王大酒劲上来了,脸也上了红色,和来宝侃大山侃得都断断续续,大舌头起来。 来宝给来金使了个眼色,来金像是突然看到王大二人一样,叫了一个孙老大的人过来,将来宝和王大送进帐篷里休息。本来孙老大是想将二人分开。但王大“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宝也不想计划失败,手上使了暗劲,两个人“哥俩好”地被送进了一个帐篷。 第27章 等人进去了,其他人才松了口气,这酒鬼真不好收拾。其他人舟车劳顿,疲乏得很,也各自收拾了一下就钻进帐篷里休息了。贾赦全程和几个领头的打好关系,但时刻注意来宝和来金的动作,见来金给他打手势,赶紧找了个借口回了帐篷。 帐篷里,来宝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赦哥儿,刚才我趁这王大醉酒,将他同王子胜、王子腾的关系套了出来。” 来金把王大的话都详细记录了,就连他的梦话都没放过,自然也能知道王大在这商队的打算,王大打算跟着咱们去锦州,等到了锦州,要分开的时候,王大就会在锦州制造机会,和谢煴搭上线,从而借谢家的人力和财力再通一条商路。 王家管事的打算还是被王大透了个七七八八,让他知道估计得气得怒发冲冠,奈何当事人还睡得糊里糊涂,连签字画押都是别人帮忙代劳。 贾赦见来宝把字据收好,便让人赶紧休息,不要在王大面前露出破绽。 等到了锦州,他会飞鸽联系平安州的方信将军,直接扣住王大和截住北戎商队,这都是搞垮王子腾的重要人证和物证,无论是倒卖私盐和茶叶等官方商货,还是与北戎客商私通一事。都能让他王子腾不死也脱一层皮。 贾赦回了帐篷,那小狼已经睡过去了,晚上见贾赦喝酒,他也张着手想喝,贾赦用筷子点了点酒液让他尝了尝,然后这孩子就傻笑了一晚上,早早就裹着被子睡熟了。 贾赦叹了口气,这才有了点孩子的样子。他摸出一张绢帛开始书写,王子腾一事涉及北方兵权,他得先和简郡王,父亲还有岳父那边通口气,王子腾一倒,王家的强力庇佑便少了一条,王氏也能在荣国府的后院里老实几日。 另外,王子腾是目前蛰伏的三皇子司徒晁的拥趸,如果借王子腾倒台一事让三皇子司徒晁露出马脚,那自然是喜上加喜。 司徒晁母妃是靠家室封妃的,前世虽然司徒晟笑到了最后,登上了皇位,但一众门阀并没有完全臣服,他们以三皇子为由头,不断给司徒晟找麻烦。 而司徒晟忍气吞声,积蓄力量,先是派林如海去南方找到甄家贪污的证据,虽然林如海最终被暗害,但证据传回了京城,后来甄家满门抄斩,只有一个幼子被瞒天过海送出海外。 而三皇子的母族贺家,同南安郡王有亲,贺家累世功勋,将司徒晟的试探挡得滴水不漏,不料南安郡王家的世子霍林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承袭爵位后,在与茜香国一战中失利,不仅战场逃跑,还被敌人俘虏。 南安太妃虽然借贾探春换回了南安郡王,但南安郡王算是废了,无法为贺家提供军队的帮助,司徒晟于经济一面特有理解,连连出手整治税赋,所行政策都是于民有利,于世家无利的政策,多年来连消带打后,才得以在闭眼前给太子留了一个不被世家掣肘的清平盛世。 其中辛酸苦辣,又有几个人知道?贾赦做了司徒晟十几年的背后灵,自然知道坐在高位上人的无奈和孤独。所以他尽自己所能,也要帮故去的太子,帮司徒晟扫清一些屏障。 他写好之后,交给了来金,来金手中有一批信鸽,平日隐藏在山林中,一吹鸽哨便会乖乖飞过来,那鸽子极善飞行,相信不过几日就能将消息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第二天一早,贾赦领着小狼出来的时候,宿醉的王大正和来宝勾肩搭背地走出帐篷,见到他出来急忙问好,看来一顿酒确实能拉近关系。贾赦也点头问好,昨天孙老大说翻过前面的山头,还有大约两日的路程就能到锦州了。 贾赦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方信派的人估计也在锦州附近了,赶巧能一网打尽。贾赦神态自若,就算心里有所盘算,但表面丝毫看不出来。方信在平安州接到贾赦的信后,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派了充足的人手。 毕竟自家老国公的长子,能听的命令还是可以听的。但又怕贾赦是借了贾代善的名头胡作非为,他点了副将杨涛延时处理公务,自己骑快马,带人赶赴锦州,同时封锁消息,没让一直盯着平安州的王子腾发现他的去向。 第16章 瓮中捉鳖 贾赦跟着商队翻山越岭,非但没有让这些人怀疑,反而让那几个人认为谢煴已经被他们笼络,新的商路指日可待。 一行人赶往锦州的路途中,也不只走在山林、官道上。有时候也会去附近的小村子歇脚,从这些村子的萧条来看,北境的生活质量确实不好,只是不知道这是人为还是北境历来荒凉。 贾赦曾向一个老丈打听,却记得那老丈说,“俺们这村子曾经也是富裕过,只可惜这几年收成不好,又加上老是有蛮子来打草谷。” 蛮子是大周对北戎人的民间称呼,而北戎与大周的边境防线呈现掎角之势,盘岭正好是在这个角的尖端。两方你来我往,此消彼长,这任皇帝缺乏征战的魄力,让荣国公坐镇平安州也不过是保住他的龙兴之地,免得危及他的皇位。 而乌日格锐意进取,野心勃勃,大周军队守多攻少,只好在北境十三郡设立烽火台,流动作战。项郡与平安州互相照应,虽然与房河郡相距甚远,但纵马疾驰仍可以在五日内赶到,这也是老皇帝让王子腾驻扎在项郡的原因。 王子腾一向是忠实的保皇党,帝王亲信,所以当年皇上也没有丝毫怀疑,直接把与荣国府有姻亲的王子腾派了过来。只可惜看走了眼,前世张家老大,老二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尸身都没找回来,张家的没落,王子腾也出了份力。 第28章 蛮子可以来这一带打草谷不稀奇,只是贾赦总觉得不对劲。虽说他早就知道王子腾与北戎暗中勾结,想要谋夺平安州的兵权,但也不会闹得这么民不聊生。 老皇帝一再减免北境税赋,但北境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碍于兵灾战祸,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提出想来北地一探究竟,只好让王子腾一家独大,也不知侵吞了多少钱财,充作家产。 贾赦将老丈声泪俱下的控诉记在心里,让人莫要声张,便飞书远在京城的张三张泰昌。正巧张泰昌要启程南下办事,便带着贾赦的嘱托来了金陵,王子胜袭了县伯爵位后,便窝在金陵,大有将王家发展成金陵一大世家的势头。 贾家有名望的都去了京城依附荣宁二府,剩下的人只能乘着荫庇谋生,虽然比不上王家在金陵的势力规模,也是金陵有头有脸的存在。 张泰昌去金陵并没有瞒过那些门阀的耳目,但他们从心里并不觉得贾赦,张泰昌这几个人能撼动他们根深蒂固的权势。略有关注便抛在脑后不提了。 张泰昌文武双全,他去金陵一方面是寻找名医为姐姐外甥看病,另一方面,贾赦在信里写了让他搞一搞王子胜。 王子胜作威作福多年,有数不清的把柄。一直没有倒霉的原因除了老父在朝中有话语权之外,就是胞弟兵权在手,很有威慑力。王子胜主钱,王子腾主权,王家就是这么野心勃勃地想要壮大家族。 奈何贾赦偏偏不让王家人如愿,他让一伙人给王子胜制造了麻烦,张泰昌只是将一些不太必要的东西带去金陵,王子胜,王子腾以及王夫人不愧是一脉相承,王夫人为了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可以狠下心来对贾瑚这一垂髫幼童动手。 而王子腾更不用说,牵扯到出卖国家的案子中很难翻身。王子胜一直知道自己才干不如二弟,便回了金陵老家开拓了多条商路,只可惜发展速度太快,大量的良民被盘剥得更厉害,这发展的速度也惹红了几个家族当家人的眼睛。 甄家便是格外眼红的一位,只可惜当家人甄应嘉去了扬州,其从弟甄从兴在金陵主持家业,见王家发展越来越好,嫉妒得天天眼红。 正巧薛家的家主薛城去了海外做生意,其他不满薛夫人不顾家族利益同王子胜合作的族人便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甄从兴,双方达成共识,势必要让王子胜栽跟头。 双方一拍即合,恨不得立即让王子胜栽跟头,而制造机会的张家三公子早就带着找好的名医北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锦州这边,孙老大等人刚和谢煴分开,出了锦州城,便在一处山坳里被方信带人包了饺子,王大也被人蒙头一棍,当场打晕带走。 由于方信早有准备,尽管孙老大凶狠善战,但方信派人分几路包抄过来,化整为零,如果孙老大带着北戎骁勇善战的士兵作战,那方信肯定不敢和疯狂的北戎人硬碰硬。但孙老大走惯了商路,带的人马都是些空有力气的莽夫,坚持不到一刻钟便被拿下。 孙老大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谢煴,反而开始用北戎语大骂王子腾背信弃义,出卖北戎,出卖乌日格王。 北戎历代部落之主都是用王的名字加王,方信本身是不太精通北戎语的,大周这边很少有人主动学习北戎语,所以孙老大才会这么相信贾赦扮的谢煴,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族人。 但方信随身带了会北戎语的斥候,那斥候三言两语就将孙老大的破口大骂交代了清楚,方信一听王子腾、乌日格等字眼,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 他可以想到,如果王子腾和乌日格有关系,那么这北境各郡的军事布防图不早就透露给北戎方面了吗? 这种滔天大祸,他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当然王子腾还没有没有底线到这种地步,他是想要兵权没错,但也明白,他背后是三皇子,如果这与北戎私通的罪名被人揭发出来,三皇子司徒晁也不一定能保下他。 而他如果更过分地将大周的北方最后一道防线透露给北戎的话,大周北境全失,他想要的一切也会化为乌有。所以任由乌日格王百般试探,王子腾都一直打着太极,对军事布防图绝口不提,只谈生意。 方信命人将剩下的北戎人全数羁押,还每个人都塞住嘴巴,以免咬舌自尽,失去重要的人证,那一车车的茶叶和私盐直接被当作物证。 方信没有当即赶回平安州,他虽然不放心王子腾在的项郡,但对能让他抓住这伙人的贾赦,他更有所怀疑。 他是知道荣国公口中一向不争气的长子的,当然在太子没出事前,贾代善只是半嫌弃的口吻向亲信将军讲起自己的大儿子,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但现在也能帮太子做点事情,慢慢长大了,说不定能扛起荣国府百年基业。 后来太子出事,他再听到荣国府长子的消息就是被星夜赶回去的荣国公打断腿,连世子的封号都没了,在家里关了很多年,变成了个大纨绔。 方信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切和他印象中的贾赦完全不一样了,也不知道这改变对他,对荣国府,对平安州一系的人来说是好是坏。 他吩咐士兵们安营扎寨,然后被俘虏的人重兵把守,天色稍暗,方信听到了林子里传来了三长一短的鸟叫声,他一激灵,迅速起身,来到帐篷外。 帐篷外,贾赦已经来了,他让来宝陪着小狼看守王大,一旦醒来就给他一闷棍。他和来金来找方信。 第29章 按照约定的那样,方信果然留在山坳里,“方叔。”“大公子。”两人本是旧识,客套的话也不多说,方信现在还沉浸在冷汗的余韵中,他还在一阵后怕。 “那伙子北戎人被尽数拿下,为首的那个大汉一直在叫嚣,只好把他单独关押了。”方信带兵打仗,为人处事都很周到,这类事情一向处理得很有分寸。 “我这边抓到了王子胜那边的仆人王大,”贾赦跟着方信进帐篷,来金在外头守着。“王子腾确实和北戎有联系。”方信狠声捶了一下桌子。他虽然白天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直到此刻,才有了那种恨不得将王子腾这个小人剥皮抽筋的冲动。 “眼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贾赦自然明白方信的气愤,任哪个刀口舔血、征战沙场的汉子也不想被自己的同袍出卖。 “王子腾只是想要将北境十三郡的兵权全部收归囊中,之前在京城,他百般试探,借多年的姻亲关系,都没能让父亲松口将自己嫡系的人脉给他。所以按照王子腾唯利是图的个性来说,他迟早会有这种动作。” 贾赦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画出了北境十三郡的位置,然后再在项郡房河,平安州打了个圈。 “张家兄弟一向被王子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次我从王大那里试探到的消息,近期会有一场战争,如果王子腾急着取平安州的兵权,那么方叔你可能会有意外。” 他在平安州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如果他想先让两个竞争对手失去资格,那么张家兄弟就危险了。” 贾赦的分析确实也是方信心中想得那样,方信将军甚至来不及猜测贾赦为什么突然懂了这么多,就让人连夜开营拔寨,贾赦让来金回去找来宝他们。自己跟着方信去平安州,毕竟不能打草惊蛇,那就只能兵贵神速了! 第17章 情况危急! 方信带人连夜赶回平安州,同时以调整各郡州战略部署的名义,给各大郡州的驻防官发函,邀请他们派代表到项郡商议。 到项郡商议,一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王子腾等人的警惕,而是项郡处于各州郡的相对中间的位置,万一有什么来敌,也可以相互呼应。 荣国公于北境经营多年,自然有诸多亲信。方信联系了几个明确是贾代善的亲信,让他们带军火速赶往项郡。张氏兄弟虽然被房河郡守压制,但这次商议却不能缺席,张家大公子陪房河郡守赴会,二公子留守房河,严阵以待敌军来犯。 来宝撬开了王大的嘴,自然知道在被方信缴获的这批货物运达北戎之前,乌日格都不会擅自发动战争,这也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就算是按照孙老大他们之前的脚程走,也不过是三四日,但这几日,也足够方信改变一些部署了。 虽然王大说王子腾并没有出卖边境军事布防图的意思,但王子腾松口让孙老大等北戎人进入大周境内,这一路上,孙老大等人早就将各地的兵力部署摸了个七七八八,相信乌日格王宽宥的那几日不是所谓的为了货物,怕不是为了孙老大等人口中携带的情报罢了。 不然方信是绝对不会让这些驻防官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的。众人来得很快,打得王子腾一个措手不及,他第一时间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暴露了,反而觉得这有可能是他安插在各郡驻防官身边的人起了作用。 可能是来投诚,尤其是方信,这几年来,每有军事调动,方信都将平安州的军营作为商议的地点。也许是方信想通了,在向他王子腾表达自己的善意。 王子腾想得很美,各位将军对他一向不假辞色,这次却转变了态度,这无意中助长了王子腾的信心。商议又不进行军事演习,王子腾盛情招待了来项郡的各位将军。却没注意到几个人的眼神。 这天夜里,项郡的大门从内向外开了,一大队没有点燃火把的士兵悄无声息地进了城,摸到了王子腾的住所。等到王子腾醒过来的时候,一把泛着冷光的兵刃已经横在他的脖颈之上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王子腾边挣扎边被人粗鲁地架了起来,那些人毫不客气,可能是觉得王子腾太闹腾,便顺手拿刀把砍晕了他。 而白天还和他推杯换盏的将军们都去围观了对孙老大等人的严刑逼供。 那场面极其血腥,一众将军还好,毕竟久经沙场,见惯了腥风血雨,如此残酷的刑罚施加在北戎人身上,只会让他们解气。尤其这几年和北戎的战争越来越频繁,数不清的大好儿郎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他们对北戎的痛恨深入骨髓。 文官们虽然害怕,但他们也是充满血性的边境儿郎,他们也恨这些偷偷打探情报北戎间谍。 而孙老大等人虽然一开始死不松口,但随着刑罚带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甚至听到有的大周官员提议将他们五马分尸,然后让他们的尸体被野狗叼走。 更有人建议将所有的酷刑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试一遍。他们反抗的意志越来越薄弱,突然有个人疯狂地喊道:“我招!我招!” 方信派人把那个人单独关押,对剩下的人说道,“剩下的人在这个人的供词记录完之前,如果招供可免于一死,如果在他以后,留个全尸,留在最后的那个人,就交给我们的掌刑官千刀万剐,处以凌迟之刑!” 最后一个酷刑可以说是这伙人心中的噩梦,除了孙老大兄弟三个,其他人一窝蜂地跑到门口,想要第一个保住自己的性命。 第30章 在场的大周官员站在高处,看他们一个个嘴里喊着饶命饶命,而和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王子腾虽然被绑得结结实实,但听到隔壁那伙子北戎人,心里陡然一惊,他努力安慰自己,底下的人不会轻易知道自己与北戎王的交易的,只要他不露出破绽,就可以平安无事。 这场对墙两边人的折磨终结在吴老二,孙老大三人中,孙老大是乌日格王派过来的亲信,他是打死都不会出卖北戎的。 而徐老三少言寡语,一向唯孙老大马首是瞻,只有吴老二是乌日格王新打下来的部落里投诚过来的。本来就与两人不是一条心,这次乌日格王让孙老大带上他的意思不外乎试探加考验。 吴老二老早就听说大周富硕之地,他本意是来这里跟着享福的,可不是找罪受的。他虽然是新人,但都是自家兄弟了,孙老大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没避着他,这次酷刑,让吴老二经受不住身心的折磨,成为三兄弟里第一个高喊着投降的叛徒。 孙老大二人当即目眦欲裂,要不是铁链加身,行动受阻,他们定要让吴老二好看,最好是别将那些事情说出去。 吴老二缩了缩脑袋,然后在几个大周士兵的护卫下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阴暗潮湿,刚一进去,吴老二就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里面是乔装打扮的贾赦,贾赦扮作方信将军的亲随,与各位将军都打了个照面,但并没有让方信暴露自己,毕竟他本来应该在朝廷护卫队的护卫下来北境各郡视察,提前暴露反而有欺君之罪。 前世,直到后来过了很多年,他才知道房河郡守是王子腾的人,但除此之外,贾赦没有能力也没法知道更多的事情,所以对张家两个哥哥是怎么出事的,毫无头绪。 贾赦怕自己打草惊蛇,只扮作记录、询问的人员,吴老二和贾赦交流不多,对他也没有印象,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吴老二只顾着担心害怕,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等到贾赦记录完毕,让吴老二画押之后,听了全程的方信等人脸黑了,被迫听了全程的孙老大等人脸气得通红,被逼着听了全程的王子腾脸青了。 王子腾又怕又气,虽然吴老二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但方信能派人无凭无据地将他一个项郡的驻防官关押在这阴暗的监牢里吗? 必定是掌握了更有价值的证据才会出手。王子腾越想越怕,他知道等待自己,等待王家的会是什么,但孙老大不开口,他还有点希望。 这点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凌迟不愧是最最残忍的酷刑,孙老大只不过被剐了二十刀,就忍受不了那钻进骨头里的剧痛,痛得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连声讨饶。 一旁的徐老三看得都呆住了,见行刑官走近他,然后瞄到他手中银光一闪,徐老三也连忙摇头,示意自己与孙老大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俩松口后,王子腾瘫软在地,眼前一片黑暗,他知道他要完了。 孙老大这些年不止将北戎的奴隶卖给大周,然后将王家等商队的大周特产,北戎的必需品购买回国,还在有意无意打听大周的兵力布置。 也是王子腾不谨慎,被眼前乌日格王给出的丰厚利润蒙蔽了双眼,竟真让他摸清了一部分北境的兵力部署情况。 只是这部分情报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抓获,只要老老实实交代,免得再去遭受那千刀万剐之苦。两个人心知自己是救无可救,也就不再挣扎,老实交代。 但王子腾不同,王子腾背后是三皇子,虽说现在天高皇帝远,三皇子就算快马加鞭赶到北境,也就是壮士断腕的举动。 在王子腾看来,这孙老大尤其可恨,竟无故攀咬,说这兵力布防图是他王子腾有意透露,他顿时忍不住了。如果单单是倒卖私盐等罪,还不会牵连很多,但这军事情报的泄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方信等人都是为官多年的老人精,口供到了手,直接把人换到了相对的牢房里,只让人看着别死了就成。后来据看守的牢头说,这几年天天上演狗咬狗的大戏,热闹极了。 方信等人连忙商议,决定先写奏折,口供一式三份,一份他们保管,一份等巡查团来了,交给贾赦,一份派亲随星夜赶路,送到京城圣上手中,由圣上裁决。这自然是贾赦与方信商量好的。 两份留在方信手中的口供,除了方信谁也不会知道藏在哪里,只要方信将军回到驻地,平安州被方信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王子腾试探多年,也没有成功打入平安州,基本上也就是没有从方信将军这里得到口供的可能。 所以。最好的下手机会就是去京城的路上,这样才能让更多有二心的人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连夜赶路的信差出了项郡就开始遭到劫杀,如果不是信差及时拉响了信号弹,有援军赶到,只怕早就会死于非命。那些人个个悍勇,见一击没有得手,便果断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信差回城禀报的时候,着重强调了那队劫杀的人悍勇和果决的特点,方信将军故而猜测是有军中的人出手了。 第18章 王家要倒霉了! 项郡这边,王子腾直接没有开口的机会,便直接被定罪,在场的人甚至都不想听他开口自辩,这种败类他们看了辣眼睛,听他讲话污了耳朵。 大家一致决定先将王子腾收押,各郡派人手一同看管,虽说是一个比较保险的、防止有其他有二心的人暗中动手的好办法,却让房河郡守嘴里泛起苦涩。王子腾已然救无可救,万一哪天把他供出来,岂不是彻底完蛋。 第31章 这任郡守为人小心谨慎,他深知这个时候对王子腾动手无疑会引起怀疑,但他身边的将领只有一个张家大公子,当初王子腾就是为了牵制张家二位公子,加上张家式微,张泰元和张泰康低调做人,见房河郡守处处专权,自然想少惹事端,以免引起争执。 这郡守虽然有脑子,但考虑不多,他当初正是因为王子腾与张氏兄弟有龃龉,才向王子腾投诚,想借王子腾的手压制张家兄弟。 这几年郡守见张家兄弟没反应,渐渐心大了,做事也越大没有顾忌,没见这次商议,他让张泰康留守房河,张泰元都没有任何意见。所以这房河郡守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张泰元和张泰康一直以来对他礼让有加,除了军队上容不得他指手画脚之外,对郡内政务并没有过多干涉。 所以郡守想当然地认为两人的附加利益是一致的。再加上他在回去的路上,屡次试探,张泰元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话里话外都是支持他的决定。所以郡守决定借兵,借张家兄弟的手除掉王子腾这个有可能会供出他,断掉他前途的人。 但张家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低调蛰伏这么多年,早已搜集了房河郡守通敌、与王子腾来往的诸多信件,只是张家自太子去后便不得圣上信任,他们更是无诏不能随意离开边境,来往的信件都有专人监控,这才隐忍不发,任由郡守胡作非为。 而王子腾一倒,张泰元和张泰康早就整理好证据,就在郡守做着高枕无忧的美梦的时候,张泰康带着心腹包围了郡守府,整个房河郡许进不许出,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态势。 这位做着春秋美梦的郡守也和他的老上司一样,以一种同样的方式锒铛入狱,也许未来两人还会在京城大理寺的监狱中执手相看泪眼。 而另一边,“贾赦”一行人刚上路不久便遇到了袭击,来人更是将矛头直指贾赦,明显是冲着贾赦来的。 但此时的贾赦是由他的亲卫假扮,又常常躲在马车中,与外人接触甚少,见来敌非要杀掉贾赦不可,那亲卫便趁乱,摘下了人皮面具,反手抹了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脖子,那人遮在面罩后的嘴还没喊出那句“这个贾恩侯是假的!”的话来。 便被涌上来的血沫堵了回去,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那亲卫左闪右挪,身手灵活,不止杀退了企图攻击他的杀手,全身而退,还顺手夺了最后一个拦路之人的佩刀,一个纵身,消失在了深林之中,再难寻到他的踪迹,而剩下的人甚至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 只当贾赦被敌人掳走或者被人杀了,毕竟在场也有很多面目全非的尸体,他们也不细查,随便捡了具尸体便逃离了此地。 贾赦当然不知道几百公里之外的巡查队伍遭此横祸,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很惊讶。那巡查队伍里百分之九十以上不是贾赦的人,杂七杂八的眼线谁也不想为这个明知是弃子的人卖命,当即决定即刻返程,将贾恩侯被杀手杀死的消息上报。 当圣上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先是震怒,堂堂天子脚下,贾赦更是他荣封的神威将军,这伙贼人这般大胆刺杀皇帝钦差,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猛地将手中的手串砸向地面,被摩挲出温润光泽的玉珠就这么被砸得四分五裂,一旁随侍的戴权眼中闪过惋惜,赶忙手脚麻利地上前收拾。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只是现在的圣上却做不到这一点,他沉吟许久,贾赦不管真死假死,他都需要给贾代善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马上让戴权去荣国府宣旨,让荣国公贾代善进宫。 当贾代善进宫得知自己的长子可能已经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后,他沉默了,这个年迈的老人,在这一时刻才真切地感受到赦儿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虽然赦儿从小养在父母亲院里,但贾赦是他嫡亲的长子,他也曾对贾赦寄予厚望,贾赦不喜读书,他便教他习武,贾赦坚持不下去,他也只是说几句,总是盼着自己的儿子好好的,像一匹千里马一样,越长越好。 他虽然在外多年,但府里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没断过,幼时赦儿熟读了四书五经后,也会经常央母亲写信给他,问他安好,给他写孝经、带他亲手刻的平安符。那些小玩意儿他贴身保存,在北境风霜雨雪这么多年,他每次拿出来看看,总有些盼头。 母亲去世后,赦儿的信便不来了,史氏也不常来信,来信就夸政儿怎样怎样优秀,赦儿如何顽劣。那时赦儿已经被送进宫中,陪皇子读书去了,连荣国府都回不来,赦儿顽劣与否史氏又如何得知的? 贾代善明白史氏的心思,无外乎一个听话的贴心儿子被一个已经成了气候的儿子更好控制罢了。贾代善不予理会,有限的几次返京也没见到赦儿几面,那时候赦儿已经成了太子的小尾巴,太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圣上和他对这个事情乐见其成,他知道赦儿没有什么才干,如果和太子打好关系,就算到不了他和圣上那样,也可以让太子上位后保赦儿,保荣国府一世平安。 再后来,就是他得知太子预谋造反,他连夜回京,正巧碰上了准备出门的儿子,他没来得及问赦儿为何夜里出门,他直接把人扣住,压在了宗祠中,他还记得他问过,假如太子谋反,他会如何。 赦儿笑着说,“士为知己者死,就算陪着太子哥哥走一遭又如何。”他的长子,他的好儿子,断不能毁在这种谋反的污名里,贾代善痛得麻木,下了狠手,他亲手打断了赦儿的腿,然后进宫请罪。 第32章 圣上那夜也很苍老,像个痛失爱子的垂暮老人,暮气沉沉。最终赦儿被放过了,但赦儿变了,他窝在荣国府里,断了以前所有的联系,醉生梦死,做了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仿佛赦儿身上所有的朝气都被他打断了,随了那死去的太子走了。 贾代善垂着头,不让圣上看见他红了的眼睛。但圣上懂贾代善的痛,太子死了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如此,他清楚地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能做,他甚至不能像贾代善一样,打断太子的腿,来换太子活着,哪怕是行尸走肉。因为他输了,权力的倾轧就是这么残酷,一朝输,满盘皆输。 “恩侯的死,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两位老人沉默许久,圣上终于开口了。“恩侯之前是一等神威将军,朕便赐恩侯齐安伯爵之位。由恩侯的长子承袭,三世罔替。”圣上把自己准备好的圣旨递给戴权,让他一会儿去宣旨。 “皇上,老臣有事要秉明。”贾代善将贾赦临行前写好的奏折呈了上去,“赦儿说希望张氏能好好照顾瑚儿和琏儿,所以请圣上赐张氏诰命加身,以后这孤儿寡母也有所傍身。另外,”贾代善顿了顿,“老臣希望赦儿能走得安心,望圣上能将赦儿的尸体找回来,老臣也好将赦儿入祖坟。” 圣上对贾赦的心结纯粹是别扭导致,贾赦之前总是跟在太子身后,每次见到贾赦他总能想到太子,久而久之,也就不想到贾赦了。现在贾赦死了,他突然觉得太子好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间,他又有些难过,那种眼睁睁看着太子死去的痛苦又淹没了他。 圣上现在对贾赦的愧疚心很重,自然应允了贾代善的请求。当然边境八百里加急打破了这一切,方信的八百里加急昼夜兼程,自然赶在了巡查队伍的前面,而这圣旨的颁布自然要等到巡查队伍的确切消息才可以。 虽然圣上和贾代善已经可以确定贾赦遇刺身亡的消息是真的了,但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就连向史氏都不能透露半句口风。 当然这略有点君臣相得的大好气氛仅限于加急文书呈递到圣上手中之前,圣上一目十行,看完了王子腾等人的累累罪行之后,只觉得双耳轰鸣,气血上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戴权急着扑过来给圣上顺气,大呼让请太医,贾代善也近前帮忙。 圣上挣扎着把住戴权,让他不要找太医,请来沈琳,苗尚书,四皇子等人,圣上喘着粗气,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这祸害。他歪倒在御座上缓神,抬手示意贾代善去看文书上的内容。 贾代善本来不明觉厉,于是赶紧拿起来,不过才看了几张,就气得想持剑看了王子腾这狗贼,他恨声道,“王子腾吃里扒外,卖国求荣,说不定就是怕圣上发现自己的龌龊勾当,所以在半路劫杀赦儿!” 他说得无心,但圣上听得有心。无论王子腾活不活着到了京城,圣上的心里对王子腾,王家已经有了定论。 第19章 王家倒了 司徒晟的到来让在场的几位大人心中一惊,但边境传来的消息太过于惊心动魄,他们也没有时间细究四皇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几人快速地浏览手中的纸张,看完只有一个念头,罪行累累,罪不容诛。王子腾完了,王家算是完了! 在场的人也算是老皇帝的心腹,大家在看到北境的消息的瞬间便开始思考起如何将这件事处理好,毕竟北境的乌烟瘴气一旦传过来,很容易引起民怨。圣上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的严重性。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只有沈琳始终一言不发,暗中观察所有人的反应。苗尚书是圣上一力提拔起来的,和贾代善可以说是面不和心和,两个人的核心目标都是为了维护圣上的利益,二人的基本理念是一致的。 四皇子司徒晟,被圣上变相贬谪至江南,这几年诸位皇子不堪大用,圣上才一直琢磨着要把人宣回来好好培养,而四皇子回京之后,圣上才下令贾赦等人北去巡查,极有可能是四皇子在江南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所以在没有诏书的情况下冒死返京面圣,而剩下的人也是圣上这么多年来培养的心腹。 当年老皇帝登基以后由于地位不正,前期并没有得到很多势力的支持,只能选择自己培养心腹臣子,除了贾代善等陪他打进京城的老班底之外,沈琳、苗尚书等人便是皇帝拉起来的新生力量,只可惜皇帝的心腹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皇帝的权威就受到了冲击。 当时皇帝收拢权力的心思过于急切,尤其在江南安插了心腹甄家做江宁织造,武勋王家和“紫薇舍人”后代的薛曾,也就是薛城之父来分管海运,他大刀阔斧地企图将江南这块肥肉从一众门阀手中夺走,其背后的势力当然不允许。 尤其当时皇帝的主力在北境,于是皇帝登基后十年之内,江南财政情况混乱,盐科税收一团乱麻,是当时的甄应嘉的父亲甄仁和薛曾合计从海上开辟多条商路,以海上贸易得来的钱财弥补了不足。 后续皇上下旨分派官员来江南定期考查,并让利给那些人,这才成功解决了江南各地的隐患,薛曾被授予“皇商”一职,甄仁操劳多年,因病死在任上,他先是破格提拔甄应嘉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后又去升到扬州主管盐政,薛家和甄家迅速崛起,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新贵势力。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他们这堆人也许早就能功成身退,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第33章 沈琳神态不明,见众人讨论许久也拿不出个适当的主意,只能站了出来,打算抛砖引玉,“老臣认为,当下首要任务是控制住王老大人和王子腾的家眷,并派人火速赶往金陵,将王子胜等一干涉案人等押解回京,不然等消息泄露,王家人畏罪潜逃,把消息透露给北戎或者其他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怕是会对圣上不利。” 沈琳的话一针见血,老皇帝和在场的各位大臣商讨许久,终于定下了一个大致的方案,先缉拿王氏族人来看王子腾是否遗留了一些通敌的罪证,原本要戴权发往荣国府的圣旨先留中不发。 毕竟王家一事十万火急,贾代善现在也无心于这些所谓的名利。国难当头,仅局限于一家之计,如何为人臣。贾代善带着圣上的口谕赶往宁国府,堂兄贾代化目前任京营节度使,有圣上御旨可以调动京军包围王家。 贾代化一听事态危急,便火速赶去京营调度,大批大批的京军身着厚重的铠甲,在贾代化、贾代善兄弟的率领下,把王家的府宅包围得严严实实。 王家众人惊慌极了,他们不理解为何有这么一大批士兵围困了王府,有机灵的仆人,赶紧去找王老大人,王老大人虽然已经将县伯的爵位给了自己的长子,但其曾深受帝王信任,是王家的一根定海神针。 但因为信息的不对等,王老大人也丈二摸不着头脑,从仆人口中得知,来的是贾代善和贾代化。 他与贾家素来亲近,就算前不久女儿谋算暗害荣国府的长房嫡孙,他在向贾代善许下重利之后,贾代善也松口了,许诺不会追究。就算荣国府反悔了,也不至于将这等内帏家事说给宁国府,甚至让贾代化为了替他兄弟出气来包围王家。 王老大人与贾代善等人存在信息的不对等,自从他允许二子王子腾掺和夺嫡一事后,王子腾做下的桩桩件件虽然没让老大人事事知悉,但也基本报备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远离政治的核心圈,怕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已经被关进了监牢,其累累罪行也上呈到了圣上面前。 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楠木拐,来到骑着汗血宝马,一脸肃然的贾氏兄弟面前,“亲家公——”他这一句话可算是惊得贾代善一个激灵,是了,两家姻亲,政儿娶了王家的小女儿,眼下还在荣国府的庄子上养胎,他心里盘算,面上却不显分毫,“王老大人,圣上请你去大理寺一叙。” 大理寺是专司刑狱,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请他去大理寺喝茶,更何况他还有官职在身,而且贾代善也无权让大理寺来审他,所以—— 王老大人脸色一白,他顾不得身后哭天抢地的王家子孙,丢了拐杖,一把揪住贾代善的衣袖,大喝道:“贾代善!是不是北!”贾代善当然不能让他现在就随意将这等机密要事喊出来,他俯身过来,手上动作极快,一把就把王老大人的嘴巴捂严实了,外围看热闹的百姓更听不见,也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情。 “王老大人,要是想要你满府的子孙一个不留,你就这么大声喊出来。”贾代善此时的脸色如同修罗在世,杀气四溢,任王老大人与贾代善共事多年,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竟吓住了,嗫嚅了几声,终是垂下脑袋,老老实实上了押送要犯的马车。 那马车安排了两辆,一辆装了王子腾的妻儿家眷,另一车装了王子腾的几个在京城时的随侍,王老大人镇定下来之后,加上又见到这么多和腾儿有关的人,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努力祈祷上苍,祈求圣上能看在他这张老脸的份上,为王家保留一丝香火。 除此之外,他搓了搓苍老的面皮,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悔意,如果当初并没有让腾儿参与其中,他们王家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只可惜,现如今一切都悔之晚矣。 而贾代善被提醒后,才想起还有一个这段时间缩在小院养胎的二儿媳妇王氏了。他和贾代化打了个招呼,顾不上京城里不得纵马骑行的规矩,所幸他披挂上阵,人们只当是有急事的军人,纷纷避让,倒没出什么大的事故。 他飞驰进了荣国府,门房极有眼力见的伺候国公爷下马,然后贾代善大步流星,直入了荣禧堂,而这个时候,王氏正请了马道婆来与史氏聊天。 马道婆有一张巧嘴,一向哄的史氏乐得找不着北,逗的她哈哈大笑。贾代善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外人在场,顿时一愣,还是马道婆有眼力见儿,赶忙起来行礼问好。 本来贾代善因有外人在场,不好说出史氏的事情,但一听来的这个婆子就是林之孝口中的马道婆时,他火气上涌,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满腔怒火,“来人,送马道婆出府。” 林之孝早早就在门外候着,见国公府发话了,连忙指挥人将这位满口花花的婆子“请”了出去。然后使了个眼色,让屋里的丫鬟婆娘走了个干干净净。 “老爷,这马道婆嘴挺巧的,又是政儿家的请来逗乐子的,何必这么粗鲁地赶将出去。”史氏心情大好,一时没察觉出贾代善的不对劲,自己端了盏茶奉给贾代善喝。 “政儿家的,政儿家的!你眼里是只有政儿吗?”贾代善一摔杯子,见史氏神色不解,突然有了些许悲哀,“今天圣上告诉我,赦儿很有可能遭遇不测,有可能连个全尸都回不来,你做母亲的,向来爱重政儿,可如今赦儿回不来了,你心里可为他难过?” 第34章 “赦儿死了?”史氏初听闻这个消息时,心里是茫然的,但一瞬间她又想到贾赦那个讨债的大儿子死了,那么荣国府的爵位、家财就都是政儿的了。 她神色间的变换自然被贾代善看到了,多年的枕边人,贾代善又怎么不了解史氏的所思所想呢,他叹了口气,“圣上马上会下旨给赦儿齐安伯的爵位,张氏也有诰命在身,以后这娘仨儿就会搬去齐安伯府住,我会把属于赦儿的那份财产原封不动地交给他们。” 他不管想要同他争辩的史氏,“王氏留不得了,王家出事,虽然现在皇宫里还没消息传出来,但我荣国府满门荣耀不能受他们王家牵连,你想办法让府内的嘴巴都闭紧,等到王氏生下这个孩子,就别留她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史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贾代善离开之后,她顾不得贾代善话里的赦儿死了的消息,先叫了赖大家的进来,让她清理掉府内多余的舌头,然后王氏院子里的人都被换了,除了金梅和方嬷嬷,其他人都被发卖了。 马道婆更是被史氏交代了门房不得再放进来。后来马道婆还想来荣国府打秋风的时候,就被这门房赶了出来,气得她摸不着头脑,又被丢了一大笔银子打发了,才恼了离开了。 第20章 贾赦回京 史氏动作麻利,好歹也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自然知道荣国府的兴衰荣辱就在旦夕之间。 但不敢让王氏腹中的胎儿出事,也严令伺候王氏的金梅等人不要多嘴多舌。方嬷嬷自然敢怒不敢言,毕竟身家性命在史氏手上,只是心疼他家小姐的遭遇,心里想着有机会定要在王家人面前狠狠告一状。 方嬷嬷自然是消息闭塞,没有得到王家已经出事的消息,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史氏何其精明,自然看出这老嬷嬷心里想得如何,但她现在懒得和这种婆娘计较,王氏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剩下留有政儿血脉的孩子。除此之外,这神态倨傲的老奴等王氏生产之后再计较也不迟。 史氏的这番整饬雷厉风行,外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听到任何风声,因怕贾政在国子监中走漏消息,所以史氏忍痛让人将贾政请回家中温习功课,怕他因为兄长的死难过,史氏没有告诉他贾赦出事了。 只让他专心温习,免得误了闱试,如果能有个好的名次,她也好更有底气地向国公爷提出把世子的名头转给政儿。 贾代善自然不知道史氏的打算,就算知道,也不会对这件事有太大的异议,赦儿已经被封了齐安伯的爵位,就算还活着,也有自己的爵位承袭。 那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除了赦儿,荣国公府的爵位就只能给政儿,当然这一切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但愿荣国公府不会因为王家而受到太大的牵连。贾代善叹了口气,带着长随去了张府,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亲家,虽不至于现在就告诉还在月子里的儿媳,但先和亲家通通气,也好有点准备。 见了张老太爷,贾代善也只是说了贾赦生死不明的消息,没忍心让这德高望重的老太师受到太大的打击。 他一个饱受丧子之痛的老父亲自上门,张老太师虽然心疼女儿、女婿,也不好埋怨他。两个人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老太师就借着身体不适,派人送贾代善出了张府。 贾代善这一天马不停蹄,从王家、宁国府、荣国府、张家、皇宫之间来回奔波。可以说是心焦力瘁,但又不敢松懈,在圣上对王家最后的处置以及荣国府的结果出来之前,他的这口气都不能松了。 但圣上对贾代善交代的王氏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在看出贾代善心里的不安之后,笑着安抚他,让他安心等着,绝不会牵连到荣国府的头上。 王老太爷开始时拒不承认,但王子腾的夫人和女儿可没有这种骨气,深宅大院的女眷们从没到过如此阴森恐怖的地方,而女狱卒不过拿着那些刑具在她们面前一亮,原本就软了骨头的人直接两股战战,缩成了一团,在王老太爷厉声的呵斥中,仍哭喊着“招了!招了!民妇愿招!” 但这些人知道的不多,招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的也有,王何氏让管家在外面放印子钱,这种情节比较严重的早就被记录在案,准备都记录在案之后,一起问罪。 王老太爷的眼神逐渐陷入绝望,他心中微弱的侥幸被直接打破,额头上的冷汗如同黄豆一般,很快就打湿了精美的袍服。 但其实并不需要他交代什么,王子腾的罪行已经记录在案,让这几个王家人过来也不过是看王家人的态度。现在看来,王家内藏污垢,死不足惜。 圣上很快就看到了卷宗,戴权从一旁小心去观察圣上,却没有从圣上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戴权忙低下头,心里一寒,他知道圣上越是愤怒,面上就越是不显分毫。 明显对王家,圣上已经很愤怒了,眼下已经飞书给金陵的守备,甄家在旁协同协同,一定要让王家剩下的族人认罪服法。 “戴权,传旨:王子胜贩卖私盐等商用资源,王子腾内通外敌,其罪当诛,其夫人私放印子钱,念王肯(王老大人)多年功绩,满府罪行不加诸无知的幼童,饶王家幼童一命,贬为平民,永不录用,遇赦不赦!” 挥手让戴权带着他的旨意下去,他叹了口气,用银簪拨了拨闪动着烛火的烛芯,心里有一种茫然又失落的感觉。许是他老了,所以才这般力不从心吧! 第35章 这高高在上的御座又能坐多久呢?他闭上眼睛,眼中的疲惫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个老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状态,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不过如此! 王家的覆灭只在朝夕之间,巡查的队伍前脚进了京城,后脚王家的罪行就被公之于众,虽然圣上只是一句“王子腾内通外敌”,但大理寺的人也不会让王家的人走得这么简单。 他们费了大力气,将王子腾等人的罪行公布了出来,毕竟接到消息,王子腾由方信的副将以及张家的二公子张泰康带人押解回京,日夜兼程,目前已经赶到了巡查队伍的后面,已经进了京郊,一路上兵贵神速,众人低调上路,伪装成返京的商队。 加上一路上注意没有走漏风声,所以很顺利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贾赦自然也混在这队里,带着锦州的来宝和小狼一起回到了京城。 贾赦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传“遇刺身死”了,他进了京城,门口的通告上向所有进出此门的人公布了王子腾累累罪行,被乔装打扮的王子腾一行人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王子腾甚至都不敢想留在京里的老父和妻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当时作恶的时候一味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直到落入如此地步,才开始反省自己为何会做下那些丑事,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卖,王子腾这辈子算是完了。 巡查队伍被圣上隆重接待后,便回座吃酒,几人衣衫褴褛,因怕杀手追杀,他们风餐露宿,不敢去城镇歇脚,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几人一路的辛酸凄苦自然不用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贾代善直到此时才又觉得贾赦的死是真切的,他老泪纵横,却在下一刻召见罪犯王子腾等人的时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儿子赦儿就好好地站在队伍里,完完整整,虽然有些瘦了,但精神不错,这让为赦儿的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荣国公有点接受不良,不止荣国公,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圣上,大家都如同晴天见鬼的感觉。 虽然巡查队伍的众人立场不一,但为了回京之后不受到圣上和荣国公对他们保护不力的问责,他们在回京的路上还特意对了口供。 为了能突出他们的不易,他们还特意没有梳洗整齐,在大殿上故意把杀手袭击的场面描述得惊心动魄,听得在场的大臣们一惊一乍,纷纷对他们英勇护卫的行为表示赞赏和敬佩。 虽然他们当时只顾着自己狼狈逃窜,根本没有用心保护贾赦,但这种“死无对证”的小事,他们当前就在描述的时候用了“春秋笔法”,将其遮掩。 他们都是各种势力安插在巡查队伍里的探子,有人甚至不懂半分武艺,安插进京军也只是看在其背后势力的份上,让其混个资历,所以这次来袭大家本就没有配合的基础上更加溃散,不堪一击。 而贾赦的死而复生,不,是出现成功让所有巡查队伍里的人都变了脸色。当即有一个人就跳出来质疑了贾赦的真假。 “这个贾赦是假的!”他语出惊人,引得众人瞩目,可以说是整个队伍里的第一“没脑子”,他见众人惊讶又“敬佩”的眼神,有些自得,他越发觉得自己说的能糊弄这些大臣。 毕竟据他们所知,贾赦作为被荣国公和圣上等人忽视、看不起多年的一个“废物”,死了要比活着的价值更大! 假如他的这番话说在贾赦被刺杀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圣上都可能在心里为他点个赞,但现在从贾赦“身死”之后,他突然又想起了太子死去的那个夜晚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心情和贾代善因为丧子之痛灰败的脸色,他对贾赦的那点子成见早就不算什么了。 现在,他不关心贾赦活过来会怎么样,他更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人试图欺君,经历了王子腾一欺多年的案子,他对这些人的动机总要去怀疑,担心是有人企图欺君。而一想到这一点,他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察觉到帝王神色突变的臣子不在少数,就连巡查队伍里有几个机灵的也暗中向这个“大聪明”使眼色,让他赶紧认罪,别再多嘴了。现在认罪,说不定只是一个保护不力,后又失察的小罪,圣上八成会从轻发落。 但这位“大聪明”并没有及时接收到同伴的信息,因为他觉得有了圣意支持,真的贾赦肯定也会变成假的那个,所以他始终底气十足,觉得自己洞察了圣上的心意,算是为圣上排忧解难了。 但是“荣国公,你来看仔细,这是真的齐安伯吗?”圣上一句话让贾代善睁大了眼睛。圣上的意思是要把活着的贾赦封为齐安伯,原本惴惴不安的贾代善内心狂喜,他以为赦儿要犯欺君之罪了,正打算为赦儿求情,却没想到圣上会开口解围。 “老臣很肯定老臣的儿子就是站着的这位!”贾代善的话掷地有声,只有“大聪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贾赦被封了齐安伯”这个消息上,贾代善的儿子真是好命! 第21章 一出好戏 老皇帝从来不缺乏看好戏的精神,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个硬跳出来的“大聪明”的结局,他也就起了看场热闹的兴趣。 “哦?”老皇帝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那爱卿又是怎么判断出来哪位才是齐安伯呢?要是爱卿说不出判断的依据,朕就将这位假冒齐安伯的年轻人下了刑狱,并算他欺君之罪!” 在场的人无不为荣国公父子捏了把汗,毕竟现在齐安伯贾赦的性命全在荣国公一念之间。“老臣的长子曾被老臣打断了一条腿,后来骨头虽然接好了,但还留下了痕迹,圣上可以派太医验明正身,老臣可以保证活着的是老臣的长子。” 第36章 贾代善说得掷地有声,也打消了在场人的怀疑,也消除了老皇帝心中对贾赦留有的最后一点莫须有的芥蒂。见圣上脸色回暖,戴权极有眼力见儿地叫了几个人来,把还准备叫嚣的“大聪明”给捂着嘴带了下去,以免让皇上和诸位大臣扫兴。 在场的大臣都是人精,大家交换了几个眼神,便直接当作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刚才还备受看好的巡查队伍里的青年才俊,都无人问津了。 大家都不谋而合地远离了这几个年轻人,毕竟敢撒谎撒到皇帝的头上,还不扫尾,让正主遇上了,再有能力,犯了圣上的忌讳,那也是前途黯淡无光了,那些动了心思想要联姻的也纷纷打消了念头。 几个人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场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们却如坐针毡,冷汗爬满了后背,桌上的酒菜更是没动多少。他们甚至觉得圣上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都饱含深意。 好不容易挨到酒宴结束,正准备退下的时候,就听到圣上苍老的声音,“修人修心,几位俊才还是回家多读几年书养养心性才好。” 一句话就成功让人的脸色惨淡了下去。几位成员的所属家族的家主正巧在朝堂上为官的,赶紧走过来,跪下请罪,圣上却无以计较,让人起来之后,便回到了养心殿。 他正愁没有借口断了这几个家族伸长的爪子,他回去之后畅快地舒了口气。然后,他召来戴权,让他去找白天交接带走的大理寺卿和张泰康等知情人,有些事情总要多问问,多重查验才放心。 贾赦早就有了准备,方信派的将军当然是他的亲信,自然话里都向着贾赦,而且也和张泰康、贾赦等人串好了口供,可以说,他们和巡查队伍里的人一样,想得比较周全。 而且他们半路还与寻着暗号来寻找贾赦的亲卫集合,贾赦更是拿到了那名亲卫从杀手那里夺到的刀,这些都成了呈堂证供。 只可惜对方有个猪队友,而贾赦这边打的配合都比较完美,皇帝的疑心也暂时打消了。念在张泰康多年没有返京与家人团圆,特需他回家团圆三日再启程。 而贾赦这边,贾赦带着来金、来宝和小狼随贾代善回了荣国府,一路上,贾代善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滚烫,但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儿子有些瘦削疲累的面庞,他最后还是拍了拍贾赦的肩膀。 “回来就好,先去看看你母亲,然后去歇息吧!”只字不提自己当初听闻贾赦遇刺身亡时的心痛。贾赦倒是看出来老父的疲惫和隐藏在严肃面容下的欢喜。 他面色缓和了下来,多年以来,不,也许是上世也没有过与贾代善这么亲近的时候。他难得伸手抱了抱贾代善,贾代善心头突然一阵柔软,“赦儿,辛苦你了。” “爹,谢谢你。” 贾代善没忍住落下了老泪,这么多年过去了,贾赦对他的称呼从儿时亲近的“爹”,后来的“父亲”,再到最后的“老爷”,他和长子的关系一步一步走向了僵硬,走向了疏离。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长子都没有可能原谅他了,他甚至都不奢求赦儿能叫他一声“爹”,光叫“父亲”他就很满足了。父子俩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马车很快就到了荣国府。 贾赦擦了擦眼泪,便和父亲去了荣禧堂,贾代善还在,荣禧堂便是荣国府顶门立户的当家人人情往来的地方,也是当家人居住的地方。 前世贾赦短暂了住了荣禧堂几年,便在史氏的要求下,让给了老二和王氏。后来很多年都缩在东大院,窝囊地做起了人尽皆知的“马棚将军”。 这一世虽然重生回来,还是住在荣禧堂的东堂屋,但事情都堆在了一起,他无时无刻不在赶,赶着谋算,赶着求生。一门心思想从原本的命运里挣出一条命来,护好妻儿,这就是他这个“胸无大志”的荣国府大老爷历经两世最想要干的事情。 眼下,王家倒了,不是他亲手推动,但也是王家作死,他前世最后最恨的人只要在这样的伦理桎梏下,永远不能赶尽杀绝。 他能做的只是让贾政不痛快一些,他甚至都没法让他的好弟弟尝尝他前世的苦。他眼中闪过迷茫,但瑚儿、张氏、琏儿的脸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想要他们娘仨儿过得更好,也许这就是他将来奋斗的目标。 史氏当然也是心疼这个长子的,虽不至于抱着喊着“心肝肉儿”地哭,也是红了眼眶,在他过来请安的时候,小心用手摩挲了几下他的脸颊,这倒是第一次贾赦同贾史氏这么亲近,一时间竟不自在起来。 因为贾赦回府的这件事情,贾政也被允许出了院子,只是他这边也没人给他通风报信,一时间对最近发生的事情还不了解,见原本说是北上后遇刺的大哥回了府,便赶紧来问好。 贾赦一一问好,该行礼的行礼,该寒暄的寒暄。毕竟贾代善说戴权马上带着圣上的旨意来下旨了。 几人忙摆香案,贾史氏在贾政的事情上一向敏感,知道圣上隆恩,赦儿另封了齐安伯,便不能承袭荣国府的爵位,到时候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爵位在身,政儿再考个功名,有功名加持,说不定可以不降等袭爵,那样就比自己婆家的一门双侯要气派多了。 史氏忍了这么多年经营谋算,不过也是为了能为自己争口气,眼下兄长病逝,两个侄子都在西部边疆守着,只有大侄子和侄媳过府坐坐,但也不愿久留,自从太子失事,史家就不太愿意和她这个糟老太婆来往了。 第37章 所以史氏憋着一口气,日日催着贾政考闱试,想着来年春闱定要让她的政儿一鸣惊人,让那些看不起人的老亲们看看,她的政儿也是有大出息的。 至于赦儿,史氏难得给了他好脸色,一是赦儿死里逃生,据说差事办得不错;二是赦儿封了齐安伯,这偌大的国公府将来就是政儿,对于“退出”继承权的长子,她自然要缓和态度,争取将来能笼过齐安伯府,成为政儿的助力。 谁也不知道史氏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都想了些什么,戴权的旨意很简单,就是封了贾赦齐安伯的爵位,说择日会建齐安伯府,选在了北街,与荣国府相距甚远,一来一回也不是很方便,但这些事情都不是贾赦能反对的。 再说能离府过自己的日子,贾赦也能松口气,不至于在史氏的眼皮子底下紧绷着,活得像只鹌鹑,始终不能松口气。 在场的人喜气洋洋,贾代善领着众人领旨谢恩之后,备了厚礼送走了戴权,史氏大手一挥,荣国府全府都涨半年的例银。贾政忍着内心的复杂心情向兄长道贺,他一面嫉妒贾赦能平白得了个伯爷的爵位。另一面又为终于能继承荣国府而开心。 贾赦敷衍了贾政两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内,把从北境带来的疲累洗刷干净,换了新衣,才让观竹进来汇报近来府里发生的事情。 贾赦不在,观竹这段时间一个人当作三个人使,既要顾着府里,还要时不时把贾赦递回来的消息送到那两位皇子手上,竟忙得不可开交起来。 不过,也正是观竹消息递得及时,宫里的四皇子和七皇子才没有因为当时传进宫里的“贾赦遇刺身死”乱了阵脚,按兵不动。 当日在御书房,司徒晟甚至一反常态,大胆进言,让一众知道他与贾恩侯关系不错的人大为感叹,对四皇子的观感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让司徒晟以不变应万变。贾赦的这步棋打了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其中蹦跶最欢,对贾赦最生气当属三皇子司徒晁。 王子腾倒了,他的一个钱袋子被雷厉风行地剪除了,军队上的最大支持也被连根拔起,司徒晁低调多年,连官员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结交,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母族势力和自己的小动作惹了父皇的眼。 当王子腾出事,本要按期送到诚郡王司徒晁府上的月奉没有按时送到的时候,司徒晁就知道出事了。 而联想到贾赦率领一队人马北上巡查,他打算直接釜底抽薪,于是动用了贺家的力量,去劫杀贾赦,那队伍里有贺家的探子,所以要找到贾赦一行人的踪迹十分简单。 而这次在接风宴上大胆站出来一直嚷着“贾恩侯已经死了”的那个年轻人也是贺家的人,他想最后推一把,结果触动了皇帝的敏感神经。 也正因为如此,早就隐约察觉的老皇帝酒宴后让人带他回养心殿,暂时交接所有事务,在家反省。本来他还想狡辩,但看到御案上的那柄朴刀,他脸一僵,再难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来,只好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王府闭门思过。 第22章 宫宴后 “诸位先生,对本王现在的处境可有什么良策?” 司徒晁躲在诚郡王府里,向自己招募的幕僚虚心求教,司徒晁素来礼贤下士,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倒是招了不少能人异士供他驱使。只是他给麾下的人立了规矩,为首的是贺家派来辅佐他的谋士,算是他的谋主,先生名讳不知,都只尊称他为“大先生”。 其他人都唯大先生马首是瞻,因大先生是他母族推荐过来的,双方的大致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深得他的信任,所提议的计策基本都能帮他安然渡过难关。这次的“釜底抽薪”之计,就是大先生献计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贾赦,换一个人,大先生的计策都万无一失,但重生回来的贾赦不按常理出牌,提前和亲随互换了身份,而那亲随又是武功高强,在五六个人的包围之下都能逃出生天,并夺走了那群杀手手中的佩刀。 可以说贺家帮三皇子做的丑事、像这种灭口的事情也不少,但基本没有人能查到他们的蛛丝马迹,这群杀手是贺家人暗中培养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全身漆黑,没有一点象征自己身份的衣饰在。 但唯有一把朴刀是贺家的铁匠铺找专人打造的,而这样的虽然动作隐秘,但贺家自做的铁器都会在刀把的末端打上一枚暗色的三瓣梅花,这个印记虽然不起眼,一般人也不太会关注这种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的朴刀。 只是这个负责伪装的亲随不是一般人,他平时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刀具,但因为囊中羞涩,他收集宝贝的重要渠道就是做任务,他的不少藏品都是打败对手之后才得来的。 而他得到这把朴刀之后,习惯性地把玩了几下,然后就发现了刀把的不对劲,看到这一株不太寻常的梅花。他将自己的发现和这柄朴刀给了贾赦,几人一合计,虽然不知道这三瓣梅花印记属于什么势力。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那位最高的统治者知道这件事,这样无论是背后的人怎么谋算的,只要大家都上了明路,形不成敌在暗我在明的态势,他们就可以守株待兔,抓住那些人的把柄。 所以今天在酒宴上公然叫嚣的人跳出来了,而圣上的计划可不仅于此,贾赦等人见识不足,但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是知道的,这三瓣梅花是西岭贺家的印记,西岭位于京城和金陵之间,直隶总督管辖范围内,算是当地的第一世家,也是最顽固不化的代表之一。 第38章 因为他们信奉血脉的亲缘,想要把三皇子推上皇位,自己做皇亲国戚,代代荣华富贵享受不停。 贺家的意思老皇帝自然知道,但他知道现在就算他看好四皇子,四皇子也没有任何上位的可能,四皇子司徒晟非嫡非长,前面有素有贤名的三皇子司徒晁挡着,贺家自然不会过多关注这个没有多大竞争力的皇子来,在他们看来,皇位已经是属于三皇子的了,所以他们也渐渐大胆起来。 只是现在还没有直接处理他们的能力,他叫来三皇子敲打一番,是想要看他的儿子是否和他是一条心,只是可惜了,一把朴刀就让司徒晁方寸大乱。 这个儿子明显是知情的,老皇帝心中是失望的,但终归是他的儿子,他老了,已经没有了当年以沉默逼死太子的魄力了。老皇帝叹息了一声,抬手让戴权通知三皇子的母妃淑妃一声,今晚要去储秀宫中用餐,让她早些准备。 淑妃贺氏收到消息后有些惊喜,自从晁儿封王建府出宫之后,圣上就很少来储秀宫了,就算来后宫,也是找那些刚进宫的、家世清白的嫔妃、昭仪。 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后妃们只能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等着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会想起她们。所以贺氏很是开心,连忙让自己的大宫女们给自己梳妆打扮,又亲自洗手做汤羹,做好了圣上喜欢的四菜一汤,满是期待地望向宫门口,等着圣上到来的消息。 老皇帝傍晚的时候就来到了储秀宫,贺氏忙伺候皇帝用餐,老皇帝脸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来因为三皇子和贺家烦心。 待到气氛正好,贺氏突然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前几天,阳儿来给我请安,我就想着阳儿今年已经及笄了,正想找个机会和圣上提一嘴这个事情。” 司徒阳,算是贺氏的养女,老皇帝子嗣单薄,膝下现在活着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司徒阳是圣上的第二个女儿,从小便抚养在淑妃宫里,所以淑妃也把司徒阳当亲女儿看待。眼下贺家的青年才俊想要重返朝堂,来竞选公主驸马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就算没有选上,只要能够崭露头角,便能被圣上注意到。这不得不说淑妃想得是比较简单了,单凭贺家做的一切,这辈子,只要老皇帝还活着,他就不会允许贺家觊觎他的权力,瓜分他的利益。 皇帝伸筷子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了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爱妃有什么好主意?”他虽然眉头舒展开来,但眼神却深沉了起来。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还要费心思和人周旋,但淑妃的背后是贺家,他只能让她耍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臣妾打算办个‘群英会’,邀请当下适龄的青年才俊来参加,会上由阳儿出题,圣上做评委如何?”淑妃这么提议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知道晁儿如今在府中内省,也可以借这件事请圣上放晁儿出府。 “爱妃言之有理,就按照这样来办吧,但阳儿是朕的女儿,要大办这个‘群英会’还是要找个皇子、王爷来操持才可以。”老皇帝估计卖了个关子,淑妃听到这句话喜形于色,这分明是说到了淑妃的心坎上。 但老皇帝下一句话就让淑妃的脸色僵了起来。 “老四也很久没回来了,现在老三需待在自己的王府里思过反省,正巧老四的母妃也要过寿辰了,就让他回来一趟,身为阳儿的兄长,操持阳儿的‘群英会’也是合情合理,再说老四虽然文采比不上老三,但是识人、看人的眼力不差,你就多和老四府上走动走动,让各府有意的俊才提前准备才是。” 淑妃心有不甘,自己的提议非但没有让老三出府,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圣上有理由想起了老四,真是可恨! 正当她扬起笑脸准备再提几句老三的好的时候,就见圣上摆了摆手,戴权便带人上来伺候圣上更衣,把她拦得严严实实的,她只好在宫女的服侍下起身,“恭送皇上。”端着优美的身形,送老皇帝出了储秀宫。 第二日,各府的夫人就接到了通知,说是下月十五即将举办“群英会”,其意在为瑞阳公主招婿,请各府夫人入宫一叙。当下家里有适龄公子的府里都意动了。 当然除此之外,像是荣国府的史氏自然也是心动了,自从王家出事之后,王氏就在荣国府成了隐形人,贾政向来听史氏的话,胆小怕事,一见王子腾做出那样的事情,登时对王氏满是嫌弃,甚至当着王氏的面说道: “还好珠儿从小养在母亲那里,与你这个毒妇接触甚少,以后,我断不会让珠儿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这样恶毒的人,等你腹中的血脉生下,我就会奏请父母亲休妻。断不会让你连累了荣国府。” 贾政冷冰冰的话语让王氏陷入了癫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贾政、为了二房、为了珠儿,二哥与大哥做的事情为何都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一时之间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只是尖叫着扑过去撕咬贾政,要把这个冷了心肝的男人咬死才解气。 面对突然疯魔的王氏,贾政下意识地飞起一脚,正好踹在了王氏的肚子上,然后王氏惨叫着蜷缩在地上,痛呼出声,听到消息赶来的贾代善和史氏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儿子,赶忙叫人来善后。 也是王氏的身体强健,虽然贾政是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但七八个月的肚子被踹一脚也难保会有什么后果。 第39章 史氏可是盼望着王氏能把孩子生下来,贾政子嗣不丰,但王氏占着嫡妻的位子,她生下的孩子就是嫡子,就算王氏以后没了,贾政再娶,这头两个孩子始终是越不过去。 贾代善提溜着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的贾政去了书房。让史氏善后,如何能让所有人不知道贾政今日的所为呢? 今日各府收到将要为公主择婿的消息,史氏一涉及贾政的事情就有些拎不清,竟想和贾代善商量着看看能不能将贾政也纳入那个‘群英会’的名单里,毕竟现在贾政才是荣国府的袭爵人,加上贾赦差事办得不错,得了圣上青睐,能不能为自己的政儿挣得一份尚主的荣耀? 贾政就是听到史氏的这番话才急着去找王氏撇清关系。至于他心中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留下,就谁也不知道了。 第23章 司徒晁的计划 史氏的盘算确实是好,但也过于高看了贾政,高看了荣国府。贾政一个娶过亲的男子,又无功名、爵位在身,凭什么能得到圣上和公主青睐,让公主愿意下嫁? 贾代善第一次听到史氏这番言论的时候都震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史氏异想天开?还是贾政不自量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是他贬低政儿,他的这个二儿子,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至于贾代善如何得出自己的二儿子是个绣花枕头这个结论的,那自然是因为前几天,自从贾赦的死讯传来,贾代善虽为长子的死而痛心,但也更加严厉地敦促贾政温习功课,原本想要给他求个荫庇的想法打消了。 如果想要贾政撑起荣国府,那就要让他在承袭爵位的时候有能让圣上重视的地方,尤其现在贾政因为王家和王氏的事情在圣上那里挂了号,而就现在而言,考取功名是最稳妥的方法。 为此,贾代善厚着脸皮请了曾经身为帝师的张老太爷入府,先是问政儿几句四书五经里的句子的微言大义,又给政儿做了最简单的八股文的破题和承题。起初,政儿回答得头头是道,很是流利,他窥见亲家公也是满意的。 后来,又问了八股文的破题,贾政也是回答了很多,虽然贾代善不懂,但看亲家公的眼色,怕是不容乐观。所以他让政儿下去休息,私下问亲家公,张老太爷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叹了口气,“二公子基础扎实,回答起来也头头是道,颇有见地。” “只是这春闱会试,讲究的是八股文体的应试技巧,二公子还是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八股文的写作方法。二公子在老夫给出题目后,回答得虽然流利但没有重点,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点偏了,这样很难出成绩。” 张老太爷喝了口茶,劝道,“还是再练练这方面才有把握。” 于贾代善而言,这就是这次会试没有把握的意思。 他脸色有些难看,这与他最开始的设想不太一样,只好在送走亲家公之后,敦促政儿苦学,有时甚至会请隔壁的敬儿入府,和政儿聊聊,只可惜这段时间敬儿的夫人病了,他忙着处理宁国府的事务,照顾自己夫人和孩子,就没有过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贾政得了空闲,在花园里散心的时候,听到了府内丫鬟们讨论大哥爵位的事情,一时有些心中嫉恨。 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之后,才去了荣禧堂,本意是想在史氏这里找到些许安慰,却在荣禧堂里听到了史氏和贾代善的谈话,但他一时间想左了,竟觉得父亲口中自己娶公主的资格是因为王氏的存在,这才闯进王氏养胎的小院里大闹了一番。 贾代善心累极了,府内多少眼线,这政儿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自己的妻子,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就算没有公主,传出去又有哪个勋贵人家的女孩愿意加进来给他做续弦?他让人守在贾政的院子外面,没事别让贾政出来。 然后贾代善犹豫了一下,去了荣禧堂的东堂屋,贾赦刚回京的那天,没来得及接贾瑚回来,只去张府见了秀云,贾赦这一来一回还不到一个月,秀云不能见风,贾赦只好抱着琏儿坐在秀云的床边,一家人亲亲热热了好一会儿。 秀云的脸色好了很多,看来是因为张泰昌从金陵请的神医有了效果。琏儿的小脸上也有了点肉,白白嫩嫩的,可爱极了。 见了贾赦,他好像是还记得贾赦,一见贾赦,就咧着没有牙齿的嘴朝他笑。贾赦逗了他好久,小人儿最后是攥着他的手指睡的,“琏儿倒是活泼,现在醒着总是喜欢攥着东西扯来扯去,我这床前的流苏他扯下来了好几根。” 贾赦抬头去看,秀云的床前果真有几根流苏断了,“将来都让琏儿挣了大钱,给他娘换新的。”那小人儿像是听懂了一样,挥了挥拳头,算是回应了。 这动作倒是让人一愣,然后满堂笑开了怀。贾赦今天一早去接了贾瑚回来同秀云和琏儿团聚,娘仨亲亲热热了好一会儿,贾瑚才一头拱进贾赦的怀抱,死死抱着贾赦的脖子不松手,贾赦险些让这实心的小子勒得翻个白眼出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了好久,贾赦才带着贾瑚从张府回来。刚回来就看了自己的好二弟好大的一出戏。 他把小狼介绍给了瑚哥儿,瑚哥儿这段日子在庄子上过得逍遥得很,没人管着他学习,秦嬷嬷经常变着法地给他做好吃的,把他当亲孙子看,所以那体重是嗖嗖地往上涨,刚才贾赦差点被手中实心的重量闪了老腰,他甚至都听到身后观竹和来宝的笑声了。 第40章 两个年龄差别不大的小孩子现在正在院子里疯跑,见贾代善进来,贾瑚连忙向祖父行礼。贾代善看到活泼敦实的大孙子很是开心。 原本还在为政儿发愁的思绪也好了缓解了很多,他摸了摸虎头虎脑的贾瑚,让他自己去玩。 然后看向和他行礼后就一言不发的长子,嗫嚅着开口了,他自然不是让长子帮赦儿补习的。 今天史氏的话让贾代善有所警觉,与其让史氏和贾政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倒不如找个家世合适的清贵门第的女子,这样夫妻俩就能像敏儿和林海那样琴瑟和鸣,也能让政儿受点好的影响,真正能立起来。 贾代善这般美好得想着,眼下赦儿指望不上,秀云出了月子之后自然要在各府之间走动,只要找个像张家这样家风清正的,他也就知足了。 面对自个儿父亲这么高难度的要求,贾赦只想说: “知足?要知道张家是多么清贵的家族,张家老太爷之前是连中六元,状元及第,而后更是平步青云,连任太傅、太师,还曾教导太子多年,门生满天下,他们这样的世家世间少有,要不是看在祖母也是清贵谢家出身,加上贾赦勉强算是张老太爷半个学生,这才答应将自己的嫡女嫁给贾赦,人家这样的人家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没有底蕴的暴发户的。” 那边史氏自然也在盘算这件事,在她看来,她的政儿千好万好,本来说求娶公主也只是顺便一想,其实这夫妻俩谁都没把这玩笑话当真。 当真的大概只有贾政一个,看到贾政闯下这么大的祸,她觉得还是要给儿子选个合心意、身份、模样儿都顶好的女子才行,在选的时候,史氏又开始挑起来了。 她喜欢听话的儿媳妇,像张氏那样,拿捏不住,反而惹她生气的,坚决不选。 挑一个,身份上够了,但模样政儿可能不喜欢。另一个,政儿喜欢,但家世又不行。史氏挑来挑去,自己一个人也很难拿主意,只好放下册子,准备让人去请隔壁宁国府中的妯娌刘氏过府来一同相看。 但宁国府里,现在乱糟糟的,未来的当家人光是政务就忙得不可开交,贾代化又是个不通内务的族长,常年在京营打交道。 现在满府上下能站出来主持的就是刘氏,为了孙子和儿媳妇,她也没空去给荣国府的史氏挑媳妇。只好派人回绝了史氏的邀请,史氏没办法只好给昔日的好姐妹,眼下高嫁的诸位姐妹下了帖子,请她们来帮忙相看。 而这里面自然有诚郡王的插手,司徒晁当然忘不了让他满盘计划落空的贾恩侯和荣国府,只可惜贾赦现在躲在府里休整,贾代善又是老狐狸一个,滴水不漏。 大先生派人盯梢了数日,发现荣国府也许可以从史氏和贾政身上入手,毕竟贾政的这番所作所为就连派去盯梢的人都有所不齿,哪能打女人呢?还是怀着你骨肉的发妻! 大先生提议,诚郡王王妃的母家是南安郡王的亲闺女,而南安郡王的王妃与史氏的关系一向很好,不如从史氏这里下手,安插些探子进去,如果能够掌控住贾政这个荣国府的袭爵人,说不定能最后掌握北境贾代善的人脉关系。 要知道贾代善北境经营多年,光平安州一系,就让王子腾觊觎多年。如果能掌握这股人脉,那是五个王子腾都比不上的强劲助力。至于已经封为“齐安伯”的贾赦,按照他这么多年来的一言一行来判断,就是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根本不足为虑。 司徒晁心动了,这确实如同大先生说的那样,如果能拿到荣国府的助力,贾恩侯算什么?一点小小的恩怨他可以“大度”地原谅,等他顺利登基之后,再算也不迟。 所以司徒晁连忙去找自己的王妃,让王妃赶紧联系自己母妃,南安郡王王妃眼珠一转,史氏的要求反正是给自己的儿子选媳妇,那么他选个能给荣国府带来荣华富贵的媳妇的话,也不算和史氏的意愿相违背。 南安王妃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女婿着想,从这一点上,她坑起史氏来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觉得自己的好姐妹将来肯定会有感谢她的一天。 第24章 计划顺利进行 第二天,史氏的那些好姐妹们都乘了马车来到荣国府。 几位老姐妹多年没有这么热闹地聚过了,也是好好寒暄了一番,几位家中孩子不成器的老夫人对史氏也很是恭维,毕竟现在荣国公简在帝心,不成器的长子封了齐安伯,二儿子继承荣国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连小女儿都嫁给了新科探花林海。 这样欣欣向荣的场面可是让她们在心里羡慕坏了。要不是贾政是二娶新妇,她们都舍得让自己家里的大姑娘来露露脸儿了。 可是就是这二次婚配,就让几个老夫人望而却步,再说大家关系处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史氏的心思。 不过就想借着新妇笼住儿子的心,压一压长媳的气焰,毕竟长媳也有了诰命,虽不如史氏的国夫人荣耀,但也是个伯夫人,就算出去交际往来,也不输于史氏,所以史氏想要一个容易拿捏的新媳妇。这一点她们也心知肚明。 几个人迅速对了一下眼神,都坐在南安王妃身后的位置上,让南安王妃和史氏靠得更近一些。南安王妃满意地坐下,对那几个示好的夫人点了点头,史氏对她们的眼色来往可不在意,在她看来,都是老亲,又是多年的好姐妹,自然不会害她。 第41章 南安王妃倒是真心实意地帮着史氏相看了一番,她将这些女儿家的优点都讲了出来,又挑了一两个缺点让史氏自己斟酌。 史氏想要给贾政找个好的,自然想要尽善尽美,南安王妃按兵不动,见史氏挑了一本图集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她心中暗喜,抬手招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姑娘,让她给史氏见礼。 那姑娘并没有长得花容月貌,但也是清秀可人、落落大方,见史氏时的行礼也姿态优美,当时史氏还大力夸赞了几句,没承想是南安王妃带来给政儿说亲的。 那王妃拉着这姑娘的手笑着说道:“这孩子是我舅兄家的嫡次女,年十五,闺名为清影,前些日子她母亲特意带过来,嘱咐我帮忙寻个好人家。” “正巧妹妹你正为令郎发愁,我就想着,要不带她来见见,这孩子在家里也是饱读诗书,品性温和,舅兄平时在书院里教书时也会让她在内堂里旁听,学问也不错,虽说咱们这些人家不讲究女儿家也要读出样子来,但我想着,这样和你家的孩子是不是可以有些共同语言?” 南安王妃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意在两家结秦晋之好,史氏也有些意动,但到底记着要和当家人商量,不敢擅专。这么优秀的女儿家,她是越看越喜欢,拉着人家的手仔细询问。 那姑娘先是看了南安王妃一眼,得到王妃的点头后,才坐在靠近史氏的下方位置处,躬身回道,“回夫人的话,家父是江西南昌府正学书院的山长宿清山,小女是随母亲来京城探亲的。”落落大方,规矩知礼,史氏更加满意了,尤其一旁还有人说好话,表达自己也想和南安王妃结个亲家。 这人有意无意点出了南安王府,史氏突然想到老爷将要从朝堂上退了,政儿要想仕途走得顺利,那必须得有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帮衬才行。当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贾代善,给政儿结这助力。 可怜荣国公还在和长子贾赦商量,厚着脸皮来让张家帮忙物色品行端正、家风良好的女子。而史氏这一番动作可以说是让贾代善的拳拳爱子之心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也不知道贾代善会怎么想。 司徒晁的动作很隐秘,起码从表面上看,宿清影的身份并没有任何问题。至于贾代善回去之后发了多大的火,对南安王府有多少不满,那都有些晚了。 虽然还没有三媒六聘,正式订下婚约,但史氏是在一众豪门贵妇面前透露出了自己的意思,那对于南安王妃她们,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贾代善很是懊恼,但又如何补救?他找不出来合适的办法。 只好先是派出府上的探子去打探南安王妃这一举动背后是否牵扯些不太为人知道的秘密谋算,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问了政儿的意思之后,见他不反对,就准备让史氏先和南安郡王那边通通气,让宿家姑娘等一段时间,两家先订婚,等王氏这件事过去之后再办婚礼。 南安王妃自然没有异议,当晚,这件事的发展经过就摆在了诚郡王的案头。 司徒晁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一旁的大先生,笑着说道,“可怜贾代善一世英雄,谨小慎微,竟会娶这般短视的妻子。” 那大先生将手中的消息看完后,也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那国公夫人,王爷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探子放进荣国府?到底来说,荣国公府马上就能成为王爷的助力了。草民就在此提前恭喜王爷了。” 大先生的话显然说进了司徒晁的心坎里。他听着通体舒泰,对知情识趣的南安王府很是满意,嘱咐回头便嘱咐王妃要给南安王府的节礼再添几层,算是谢礼,同时也是暗示两家现在在同一条路上,南安郡王镇守西南沿海多年,这下西南边境的兵力也能为他所用,那么登上皇位也就指日可待。 司徒晁在这边展望未来,甚至都幻想着自己登上皇位后的风光。而另一边,贾代善气得几欲吐血,还得上折子请皇上改荣国府的继承人并赐下婚事。 荣国府的名声不能毁,如果王氏家里这才刚出事,荣国府接着就找了新媳妇的事情传出去,世人又会如何看待荣国府,到了他们这个层级,名声是很重要的,史氏请人过府相看的事情又没遮掩,请的又都是豪门大族的夫人,这件事压不下去,在勋贵圈里早就传开了。 贾代善刚从堂兄贾代化那里回来,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原本他还想着等王氏平安生产,就送她去郊外小院里生活,再请大儿媳妇帮着史氏替政儿相看,谁知道史氏这么性急,早早就敲定了人选,打得他措手不及。 贾代善只能递折子,希望圣上能应许这桩婚事,他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坐在椅子上,他还能为这个家,为荣国府做多少呢?他眼中闪过痛苦,母子失和,史氏偏心,他在的时候都这么明显了,估计等他闭了眼,这种情况会更加严重。 但按照圣上的意思,明显是断了赦儿继承荣国府的路,将其安排个爵位,让他分府出去。甚至那伯爵府都离得荣宁二府所在的街远远的。 而那些知情识趣的大臣估计早就觉得这是荣国公失了帝心的征兆,都不知道在背后笑了多少次了。贾代善抚着心口,不由得扪心自问,荣国府的出路他还能找到吗? 一边的贾赦可不会轻易放弃对这个宿家小姐的追查,毕竟南安郡王可从来不在荣国府都盟友名单中。 就算是前世,南安郡王战败后被俘,南安王妃扯着太妃的大旗,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到了荣国府,然后收贾探春为义女,顶了王妃亲生女儿的郡主头衔远嫁重洋,换回来被俘虏的南安郡王。 第42章 然后司徒晟在风雨飘摇之中撑着大周皇朝不倒下,稳坐他那岌岌可危的皇位上,然后一招致命,让司徒晁,贺家一干人等彻底翻不了身。 只是太慢了,贾赦临终前,司徒晟还在忍气吞声,而后贾赦做了几十年的背后灵,才看着司徒晟一步一步得偿所愿。有好几次都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危机局面。 贾赦没有和贾代善一样从宿家开始查,既然南安王妃会当着史氏和众位夫人的面,提出宿清影的身份,那么至少从明面上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贾代善没有找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贾赦决定从这家人的人际关系入手,明鹤最近被他留在了房河,算是能与张家大哥做个照应,将来也能放点心。 而贾赦手下一时也没有明鹤那般擅长打探消息的亲随,所以他让人去了墨涵阁,作为多次合作的老客户,那掌柜的一见乔装打扮的贾赦来到之后,脸上的神色明显热切不少。甚至还亲自请人来到雅间,并奉上香茶。 贾赦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盏来抿了一口,登时眼前一亮,“真是好茶!入口微涩而后回甘,真是唇齿生香!” 贾赦在家无事时也常喝茶,对茶叶的好坏能大致有个想法,虽然再细,他这个庸人也品不出来了。老掌柜又岂是在乎贾赦能不能品出茶来?他要看的是贾赦的态度,贾赦这明摆着与墨涵阁亲善,所以墨涵阁也借着这盏茶来示好,这是一个双方都明白的事情。 贾赦在墨涵阁喝了茶,留了纸条并五十两黄金做定金,走的时候墨涵阁的小厮都是面上带着笑意,谁不喜欢这一来就给他们带笔大生意的大主顾! 三日后,贾赦正在家带着贾瑚和小狼崽习字,去墨涵阁取东西的来金回来禀报了,“赦哥儿,查到了。” 贾赦让来宝和观竹带着孩子们先去院子中玩耍,然后接过来金手里的信封打开去看,然后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第25章 “原形毕露” 正学书院的宿家确实明面上和京城并没有太大的牵扯,除了有南安王妃这一支亲戚比较显贵之外,宿家在当地都很低调,其家族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地的人只知道宿氏家主有几子几女,问起来也都称赞宿山主家风清正,宿家姑娘品行端正。可是越是这样称赞,墨涵阁派去调查的人就越是怀疑,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混进了宿府。 宿府内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他们也确实探听到了宿山主的二小姐闺名叫做清影,前不久随着夫人上京去了。 下人口中描述的宿府二小姐宿清影确实和他们在京城探查到的那个很像,他们本来都以为是卖家大惊小怪,正准备回京复命的时候,一个婆子突然感叹了一句: “都说大觉山上的寺庙很灵验,咱们二小姐去求了签之后就变得通透了,原本只喜欢躲在绣楼里绣花,现在也愿意陪着夫人上京城去看望王妃去了。” 婆子们无心的聊天,就被这些人记在了心里,大觉山离这宿府比较远,他们时间紧,便飞鸽传书给了大觉山的同僚,那些人本来就有意查询这些事情,见飞鸽来问,便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详细地写了下来,又传了回去。 如此才真相大白,原来这宿家的二小姐确实叫做宿清影,就是那天史氏在荣国府见过的那个宿家姑娘。 只是这二小姐却是贺家从宿家特意挑选培养出来的,宿家完全是西岭贺家的一个拥泵,向来唯贺家马首是瞻,当年贺家小姐挑选一同“读书习字”的姑娘,便从宿家选中了宿清影。 宿清影去了贺家以后,贺家也不允许宿家泄露宿清影的去向。 宿家家主便建了座绣楼,找了个和宿清影年岁、身量差不多的女孩儿住了进去,身边只有哑婆婆伺候,向外也是怕人怀疑,便说二小姐性子喜静,唯独喜欢绣花,就连府里的下人婆子都不知道在绣楼里绣花的二小姐是个假的。 真的宿清影去了贺家,经过了十年训练,早已成为一名出色的暗探。在通过测试后,宿清影便在贺家家主的安排下,去了京城的大先生身边,专门为诚郡王和大先生刺探情报。 这次潜入荣国府的计划,便是因为大先生想到了南安王妃和宿家的关系,所以给她安排的一出好戏。 但这痴迷绣花的二小姐也不能说一下子就变得不喜欢绣花了,毕竟这位二小姐平时可是轻易不出绣楼的。 于是绣楼里的丫鬟和哑婆婆都干净利落地消失了,宿清影借着去礼拜的由头,完成了自己性格上的转变。而下人们也只是感叹几句,并没有太将二小姐的转变放在心上。只是被墨涵阁的人听到了,才揪出了这条陈年暗线。 贾赦知道了前因后果,本想告诉贾代善和史氏,毕竟诚郡王对荣国府图谋不轨,其意昭昭,如果到时候他出手对付荣国府,荣国府必定如同那火上的肉,早晚被烤熟了,让诚郡王吃进嘴里。 但他转念一想,就又放下了手里的消息,如此也好,他的那位好父亲见到这个消息必定会追问他消息从何处得来,如果让贾代善查到墨涵阁的存在和能量,他必定会将其上报给老皇帝,就他和墨涵阁现在的双赢关系来看,他也不能卖了墨涵阁这个队友,让老皇帝渔翁得利。 二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荣国府这颗“好蛋”已经开始裂了,有多少人盼着能吃下这口“蛋”,推掉了这个宿清影,该还有何清影,王清影,只要史氏没放弃给贾政招娶新妇,那这样的探子就会源源不断地来到。 第43章 贾赦叹了口气,这次能摆脱墨涵阁查到也就算了,下次、下下次呢?墨涵阁不是万能的,他不会总是万无一失,万一一时失手,那不只是暴露自身,也是暴露贾赦的危险事情。贾赦觉得这个宿清影进府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贾政和史氏乐意,宿清影的目的已经暴露,以后也好防患于未然。 毕竟现在攻守互换,敌在明我在暗。贾赦相信他有八成的把握能让诚郡王一点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就算能得到消息,那也是他故意露出来的假消息。 就不说贾赦自己了,就说史氏,荣国府内院的掌权人,现在两个儿媳妇一个坐月子,一个失权养胎,满府的权力都在她的掌控中。 贾赦了解自己的那个母亲,她一直以来都盼望的就是荣国府要更好,她能掌控的东西也越多。只可惜后来事与愿违,满盘皆输,但就算如此,她也是能找个地方安顿,余生无忧的。 再说贾代善,虽然贾赦记得就在下一年,贾代善就去世了,旧伤复发,因病去世,药石罔效。与隔壁的大伯一前一后,这才导致贾家大乱,被乘隙而入。 后来敬大哥哥被逼得辞官,遁入道观。荣宁二府的当家人慢慢都废了,变成了纨绔子弟,这种败落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族亲的讥笑。 而就这两个人在,宿清影都翻不出太大的波浪来,只能说诚郡王小看了荣国府,估计到时候有他倒霉的时候。贾赦不改爱看热闹的本性,虽然几百年过去,他对热闹的判断变成了他的“亲亲二弟”假正经和“好母亲”史氏的热闹。 他都可以联想到未来荣国府鸡飞狗跳的样子了。尤其是荣国府里还有个没有被任何人看好的王氏在,也许所有人都以为王氏是死定了。 但只有贾赦知道,王氏还可以活下来,毕竟他们那位圣明的皇帝,可是最以仁慈修著称的,王家从上到下尽数入狱,只有王家的妇孺逃过一劫,尤其王氏,估计更是施恩的存在。 所以他父亲的谋算估计要落空,王氏只要还活着,贾政的后院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贾赦幸灾乐祸地想了一会儿,才珍而重之地将这份三百两黄金买回来的消息藏进暗格里。 然后招呼来金去把剩下的黄金送进墨涵阁,同时,让听溪给司徒晟传信,说诚郡王有动静了。 司徒晟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在后宫中躲着养伤,示弱把父皇的爱子之心激起来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提起了司徒宴。 司徒宴也算是老皇帝心中的另一根刺,但现在贾赦这根大刺都拔了,那么自己的儿子,虽然当年犯下了过错,但这么多年他都刻意漠视司徒宴的存在,也是对他的责罚了。 那天在司徒晟这里见到了他的七儿子,很是瘦了,看上去憔悴极了,显然过得不如意。老皇帝心头微酸,便起了好好关照自己两个儿子的念头,毕竟比起私底下有动作的诚郡王司徒晁,司徒宴可是安分多年。 而且他是深知自己这个小儿子根本没有夺位的心思,所以想着也是时候给司徒宴封个爵位,让他出宫建府了。一个二十四岁的皇子,还没有任何爵位在身,已经是很让人轻视的存在了。 正巧贾赦的齐安伯府被定在了新区的北街,那里有几座空闲的郡王府制的宅子,所以老皇帝就在简郡王“回京”当天松口封了司徒宴“信郡王”,让他择日出宫建府。 司徒宴高兴地红了眼眶,也不好在大喜的日子落下泪来,只好偷偷擦拭,那副样子又让老皇帝心头泛酸,对儿子的芥蒂也消除了。 司徒晟也为自己的弟弟高兴,他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朝臣面前,也要回简郡王府,和王妃孩子团聚,这下司徒宴也能出宫,以后往来就方便多了。 老皇帝直接让戴权读了圣旨。说是让简郡王同信郡王协办“群英会”的盛事,也算是给这两个儿子安排事情试试水。 而这一道圣旨在明眼人心里就是一个信号,当年变相冷落的四皇子和七皇子都回来了,一直被看好的三皇子被要求在府内思过反省,无诏不得出。 这也就说<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堂上的风向要变了,几个人对了对眼神,便热络地去给司徒晟敬酒,司徒晟来者不拒,但又酒量不好,没一会儿就喝趴下了,还是高坐其上的圣上看到自家老四被灌倒了,哭笑不得,让人扶下去醒酒。 正主走了,剩下的人也不好灌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司徒宴,只好自己喝酒去了,等酒宴过了之后,司徒宴回了自己的住所,用冷水沾湿的帕子擦了把脸,才有一种从云雾中回到现实的感觉。 等下去,终会有希望的。太子哥哥的话言犹在耳,他时刻不敢忘记,相信四哥和那些活着的人们也是一样时刻谨记在心。 贾赦向来是不够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但现在今非昔比,竟也被邀请去参加了酒宴,只是没人向他敬酒,就算在他一边坐着的人也选择和自己另一边坐着的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喝闷酒,然后看了出好戏。 他还是第一次见司徒晟那么豪放地喝酒,然后瞬间趴下,他笑得得掐住自己的大腿才能不御前失仪。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很,估计一边的人以为他抽风了,就趁着这个机会离他更远。 第26章 上门拜访 可以说,贾赦,司徒晟,司徒宴是现在新崛起的三个“奇葩”,被圣上冷落多年,默默无闻,却在近期突然崛起,打得人措手不及。当然,如果贾赦没回来,崛起的名单里头就只有那两个皇家兄弟了。毕竟贾赦自知没什么文化底蕴。 第44章 前不久,司徒宴出宫,光明正大地约他去了新区的北街,美其名曰看府宅。憋屈了这么多年,司徒宴终于能一展本性,松快一会儿了。 齐安伯府和信郡王府虽不算挨着,但也相去不远,也不知道当今那位皇帝是怎么想的,这附近御史的住所含量不是一般的高,也许是要他俩谨言慎行? 内务府的人可是体会了圣意,知道圣上的心思,齐安伯府修得又快又好,信郡王府原来就是新的,眼下也再重新整饬一番,就让人住进去。 宫里的人捧高踩低,但谁也不敢轻视这重新入了圣上眼中的信郡王,所以也是费了大力气,后宫的妃子们向来愿意揣摩圣上的心思。 见信郡王复起,就连心里郁闷的淑妃贺氏都在圣上来储秀宫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想要帮衬一下信郡王,毕竟信郡王母妃不在了,能否给司徒宴分些得力的人手,免得一开府忙不过来。 老皇帝略微惊讶地看了淑妃一眼,没多说什么,直说信郡王的事情他自会安排,让淑妃先办好阳儿的事情,多和几家联络一下。 而淑妃僵了笑起的嘴角,也不敢在御前失仪,只好找了个新话题把这件事情转过去了。 贾赦和司徒宴来到春风楼吃酒,突然聊起来旧事。 “都说你贾恩侯当年会一蹶不振,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废了,四哥当时还在私底下和我吐槽你来着,没想到你还能从你那乌龟壳里爬出来,干出些大事。” 司徒宴喝了口酒,然后开始调侃贾赦,贾赦懒得理他,自己给自己满上,“要不是我突然觉醒,从荣国府里爬出来,你恐怕还在宫里窝着吧。” 贾赦一开口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好在司徒宴充分了解他的特性,也不在意,转头开始说起日后的打算来。 “你有什么打算?按老爷子的意思,荣国府不是你的了,荣国公都已经上书为他家那个假正经求世子身份了!” 之所以司徒宴也叫贾政假正经,自然是通过贾赦知道的,当年贾赦没少因为贾政明里暗里的上眼药行为挨罚,而贾代善不在,罚他的人就是史氏,史氏也从不在明显的地方动手。 赖婆婆是她信任的婆子,她的丈夫赖旺早年随贾代善征战沙场,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伤势过重,便退了下来,对史氏很是忠心。 贾政只要一告诉史氏贾赦犯错了,史氏就会让赖旺拿着她的话来作为由头惩罚贾赦。 有一次贾赦因为伤势过重,误了骑射,太子带着司徒晟和司徒宴去探望的时候才知道的,然后贾代善才知道赖旺一个家生子居然敢在史氏的命令下对嫡长子出手,还伤得那么重,登时大怒,特意写信警告了一番史氏,然后赖旺病逝,史氏再也没这么重的惩罚过贾赦,从此司徒宴便随了贾赦一起叫贾政“假正经”了。 贾赦想说实话,过了五百多年,他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大概是恨吧? 贾赦仰头喝了一口酒,说实话,他回来以后,如果不是那股恨意吊着他,他怕是早就疯了。前世活着的记忆都变成了浸在水里的墨迹,看不清楚了,每次半夜辗转难眠时,一闭眼总是血红色,这抹血红色浸了他五百年,就算当了五百年背后灵他也没有减轻这份恨意。 他借着饮酒,阖上眼,吞下满腔的苦涩。司徒宴没有察觉出贾赦的异常,他今日出宫当然第一是要找贾赦这个旧时的损友喝酒,第二件事,就是带着贾赦去拜访四哥司徒晟。 司徒晟和他不同,早在两日前就在皇帝的应允下回了简郡王府。简郡王一去江南七年,除去年节基本上没有回来的机会,家中全靠王妃一力操持。三年前,府中添了新丁,王妃更是把府内整治得滴水不漏,生怕会伤害到小世子,全府的人更是日日盼着王爷能回来。 王妃是秀云的闺中密友,两人就算是后来发生了诸多事情,也常有书信来往,现在简郡王回府,一般官员还在观望,司徒宴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和贾赦从春风楼出来,便直接让马车拉着去了简郡王府。 与司徒宴和贾赦无所事事形成了鲜明对比,简郡王虽然还在家中赋闲,但“群英会”已经让各家的拜帖像雪花一般纷纷洒向简郡王府。 简郡王和王妃忙得焦头烂额,见闹心的弟弟一脸讨好地拉着贾恩侯上门,他没好气儿地让人去前厅候着。 王妃早就适时地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怕司徒宴和贾赦久等无聊,还特意让府上的余先生来招待。而这简郡王府的余先生其实就是当年太子府幕僚中的一位,落难后被简郡王搭救,便留在了简郡王府,就等着给小世子开蒙了。 一打照面,司徒宴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假装忙着端起茶水来喝却被呛了一下,“余先生,咳咳——” 司徒宴连声咳嗽,也算是激起了贾赦久远的回忆。余先生,原姓虞,名衡臣,算是为太子服务的诸位幕僚之一,寒门出身,因前朝罪臣的身份失去了科考的资格,只好一门心思辅佐他心目中的明君,以期望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 这也是当时为太子出谋划策的所有幕僚的心愿,只可惜太子府一夜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他侥幸还剩得一口残息,苟延残喘,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被四皇子搭救,不然就和那些被胡乱扔在乱葬岗的好友一样,无名无姓,荒魂寥落。 老友相见,有万千的话语。也只能隐藏在滚下来的热泪里。毕竟余先生改了名字,隐姓埋名,躲在简郡王府,才过了几年的安宁日子,他们假意客套,随便找了个话题就闲聊了起来。 第45章 那边小世子醒了之后,没见到母妃,有些不开心,他便让小厮抱他来寻母妃,正巧遇到了在前厅坐着的几个人,小世子司徒颖向来亲近自己的七叔,看到熟悉的人坐在那里,大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七叔!”小孩子脆脆生生的呼喊打断了几人的谈话,贾赦闻声抬眼望去,是简郡王府的小世子,那孩子迈着小短腿,裹着一身厚厚的锦袄,一把扑住了司徒宴。 司徒宴倒是熟悉了自己侄子的这套小把戏了,也没让小厮插手,一把把自己胖乎乎的小侄子抱了起来,“阿颖想七叔了没?”小孩子笑弯了眼睛,一把抱住司徒宴的脖子不撒手。余先生和贾赦笑着看着叔侄俩儿闹着玩。 “几年不见,伯爷倒是变了很多。” 余先生突然开口向贾赦搭话,贾赦可不担心自己被怀疑,毕竟这重生一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贾赦笑着喝了口茶,“人总是会变的嘛,只要这变化是越来越好就可以了。”余先生眼里的笑意渐浓,正待开口,就听司徒宴说了话。 “恩侯你估计也没见过我这小侄子吧?阿颖,来给这个叔叔问个好。” 虽然司徒颖是简郡王府的世子,按理来说小世子是不该给他问好的,但司徒宴可不像他那守礼持重的四哥那么端着,内心早就想和贾赦和好了,就是抹不开面子,开不了口。 小孩子哪知道这么多规矩,看贾赦合了眼缘,长得好看,便想和人亲近,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叔叔,张着手就要这个叔叔抱,倒是闹得贾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被侄子“抛弃”的司徒宴和看了一会儿好戏的余先生没良心地笑了。司徒宴甚至一边把孩子往贾赦怀里送,一边拱火。贾赦身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也一时想不出能给这位小世子什么见面礼,只好把随身的玉佩解了下来,送给小世子做见面礼。 “这玉佩是我用药熏过的暖香玉,夏天可以祛除蚊虫,冬天也可以温养身体,再说雕的双鱼样式,也不算犯了忌讳,就送给世子你做个见面礼吧!”贾赦把玉佩挂在司徒颖的小胖手上,那孩子见到“新玩具”爱不释手,一直抓在手里把玩。 余先生也是粗通药理的,自然知道这玉佩的好处,也就没有阻拦小世子拿着玩,那孩子玩了一会儿玉佩就困了,正巧王妃出来,见到司徒颖困地揉眼睛,忙招呼人抱着世子去休息,也自然看到了孩子手中多出来的玉佩,心念一转,便知道是谁送的了。 忙谢了贾赦,把忙完的司徒晟从书房里叫出来,让他们几个老友聚聚。 几个人见面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彼此太过熟悉,今天司徒宴带着贾赦上了简郡王府,也不算犯老皇帝的忌讳,一来他们几个一向要好,好友相聚也不能硬是阻拦,二来贾赦,司徒宴又不是那些能威胁到老皇帝的人,也算是他从小看起来的子侄,如今消除了隔阂,也就不太盯着这一人一家,随他们去了。 第27章 贾赦出招 几人今天聚在简郡王府,当然不是为了没有意义的闲聊,简郡王还惦记着北边的事情, 京城不比外面,消息也来得不及时。贾赦这次去北边“阴错阳差”地扳倒了王子腾,断了司徒晁的一根臂膀,按理来说,司徒晁不可能这么冷静地在诚郡王府里龟缩着,他不在心里把贾赦等人碎尸万段就不可能是他司徒晁了。 贾赦倒是知道诚郡王府这么风平浪静的原因,司徒晁脑子动得快,就是手段有些不行,怎么能把心思动到后宅呢? 贾赦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司徒晟想了想,觉得这不像是老三想出来的,司徒晁那人口蜜腹剑,喜欢暗地里阴人,更喜欢直接打击对手,这种间接性的手段不像他想的,司徒宴仔细琢磨了一把,突然一拍手,倒是把在场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他把胳膊搭在余先生肩膀上,说道:“会不会是这样,司徒晁府上也有幕僚,就像太,就像余先生这样的。”司徒宴话说了一半,突然发觉自己提起了不能提起的人,怕几个人难受连忙改口。 余先生神色如常,接着司徒宴的话向下说:“这也不意外,诚郡王经营多年,府上如果没有幕僚和贺家相助,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这次如果不是贾伯爷不按常理出牌,王子腾的事情也不会捅到圣上面前。” “那不如我们想个办法探探诚郡王府,最好能知道那个幕僚的底细。”贾赦摸了摸下巴,寻思犯。 “你和老七这段时间都老实在府上待着,别搞事情。”司徒晟没忍住,对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怒斥道,见两个人缩了缩脖子,才松快了下眉头,“如今诚郡王府外松内紧,多少人盯着呢,你们如何试探?一着不慎露出马脚,失去了圣上仅有的宽宥,当心有人落井下石。” 司徒晟也是为了他俩好,但贾赦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又不是咱们亲自去,要是说起来,司徒晁最信任的不在乎他的外祖家贺家,这次他让贺家出手送进荣国府一个探子,我们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贾赦可不管史氏想干什么,但算计荣国府的司徒晁他是一定要让他不痛快一次的。 “我之前通过很偶然的渠道得知了司徒晁借着贺家的手往荣国府里送探子,”当然听到贾赦话里的“偶然”,这两兄弟对了一下眼神,显然不相信是贾赦偶然之间发现的,但也没有打断贾赦。 第46章 “单是荣国府这一家被贺家送了人吗?也许有很多大臣乃至王爵的府宅里都有可能被安插了人进去。” 贾赦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他眼前的司徒晟和司徒宴府上其实都安插了贺家的探子,司徒宴府上的人这一世因为老皇帝的插手没有送进去。 而简郡王府上,贾赦不太关心这些,只是隐隐记起那位抱着他不撒手的小世子就是死在贺家的阴谋手里。这也是司徒晟说什么也要对贺家赶尽杀绝的原因之一。 “就像简郡王府,王妃苦心操持,难免有疏漏,现在府上有了世子,怎么能不更小心一些呢?” 贾赦的话说的是话里有话,但话题的中心是他的孩子,司徒晟心里重重一跳,他子嗣不丰,但到现在膝下也只有一个阿颖,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他的孩子,司徒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恨不得现在就严查王府上下。 “诚郡王和贺家如此苦心经营,我们为何不回赠一二呢?” 贾赦伸手拿过两枚桂花糕,“这一枚我们送进诚郡王府,就从小厮做起,让他小心试探,打探出诚郡王的幕僚们的具体情报,另一枚我们可以让他混进贺家,就是要辛苦和危险一些,打听贺家的动向可不容易。” 贾赦打算两头跟进,余先生的眼睛却越听越亮,他显然觉得贾赦这个主意虽然兵行险着,但也是个好的对策。 “贾恩侯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在荣国府里憋了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蔫儿坏了。”司徒宴倒是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虽然有风险,但成功之后得到的好处也很大。 “不行。”司徒晟还是反对,他主张不冒进,不打草惊蛇,所以坚决反对这个主意。贾赦算是拿这个死脑筋完全没了辙。 好在还有一个余先生。 余先生也是比较了解这几个人的人之一,知道司徒晟的顾忌,便出言安抚他道:“王爷且宽心,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哦?”司徒晟眉头一动,倒霉弟弟和贾赦的话可以不听,倒是余先生一向受他尊敬,还是要听一下的,“愿闻其详。” “贾伯爷所说的不外乎双头撒网,而郡王担心的是打草惊蛇。” 余先生笑眯眯地总结了两个人现在的矛盾点,见两个人连连点头,便接着说,“我相信王爷的手下混进诚郡王府不是问题,只是担心贺家起了警觉的心思,那我们就找个不是我们这一方的人,让贺家亲自去招揽,如何?” “先生此言何意?” 其他三个人一惊,余先生语出惊人,“自然是我有合适的人选。” 余先生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 “我在西岭求学的时候救过一户人家,收了人家的独子做学生,如今那孩子有了些许成绩,正想来京城寻我。那孩子才学出众,品行端正,倒是一个可以托付此事的人。再者说王爷如果担心这个人会反水,我再补充一点,这孩子的家族当初就是因为贺家才家道中落。所以他对贺家恨之入骨,绝对不会对王爷不利。” 余先生一向给他出的主意十拿九稳,见余先生极力赞同贾赦的想法,补充的几点又尽善尽美,司徒晟也只得点头同意。 只是要求此事除了今日在场的几人和将要办事的人之外,不得有其他的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几个人也都知道事情的严肃性,都认真记下,回头准备各干各的,提前做好准备。 而把人送走之后,简郡王却没有去歇息,贾赦的话像钉子一样,一下子扎到了他的心里,让他不能不在意。 他让马山去取来他去江南之后的七年时间里,府里新添置的家丁的身份信息,然后又派了暗卫去了儿子身边守着。 贾赦的话虚中有实,容不得他马虎大意。马山动作很快,王妃早就整理好了这些家丁的信息,所以取来很方便。司徒晟一页一页地翻,遇到有些怀疑的就单独拿出来放着,马山则将上面的姓名誊抄下来,方便等会儿找人。 最后,司徒晟翻出了三十七人有嫌疑,这三十七人还需要进一步探查,毕竟里面有五个身份信息是空白,仅仅是登记了名字和户籍,还有十七人,最后的十五个人有三个和皇帝有关,另外十二个是同一时间送进来的,初初看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司徒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让人暗中盯住这些人。 那边马山把小世子身上的那块贾赦送的玉佩也拿去请信任的大夫看了,确定是温养的好物,药性温和无害,对孩子的身体有好处,司徒晟这才松了口气,让马山又送回小世子的身边。 他叹了口气,虽然他也不想怀疑贾赦,只是这些有嫌疑的人和多年官场历练到底让他多疑了起来,连昔年的好友也开始在心里怀疑了。司徒晟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心中泛起了苦味。 贾赦回了荣国府,自从贾赦被封了齐安伯,史氏就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不再像往常一样,天天盯着他找茬了,现在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贾赦不去请安,她也不在乎,虽然她本来也不在意贾赦。 她现在一门心思在她的政儿身上,可惜就是不知道贾政能不能担得起这份期待。 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贾代善的身影,这几天他和他的这个父亲也不常见面,有时候只是隔着帘子问安,贾代善则是打发个亲随出来回话,今日一见,突然觉得他这个父亲苍老了很多,脸色也有些泛白。 “父亲今日看着有些憔悴,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吧?” 第47章 贾赦先给贾代善请了安,得他应允后便在一旁坐下。说实话,贾代善这几天病得厉害,但他不想让史氏和政儿知道,虽然他相信史氏,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这国公府里人多口杂,史氏消息没盖住,那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了,怕是有些谋算。 所以他连吃药都是请太医秘密开的药丸,但他也知道治标不治本。今日症状稍缓,他也就出门散散心,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贾赦的院子。 门口得了消息的观竹赶忙来迎,他就在观竹的搀扶下进来歇歇。还没歇多久就等来了他的大儿子。“不碍事的,我这是旧伤,多歇歇就好了。”贾代善心里泛暖,显然对儿子的体贴很受用。 “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贾赦本来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贾代善是这段时间病得厉害才去世的,所以又提起了这个话头,“要不然,泰昌请了金陵的神医来给秀云和琏儿调养,请他过来给您看看也行。” 第28章 西岭贺家 贾赦还是为贾代善请了神医,但神医仔细诊断之后,也只能得出一个药石罔效的结论,毕竟贾代善的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多年征战、殚精竭虑,早已经累垮了他的身体。 眼下能够有这些寿数也是难得了。贾代善听了之后也没有很吃惊,显然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心中有数了。 但贾赦能为他请了神医来诊治,也是一片心意。沉浸在感动之中的贾代善对贾赦提出的送神医回金陵并没有多想,直接就同意了。 贾赦可不仅仅是送神医回金陵的。他带人出了城,让来金在码头接应,几人走水路去金陵城,然后途经西岭境内的时候,贾赦下了船,他打扮成一个普通渔民的形象,在西岭转了四五圈,换了几套行头,又开启了灵魂感应,确定没有人跟踪了,才赶忙赶往余先生信中提到的地方,接头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他来到。 余先生曾说,接头的人姓徐,名潜,字向学。是余先生在西岭游历时救下的孩子,在余先生离开后,他的双亲后来又被贺家找到逼死,家中老仆拼死带他逃出,隐姓埋名,直到后来又和余先生联系上,才废寝忘食地学习,一心想要报复贺家,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但贾赦此来一方面是看这个余先生推举的人可不可信,另一方面如果可信,他要想办法帮助徐潜进入贺家。贾赦见到这个不过弱冠之年的年轻公子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熟悉,但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这人长得面善,但将这丝疑惑埋在了心底。毕竟现在办正事儿要紧。 他问徐潜,“徐公子可有潜入贺家的良策?” 徐潜也只当他是余先生派来帮他的人,两个人在对接了暗号之后,便开始了消息共享。 “晚辈初始之时便在贺家附近的城镇里住着,贺家人不管是仆人还是贺家亲眷进出都要有特制的身份铭牌,一进一出都有专人查验,单单我们两个人是混不进去的。” 徐潜也是能人,他曾经真的搞到了贺家的铭牌,并尝试混进贺家的府院,并躲过了第一轮检查,而后在第二轮检查的时候,借口调开主事的掌事,成功逃走。 但他这么来了一出,也导致贺家的防卫程度高了不止一层,所以现在他也不好混进去了。 “那你这几天就跟着我吧!” 贾赦也不是临时起意来帮人的,只是他想到贺家虽然现在不是他能撼动的存在,但这个钉子一定要扎稳,扎准,狠狠地刺在敌人的心尖上,必要时能够给贺家致命的打击。 贺家家主贺涛有三子两女,大女儿入宫成了淑妃,生下了司徒晁,也算是“权倾朝野”,三个儿子却没有再担任任何官职,不是不想,只是大周皇室有老皇帝把控一日,他就不会让贺家的人轻轻松松地如愿以偿。 所以贺涛尽管很想让几个孩子步入朝堂,但奈何能力不够,如果有足够的学识,那么走科举的路子,老皇帝也无话可说。 就算有名师辅导,要不是贺老家主阻止的话,诚郡王甚至都想过想私底下从考官那里获取试题,就这样,贺家的三个舅舅也没有考个很好的成绩。诚郡王也就歇了心思,让三个舅舅多等等,许诺贺家等他上位,必定让贺家人身居要位。 为此,贺老家主也开始大力向这个外孙倾斜资源,各种人才、探子、钱财都不要命地往诚郡王府里送,那位大先生就是这么请来的。 而前段时间,因为大先生觉得京城现在一摊浑水,诚郡王处境艰难,而贺家送到京城来的人里,诚郡王又过分依赖于他的智计,他有些分身乏术,深感负担过重。所以来信想请贺家再派一个智计双绝的谋士来辅佐诚郡王。 要说大先生也是很为司徒晁着想了,甚至是连夜写信,飞鸽传书。 要不是贾赦派人蹲守在诚亲王府外,恐怕这封信就会送到贺家家主的手里了。贾赦正是在截获这封信之后才想到这个两头撒网的主意。 因为贺家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一起生活的,他们有专门的人才搜寻和培养的人手和老师,因材施教,按照每个人的长处进行培养,大先生就是他们那届的佼佼者,他深知贺家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所以才写信回贺家向贺家家主求助。 而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潜入贺家的机会。贾赦前世知道了贺家的一些隐秘,知道每个月都有探子去搜寻合适的足够聪颖的孩童,把他们带回贺家培训。那位宿家的清影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第48章 而探子之间并不会知道彼此的身份,知道他们身份的是掌事,所以方便贾赦做些手脚。 在来赴约之前,贾赦不着痕迹地围着贺府转了几圈,虽然头痛欲裂,但他知道了几个探子的大致去向,碰巧他还学了点易容术。这种最外围的人基本没有人会关注他们,所以也就给了贾赦可乘之机。 贾赦和徐潜加起来,身手都不如一个来宝好。 所以贾赦这次出来,不止带了来金,也带了来宝来以防万一。来宝动手干脆利落,那探子甚至没有一点痛苦就失去了意识。这些人整日游走在市井之间,都是特意挑选的那种让人见了也不会有很大印象的面孔,所以给贾赦试手易容术也很方便。 贾赦的这种易容术是在人脸上贴上薄薄的一层面具,然后用特殊的药水去按摩,让整个面孔贴合你要变成的对象的面孔。几个人鼓捣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在这一天时间里,贾赦又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 等到贴合成功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人都舒了一口气。贾赦可不想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 “这药水够你一个月不露痕迹,一个月后,你用这个瓶子里的药水再在面具的边缘抹一遍,以防万一。”贾赦把一个玉瓶递给已经换好衣服的徐潜,然后嘱咐他道。 “平时呢,也不用刺探情报,专心潜伏,等到更有余裕的时候再说。”现在刺探情报,更容易打草惊蛇,引起贺家的警惕,导致计划失败。 贾赦现在运用能力的后遗症仍然很严重,但他知道自己得忍着,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异常。徐潜倒是乖乖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贾赦带着来宝跟在徐潜后面,确认徐潜平安无事地进了贺家之后才离开。 一路上风平浪静,那探子醒过来几次,都被来宝一拳打晕过去,几人在半路遇到了返程的来金,然后贾赦就带人融入了返程的船上,一路走水路回了京城。 而京城里,司徒晟彻夜不眠,查了一天一夜,然后发现自己的府上确实混进了诚郡王的探子。 他不好大张旗鼓,只好趁着天还没亮就让暗卫把人抓进地牢里去了。那里面余先生负责盘问,马山负责逼供,他来旁听。几个人分工协作,又忙了许久,直到月落日升,天光大亮,那几个人也不成人形了,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司徒晟拿着手中的供状恨不得闯进诚郡王府,让他这个好三哥给他个理由。天家兄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吗?司徒晁竟然想对他现在唯一的孩子阿颖下手。 阿颖不过才三岁,年节时也会叫他一声三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给自己侄子身边安插人手,图谋不轨! 司徒晟怒不可遏,他叫来王妃,让她仔细看看府里这些人的底细。 王妃细细看过之后惊得花容失色,“这些都是近年来府上新添的人口,……”王妃也不能做到事无巨细,只能说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司徒晟深知现在诚郡王在示敌以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那位好父皇就会对司徒晁心软了,他让王妃处置了这些可疑的人。然后他带着马山拿着供状去了皇宫。 “老四,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皇帝也没想到自己的三儿子能把手伸得那么长,就连自己弟弟的府上都不放过。他想干什么? 眼下孙儿辈的只有老三和老四府上有,阿颖因为年纪小,父王不常回来,他就偏疼了些,每次和这些小皇孙在一起,他总能感觉轻松很多,尤其阿颖喜欢和皇爷爷待在一起,更让他老怀大慰。 那老三在阿颖身边安排了人是想干什么?他不禁又问了一遍自己,他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什么样子的,他可不是好心替自己的侄儿着想,打的主意他不用想都知道。本来看着这段时间诚郡王府风平浪静,还想着顺着淑妃的意思,趁“群英会”这个档口让老三出来放放风,现在也别放风了。 “戴权,你找个太医跟着老四回府上,帮阿颖看看身体。然后派个人去老三府上传旨,让他每天给朕抄写《礼记》,什么时候抄完三百遍,交过来朕好看过了,并说出自己错哪里了,再出府吧!”现通用的《礼记》共四十九篇,九万多字,够老三抄一阵子了。 司徒晟其实并不满意这样的小惩大诫,但他心知见好就收,但他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将来定要让老三吃个苦头才可以! 第29章 持续搞事中 饶是贾赦也没想到司徒晟会转变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在他准备去西岭兢兢业业地指挥徐潜和来宝挥舞小锄头坑人的那天,司徒晟还专门跑过来让他注意分寸,不过做得太过火。 贾赦当时还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司徒晟的嘱托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结果没想到,他从西岭搞事回来,司徒晟的态度就大转一个弯,即使他很早就知道这位未来的新皇经常不动声色地坑人于无形,但现在司徒晟明显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进化历程。 贾赦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在宫里其实和他最是臭味相投的是司徒宴,但毕竟年岁差的有点大,玩到一起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平时经常和他打在一起的是司徒晟。 每次鼻青脸肿之后就会跑到太子那里去告状,然后很快和好,下次再打得很是厉害,可以说是屡教不改。所以这位简郡王即使年纪大了,也还是有些暴脾气在身上的。 他甚至都可以猜到司徒晟气成这样的原因,无非是知道了有人要害他的孩子司徒颖。只能说诚郡王这次是摸了龙屁股的,司徒晟报复心一起,也够他吃一壶的。 第49章 眼下,在诚郡王府里奋笔疾书的司徒晁要是知道了贾赦心里话肯定要来一句“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他不知道,只好由着贾赦一个人暗戳戳地腹诽了,自己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写废了一张纸,只好换了一张雪白宣纸重新抄写。 司徒晟这次来找贾赦为的就是在这个环节加上一重,他知道龙椅上的那位不会允许他动三皇子分毫,但对他府上的人却没有多大看重,他要让司徒晁付出代价,却不想对着孩子下手,他要断了司徒晁另外的羽翼,切断他的后路。 司徒晟发狠了,贾赦连连咋舌,却对他的想法举双手赞同。只是怎样才能在不惊动老皇帝和贺家的前提下动手呢? 说实话,要除掉那位大先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诚郡王府并没有隐瞒这个人的存在,司徒晟派暗卫来查的时候也是毫不费力就查到了大先生对诚郡王的重要性。所以,在诚郡王府外、府内让一个人死掉虽然有些难度,但对诚郡王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但如果在府里突然出事,显然是在诚郡王头上动土,是对司徒晁和贺家的挑衅,在没有彻底制衡贺家的力量时贸然对上,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 毕竟前脚诚郡王因为在侄子身边安插探子,后脚府上的幕僚就出事了。那御座上的人肯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司徒晟了。 而这样的举动暴露在帝王眼前,不仅会留下一个气量狭小、不善忍耐的坏印象,还会将自己暗地里的力量都暴露在人前,不利于下一步的计划的成功实行。 所以他要让这位“大先生”自己出错,是那种司徒晁保不住的那种错处。再说,人无完人,他要的就是他最致命的错处。 要说这位诚郡王府的“大先生”,本名叫做“贺文”,算是贺家比较偏远的旁系子弟,但因为有谋略、有才华,又加上天然的血脉支持,虽然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仍被选作进京辅佐司徒晁的谋士了。 只可惜这位名叫“贺文”的谋士所出的计策都是从诚郡王自身和贺家的利益出发的,与己有利,与国无益。就连勾结北戎也是他想出的毒计。就连王子腾一家因为卖国罪处以极刑后,他所想的仍是怎么与北戎重新搭上一条线,如果不是司徒晁突然被拘在府里反省,估计他早就鼓动司徒晁再次行动了。 而且只要他一提出这个想法,说不定司徒晁会立即答应,因为这俩本身就是一丘之貉。 而简郡王府的探子早就送进去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和贾赦他们错开了时间,诚郡王府虽然外松内紧,人人自危,但那也是管事以上的人才有的紧张情绪。 王府里那些最低级的人整日为了自己的生存奔波,早就无暇顾及这种王府内的紧张气氛了,至于采买时买了个下人回来补充人手的事情,管事们甚至都没有想过去打扰王妃的清静,毕竟是一件“小事”。 贾赦只是短暂和司徒晟聚了一下,然后就赶紧回了荣国公府,本来他去金陵的时候,应该是秀云回府的日子,但是他这赶不回来,又特意拖后了几天。 在送秀云回了东堂屋(贾赦一重生回来就是史氏让他搬去的东堂屋,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贾赦被封为了齐安伯,史氏和贾代善就觉得更没有让贾赦搬回来的必要了,毕竟荣国府的继承人马上就是贾政了,而贾赦也不在意这些)休息后,便被史氏传唤了过去。 史氏当然不是因为多日不见想自己的长子了,让人过来见见,自然是因为贾赦走的这几天,贾代善的病情被史氏打听到了,史氏怕自己的丈夫撑不到贾政娶亲,便想着提前给贾政订亲,实在不行就年后择个良辰吉日先娶了宿家姑娘。 贾代善乍一听到史氏的这番言论心都寒了,虽然史氏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贾政,但贾代善也是不止一次生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不过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要是除了政儿他还有第二个可以袭爵的继承人的话,他都会狠狠打史氏的脸,只是他寿数有碍,赦儿将来顶多成为荣国府的助力,说不定将来政儿还得帮衬着赦儿,他咬着牙把苦往肚子里咽,算是认下了史氏的话。 等到贾赦一回来,就想让他带着贾政和史氏去订亲,本来应该是尊为荣国公的贾代善亲去,只是贾代善身体不适,加上南安郡王也在西海边境驻扎,双方派一个负责人镇场子也就行了。 到了这个时候,史氏才想起来自己的大儿子贾赦来。又加上算了算日子,三日后便是个上好的日子,史氏今天把人唤过来就是说这件事情的,说完之后,母子俩相顾无言,贾赦也懒得和史氏寒暄,便告了退,回了东堂屋。 史氏也不管长子是什么态度,反正她现在满心满眼是她的宝贝儿子贾政。“玻璃,小院里的那位什么时候生产?” “回太太,足月的话得正月了。”玻璃身为史氏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投主人喜好,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 史氏有些不满意,这孩子生下来之后,马上就是政儿大婚了,日子赶得太紧了。“传话给那个给王氏保胎的大夫,在母子平安的前提下,让日子往前提一提吧!要是能年前的话还是可以的。” 其实,史氏是不想说“母子平安”这个条件的,奈何贾代善给他透了底,上面有人盯着呢,王氏是施恩的由头,母子俩都不能出事。所以史氏只能硬是捏着鼻子要大夫保住王氏和胎儿的性命。 第50章 只是心里到底不痛快,连日日来向他请安的贾珠也没得她几个好脸色,导致小小的孩子回去后被祖母的冷脸和下人们的风言风语吓得不轻,又加上下人见风使舵的怠慢,小孩子很快就病了,烧起了高热,那照看的婆子没办法了才通知了史氏,请了大夫来保住一命。 他那父亲贾政到底因为贾珠是他的长子,心里还是关心的,腾空就来看几眼,喂喂药,也正是贾政的态度,让照看孩子的下人收敛了许多,贾珠才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王氏刚知道贾珠病重的时候,很是着急,赶紧派金梅日日打探,得到贾珠化险为夷的消息后才松了口气。 她心疼孩子,但现在她只能在心里期盼史氏和贾政他们还记得那是他们贾家的血脉,看在这个份上多看顾几分,剩下的,她连这个小院都走不出去。王氏心中满是委屈,但她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意发泄,眼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 王氏在方嬷嬷的伺候下躺好,把手里的小袄递给方嬷嬷,“嬷嬷,你找机会给珠儿送去,他现在病了身子虚,身上要多穿衣服才行。” 那老嬷嬷双眼含泪地应了,既是心疼她家姑娘,也是心疼珠儿一个小小的孩子,她去的时候,正巧史氏也在,方嬷嬷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被找个由头发落出去,所幸史氏对王氏给孩子的东西没有什么在意,只是叮嘱方嬷嬷好生看顾王氏腹中的胎儿,然后就让方嬷嬷退下了。 方嬷嬷出了贾珠住的小院,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她快步走回了小院,告诉王氏贾珠一切都好,让王氏宽心。 只是有一点她需得告诉她家姑娘,“刚才在园中,听闻太太要在三日后带着二爷去南安王府订亲下聘礼。”这老嬷嬷才是真正为王氏着想的人,也是见惯了后宅阴私,怕史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娶新妇,害了王氏性命。 这下王氏也没了主意,原本她以为孩子到好日子生下来能翻身一把,但这样子自家性命都难保,如何去谋那泼天的富贵? 王氏眼神一厉,显然定了主意。 第30章 绝地反击的王氏 王氏狠了狠眼神,眼下她能接触到的人、能用的人不多。金梅虽然是嫂子找的人,在这个档口她也不敢轻易托付。方嬷嬷一个老嬷嬷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虽然是对她忠心耿耿。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更想对史氏下手,只可惜现在能力不够,她还要保住自己孩子的地位。索性她手里还有些财产,她抬手招了方嬷嬷俯身过来,主仆二人密谋片刻,而后这老嬷嬷眼含热泪地领了王氏的嘱托,离开了荣国府。 第二日,因为订亲在即,史氏也就没那么赶着贾政进学,让他松快两天。这一天一早,贾政在小厮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喝了一口奉过来的茶便要去给史氏和贾代善请安。走在路上的时候好好的,请安时也没什么大碍。 告别的时候,史氏有心让自己的大丫鬟玻璃送送,没承想玻璃一去不返,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 “你说什么!” 史氏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儿,满脸不可置信。“玻璃和二爷在房里……”赖婆婆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其实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贾代善气得眼前一黑,一头就要歪倒下去,幸好林之孝在一旁,伸手扶住国公爷。史氏被贾代善这一倒吓得不轻,她来不及思索贾政那边是怎么回事,让人拿了帖子快马去请大夫,御医怕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找民间的大夫顶一下。 然后让赖婆婆家的大儿子赖大去齐安伯府请贾赦过来,昨日贾赦把秀云和一家子带到荣国府暂住了一日,接着今早请安之后就搬去了齐安伯府,和信郡王司徒宴做邻居去了。 没承想前脚走后脚府里就出了大事。史氏倒没想过是贾赦动的手脚,毕竟她知道她这儿子近来几乎不在家里,想动手脚也没时间,更别说圣上亲自下旨把政儿提成了荣国府世子,贾赦就算想和政儿争也没有可能了,圣上金口玉言,政儿的世子身份板上钉钉了。 赖婆婆倒是提出让她二儿子去贾赦面前露露脸,要是能跟着去齐安伯府做事,那就好了。本来赖婆婆想把赖二,也就是赖升送到宁国公府的,但这段时间以来,宁国公府明显严了很多,荣国府这边过去的人那边也不像往常一样愿意收了。 史氏虽然对宁国府疏远的态度看不分明,但赖婆婆为自己儿子的前程着想,也不能送赖升去宁国府了。 而在齐安伯府就不同了,赖婆婆对自己家人时,也算是个有远见的老人,不然后来也不会让自己的孙子脱了奴籍,有了官身,最后过得俨然比家道中落的荣国府要强得多。 史氏对赖婆婆的这套小心思心知肚明,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也没空计较什么,就点了点头,示意赖婆婆派赖升去办。 赖升得了消息直接套了马车赶去了齐安伯府,幸运的是,贾赦正巧在门口,赖升舔着笑脸下马上前,“大公子,府上出事了,太太让我请您回去一趟。” 贾赦向来不亲近赖家这家人,被赖旺打了那么多年,前世看赖家后来的风光也看够了。一见赖升这不住讨好的样子,就知道他憋了什么坏心思。 他直接将手头的事情托付给了观竹,观竹是他齐安伯府的大管家,然后直接上了自己家的马车,理都没理赖升,赖升乍一遭到贾赦的冷遇,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脸。但他憋了回去,想着只要回去自己母亲和太太一说,这大公子还不是乖乖就范,把他赖升请进齐安伯府当管家。 第51章 来金驾的马车走得又快又稳,大夫与贾赦更是前后脚到,那大夫也是荣国府的常客了,平常府里有个头疼脑热都请他来看,深得史氏信任。 贾赦进门时,让来金拿着他的印信去请宫里的太医,然后就在府内小厮的带领下去了荣禧堂。贾代善还在昏沉着,意识没有清醒过来,身边一大群人围着,史氏还能撑住,毕竟大风大浪见识多了,知道现在要稳住下面这伙人。 衣衫不整的贾政跪在贾代善屋里的偏厅吓得抹起了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了头,和玻璃滚在了一起。直到史氏带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他才觉得大事不好,玻璃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堵了嘴,捆在被子由一大伙粗使婆子带了下去。贾政被史氏浇了一头凉茶,清醒过来,知道贾代善被他气昏了才一阵恐惧从后背窜了上来。 他也不傻,知道贾赦走了之后,荣国府的荣耀是父亲贾代善带来的,如果父亲出事了,那他这个目前一事无成的人如何能得到圣上的重视,继承荣国府?贾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当下慌得六神无主,被史氏狠狠打醒过来之后,讷讷出声,“太太,救救儿子吧!” 史氏闭了闭眼,遮住眼中的失望,她只有政儿可以依靠了,这个儿子她得保下,“眼下,老爷还没醒,玻璃这件事只有你、玻璃、赖婆婆和我知道,剩下的人我都会处理掉,玻璃这个人以后不要再提起,你现在就去老爷那里跪着请罪。” 史氏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大批人的命运,贾政慌忙套了件衣服,然后就去贾代善那里跪着,贾赦进屋的时候,他还看到了自己大哥急匆匆的身影,心里有些茫然,原本还好好的,世子之位唾手可得,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呢? 与此同时,史氏看着贾代善惨白的脸色,心里也想着“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呢?” 现在静下心来,她开始琢磨幕后主使是谁,她怀疑了贾赦,怀疑了玻璃,但这两个都没有适当的作案动机和时间。玻璃更别说了,马上就是放出府的年纪了,家中据说早就准备给订亲了。难道是她? 史氏突然想起了这些天偃旗息鼓的王氏。但又有些怀疑,不是觉得王氏干不出这种事情,只是她出不了小院,身边的两个奴才也每天有人监管。她正怀疑着,突然门外传来了喧哗声,“吵什么?没看老爷这里需要安静吗?” 史氏怒喝出声,赖婆婆赶忙出去看了一眼,“是小院那位身边的金梅姑娘,在院子磕头,嘴里不停地说要求求太太救她家奶奶一命,那金梅姑娘头都磕破了,血流了好些!”赖婆婆倒是有些可怜这姑娘了,话里话外也有点向史氏说情的意思。 “王氏怎么了?让金梅进来回话。”史氏不耐烦地用帕子擦了擦额头,每当这个时候都是玻璃动手,一想到玻璃,史氏就更生气了。 “太太,我们奶奶动了胎气,要生了!”金梅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惊惶,还是想要磕头,赖婆婆早在史氏的示意下使了巧劲儿,搀扶起了金梅,让她别再磕头了。 史氏低垂着眼睛,沉思片刻,觉得早产的王氏应当和贾政的事情嫌疑不大,生孩子就是走一遭鬼门关,王氏应该也没有精力去算计贾政,说不定就是她这儿子管不住自个儿,她心里唾骂了一声扶不起来的贾政,见太医急匆匆地来了,就忙招呼人去贾代善屋里,又请老大夫在和太医沟通之后去看看王氏。 王氏可不是突然早产的,她身为贾政身边人,自然知道贾政的一些习惯,知道他早上起了之后会习惯性地喝一杯茶水,那药就下在了茶水里,同时她让方嬷嬷找人在玻璃身上撒了一种药粉,她早就知道玻璃的心思,不会这么不甘人下的,贾政的身边现在什么人都没有,她也是搏一搏,所以玻璃在察觉到贾政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和他待在了一起。 然后王氏让方嬷嬷扫干净了手脚,自己服下了保胎药,然后狠狠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她这个月份了,摔一跤不是死就是早产,她只能赌一把,为自己的孩子赌一把! 只是没想到还会激得贾代善发病,这对王氏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当然王氏现在是不知道贾代善被气晕了这个消息的,她现在也是处于生死关头,这孩子虽然将将九个月,但生产的过程也很艰难,昨日让方嬷嬷拿着银子出府办事的同时特意选了一位可信的稳婆进府。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都应该是史氏这个当家太太来做,只是王氏不信她的这个婆婆,每天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倒计时,而史氏知道王氏不信任她,也懒得多说,任由她自己折腾,反正到头来母子平安就好了。 那大夫过来小院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只能听到王氏凄厉的惨叫声,门口的热水是一盆接一盆地送。 老大夫忙进去,见王氏脸色惨白,眼神有些涣散了,心道不好,连忙施针,让一旁的方嬷嬷取来参片和参汤,让王氏先喝参汤提神,然后嚼了几片参片,等王氏恢复了些许气力之后再让稳婆用力,如此折腾了许久,直到天黑了才把孩子生下来。 史氏没有跟着去守着王氏生产,毕竟国公爷这边才是大事,等到金梅来报喜说生了个姑娘的时候,史氏也只是略微有些喜色,刚准备去见见小孙女的时候,然后就见太医撩开帘子,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国公爷旧疾复发,这次气急攻心,怕是不好了。”厅外跪了一天有些摇摇欲坠的贾政自然也听到了,当即脑子一空,倒了下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第52章 史氏来不及管儿子如何,连声去问,“太医何出此言,国公爷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这样?” 史氏这么问显然就是有些怀疑的意思在了,但那太医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解释道,“前几天荣国公就曾来太医院就诊,那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连圣上就知道了,特意让荣国公在家里养病,如有需要就直接去太医院,只是国公爷这身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怒火伤神,所以……” 那太医没说完,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好了。史氏可不敢晕过去,她不信贾赦,政儿和国公爷都倒了,她要撑住,才能保住这国公府的基业。“国公爷还能撑多久?” “不足七日。” 第31章 王氏的哭求,订亲 史氏嘴里满是苦涩,但眼下国公爷不能倒,“还请先生为国公爷用药,怎么也得让国公爷过了这个年。”史氏使了个眼色,赖婆婆立刻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送到太医手中,那太医捏了捏,不动声色地收进袖中。 “既然如此,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贾赦自然听到外屋里史氏压低的声音,但他无意于让贾代善再多活几年,只有几年,何必苦苦挣扎,去受那些罪过,在现在的荣国府,早早解脱也是件幸事。 老太医避开下人,从药箱中取出一味丹药来,那药只有七颗,每颗服下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两日,与常人无异,他亲自扶着贾代善起来,用温水化开一丸丹药,让贾代善服下。然后贾代善轻轻咳嗽了几声,有些要回复意识。 史氏喜极而泣,太医在贾代善醒来之后就离开了,史氏亲手拿了帕子,为贾代善擦了擦额头,“老爷,你可算醒了。” 贾代善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大好,他虚弱地在史氏的帮扶下靠在床头,“政儿在哪?” 见贾代善醒来之后,第一句就是问贾政去哪了,史氏脸色有些不好,忙说,“政儿自知闯了大祸,一直跪在偏厅,直到老爷醒来,他才晕倒,我让人扶着下去休息了。” 实际上是吓晕过去了,贾赦撇了撇嘴,看史氏还在给贾政找补,颇有些看好戏的滋味。 贾代善当然不信史氏的这套说辞,但他也无心计较了,一来天色已晚,这群人挤在他的屋里乱糟糟的,二来就算贾政做下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他也得给他擦屁股,毕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他把史氏和除了贾赦之外的人都打发走了,史氏走之前还在心里为贾代善留下贾赦而猜疑是不是贾代善给贾赦留了什么好处,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留下,只得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赦儿,父亲这次怕是不好了。” 贾代善把贾赦拉过来坐着,父子俩头一次这么亲亲密密地说着心里话。“父亲说的哪里话,夫人请了太医用药,过了年就会没事的。” 贾赦把热汤服侍着贾代善喝下。贾代善苦笑了一声,“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太医用的药我心里有数,不过苟延残喘几日罢了。我早就禀明圣上了,我死后荣国府的一切权力上交,能用之人也早早推举给了圣上。希望圣上能看在老臣的薄面上,对荣国公府、对赦儿你有些恩赐。” “二弟世子之位已定,明日母亲便会带着二弟去提亲,我也会帮衬一二,父亲就安心养病,圣上也会知道父亲一腔忠君爱子之心的。”贾赦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不安,忙连声安慰他,又说会带着瑚儿来看祖父,听到乖孙回来,贾代善才松了眉头,老实躺下了。 贾赦这才松了口气,直接回了齐安伯府,半刻都没有在荣国府停留。 那边,史氏已经派人赶去扬州给女儿贾敏送信,然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才想起来小院里早产的王氏,又急匆匆地赶去小院,方嬷嬷闻讯把吃了奶后睡得香甜的小女娃小心抱给了史氏。 王氏虽然力竭,但因为有求于史氏,硬是撑着身体,在金梅的搀扶下,下了床跪在了史氏面前。 “王氏恳求夫人能将我的一双儿女平安抚养长大。” 王氏毫无平日里的傲气,委顿在地,垂手磕头,史氏倒没有来看曾经是儿媳妇的王氏的笑话的意思,“这女娃生在阴阳交错之时,便叫元春吧,养在我这里,你且放心。只是有一点,等新妇进门之后,你就待在这个小院,如无意外不得出现在政儿夫妻面前。” “我亦是省得。”王氏见太太点头,心里一松,便直不起腰来,金梅和方嬷嬷赶紧把人扶起来坐下。史氏来此便是警告,见目的达成,便直接抱着孩子走了。 “夫人,那药……”方嬷嬷还记得隔墙有耳的事情,等到史氏走远了,把金梅打发去看门之后,才低声问王氏。 “药继续下!”王氏此时眼里满是狠厉,让贾政只栽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小跟头儿算什么,她要让她冷心冷肺的桶桶地摔一跤,狠狠地跌个大跟头才解气,最好能把这风光无限的荣国府一起带入深渊才好! 方嬷嬷一切都以她家姑娘马首是瞻,自然无有不可,王氏让方嬷嬷再找人下的那药是从一个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像木块,点燃之后有点像大周的水烟,那番邦人有自己的法子,将木块制成粉末,混进香囊里,戴久了有成瘾性。 这药与之前让贾政喝下去的不是一回事,那只是个开始,她要让荣国府未来的当家人身败名裂!唯有如此才能一解她的心头之恨! 第53章 贾政当然不知道这荣国府里还有个日夜想要朝他下手的人,他晕了过去,被太医随手扎了一针就醒了过来,幸好贾代善没有精力追究他的丑事,史氏来看了看他,只说明日仍会去提亲,让他打理一下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贾政特意让小厮沉墨给他找出了一件宝蓝色的云锦长衫,又从盒里选了个崭新的绣娘新绣好的香囊,在腰间系好,毕竟天光已然有了微光,按照时间来算,也没有多少可准备的时间了。 贾政换好了衣服,然后略微眯了一会儿,养养神,见史氏派人来请,便带人精神抖擞出门去了。到了门口,见贾赦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等他,又因为史氏单独坐在前面的马车上,他只能和贾赦乘一辆马车。 贾政素来和这个兄长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因为对方有了齐安伯这个爵位后,自己内心有点拈酸吃醋,所以也没有和贾赦开口畅谈的性质,倒是贾赦鼻头一动,似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睁开眼睛盯着贾政腰间的香囊看了一会儿。 贾政原本也在闭目养神,但马车里就他和贾赦两个人,贾赦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只能睁开眼睛,“不知兄长看出小弟身上有哪点不妥来?” “二弟风姿斐然,自是并无不妥。”贾赦慢悠悠地说道。 那你看个什么劲儿啊?贾政忍了忍,把这句话憋回去了。“只是二弟腰间的这枚香囊有些特别,不是你往日常佩戴的那枚了。” “这是府内绣娘新制的木槿花香囊,今日来南安王府,换个新点的也好。”贾政随手拨弄了一下香囊,任它在腰间晃了一下。 “当真是与众不同。”贾赦点了点头,表示对贾政这句话的认同。“阿芙蓉”的气息,那气味倒是很淡,不仔细去闻是发现不了的。 如果不是贾赦靠得近,估计也闻不出来。就是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了,是贾政自己的喜好?有点不太可能,贾政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胆小怕事得很,倒不敢对自己亲大哥下手,那只能是面慈心狠的王氏了,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明显不怀好意。 贾赦唰的一声,把纸扇打开,扇了扇,把鼻尖厚厚的香气扇走。他想现在这玩意儿还没大量传入大周境内,很多人还把它当作治病的良药,他就算说出去这东西的害处,估计贾政也以为他是嫉妒贾政,有意破坏今日的订亲仪式。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让贾政带着,等订亲后再找个机会给他扔了,这样总不会招来贾政的反感了。 南安王府早就派了人在门口守着,荣国府的车马仪仗一到,便有人通知了南安王妃,那老王妃对宿清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娘们在正厅迎接贵客。 贾赦和贾政属于外男,南安王妃特意叫出自己的儿子霍林来接待,只可惜这儿子前世承了老郡王爵位以后战打得是节节败退,最后战败被俘,还是后来的南安太妃进宫求了恩典,以贾探春和亲的名义把人换了回来。 霍林自命不凡,自然也看不起贾赦、贾政哥俩儿,觉得他们是“草包加书呆子”的组合,三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喝了三巡茶水,那边才敲定各项事宜。 毕竟不是南安王府养大的姑娘,就算要出嫁也是从南昌宿家出嫁,这次王妃也是请了宿家当家太太来商量,那夫人也不嫌弃贾政二婚的身份,甚至愿意请学院的夫子来帮未来的姑爷用功进学。史氏更是喜不自胜,对宿家姑娘也就更满意了。 几个人敲定事宜后,便开始商量成婚的时间,史氏有些为难,她也不能将贾代善的病情讲给她们听。她是希望越早成婚越好,但南安王妃和宿夫人很奇怪,但二人都是知道分寸的人,见史氏着实为难,也没敢多问。 好不容易送走了荣国府一行人,南安王妃却沉下了脸色,“看到荣国公夫人刚才的反应了吗?”身后宿清影点了点头,“看样子,老国公是撑不住了。” “那就禀报王爷吧。”南安王妃叹了口气,看着门外昏沉的天空,这天马上就要变了啊! 第32章 此事之后 诚郡王得到消息之后,自然高兴,只是他还有一堆礼记没抄完,简单地浏览了一遍情报之后,又陷入了抄书的浪潮中。不是没想过找人代笔,但父皇的意思显而易见,让他抄书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司徒晁倒是想找大先生商量一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大先生频繁出府,司徒晁曾经想过问大先生出府所为何事,但都被搪塞过去,他心中不满极了。但因为要倚重大先生的谋略,他也只能将这股情绪压抑在心里。 大先生整日的踪迹不仅引起了司徒晁的不满,也引起了其他谋士的嫉恨。 大家都想在诚郡王府夺得话语权,被深受诚郡王信任的大先生早就羡慕嫉妒日久,但因为大先生积威日久,他们不好有所动作,现在司徒晁的不满,他们自然也能察觉到,虽不至于当即对大先生发难,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更有甚者还会见缝插针地说上大先生的几句坏话。 司徒晁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并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有所怀疑了。但他不愿意相信忠心耿耿的大先生会背叛他,所以还在等着人来向他坦白。 大先生当然不会想着背叛诚郡王,诚郡王府内人心浮动一方面确实是大先生行踪不定引起的,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简郡王司徒晟派人干的好事。下人们的闲言碎语有时候更能置人于死地,这一点司徒晟、贾赦、司徒宴都感触颇深,并且都深受其害。 第54章 刻意散布的消息落到了实处,大先生在外面为司徒晁费尽心机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后方阵地已经开始要自乱阵脚了。 原来王氏派方嬷嬷买来的“香粉”并不是碰巧买到的,王氏一个深闺妇人,如何能见过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自然是有人来和她搭上了线。 王氏在国公府里养胎,本来满府的人手都替换成了史氏和贾代善的亲信,但自从贾代善病倒,对国公府的掌控力稍稍减弱之后,大先生派来的人终于找到机会混进了府中。 面对诚郡王府的人,王氏当然是一口答应,现在她举目四顾,只有愿意和她接洽的诚郡王是她的助力,不管对方有什么样的打算,她都一口答应。 所以王氏在收到那人的消息后,便打发了方嬷嬷去买了所谓的“香粉”回来,如果真像纸条上说的那样,用了这个香粉的贾政将来定然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到将来贾政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王氏就止不住心头的畅快淋漓,如果不是想看到史氏母子将来狼狈不堪的样子,她早就不在这小院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 王氏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奈何贾赦横蹬一脚,整件事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走,贾政进门的时候,方嬷嬷特意让金梅去贾政回荣禧堂(贾赦搬出去之后,史氏就迫不及待让贾政搬进了荣禧堂)的必经之路上瞧一眼。 重点是看贾政身上有没有带着那个木槿花香囊,金梅装作在贾政身边路过,行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心里一惊,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世子爷身上的香囊不见了!”金梅迈着又急又快的步子进了小院,对翘首以待的王氏急切地说道。王氏顿时惊得往后一倒,“难道,难道被发现了?” 方嬷嬷赶忙端了杯热茶让王氏饮下回回神,王氏被茶水烫得一哆嗦,而后倾过身来,又仔细盘问金梅,“世子爷,世子爷面色上看过去可有什么不妥?”王氏提到世子爷这个称呼,总是又嫉又恨,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名头,她怎么去对大房出手,导致贾代善对王家死不松口,层层追究。 是了,王氏到现在还不觉得王家的败落是因为自己出卖国家利益的咎由自取,她始终认为荣国公贾代善是因为她对贾赦出手了,从而记恨上了王家,在圣上面前故意攀扯,导致王家的顶门柱被判以极刑,王氏心里终究还是向着王家。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王子腾累累罪行中的卖国求荣一条,就连那条“私放印子钱”她也视而不见,在她心里王家永远是好的,都是荣国府的错。 所以当要她对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贾政出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王氏越想越怕,她担心这个香囊落入有知道香粉底细的人的手里。但她又无人可用,只好让金梅日日去门口守着消息,等着诚郡王府派人来联系她。 香囊究竟去哪里了呢? 自然是被贾赦拿走了,贾赦本人虽然不善武艺,但糊弄一个贾政来说也是绰绰有余的,趁贾政没留意的时候,贾赦用扇尾轻轻一勾,那香囊便从贾政的腰间滑进了贾赦的袖袋里。而后贾政并没有发觉自己的香囊没了,贾赦在荣国府门口放下了贾政,派人和史氏说了一声,就直接去了简郡王府。 简郡王这天正巧在府中待着处理事务,见贾赦来访,略微有些高兴,但也知道贾赦“无事不登三宝殿”,便让马山把人请到书房来商议。 两人见面,又都是相熟的老朋友了,贾赦也没客套,抬手把那枚香囊抛到了司徒晟面前的桌子上,那香囊分量不轻,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司徒晟疑惑地看了贾赦一眼,想抬手去拿那枚香囊。 “先别动,”贾赦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司徒晟提醒道,“关于这枚香囊,我建议王爷找个可信的大夫来看看。” 说实话,所谓的“阿芙蓉”现在也只是刚传进大周,认识的人不是很多,也没有得到大范围的传播,贾赦就算把这些东西的危害掰扯清楚也没有人会一上来就相信贾赦说的话的。 毕竟大周抽水烟、旱烟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东西现在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替烟草的。如果不是贾赦知道这东西的危害,那绝对会任由大先生借王氏的手用这恶毒的东西腐蚀掉荣国府,将其纳入手中。 司徒晟听贾赦寥寥几语就点出了这东西的危害,也不敢像刚才一样随手去摸,他想如果这东西真像贾恩侯说的那样,那绝对不能出现在大周,那所谓的番邦商人也一定要抓起来处以极刑! 贾赦可没傻到直接把王氏供出来,只说自己是从一个番邦商人那里买的香粉,带在身上觉得不是很对劲儿,又派人跟了那商人几日,阴差阳错之下,发现其与诚郡王府的人有联系,所以就来找他拿主意了。 司徒晟一听贾赦说又可能是诚郡王捣的鬼,当即怒从心头起,早年司徒晟一心做个辅佐太子的贤明王爷的时候,也曾一心一意地办实事。心里最看不起这等“祸国殃民”“动摇国本”的下作手段,可以说司徒晁是在他雷区上起舞,触了他的霉头了。 当然,这件事是由大先生一人策划,而最终得益的人确实是诚郡王,所以司徒晁这个黑锅背得不冤。 大夫很快就到,那老大夫可以说是简郡王比较信任的人了,府中老小在太医不在时,一概由他看顾。老大夫也很谨慎,拆开香囊后,便先将其中不同的香粉分了出来,“阿芙蓉粉”颗粒大,用纱网筛过几轮后,便剩了出来。 第55章 老大夫用银匙舀起一点,放在火上烧,那味道初闻确实醺醺然,但后味让人大脑发晕,习惯让头脑清醒的司徒晟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闻了这股让他反胃的味道后,更加反感。由于在大周没接触过这东西,老大夫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场的人也不失望。 他皱着眉头问贾赦道,“那商人在哪里?这东西可有什么别的危害?” “已经送到王爷府上了,等王爷提人细细盘问,至于有什么别的危害,他没交代,需要王爷自己去查了。”贾赦可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无凭无据,空口白牙,他到时候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司徒晟自然明白贾赦话里的意思,这东西的危害最好还是让父皇知道,最好让那位圣明的皇帝亲眼见到这东西的危害,如此才能大力禁止这东西进入大周。 司徒晟不敢耽误,收拾了东西,着马山提了那番邦商人,就向皇宫赶去。老皇帝用了午膳,正在养心殿看折子。一旁的戴权过来小声告诉他,“陛下,简郡王来了。” 他提了提精神,他的四皇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凡来找他必定有很要紧的事情发生。 “给父皇请安。”司徒晟匆匆请了个安,见圣上叫起,便直接将自己发现的事情禀报,老皇帝原本因为儿子到来开心的心情随着事情的描述直接消失了。 “皇儿接着说下去。” 老皇帝一时怒气上涌,心中的怒火无以复加,他是听说过“阿芙蓉”的,虽然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但他在边境时也曾见过一些人大量吸食之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本来以为这一辈子不会见到这等恶物,没想到在他御下,这东西还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一日! 第33章 暗潮涌动 老皇帝听了之后,当下也是怒火中烧,尤其是讲到是由番邦商人带入大周,而且还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大周子民的时候,老皇帝猛地就将手中的茶碗掷到了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商人头上。 那人仿佛才察觉到龙椅上九五之尊的怒火,顾不得擦拭头上被砸出来的鲜血,一个劲儿地叩头,求圣上能饶他一命,他愿意永远不再在大周境内买卖这种毒物。 “永远不在大周境内买卖这种毒物?”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徒晟冷笑一声,对于这些外族人为了活命随口许下的承诺,他根本就不相信。 “父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他就敢在这大周天子脚下的京城买卖‘阿芙蓉’,如果不是贾恩侯碰巧揭穿,还不知道这京城有多少人会遭到迫害,如果大周的大好儿郎都被蚕食殆尽,那等到外族人大举入侵,我大周危矣!父皇危矣!” 司徒晟此言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句句说到老皇帝的心坎里了。老皇帝司徒玺一路从北境带领人马打回京城,从被世家拥护的二皇子手中抢回了皇位,他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这皇权带给他的至高无上的体验,这也是他一直咬牙和那些人抗衡的原因。他不允许他手中、他治下的子民受到侵害。 老皇帝捏了捏眉头,本想开口直接将其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但司徒晟有了一个主意,“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 “皇儿请讲。”最近受他器重的孩子开口,他自然是要听的。 “这番邦商人私自在我大周买卖阿芙蓉,而我大周子民对这种东西的危害知之甚少,不如就请他去我大周的百姓现身说法吧!我想只有让民众亲眼看到知道这种东西的危害才可以更有效地抑制这种东西的传播。” 司徒晟只是阐明自己的想法,“同时还请父皇下旨意各省、各郡县,严令此物出现和买卖,将其列入官方的禁用名单,对吸食此物的人严惩不贷!” 那商人自然知道“阿芙蓉”对人身体的危害,只是此物薄利多销,再加上他们国家想要借此物对大周进行一个疲民之计,他才会随身携带了一些来大周售卖,因为大周无法种植此物,再加上价格昂贵,所以众人虽然觉得新奇,却没有很多人愿意尝试。 再加上那位大先生花重金向他买了大量的“阿芙蓉”,他手中的存货也不多了。只能说这个危险的事情从一开始就被鼻子尖的贾赦阴错阳差地掐断在了萌芽之中。 想起了那位向他买了大量“阿芙蓉”的大先生这商人突然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皇上!皇上!草民愿意供出向草民买下大量‘阿芙蓉’的人,望皇上能饶草民一命。” 番商的大周官话说得颠三倒四,平常倒是一件惹人发笑的事情,只是在场的人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口音,都被他大声喊出来的信息吸引了。 “你说什么?”父子俩下意识地前倾了一下身体,“前几日,有一个人来过,从草民这里买了很多‘阿芙蓉’,并要求草民将其磨成细小的粉末,这东西不只吸食会上瘾,长期佩戴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伤害。 如此大的剂量一次使用,怕会闹出人命,草民就留心了一下,那人和草民差不多高,身形瘦削,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相貌也很普通,很是不起眼。草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赶跟上去。” “贾赦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气不过找到了儿臣,说他见荣国府的贾政身上的这个香囊闻着不舒服,找了大夫从香囊中分出了这些来历不明的粉末,像是境外的‘阿芙蓉’,才来找儿臣让帮忙追查一下。” 第56章 贾赦当然没有找大夫,一切都是司徒晟和贾赦串通好了的,老皇帝不会追究这些细节,他在意的是对方针对的是贾政——这位他才下了旨意成为荣国府继承人的贾政,虽然将来传到贾政身上不一定是国公之位了,但现在贾代善所代表的还是保皇党,他没有和任何一位皇子站在一起就是老皇帝一直信任他的原因。 “皇儿的意思是有人针对荣国府?” 贾代善上交兵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都明白这位战功彪炳的荣国公要从朝堂上退下了,史家双子、此前没出事的王子腾、牛家等都想要争取这份兵权为自己增加更多的筹码。 现在的荣国府可以说是知情识趣的代表,各位皇子对简在帝心的贾代善拉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下手害他的继承人? 老皇帝想不通,他对贾代善充满了信任,有着一些同袍兄弟的情谊在心里。可对他的孩子却没有这种爱屋及乌的心态,他对贾赦和贾政就是纯粹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就利用一把,没有就放在一边。 老皇帝可不打算让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卧榻之侧摆着,他摆了摆手,能干的戴权戴公公直接出手,在那个番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摁了他后颈一下,原本还在哭喊饶命的人直接哑了火倒了下去。 然后有几个人将其拖了下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来。司徒晟看在眼里,心里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让暗地里观察他反应的老皇帝很是满意。 而为什么贾政会被盯上,无外乎对方觉得贾代善手里还有剩余的人脉,贾赦声名在外,现在虽然封了齐安伯,但府上人员结构简单,可能还没找得到机会下手,而荣国府人多口杂,混进去那么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也是比较容易的事情。 司徒晟提醒要不要帮荣国公一把,司徒玺叹了口气,让人先进荣国府里盯着,对那个番商严刑拷打,一定要找到那个找他买‘阿芙蓉’的人的来历,京城不能有对他的统治心怀不轨、造成威胁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那个番邦商人经历了什么,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每天都会消失很多人,所以他的失踪其实并没有引起“大先生”的特别警觉,只是出于某种考量,他并没有按照往日的约定和王氏的人进行接头。这让皇家的人和贾赦派来的人都没有找到这人的把柄。 在贾政订亲的那几天,正好是临近年关,圣上下的封笔前的最后一道旨意,也是荣国公继承人之位花落谁家的最终结果,单看史氏和贾政喜形于色的表情就知道荣国府的袭爵人是谁了。 只是这也只是史氏觉得的那样,毕竟比起一个一事无成的贾政来说,荣国公的长子贾赦更有结交的潜力,一堆听到风声的人心思各异,但身处漩涡中心的贾赦呢?很多人都以为他会自己私底下偷偷伤心,那他又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贾政被定为荣国府世子,他一早就有预料了。一来他刚回京的时候,贾代善曾因为父慈子孝的那股热乎劲儿和他细聊过。 “圣上无意让荣国府和史家一样出一个一门双侯的荣耀,荣宁二府的荣耀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圣上为了安抚你北境一行立了不小的功劳,特意封你为齐安伯,但府邸却选在了远离荣宁街的北街,个中用意不外乎把赦儿你从荣国府中摘出去。你破坏了诚郡王的算盘,诚郡王如果心胸狭窄,必定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圣上把你分出去无疑是做个钓鱼的饵,用来试诚郡王的底罢了。” 贾代善说着便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心中对为父不为你争取有怨气,但说实话,荣国府虽然目前来看光鲜亮丽,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荣国府,将来荣国府如何还未可知。”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我手中的兵权一回京便交给了圣上,剩下的人脉关系一部分给了你妹夫林海,一部分留给政儿和你母亲,虽然父母在不分家,但为了咱们荣国府,为父还是早做打算,剩下的只有在北境的一部分人,那些人就留给你了。无论赦儿你心里怎么打算,将来还是要和政儿守望相助守好这个家。” 贾赦点头应了,虽然他点头也只是想让贾代善放宽心,他对贾代善对他说明老皇帝的打算是感激的,毕竟是那位皇帝陛下,前世估计是没有能推出去当试金石的价值,这一世才看中了贾赦这个看上去比较顺手的工具。 贾赦点头是一回事,至于到时候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是圣人,无法对贾政和是史氏那么大度,甚至他连自己都不喜欢。 所以王氏派人放在贾政身边的香囊他拿走了,算是全了贾代善的嘱托,让贾政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给他心心念念的荣国府丢人。至于往后贾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他可不会这么顺手就帮了。 贾政的第二次婚姻准备得很是匆忙,贾代善天不假年,史氏急着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先把媳妇儿娶进门,就在订亲之后在得到宿家回复之后就开始操办贾政的婚礼。一切勉强有些喜庆的气氛了,就连贾代善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第34章 贾政新婚(上) 趁着贾代善精神大好,史氏把贾政的婚事定了之后,便想要去插手一下长子的家事。虽然贾赦变相地分府出去了,但总体来说是她的儿子,只要有她在,贾赦就得听她的,受她管制。 史氏这么想着,便有了更强的底气,只可惜贾赦并不想惯着她,按照史氏的想法来。之前赖升跑来找他时那股谄媚的姿态,他就知道不对。 第57章 事后他跑到敬大哥哥府上,和敬大哥哥闲聊的时候,敬大哥哥曾将其当作有趣的事情提起。说荣国府的婶娘想要给他送个人来帮忙,单凭他们两家的关系,他按理来说不应该拒绝,只是府上事杂,他也没时间让人过来适应。 再说赖升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他也听说过那赖旺动手打贾赦的事情了,虽然是史氏下的令,但终究是坏了规矩,他也不好再用这赖家人,所以想着还是推了,省得将来因为一个奴才,和荣国府有什么矛盾。 贾赦当时喝着茶,也对这大堂兄有点钦佩的意思来。说实话,在贾赦前世的时候,他和贾敬接触得并不是很多,虽然大家都是在太子手下效力。但贾赦属于最外围的那种,毕竟当时没太有能力,纯粹是因为与太子的关系好,才与太子站到了一起,办一些小事情。 而贾敬不同,贾敬的父亲是京营节度使,虽然后来这个位置并没有落在贾敬的头上,但贾敬是那一众小辈唯一考上进士功名的勋贵子孙,在圣上的心中地位自是不同,而且人有能力,头脑灵活,在太子府办事时也很牢靠,备受重用。 但这也就在太子出事之后反噬得尤其厉害。如果不是贾赦重活了一遭,王子腾还没有揽过京营节度使这个空缺,贾敬自然也没有被后面那些人逼得退无可退,遁入道观,不过十几年就骤然身死。 唯一的嫡子因为没有得到好好的教导,整日厮混在女人之中,后来竟然肖想自己的儿媳,败坏人伦,宁国府老国公的一世英名也毁于一旦了。 贾赦心中有些惋惜,好在这一世,贾敬虽然受到了些许影响,但还能在朝堂上发光发热,虽然这也是贾代化的多方周转,看在这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的份上不好过分下手。但一个有脑子的、对他友善的亲戚总比没有脑子的、拖后腿的亲戚要强。 和贾敬制订了一致对外的坚定方针后,确定宁国府这边有了强力队友,贾赦就满心愉快地准备回府去了。结果赖大在宁国府门口突然拦住了他,说是太太请他回府,有事商量。 贾赦也只当史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许是和贾政马上进行的婚事有关系,他也就上了赖大的马车,去了荣国府。 “太太说什么?”贾赦去见了贾代善之后,便去给史氏请安,没想到这荣禧堂的茶还没喝上一口,史氏就开口了,直接说要把赖升送到齐安伯府去,贾赦直接气笑了。 “太太也不想想,赖婆婆劳苦功高这么多年,赖旺的事情我还没忘呢,太太就想着把他的宝贝儿子送到我府上供我驱使,说得倒是好听。我也不瞒太太,我贾赦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太太敢把赖升送到齐安伯府上,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贾赦把自己混不吝的样子发挥了个十成十。成功把史氏气了个倒仰,史氏顾不上礼仪,抬手就想指着贾赦骂,但贾赦现在也不是泥人性子,就算史氏骂也不愿继续当个鹌鹑。 他直接开口把赖婆婆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太太也不查查这老嬷嬷都干了什么,敬大哥哥可是说了,赖升名声不好,手脚不干净,怕污了宁国府的脸面!” 贾赦随手放下变了味道的茶水,“听闻前不久赖婆婆家里的孙子出生,还花重金打了个长命锁,听说那长命锁足足五两金,上面还嵌了价值连城的宝珠,咱们国公府里嫡亲的公子哥儿出生时都没有这么个派头,这下子可都让这老婆子出尽风头了!” 贾赦瞥了一眼听了他的话,流了满头冷汗,已经跪下准备哭嚎请罪的赖婆婆,心里波澜不惊。就是这老婆子,家里贪了那么多荣宁二府的钱财,偏花钱让孙子赖尚荣脱了奴籍,又给他捐了官,后来落井下石最狠的就是这赖家。 在贾赦心中,有了忠诚护主的观竹和明鹤等人,他是万万瞧不上这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赖家人的。不在他面前搞事也就罢了,他都连赖旺打他的事情都不准备计较了,可史氏却想借着赖升的手插手齐安伯府,是什么给了史氏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贾赦被史氏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一甩袖子站了起来,“太太还是多费心思在二弟身上吧,之后二弟承欢膝下,少了我这个碍眼的混账儿子,太太也能舒心不少。” 史氏被贾赦顶撞她的话气得不轻,她是不知道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赖婆婆家里有这么多小心思,虽然史氏也贪,她也从荣国府的公库中摸了不少好东西进自己的私库,但她不允许底下的下人可以做这种事情。 史氏这个时候的心思都被赖婆婆的事情吸引住了,“当初,你让你家老二去宁国府做事,我同意了。但宁国府那边不要赖升,今天我又厚着脸皮让老大那边收了,老大也不要,甚至因为赖升和我撕破脸皮。这么多年来,你也算是劳苦功高,一些我不方便的事情你都替我去做,我也念着你的好。” 史氏垂下了眼帘,仔细看着跪在她脚边涕泗横流的老嬷嬷,语气波澜不惊,“我饶了你这次,是看在我们主仆这么多年的情谊的份上,只是有一点,你和赖大从荣国府拿了多少,吃了多少,就给我还回多少,一分一毫也别想拿了去!还有你家那个宝贝孙子,正巧我还没给他取消奴籍,那就一并记在荣国府吧,做一辈子的下人,别去妄想那些有的没的!” 史氏的话成功让赖婆婆呆住了,她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忍住了,她想除了她之外,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了解史氏的人在,也知道史氏一旦有了主意就不会允许别人更改。 第58章 她不是很恨史氏,因为那是她的主子,本来就是她无法反抗的存在,她现在更恨把这一切都说出来的贾赦。 如果不是贾赦!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蝇营狗苟,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多家产,给宝贝孙儿取名赖尚荣,想要让他依托荣国府能够恢复平民的身份,有能挣一把的可能。现如今,因为贾赦,都毁了!现在贾赦也想不到赖婆婆心里最恨他,要知道这种人的报复心才是最强的,因为她没有了任何希望。 史氏不愿意再看到赖婆婆那张脸,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现在玻璃出事,赖婆婆因为自己底子不干净,所以也没法再替她做事。她是时候选几个忠心的丫鬟婆子来使唤了。一旁见赖婆婆被史氏处置了的一个婆子悄咪咪地摸了过来,她没有直接说想要当史氏的心腹,反而像普通婆子那样,伺候起史氏来。 史氏被人背叛的那种感觉终于稍稍缓解了,她松了松眉头,对赖婆婆的事情已经解决,贾赦这个不中用又不愿意受她掌控的孽障,她也没有心情多管了。眼下政儿和国公爷最为紧要。 史氏决定先冷贾赦几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前段时间贾赦一次也没到荣禧堂给她请安的事情,还是一门心思地认为她招招手,贾赦就会屁颠屁颠地过来。 只能说这等一叶障目的事情真可怕,贾赦可不会这么体贴地为史氏着想,赶跑了心怀不轨的赖升,他感觉目标前进了一小步,万一史氏那边的人进了齐安伯府,那瑚儿和琏儿就让他总是放心不下来了。 贾赦前脚刚进齐安伯府,听到观竹通知的贾瑚便带着小狼崽冲了出来,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进了贾赦的怀里,小狼崽倒没这么胆大,但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俨然一副高兴的样子。 “爹爹!”贾瑚可想自己的爹爹了,搬了新家之后,爹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娘亲和弟弟,他整天就只能和小狼在一起玩耍进学,只有晚上才能和爹爹待一小会儿,贾瑚委屈极了。今天一听爹爹大白天回来了,他就赶紧放下笔冲了出来。 “调皮鬼,”贾瑚长得极快,贾赦猛一下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好在没摔了怀里的孩子,他颠了颠贾瑚,然后笑着说道,“看样子又有些重了!” 贾瑚立刻骄傲极了,“我最近都能吃一碗饭了!来宝叔叔教我射箭的时候,我都能拉开一斗的牛皮小弓了!娘亲都夸我了。”贾瑚迫不及待地向贾赦展示自己的新成果。 “真厉害了!”贾赦真心实意地夸自己家的孩子,让小孩子高兴地红了脸。一旁的小狼崽,贾瑚也没忽略,兴致勃勃地说,“小狼比我厉害,已经可以上马骑射了。可惜我还不敢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一斗弓,以秦朝的重量计算,一斗相当于现在的三十斤粮食那么重,我查了一下,古代有很多小孩可以拉开一石,甚至八石的弓,换算单位有点混乱,就私设一下,在这里说明一下啦! 顺便说一句,蠢作者今天约九价又没约上,记错时间了,啊! 第35章 贾政大婚(下) 听了小伙伴的夸赞,小狼崽在一旁偷偷地红了脸,显然对贾瑚不假思索地夸赞感觉不好意思。贾赦把贾瑚放下,摸了摸小狼崽的头,“小狼也很棒呢!” 虽然把小狼当做奴隶买了回来,但贾赦也没有使唤一个小孩的意思,毕竟当时也是见小孩可怜,才出手相助,又借着这个机会和那几个北戎商人搭上了线。 所以王子腾的事情一了结,贾赦也没有像别人想的那样把这孩子扔在一旁不管,反而带着他回了齐安伯府,虽然标准比不上贾瑚,但也不会少了小狼崽的吃穿用度,再加上来宝来金两兄弟也挺心疼这个从小遭了不少罪的小孩儿,所以在齐安伯府,小狼崽过得还算舒心。 贾瑚缺少玩伴,整天上课习武都拉着小狼,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秀云自然对贾瑚和小狼的关系乐见其成,毕竟贾瑚活泼健康了很多,这也是她想看到的。 贾赦耐心听着贾瑚叽叽喳喳地和他讲这几天他都学了什么,弟弟怎么样,娘亲怎么样。等到小孩说累了,他笑着摸了摸贾瑚的小脑袋,“过几天是你二叔娶亲的日子,咱们要回荣国府去,记得多陪陪你爷爷。” 按照贾赦的意思,他不想去,但不去不行,贾政娶亲是荣国府的大事,就连他那个远在扬州的妹妹和妹婿都从扬州赶了回来。虽然也是年关进京述职的原因,林海特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因为述职只需要呈交文书到吏部。 所以林海得闲了之后,这小夫妻也被史氏留在了荣国府内住着,史氏更是借着这个名头给不少达官显贵的人家发了帖子,请人来吃喜酒,但人家也是有脑子的人,都只是看在贾代善和林海以及贾赦的面子上,多少备了礼品,算是全了荣国府的面子。 贾敏本来因为舟车劳顿加上父亲病重,心气郁结就病倒了,见母亲如此铺张,又对二哥的婚礼大肆宣扬,到底觉得不妥,委婉地劝了几次,但史氏非但不觉得自己往日最宠爱的小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了,反而心里觉得贾敏所言坏了心情,虽然话里话外没有显露出来,但面上也带了点情绪。 贾敏是何等钟灵毓秀的女子,又和丈夫林海在扬州官场历练了几年,人情往来到底懂了许多,加上病中烦忧,越发不愿意牵扯进这一桩麻烦事情里了,史氏再来唤她过去的时候,贾敏直接叫了丫鬟雪桐去禀了史氏,史氏心疼女儿片刻,也就允贾敏告了假在院里休养。 第59章 转头就叫从齐安伯府来的大儿媳妇去帮忙,但又因为刚刚和贾赦扯开了脸皮,对秀云放心不下,便提了吴新登家的婆子去盯着,凡是秀云记录入库的礼品,吴婆子都会自己记个礼单去再查验一番。 秀云看在眼里,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每次都光明正大地把东西整理好,任由吴婆子去查。一来二去,满府的人都说齐安伯夫人是个大气的人,做事也有条不紊。反倒是咱们国公府的太太信不过人家,还派人去偷着查。 史氏可没想到自己指使张氏做事反倒让她落了个好名声。因为这件事是自己派人去办的,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认了这个名头,自己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林海把这荣国府内暗潮汹涌的现状看在眼里,他是爱重自己的夫人贾敏的,所以在他心里,荣国府也算是他天然的同盟。 眼下岳父病重,大舅兄虽然有要崛起的征兆,但他和夫人与大舅兄素来不亲近,就算现在大家现在在荣国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过正常问候,关系不远不近。 而整日拉着他讨论诗词歌赋的二舅兄,虽然如今好事将近,娶了南昌正学书院的清流小姐,但就他林海看来,二舅兄参加这次春闱也许并不能像他预期的那样。 可以说林海的政治嗅觉比荣国府里的很多人都强很多,荣国公贾代善虽然也是官场老狐狸一枚,但如今病魔缠身,自觉年寿不永,就政治而言,也是有心无力,无法提点自己的儿子。 而贾赦,虽然重活一世,又经历种种,但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官场政治从来不是他追求的东西,而且从简郡王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只要老皇帝在,他就不可能迈入官场。 毕竟贾赦当初是真想和太子一起举事,太子虽然贤明,但在那种步步相逼下,也只能自证清白,贾赦当时因为气愤,说了一些不过脑子的话,显然,这些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语传进了老皇帝的耳朵里,虽然贾代善救了贾赦一条命。 但从此,贾赦也成了帝王心里的一根刺,虽然北境之行后,老皇帝的芥蒂渐消,但当初贾赦的话和他现在显露出来的能力又让老皇帝开始忌惮他。 所以老皇帝把他封了齐安伯,和信郡王放在一起,是让他们比邻而居,一起安守本分。 贾赦在明白了自己被封为齐安伯的用意之后,就准备“安分守己”,缩在自己的伯爷府里逍遥自在,而这在旁人看来,又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架势。其中的代表主要是史氏和贾政,史氏暂且不论,贾政现在对自己的大哥贾赦是又羡慕又嫉妒。 羡慕、嫉妒的是贾赦因为圣上的“青睐”去了北境,又借着王子腾卖国一事受了齐安伯的爵位。在他眼里,贾赦一直是好运的代名词,他对贾赦死里逃生的经历全然看不到,心里眼里只有贾赦现在的风光。 只能说这大概是亲的母子俩,对贾赦的看法如出一辙。林海也曾试探过贾政的看法,如果他有心与贾赦修好关系,那么荣国府上下一心,他从中帮衬,未必不能重新崛起。 但林海注定要失望了,贾政并没有和贾赦修好的意图,他始终觉得自己在袭爵之后,并不会比贾赦差,如果春闱高中,也许能光复满门荣耀。 林海见二舅兄神色不渝,也就按下了劝解的心思,换了个话题和二舅兄闲聊起来。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别和荣国府来往过于密切,国公府里水太深,容易陷进去。 第二日一早便是大婚当日,贾政这个新郎官在这一日便早早起来了,贾赦不愿意去陪贾政迎亲,史氏正好推了林海陪贾政去,贾代善也去了后厅暂时歇息,以免等会儿新妇进门的时候闹出乱子来。 贾赦让贾瑚陪着贾代善进去休息,贾瑚虽小但也很是懂事,见爷爷神色不好,便乖乖地跟着,还主动倒茶给自己的爷爷喝。见孙子这么乖巧懂事,贾代善摸了摸孩子的额发,和宝贝孙子亲香了好一会儿,也许是血脉天性使然,贾瑚也对自己的这个爷爷很是亲近,爷孙俩儿在一起温馨极了,见爷爷困了,贾瑚更是主动要求陪爷爷躺一会儿。 贾代善被大孙子这么懂事寤得心里热乎极了,心里高兴,气色也有点好了起来。 再回到贾政这边来,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走过了荣宁街,来到了一处装潢富丽的别院。宿家姑娘自然不能从南安王府出嫁,那也不合规矩,所以南安王妃出面,让出了自己名下的一个别院,作为自己侄女的出嫁之所。 也许是南安王妃打好的照顾,迎亲的人平安无事进了别院,贾政先给从南昌赶来的宿家家主和宿夫人敬了茶,然后宿家姑娘就被婆子从后院请了出来,上了贾政带来的轿子。 因为是想要大办一场,史氏也不怕破费,请来了最好的仪仗队伍,轿子都重新打了一个,用的是最精贵的木材,缀的是明光辉映的宝珠,更是名副其实的八抬大轿。 接了新娘子,唢呐声就吹起了百鸟朝凤,一路上敲锣打鼓地回了荣国府。等到贾政接到人的消息传来,史氏也忙了起来,后院的夫人贵客都由得她和秀云还有贾敏接待,前院的大人、公子等来宾都只能由贾赦和宁国府的贾敬出面。贾代化陪着贾代善在正厅等待。 而王氏在小院里自然也知道了今天是贾政娶亲的日子,外面的喜气洋洋和她仿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之前她动的手脚被贾赦发现了,贾赦没有声张,却也特意派人给了王氏一个警告。她报复贾政他不拦着,但别动一些歪心思到旁门左道上。所以她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缩在小院,偃旗息鼓,韬光养晦。 第60章 荣禧堂内,史氏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的一对璧人,心里很是满意,新妇是她亲自选的,又有南安王妃做媒,身份上也能配得上她家政儿。 再加上能够给政儿未来的仕途助力,这一点是她最满意的地方。对于新妇,史氏是越看越满意,当即脱了自己的一枚冰心玉镯亲手套在了宿清影手腕上。话里话外都说这是她最满意的儿媳妇。 在场的明眼人心里对荣国府的这场官司门儿清,都小心翼翼地去看齐安伯夫人的脸色,但齐安伯夫人却没有任何反感之类的表情,只是随史氏去说,还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 等到小夫妻进了洞房,来宾也就吃了宴席之后散去了,毕竟当家人的情况大家都了解,受不得累,贾政也没有要好的兄弟来给他闹洞房,所以大家趁着热闹聚了聚,这场婚礼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第36章 年关大事 贾政新婚之后过了两日便是新年,新年新气象,因为贾代善在贾政大婚之后病情又严重了。 史氏赶忙又去请太医,只是那太医来了以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国公爷的病情还是和之前那样,前几日提着那口气的药丸吃没了,所以身体撑不住了,垮了下来。” 史氏虽然之前也听过太医这么说,但她以为只是太医怕医不好贾代善受到责难,所以故意将病情讲重一些,这样也好后来少承担责任。却没想到贾代善的病情真的严重到了如此地步,那太医无论她怎么恳求,都只是摇头,然后谢绝了史氏的重金酬谢,径直回了宫里复命。 此番太医来到荣国府,自然也是受了圣上的旨意行事,所以在给国公爷诊治完之后便急匆匆地回了宫里。 司徒玺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贾代善的病情不容乐观,心里也有了一些准备,但又一次得到贾代善药石罔效的消息后,给他带来的打击也是很沉重的。 贾代善不只是他的臣子,也是他多年以来的手足,多年的皇权厮杀,只有贾代善等人始终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尤其王家出了这种事情后,他更加对始终不动摇地站在他一侧的贾代善的好感成倍增加。但忠心的臣子要死了啊,他有些惘然,他还能孤零零地坐在这个龙椅上多久?司徒玺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被时间赶着往前走的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动了培养继承人的念头。 虽然上一个继承人的结局是他痛失爱子,但他必须得在闭眼之前找到那个合格的继承人。现在虽然老三犯了错还在府中闭门思过,但老四也刚刚回到朝堂。这两个人在朝堂上的表现还需要考量一二后再做打算。 而另一边,史氏送走太医之后,从贾代善波澜不惊的神情来看,就知道国公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 而新妇刚过门后,也曾隐晦地提了一嘴府内公库的问题,她才突然想起来眼下一旦国公爷去了,最重要的就是家产分割的问题,虽然史氏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冒犯了,但这也是她不能不提前思考的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史氏看来,不能说政儿家的别有用心,毕竟是她提出来让政儿家的学着管理府内中馈。 为了“乖巧听话”的政儿夫妻,为了可爱活泼的金孙贾珠和元春,她还是决定要和国公爷商量一下,按理来说,大周有勋爵的贵族子弟皆是嫡长子继承爵位,父母健在的话均分家产。 本来这个法律条例对政儿有利,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贾政有了承袭荣国府的资格之后,史氏就想让贾政有更多的好处和优待。 也许是圣上亲自下旨把荣国府的袭爵人改成了贾政这一点让史氏动了心思,觉得圣上到底是重视荣国府的。现如今政儿已经在圣上面前记了名,那说不定将来就会前途无量了! 史氏仅有的分寸就是没有在贾代善面前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不然贾代善可能因为她妄议圣心的大胆言论气得当场气得吐出血来。 史氏昏了脑袋,贾代善却不能没了头脑,这个在朝堂上历经风霜的老人,深谙帝心,明白史氏的宝贝儿子政儿并没有这个内宅妇人想得那么受到圣上看重。 所以他还是坚持均分家产,按理来说,贾敏作为外嫁女,并不能得到一份贾代善的私产和荣国府的公库中的财产。 但贾代善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让女婿林海在他死后能多关照几分荣国府和他的两个儿子,他直接当着史氏的面,一视同仁地将自己的私产一分为三,每一份都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鉴,绝无造假的可能。 而公库的家财,也就一分为二,均分给了两个儿子。史氏只是被小利吸引,眼里只有实打实的金银珠宝、庄子店铺,对贾代善丝毫没提起的人情往来却不是很在意,毕竟和荣国府亲近的家族彼此之间多年联姻,见面也是互道老亲的关系,所以她想着这些你来我往的交际手段往后可以由政儿出面,慢慢培养他的能力。 而被史氏直接忽略的贾赦,这几年正在自家夫人的“耳提面命”之下,准备年礼,说实话,贾赦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遭自己亲自准备年礼这种东西。 毕竟前世府内由弟媳王氏打理,过年往来亲戚都是史氏、王氏和琏儿家的出面,他就擎着手等着享受就可以了,这一世他是没想到出来顶门立户之后,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要记住荣国府有几家老亲,张府有几家相熟的友人,几位王爷怎么送礼,贾赦光是看了一眼那摞礼品单子都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第61章 本来想借机遁走,同病相怜的好兄弟信郡王早早被拎进了简郡王府,他可不想羊入虎口,司徒晟的“口才”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早年曾经领教过司徒晟长篇大论的贾赦一听信郡王去了简郡王府上立马掉头就走,片刻都不带犹豫的。 贾赦心想,回府的话又要和夫人一起看礼单,不回府的话,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好。正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钻进了小巷子中。贾赦唰的一声打开了随身的折扇,不顾寒冷的天气,摇了两下,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了过去。 前面的人正是贺文,按理来说贾赦并不知道这位诚郡王府的“大先生”的样貌和名字,只是徐潜在西岭贺家的卧底工作做得非常不错。 临近年关了,给司徒晟和他也送了份大礼,在没有惊动贺家人的情况下,徐潜打听出了这位进京的“大先生”的底细,甚至连样貌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只能说徐潜的绘画实力着实不错,所以让贾赦看了一眼背景,先是觉得熟悉,而后起疑,最后决定跟上去看看。 他可不相信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先生”出来只是为了逛街。然后贾赦跟着贺文七拐八拐进了一家熟悉的店铺——“墨涵阁”。 贾赦看着这清秀俊逸的三个大字,眼睛一眯,已经想到了主意。 作为墨涵阁的资深客户,在这里花重金买了好几条消息的贾赦一进门就享受了贵宾待遇,完全没和前面那位贺文先生碰面,直接由认出他的小厮,引着去了二楼。 “齐安伯爷今天想买什么?”掌柜也得到了贾赦来的通知,急匆匆地赶来,脸上堆满了热切却不失恭谨的笑意。 “就你们阁里刚接待的那位,他要打听的消息,”贾赦财大气粗地取出了三锭金子,“这是定金,我都要知道。” 按理来说,这阁中进行的消息买卖都不能互相泄露,再高的价钱也不能,但是阁主他老人家特意发了话,说贾赦的要求,只要不是很离谱的,都满足他。 不过阁主还强调,最重要的一点是,钱不能少赚! 掌柜的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点头应了。掌柜的一个眼神,身旁的小厮就过来取走了金子,“伯爷可是我们阁主的贵客,您的要求我们自然办到,不出三日,自会有消息双手奉上。” 贾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故意和楼下的贺文岔开了时间走了出去。 他在大街上又逛了几圈,买了几样小孩子会喜欢的时兴的小玩具,然后回府去了。而齐安伯府上也有个大惊喜要等着他。 齐安伯府上有贵客到访,当然不是来找贾赦的,是王妃带着小世子司徒颖来齐安伯府上叙旧。 王妃未出嫁时,与贾赦的夫人关系最为要好,可以说是“闺中密友”了。只是后来出了很多事,两家断了往来,平常也只抽空写信聊天。 所以临近年关,简郡王府上的当家人回来了,王妃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也腾出空来找秀云叙叙旧,因为司徒颖出生后基本除了宫里没去过其他地方,齐安伯府也算是可以信任的地方了,所以在禀明王爷之后,王妃就带着孩子来了齐安伯府了。 贾琏是小孩子,有乳娘看着,再加上贾瑚也是五六岁大孩子了。在司徒颖这种刚会说话的小娃娃面前格外有成就感。所以也很有责任心地带着司徒颖在院子里玩弹弓,司徒颖还没见过这么愿意和他一起玩的小哥哥,兴致勃勃地要贾瑚教给他。 贾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三个毛孩子在院子里打弹弓,由于小孩力气太小,力道不足,石子怎么也飞不远就掉下来。 贾赦顿觉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贾瑚在给他请安之后,他直接拿过贾瑚的弹弓,拉着带子演示给他们看,“这个地方要捏紧,拉远,然后猛地一松,这样石子就能飞得很远了。” 贾赦简单演示了一番,贾瑚和小狼都先后把石子远远打了出去,成功收获了三枚仰慕的目光,司徒颖更是兴奋得拍起了小手。 “恩侯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王妃和秀云闲聊完了,在门口看几个孩子玩弹弓,自然也没落下贾赦的举动,当即哭笑不得,王妃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惹得秀云也笑弯了眉眼。 第37章 荣国府的除夕夜 王妃和秀云许久未见,也是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有些时候,有的话憋在心里太久,猛地提起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才好。 虽然简亲王妃操持府内事务多年,王爷也待她很好,但司徒晟外派到江南七年多,京城里的试探和冷眼旁观让她防不胜防,神情疲惫。 后来有了阿颖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在,府内也多了点鲜活的气息,但那天,她还记得是王爷回府没几天的时候,就是司徒宴带着贾赦上门拜访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盯上了。 虽然那人不至于想要暗害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的性命,但无不让她毛骨悚然。现在来说,阿颖就是她的命根子,什么人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当然这也是她今天过来找秀云的目的之一。 司徒颖还不到进学的年纪,而王爷打算肃清一下郡王府内外,所以她年后的这段时间没法守在孩子的身边。她今天过来,就是想和秀云商量,年后把孩子送过来,让秀云帮忙照顾着,而且齐安伯府也有适龄的孩子陪着司徒颖,对孩子的成长有帮助。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秀云自然是体谅自己的好姐妹的,而且世子年纪小,就险些经历那么危险的事情,饶是她听闻有人想要对瑚儿和琏儿下黑手,她也会豁出性命去和他们拼命。尤其,王妃还说这事王爷也同意了,秀云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第62章 所以等贾赦回来之后,几个人仔细商量了一下,便敲定了这件事情。司徒颖明显喜欢上了有人陪着玩的感觉,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 到了除夕那天,贾代善和史氏还在,贾赦就得带着夫人和孩子去荣国府守岁过年。按照大周的年关规矩,除夕夜到大年初七都要在爹娘家里过,但他如今住得近,年初三便可以回自己府上了。然后大年初三到正月十五便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这除旧迎新的日子里,荣国府也增添上了新年的气氛,不说张灯结彩,年画贴窗,在贾政新娶的夫人宿氏的帮助下,国公夫人今年的压力也轻了许多。 经过之前王氏管家的时候暗中中饱私囊的事情,虽然被查出来之后,不应得的财产都充了公,但史氏也心有余悸,她对新妇再怎么满意,心里都会留着一个底子了。 所以借着这次国公府年事,史氏也有意试探宿清影一二,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值得她信任个托付。而被试探的宿清影其实心里也知道史氏的意图,她明白自己要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儿,离不开史氏的支持和帮助。 所以她和之前张氏的做法一样,所有安排都向史氏公开化,透明化,绝不贪墨府中钱财,同时有事情就赶到荣禧堂来和贾代善夫妻商量,主动挑出那些不好做主的事情来让史氏出主意。 面对宿清影的知情识趣,史氏满意极了。反而有些对自己之前不信任宿清影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这也许就是疑人偷斧的真实写照吧。史氏自觉羞愧,对宿清影都观感也就更好了。 而贾政自觉娶了一个这么好的“贤内助”,温柔而又善解人意,处理起府中公务来,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这满府上下都对这宿家的姑娘满意极了,而这满意自然不光是从心里表现出来的,也是体现在言语上,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位新夫人的称赞声。 而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王氏的小院,王氏虽然并不喜欢贾政,但她曾经视荣国府的管家权为她未来的囊中之物。现在从外面下人的交流中得知,贾政的新夫人不过才进门,国公太太就试着放权给她练手了。 虽然只是试着放权,但这一举动对进门之后,伏低做小多年,只有大房身子重了之后才拿到了管家权的王氏而言,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 有的人生性要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强。就如同王氏当时因为嫉恨,对贾赦的夫人和孩子下了手、后来又因为贾政娶了平妻的事情与诚郡王的人暗中勾结一样,王氏的所思所想、她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很大程度来说,这一点也是王家人一脉相承的特点。王氏现在失去了女儿和儿子的抚养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之后是否知道自己这个生母存在。她越想越觉得绝望,虽然是自己恳求史氏抚养两个孩子长大,但对于自己这么卑微的恳求,她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而王氏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了。毕竟她身边可用的人只有金梅和方嬷嬷。提到金梅,王氏心中有些意动。金梅长得也是清秀可人,府里有几个小厮,甚至之前赖升都来明里暗里地暗示金梅跟了他,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王氏心中有了决算,但这新年刚到,如果贸然出手,万一留下把柄的话,说不定会有不小的麻烦。 王氏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准备搞事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些打退堂鼓,当然也只是想想,并没有抵消她的那种念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考虑过金梅,这个从进了府就跟着她的小丫鬟的想法,在她看来,金梅就应该受她驱使。 没有人在意金梅的想法,金梅心里百般不愿,但她签的是死契,相当于是卖给了王氏,王氏有权决定她的去留,她之前给林之孝做过几件事,通过几次消息,也是因为大老爷曾经帮过她一二,现如今她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她现在认为就这么待在小院里,慢慢老去也是个不错的活法,就连她一同伺候王氏的方嬷嬷也只是在知道王氏对金梅的安排后叹了口气,默默同情起这个老实忠心的丫头来,除此之外,她也是有心无力,毕竟她的主子是王氏,她事事还是要以王氏优先的。 而宿清影这边,就算是面对贾赦,这个诚郡王目前最大的障碍时,也是挑不出错处,安排的院子虽然不是袭爵人那种规格的,也是府里最好的一处院落了。 贾赦对宿清影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对这位王府探子的手段还是颇为欣赏的,毕竟她能哄得史氏听话,就算今日见到贾赦一家也没有摆出什么不好的脸色来,让大家难堪。 这也就意味着贾赦不用天天面对史氏的冷言冷语,弄坏他重新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新年的好心情。 史氏可不知道自己大儿子想的是什么,不然这个年都没法好好过了。贾代善精力不济,面对这母子几人的眼神机锋也就当视而不见了,毕竟他现在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了。 好说歹说地,在宿清影的劝说和贾敏的帮腔下,史氏偃旗息鼓,打算和自己的大儿子还有儿媳、孙子们好好过个年。 史氏抱着刚喝完奶的元春,看了看坐在一旁喝茶的贾政夫妻开口说道,“政儿家的,这元姐儿也是才出生不久,她母亲又是那个样子,家里犯了大罪,要不就先委屈你一下,把这孩子和珠儿一同记在你名下,由你教导抚养,可好?当然,这兄妹俩儿总不会越过将来你和政儿的孩子去。” 第63章 史氏此举也是无奈,她虽然能够抚养贾珠和元春,但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教导,王氏生育的时候,还算是嫡妻,生下的这两个孩子名义上也算是嫡子、嫡女,按理来说应该是由主母教导的。 因为宿清影才刚进门,史氏也怕这年纪轻轻的新媳妇不愿意抚养之前夫人的孩子,这孩子会不会对清影未来的孩子的地位有威胁,这都是新妇需要考虑的,所以才试探性地开口问她的意见。 宿清影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如果她是一个爱着贾政,希望自己夫君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姑娘家,那她心里为了自己,为了将来自己的孩子,她可能心里会有怨言,但宿清影不同,她是诚郡王府安插进荣国府的探子,她对贾政没有感情,一切都听从王爷的安排,再加上王氏的子女在身份上本来就该多照顾一些,算是弥补王子腾为诚郡王效力多年的辛苦了。 史氏不知道宿清影心里的盘算,所以和贾政一样,为宿清影的大度感慨万分,同时也深感欣慰,几个人其乐融融地聊了会儿天,因为除夕夜大家要聚在一起守夜,所以又赶去了荣禧堂,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 在饭桌上,贾代善、贾赦、贾政、林海他们这些男人坐了一桌,纱橱后面,史氏和秀云、贾敏等人坐了一桌,其他小不点儿单独由乳娘和嬷嬷照顾也坐了一桌。贾政现在虽然不是官身,但被圣上亲自下旨封了袭爵人,自觉能在一直被压得抬不起来的大哥贾赦那里找到点优越感了。 除了刚见面时,兄弟俩不冷不热地寒暄了几句之外,两个人都再无交流。贾赦好歹琢磨了几个名垂青史的人好几百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历练出来了。他可以看出贾政这次精气神不一样了,起初还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贾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哭笑不得,大概他的好二弟以为自己能百分百继承荣国府,成为荣国公吧?贾赦叹了口气,他都能感觉到他那老父亲忧愁的目光了,可怜见的,说不定到最后,心里还要挂着这个儿子,挂着荣国府。 林海左看看,右看看,又瞄了一眼岳父的神色,自觉口灿莲花也不能让这两兄弟重新亲密起来,多说无益,只好当看不见饭桌上的暗流涌动,专心吃菜。 贾代善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叹气的次数可以说成倍增加,让他忧心的荣国府,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不然他就算闭上眼睛,也没有去见祖宗的颜面了。 第38章 新年到来(上) 除夕夜的暗流涌动,对贾赦来说,可谓是不痛不痒,他不在乎贾政的绵里藏针,贾政想要的已经都给他了,至于他能不能拿到那就是贾政自己的事情了。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他才没有出手对付一下这个没脑子的弟弟。 除夕夜草草地过了,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守夜的兴致,再加上当家的家主因为身体原因早早回去休息了,史氏担心国公爷的病症,也赶忙回去,也没有顾得上贾赦和秀云这一家子。 宿清影在这个时候当然要站出来,按理来说,应该是秀云出来操持,只不过史氏一句“还是政儿家的来办吧!”这句话说出口后,在场的知情人都明里暗里观察起贾赦的脸色来,这可以说是打贾赦脸的行为却没有让贾赦像以往一样跳脚发火。 贾赦当然没有生气,说实话,他巴不得和这荣国府撇得越清楚越好。史氏这番意图打他脸的举动,如果传出去,虽然对贾赦的名声不太好,但无疑会给关注荣国府和齐安伯府的人一个信号——贾赦与贾政不和,而这一点对于有心人而言,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就比如说,在除夕前一天终于抄够字数,为自己编好理由后被批准出府的诚郡王司徒晁了。 他可以说是最想搞事的人了,只是时机不到,因为荣国公贾代善还在,宿清影就算成功进了荣国府,也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把史氏和府内下人的好感度刷了刷,甚至都尽量减少在贾代善面前出现。 毕竟,她担心被贾代善看出端倪来,那就糟了。所以尽量避开荣国公,只是尽心尽力侍奉史氏和贾政,倒是让这两人对她更加信任。 可以说,宿清影在史氏心里,虽然还比不得贾敏这个由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宝贝女儿和从小偏心疼宠的儿子,但也大大超过了贾赦和他的妻子。 而贾赦可不管这些,他在史氏心里地位如何,他早就不在意了。他让观竹先送秀云和瑚儿、琏儿他们回小院去,他故意放慢脚步,几息过后,身后果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大舅兄!”是林海,贾赦转过身来,正好是林海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 “不知妹夫有何要事?”贾赦装作摸不着林海的用意一般,递了个台阶给林海,毕竟两人交情一般,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乍一碰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海有些尴尬,虽说自己也算与贾赦有交,他的老师便是张老太爷,之前因为张家与荣国府的关系远了,弄得他也很尴尬。如今两家关系又有所缓和才让他舒了口气,今年进京也可以去拜会老师。 林海没有察觉出来贾赦是有意在这里等他的,林海见贾赦起了个话头,便笑着接了下去,“林海来京后,曾拜会过恩师,恩师话里话外都是对大舅兄的推赞,北境灭了国之蠹虫,阻止北戎大举进攻,也是在江南都传遍了大舅兄的壮举。” 林海对贾赦北境之行所做之事充满了敬佩,林海也是为国为民的忠臣之流,自然看不起出卖国家利益的王家,对能侦破王子腾阴谋的贾赦也是充满赞叹。 第64章 当时,听到贾赦做了这么多于国有利的盛事时,林海也是头一次与知己同交喝了个酩酊大醉,深感与有荣焉。 所以进京之后,一直想找机会和大舅兄攀谈一二,只是荣国府内没有他想得那么和谐,大舅兄被封了齐安伯,早早分府出去居住了,他也不好贸然拜访齐安伯府,不然就是打了岳母的脸面,让夫人难做。 今日酒宴过后,他便觉得是个好机会,先将夫人送回去休息,他急匆匆地赶回来,正巧碰到大舅兄。 贾赦可不知道自己的妹夫心里的那些活动,他只是觉得该和林海说一些事情,如果他所料不差,年后,老皇帝就想动一动江南的布局了,只是这个由头会不会还像前世一样那就未可知了。 贾赦也不想过于依赖前世的记忆,只是有些事情如果和前世一样再来一遍,那他们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甄家,也快要倒了吧! 之前因为制服王家有功,虽然纯粹是甄家和薛家的旁系联合起来看王家占大头不顺眼才动的手,只是赶巧了,正好赶在王家出事,所以两家治乱有功,协助官府捉拿王家的大部分家眷。 等到薛城从海上带人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只是他的夫人薛王氏,因为是王家的庶长女,到底受了些牵连。他赶回家的时候,族老们已经在宗祠开会商议做主休了薛王氏,也趁机与王家断个干净,免受牵连。 薛城从小就走南闯北,当然知道这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不能这么做,他的夫人只是庶女,与王家关系并不大,他与薛王氏也是情投意合,两人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刚满周岁的儿子薛蟠,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休了薛王氏呢?那不是始乱终弃吗!不当是人子所为! “各位族老,万万不可。”薛城大步流星,人未至,声先到。几位族老也算是看着薛城长大,又因为薛城是薛家的当家人,所以尽管薛城此举不合规矩,他们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等着听他的解释。 “王氏嫁到薛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在这个关头,我们薛家不问缘由地就将人休回娘家,外人会怎么看我们薛家。”薛城字字珠玑,“会觉得我们薛家胆小怕事,重利轻义,薛家从商多年,最看重信用二字,万不可轻易失信于他人啊!” 几位族老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见薛城作为族长态度坚决,绝不休弃薛王氏,他们也只能作罢,总不能硬逼着族长休妻吧? 但正因为这样,在围攻王家一事中出过力的旁支子弟就有所不满了。 薛家族中对薛城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族长也有了些许争议。而薛家内讧,正是甄家乐于见到的,他们成功吞了王家的大半财产,成为金陵最有钱势的顶尖家族之一,自然容不了金陵最有钱的薛家。 而甄家到底缺了些底蕴,又因为后宫中有位琳妃娘娘撑腰,一朝显赫,便有些目中无人了起来,行事越发出格。 却不知已经被宫里的那位盯上了,就是不知道甄家这一世的下场如何,前世甄应嘉只保下了自己的嫡幼子甄宝玉,他还托人送了荣国府一箱财宝,作为荣国府能够看顾甄宝玉一二的谢礼。 只是甄宝玉在进京的途中失踪,那箱财宝也被日渐窘迫的荣国府用了,成了后来司徒晟清算荣国府的一项有力罪证。 贾赦无意把未来甄家可能会干的事情都说给林海听,他只是简单点了点林海,林海那七窍玲珑的心思就想明白了。 甄应嘉如果出事,扬州乃至大半个江南的盐政都要动荡,这对林海说也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处理好了,可以搏一把,如果处理不好,那就是和甄应嘉一起粉身碎骨的下场。 林海叹了口气,来不及多想大舅兄是怎么知道江南的事情的,毕竟现在还在过年,就算他知道这件事,也只能在初七之后返回扬州再做打算。现在来说,他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然后林海对大舅兄的敬佩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起来,贾赦对林海口中的溢美之词,有些接受不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才华横溢的妹夫眼里有那么高大神武的形象,他抽了抽嘴角,只好反向输出回去。 但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这么站在小院附近的花园里互相狂吹彩虹屁,多少有些违和。 林海也有些尴尬,他的最开始的念头明明是表达一下自己对大舅兄的赞美、敬佩之意,但好像有些吹跑题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贾赦也有些不自在,索性中断了这个话题,两个人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明朗的夜色,然后心照不宣地道了别,回了各自的小院里。 而宿清影自然也注意到贾赦和林海在小花园里待了许久,其间一直在聊天,不知道聊些什么,她有心打听,毕竟诚郡王要求她密切注意贾赦的一切动向。只是那附近没太有遮蔽物,两人找的地方又有贾赦的小厮观竹守着,她也不好找理由接近,只好郁闷地走开了。 而她走开的那一瞬间,贾赦的耳朵轻轻一动,了然一笑,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院里,两个孩子已经歇息了,秀云还没有睡,正等着他回来。见贾赦进了屋门,她才缓和了神色,“恩侯,怎么样?” 秀云自然是知道林海找贾赦有事的,贾赦也不是事事都要瞒着自家夫人,见秀云身子好些了,就将自己手头的一些庄子店铺给了秀云经营,前些日子,王妃过府,还有一件事就是商量开铺子的事情。 第65章 两个女人商量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把贾赦当回事。如今,秀云的胭脂铺子也准备好了,正等着年后挑个好日子开张了。 第39章 新年到来(下) 贾赦走过去,拿过秀云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那副放松的样子,在秀云眼中倒像以前一样,像个孩子。 她拿过温水沾湿的帕子来让贾赦擦了把脸,然后两个人坐在屋里,这才讲起了正事,“妹夫不过是与我讨论了些北境的事情。” 虽然他们俩也不算讨论,全程互相吹捧倒是真的,林海不愧是探花郎,饱读诗书,口才极佳,饶是贾赦他也能在与林海的交谈中很是愉悦,没感到半分不自在。 听到贾赦对林海的评价很高,秀云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林海也是她父亲的学生,在情分上,她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变得好一些。 于政治而言,她也知道贾赦现在树敌颇多,就像是王子腾背后的人还有荣国公的一些政治对手,他们如果诚心不想让贾赦好过的话,也有的是办法。 秀云虽然远离朝堂,但并没有仅仅局限在一个小院里。她更多的是为贾赦,为她的家考虑。当然也是贾赦在她生产之日,护住了她和孩子们,所以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默契,经营好这个家,本来是荣国府,后来就只是指齐安伯府了。 张家的孩子总归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自从贾赦和她透了底,要暗地里协助简郡王司徒晟的时候,她就知道无论在哪里,她都要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不落人话柄,不给人留下可以掣肘的漏洞。 她做不到滴水不漏,但可以谨言慎行,以免误了大事。秀云的心思,贾赦自然知道,所以在来荣国府的时候,贾赦把宿清影的底细告诉了自己的夫人。 只能说,进了荣国府后,史氏借着夸宿清影的名头不给她这个长房媳妇留脸面,不仅没有让她生气,反而她一概默默承受,倒是帮因为贾赦而在史氏这一诰命夫人圈里风评不是很好的齐安伯府扳回了一局。 贾赦自然是相信自己夫人的,所以年夜饭那里,虽然他们外面贾政的言语中带着机锋,他也不惧。 秀云在里头的席面上坐着,史氏本来还想摆摆当家太太的谱,但秀云在座位上坐的牢牢的,史氏又因为琏儿的早产就是因为她的错。 所以对让秀云立规矩有了些许阴影,不太敢使唤这位长房媳妇,但政儿家的毕竟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她看了看,只好让自己提拔的丫鬟鸳鸯过来布菜。 此鸳鸯非彼鸳鸯,史氏因为玻璃“贪图富贵”爬了贾政的床而把玻璃灌了一碗落胎药,发卖了。 而后觉得玻璃这个名字起得晦气,全然忘记这名字也是自己起的了,又掏了银子,让新提拔的陈嬷嬷去请了最近在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云游和尚,给重新取了个名字——鸳鸯。 见这名吉利,史氏就拍板决定之后,她的每一任丫鬟的名字就从玻璃改成鸳鸯了。以至于后来有个金氏的家生子被提拔到史氏的身边的时候,也改了名字,叫做“金鸳鸯”。 这个暂且不提,这内厅的年夜饭除了秀云和宿清影这两人吃得舒心之外,没有一个人是舒心的。史氏没折腾着人,心里不舒服,贾敏为母亲忧戚,又还在病中,也是食欲不振,在大嫂的劝说下,勉强用了一碗白玉羹。 秀云心里记着宿清影是诚郡王府的探子,但怕引起人怀疑,也只是简单地打过招呼,见人行动处事滴水不漏,心里也是佩服她的涵养。 她等贾赦回来之后,将宿清影在饭桌上的表现都告诉了贾赦。贾赦笑着解释,“如果不是这宿家的姑娘行事规矩,诚郡王又如何会让她进府来呢?” 贾赦只说了这一句,秀云就明白了,诚郡王需要的是和荣国府打好关系,宿清影谨慎规矩入了史氏的眼,那就等于是摆平了老奸巨猾的贾代善,只要摆平了当家人,这荣国府等到贾政当家,不管还是不是荣国府,都会是诚郡王的囊中之物,就如同第二个王家那样。 贾赦没有把最后这点猜测告诉自己的夫人,毕竟是猜测,轻易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相信就算他去告诉宫里的那位英明的君主,人家也只会信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他这个外臣。 贾赦对司徒玺认知很清楚,也很清楚自己在司徒玺眼里的定位。所以也不打算去挑战一下他的皇权威严。宿清影如果用得好,也可以反过来给诚郡王一个致命的打击。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就歇息了。琏儿还小,秀云自从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没让琏儿离得太远,在荣国府里,就更加不放心了,和贾赦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去琏儿那里歇息,贾赦没办法,瑚儿也睡了,眼下只有一个观竹在门口守着打瞌睡,他只好把人叫起来,赶着自己的大管家去睡觉,自己也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贾赦早早带着两个孩子去给贾代善和史氏拜了早年,他们到时,贾政还没到,贾代善见了两个乖孙,心里很是高兴,一人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史氏见贾代善正在兴头儿上,她也不好摆脸色给贾赦夫妻看,又加上对两个小孩,还是她的嫡孙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于是也就抱过孩子来亲近了一会儿,只是当贾珠跟着贾政夫妻进来请安的时候,史氏就把琏儿和瑚儿交给了秀云,只顾着贾珠了。 贾赦对自己的这个大侄子没有什么恶感,见大侄子还乖巧地给他行礼,他就笑着递了封红包,这孩子在贾政手底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前世一样为了考科举学得油尽灯枯,贾赦有些惋惜,歹竹出好笋,这二弟有出息的苗苗也让他自己给毁了。 第66章 贾赦和贾政都是用了早餐过来的,毕竟一会儿要赶去宁国府祭祖,耽误不得。果然一会儿有小厮进来说时辰到了,该动身了,贾代善便在贾赦的搀扶下起来上了马车,史氏也在宿清影的搀扶下上了同一辆马车。 如果是平时,荣宁二府中间有一道角门是互通的,只是祭祖毕竟是大事,自然要从正门进。 宁国府得到消息的贾代化和贾敬也早早迎了出来,然后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贾家的宗祠,这宗祠设在宁国府内,贾代化是这一代的贾家族长,导致养活贾家旁支的重担也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前一段时间金陵贾家的几房太爷进京来闹,见王家倒了,便红了眼睛,想要分我一杯羹。 贾代化不肯,他们中有些泼皮无赖,便好一阵撒泼打滚,如此丢尽脸面的事情也让贾代化气得病了,见老族长病倒了,少族长是当朝的尚书老爷,几个人也害怕了,灰溜溜地回了金陵。 贾敬可不像贾代善还顾念着血脉亲缘,这几个泼皮无赖的贾家旁支,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案底,贾敬没有留情,当即将原本被压下的案底找了出来,让人传信给了金陵属官。 那官员本来是因为贾家在金陵财大势大,又有两位国公爷撑腰,所以不敢得罪。现在见京城里的贵人表态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是压不下去了,索性按大周律例秉公执法,将那几个贾家族人都抓进了大牢,严惩不贷。 这一下杀鸡儆猴,剩下的贾家人都哑了火,不敢轻易仗势欺人,染指不该拥有的东西了。 而贾代化病中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责备儿子半句。 这次祭祖,荣宁二府的当家人站在了前面,后面跟着的是贾敬、贾赦和贾政,本来贾政还要比贾赦往后一个身位,但如今荣国府袭爵人一变,贾政的位置也有些尴尬。 有的族老提议长幼有序,还是按照以前那样,有的族老认为贾政将来要继承荣国府,要不就和贾赦的位置平齐,几人争论不下,最后还是贾代善开口,给自己的二儿子提了半个身位。 当然,贾政心里更想要和自己的大哥一个水平线上的,只是到最后只提了半个身位,心中有些许不满,到底没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 贾家人跪在大宗祠里,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祖宗上香,看着写着先荣国公贾源和先荣国公夫人贾谢氏的牌位,贾赦红了眼眶。 虽然过了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这两位待他极好的老人的面庞了,但那种温暖的感觉,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尤其是前世最后他沦为孤魂野鬼,做了很多人的背后灵的时候,那一点温暖就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光。 他诚心诚意地给他的爷爷奶奶上了三炷香,看着那几缕青烟缓缓飘出,他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希望他们投胎转世之后,平安喜乐。 贾赦在宗祠祭完祖之后,便被贾敬邀着去他的小院喝茶。当然只是名义上喝茶,实际上贾敬是与他有要事需要商议。 贾敬自然是要和他讲诚郡王的事情,虽然诚郡王的一大臂膀王家倒了,贾赦在将王家的幕后主使是诚郡王司徒晁告诉贾敬之后,贾敬也在追寻诚郡王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布局,自然有了些许发现。 第40章 风波又起 贾敬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自己的老父亲贾代化都没有告诉。本来诚郡王都是暗中行事,找的人也多是官职低微,没那么在圣上面前有存在感的人,但这么几年过去,在司徒晁的运作下,他们也大多数挤掉了自己一般的竞争对手,晋了高位,能给司徒晁以不大不小的助力。 这些人到现在也很低调,在圣上那里风评很不错。贾敬一开始也是小心翼翼地追查,贾敬手下也有几个得力的人手,虽然不及贾赦的人得用,但也能查出很多东西来。 这几位大人和司徒晁的来往过于久远,具体已经查不到了,如果不看证据,贾敬永远不会怀疑这些看起来刚直不阿的大臣们与司徒晁是一条船上的,有的人甚至受司徒晁的指使参与到了太子的冤案中。 当年太子“谋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圣上迫不得已,但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贾赦在荣国府里放浪形骸,贾敬自己也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剩下的好友或是含冤而死,魂断九幽,或是远走他乡,壮志难酬。 太子当年并非造反,而是当年的圣上在西边与南疆交界的雍鸣关巡查时,收到有人暗举太子谋反的书信密报,圣上不信,派人回了京城,但是久久没有得到回信。 原来是当年还极盛的贺家拦截了圣上的信差,伪造了密信,反过来告诉太子,圣上那边危险,太子大惊之下,决定召集京军勤王,又发了急函给雍鸣关。 圣上那里确实很危险,不过是公孙家和叶家,当年的两个顶级世家联手想要逼宫。虽说是逼宫,也只不过是派了些自己豢养的私兵围了雍鸣关,联合了南疆的人一起,故意在雍鸣关内外散布太子谋反的不实消息,又让盟友贺家拦截了这皇家父子之间的通讯。 本来圣上没有疑心自己的儿子,一日过去了,太子没有消息。……半月过去了,太子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叶家和公孙家步步紧逼,不光是圣上心里没底,雍鸣关内外也开始传着说,太子意图登基为皇。 圣上这个时候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写了封信,让人快马送去了北境,给了镇守平安州的贾代善,贾代善不敢怠慢,他兵分两路,一路去雍鸣关解围,一路去了京城。 第67章 贺家没有料到司徒玺会送信给贾代善,贾代善进京城的时候,太子在多日联系不上雍鸣关之后,就已经让三皇子和四皇子协理朝政,自己带兵“救父”去了。 两个人成功错开,但这个时候四皇子在朝政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一个刚成年的皇子,大权基本被司徒晁架空。贾代善是从北境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京城中都开始有一种太子谋反的谣言弥漫。 而三皇子并没有阻止,四皇子被司徒晁派去编书,所谓的编书就是隔断了所有的消息来源,“与世隔绝”,还派了专人看着。 贾代善没拦住太子,倒是拦住了贾赦,当时太子也知道贾赦没什么能力,也没来得及安排他,是贾赦听到了京城的风声,想要去给太子送信,被贾代善拦下了。 贾代善不想自己的儿子参与到这腥风血雨中,但他知道阻止不了贾赦,索性直接把人绑了,送回了荣国府。处理了贾赦之后,他便禀了三皇子,三皇子一反常态,反而让贾代善快马赶去协助司徒玺平乱。 贾代善刚从北境回来,也不知道三皇子的底细,以为三皇子是为了大周着想,结果等他快马加鞭,过了直隶,路过西岭,在离西岭不远的雍鸣关前的鹤阳郡,赶上了太子。 按照大周律历,太子暂理朝政期间,位同圣上,但有一点——无诏不得离京。 就算事出有因,但太子到底是出了京城。他索性让贾代善拿着他请罪的书信赶去雍鸣关,自己回了京城。 而在雍鸣关的老皇帝,看了太子的请罪书之后,不知道思索了什么,只是在贾代善和带来的军队一起协助的情况下,打退了南疆的入侵者,而后决定返回京城,在返程的过程中司徒玺经历了多次暗杀。 虽然暂时没有查到幕后主使是谁,但司徒玺心里已经有所猜疑,尤其在一次刺杀中,险些被刺客刺伤心脉,是淑妃贺氏挡了一刀,救了司徒玺一命。 所以司徒玺后来在查到叶家、公孙家曾经参与过这件导致后来惨案的阴谋中的时候,对这两家几乎是赶尽杀绝,唯独对贺家这个可能参与的家族有所优待,以及在几年后发现王子腾背后可能是司徒晁的时候,轻拿轻放了诚郡王府也是这个原因,淑妃有救驾之恩。 司徒玺平安回到京城后,对曾经怀疑过的太子没有过多的问责,只是为了平息流言,还是允了太子司徒皓在交了手中的差事之后,回到府中“思过”。本来以为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会平息下去,但圣上低估了一件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太子府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堡垒,太子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忠于他,所以有一份匿名的举报奏折摆上了养心殿的御案,上面写了太子私造兵器,雍鸣关之围就是太子与南疆私通想要围困司徒玺,自己登上皇位。 按照常理来说,司徒玺并不会相信这封污蔑太子的奏折,只是帝皇总是多疑的,而他的怀疑就是最致命的毒药。那一段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首鼠两端的官员们恨不得明哲保身,争着把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撇清。 就在这个档口,太子的母家出事了,那位威震边关的大将军被自己的部下检举,说是有切实的罪证证明其与南疆、北戎都有勾结,互养军功。 再加上所呈的证据似乎确有其事,司徒玺对太子的态度暧昧,可不会放过一个外臣,哪怕这个外臣是他的舅兄。 据说司徒玺让大将军回京接受调查的召令刚到边关,那位大将军就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想要带自己的亲兵进京,在反抗中被人格杀,但这犯上作乱的污名是留在这位战功累累的将军头上了。 皇后早薨,基本是皇帝和他的舅舅家一同养大了太子,舅舅的死也是压倒太子的一根稻草,尤其当天司徒玺下令太子舅父家以谋逆罪满门抄斩。 太子府上也有禁卫军闯入,从不知道哪里搜出来一件龙袍,便要带走太子进宗府做调查,太子在看到这件龙袍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太子府其实就是东宫,只是这东宫并不在皇城内,而在皇城外。 东宫还有一部分属军的调用权在他手里,他一面让人调来东宫的属军反抗禁卫军的抓捕,一面派了心腹给四皇子府、各心腹、荣国公那里送信,让他们做好部署。 贾赦当年也算是个热血青年,可以说当天正巧有事要去太子府,隔得远远地便听到了东宫的噪乱,他隐约能察觉出来要变天了,于是赶忙赶回来,想要和堂兄商量,不管不顾地便要赶去东宫,正好被赶回来的贾代善堵在了门口,然后就被贾代善在宗祠打断了腿,晕了过去,抬回了荣国府。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据说太子府无一人幸免,那晚府里着了好大的火,耀眼的火光映红了京城的半片天空,最后禁卫军进去的时候。甚至连太子的尸骨都没找到。 而司徒玺听到太子也因谋反而死之后,只是沉默良久,没有再说什么。但唯一有变化的是,在那以后的三年里,曾经的叶家和公孙家迅速泯于众人,再无声息。曾经和司徒玺作对作得最厉害的三个家族里只有一个西岭贺家还在。 贾敬也是那天晚上的亲历者,他虽然没有被贾代化像贾代善阻止贾赦那样打一顿,但他算是勉强逃过一劫,他当时正好刚离开东宫,如果晚一步,就会和那些同僚好友一同死在那里面了。 第68章 在贾赦和简郡王恢复往来之后,贾敬和余先生见过,余先生是从那场大屠杀中逃了出来的,侥幸不死,苟延残喘。 那根本不是一场对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那晚的禁卫军里基本没有皇宫里的人,很多都是叶家和公孙家的人。这几家始终针对太子的原因也是因为——太子的政策比司徒玺来说,更激进,对世家来说也更不留情面。 他们没法从太子手下得到更多的好处,反而在太子掌权的那段时间,被太子连消带打,势力大幅缩水,而他们的诚意太子也不接受,这个时候贺家站出来了,向他们表明了三皇子的态度,所以他们共同设了一场局,算是对这一对天家父子的警告。而太子的死让司徒玺含泪咽下这个警告。 但司徒玺也没有放弃,他知道太子的死有蹊跷,但若不是他的疑心,他们也不能趁虚而入,所以他费了力气,下了狠手,废了叶家和公孙家,也正因为如此,江南的势力才能大部分回到他的手里。 而贾敬今天要和贾赦说的也是这个事情,他从余先生那里得到了一页书信的残页,虽然有些破破烂烂,但可以看出一部分字迹来,上面的内容,正是匿名举报太子谋反的部分谬论。 他对字迹书画这方面不如贾赦门路广,所以想请贾赦帮忙让人查一下这字迹的由来。如今也该一步一步讨回来了。 第41章 暗中追查 贾赦将这张有些脆弱的残页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说实话,大梦几百年,重活一世,他虽然心头有恨意,但惭愧的是,他对于太子蒙冤而死的那股怨念和不甘,只能在心底留下浅浅的一道黑影。 每次看到身边的人,例如简郡王司徒晟、余先生、贾敬还有一些老朋友为了太子而到处奔走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冲动,就是让太子沉冤得雪,只能说太子是他心里的执念之一。 他会为了这个目的而去努力,但无法彻底将自己代入到当时撕心裂肺的感情之中了。也许是几百年的四处飘荡,让贾赦游离在很多事情之外。他在什么人都看不见的时候,曾独自一人,孤独地活着,那时他念叨的就是将他亲手送到绝路的那对母子,他的亲人。 以至于他几百年都不曾忘怀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所以他醒来之后不敢入睡,就算睡着也会惊醒过来,他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是飘来飘去的孤魂野鬼,但醒来之后,秀云还活着,瑚儿和琏儿还活着,他已经改变了很多,接下来,他希望改变更多。太子的事情他要查得水落石出,要让这一世暗害太子的人付出代价。 多活了几百年的贾赦有优势也有劣势。他确实从那些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但也仅限于阅历和知识,书生的字迹模仿、将军的高超武艺、神医的探脉诊病,这些他根本没有练习过,所以就算现在让他去用,他也是空有理论,什么也做不了。 贾赦身边也和贾敬一样,没有能鉴定字迹的人可以用,这种易碎的,不容易保存的东西也不好交给墨涵阁。毕竟墨涵阁虽然帮了他几次,但终究不知是敌是友。 贾赦叹了口气,深觉贾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题。只是还要硬着头皮把这件事解决了,毕竟是余先生托付了,也算是为太子出一份力了。 贾赦回去琢磨了半宿,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动手抄。他是没有练过这种字迹,但多年来也曾赏玩过许多金石书画,自己上手临摹了多次,到底有些底子在。 贾赦也谨慎,同秀云说,让她去荣禧堂告假,说这两天他身子不适,许是喝酒喝多了,贾代善过不来,史氏也不愿见这个儿子,就派贾政过来探望,贾政匆匆过来坐了坐,见贾赦脸色确实苍白,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便信了八分,与贾赦随便聊了几句,就告辞回荣禧堂去了。 史氏又因为初一到初三府里也没什么事情,不会有外客上门拜访,暂时没有用到贾赦的时候,就让贾赦安心在院里休息,让其他的人没事别往贾赦的院子里去。 贾赦在应付完贾政之后就直接进了书房,进屋前还特意让观竹和来金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他就开始试着将这张残页上的字一笔一笔小心地抄下来,自己尝试按照那人结字、构字的习惯一点一点去试着模仿。 在这两天多的日子里,他没日没夜地练习,足足练了有上百遍,写废的宣纸都攒了厚厚的一摞了,最后才勉强算是写得像了。 然后他让观竹端进来一个火盆,和来金一起把所有写废的纸都烧了,在火苗吞噬掉剩余的宣纸,只剩下一缕缕青烟冒出的时候,贾赦也终于写好了几页字迹同那张残页上字迹相同的纸,他将那些常见的字拆出来,裹混在一本他抄写的经书中,这样就算有心人起疑心,也不太可能发现。 那残页上还有半枚不是很清楚的朱砂印记,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匿名举报之人的私印。关于雕刻金石,这点倒是难不倒贾赦,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他故意做了一枚差不多的印张,印了相似的朱砂印泥,印在了经书的扉页,让人一打开就能看到的地方。 然后他把这本书用油纸包好,递给来金,“来金,我知你办事妥帖,这本书你送去给简郡王府,让他找到这字迹的主人。”贾赦这个举动可不是踢皮球,只是这大过年的,也不能敲开已经歇业的墨涵阁来逼着人家赶工找人吧! 司徒晟府里的人给的残页,不管司徒晟知不知道余先生和贾敬接触,知不知道这残页的事情,他都要让司徒晟知情,以免这个小心眼儿的王爷登基后找他算总账。毕竟司徒晟在他心里阴晴不定的形象太过深刻,他可不想再去这位“未来天子”的底线上蹦跶了。 第69章 司徒晟在得到收到贾赦派人来送礼的消息的时候,心里还很开心。毕竟也是多年的好朋友,虽然几年没有往来,但“和好”后,这第一次过年,贾赦就巴巴派人来送礼了,这让简郡王心里很受用。 只是在听到来人汇报了齐安伯的口信和打开了手里的锦盒之后,司徒晟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司徒晟当然不是因为贾赦把事情推给他而阴沉了脸,而贾赦也没有告诉司徒晟这残页是简郡王府的余先生给的,余先生出于某种考量,并不想让司徒晟牵扯太多,因为司徒晟当年因为某些原因还不如贾赦知道得多,他因为在太子被软禁在府里的时候顶撞了圣上,草草封了个郡王名头,被贬到了江南巡查,所以事发时根本不在京城。 但贾赦不一样,贾赦是能用则用,不会像余先生那样思虑太多,毕竟余先生怕老皇帝怪罪司徒晟,可贾赦因为知道老皇帝根本没有太多的选择,现在最适合继承皇位,并且有能力坐好这个位置的只有司徒晟这一个儿子。 贾赦只是让来金传话,这本经书里的字迹有极大可能与太子冤案有关,司徒晟最听不得太子的事情,他脾气虽然这些年来收敛了很多,但是在当年也算是性子暴烈的人,要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场,他能痛骂出声。 司徒晟吸了口气,勉强把怒火压下,“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家伯爷,我会留心,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 贾赦也不是完全拜托给了司徒晟,毕竟余先生在简郡王府待了有些年头了,如果能查到的话,也不会来找贾敬,让贾敬把东西透露给他。 余先生遭逢巨变,为人处事也谨慎了很多,年前在简郡王府见过贾赦并不保险,但他不好和司徒晟提,所以想借着这个事情再试探一下,看他贾赦是否真的可以信任。关于这一点,贾赦是理解的,虽然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贾赦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思绪压了下去,他除了让来金送去简郡王府给司徒晟的经书之外,还准备了一份,那一份与经书不同的是,没有朱砂印记,只有几页,他要给自己的妹夫林海看看。 毕竟林海师从张老太爷,如果林海不知道的话。也可以让林海拿着去给张老太爷看看,由林海拿着,他这位岳父大人才不会想很多。不然就贾赦这点微薄的道行,估计拿着东西刚到老太爷面前,就直接被看穿了。 林海本来在陪夫人聊天,见贾赦到访倒是很惊喜,有些感情也是一顿酒宴喝出来的、一顿谈心聊出来的。至少贾赦看出来          林海对他们的造访是欢迎的,而他的妹妹贾敏,未出嫁前在荣国府里,相对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王氏,贾敏也更倾向于和大嫂张氏亲善。 再加上贾敏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和林海有个孩子。所以一见到乖乖叫她“敏姑姑”的瑚儿,她也是欢喜的,打过招呼后,她当即就搂过贾瑚不撒手了。 林海和贾赦相视无言,林海微微一笑,招呼贾赦去书房坐坐,他看出来贾赦来找他是有要事相商。 “大舅兄的意思是让林海看一下这字迹是哪位大人的?”林海有些为难,倒不是怀疑贾赦会对他、对荣国府、对圣上不利。 只是他在江南待的时间太久,就算熟悉也是对江南地界往来的官员的手书字迹感到熟悉。不是他夸下海口,江南地界的官员的奏折,只要是他经手的,他都能对上号,毕竟也是手熟耳。 林海蹙眉凝视那几张纸,反复看了几遍,“许是林海无能,这字迹确实陌生得很,至少不是这三年内江南地界官员的笔迹。” 林海有些抱歉,没有帮上忙,他本来还想着如果能帮上舅兄的话,倒可以多嘴问问贾赦找这字迹的主人干什么,现在自己无能为力,倒也是不好意思开口问贾赦缘由了。 “无妨,是妹夫过谦了。”贾赦摇了摇头,并没有感到失望。林海说得明白,他是七年前中了探花,做了两年翰林院编修之后,去了扬州负责盐税。所以能在三年之内了解江南所有官员的字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更想要的是…… “林海明天计划要去拜访恩师,到时候可以请恩师帮忙。”果然,一切都像贾赦想的那样,林海果然热心肠地提出了要找自己的恩师张老太爷帮忙,贾赦心里暗喜,面上一派感激之色地拍了拍林海的肩膀,“那一切都托付给妹夫了。” 第42章 原来是他! 贾赦之所以想借林海的手把这些东西交给张老太爷,自然不是心里有芥蒂或者怀疑张老太爷会陷害太子。毕竟张老太爷当年霁月光风,为人正直,更是太子的授业恩师,根本不可能会做出污蔑太子的事情。 只是贾赦有些怕自己的这位岳父大人,毕竟从小他没太有机会待在荣国府里,先代荣国公在世时,他还能在府里待着,老国公驾鹤仙去之后,他便要因为贾代善的出征,时不时被送进宫里读书。 那个时候照顾他最多的就是张老太爷和太子,所以贾赦这个从张老太师面前长起来的孩子,在老太爷面前可以说是无处遁形,让人看一眼,就什么打算都藏不住。贾赦也不想在如今情况未明的情态下,把张家再牵扯进去,毕竟本来张家就因为太子的事情牵连甚深,前世更是落得那样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现如今,贾赦更不能让这个受人尊敬的老人再牵扯进来。 如果贾赦拿着给岳父大人看,老太爷只瞧上一眼贾赦的神色,这件事就瞒不过他了。所以更保险起见,还是让林海以讨教的名义去问吧,如此也可以一举多得。 第70章 林海当然知道贾赦拜托给他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他脑子灵活,很快就联想到了简郡王司徒晟身上,只是没敢想太多,还以为是简郡王拜托大舅兄做的事情,怕招人耳目,才委托他去找老师问询。 和林海谈完事情之后的又一天,秀云与贾敏越聊越投机,几乎天天聚在一起说贴心话,见她们聊到了兴头上。 贾赦也不去败坏她们的兴致,便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来,也是有几日没去见贾代善了。贾赦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老爷子怎么样了,心里惦记着,便叫了观竹,准备去荣禧堂给贾代善问安去。 路上,观竹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被观竹撞倒之后,摔得不轻。但却是头也不敢抬,甚至没用观竹搀扶,许是怕男女授受不亲?贾赦摇了摇头,这小丫鬟自己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急匆匆地走了。 然后都走出去一段路了,观竹才一拍脑袋,叫道:“我想起来了,那小丫鬟是金梅呀!” 见贾赦有些迷茫,他笑着解释,“是王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这金梅进府没多久,赦哥儿你去北境的那段日子,金梅还曾经来找过林之孝,把王夫人的打算告诉了他。”林之孝早就是贾赦的人了,毕竟林之孝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来要是老国公走了,这府里谁能撑得住,所以早早向贾赦投了诚。 贾赦也没让林之孝去齐安伯府,毕竟林之孝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他的家就在荣国府内,一时间也不好挪动。但林之孝时不时会给他处理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就比如说帮忙盯着贾政和宿清影这对小夫妻,不至于让这些人给他添堵。 贾赦本来听说这金梅是王夫人院里的便不太想理会,只是观竹后面说她还帮了点林之孝的忙,那他倒是起了点兴趣。不是那种兴趣,是纯粹的搞事情的兴趣,毕竟只要让贾政和王氏吃瘪,他就很开心。 怀着搞事情的心态,贾赦吩咐观竹多关注一下这个叫金梅的小姑娘,必要时可以派人去接触一下,看看王氏最近又有什么打算。毕竟王氏上次整的那一出,虽然没让贾政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间接给老皇帝敲了个警钟。 那番邦商人被关押的地方,直接成了烟客们戒烟必备的参观景点。他甚至被身体力行地向那些“瘾君子”展示了一下染上大烟后会有多么可怕的后遗症。 据说,当然贾赦也不会自己去看,据可靠情报说,那些“瘾君子”回来上吐下泻,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然后当着亲人的面亲手折了那烟枪,发誓戒烟,竟然连普通的水烟和旱烟也不敢抽了。 而司徒晟见这警示效果出类拔萃,直接提议圣上下令让画师绘图成册,刊印出书,与“禁烟令”一同发往大周各郡县的官员手中,估计还会有一大波成效年后就能展现出来。 至于那番邦商人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胆敢在大周买卖这些有害的商品,那就一定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这次一听到和王氏有关,贾赦的那条根雷达就动了,他就怕王氏搞出一些倒霉的大事,在贾代善病重的档口,这风雨飘摇的荣国府也经不起太大的打击了。 虽然荣国府现在摆明了是贾政继承,但贾赦也是他嫡亲的兄长,一旦出事就肯定会被连累的关系。虽然贾赦巴不得自己和贾政没有任何关系,最好能断绝来往,但史氏在,这个年代,血脉亲缘是最不能斩断的关系了。 所以贾赦小事不管,大事肯定要给贾政擦屁股。贾赦叹了口气,真是憋屈! 见观竹记下了他的话,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也来到了荣禧堂,史氏正在后厅歇着,见贾赦来请安,也就让人在外头问了个好,就让贾赦去看国公爷去了。 贾赦舒了口气,转头就去了贾代善的屋里。贾代善现在醒的时间少,睡的时间多,可以说身体越来越衰弱下去了。但到底是历经风雨的沙场猛将,心里有牵挂的事情,导致他一直不能松掉那口气。 这两天,贾赦告了病没法来问安,贾政也只是每天来点个卯,然后就缩回那个小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贾代善颇为忧心,但愿政儿是在温习功课。 他这几天辗转反侧,贾赦也算是家业有成,不用他操心了,只是政儿……,亲家公的话言犹在耳,曾经的帝师都觉得自己的政儿没有很大的可能在这次春闱中得到功名,那么估计政儿这次就悬了。 他从年前一直有的一个想法,随着这几日的琢磨越发清晰,但就是有些对不起政儿了。贾代善也没法和史氏说,毕竟史氏心心念念她的宝贝儿子能够有个好的功名傍身,只是他怕挺不到那个时候了。 今日趁着赦儿在,他拿出了那封奏折,想要听自己长子的意见。 贾赦听到贾代善诉说自己心里对贾政的不放心之后,内心可以说是波澜不惊,毕竟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意外。贾代善这个父亲,所思所想为的都是荣国府,眼下为了能让贾政立起来,撑住荣国府,他肯定会和前世一样,上奏求老皇帝恩赐,给贾政求个官职。 只是这“荫官”好求,前世贾政最后是被分去了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职位,只是不知道这一世,司徒玺有什么打算。但无论贾代善如何谋划,贾政这爵位也不可能不降爵承袭。 贾赦可是知道史氏和贾存周可是天天鼻孔朝天地看人呢,深觉自己感沐皇恩,必定会受圣上看重,不然这荣国府的继承人怎么会给贾政呢?这不就是圣上重视贾政,想要帮扶这武勋忠臣之后一把。 第71章 贾赦要是知道史氏和贾存周心里的想法,估计都能白眼翻到天上去。只能说白日做梦是个好东西,帮着人圆梦呢。 老皇帝把贾赦分出去是觉得这么多年压着他,又加上北境巡查贾赦是被当成替死鬼去的,所以在贾赦平安回京之后,给他了些许安抚,也是看到贾赦还是有点能力的,可以作为四皇子将来的拥趸,所以把人分出去,是给儿子司徒晟留后手的。 至于荣国府,贾代善已经上交了兵权,其实之前荣国府里最有价值的就是贾代善这个人,他身边的人都是冲着荣国公贾代善去的,而不是冲着这个爵位。所以将来的继承人是谁根本就无伤大雅,再说老皇帝明显是想顺了贾代善的心,让他的子孙后代富裕一生的。 所以老皇帝把贾政提溜到这个位置上,也是看他掀不起什么很大的风浪,平庸即可保荣国府平安一生了。而老皇帝的打算,贾代善看懂了,贾赦也明白了。 所以看着老父那暗含期待的神色,贾赦匆匆过了一遍奏折,然后支持了父亲的苦心。至于史氏,贾代善保险起见,还是没让贾赦和史氏说,而贾赦根本就没有这个说出去的意思。偶尔看看这自视甚高的母子俩变脸也不错。 贾代善了却一桩心事之后,便精神舒缓了许多,很快就垂着头睡了过去。而贾赦也在伺候着贾代善躺下之后,出了府。 林海那边已经去了张老太师府上,所以贾赦不好和自己的妹夫赶在一起,便给张府送信,说第二天上门拜访。出门之前,他和林海说好一有消息就送信到简郡王府上,然后也不管林海一副知道了什么的表情,就一拐弯去了简郡王府。 司徒晟的府前门可罗雀,而简郡王本人还躲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对于贾赦留给他的难题显然很棘手,毕竟他不擅长这些书法字画,也没有这些爱好,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余先生自己查不出来,在简郡王府也没什么能用的助力,才会想到贾敬和贾赦这两兄弟。 “王爷这看什么呢?这么愁眉苦脸的。”贾赦不正经惯了,司徒晟也习惯了他这没大没小的样子,直接招手让人过来说话,“你给我送来的这本经书,我这里也不好查字迹。你这可算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贾赦一摇折扇,颇为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这找字迹的主人就不劳王爷费心啦,等到找到人之后,才是需要王爷出力的时候。” 见贾赦得意洋洋的样子,司徒晟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感情他苦思冥想了一天多就白想了,这贾恩侯怎么这么欠揍呢! 可能是感受到了司徒晟的杀意,贾赦抖了抖肩膀,坐正了身子,还没开口,来金就走进来了,“府上林大人来信了。” 贾赦起身快步走近,一把拿过那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狂草字体,“宋唯。” “原来是他!” 一旁看到纸条的司徒晟当即惊呼出声。 第43章 宋唯其人 为什么司徒晟会这么惊讶? 自然是因为这个人司徒晟也是极为熟悉的。这人也算是林海的半个师兄,张老太爷也算是与他有半师之谊,是由张老太爷担任主考官的时候,录取的士子中的一个,当时甚至考取了榜眼的功名。 打马游京的时候,也赚了不少姑娘家的香囊、帕子,最后娶了自己从小定了婚约的姑娘,也传了一段从一而终的佳话。 而进了朝堂之后,宋唯一直兢兢业业,低调行事,又因为有能力,耐得住寂寞和老皇帝的考量,自身对礼乐有独到的见解,颇得礼部尚书的赏识,所以也没有像林海一样下放,熬够资历之后,便去了礼部,从员外郎做起,现在已经直线上升到了礼部侍郎之位,也算位高权重。 当时司徒晟也没有太多关注这个宋侍郎,反而在知道他和太子一事有关的时候,那种心理状态自然就不一样。怎么看宋唯,都觉得他不对劲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信郡王司徒宴被瞬间点燃了暴脾气,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倒是惊得在场的两人猛地回过神来,司徒晟一皱眉头,话就涌到嘴边了,司徒宴这段时间一见自家四哥就发怵,直接形成了条件反射,四哥一皱眉头他就是知道是要训他,他赶紧倒了杯热茶,十分“狗腿”地端给司徒晟喝,见人接了,自己才松了口气,自觉逃过一劫。 司徒宴只顾着自己免于一顿唠叨很是高兴,却没注意到一旁坐等看戏的贾赦眼中闪过的一丝怜悯。 这可怜的孩子,司徒晟是一杯热茶就能把话堵回去的人吗?只能说太天真了,也许是顾虑有外人在场,所以才留了点面子罢了。 没有开口揭破司徒宴的美好幻想,贾赦喝了一口茶,开口道,“这宋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乎也不和朝臣接触太多,咱们也不好找他验证这字迹是否是他的。” 司徒宴虽然刚进来没多久,但脑子比其他两个人要灵活许多,听到贾赦说的话,直接笑了笑开口道,“这还不简单。” 见司徒宴有了主意,司徒晟和贾赦瞬间精神了,连忙支棱起来看向司徒宴。司徒宴竖起一根手指洋洋自得地解释道: “年后,四哥操持的‘群英会’要开办了,为何不借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将宋唯送过来,以这样的名义,相信宋唯根本不会起疑,到时候随便一个由头,让书画双绝的宋大人在会上,当着与会众人的面,留下自己的墨宝,我想宋唯不会拒绝,如此我们也可以进一步验证这字迹的主人。” 第72章 “七弟说得在理,我们可以这么办。”司徒晟倒是觉得自己的弟弟出了个好主意,既然这个事情定了,那剩下的事情仍需他和贾赦去做。 能找到这个宋唯已属万幸,但更重要的事情是如果真是宋唯做的,那他为何要去做这个“告密者”?平白污蔑太子,导致后来的惨剧。 贾赦没有头绪,毕竟这个宋唯在朝堂相当于是一个隐形人,从不擅自发言。就算前世,司徒晟登基上位之后,贾赦记得这位宋大人反而坐上了礼部尚书的忠臣之位,备受重用。 并没有受到已经倒了的诚郡王的影响,可见如果不是隐藏太深就是他根本不是诚郡王的人,宋唯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 这也是很令人头痛的事情,毕竟这就代表一个可以料敌在先的先手失去了,容易陷入被动。而这种时候,陷入被动就很容易万劫不复了。 如果要慢慢去找,说实话,贾赦手底下的人也无从查起,只能先从宋唯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入手。司徒晟也是这么想的,两方人马决定共谋一处不如兵分两路去调查。 宋唯表面上的人际关系由司徒晟派人去做,毕竟司徒晟可以借着“群英会”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接近宋唯,进出宋府。而暗地里,司徒晟将马山手里的人借给了贾赦。 这批人是马山专门训练用来完成各种任务的暗卫,可以说是只会听从司徒晟的命令,暗杀、调查、潜行无所不能。 贾赦接过代表司徒晟身份的玉牌,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他本来想着要是能把司徒晟送上皇位,让史氏和贾政这对道貌岸然的母子俩付出代价,看着瑚儿和琏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就可以了。 但这一切打算都建立在他没有陷得这么深的前提下才能实现。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么个念头来,“这回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浮现了短短的一瞬间就被他抛在脑后了。他心中暗想,有道是先忙完眼前的事情,现在都是人赶着时间走,事情推着事情,他没有精力能去想这么多年后的事情了。 如果他能活着做完所有的事情,他可能才会想怎么远离朝堂,做他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去。 贾赦心里的念头翻来覆去,面上却一点也没显露出来,他一脸淡然地接过,仿佛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假装没有看到司徒宴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小表情,见没有了其他事情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四哥,你不该……”司徒宴在贾赦走了之后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觉得不该用这种手段试探贾赦,没错,在他看来,司徒晟把自己手里谁也不知道的力量暴露给贾赦算是一种试探。如果他知道之前贾赦已经被司徒晟试探过一次,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司徒晟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恩侯这段时间以来,变化有点大,虽然看样子处处帮着我们,但又好像时刻准备着抽身离去,恩侯的这种状态不是很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我没有看出来。”司徒宴迷茫得摇了摇头,对自己四哥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但他也知道司徒晟的谨慎。 他叹了口气,“恩侯现在帮着我们,是冲着当年的情分去的,还希望四哥你不要太过消费这份情谊。”司徒宴也起身准备离开,只留下司徒晟一人垂着脑袋,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把司徒宴临走前说的话放在心里。 贾赦从简郡王府走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把刚才那种心绪抛在了脑后,毕竟眼下办好宋唯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他觉得现在可以先让自己的人先去试试水,最好能化被动为主动。他叫过来一旁的来金,低声耳语了几句,见来金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便让人去办事。 贾赦吩咐来金去做的事情是叫来听溪,他先去附近的春风楼订了间雅间,方便等会儿谈事情。听溪来得很快,毕竟是贾赦让来金来传话,听溪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活就紧赶慢赶地和来金一起到春风楼去见贾赦。 “赦哥儿,”听溪也是从小就跟在贾赦身边的,虽然贾赦现在贵为齐安伯,但和他一起长大的“老人”还是习惯性地唤他“赦哥儿”,和小时候的称呼一样,只是这样看上去不太像主仆,反而像兄弟了。 “听溪,你和来金过来坐。”贾赦招呼两个人坐过来,打算几个人边吃边聊。来金为人谨慎,知道贾赦身边除了他和听溪,目前没有其他人在,执拗地不肯坐下,偏要坐在门边守着,贾赦没办法,又找店小二要了一份酒菜给来金布置上,让他不至于空着肚子。 “大概是明天,我会和简郡王合作派人去查礼部侍郎宋唯宋大人的人际关系,需要你来做中间的联络人,有时候可能需要混进宋大人府上去打探消息,要辛苦你了。” 听溪摇了摇头,能够为主子做事也是自己的工作,再说他们和赦哥儿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事事以赦哥儿优先。 贾赦在送走听溪后,便回了荣国府,至于司徒晟的那群暗卫们,大概要等他明日去了张府后才有空去看一看了。谁让去张府比较重要呢?贾赦毫无干劲地回去准备躺平休息,这一天就光一直动脑筋了,搞得现在他觉得脑袋疼,一抽一抽地。 回来的时候,倒是遇到了林海和贾敏这对小夫妻,贾敏这段时间病恹恹的,也没大有精神,要不是秀云带着瑚哥儿去陪着聊了聊天,缓解了一下贾敏的精神,估计现在病情还不见起色。 第73章 见贾敏精神头挺好,小夫妻俩便出门在花园里走走,温馨得很,贾赦回来正好撞上,看到两个人相携而来的场面,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尴尬,贾赦恨不得自己再晚回来几分钟,平白搅和了妹妹和妹夫的兴致。 “妹妹今日看着精神不错,说不定过几日会有好事。”贾赦不太会给人探脉,毕竟没大练习过,但“望闻问切”的本事中,“望”是贾赦当背后灵的时候最有机会练习,所以单看面相,就知道贾敏这是有孕了,只是月份尚浅,也就贾赦能看个大概。 贾赦记不大清自己前世只有一个女儿黛玉的妹妹是不是之前有过孩子,毕竟年代太过久远了,他也不好突然说出来,相信这小夫妻也不会相信他这个看上去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兄长,所以他只能先模棱两可地恭喜了一番,估计再有一个月,胎相稳了,就可以定下结果了。 第44章 张府一游 可以说人都喜欢听吉利话,虽然还不明白贾赦说的意思,但话里的含义还是让林海喜上眉梢,笑着回了一礼,然后双方才告辞,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当然一个月后,林海知道了好消息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险些惊掉了自己的下巴,难道大舅兄只是碰巧才说中了敏儿的身孕?但是真的是凑巧吗?谁也不知道。 贾赦兴致勃勃地走进了小院,抬头就是瑚儿冲了过来的肉乎乎的小影子,他一把抱起来,然后抱着儿子去找秀云,一般来说,秀云定然在—— 没错,秀云果然在琏儿这里,拍了拍自家胖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瑚儿就乖乖地从他的老父亲身上下来了,他要去找弟弟玩。 有了弟弟就不稀罕老爹了,贾赦没好气地揪了揪贾瑚脑袋上的小揪揪,见大儿子不理会,便赌气般地吸引小儿子的注意力,贾瑚见弟弟只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老爹扮鬼脸儿,自己也不乐意了,一把拍开老爹,转头自己扮起鬼脸儿来,贾琏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无论哪个他都捧场般地拍起了小手。 秀云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这父子三个玩闹,“恩侯,你们父子三个这副样子,琏儿倒像是那个年长的。”秀云直接被逗乐了,笑个不停,一旁候着的丫鬟、婆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院子里也算真正有了点过年的气氛,热闹起来。 贾赦直起身来,多少拿这两个小祖宗没辙,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夫人也是,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过来帮帮忙,我这手忙脚乱的。” “爹爹笨。”贾瑚笑嘻嘻地喊了一声,一转身躲进了娘亲的怀里,怎么从来没觉得这孩子怎么皮呢,贾赦只能克制自己想要动手的念头,转头把躺在床上啃手指的贾琏抱在怀里哄着。 秀云被这父子俩的幼稚举动逗得肚子疼,笑得一歪身子,直接倒在榻上了。 贾赦和孩子们亲近了一会儿之后,在短暂的亲子时光之后,便是要和秀云商量一下明天要去张府的事宜,年礼已经备齐,岳家要通知好了,但还有些许礼节需要商量,两个人又商量了许久,然后才定下各种细节。 第二天一早,贾赦就带着夫人和两个孩子去了张府,马车还没到,就见到张府的管家远远地迎了过来。直接以贵客的待遇带着走了府院的正门。 张家里,老夫人和老太爷态度都很和善,张家的三公子前段时间出去游学了几天,成长了不少,比起贾赦年前见他的时候,稳重了,言谈举止都成熟了许多。 只是一见到贾赦和姐姐,还是原来那样,和张家各位长辈见礼之后,贾赦知道自家夫人想要和岳父、岳母多叙叙旧,便让人带着去了张泰昌那里。 张泰昌的游学之旅自然不只是为了游学,张家三公子先去了直隶,和远在西岭的徐潜接上了头,然后又在来宝的帮助下,去了正学书院,就是宿家家主担任山主的正学书院。 刚开始的时候,张泰昌融入得颇为艰难,毕竟他与贾赦、与荣国府,甚至与太子的关系都足够引起宿家的警惕。但经过几番试探,宿山主也发觉这位张三公子确实是个异类,根本对政治上没有任何想要参与和关心的意思在。 宿家在学院里便率先对他表示了亲近,因为能够拉拢一个张家的人,不管是对三皇子司徒晁的名声还是未来的风向引导方面也有帮助。 有了山主的善意,其他老师也对张泰昌的态度好了许多,带着学院里的学子们也转变了态度。而就这样,张三公子也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结交了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虽然不能要求他们做什么事情,但有时候张泰昌去信问候的时候,他们也会给他回信,聊聊自己在学院里的近况,也让张泰昌能间接了解到正学书院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见到贾赦,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然后没有再提起过这个话题,就好像没有贾赦建议张泰昌去正学书院游学、张泰昌也没有在知道贾赦的意图之后顺路去了正学书院。 两个人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于番邦商人那件事情,三公子也是一脸厌恶,他回京之后特意去参观了一下那副丑态,被恶心到了,回府之后又被父亲和母亲还有两位嫂嫂耳提面命了一番,甚至发下毒誓绝对不会去碰那个劳什子“阿芙蓉”,这才被放过。 折腾得不轻之后,才被贾赦透露了那番邦商人正是被他透露给简郡王的,气得张泰昌险些破口大骂,要不是他的涵养支撑着他,他早就骂出来了。 第74章 “着实可恨!”贾赦倒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毕竟老太爷的唠叨功力日益见长,他光是听说泰昌被念叨了整整一天,全家人轮番上阵就觉得很恐怖了。 好在荣国府里现在忙成一团,没空管他。损友就是这样,你惨的时候,他幸灾乐祸地笑声简直是雪上加霜。张泰昌也是这种感觉,但又不敢赶贾赦出府,只能自己憋屈。 贾赦笑了一阵后,自觉有些不太好,便咳嗽了几声,调整了一下表情,“今天,明日书楼出了新书,你去吗?”贾赦悄悄贴过来,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他俩心照不宣的小暗号,贾赦和张泰昌一直追话本,两人也有其他共同的爱好,但当时只有这个爱好不会引起张老夫人的反对。毕竟三公子小时候和贾赦一样,不爱读书,就算老太爷动手去强行让他读书,也不见成效,后来,阴差阳错下,三公子和贾赦还有司徒宴偶遇了“话本”这么奇妙的东西,于是三个人就走上了“不归路”。 虽然话本之流不登大雅之堂,但对于贾赦和三公子而言,确实学到了不少,还认识了不少字,所以几个长辈也就默认了这几个孩子的这种爱好。 话本年年出新,不变的只有狂热的读者,贾赦和三公子约好的这本,就是一本连载了好几年的话本,据说作者“牍公”家里之前出了点事情,所以约好的最终回迟迟没有上,这一次,贾赦不知道为什么明日书楼会在年节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出这本书的最终回,估计会打得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泰昌连连点头,他虽然这一年来为了春闱,忍痛放下了话本,但最终回这么有特殊意义,他一定要买回来! 两个人约定好明天碰面的时间之后,贾赦便提起张府的两个兄长来了。“去北边的时候,我没有直接见到两位兄长,但在交接的时候远远看了几眼,大兄和二兄风姿卓然,俊朗依然。这几年的边关生活并没有对他们影响太大。”贾赦感叹了一句。 “年前,圣上曾允诺我二兄回府暂时休息了几天,我也曾与他秉烛夜谈,”张泰昌有些惆怅,毕竟他和姐姐还有两个兄长从小一同长大,就算两个兄长成家了也没有分开,大家都住在一起。只有近几年才短暂分开,边关如今情况不好,所以他又是担心又是想念。 “二兄说,还是要多亏了你的出现,不然他们还要被房河郡守压制下去,如果按照当时那个情形,说不定北戎大举入侵,他和大兄会成为第一批牺牲的人。他们不怕牺牲,但怕死在自己人手里。” 贾赦也叹了口气,“两位兄长看事很准。”前世,张家的两位兄长就是死在那一场战役中,死得不明不白,身后也不清不白,遭受了很多骂名,张家也一夜落寞,可以说都是从那场战役开始的。 “听闻北戎在王家事情结束之后,也对北境的防线突然入侵了一次,不过因为防线的布置临时做了调动,所以成功抵御住了北戎军队的入侵,估计两位兄长这次要立大功了。” “但愿如此吧。”张泰昌有些忧愁,他对圣上能否松口让大兄和二兄回京不太有把握,但他也不能妄议君心,毕竟天威难测。 “也别想太多,至少这次二兄能够回来,说不定下一次大兄也能回来看看。”贾赦拍了拍张家老三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 “不说这个了,”张泰昌打起精神来,“我听闻老国公病得很严重,你最近也不轻松吧?”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病重的?”虽然说贾代善确实病得不行了,但这种事情怎么会传出来?他的那个好母亲应该早就处理干净了才是,这种关系到荣国府存亡的事情,史氏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对于这种事情都极有分寸的。 “我是不小心听到老国公和我父亲说的话才知道的,”张泰昌被贾赦凝重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所以刚才多嘴问了一句。” “哎,我父亲的病怕是不太好。”贾赦顾虑了一下荣国府现在的情况,对张泰昌还是透了个底,算是打消他的疑虑,张泰昌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深谈,便转了个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第45章 搞事水平升级 贾赦和张泰昌约着去明日书楼,除了买话本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明日书楼它建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那里鱼龙混杂,消息十分好收集,另外,有一些大人的府宅也买在了书楼附近,其中就有宋唯宋大人的府邸。 准确来说,不能算是府邸,只能说是私宅。周围的人也都不知道这座府宅是属于宋大人的,连贾赦都是从简郡王府出来之后,在这条街上闲逛,不小心发现的。 毕竟宋大人他是见过的,同样是这一天,在这条大街上,贾赦不经意间晃了一眼,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宋唯,然后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位宋大人,看着他进了这座府宅。他左右四顾,发现一旁赫然矗立着大名鼎鼎的明日书楼,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本来以为书楼不开张,毕竟才初四,一般的店家也要等到初七或者初八才开业。结果他走过去一看,明日书楼居然开了。他觉得有些新奇,虽然他往年没有在这个时间来过明日书楼,但也知道这些店铺的规矩,所以乍一看,还觉得有些新奇。 “这位公子,”贾赦拦下了一个急匆匆往书楼里面走的年轻人,那人一脸急切,像是有要事要办,但被贾赦拦住也没有半分不耐烦,“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第75章 “这书楼往年不是初七之后才开业吗?”贾赦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明日书楼,诚心诚意地朝他发问。那年轻公子见贾赦态度真诚,便笑着给他解释。 “您不知道,这书楼往年确实是初七开业,但今年可不一样,那位写‘朱砂记’的牍公断了好久的最终回,突然要在初七这天发售了。书楼这边也有点措手不及,所以今天就过来忙活了。我家与这书楼的掌柜素来亲近,能得到这第一手的消息,趁着旁人还不知道,我先过来预订上。要不是您凑巧遇上我,要是等到初七听到消息过来,那人头估计都要排到街上去!” 那年轻的公子看到贾赦惊讶的神情颇为自得,毕竟《朱砂记》可以说是当下时兴的话本,当年前三回横空出世,《朱砂记》不同流俗,既有才子佳人的感人爱情,又有家恨情仇,让人看了之后就欲罢不能,看了还想看。 但是那作者牍公从《朱砂记》成书之日开始,就只在明日书楼出版,从来没有露过面,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住在何处。 也正是这份神秘感,让《朱砂记》的最终回在时隔几年后的突然发行变成了一个全京城最热闹的事情,所以明日书楼就是冲着这个利润和名头,破例提前开业。 贾赦当然是很惊讶,毕竟他也喜欢这个话本,更别说是《朱砂记》的最终回了。他当即和那人一同进了书楼,先订了几本,然后找借口找了一间靠近宋家私宅的小雅间,然后他把门锁上,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附近转悠的时候,目测了一下距离,如果在明日书楼内的话,宋家的这座私宅是在他的灵魂感应范围之内的。 他的意识跟在宋唯的后面,在宋府私宅里来来回回逛了一圈,算是提前踩了一圈点,提前熟悉了一下环境。毕竟他刚才跟在宋唯的身后也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贾赦在宋唯离开宋府之后,也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有些因为头的剧烈疼痛而有些苍白,但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然后他起身出了门,回了荣国府,直接忽略了身后那店里掌柜奇怪的目光。 大概会以为是个怪人吧,自己待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这么长时间。 贾赦和张泰昌约好之后就回了荣国府,先把夫人和两个孩子送了回去,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贾赦重重叹了口气,又让来金给套上马车,他要去和司徒晟的暗卫们见一面。 简郡王府的马山已经在齐安伯府里等着了,毕竟司徒晟的暗卫是个秘密,贾赦先前甚至都不知道司徒晟的这些暗卫在哪里,怎么培养的。 马山也拉了一辆马车过来,见来金驾着马车过来,连忙上前,示意贾赦坐这辆简郡王的马车过去。来金自然不同意让贾赦一个人去,毕竟贾赦不通武艺,随便一个杀手都能把贾赦打趴下,但马山的意思很明确,王爷的秘密地点只能让贾赦一个人去,两个人正僵持着,贾赦从马车上跳下来,制止了这场无用的僵持。 “来金,你在府内等着,”贾赦拍了拍来金的肩膀,让他不要意气用事,“王爷既然定了地方,总不会让我出事情,你先等着,一会儿我会回来,我们一起回国公府。”贾赦相信司徒晟,相信他在这个时候不会了结他的性命,毕竟贾赦对于他还有大用。 对于贾赦现在的话,来金把自己担忧的话压了下去,任由马山扶着贾赦上了马车,临走时,来金还瞪了马山一眼,示意他照顾好贾赦,不然就要他好看。 一般人,马车还不当回事,但来金也是在马山中毒被贾赦救回庄子的时候,照顾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来金放心,绝对把贾伯爷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来金理也没理他,自己驾了马车回了院子里候着。贾赦坐在简郡王府的马车里,这马车里面都有玄铁铸成的内置,刀枪不入,看样子司徒晟对他还算有点良心。贾赦没有说话的兴致,甚至都没往马车外面看一眼。马山极会看颜色,知道贾赦心情不佳,所以也机灵地没有随意插话,马车一路沉默地到了目的地。 贾赦感觉也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一秒,马山撩开帘子,拿来下车的矮凳,贾赦没用马山扶着,自己踩着凳子下来了,眼前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位于京城内很荒凉的地方。 眼下快到宵禁了,贾赦没再多看,快步向前,见门口有人看着,就随手把司徒晟的信物扔了过去,那人心里一惊,赶紧探手一接,对贾赦这么随意的态度激得想要斥责他,马山连忙去拦着,然后两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仔细检查了手里的玉牌确实是真的之后,就把玉佩送了回去,摆手让贾赦进去了。 走过空荡荡的大院子,然后是正厅,正厅里只有一个人在站着,像是要和贾赦接头的人。“看来,简郡王的暗卫们还是有些脑子的,就算提前得到要有个外人来借用他们的消息,也不会把所有的底细都透露出来。”这个打算和贾赦心里想得一样,毕竟他现在因为司徒晟拉他下水的举动心里很不爽。他不开心就要让司徒晟不那么容易就顺心如意。 他可没耐心跟司徒晟的所有暗卫们混个脸熟,有些事情交代给领头的那个,然后由她一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那首领就算见到王爷的亲信和玉佩也没有摘下自己的面罩,显得十分神秘。马山面对那人时,也很尊敬这个人,贾赦刚开始都不用说话,马山一人就可以代劳了,等到这两个人说完了话,见那个首领的目光转移过来,贾赦比出了三根手指,“我有三件事需要你们做好。” 第76章 “哪三件?”那暗卫首领言简意赅,绝不多言。 “第一件,想办法把这个药香混进宋唯的香炉和香囊里,必须确保他可以在王爷举办的‘群英会’开始之前日日焚香使用和随身佩戴。这用法和用量都写在盒子的纸条里了。” 贾赦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玉盒子,那是他自己配的香,有致幻的作用,用的时日久了,便会胸闷气短,夜里容易盗汗惊梦,但只要停用之后,这种情况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除下去,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本来贾赦没想起来用这招,当年宋唯才入官场不久就敢写了那封举报太子的密信,而且这么多年都不动声色,让人丝毫没觉出异常,这心理状态肯定不同于常人,只是他在宋唯的私宅里看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这些新的发现让贾赦觉得倒是有试一试的可能。 那首领点头应了,伸手拿过那个盛满了香丸的玉盒子,根本没问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第二件事等药香用了一周之后再说,你们这段时间可以在忙这件事之外暗中关注一下宋唯私宅附近的人际往来,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贾赦见在场的两个人都记下了,就用眼神示意马山带他回齐安伯府。马山有些抱歉地向暗卫首领,看对方点头,便转身出去送贾赦回去。 而那首领等到人离开之后,把贾赦刚才留下的玉盒子打开,按照贾赦标好的用量分好,然后吩咐了几个人去做。 见那几个人都点头离开之后,他才把贾赦今天要求他做的事情很详细地写在了纸条上,探手拿出一个鸽哨,轻轻吹了一下,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过来,停在他的胳膊上,他把纸条卷起来,塞进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放飞了鸽子,看着它越飞越远。 第46章 贾代善去世 一周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这一周里,荣国府往来宴请宾客,贾赦就象征性地出席,等到初八的时候,本来贾赦要带着人都回齐安伯府去,但贾代善突然病重昏迷,虽然早有预料,但这府里的顶梁柱一倒,众人都有点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史氏、贾赦、林海之外,其他人都慌了。 史氏重重一拄拐杖,“都冷静下来!老大去宁国府请人过来,政儿你骑马去请太医,林女婿和敏儿守在国公爷身边,赦儿家的和政儿家的随我来,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能乱。”史氏现在调度安排井井有条,倒有些国公府当家太太的风范。 宁国府贾代化和贾敬父子来得很快,几乎是贾赦刚进门,他们已经有了那种预感,所以一听贾赦果然过来通知贾代善/堂叔昏迷了,他们不敢怠慢,连正门都来不及去了,直接从荣国府和宁国府相通的那个小门跑了过来,他们过来的时候,太医还没来,贾代善还是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史氏因为之前被贾代善严厉交代过,再加上荣国府的爵位、财产都定了,所以也没有太闹出幺蛾子来,给荣国府不体面。 在这期间,贾代善一直昏迷着,并没有从沉重的昏迷中醒过来,大家都聚在贾代善的房间里,气氛凝重得很,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太医进来,史氏让人都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太医一脸遗憾地出来,额头上出了满头的汗,“国公爷醒过来了,但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夫人和伯爷还有各位大人如果什么要和国公爷说的,就尽快吧!” 听了太医的话,史氏便想带着贾政先进去,但贾代化怎么会让史氏乱了长幼秩序,当即站了出来,“弟妹先等等,长幼有序,要不我先带着赦儿去见代善?” 史氏对这个大伯哥儿一向敬重,见他发话了,心里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不敢反驳,只能眼睁睁地贾代善带着老大和贾敬进去了。按理说,贾代化不该插手贾代善的家事,但贾代化过年的时候特意趁着精神还好的时候,让他帮一把,避免荣国府因为他这一倒乱了。 贾代善已经张不开嘴了,见贾赦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亮光,贾赦读懂了贾代善的眼神,从他怀里抽出了两个信封,在贾代善的眼神示意下,贾赦拆开信封来看,第一个是财产分割的明细,已经列得清清楚楚,三个子女同等分配,明面上不会有所偏心,大家心里会相对平衡,同时,这偌大的荣国府因为爵位继承的原因留给了贾政,贾赦那里另有一份补偿。 因为已经盖了贾代善的国公印玺,也算是定下了这件事。另外一封信打开之后是一封奏折,就是之前贾代善写好的那封给贾政求官职的,本来要等年后开朝由贾代善亲自呈上去,但贾代善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只能由贾赦代父呈递上去。 贾赦拿了这两封信之后,保证会按照贾代善想的那样做,贾代化看着自己叱咤疆场的堂弟衰败到如今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贾代善心心念念的就是荣国府的兴衰荣辱,所以也连忙向贾代善保证,他也会好好帮着不让荣国府在贾代善离开之后不会乱了。 然后贾赦就随着贾代化父子出去了,他当着外面众人的面,宣布了两封信的存在和内容,底下的史氏一听贾代善宣布的这两封信,心里悲欣交集,悲伤的是贾代善马上就要离开她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相伴,虽然和贾代善曾经也因为庶女的存在还有其他的事情有过矛盾和冲突,但到现在史氏心里更多地想起的是两人的感情来。 高兴的是贾代善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对她和政儿冷淡了许多,但最后还是更多向着政儿的。 第77章 贾政心里虽然也因为父亲即将离去而难过,但他心里也无法忽视地闪过一丝窃喜,他为父亲对他的重视而高兴。 而贾敏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感觉伤心,父亲临终前都会念着她,想着她,她越想越伤心,面上悲哭万分,哭得肝肠寸断,最后直接哭得昏迷了过去。 林海连忙把自己的夫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心疼女儿的史氏连忙请太医过来给贾敏看看。 那太医仔细看了看贾敏的脸色,然后隔着手帕诊了诊脉,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林夫人这是伤心过度,加上之前病还没好全,所以才晕了过去。我这有张安神的药方,可以先让人熬来喝下,到时候应该可以醒过来。” 后来史氏和贾政也进去看了贾代善,但贾代善已经没有什么能和他们交代的了,只能闭上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半炷香很快就过去了,贾代善最终是阖目而终,算是神态安详,临了也不算遇到什么太糟心的事情。史氏和几个儿子、孙子按照齿序在老国公的屋内跪好,送了老国公,这位荣国府的顶梁柱最后一程。 然后史氏叫人拿来早就准备好的寿衣,先让贾赦还有贾政两个儿子换好丧服。然后贾赦爬上了荣禧堂的屋顶进行“招魂”,他拿着贾代善的寿衣向北而立,大声呼喊了三声“魂兮归来”,接着爬了下来,和贾政一起,给父亲贾代善做了“小敛”,换上了寿衣。 而大周境内以金丝楠木最为贵重,而棺材也一般由家里的长子准备,这楠木棺材是贾赦得了贾代善的吩咐后从年前就备好了的。招来贾代善的亲随,没用荣国府的小厮,用了随贾代善征战多年的老兵们帮着“大敛”,将遗体装进了柩(棺材)中。 而后就是“殡”,《大周·礼记》有云:“天子、诸侯、公伯子男各有制治,天子七日而殡,诸侯五日而殡,公伯子男三日而殡。”所以灵堂设在了荣禧堂的正厅,灵柩摆在了厅的中央,派人挂好灵幔、设好灵桌、摆好香炉、“长明灯”于灵前彻夜不熄。府门外面也挂好了白幡,向经过的人说明荣国府内有了白事发生。 荣国府的情况与别府不同,大周境内,一般父亲去世,都是由长子向各家下讣闻(向各家报丧和通知送行的日期),但现在荣国府的当家人毕竟是贾政,所以贾赦在史氏提出由贾政写讣闻的时候,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这个送讣闻的活也轮不到贾赦,毕竟荣国府家大业大,怎么会没有几个送信的小厮呢?贾赦忙完自己的活以后,见暂时没什么要帮忙的,就先和史氏说了一声,需要把贾代善的遗折送进宫里,正好也向圣上说一下荣国府内父亲仙去的事情。 史氏一听还没有通知宫里也是急出一身冷汗,再说这遗折与政儿有关,她格外小心和在意,特意从老大手里拿过折子又看了一遍,确定老大没藏着什么小心思,便催着贾赦进宫。 贾赦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因为还没过完年,一身白或者一身黑的跑到圣上面前也算冲撞,不太吉利。所以贾赦在发冠那里绑了一条白色布条,左臂也绑上了白色布条,向宫里递了消息进去。 毕竟贾代善是老皇帝备受重视的臣子,宫里的内监见到贾赦递进来想要面圣的折子后,不敢怠慢,因为折子上说了和荣国公有关,贾赦在皇城附近等了没多久,就见到皇宫开了一道角门,一个小黄门出来引他去面见圣上。 老皇帝看到贾赦发冠和左臂上的白布条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了,怕是贾代善不好了!然后就见到了贾代善最后给他写的一道折子。 之前因为贾政没有功名和官身,就算他现在成了荣国府的继承人,司徒玺也没有打算给他封个太高的爵位,本来想封一个“世袭三品爵”就可以了,但贾卿一派浓浓的爱子之心,他也不好不满足贾卿最后的心愿,那便先封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如果日后真有真才实学再提拔也容易。 这样,等到开朝之后,贾政也有理由继承“世袭二品荣威将军”的爵位,也算是他待贾卿的后代不薄了。 司徒玺眼睛一瞥还跪在地上的贾赦,想了想叫他起来了,“代善临终前,只给你弟弟贾存周求了官职,没有给你求,你心中可有不平?” “微臣的理想圣上也知道,微臣从小到大就一个理想,能吃能喝,富贵清闲一生就可以了,父亲知道二弟的抱负,所以才会让我送这封奏折到陛下您这里,我心里没有不平,我对圣上恩赐的齐安伯府很满意。” 贾赦的意思是自己不奢求也对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没有想法。而司徒玺听懂了贾赦的言外之意,便破例写了个给贾政封官的诏书让戴权先保管着,等到贾代善发丧那日,去荣国府宣布,也算给荣国府一个体面和荣耀。 贾赦见圣上写完诏书后就自请退下了,司徒玺大概是有些意兴阑珊,也没计较贾赦这有些无礼的举动,让戴权送他出宫。 第47章 宋府隐秘 而从皇宫里出来之后,贾赦也没忘记要给司徒晟的暗卫传信,因为身有重孝,他暂时不能外出去,要赶回荣国府守灵。 但可以让来金去联系马山,相信七天过后,这位宋大人也有点苦头要吃。贾赦出门之前,特意写好了纸条,在出了宫门之后,来金就拿着贾赦的纸条快马加鞭地去了简郡王府。 气氛已经烘托好了,就等下一步动作了。 第78章 贾赦回去换好了衣服,然后和贾政在灵堂那里守灵,贾瑚和贾珠这些孙子辈的也端端正正地跪在贾赦和贾政的身后,安安分分为贾代善守灵。 贾珠大病刚好,病恹恹的小脸史氏看了都心疼,她想着要不让贾珠回去休息,但贾政不愿意,他说让孙子守灵也算是规矩,更何况贾赦让贾瑚也在一旁守着呢,贾珠比贾瑚小不了几岁,更没有理由去休息了。 史氏见劝阻不了贾政让自己的宝贝孙子守灵,便摇了摇头,自己被鸳鸯和陈婆子扶了下去,先去歇一会儿,不然明天亲朋好友前来悼念,她精力不济,怕是要出丑,到时候也不太体面。 第二天一早,东信郡王穆莳先派人前来祭奠,毕竟东信郡王落寞了,虽然与荣国府是世交,但因为没有多少势力了,只能过来尽尽心,聊表自己的一番心意。 史氏派人来招待了王府的人一番,就将人请了下去休息,而后的各府的人来来往往,到最后,贾珠因为人多然后身体虚弱,直接晕了过去,史氏连忙心肝儿宝贝儿地把孩子搂过来,招呼贾政派人请大夫过来,连带着对贾赦和贾瑚也看不顺眼起来。 贾赦现在也很有眼色,能不往史氏跟前凑,就不过去。见贾珠晕倒了,贾赦便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小胳膊,然后贾瑚对着自己的老爹眨了眨眼睛,然后直接倒在了贾赦的身上。 贾赦当即抱着贾瑚站了起来,一边急匆匆地喊着叫大夫,一边大步走了出去。正好卡在史氏想要找借口挑贾赦父子毛病的前一秒,倒是噎得史氏说不出话来,一口气闷在了心里发泄不出来,倒是有点憋得难受。 但贾赦走得飞快,她发作不得,堂上来来往往的宾客还看着呢,她就当很关心贾赦父子一样,赶忙招呼给贾珠请来的大夫去给贾瑚看看。 虽然她心里并不相信一向健健康康的贾瑚能跪得晕倒,正好让大夫去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如果贾瑚是故意晕倒的,她再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贾赦。 但大夫回来之后反而让她失望了,贾瑚和贾珠一样都是跪得太久所以脱力晕倒了。至于大夫为什么会说贾瑚晕倒是真的,那就只有贾赦和大夫口袋里的银票知道了。 而另一边,宋唯宋大人的府邸上也发生了一件奇事。本来今天荣国府的国公爷驾鹤仙去,虽然没有满城缟素,但大家也都自发地在家里或者在心里悼念这位战功彪炳的、戎马倥偬的老国公。 圣上也破例让自己最亲近的内侍戴权公公来荣国府宣旨,赐贾政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的职位,至于爵位等到开朝之后再降旨。 宋唯自然也不例外,宋府处处让人挑不出错处,自然早早派了人前去祭奠,宋唯本来想自己去亲自祭奠。倒是他想亲自前去,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困倦,提不起精神来,夜里总是会梦到一个很熟悉的人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让他偿命。 宋唯自认自己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唯一有亏欠的人就是他的亲生兄长宋迹,当初家里全力供着读书的人是他的长兄。 本来他和兄长都考中了秀才,但家里的钱财不足,后续倾家荡产也只要来了一个书院的名额,家里都倾向于供给当时更有希望考取举人的长兄,甚至想过让稍微有些不足的宋唯从书院回来,去乡里的私塾教书贴补家用,帮着家里供出一个举人甚至进士出来。 但就在准备去学院前的那一日,他和长兄去镇上给长兄未来的妻子家里送节礼,回来的时候,两人不慎滚落山崖,昏迷不醒。后来是路过打樵的同村的人看到这兄弟俩,才回村招呼人来救了这兄弟俩回去。 但很可惜的是,宋唯的长兄昏迷不醒,大夫断言很有可能醒不过来,所以宋家的长辈商量之后,由当时成功醒过来,没什么大碍的宋唯顶了长兄的书院的名额。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兄长短暂地清醒了过来,从此再也没开口说过话,镇上已经定了的那户人家便急着把女儿嫁了过来,名义上是“冲喜”,但没过多久,就在宋唯第一次从书院回家的那个假期里,他的兄长突然病情恶化,去世了,父母也因为一向寄予重望的长子去世而深受打击,一同去了。 本来宋唯以为这样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长兄宋迹真正的死因。但他沉默寡言的嫂子突然托人给他送信,说自己知道宋迹是怎么死的。 宋唯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除了长兄和他自己,几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明明宋迹清醒过来之后,说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他当时已经中了举人的功名,宋唯的家乡是漯河郡宋家村,因为漯河郡守对他颇为青睐,他也有点想要和漯河郡守结亲,然后更进一步的心思。 然后就在这个档口,家乡的大嫂突然托人捎来一封信,就是这封信让他暂时中断了学业,连夜从书院赶回宋家村,然后他和大嫂本家的嫡亲妹妹定下了婚约,十个月后,他高中榜眼的那一日,大嫂难产身亡,留下一个儿子,他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把孩子接进了京城的住宅,然后和未婚妻成婚。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和夫人迟迟没有孩子,唯一的侄子因为各种原因,他不想让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所以就另外置办了一套宅子,有空的时候才去看看,剩下的时候都是夫人在照顾。 本来是快十年的旧梦魇,怎么会突然在现在又梦到兄长和嫂子,每次一想到这两个人,他总是惴惴不安,生怕会有人知道当年兄长宋迹真正的死因。 第79章 宋唯白天虽然因为精神不济的原因没有去荣国府上香,但自己也在府内设了香案,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也算是自己求个安心,本来以为这天夜里,再点上安神香之后可以睡个好觉,但谁承想,梦里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把他生生吓醒了过来。 这几天因为怕做了噩梦后,会说出些隐秘的事情,他找借口歇在了书房,没想到困扰着他的噩梦还是随身而至。 这一天夜里,宋唯早早歇下,房里加了安神香粉的香炉还在烧着,一缕缕白色的烟雾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宋唯只感觉自己在睡梦中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被人牵引着,从青山绿水环绕的小山村,飞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梦到了一枚玄铁制成的令牌,上面有一个字“皇”,那算是他这辈子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是他要带进棺材的秘密。 这种皇家秘辛,他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他好不容易爬到的礼部侍郎之位,他积攒的丰厚家财,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当初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利益驱使,他听从指派,写了一封导致东宫轰然倒塌,大周皇室震荡的检举信,本来以为能让背后之人成功登上皇位,自己也能一飞冲天。 结果虽然太子倒了,但联系他的人只让他暗中蛰伏,然后就没了消息,他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入了皇上的青眼,短短几年就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 但这件事也成了他日夜挂念的事情,就怕有一天会被人揭露出来。他在见到那枚令牌的时候,他猛地急喘一声,哆嗦了一下,从梦里陡然惊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枚令牌冰凉的质感,冻得他心里发凉。 他起身,拿过帕子随便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得冰凉的茶水,然后一饮而尽,自己冻得打了个寒战,有一点儿从梦里脱离出来的真实感。 他披了一件长袍,站在书桌前,从书柜最顶层的倒数第三本书后摸出了一个一枚令牌,那枚令牌和他梦里的那枚,长得差不多,只是上面画着一条三爪的黑龙,活灵活现,仿佛看过去,龙的眼睛之中都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宋唯确认这枚令牌没有被人拿走,才松了一口气,把令牌放进了木盒里,小心放回了原处。 宋唯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放心回了自己的床榻去休息,全然没注意自己的书房靠近书柜的那扇窗户打开了一道缝,有一只眼睛正在暗中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听到他呼吸声渐渐平缓,知道他睡熟了,才又看了一眼书柜顶层,刚才宋唯取出木盒的位置,小心关上了门缝,离开了。 第48章 司徒晟出手 那人沿着宋府的背光的阴影处走,避开了宋府巡逻的侍卫,然后来到一堵矮墙边,一翻身就灵巧地跳了出去,落地无声,几个挪移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司徒晟是大半夜里被叫起来的,司徒晟的暗卫片刻不敢耽误,贾赦白天的时候就来了小纸条,让马山去通知暗卫们去宋府盯梢,果然刚开始的第一天夜里,就有了重大发现。 虽然还不知道宋唯有什么能藏着不见人的秘密,但知道了一块不知道与什么有联系的玉牌的存在,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毕竟从暗卫画出来的令牌图案和样式,可以看出来,这令牌肯定和皇室有关,毕竟大周皇室的图腾就是龙,大周境内就只有皇族中人才能以龙为图腾。 皇帝可以用五爪金龙的图案,太子的衣服、纹饰用四爪金龙,各位皇子在成年之前有特定的皇子常服,上面的纹饰都是团龙图案,没有脚爪数量的体现,等到成年以后有了爵位之后,被敕封为郡王或者亲王之后,宗府就会定下他们特定的三爪金龙的图案使用。 所以这枚令牌必定是某位郡王或者亲王所拥有的。 而从过去到现在的大周皇室中成年的皇子共有六位,除去已经去世的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还有被幽禁宗府,剥夺爵位的大皇子司徒明、在府中反思刚被放出来的诚郡王司徒晁、简郡王司徒晟、在猎场参与围猎时不小心坠马后导致残疾,被封为循郡王的五皇子司徒晴,还有刚被放出宫来,被封为信郡王的七皇子司徒宴。 除去他和老七,看来剩下的人要一个一个排查了。大哥那里可以先排除了,毕竟太子哥哥在的时候,大哥就已经进了宗府,被虢夺了继承皇位的权力。那就只能从老三、老五那里入手了。 司徒晟把手中的图纸又画了几份一模一样的出来,拿着它们,然后穿好衣服之后,就叫了马山一同出去,两人简郡王府的后花园那里打开机关,从一座巨石后的密道去了暗卫聚集的基地。 那里暗卫还没有睡觉,听到动静后,所有人都隐秘了起来,等到警戒的暗卫发出代表安全的信号,他们才走出来,这次照例由暗卫首领出面接受指令,然后再分派下去任务。 司徒晟将手里的图纸交给暗卫,让他们查一下这种令牌到底出现在哪里,同时时刻和齐安伯府保持联系。 贾赦让来金回了齐安伯府住,临近年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小狼崽突然生了痘症,面对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就算是贾赦也不敢怠慢,他可是知道这种病的杀伤力有多大。 在将小狼崽送到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上养病之后,贾赦就让来金带着得过痘症的下人赶紧对齐安伯府进行全面的清理,他带着夫人和孩子去了荣国府,因为当时怕史氏特别在意这个,所以贾赦也没有提起。就算年后,来金回了齐安伯府,齐安伯府内也只有来金和几个下人守着,反而方便了和司徒晟的往来。 第80章 而来金也记着贾赦的吩咐,虽然和贾赦一样,对于与司徒晟的联系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得捏着鼻子去做。 司徒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反而现在与贾赦成了一种信息共享的关系,可能是为了让探查的计划顺利进行,所以要让在荣国府守灵的贾赦不错过有用的消息,影响计划。 贾赦确实给了来金第二张纸条,方便他便宜行事。毕竟来金这一来一往也不是很方便。 贾赦大致能猜到宋唯背后的人必定是对皇位有想法的那几位皇子中的一个,眼下嫌疑最大的还是诚郡王司徒晁,但不知道为什么贾赦觉得宋唯可能不是司徒晁的人。 只是现在还没有定论,所以他也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他想着先由司徒晟去查一下,等到可以确定之后才说出他的猜想来也不迟。而此时,司徒晟也是这么想的,只有真实的人证或者物证的存在,才能将原本的猜想转化成定论。 只是与贾赦的直觉不同,大概是先入为主地对司徒晁的观感不好,简郡王的心里对他也有了点偏见,所以在一想到宋唯背后的神秘人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司徒晁,还提醒暗卫在查探的时候重点去查诚郡王府。 而诚郡王府里,此时气氛也有些凝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今日荣国府发生的大事,贾代善仙去,荣国府即将由贾政继承了,司徒晁就有些激动,他被自己的父皇关的时间有些长,这种变相的打压其实也是对他心理状态的一种压抑。 虽然后来年关快到的时候,他终于解除禁令可以出府了,但他迫不及待想要在手中掌握住一些可以掌握的东西,比如说权力,荣国府的兵权,但从荣国府他们的人反映回来的消息里却说了,北境兵符并没有在贾代善的书房。 而大先生从外面回来之后,得知司徒晁居然派人很冒失地去翻荣国府贾代善的书房,他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王爷,就算兵符在荣国府中又如何?贾代善一直负责北境的用兵调度,就算王爷想要把兵符偷出来,也只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与诚郡王府不利啊!” 司徒晁还算有脑子,自然没有想要偷盗兵符,如果偷了这块北境兵符,那就只能烂在自己手里,再也用不了。他司徒晁需要的是能使用的、象征着北境兵权的兵符,而不是一件死物! 他对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他红脸斥责的“大先生”头一次沉下脸来,“先生误会本王了,本王只是想确定兵符的去处,眼下不在贾代善那里,说不定已经还给了父皇了。” “王爷,此举极其容易打草惊蛇。”大先生痛心疾首,并没有被司徒晁的黑脸吓退,反而在其他人都噤若寒蝉的情况下犯颜直谏。 按照以往的情况,司徒晁必定会虚心求教,给他赔礼道歉。所以大先生也没有畏惧,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了,就在他等着司徒晁的“道歉”的时候,惹怒司徒晁的第二件事就被摊开、放到明面上说了。 那自然是“大先生”贺文的事情了,本来司徒晁一直以来对这位为他出谋划策、足智多谋的谋士很钦佩,也很能采纳对方的建议和计策。但这段时间以来,大先生的谏言屡次受挫,从王家被连根拔起开始,他司徒晁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先是被父皇明里暗里地警告过,手不要伸得太长;后来更是被夺了差事,自己在家中反省己过;现在,贺文居然敢大声反驳他的命令! 现在仔细想来,这个本应该给他出谋划策的谋士,不对,谋主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里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也无怪乎其他幕僚天天在他耳边说大先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按理说,本来司徒晁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他觉得自己会这么倒霉,肯定和他身边的人走漏了消息有关,不然王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被连根拔起,他不相信一个“草包”贾赦能在短短的十几日内找到能让王子腾这个以狡诈出名的人栽了跟头。而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有意去观察和试探身边的人。 而这段时间以来,大先生一改往常没事就闷在府里的习惯,虽然没有日日出府,但出府的频率也比以前要多得多。所以司徒晁自然而然地就怀疑到贺文的头上了。 另外,他还查到大先生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擅自联系上了一个番邦商人,买了很多“阿芙蓉”。司徒晁在被批准出府后,也曾去凑热闹地看了一下吸食“阿芙蓉”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而他在看到了那个人的那副鬼样子之后,直接让人带他回了诚郡王府,当天夜里惊得做了一场噩梦,往后的几天里夜夜如此。最后是喝了几副安神的汤剂才摆脱了那种可怖的画面,但现在想来还是噤若寒蝉,心有余悸。 他后来在查到那个番邦商人货物中“阿芙蓉”的最后的买家居然是他一向信任有加的“大先生”贺文的时候,他简直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尤其这件事情是在他刚刚得知大先生化名“牍公”写了一本鼎鼎大名的话本《朱砂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先喜后悲、大起大落,让司徒晁有些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在看到大先生一反常态地大声斥责他的时候,他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掉了。他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的风度和涵养,同贺文大肆争论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第81章 司徒晟有一点估计错了他三哥,司徒晁是有些不择手段,他的目标也只有皇位,但他还是有最后的底线的,为了皇位他可以出卖一部分大周的领土,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再拿回来。但他不会允许“阿芙蓉”这种毒物在大周境内传播!一点也不允许! 从这一刻,诚郡王府的这对配合默契的主臣搭档之间,正式开始出现了裂痕。 第49章 大戏开场 《六韬》中曾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贺文与诚郡王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也终究因为利益决裂了。 司徒晁总是自诩自己谋定而后动,就算现在和贺文面上“决裂”了,心里有了芥蒂,但也没有突然表现出来。毕竟他现在只有贺文能倚仗。所以他只能忍着气愤,还是向贺文道歉:“先生,是本王的不好,这段时间有些压抑,情绪不对,所以对您发火了。” 贺文也有些受宠若惊,对自己刚才冒冒失失地驳斥了司徒晁的举动也有些后悔,所以见司徒晁给他赔礼道歉,他也赶忙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也连声说自己不好,主臣二人表面上又重归于好,但司徒晁自己心里的小心思也除了他自己之外也没有人知道。 而这一切从被诚郡王府的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人正是司徒晟给他三哥埋下的钉子,本来还以为需要更多的时日才能有点收获,没想到这没多久,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收到了这两个人产生重大矛盾的消息。 这可当真是个大惊喜! 司徒晟本来因为现在宋唯背后之人还在探查中,整体进度陷入了停滞而有些焦躁。没想到还能从诚郡王府的探子手里得到这个好消息。自从司徒晟知道自己的孩子周围到处都是司徒晁的眼线,明显要对他唯一的孩子不利之后,他就对本来就不喜欢的三哥恨之入骨。 只要司徒晁不开心,那他就会觉得最大的开心。而且诚郡王府越乱,这几个人起了内讧,司徒晁自顾不暇,才能自乱阵脚,他才能在这摊浑水中摸到真正的大鱼。 除此之外,司徒晟也没想到还有一个更大的好消息在等着他。那个好消息是余先生带来的,是原先在西岭的徐潜,虽然按照贾赦和余先生最开始的设想,是潜入贺家培训相关人才的基地,将贺家再送出来的人的相关信息发过来,让他们不这么被动。 结果,徐潜居然来信,他已经上了贺家来京城的渡船,不日就要到京城了。本来,贾赦让徐潜潜入的那个基地里有一个管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徐潜假扮的人有所怀疑,后来有一次徐潜差一点儿暴露,干脆一咬牙与暗中保护他的来宝合作,一同出手,让这个管事直接消失了。 正巧那段时间是贺家这个基地为贺文的来信选能送进诚郡王府辅佐司徒晁的人才,徐潜不动声色,暗中下注,成功与那位夺得了第一名的贺家旁系子弟贺南取得了联系,虽然没有成为贺南的心腹,但这次贺南北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潜,就这样徐潜跟在贺南的身边来了京城。 相信将来有了徐潜,诚郡王府的动向,他们就更容易知悉了。司徒晟和余先生一合计,决定让人通知一下在荣国府里守灵的贾赦。 贾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照顾夫人,秀云生产的时候也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虽然后来贾赦有心要替她疗养,但因为年前老皇帝司徒玺根本让他有很多呆在京城的机会,他在北境奔波多日后,又因为司徒晟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西岭。所以中途拜托小舅兄张泰昌去了金陵请了一位神医来调理秀云的身子。 本来秀云的身子调理得有些起色了,但因为荣国府的这次白事,又突然旧病复发,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但贾赦知道这种病急不得、累不得。所以,今天一大早贾赦就派观竹去禀明了史氏,让秀云在院子中休养一下。 史氏虽然还沉浸在贾代善去世的悲伤中,但圣上之前派戴权戴公公亲自到荣国府灵堂下圣旨,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小的工部员外郎,但也是贾政“深沐皇恩”的一个重要体现,而且戴公公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宣布圣旨的,当时看到众人瞬间不一样的眼神,史氏感觉到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是贾赦从来“不会”给她带来的成就感。毕竟政儿才是她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孩子,不像贾赦,早早被老夫人抱了过去,就算后来回到她身边,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成了家之后,心里也只有张家那姑娘和两个孩子,心里没有半点儿自己的老娘和弟弟的位置。 只要不见贾赦那糟心的孩子,她就觉得自己心情颇好,所以贾赦派人过来说自己夫人身体不适的时候,她就大方地允了,不让秀云过来,反正人过来,荣国府内的事务她也不会让秀云插手。 史氏拍了拍宿清影的手,应付了贾赦的人之后,转头就把掌家权暂时又交给了宿清影。宿清影这段时间也算是立起来了,处理事务的时候也逐渐老练,这也让史氏在心神疲惫之余有了些许安慰。对一向看不顺眼的大儿媳妇不过来碍眼,她也没当回事儿。 见贾赦房里有人,那暗卫索性直接扔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团,正巧命中了贾赦的后脑勺,贾赦被砸得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窗外并没有人影,他低头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的消息也是让他先吃了一惊,然后喜上眉梢。 “观竹!”贾赦抬头就把人叫了进来,“去齐安伯府和来金说一声,来宝要回来了。让他回去打扫一下家里,这段时间老是待在齐安伯府,来宝是个喜欢热闹的,回去让家里有点过年的气氛才行。” 第82章 观竹光是听着贾赦这“婆婆妈妈”的叮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赦哥儿这心里一高兴就爱唠叨的毛病还是没有变,已经派人去伯爷府通知来金了,那边说就等着来宝回来了,让咱们放心。”来金办事一向牢靠,观竹派人去通知的时候,来金已经表示家里都收拾好了。 “要你多嘴说我唠叨,咱们之间,就数你最唠叨了,还好你媳妇儿能忍受你的这股劲儿。”贾赦可是不乐意观竹说他唠叨,别人说他唠叨可以,观竹这唠叨鬼说他可不行! 秀云刚刚歇下,听到这主仆两人斗嘴,有些忍俊不禁。“恩侯,趁着今天能松口气,还不如带着孩子去花园里逛一逛,这几天因为府内的白事,可憋坏了瑚儿那个小猴子了,昨天瑚儿还跟我念叨小狼,也不知道小狼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快把那孩子接回来吧!那孩子自己在庄子上也挺孤单的。” “我一会儿就去信问问小狼怎么样了,要是那孩子好了,就让人套了马车把小狼崽儿接回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让瑚儿有个伴。”贾赦心里也有些担心那只小狼崽儿的痘症,所以准备一会儿就派人去京城郊外的庄子上看看小狼崽儿的病情如何了。 毕竟这大周境内的各种疾病中,就属“天花”痘症最严重,对人的传染性极强,无论大人小孩,只要得了,身边与之接触的人也会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传染上。所以“天花”可以说是所有人心里最恐怖的存在。 听了贾赦的保证后,秀云这才安心躺下,刚喝了药之后的那股困乏的劲儿上来了之后,也就阖上眼睛休息了。贾赦见秀云睡着了,就从房间出来了,一把就把在院子里闲得捡树枝的贾瑚提溜起来,“臭小子,跟我出去,别再在院子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 “老爹,你也是不务正业。”越来越皮实的贾瑚现在一点儿也不怕贾赦了,可能是小孩子眼明心亮,知道谁对他是真的好,也知道贾赦对他真心好,在庄子上也是贾赦天天陪他上山摘果子。 所以在屡次试探贾赦的底线后,发现贾赦每次都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他之后,就更加愿意在老爹这里撒泼打滚了。 所以被贾赦提溜起来的时候,他一把抱住老爹的大腿不撒手,父子俩磕磕绊绊地去了花园,临出门的时候,贾赦还特意嘱咐了一下贾瑚,府里近来还有白事,为了不平白惹人闲话,还是不要大声喧闹,这次去花园只是听秀云的话,去透透气,省得在小院子里憋坏了。 贾瑚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从去年到现在也经历颇多,也许是从生死关里走了一遭,导致贾瑚也开始成长了许多。虽然表面上还是痴缠父母,爱逗弄弟弟贾琏,喜欢和玩伴小狼一起到处玩耍。 但实际上,这小小的孩童也知道了荣国府里谁会真心对他,所以给史氏请安的时候,贾瑚也会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错处,在和母亲见姑姑贾敏的时候,也会看出敏姑姑不开心,故意逗敏姑姑开心,这小人儿也早早地成长了起来。 所以,贾赦的叮嘱他也记在了心里,所以和贾赦去了荣国府的花园的时候,贾瑚也端正了脸上的表情,反正在凑巧遇到贾赦父子俩的贾政看来,侄子的表情很是伤心,仿佛在为祖父的离开而感到伤心。 第50章 诚郡王府之变 贾赦和贾政可以说是相看两生厌,还得虚与委蛇,兄弟俩脸上挂着假笑,客套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就分开了,贾赦带着贾瑚在花园里松快了一会儿,然后把儿子送了回去。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进了京城的左侧门,门口的侍卫居然叫查验一下都没有查验,直接就当作没看见一样,打开了左侧门,把马车放了进来。 那辆灰扑扑的,丝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进京城就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条小路,然后来到了诚郡王府的一道小门前,那里已经有提前收到消息的王府管事出来接应。 马车一打开,下来了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下来的这个人正是贺南。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普通的下人。那公子向管事道了一声谢,就在管事的引领下,走进了王府,身后的下人收拾了行李,提着厚重的书箱,沉默寡言地跟在了贺南的身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贺南能从贺家的场场选拔中脱颖而出,凭借的也是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儿,他不甘心屈居人下,每一场都想要拔得头筹,自然引起了想要下注的人注意,而徐潜则是在贺南还没崭露头角的时候就在他身上下了注,在一些可以提供方便的地方开了开方便之门,所以这次能随贺南北上进京。 贺文自己这些天来能隐约注意到司徒晁对他的态度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对劲儿,但他没来得及往之前那次“冲突”上想。本来贺南要来的时候,他还很高兴,但贺家内部有和他关系好的人特意去信提醒了他一句,让他小心贺南,说贺南这次去是来者不善。 他渐渐回过味来,贺南这次来京城,很大可能不是和他戮力同心,很有可能是来和他争一下地位的。贺文突然有了些危机感,更让他不安的是司徒晁的态度,司徒晁对贺南的到来特别热情、特别欢迎。 甚至在众多幕僚面前,表示贺南是贺家派来帮助他共谋大事的贵宾。听到诚郡王的这句话,在场的知情人都很隐晦地看了看在场的“大先生”。 贺文脸上还笑得豁然,心里已经阴郁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往昔和他勾心斗角的同僚们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又看了看表面上眉目清朗俊秀,一派卓然风范的贺南和眉目中暗含得意的司徒晁,在贺文看来,这俩明显已经“暗通款曲”! 第83章 贺文突然明白过来了,司徒晁根本早就不信任他了。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司徒晁就已经着手去找一个替代品了。正好之前他还提议过这件事情,司徒晁就顺水推舟,顺着他的这个话头找贺家帮忙。 他猜测司徒晁决心放弃他的时间,大概也许是前几天司徒晁知晓了那“阿芙蓉”之事实出自他手之后,也许是更早之前他的几项提议都没有起到效果之后,贺文有了一种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他一片丹心向贺家和司徒晁,没想到司徒晁会因为小事,这么轻易地找了另一个替代品来代替他。 他攥紧了拳头,但知道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决心先和司徒晁他们虚与委蛇,今日他遭受的耻辱,他必定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贺文记着今日的这种耻辱的感觉,见司徒晁还准备办个迎风宴席,宴会上觥筹交错,司徒晁不着痕迹地对各位幕僚夸赞贺南之才。 其他人虽然没有听说过贺南是谁,但大都看在司徒晁的面子上,对贺南很是恭维。见状,贺文连忙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就从宴席上退下了。司徒晁没有在意,其他人也对这个已经摆明了“失宠”的谋臣减少了关注度,对这个明显将要地位不保的贺文,他们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从事这么多年,他们也算了解司徒晁这个人,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会在众人面前这么表态,也就代表他与贺文回不到以前那种关系了。 而他们也知道司徒晁与贺家的关系,贺南既然是贺家出来的人,他们没办法去争一下殿下麾下首席谋士的位置,那就要和之前一样,努力打好和殿下眼前新晋红人的关系。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争着向贺南敬酒。贺南很隐晦地看了一眼还在自得其乐的司徒晁,转头就来者不拒将所有的酒都一饮而尽。 诚郡王府的宴会开到半夜,然后残灯将熄,所有人才一身酒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歇下。 然后有一个人趁着浓浓的夜色离开了诚郡王府。当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叫醒了熟睡中的简郡王夫妇。 “王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接着睡吧,我出去看看。”听得司徒晟的话,王妃用手遮了下嘴巴,顺带着打了个哈欠,然后起身把司徒晟的绒衣给他披上,整理好衣扣,确定司徒晟的着装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一面时,才让司徒晟出门见客。 司徒晟好脾气地任由自己王妃打理自己,然后才走出门去。马山都被自家王爷脸上缓和下来的神色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大半夜把王爷叫醒,以王爷一贯的“起床气”而言,还会黑着脸出来,他还提心吊胆了一番,没想到今天却是春风满面,让他受宠若惊了。 他虽然自己在心里腹诽,但可是万万不敢在司徒晟面前表现出来的,毕竟王爷自己的那套惩罚机制,饶是他这个参与制定的人都有些不太能受得住。 司徒晟见马山一脸“诡异”地站在自己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骤然冷下了脸色,“跟我到书房来汇报。”一句话,让马山回了神,然后两个人来到了书房。 “诚郡王府里传来动静了。”马山深知这段时候自家王爷比较关注的两个点,一个落在诚郡王府,一个落在宋唯府上,前不久诚郡王府传来消息说,司徒晁不日将迎接贵客。 果然,今天,那个打入诚郡王府的探子又传来第二波消息,他把司徒晁接进府里的那个贺家来的谋士的样子画出来了,同时将诚郡王府今晚特意为贺南开迎风宴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而后面的这个消息充分体现了司徒晁对贺南的重视。 “王爷,那是不是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马山向司徒晟请示,那个贺文敢谋害他们王府的小世子,他马山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那个贺文付出代价。 “先别急,”司徒晟仔细看了一遍马山递过来的纸条,“恩侯也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和参与人,你现在将消息送过去吧。”司徒晟本着大家有瓜一起吃,好消息一同分享的原则,让马山送消息给贾赦。 马山接过纸条,心里则是在叹气,这差事可不好做,贾赦身边那个叫来金的亲随,身上的功夫不低,他也不好全力出手试探,但从之前和来金随意过了几招的经历来看,来金的武艺不在他之下,要是想避开这个难缠的对手把信送到,对他马山来说,那可真是个大大的难题。 但既然殿下有令,他马山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去做。见司徒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马山行礼告退之后,一转身提气纵身一跃,就和前来接应的暗卫一同火速向荣国府赶去。 而这天夜里,贾赦和秀云睡得真香,怀里瑚儿和琏儿兄弟俩亲亲密密地搂在一起,睡得都吐起了泡泡来。 突然,贾赦睁开了眼睛,他眼里寒光一闪,之前因为用灵魂感应的能力的次数太多,导致贾赦后续头痛了好几天,所以贾赦心有余悸,更是决定以后还是少用点这个能力比较好。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能力用得多了,现在他就算没有特意去感应,都能探查出自己小院内外的风吹草动了。 所以马山这一次虽然没遇到让他棘手的来金,但也没料想到贾赦还有这样的能力。贾赦小心地把两个孩子蹬开的被子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刚推开书房门,背后一道破空声“咻——”地一下传来,又是一个小纸团,贾赦习以为常地一闪身子,探手一接,那纸团就正正好好地落在了贾赦的手心里。 第84章 看这个送信习惯,还是司徒晟手底下的人。贾赦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倒是让那两双暗中观察的眼睛的主人面面相觑。 “该怎么办?”那个扔纸团的暗卫向马山使了使眼色。 “安心等着吧!”马山也不知道贾赦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和这个暗卫一起跑到贾赦书房的房顶上待着,等贾赦的回信。 贾赦粗粗过了一遍司徒晟写给他的消息,对司徒晟这么点儿事还要让人大半夜来通知他有些无语。 “贺文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怎么也得在榨干他的油水,让他把秘密都吐出来之后再定他的下场才行。” 这一点,他和司徒晟倒是不谋而合,剩下的就看司徒晟埋进诚郡王府的探子如何运作了。 贾赦把自己的提议也写在了纸条上,绑在了一支弩箭上,然后拿出了一把微型弓弩,对准他感应到的房顶上的那两人的位置,一松弦,瓦片应声裂开,马山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射向他的弩箭,低头看时,书房已经熄了灯盏,一片漆黑了。 第51章 贺文被“灭口” 面对贾赦这种反应,马山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自己认了。他和那暗卫对视一眼,然后马山趁着夜色赶回简郡王府,而那人目送马山离开之后,自己也消失在荣国府的隐蔽处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贾赦休息够了之后又对搞事情有了充足的动力。刚被放出来的司徒晁都能查到贺文是《朱砂记》的作者,也就是那个“牍公”,贾赦自然也能查出来。他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要让贺文身上的这层光环拿掉。 说实话,《朱砂记》现在只是在京城的名声大振,毕竟已经断了很长时间,一时间《朱砂记》宣布发表最终回的消息也没有很快地传播出去,而大周人才济济,优秀的、备受欢迎的话本也不知道有多少,单是贾赦,就收集了很多写得很优秀的话本,之前闲暇之余也会拿出来看。 而贾赦想的主意就是“让这些话本作者打打擂台”。相信等《朱砂记》的影响力削弱之后,在府内位置也被取代的贺文对司徒晁的作用进一步减轻,如果司徒晁觉得贺文连名声都不能给他助力之后,他会对知道他很多隐秘的贺文做出什么呢? 贾赦要的就是贺文退无可退,只有这样,绝望下的贺文才有可能对着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司徒晟说出一部分事实。当然,如果贺文敢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司徒晁一定会完蛋。 而司徒晁倒了之后,才是真正的战场,天家父子会有父子温情的时候,但是不多,他觉得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心里一定没有想着现在就只有司徒晟这一个选择,这也是他一直对司徒晁狠不下心来的原因之一。 两天后,各大书铺和书楼收到了通知——《琅嬛游记》《梦回还》《沉香劫》的作者都纷纷要发布自己最新的章节,这几部话本的影响力可比《朱砂记》大多了。 毕竟这些作者并没有只在“明日书楼”这一家书楼发行,他们和很多书铺都签了发行的合约。对各大书铺而言,他们更欢迎这些书本的发行,这样他们就能赚得更多。 所以,贺文在收到明日书楼传回的消息的时候,他难得地有些慌了。前不久,他虽然和司徒晁有了矛盾,但总的来说,司徒晁对他的这本《朱砂记》寄予了厚望,本来还打算在发行快要结束的时候,曝光“牍公”的真实身份,为诚郡王府刷一波名誉值。 贺文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但没想到突然会有这样的变故。他赶紧跑去和明日书楼的老板见面,那人是他一直有联系的一个老朋友,对贺文的一些打算也算知情,甚至还参与过司徒晁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计划。 那老板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贺文联系他要在年关发行《朱砂记》的最终回的时候,他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见贺文极力保证,他也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后来果然赚了个盆满锅满,他也就把自己的犹豫抛在脑后了。 他猜测也许是其他人对明日书楼和《朱砂记》的盛况空前感到眼红,所以急着出书抗衡。书楼老板还算乐观,见贺文居然慌张了神色,还安慰了他一把,“放心吧,也许是跟风发售,如果质量不过关,还可以给咱们的《朱砂记》反向推销一波。” 老板的安慰并没有宽慰贺文的心,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会像老板说得这么顺利。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诚郡王府发生了不少大事,在贺南的提议下,司徒晁不再以过去的等级制度划分谋士水平,鼓励大家积极出谋划策,诚郡王府的一众幕僚纷纷建言献策,在贺南等人的辅佐下,司徒晁明显感觉到父皇对他的态度渐渐回暖,那么重回朝堂也指日可待。 由此,其他幕僚也纷纷对贺南的态度更加热切了。见到有出头的机会,哪个谋士不激动呢?谁甘心在诚郡王府做个碌碌无为的米虫,终日无所事事?要不是之前贺文自己太过霸道,让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容身之地,他们也不会沉默到现在,无寸功而立。 对之前独自占据“首席谋士”位置的贺文,大家不约而同地避免讨论这个人,好像在刻意边缘化贺文的存在。司徒晁本来还想着要是贺文搞的那出《朱砂记》大获成功了,他就借着这波重新复起,顺便刷一下诚郡王府在文人墨客中的新形象。 但司徒晁的畅想还没能如愿,一个小厮进来,对他贴近耳语了几句话。然后司徒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第85章 “你确定?”司徒晁可没想到贺文居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他自从和贺文有了间隙之后,就对贺文频繁出府的事情开始留心了起来,还特意找了信任的心腹去跟着贺文。 没想到这心腹跟了一周多,却见到贺文居然暗地里有了跑路的心思,他先去明日书楼提走了自己的稿费,然后自以为隐秘地去了瑞和赌坊,还去问了出境的商队。虽然司徒晁还不知道贺文想要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贺文会不会和他解释,但他已经开始怀疑贺文这一连串举动的目的了。 他派了不止一个人去跟着贺文,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差不差,司徒晁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真小人,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贺文当年进京的时候,很是突然,而且自始至终,贺家那边都没有对贺文有过多的介绍和问询。 近十年来的共事之情,终究没有抵过司徒晁本人的疑心太重,他的脑回路甚至都拐弯到——怀疑贺文的来历上面了。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无端的猜想,一旁一直留意司徒晁神色的贺南心里一动,他走了过来,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大先生’?” 原本是个彰显贺文睿智的名号,现在在司徒晁听来却很是可笑,“以后还是不要叫所谓的大先生了。他这几天有事,就不参与讨论了。” 贺南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贺文先生还是像在贺家那样啊!” “哦?”司徒晁听了贺南的话,倒是来了兴趣,他没有机会去西岭,父皇更是严令禁止他接触贺家,不然贺家也不会想方设法地送人进京,“贺文在贺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贺文这个人,他平时也不常和人往来,只是听说他进京前,收养他的那个老人被赌坊里派人打死了。” 贺南根本不知道自己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在司徒晁心里留下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他大步流星地出了屋门,探手招了一下,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去瑞和赌坊查一下,找他们的管事的人描述一下贺文的样貌特征,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司徒晁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那人点了点头应了,然后火速离开去赌坊取证了。司徒晁原本可以不介意贺文的这些小毛病,但是这个地方不是由诚郡王府或者贺家掌控,他一直都查不出来赌坊背后的人,也就是说贺文亦有可能暴露在某个他的政敌面前,成了他的一个把柄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坐立不安,贺文知道的东西太多,稍微吐露一点儿,就是他的末日,他就永远不可能有登上那个大位的可能了。 那人武艺高超,一来一回也用的时间很短,据他了解,贺文确实是他们那里的常客,而且还欠下了不少钱,写了欠条并画了押,前几天才勉强还了欠,还有些利息没有补上。 司徒晁两眼一黑,不止有了欠款,还留给人家白纸黑字的欠条,真是天大的把柄。司徒晁恨得把自己手中的茶碗狠狠丢在了地上。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寒声说道:“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快点找到贺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好能把他的尸首给处理掉。” 虽然嘴上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因为贺文现在已经不经常在府里过夜了,司徒晁也一时间找寻不到他的踪迹,所以他下令让暗卫去找,只是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死了最好,毕竟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那他们之间的那些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贺文今天很倒霉,刚出了瑞和赌坊,却被人蒙头打了一焖棍,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被捆得严严实实地,浑身乏力不能动弹,但大脑却很清醒,据他观察,他被绑在一个草垛里,然后他看到了几个人推推搡搡地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呼救,身旁就有人把一团又臭又脏的布条团吧团吧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他看出来,来的那几个人是诚郡王府的,他眼里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泛起,就见到其中一人手起刀落,中间那人连闷哼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首领,这贺文已经死了,还要割下他的脑袋回去给王爷看一下嘛?” “王爷说了,死都死了,就别带回去看了,晦气!”首领直接一脚把倒在地上的人踢进了河里,只听扑通一声,人就不见了踪影。 “是。”其他人领命而去,只剩下一阵沉寂。 第52章 柳暗花明 贺文被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藏身的地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些人的声音。在听到那些杀意丝毫不加掩饰的声音后,贺文眼中的喜色直接僵住了。看衣服,他能认出来这群人是诚郡王府的人。 更让他心寒的是,有几个人的声音他还听着很熟悉,那些人在灭口之后,就赶紧离开了现场。贺文现在心想就算没有嘴里的布条,他也不会发出声音来。 本来他之前因为计策接连失败,压力过大就没管住自己的手,多去了几次瑞和赌坊,没承想被人哄着白纸黑字地欠下了巨额债务,饶是他现在的家产都还不清。 所以他才紧赶慢赶得出了《朱砂记》的最终回,靠着这稿费还清了一部分欠款,又找到之前和他一直有联系的、经常去北戎的一队行商的落脚处借钱,这才仅仅还清了本金,还有一少部分利息没有还清。 本来在老父死后,贺文就在心里暗自发誓,他再也不会去碰这东西了,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摆脱,来到京城没多久就又死灰复燃,变本加厉,更是有了一感到压力太大就去瑞和赌坊发泄的臭毛病。 第86章 贺文心里满是绝望,他甚至都不知道把他藏在这里的人是谁?想要什么?起初他想过可能是司徒晁看他不顺眼,所以想给他一个教训。 但刚才他看到那人被一刀灭口之后,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司徒晁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想要处理掉的对象向来心狠手辣,不费无用工夫,不会搞出这种杀鸡儆猴的事情来浪费时间。贺文一时间也想不到适合的人选。 至于到底是谁呢?那自然是贾赦和司徒晟的手笔。因为自己得天独厚的找人能力,他在和司徒晟商量的时候,借着自己也和贺文“偶遇”几次了,便率先提出由自己确定贺文的位置和动向。 司徒晟看了这个莫名积极的人,也就答应了他的自告奋勇,然后结合贾赦独家的易容术,由简郡王府来找人假扮贺文,双方共同在贺文面前给贺文和司徒晁演了一场大戏。这样的话,司徒晁估计也会为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而满意,贺文也会因为司徒晁的心狠手辣而愿意交代一些事情。 毕竟一个要他马上死,一个交代之后或许还有活着的可能,贾赦相信贺文不是傻子,应该会有这样的决断。所以让贺文在河边吹了一夜冷风之后,贾赦就让人又给了贺文一闷棍,然后交给了简郡王府的人,这人由着他们折腾。 毕竟多沾多错,贺文嘴巴里藏着秘密对司徒晟来说更有价值,而对于他来说则是一文不值。 贾赦在运河边吹了一宿的冷风,被暮冬的寒风吹了一脸,生生地把脸冻僵了,险些开不了口来说话。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巧史氏让他去荣庆堂。 自从开朝之后,老皇帝就把敕封贾政为“世袭二等荣威将军”的诏书发了下去,因为荣国府贾代善的两个嫡子贾赦和贾政还得扶灵回金陵守孝,所以荣国府内违制的设施都先不动,等守孝期满三年再动土。 这下可戳了史氏的肺管子了,自从诏书颁下来以后,史氏就当着荣国府众人的面,宣布自己搬去荣庆堂,贾珠和元春跟着她住,而荣禧堂就给贾政和宿氏住。 贾政闻言可是喜上眉梢,但一旁的戴公公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贾赦的神色,发现他没有露出什么愤愤不平之色,他笑着开口提点道: “老夫人可要注意,这荣禧堂也算是圣上亲分给老国公的建制,按理来说,咱家不该多嘴,但因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咱家就多说一句,这御赐国公爷的荣禧堂也该收回,这御赐荣国府的牌匾也等期满就会由礼部派人来换了吧!” 史氏心中知道戴权说得在理,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让宫里的内监给他们荣国府说情。说实话,史氏一直以为自己儿子就算不能封侯,也能捞个伯爷当当,结果现在国公府的宅子保不住,爵位还没有一向看不起的大儿子高。史氏瞥了一眼不敢吭声的贾政,心里有些失望。 但她现在也只能依靠这个儿子,史氏强颜欢笑,一个眼神,鸳鸯手里的荷包就想着递到戴权手心里。 戴权连忙后退,避开史氏的荷包,“咱家也是好心提点,这些虚礼就不必讲究了。”戴权的一言一行更多是司徒玺授意,一些普通的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大家都心里有数,但史氏这个可不能随便收,荣国府这一块香饽饽现在就是那些殿下眼里的肉,他可不会沾上去惹得一身不自在。 戴权急匆匆地走了,贾赦找借口也溜走了,只剩下史氏自己琢磨怎么才能留下荣国府这个荣耀。但她苦思冥想都不得章法,这时她终于想起来许久不曾和她联系的史家侄子们来了。 史家一门双侯也算一段佳话,尤其除了大侄子病重在床,已经时日无多之外,其他两个侄子也在年后被圣上召进宫里,说等建有军功之后,便会封侯,这明晃晃的圣意直接说了等有了军功,这兄弟俩都会有爵位继承。 虽不知龙椅上的那位是怎么想的,但这史家兄弟的荣耀也在他们武勋贵族圈子里引起轰动,足以证明史家一直圣眷正浓,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手里也有兵权。 史氏连忙叫人去史家请人,但那哥俩儿的关系可不似贾赦和贾政那般恶劣,史家三兄弟也算得上是兄弟齐心,前段时间史家的大哥史鼒病重了,阖府上下都愁昏了头,史家的二子史鼐和三子史鼎都几日几夜没合眼,大哥史鼒也算是他们几兄弟的顶梁柱和主心骨。要不是大哥让出自己的爵位,哪里会有史家现在的荣耀。 荣国府见史家不能提供很多助力,便连个口信问候都没有递过。史家自然也是对荣国府这家的姻亲有了些许不满,就连年礼也没有往日那般丰厚,前来吊唁的时候也同其他宾客一样,没有过多地替史氏帮忙。 而如今,大哥病得已经起不来身了,荣国府又派人来张口闭口是请人帮忙,史家二子史鼐脾气素来火爆,当下就要拒了来人,并准备让门房来把人赶将出去。但史家三子史鼎也是个目光长远,心机深沉的人物。 他阻止了自家有些气急上头的二哥,和荣国府的下人说了去商议的时间,然后等人走了之后,才和史鼐说了自己的看法:“二哥,莫要冲动,眼下荣国府虽然大不如前,但姑母那里处好关系总比结仇强。” 史鼐叹了口气,“这道理我自然是晓得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这种事情今日来一趟,明日来一趟,久而久之,就成了常态,难不成咱们史家还要天天围着他贾家转来转去不成?” 史鼎自然赞同自家二哥的这番牢骚,“只是这四王八公早有旧例,虽然现在王家倒了,但咱们也无法预料贾家会不会再度崛起。”史鼐凑近了问道,“三弟,你觉得姑母的两个儿子里,哪个更值得结交?” 第87章 “贾政和贾赦按照之前的表现来说,都不值得咱们下大力气。” 史鼎也有些摸不准,之前这种看人应酬的事情都是大哥去做,他们只管跟着就是了,眼下却是自己亲自去判断,难免有些弄不清楚。 “单看现在的表现来说,贾赦能从北境活着回来,表现不俗,当是更值得交好,但凭借那个大表弟一贯的唯咱们姑母马首是瞻的表现来说,也说不准这些会不会以后都成了二表弟的。” 史鼐也有同感,毕竟贾赦被前脚被封了齐安伯,后脚贾政就有了荣国府袭爵人的名额,而这个袭爵人的名头历来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继承,这其中猫腻,单从外人看来,也是贾赦吃了亏,领了一个伯公的爵位之后,就“放弃”了国公府的继承资格。 在这些熟知贾府家事的老亲眼里,无疑是贾赦“自愿”放弃了资格,他们对这一点儿向来是心照不宣罢了。 “那就去一趟吧!” 史鼐拍板决定了,兄弟二人直接赶到了荣国府的荣庆堂,果不其然是为了贾政。兄弟俩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哈哈,史氏想要让他们帮忙求情,留下这荣国府的偌大家业,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府里的建制也一并改了,这种事情是违逆不得,尤其戴公公还当着众人的面点明了这一点,这更是大意不得,分明已经在圣上那里留心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是贾赦故意提醒戴公公的。 有些时候,和戴公公关系好一些还是能省不少事情的,比如在圣上下旨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点一下,就成功引起了圣上的注意。 暗中搞事的贾赦用之前给戴公公的膏药讨好了戴权,戴权也乐意卖个好给贾赦。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是贾赦搞的鬼。 而在表明自己态度之后,史家两兄弟对不言不语的贾政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倒是想要和贾赦聊一聊,联络一下感情。眼下碰了个软钉子的史氏还要讨好一下这兄弟俩,所以赶忙让人去唤贾赦来荣庆堂叙话。 贾赦自然知道史氏让他去荣庆堂的目的,他对史家没什么接触,更别提什么好感、恶感了,所以便直接跟着小厮来了荣庆堂。那两兄弟倒是对贾赦态度颇为和善,在双方有意为之之下,聊天也很愉快。 史家两兄弟一改之前的吞吞吐吐,和贾赦聊得颇为爽朗,倒是让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的史氏和贾政有些郁闷。一直到天色渐暗,本来以为敷衍一下就可以了的史鼐和史鼎却迅速和贾赦拉进了关系,他们能看出这个表弟并没有想要攀扯他们的意思,更别提双方的脾气颇为相投,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的。 所以,等兄弟两人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已经金乌西落,天色昏暗了。双方方才兴尽而归。 戴权的那一嘴提醒到底是起了作用,不过圣上到底是宽宥了一些,只改了国公府和荣禧堂的规模,保留了名字,如此改变,贾史氏心里悲凉之下,也只得面上欢喜着住了进去,只是那块象征着国公府荣耀的匾额终究还是摘了下来,换成了“荣威将军府”。 第53章 小狼的秘密 贾赦送走史家两兄弟之后,不想去看史氏别别扭扭还有贾政暗含羡慕嫉妒恨的复杂嘴脸,让人去荣庆堂知会一声便回了小院。 第二日一大早,林海和敏妹妹已经准备好了要乘车返回扬州了,毕竟还有职务在身,耽搁不得。倒是敏妹妹,贾赦担心这一番舟车劳顿,她一个女儿家本来身体就弱,便借着请大夫的由头,给她写了一副效果很好的安胎药,希望她能保住孩子。 当然,林海肯定会万分小心,毕竟自己夫人的肚子也到了两个月左右了,大舅兄请来的大夫诊脉之后便说是喜脉。这可是林海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来了。据贾敏说,当时的林海可以说是喜极而泣的程度了,连送大夫出去都同手同脚的,激动得不知道该干什么。 贾敏顾不得笑话他,自己也是激动万分,连忙禀了母亲,史氏也是很高兴,给他们小夫妻回扬州的行李里塞了好多名贵的药物,对着贾敏可以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小心养胎。 贾敏点了点头,对史氏的句句叮嘱都认真记在了心里。这也是件天大的喜事,勉强冲淡了荣国府,不,是荣威将军府的哀伤之色。史氏在目送女儿和女婿离开之后,就推说精神不振,想要回荣庆堂歇息。 贾政这几天要安心守灵,贾代善的棺椁停在了铁槛寺,贾家族亲每天都会派后辈族人轮流去守灵,今天轮到贾政了,所以贾政在送了贾敏之后就直接赶去铁槛寺。 贾赦则是回了一趟齐安伯府,昨天因为忙着和司徒晟琢磨着怎么抓住贺文这个滑不溜手的泥鳅,来金那边送来的郊外庄子上关于小狼的口信,他也没来得及看。 今天正好抽空回一趟齐安伯府,来金给他拿来了口信。贾赦接过来顺着看了一遍,才面露喜色地说道,“来金,明天你和来宝陪我去趟京郊的庄子吧,秦嬷嬷告诉我,小狼的痘症退了。” 秦嬷嬷当年曾经出过痘,也照顾过出痘症的贾赦,当时贾赦的痘症很凶险,险些挺不过去,又因为当年老国公和老夫人刚去世,史氏怕得不行,根本没有用心照顾,只是遵循旧例,把年幼的贾赦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也是小狼现在出痘的庄子。 需要人去看顾的时候,是秦嬷嬷先站出来的,自发去庄子上照顾贾赦,要不是贾赦福大命大,又有秦嬷嬷悉心看护,估计也就没有后来的贾赦了。 第88章 而当年就跟随在贾赦身边的来金、来宝等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贾赦提出明天去庄子上看小狼的时候,来金也没有反对,他和来宝还没成家,但对小狼那孩子确实是当作自己家孩子看待的。 之前因为来宝在西岭,他需要守在贾赦身边,所以不太方便去看小狼这个孩子。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去看这孩子了! 第二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贾赦出门前,照例去荣庆堂给史氏请了个安,当然史氏还是没有让他进门,只是让鸳鸯出来回话说知道了,就打发他自己忙自个儿的去吧! 贾赦才求之不得,来金和来宝等在了城外,毕竟城内不得在官道上纵马疾驰。三个人在城外汇合,然后快马加鞭地赶去小庄子。 秦嬷嬷一早就得到了贾赦要来的消息,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只好坐在厅上等贾赦他们过来。贾赦一进院子的大门,就飞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进了正厅,“嬷嬷!” 贾赦一把抱住这个从小到大都真心待他的老人,秦嬷嬷摸了摸贾赦瘦了许多的脸,有些心疼,“嬷嬷好久不见你啦,赦哥儿长大了,嬷嬷都听说你办成的大事了,相信老夫人和国公爷泉下有知,也会为赦哥儿你感到骄傲的。” 秦嬷嬷的手还是那么干燥、温暖,贾赦起身把自己带来的膏药贴给秦嬷嬷,“嬷嬷,这是我从孟太医那里求来的膏药,治疗腿疼腰疼可管用了,宫里的戴公公说可有效果了!” “戴权那老家伙也腰疼,我们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秦嬷嬷看到贾赦和献宝一样给她看膏药,她也就笑了,“不过,既然是你赦哥儿特意为嬷嬷准备的,那嬷嬷就收下了。” 见秦嬷嬷收下了膏药,他便招来一个伺候嬷嬷的小丫鬟,和她讲膏药怎么贴,有什么注意事项。看着现在终于有些大人样子的赦哥儿,秦嬷嬷眼里满是欣慰和疼爱。 “好啦,别再在我老婆子这里浪费时间了。”秦嬷嬷眨了眨眼睛,把发酸的眼眶缓了缓,起身拄着拐杖招呼贾赦和来金、来宝他们去看小狼。 “那孩子乖得很,就算再害怕也是自己忍着,起初还不说话,后来见我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嘴里还说着嬷嬷别怕,可贴心的一个小孩儿了。” 秦嬷嬷从来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毕竟赦哥儿小时候就是小魔王,上蹿下跳,招猫逗狗,所以秦嬷嬷乍一看到这么乖巧的小孩的时候,真是惊到了,也就更心疼这个身世凄惨的小孩子了。 小狼睡在了贾瑚的小房间里,本来孩子送过来的时候,主事的人还对怎么安置小狼犯了难,只好又传信给贾赦请示。贾赦虽然是从北戎商队那里买了小狼崽儿回来,但也没把他当作一个北戎奴隶来使唤。 虽然大周与北戎之间有着难以言说的国仇家恨,但一个从小就被毒打的孩童与国家层面的利益也没有太大的牵扯。所以贾赦就把小狼当作贾瑚的玩伴对待,只希望贾瑚和小狼能长成他和来金、明鹤他们的关系,大家相互扶持,也让他少操心一些。 所以贾赦直接说,让小狼住在贾瑚以前的房间就行,那房间没住过几次人,贾瑚如果再回庄子,大不了重新收拾一间出来就可以了,又没有什么忌讳。所以在秦嬷嬷让他们去看小狼的时候,他们便跑到了贾瑚的房间里。 小狼已经清醒过来了,脸上的水痘已经消了,还有些许痘坑,等长长也就看不到了。那孩子看到贾赦等人进来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贾赦示意来金和来宝先去和小狼说说话,来金比较沉稳,行事也比较周全,给小狼带来了一套新棉服;而来宝一向心疼小狼,这次听说小狼出痘,没赶上国公府的新年,还特意买了城里小孩子都喜欢的虎头帽,小狼明显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帽子,他接过来戴上,然后轻轻抱了抱来金和来宝。 来金见贾赦还没过来,便先拉着弟弟退出去了。贾赦也过来坐到了小狼的床前,“小狼崽儿,感觉好点了吗?”见小狼连忙点头,贾赦笑着把一枚鹰哨给小狼挂到脖子上,然后摸了摸小狼毛茸茸的脑袋。这孩子明显很喜欢大草原上的东西,一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哨子。 “刚才听嬷嬷说,你会说话?”本来秦嬷嬷就在信里说了小狼突然可以说话的事情,他想着可能是发烧或者出痘的原因,导致小狼突然可以说话了?虽然贾赦也没见过类似的情况,但之前在神医那里见过有病人高烧多日后耳朵听不见了,或者生了一场大病后,眼睛更好使了。 所以贾赦也没太在意,他打算问问这孩子的打算,有些事情,如果小狼会说话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反而没想到能说话了的小狼能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吓,不,准确来说是大大的惊喜! “伯爷,我是北戎部落之主乌日格的私生子乌恩。”小狼神色沉稳,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他选择将这段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告诉贾赦。 “我的母亲是乌日格帐下的一名女奴,一日醉酒之后,我的母亲被乌日格侵占了,但乌日格并没有把我的母亲当回事,直到我的母亲有孕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乌日格子嗣众多,本来对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奴之子也没有在意,但是我母亲和我的存在却引起了大帐阏氏的嫉恨,当时乌日格身边只有大帐阏氏一人,他的孩子也都是阏氏一人生下的。” 第89章 “她派人给我的母亲灌了打胎药,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怀胎六个月了,最终一命换一命生下了我,据我阿公说,可能因为那碗打胎药,我刚开始才不能说话。” 小狼神色淡淡,好像嘴里讲述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本来我也活不了,是我阿公,也就是我母亲的阿爹拼死恳求乌日格,乌日格大概觉得一个早产儿不一定能活下去,所以就保下了我一条命,这些事情都是我阿公讲给我听的。” 小狼也就是乌恩,说着攥紧了拳头,顾不得指甲狠狠扎进肉里的剧痛,眼圈发红地继续说道。 “阿公是北戎那里对我最好的人,给我取名乌恩,我生在寒冬,他就把我包在他的肚子上取暖,让我活命。平时也不歧视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每天给我讲好听的故事,本来一切都很好,但在我三岁的时候,大帐阏氏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她指使她的亲信杀了阿公,把我卖给了奴隶贩子,而这一切都有乌日格的参与,是他点头,阿公才会被灭口的!” 贾赦把乌恩哭得通红的脸搂过来,他对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难,有种心里堵得慌的感觉,他只能抱抱他,一切话语现在都是徒劳。 第54章 又有人搞事 小狼也许从来没有放声大哭的机会,就算嗓子能出声了,也憋着不哭出声来,难受得鼻头通红,也是缩在贾赦的怀里一抽一抽的,不出声等他哭累了,贾赦把孩子塞进厚实的棉被里,见小狼睡熟了,然后才走出门去。 “你们听到了吧?”来金和来宝自小习武,耳力、目力也远超寻常之人,再说站在屋门外守着,自然也和贾赦一样听得真切。 俗话说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更别说乌日格与他们可以说是国仇家恨都占全了,来金、来宝他们的父亲乃至祖辈都是随着老国公贾源和贾代善征战沙场的老兵,最后也埋骨在北境这蛮荒之地。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这句话也是在说他们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爱国将士。 来金他们兄弟俩和明鹤、观竹他们一样,都是父亲战死后,孤苦无依无靠,被老国公和老夫人收养过来的烈士的孩子。 虽然他们不是贾府的家生子,但他们知道感恩,所以也对贾赦诚心诚意,大家都是一同长大,他们对贾赦也是知根知底,也知道荣国府的情况,当然心里更想着贾赦,而非贾政。 他们可以为贾赦出生入死,因为他们知道贾赦也会善待他们,就像老国公那样,善待他们的家人。小狼的事情同样激起了他们的愤慨,他们都是童年缺失父亲陪伴的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北戎连年入侵让北境边关民不聊生。 “赦哥儿,”来金低声说道,想要先问清楚贾赦的打算,就算再心疼小狼这个孩子,他们在知道了小狼的身世之后,也必须有诸多考虑,毕竟牵扯太多,稍有不慎就容易万劫不复。 他们不敢去赌未来如何,所以还是提早决定是让这个孩子的身世从此不再出现?还是借着这个身份谋求一些更大的利益? 无论贾赦怎么想,他们这群人都会跟着贾赦一直走下去。贾赦自然是明白了来金的意思,见来宝也没出声反对,知道这兄弟俩是达成了共识。 他笑了笑,说道:“好了,别这么严肃了,小狼还小,他这身份说实话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我们只要不说出去,那就只有咱们三个和老天爷、土地公公知道了。” 确实是这样,北戎那边与大周不同,他们的世系分支并不是很明确,对于嫡庶也没有太大的偏见,当然如果北戎王有嫡子的话自然是首选,只有当嫡子都没有了,底下的各部落的首领们才会考虑推举王族的近亲血脉。 而如果王族灭绝之后,他们才会合不拢嘴之间以势力取胜,势力最大的那个部落的首领便会成为新任的北戎之主。 但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北戎王的承袭问题,众所周知,北戎新王刚刚即位,虽然只有大帐阏氏一位伴侣,膝下六子却是皆为嫡子,没有嫡庶之分,相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小狼这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北戎王的宝座,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让各部落的首领信服。 贾赦也知道小狼终究是个隐患,但他不是完全冷心冷面的人,他和小狼这孩子相处了这么久,处了处出感情来了。 所以思虑再三,他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不太了解北戎那边的情况。他能感觉出来小狼有事情隐瞒了下来,没有说出来。不然这个比瑚儿大了那么一两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刚一说话就这么清晰条理呢? 贾赦不是傻子,他没有拆穿这个孩子拙劣的表演,自然是相信小狼,相信这个会见秦嬷嬷伤心就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会因为一顶虎头帽就开心的小孩儿不会有什么坏的心思。毕竟他贾赦一无兵权,二无势力,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没什么能让人图谋的。 贾赦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告诉来金和来宝他们的,但来金皱着眉头好一会儿,还是说道,“赦哥儿,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得早作准备,这孩子的身上流的毕竟是乌日格的血脉,我们可以捂着这件事情不让人知道,但将来这孩子怎么想,会不会对北戎的那个王座和权力有想法?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大兄说得有理。”一向护着小狼的来宝破天荒地也反对贾赦了,来宝知道自己不聪明,考虑的事情不如大兄周全,但在北戎方面他有着非同一般的警觉性,他很喜欢小狼,但前提是他不会出卖贾赦,不会出卖大周。 第90章 如果他们劳心费力、苦心孤诣地把一个心向北戎的人教养长大,长大后反过来给他们一刀,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来宝被放到西岭,跟在徐潜身边帮助徐潜行事,自然也成长了许多,单单这些话就让贾赦和来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和印象里那个大大咧咧的来宝完全不一样了。来金更多的欣慰,自己的弟弟终于长大了,而贾赦则是惊喜来宝的成长。 贾赦没有反驳来宝的话,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管小狼这孩子在想什么,他毕竟还小,有些观念我们还来得及扳正,以后还是和之前一样,让他跟着瑚儿上课。” 听了贾赦还让小狼跟着瑚哥儿进学的话之后,来金当即就想反对,“同时我会派人暗地里注意这孩子的动向,只要他平平安安长大,不和北戎那边的人接触,我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贾赦看出来金想要反对的意思,于是补充道。 来金的本意也是怕有心怀不轨的人与小狼接触,把这孩子给带歪了,既然赦哥儿会派人看着,他们也能放心些。 几个人商量好了,又陪着秦嬷嬷吃了顿香喷喷、热腾腾的家常便饭,贾赦就要回去了。贾代善的头七要过去了,等这日子一过,贾赦和贾政便要扶灵回金陵,所以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贾赦趁着这个机会,交代给来金和来宝一些事情。 “大概还有三天的时间,之后我就要扶灵回金陵贾家守孝,这段时间,秀云和琏儿在京城里,我会让她们回齐安伯府去住,来金你这次不用跟我回金陵,你守在齐安伯府,秀云整理府务有一套,但是我怕到时候荣威将军府的老夫人会有麻烦。” 前面说过了戴权来荣国府颁了圣旨,封贾政贾存周为二品荣威将军,史氏还是一品诰命的国公夫人,贾代善一去,史氏便有了两个选择,是去齐安伯府跟着大儿子贾赦做老太君享清福,还是在荣威将军府随着二儿子劳心劳力。 按理来说,在场的人都以为史氏会选大儿子,做个伯爷府的老太君多自在,贾赦的愚孝之名现在还在外面叫得敞亮极了。但史氏的选择出乎意料,她选了贾政这个荣威将军。 虽然贾代善去临终的时候,留了盖了玺印的遗书,有贾代化这个贾家族长做主给贾赦和贾政分了家。一般分家之后,母亲都会跟着自己的长子居住,也算是对嫡长子的一个伦理上的支持。 但谁也没想到史氏会不按常理出牌,要跟着二子贾政,虽然贾政是袭爵了,但其实大家都认可贾赦作为贾代善这一支的当家人,毕竟明眼人可以看出来,贾赦更有能力,也更有投资的价值。 但史氏毕竟是长辈,在贾家宗族里也算是德高望重,其他族老有心阻止,但也不好劝说,只好应了史氏的话,让她随着贾政住。这也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因为贾赦和贾政已经分家了,而且贾赦住的齐安伯府距离荣宁街也有不短的距离,这每日一请安的规矩对贾赦这一大家子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贾赦和史氏“商量”了一下,就定下了“五日一请”的规矩,史氏巴不得现在的将军府里没有贾赦这一大家子添堵,便也没和贾赦多扯皮,直接允了。要不是怕贾政以后有需要这个大哥帮忙的事情,史氏都想着和贾赦更多地切割开来。 本来史氏也没这么想和贾赦断得这么厉害,她在贾政被封为“荣威将军”后,都想着和贾赦拉近一下关系,让贾赦这个做大哥的帮政儿一把。 这个时候,一直谨言慎行、小心观察府内动向的宿清影站出来了,她在和史氏聊天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点了点诚郡王对自家老爷的欣赏,也提示史氏这中间有南安王府和宿家出力,在王爷面前大力举荐了贾政。 史氏本来还很激动自己的政儿要有出息了,能得到一位王爷,不,还是诚郡王的青睐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啊!但宿清影接着说道,诚郡王在听到自家老爷有才之后本想为老爷安排一下,换个好一点儿的职务。但一想到大伯就有些犹豫。 “贾赦他,得罪了诚郡王?!”史氏先喜后惊,声音都走音了。宿清影假装没听到史氏的失态,她借着帕子遮了遮自己翘起的嘴角,“父亲说,王爷曾经和大伯有些龃龉,双方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王爷现在还在犹豫。他王爷怕老爷和大伯一条心,对他心里有意见。” “政儿怎么敢有意见!”史氏急得摇头,恨不得现在就让贾政去诚郡王府向王爷表明心迹,和贾赦这个惹祸头子划清界限。 宿清影说话是很有水平的,她没点出诚郡王和贾赦的矛盾是什么,两人在皇宫时确实不对付,也有很多矛盾,但贾赦被压制在荣国府这么多年,王爷自己都忘了那些不愉快了。但不妨碍做个整治贾赦的由头来让贾赦不如意。 贾赦不是“最听”史氏的话吗?那么这母子俩可有得折腾了。司徒晁想得很美,但他和宿家都不知道外人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这母子俩人早就闹掰了,关系冷硬得很。 听懂了宿清影的暗示,史氏才想着划清和贾赦的界限,这一切都是做给诚郡王这个史氏以及大部分朝臣眼中目前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王爷看的。所以见贾赦让夫人孩子五天一次请安,史氏也就顺水推舟地允了。她只希望王爷不要收回成命,能好好提拔一下政儿才是! 第55章 出发去金陵 三天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贾赦不太放心府里和荣威将军府那对婆媳,就怕她们搞出什么幺蛾子,对秀云也是强调了很多次,府上的印鉴一定要妥善保存,无论是谁来借都不答应。 第91章 秀云也知道这齐安伯印鉴的重要性,自然是点头答应。至于贾赦为什么和如临大敌一样,临出发了还要担心这伯公印鉴,自然是前车之鉴了。 上一辈子可以说,贾赦就是在这印鉴上栽了跟头,虽然上辈子他是荣国府明面上的当家人,但实际的掌权人却是史氏支持的二房一脉,就连府内的小辈齿序都是从二房那里定的,让贾琏排在贾珠之后,这个琏二爷自然也是这么叫出来的。 而贾赦想管又不能管,他身上只有一个一等神威将军的虚职,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因着前世的某些原因,就连这荣国府没换建制都没人追究,当然后来也是一个问罪的由头罢了。 这府里的印鉴虽然是他收着,但史氏和贾政要用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有时候甚至都不用来问他的意思。而这也是前世贾赦遭祸的重要原因。 上一辈子皇子们斗得最激烈的时候,贾政也被牵扯其中,贾存周以为自己有能力往高处走,直接投在了三皇子的麾下,而司徒晁只有一个要求——要兵! 而荣国府自从贾代善去世后,根本就没有了接触军政的机会,贾政心知自己办不成,于是来找自己的老娘史氏商量,母子俩商量了半宿,终于想出了一个昏了头的主意,那就是动平安州的人。 前世贾代善并没有对贾赦改观,但因为规矩不能改,所以人脉还是给了贾赦,只是史氏在一旁一并听着了。 其实贾代善也有让史氏拿拿主意的意思在,希望她在自己死后能撑住这摇摇欲坠的荣国府,直到贾赦可以接手荣国府才行。 只是没想到史氏更多的是想让贾政立起来,这么多年一直压着贾赦,让贾赦住在东院,反而让贾政这一大家子窃居正堂。所以史氏想要借平安州的部分贾府的亲信旧故来向当时的诚亲王司徒晁投诚。 但这一主意的关键就是贾赦这个荣国府当家人的印鉴,史氏是清楚荣国府内现在混乱的长幼秩序,她是有意扶持贾政起来的,毕竟贾赦烂泥扶不上墙,但诚亲王和平安州的人不认,他们只认嫡长子,也就是当家人贾赦的印鉴,那是一种历来保险的证明。一旦有事,会有荣国府来承担后果。 但史氏知道贾赦不会同意她的主意的,贾代善虽然把名单都交给了史氏,但临终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动平安州的人,那是国家之本,动了,一旦北戎等境外番邦大举入侵,大周就完了。 但史氏可没有贾代善那般的远见卓识,这么多年北戎只是小战,京师也没有传过任何大型战争的消息。她认为这些人既可以作为贾政的晋身之资,又能同谋富贵,她心里是觉得这些人会感激她。 只能说史氏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贾政,她害怕贾赦知道她要让贾政动平安州的人之后,会不顾体面地闹将起来,把事情闹大了才是祸事一桩。 所以特意挑了一个贾赦不在府里的日子,跑到东院来拿印鉴。而邢夫人也没敢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毕竟是老太君,身份在那里摆着,又加上往日贾政经常来拿印鉴办事,她也没当回事,还以为是自家老爷允许的。 谁知道这印鉴是个送命符!盖了贾赦这个当家人印鉴的人员名单当天就被送出了荣国府。也许是贾赦命不该绝,史氏年纪大了,府内的小厮的规矩也不如以前那样严明,在去诚亲王府的路上还歇了歇,被及时收到通知的简亲王派来的探子逮住了。 司徒晟是什么人?他是大周未来的真命天子,也对贾赦这个人足够了解,知道他是个废了的老纨绔,根本没有胆子,也不敢有这歪心思动摇国本。大概是荣国府的老太太和那位贾存周做的。 他找人模仿了这封信的字迹和印鉴,只是上面的人名改了,平安州关系甚大,他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也不能让这些忠臣良将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陷入争议,所以他妥善保存了这份名单,大概这也是荣国府最后的价值了。 然后他捧着木盒火速进宫,和老皇帝谈了整整一夜,而后尘埃已定,已经倒向诚郡王的几个家族都上了老皇帝的黑名单。司徒玺打算让三子和四子再斗一斗,争一争。 只是这皇位最后能坐上的人是谁?司徒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了。 而荣国府这一次到底是没躲过去,成了这黑名单的头号家族,估计也是以后新皇即位的清算人员之一了。 后续如何艰辛暂且不提,司徒晟成功即位之后,清算荣国府私自勾结诚亲王以及私藏甄家财务等数项重罪的时候,荣国府的当家人贾赦认罪了,当然人不是清醒着的,据说是贾政大义灭亲,用松石砚打伤了贾赦,那认罪书也是贾政代笔。 大概贾政一辈子的文笔都没有这么好过,司徒晟拿过那封“认罪书”,言辞恳切、辞藻华美,“华而不实,其罪当诛!”司徒晟嗤之以鼻,对此等人物直接懒得去看,“既然贾恩侯认罪了,便流放吧,发往北境,遇赦不赦!” 司徒晟自然知道贾赦是苦主,但这认罪书白纸黑字,有了贾赦的血手印认罪,再说他确实有些看家不严、治家不谨的罪过,另外他还有些闹出人命来的事情也就不一一详细说明了。 让这养尊处优的老伙计去北境戍边虽然苦了点,但有贾代善的旧部看顾,日子也不会太差。司徒晟有自己的考量,荣宁二府一定要动,但也要留根儿,不然会激起勋贵的反抗,刚硬刚了世家的新皇可不想自己的皇位不稳,所以他动手的力度不能太大。 第92章 所以贾赦不知道他被带走后,虽然因为伤势死在了路上,但拿他顶罪,心里暗喜逃过一劫的贾政母子也有大祸临头,他们被剥夺了敕号荣誉,荣国府被收回。 一大家子、满堂朱翠凄凄惨惨无家可归,贾政这个导致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终究吃了苦果,被取消了官身,连同私放印子钱的王氏一同进了大狱,最后午门外枭首示众。 曾经辉煌的荣宁二府乃至荣宁街都在昼夜之间没落了。史氏带着几个小辈住进了破旧的庄子苟延残喘,贾琏也一生郁郁不得志。 前世的教训太过惨痛,贾赦不好说出来这些经历,只好对自己的夫人多加强调。幸运的是,秀云办事他向来放心。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贾赦忧心忡忡地别了夫人和幼子,带着大儿子贾瑚上了回金陵的大船,一旁随行的还有贾政贾存周和他的儿子贾珠。虽然贾珠身体虚弱,贾政还是执意带着他,可能是看到贾赦带着孩子,他心里不想低贾赦一等,所以不顾王氏的哭诉和史氏的反对,带着贾珠上了船。 当然,还有一个人,贾赦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躲在最末尾的一个人影,是金梅。看来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还是想着完成自己的盘算,虽然大周有规定,三年孝期不能饮酒作乐,常行房事。 但也只是第一年,子孙辈只要第一年内遵循,其余两年能做到不饮酒、不作乐、着素食即可。 所以,贾赦在看到金梅的时候,就知道王氏动手了。他想王氏蛰伏了这么久,才动手,还用上了现在为数不多可以真心对她的小丫鬟,自然谋求的不是让贾政、让贾家身败名裂的打算,估计是有一个需要很久才能完成的计划。 贾赦对这种即将发生在贾存周身上的倒霉事情并不打算提醒,他对让这种事情发生反而是乐见其成,反正也无伤大雅,只是可怜了这个金梅,如果金梅向他或者观竹求助,他肯定会帮她一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金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吭声,好像是真的认命,就这么受王氏摆布了。 而金梅怎么可能真的认命呢,她本来已经和府里的一个小厮汪大要商议订亲了,太太之前也许诺会放她出府。汪大都和她说好了,要等着她出府之后,就去她家提亲。人啊,一旦有了希望,在绝望来临的时候才会更加疯狂。 金梅心里只有汪大,那位政老爷就算是天上的仙君,都不会让她心动半分,更何况当初政老爷踢王夫人的时候,她也守在一旁,怎么可能对这个男人有任何好感。 不在绝境中放弃,就在绝境中疯狂。金梅按照王氏的吩咐,女扮男装地混进了去金陵的船,她努力让自己不起眼,躲在了汪大的身后。她一向胆子很大,在府里没机会,在这船上,她也要去求求伯爷,如果伯爷能同意她的主意,那她一切都有盼头了。 如果伯爷不同意,她就和汪大跳了这江水去,到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 第56章 金梅的打算 贾赦在屋里歇息的时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老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贾赦虽然不是个很迷信的人,但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了,好像有什么麻烦事情要找上门来。 果然,这天晚上,贾赦的这种预感就成真了。贾赦垂眸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刚煮好的茶汤,看也不看那两个跪在他面前的人,“你们两个可想好了?这个主意对伯爷我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其实,贾赦也不太想掺和进去他那假正经二弟家的事情。毕竟贾存周志大才疏,前世都能因为一个夺嫡之乱搅得他都牵扯进去,最终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可偏偏贾政还最受史氏重视,上赶着给她的爱子“擦屁股”。 他呢,平白无故地担了骂名,这一支除了一个不知道被拐到哪里去的小孙女巧姐儿,什么也没留下,干干净净地,可能以后就算贾家人复起,也不会想起他这个流放的赦大老爷来,估计也没个牌位供奉罢了。 王氏想要借机生事,他无所谓,他也愿意像之前一样给金梅搭把手,救她脱离苦海,只是这小丫鬟简直胆大包天,她居然想要暗度陈仓,就算王氏的计划成了,金梅也想着明面上嫁给了贾政做姨娘,暗地里却想与这汪大背着贾政和王氏在一起。 这叫什么事?!贾赦差点儿一口茶汤呛出来,看着说完之后才伏地请罪的金梅和汪大,贾赦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累。 “你们可知道这欺主的后果?”贾赦不相信这金梅是真心想要背叛王氏,毕竟是之前王家人送进来的,怎么可能因为所谓的爱情就昏了头把自己的主子都给卖了,要是王氏知道金梅的小心思,还不得气撅了过去。 “奴婢自是知晓。”金梅知道这赦大老爷根本就不信她,毕竟在他眼里,她金梅和汪大也算成了两面三刀的人物,她一时失了主意,要是赦大老爷不同意,反而把她和汪大告发,那他们肯定会被抓回将军府,还指不定有什么下场。 她不敢再出声,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只好求助一样地看向自己的意中人——汪大。 汪大是个憨实的庄稼汉,就算之前在荣国府里也是干些卖力气的活儿,看到金梅无助的表情,汪大跪着膝行上前,把金梅挡在身后,“伯爷,这件事都是小的的错,这主意也是我撺掇金梅说给伯爷您听的,您如果要罚,要杀,都找小的一人,饶了金梅吧!” 第93章 汪大高大的身躯把金梅藏得严严实实,吭哧吭哧地给贾赦磕头,只希望贾赦能够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可是贾赦会怎么做呢?他能把这情投意合的金梅和汪大拆散吗?他当然不会,他也没有这个闲心拆散这对璧人,他没让两人起来,眯着眼仔细看汪大的表情。 汪大的表情里没有半点儿心虚,他是个能保护金梅的男人。贾赦松了口气,对他们说道,“那就遂你们的愿吧。” 一句话让金梅和汪大喜出望外,但贾赦也警告了他们,“虽说我不会说出去,但你们也要记住,我不会帮你们很多,你们将来如何,都不要再找到我的头上,这也算是我对你帮过观竹一次的报答吧!” “谢谢伯爷!”金梅喜极而泣,连连磕头。 “谢谢伯爷!”汪大人比较憨直,磕得咚咚作响,头上印出血痕。 至于这两个人怎么行事,那就不是贾赦该操心的事情了,不过为了不让金梅坏事,他还是帮了金梅一把,金梅感激贾赦的帮助,所以说出了王氏的计划。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单纯地恶心一下贾政娶进门来的宿清影,毕竟宿清影刚进门没多久就迅速赢得了满府的好评,虽然王氏自己知道自己这个发妻的地位已经随着王家的没落而一落千丈,没见史氏做主匆匆忙忙娶了宿清影过府,地位等同于她之前的位置,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被记在了宿清影的名下。 所以王氏心里不甘心,她要用自己贴身丫鬟做了贾政姨娘这个事情来打贾政、宿清影、史氏的脸。 就算宿清影再怎么把荣威将军府治得井井有条,贾政去了一趟金陵,还能带回来一个姨娘,就算碍于孝期,王氏让金梅做的也是加深在贾政面前的印象,让贾政三年之后回京城的时候,还会记得金梅,纳她做姨娘。 对于这种王氏的拙劣把戏,贾赦嘴角抽搐,这是无计可施了,居然搞这种把戏,也不怕史氏和宿清影的反击?只能说王氏这个女人是彻底疯了。 贾赦摇了摇头,对金梅和汪大说道:“金梅,王氏交代你做的事情今天出了我这里,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另外,你做的事情我不拦你的前提是不能败坏贾家的名声,我想府里的老太君如果知道了,也是这个想法。而那个时候,你这颗没用了的小棋子估计就会被灭口。” 见两个人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得地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贾赦这才满意地让汪大和金梅回去。 金梅直到出了门才脚下一软,一旁的汪大连忙扶住她,让她不至于跌在地上,“怎么了?”金梅没有说话,她总不能说今天是一场豪赌,用他们两个的命来押贾赦会不会帮他们一把,赌输了他们两个的命就没了。看赦大老爷的态度,他们暂时赌赢了。 汪大看到金梅满脸的疲惫,于是小心扶着她回屋里休息。而就在这一切都悄然进行的时候,金陵到了。 远在京城的简郡王府倒是发生了一桩不小的事情。司徒颖发烧了,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本来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情,王妃却不知道自家王爷这般紧张是什么缘故,不止请了太医院的院首,私底下让人查访名家、神医,一同来简郡王府里救治。 最令王妃不解的是,宫里居然也派人来问司徒颖的病情。起初王妃是有些不知其所以然的,但王妃到底是知情人,她突然回过味来,她想起来之前司徒晟严查过府上的新进家丁和人员流动,有几个人的身份存在疑点,王爷当时还发了好大的火气。 不会是—— 王妃眼里满是惊愕,不会是有哪个王爷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了!王妃一想到这一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体面,就想这么一下子晕倒在地,但她知道她得立住,王爷劳心劳力,府里现在乱糟糟的,万一再有人会对阿颖不利,她就算舍了这条命也没有后悔药吃。 王妃叫来马泰,马山这几天不知道去哪里了,也许是王爷叫他办事去了,马泰是马山的弟弟,办事也很牢靠,一向很得王妃的信任。 “马泰,这几天府里进进出出的人都要严查根底,那些不清不楚的人都不许靠近世子的院子半步!小世子的饮食都要有专人照顾,入口的东西要有专人尝试之后,再用。” 王妃的吩咐事事关切,周到极了,马泰做事也是十分周全,也知道世子对于王爷和王妃两人的重要性,所以连忙运起轻功去完成王妃的吩咐。 而司徒晟为什么会因为司徒颖的生病而大怒呢?自然是因为一个人。还记得之前被打晕带回简郡王府的贺文吗? 他还没死,贾赦坐船出发去金陵之后,贺文就在简郡王府的地牢里被无休止的严刑拷打,马山是施加刑罚的主力,而盘问的人选有时候是专门负责刑罚盘问的暗卫,有时候是余先生。 饶是贺文脑子好使,嘴巴够严,也在这没日没夜的严刑拷打和精神折磨中缴械投降了,更别说还有一个和他谋略、口才都不相上下的余先生在时不时的给他挖洞,让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稍有不慎就吐露真实的情报出来。 而这些情报由司徒晟来亲自整理,他在整理情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和自己宝贝儿子司徒颖有关的消息。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然后气得怒发冲冠,眼睛赤红。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原来司徒颖出生的时候,就先天不足的原因,并不是王妃的营养不足,王妃多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呀?怎么可能会缺少对孩子营养的供应。但是那段时间,王妃分身乏术,力有不逮,对简郡王府的控制力道也减弱了。 第94章 这里面就混进了一些人,一些贺文塞进来的人,贺文真正的主子其实并不是诚郡王,而是贺家的家主贺涛。 他更希望坐在皇位上垂垂老矣的老皇帝只有司徒晁一个选择,那么颇有才干又和太子政见方向一致的简郡王司徒晟就很碍眼了,司徒晟子嗣不丰,目前这孩子的出生也有可能是司徒晟唯一的嫡子了,他们还计划弄坏王妃的身体,让王妃再也不能生育。 所以司徒颖出生的时候就被动了手脚,之前贾赦粗粗看过司徒颖的时候,也只是以为小世子先天不足,根本没往有人动了手脚身上想。 也不能怪司徒晟勃然大怒,一定要让动手的人好看了。 第57章 京城的一夜 这一夜,简郡王府和皇宫注定都睡不安稳了。司徒晟这个儿子虽然脾气又冷又硬,不讨老皇帝喜欢,但他的儿子司徒颖可不是,几乎可以说是老皇帝心里最贴心的宝贝孙儿了。 只能说司徒晟也是沾了自己儿子的光,所以当时见到自己受了重伤的四皇儿时,虽然心疼,但更多还是想要让司徒晟回江南那边。 毕竟江南一直不太稳当,他将司徒晟派过去之前,那边的富绅连带着那些顽固、贪婪的盐商、茶户一直同他治下的大周官府作对,搞得江南地区的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这一切之所以能够有了转变就是司徒晟不顾自己的名声,强行收了那些暗地里捣乱的盐商的盐引,将暗中勾结的茶户的茶山收归官用,让贫穷的茶农可以按期租赁营收,狠狠地煞了煞他们的威风。 这样才让当地的风气也为之一正,同时也让那些江南的世家们更清楚认识到司徒晟永远不可能和他们为伍,他的手段雷厉风行,如果将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他们的利益就更加得不到保障了。 所以才会沆瀣一气,总是与司徒晟作对,司徒晟在江南干得风生水起,江南的政绩倒是上升了不少,只是他本人却没落得什么好处。 就连知道了一些北戎的消息,冒死返京,手底下的侍从死了一半,老皇帝还是心心念念让他回江南去,要不是司徒颖在他身边哭着喊着要父亲,要父王,他想起太子小时候的模样,才心软之际,虽然找了个理由留司徒晟在京城里住下。 司徒玺在皇宫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虽然知道是简郡王府出事了,请了一批太医进府,但直到夜里他都要睡过去,戴权才小心进来摇醒他,低声说道,“圣上,简郡王府的小世子出事了!” 可能是怕吵醒他,也可能是怕消息走漏,戴权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司徒玺听来,无异于一声惊雷,震得他猛然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他一翻身就要下床,戴公公一边连忙上前伺候他穿上棉袍,一边解释: “简郡王白天请了一堆大夫,诊治了好久,然后刚才孟太医才派了一个人来回宫里拿药,老奴偷偷去问了问,那人回话说,小世子身上被人下了毒,说这毒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在小世子身上扎根了,要治起来很麻烦,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毒,王妃也倒下了。” “让孟太医在简郡王府先住下。” 司徒玺起来被冷风一激,原本上了头的情绪也慢慢降下来了,“告诉他,王妃和小世子一定要着力诊治,不能出现分毫意外!”司徒晟在江南待了七年,结果他这个做父亲的,在他的京城里,还让儿子的妻子和孩子都出了事。怎么说都是他对不起老四。 “戴权,你即刻叫人去简郡王府传旨,然后亲自去告诉苏荷朕的口谕。”戴权听到这个人名暗自吃了一惊,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多嘴就是脑袋不想要了,所以应了老皇帝的口谕之后,尽心尽力地样样办妥了。天色微微放亮之后,他才去找了苏荷。 苏荷是谁?苏荷是老皇帝的贴身女官,之前,宫里都传着说,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戴权公公可以知道十之五六,而苏荷嬷嬷则能知道十之七八。 但随着苏荷年龄渐渐大了,她也就不怎么管这些事情了,往日的好友死的死,出宫的出宫,就像秦嬷嬷就能被贾代善接出去荣养,但是苏荷不行,苏荷知道的东西太多,注定她要老死在这皇宫之中。 戴权脚程不慢,他专挑人少的地方走,然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院门口,那里有个小宫女在扫地,“公公,你找谁?”那宫女虽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但扫地之间,落地无声,他还没走近,那孩子已经转过头来了。 “好功夫!”戴权心下莫名惊骇,他就知道苏荷久居后宫,几乎不问世事,而圣上也无声默许,原来是在这里培养能够继承她位置的人。 戴权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刻着七叶兰花的金制令牌,递给那孩子,“皇上让我来找兰花卫。”大周的每一任帝王都会有一批专门的护卫,专门护卫皇帝的饮食生活、生命安全,乃至一些皇家隐私都是他们负责打探。他们随着历代帝王的心意起名,有的叫“梅花卫”,有的叫“菡萏卫”等等。 而司徒玺的护卫就是以“兰花”为名,取自先皇后宫中亲手所栽的七叶兰花。只可惜那株兰花最后也没保住,先是太子大婚时,被移去了东宫,后来便和东宫一同毁在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无影无踪,而这“兰花卫”也从那一日之后便渐渐沉寂了下去,饶是戴权也几乎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那宫女,不,确切地说,应该叫做“兰花卫”中的一员,接过令牌后仔细查验之后,便飞身进了身后的院子,不一会儿,她又运着轻功飞了出来。“戴公公,嬷嬷请您进去。”说完,就好像戴权不存在一样,捡起地上的扫帚,继续扫起地来。 第95章 对于这小兰花卫的忽视,戴权也没有生气,这孩子倒是和年轻的苏荷有点像。再说他也不值当和一个小孩子置气。他按照人家说的那样,进了院子,苏嬷嬷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听到戴权进来的动静,才睁开眼睛去看他。 “戴公公有何指教?”苏荷还是和原来一样,软硬不吃,面对戴权的时候,永远是一副冷硬的样子。戴权也不以为忤,他走近苏荷,把圣上交给他的一封密旨交给了苏荷。 苏荷接了过来,打开看了几眼,突然来了精神,“你确定圣上要动储秀宫那位了?”苏荷虽然隶属“兰花卫”,但年轻的时候也曾因为要保护先皇后,在先皇后宫里服侍过,所以相对来说,她记着皇后的好,记着太子的好。 这也是太子含冤而死后,“兰花卫”一夜沉寂的主要原因之一,司徒玺的反攻也同样让“兰花卫”折损了大半。苏荷身受重伤地回了皇宫,这七年里,新来的宫人里几乎没有人再知道苏嬷嬷的存在了。 “我七年前受的那次伤很重,圣上想要的情报我会让小小帮我打探,她是我的徒弟,功夫不在你之下了。” “瞧您说的,我的功夫和您相比,不过是三脚猫罢了。”小小连忙反驳,很是谦逊。 戴权本来听说苏嬷嬷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小丫头,本来立即就想要出声反对,但转念一想,苏荷为人谨慎,断不可能打无准备之仗,他也是瞎操心罢了。 两位老朋友现在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戴权便要回到司徒玺身边候着了。 苏荷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戴权离去,她突然发觉戴权一向直挺挺的脊背也无声弯了下去,大概他们是真的老了,苏荷扶着拐杖起来,被厚厚的毛毯遮住的一条腿自膝盖以下竟然空荡荡的。 七年前,太子身亡后,苏荷付出了半条腿和十几个下属身亡的代价,带着十个人把公孙家的大半暗卫拦截在直隶,成功截获公孙家的密信,对南疆虎视眈眈的史国公当即带兵出发,打得南疆部落一个措手不及,险些被灭族,最后只能再度向大周俯首称臣。 公孙家也在司徒玺有意压制下,渐渐覆灭。正因为苏荷等人在其中出的力让司徒玺允许她在宫中安度晚年,顺便培养下一代皇家护卫。 苏荷回到内室,为两个没有任何字迹的牌位上了三炷香,躬身拜了拜。才让门口的小丫头进来,“小小,嬷嬷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小小是苏荷培养的徒弟,由她打探消息自然也是有理由的。年前一直在筹备的“群英会”下个月中旬就要开始,作为给淑妃养女择婿的盛会,淑妃一定会为自己的公主增添派头,那么一个随侍宫女的出现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见小小一脸认真地记下了她的嘱托,苏荷突然缓和了脸色,“小小,记得嬷嬷的话,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平安重要,万事要小心点,多观察,少张嘴。” “放心吧,嬷嬷。”小小一脸认真,“小小记下了。” 七日后,刚被册封为瑞阳公主的司徒阳坐着正经八百的公主仪仗,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贺淑妃的储秀宫里给她的母妃请安。 而小小也正如苏荷期望的那样,就站在公主的身侧,一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俨然已经在瑞阳公主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了。 而远在金陵的贾赦丝毫不知道京城发生的这些混乱事情,他离得远,眼下也只要操心自己家里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 之前王家倒台的时候,金陵薛家的旁系和甄家合力吞了不少王家的财产,而有些贾家的族人就眼红了,当年贾家族人八房进了进城,随贾源、贾演两位国公爷谋大事,还留了十二房的族人在金陵老家。 这么多年以来,京城的族人也对金陵老家的亲人多有扶持,没想到竟然养大了他们的心思! 第58章 金陵甄家 甄从兴可以说是和贾家积怨已久,其实也没什么大的矛盾,但有些仇怨,本来还很小,时间久了才会越积越多。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甄从兴更多是因为想要在金陵获得更多的利益,所以他才对一直挡在他面前的贾家看不过眼。 而自从他联合一部分薛家人把金陵王家的产业吞了大半之后,甄应嘉也就默许了他大肆敛财的小动作。 当然甄应嘉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让甄家的人去触霉头,这大肆敛财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能遮掩下去,那么就能保证甄家的势力急速壮大,在金陵,扬州这两个富饶之地也能有不少的影响力。 而如果这事情遮不下去了,甄应嘉也没有像允诺堂弟的那样,之前虽然说是凡事都有他兜底,也只是画了张大饼让甄从兴在前面疯狂敛财。 一旦出了问题,他已经想好了最佳的替罪羔羊,毕竟甄家也与圣上联系紧密,他甄应嘉的亲姐姐就在后宫为妃,他们甄家还有了一个九皇子司徒曜,虽然才不过束发之年,但也天资聪颖,很得皇上青睐。 有了这个“保命符”,甄应嘉才让堂弟放开了折腾,他曾经还想出了一个“护官符”的主意,只可惜碍着荣国公还在世,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这爪子也不能伸得太长。 贾代善何等的敏锐,这“护官符”一出现,他打的如意算盘就彻底暴露在圣上面前了。但与贾府这等庞大的家族交恶也不是理智的事情。 第96章 所以甄应嘉只能等,终于在年关的时候,从京城传来了消息,贾代善过世了,他心中暗喜,同时传信给甄从兴,示意自己的堂弟可以开始动作了。 薛家可以说是历代经商,虽然在外有了“紫薇舍人”的盛名,但经商之道在大周也不属于上三等,读书为官才是大周历代年轻人奋斗的目标。所以甄从兴一边赚着薛家的钱,一边又暗自贬低人家的身份低贱。 而这次“护官符”,甄从兴却破天荒地第一个联系了薛城,只是薛城对甄从兴送上来的拜帖漠然以对,“庆和,把这帖子送去薛龙那边吧,以后再有甄从兴的帖子,也都送过去。” 庆和低声应了,直接转身出门,将甄家的帖子送了过去。薛龙正是当时最先与甄从兴接触的薛家旁支中势力比较大的一房,只能说这势力一大,心也就大了。 薛龙在薛城回来当日,就叫嚣着要开宗祠,请族中德高望重的宗老长辈公证,要让整个薛家和他薛城的夫人撇清关系。 薛王氏什么时候面对过如此局面,她一下子晕了头,倒还记得死不松口,只是抱着薛蟠哭声不断,薛蟠虽小,但也极会看人眼色,见母亲悲哭不止,往日和蔼可亲的爷爷、大伯都横眉冷对,心里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当即躲进薛王氏的怀里号啕大哭。 要不是薛城回来得及时,这娘俩儿说不准都会被薛龙等人逼死。薛城回来之后,做主把薛龙这一整支和追随他的旁系子弟都分了出去,因为薛家家大业大,几乎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尤其是薛城继承了其父亲的经商手段,以至于后来流传出来这样的一首打油诗: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里面的“丰年好大雪”就是指的富可敌国的金陵薛家。 薛龙不清楚薛家有多少财富,见薛城不松口,始终都要留着薛王氏。他便忙不迭地讹了一大笔钱财,但薛城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划给了他,让他带着东西出去,薛家八房便直接分了宗。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薛王氏性子软,前世便因为薛城死后,薛蟠年少无知,打死了冯生,闯下大祸。所以去了京城,薛家的家业都由薛家族人操持,薛王氏也只能用钱时取用,再多的,薛家其他人,尤其是薛龙掌权后,便更不允许这孤儿寡母插手薛家的生意了。 而如今,薛城把薛龙等不服他的旁支分了出去,倒是解决了一个未来的隐患。至少留下的这些薛家人都是与他薛城友善、亲近的族人。就算将来薛城还是因病故去,那他的夫人和孩子们也能处境改善许多。 庆和是薛城的亲信,跟着他走南闯北,行商走货许多年了,很得薛城信任。他虽然按照薛城的吩咐把甄从兴的拜帖给了薛龙,但并没有走远,反而是躲在薛龙所住的府宅旁观察起了宅子中人的动向。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到薛龙带着几个眼熟的族人出了宅子,往甄家的方向去了。庆和转头就跑回薛府,把事情报告给了薛城。 薛城没有在意,在他看来,薛龙等人就是一堆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京城贾家的船什么时候到?” 庆和算了算日子,“正好是今日。”薛城对甄家不是很在意的原因是他与甄应嘉有利益上的矛盾,所以虽然彼此都是老亲,但关系确实是不冷不热,平淡得很。 但京城荣国府可不一样,因着这“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历来有姻亲关系,彼此之间联系密切,是那种逢年过节都会互送年礼的亲近。 而薛城生意做得多了,识人也眼光不差,从贾赦被圣上封了齐安伯,他就知道这荣国府的大公子前程似锦,值得投资,所以专门派人趁着送礼的功夫,去和贾赦谈了谈“事情”,但贾赦却退回了他的示好,只是收了年礼。 他也不是没有目的地投资,薛龙等人现在已经成了气候,他一时间也不能随便找个由头处置他们,他需要找个盟友,正巧他眼下找到了一些“好东西”,薛城一颗心上长了八个心眼儿,面对贾赦隐晦的拒绝,他并不气馁。这一次,他想他带的这些东西,肯定能让这位齐安伯爷答应他的要求。 贾赦在收到薛城派人送来的要上门拜访的拜帖时,还有些诧异。这厮完全忘记之前过年的时候,拒绝过薛家人的事情了。他单纯地以为薛城是上门来悼念贾代善的。 结果当天晚上,贾赦在薛城离开之后,气得涨红了一张俊脸。他死死盯着手中厚厚的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金陵对贾家干的事情怨声载道的话。 贾赦敢保证薛城那么鬼精鬼精的人,第一次拿给他的肯定不是全部,也就是说还有更多贾赦不知道的,但是是贾家人做的事情。贾赦把下人都挥散,把屋门紧闭,开始一张张、一份份地看,越看越气得心口疼。 贾赦足足看了大半夜,桌子上的蜡烛都烧没了一半,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是精神却好得出奇。“观竹!”这次回到金陵守孝,贾赦只带了观竹一个可信的人,观竹守在贾赦屋门口守了一夜,本来困得坐在地上打盹儿,突然听到屋里赦哥儿在喊人,便立即清醒过来,拔腿就往屋里跑。 “赦哥儿!”观竹一时间把私底下的称呼都带出来了。“把我二弟请过来。”贾赦双眼无神地瘫在椅子上,薛城送来的纸他都整理好了,就等贾政过来。 第97章 贾政被请到贾赦这里的时候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贾赦会突然找他过来干什么,结果…… 他刚一进门,贾赦就让人把屋门一关,贾政只觉得自己大哥的脸色阴沉惨淡得可怕,盯着他的眼睛也有点不太对劲儿。他心里发虚,还没等开口,贾赦递过来一摞厚厚的纸堵住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这是昨天薛家家主薛城拿来的东西。”贾赦捏了捏眉头,“你先看看,然后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贾赦想好了,这件事必须得和贾政通口气儿,然后请在京城的贾敬过来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连薛家那几个分宗出去的旁系还不如。 “贿赂官员,买卖祭田,私放印子钱……” 其实,私放印子钱这一项有很多大户人家都做,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这种损人阴德的事情,明面上还是受人唾骂的,王氏也私放过印子钱,但因为贾赦掀翻了王家,这件事没开始多久,王氏就被关在了小院,贾代善派人妥善处理了印子钱的事情,苦主也都得到了补偿,好在还没闹出人命官司。 但金陵这里,贾家的有些族人明显是已经涉及了人命官司,还私通官府,打算息事宁人,甚至倒打一耙,那苦主都被泼了一身脏水,有口难辩,直接关进了监牢里,等候发落。 贾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仔细看过之后,他也知晓了贾赦叫他过来的目的,他到底是个读了多年圣贤书的大周官员,身边又有贾代善的言传身教,史氏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拎得清、立场坚定的。 当即决定要为了无辜的人,处理掉这些蠹虫,免得贾家以后面临更大的灾祸。 第59章 如何处置 贾赦提出先将贾代化和贾敬父子请来金陵这个提议,贾政也没有反对意见,毕竟有些事情由贾代化这个贾家族长做主比较合适,虽说贾赦和贾政能办了这件事情,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那些其他贾家的族人心里难免有怨言。 但由贾代化来办,那就名正言顺了,那些人心里不把贾赦这兄弟俩当回事儿,也得把贾代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放在心里供着。毕竟在大周,族长也可以说是掌握了生杀大权,有权威的族长,甚至可以做到说一不二。 而贾代化在京城多年,虽然金陵这边的贾家年轻一代不再像之前的老辈人那么敬重贾代化,但有长辈在上面压着,自然也是大气都敢出,有些话也只好在心里说说,不敢让旁人听了去。 贾赦和贾政的信来得很快,贾敬因为要为贾代善这个叔父守孝而赋闲在家,贾代化在堂弟病逝之后,自己突然觉得身体不适,等到一开朝,便奏请了老皇帝,表达了自己想要致仕的心愿。 司徒玺也不愿意自己当年一个个心意相投的臣子们一个个都离开他,但贾代化和贾代善一样,也算打了一辈子的仗,管着京营数十年没出过篓子,对于这种能臣,他也不能用拦着人家回府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所以司徒玺见再三挽留不成,便顺水推舟地允了贾代化的请求,倒是京营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前世是交给了王子腾的亲信,后来,王子腾立功返京的时候,直接破格提拔,这京营节度使便落在了王子腾的头上。 而正是从那时开始,荣宁二府便直接被踢出了大周皇朝的政治舞台。本来就算这样,司徒玺顾念老臣,给荣宁二府安排的后半辈子也能有个富贵一生,只可惜两府后人不争气,便落得了抄家流放的下场。 贾敬爆了个冷门,贾代化的京营节度使之位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只等着为贾代善守完孝期之后便走马上任,无论其他盯着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多年的人有多么不甘心,圣旨已经下了,金口玉言也就代表板上钉钉,这位置也只有贾敬可以坐上了。 贾敬刚领了圣旨,还没几天,就有人上门给他送了信,正好是贾赦和贾政联名写的那封信。贾赦虽然不待见贾政,但这个时候必须得让贾政知道他要干什么,同仇敌忾,才能把那帮子见钱眼开、丧尽天良的人处理好。 贾敬看了一遍之后,吓得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顾不得擦拭,让送信的人候着,直接去找了贾代化。贾代化本来在老妻的服侍下喝疗养的汤药,他的身子也是不容乐观。 之前的托病请辞并不是空谈,司徒玺派了太医来诊脉之后,也只是摇头,只能这么将养着,平日里切记不要动气动怒,平心静气,养肝护神才行。 贾敬来送信的步伐一顿,本来不想把信送到贾代化身前,但贾赦和贾政已经在信中写明了这件事是薛家家主薛城查到后送来的,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下去,已经没有息事宁人的可能了。 贾敬叹了口气,抬头看时,却发现自己的老父亲看完信后的脸色变得异常灰败。 “爹!”贾敬慌张极了,他又怕又惊,生怕贾代化气出什么事情来,连忙想要派人去请太医。贾代化摆了摆手,示意贾敬稳下来,不要慌乱。 “我没事,”贾代化深吸一口气,咽下了一口腥甜的血,他现在不能倒下,这件事明显是冲着贾家来的,虽然不知道薛城的目的何在,这件事背后是否还有甄家、王家残党,甚至是史家插手,他必须得去一趟金陵。 在这个档口,他要挺住,至少要保证把这件掉脑袋的事情处理得安安稳稳才行。与贾赦最开始想的那样不同,贾赦以为贾代化会因为贾家的亲缘关系而尽可能地保全那些犯了事儿的族人,但贾代化却想要快刀斩乱麻。 第98章 毕竟这件事打得他措手不及,而且太医的诊断也让他心里有了决意,他要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贾敬以后坐在京营节度使这个惹人眼红的位置上,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使劲,都盼着他的儿子犯错。 所以他要帮自己的儿子处理好这些容易被人当作把柄,稍有不慎直接好几代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的脏事处理掉。 贾代化让贾敬把从金陵来的信使叫进来,那是贾赦派来的汪大,汪大为人忠厚,嘴巴严实,不该说的事情绝不多说。在得知这些事情是薛城私底下交给贾赦的时候。贾代化父子俩也松了口气,这就代表事情还稍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按照汪大的回话,官府那边和贾家有点不太正当的联系。 贾代化不能说是心惊胆战,只能说当下就决定去金陵,父子俩火急火燎地收拾了行李,叫汪大去套上了马车,贾代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一门心思要解决这件事情。 贾代化父子走得匆忙,隔壁的史氏还没听到消息,父子俩就上了去往金陵的渡船。这也是贾赦在信里交代的,尽量先别通知史氏那边,虽然搪塞贾政的说辞是怕史氏担心,但其实是防备诚郡王府的探子,如果提前走漏了消息,被司徒晁把事情闹大,那才到手的爵位和官职也就都会烟消云散了。 在贾政心里,把这两样看得极重。在他看来,这都是他在父亲贾代善心里,比大哥贾赦强的有力凭证当然不会有人来连累他失去这些他看重的东西。所以在贾赦隐晦地暗示他府内现在有很多其他家族的眼线,容易走漏风声并写上这一条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因为事态紧急,贾敬特意包了一艘渡船,基本上是“快马加鞭”地赶去了金陵,贾赦他们当时是三日到达的金陵,而现在贾代化和贾敬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到了金陵的码头。 汪大的眼色不错,见宁国公父子脸色不好,大概是旅途劳顿,忙一下车就雇了马车,几个人飞速赶往金陵城里的贾家。 贾赦才和薛城定了再次见面的日期,就见到贾政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兄长,伯父和堂兄到了!” “这么快!”贾赦心里一惊,他也没想到这父子俩会这么迅速,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薛城,薛城自然乖觉,连忙站起身来,“既然贾府有家事要处理,薛某就不便叨扰了,恩侯不必相送。” 贾赦往外送了两步,见薛城意思坚决,便也不再坚持,连忙更衣,准备见贾代化他们。大概贾政说完这句话以后,才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贾代化和贾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贾赦的小院门口,贾赦带着贾政连忙迎出来。 “伯父,敬哥哥。” “伯父,敬堂哥。” 几人匆匆见礼之后,贾代化便直接找贾赦问询他写在信里的事情,“赦儿,你们在信里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回伯父的话,自然是真的,薛城在送给侄儿消息后,我与二弟也派人暗中查探过,确有其事。这苦主现在还关在知府大牢里,外面都在传着咱们贾家吃人肉,喝人血,干败坏阴私的活计。”贾赦把薛城拿来的证据交给这风尘仆仆的父子俩,示意他们亲自再看一遍。 贾敬火速过了一遍,可以说是气得七窍生烟也不为过。贾代化毕竟做了多年的贾家族长,他虽然气得不轻,但还能稳住,便问道,“这件事情除了你们两兄弟和薛家的家主,还有哪些人知道得特别详细?” 贾代化其实一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无论怎么处理,贾家的名声已经败坏没了,薛家倒是好魄力,一下分出去了三房,但他贾家旁系足足有十二房,其中干净地又有多少? 他不清楚,估计也不容乐观。但如果不断开关系,这帮吸了他们京城贾家一辈子血的蠹虫便会去吸敬儿的血,拉扯赦儿和政儿兄弟俩下水,那他贾家就全完了,当真是辛辛苦苦近百年,然后富贵一朝散。 所以他也要分了这些有罪的族人出去,有罪的族人送入官府,没罪的族人给钱补偿,现在这个情形,也只能这么做了。 贾代化没有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当下拍板决定自己带着贾敬先去找各房的长辈一同聊聊,看看他们的觉悟,如果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情,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如果和平解决不行,总要让这些见惯他好脸色的族人们瞧瞧他的厉害,也算是为贾敬以后当族长立威罢了。 只能说,贾代化和贾代善这堂兄弟很相似,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总是会想要给自己的孩子铺好路,让他走得更顺当一些。毕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代化的拳拳爱子之心,贾敬感受到了,他忍住了想要痛哭出声的欲望,扶着贾代化出门了。 贾赦也听出了贾代化的言下之意,只好感慨一声,交代了贾政在他们离开期间不要见任何贾家族人之后。便出门去找薛城了,总有些事情还要商量一下。 第60章 尘埃落定 贾代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贾家族长,他一出面,其他贾家旁支族人虽不知道他上门所为何事,但都隆重接待,有知情人虽然嘴硬不说实话,但到底不自觉在贾代化面前就会露出点心虚的苗头儿来。 贾代化是什么人物,眼神老辣极了,见状也不多言,一天之内连着走访了贾家所有说得上话的旁系族老。 大家都对族长突然来访感到惴惴不安,因为贾代化绝口不提现在金陵城内疯传的贾家人私放印子钱的脏事,聊得也多是往年各家之间的情谊,仿佛只是年节过后,因为从朝中退下来所以特意来找老家兄弟亲近一下罢了。 第99章 有些提心吊胆的人见状,便松了口气,自以为算是过关了。结果—— “敬儿,为父走访了十二房的族老,目前哪一房有事,哪一房无事,为父心里也有数了。”贾代化回到贾赦这里才松了口气,只能说情况不好不坏,那些人确实做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曾勾结官府试图压下事情来掩人耳目。 但没有太糟糕,至少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十二房的族人并没有全部参与进去,本以为尾大不掉,糟糕至极,现在只要等赦儿将薛城的嘴堵上,他就有办法把这件事情了结。 “敬儿,快去给金陵知府送帖子。”贾代化连忙让自己的儿子去办这件事,他已经退下来了,就算有宁国公的名头也不好使,还不如敬儿去,敬儿办事素来稳妥,“请他放了苦主,但凡我们贾家的族人有罪的,会在三日后尽快移交官府查办。” 贾敬低声应了,这一趟儿也没白走,因为这件事情也搞得贾家心思浮动,有几家的后辈儿郎在学府读书,其他学子都耻于和他们为伍,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回来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之后,这些原本就没有参与进去的老人心里心疼孩子,对那些胆大包天的族人早就恨之入骨了,就算贾代化到访并没有提及这件事,但是他们也隐晦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贾代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处置了那些族人,在金陵这边受到的阻碍也不是很大。更有甚者,可以借着这件事情挽回一下金陵贾家的声誉。 而贾赦这边,他和薛城在贾代化带着贾敬急急忙忙出去之后又约着见了一面,薛城之所以会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结交贾赦,除了之前说的押宝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薛家的现状。 他常年在外,几乎没有很充足的时间留在金陵城内打理薛家的内务,因为自己的夫人也不通术务,所以以前都是交给旁系有能力的族人来打理。 但是自从薛龙心大,想要用权势逼迫他休妻之后,他认识到一件事,他们薛家也不是铁桶一般,因为利益才是最能打动人的存在,而他在海上同那些番邦蛮夷打交道,指不定哪天就出了意外。 那到时候,他这一支嫡系的产业肯定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旁系族人瓜分完毕,他薛城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的商场拼杀,可不是为其他人做嫁衣的! 贾赦毕竟是贾家人,他的亲弟弟也曾娶了王家之女,在薛城看来,大家境况相似,而贾家的王家女虽然被送进了小院,但到底性命无忧,衣食无虑。从荣国府处理的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贾家人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单从这里,薛城总要为自己、为夫人和孩子谋一条后路,所以他率先对贾赦示好,并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而相应地,承了薛城这么大心意的贾赦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允诺了薛城以后如果他有不测,会庇佑他的夫人和孩子。 至于怎么庇佑,那自然是要等事情发生之后了,只要这薛家母子不触他的眉头,他是很乐意帮帮这薛王氏和薛蟠,还有未出世的薛宝钗的。只要让这薛家嫡系立起来,加上现在王夫人被关在小院,估计也就没有之后进京投奔荣国府的薛姨娘了。 贾赦和薛城谈了很久,最后双方达成了友好的合作方案。等贾赦拿着薛城签的契书回来的时候,贾代化已经把事情的处理方法敲定了。 贾代化准备放开京城里的贾家族学的招收范围,让金陵城内的适龄的贾家子弟可以经过族老推举去族学读书,也给家境比较贫困的部分族人提供便利。 而这也无形之中拔高了族老的权力。并且这些孩子中就包含了几位协理宗祠的族老的孙子,贾代化直接允诺这几位族老的孙子在他返京时会直接带回京城,直接去族学里读书。 有了贾代化的承诺,第二天贾代化开宗祠,将那几位私放印子钱的人分出去的时候,族老们都大力支持。同时,薛家协同贾家在百姓间传了一个消息,“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贾家的老族长把前几天传的那几个私放印子钱的人扭送官府了,会严加惩办。” “我还听说那东官村的周大海也被知府老爷放了,并且由少族长亲自奉上赔偿金,知府老爷说那些印子钱的票据都不作数了,贾家还有相应的赔偿金会给那些出事的人家。” 几个人在热闹的街市上没有交头接耳,反而大着嗓门儿嚷嚷着,自然有很多爱听热闹的人好奇,所以也就一传十十传百,贾家的名声也有了改变的可能。 直到周大海同意私了的时候,贾敬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毕竟这周大海是这起事件最大的受害者,父母都被这印子钱逼死了,自己还被一向敬重的知府老爷下了大狱,被泼了一身脏水,自身的冤情没法洗清。 这原本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场面,但好在贾敬到的时候,知府并没用刑,大概也是因为周大海着实是被冤枉了,要不是贾家威逼利诱,还有甄家的暗示,知府也没法昧着良心伤害一个朴实的庄稼汉子。 所以周大海只是在监牢里待了几天,监牢的狱卒都很同情这个汉子,时不时给他捎点好吃的,空闲了就找他聊天。 其实周大海没想着私了,但是贾敬给他跪下、代族人请罪,他没想到还能有贵族老爷给自己跪下,他惶恐不安,而且贾敬还说了会让那些贾家人给他父母偿命,这才让他有了原谅的念头,同时,贾敬提出资助周大海的弟弟和未来的孩子上学。 第100章 在这个年代,读书科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家能出个秀才老爷或者是举人老爷都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了,所以周大海才同意私了,只是他要亲眼看着那几个人被秋后问斩。贾敬同意了。 最大的苦主愿意松口,再加上贾家和薛家的暗中运作,这才让金陵贾家的名声稍微回了回暖。 只是贾代化这力挽狂澜一般的举动,却是让暗中搞事的人气得七窍生烟也不为过了。 甄府里,甄从兴硬生生地砸了自己最爱的镇纸,“好哇,贾家这次居然挺过来了!”他当然不是说的京城里的贾家,而是只指的是金陵城内的贾家。他也没有想过彻底将其打落尘埃,只是想着搞臭一下贾府的名声,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一旦贾府的名声垮了,他们的地位就会下降,他们甄家才有可能在金陵更进一步。毕竟甄家心心念念,苦心经营多年,却也只是在金陵有了不大不小的位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他们的短期目标就是夺得这金陵第一世家的名头。 只是这野望眼看着就要成功,却断在了这第一步。甄从兴这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尤其这个时候,有小厮进来汇报说,“老爷,薛龙到了。”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就说我不在,不见。”正是薛龙提议让他从印子钱这件事入手的,所以一听到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来了,甄从兴直接摆了摆手,没什么好心情去见薛龙,索性让下人直接回绝他算了。 薛龙听到门房的回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正是听了这外面传来传去的消息才急着来找甄从兴商量的。但甄从兴不在,他也只能先回去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中,甄从兴是主力,他只是提了个引子,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去。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薛龙想得很美好,但是现实却很残酷。贾家现在脑子最好使的人都在金陵,尤其还有一个薛城策应,几个人带着贾政只是略微琢磨了一下,就把嫌疑定位到了甄家头上,但毕竟甄家有个皇妃在宫里,而且有了皇子,家族和皇室关系密切,不太好动。 就在几人苦恼的时候,薛城的信送来了,到底是同一家族的人,薛城能找到贾家私放印子钱的消息,薛龙这个能力不差的人能找不到吗?而且薛城本意就是对薛龙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赶尽杀绝,自然一有事情先怀疑到薛龙的头上。 只是这次的答案却正正好好是薛龙。有了方向,薛城的人很快就回了消息,就是薛龙,所以薛城本着落井下石的念头,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贾赦这里,这才让人直接定位过去。 有了确定的人,这就好办了。总该让薛龙和甄从兴见识一下他们贾家的手段,毕竟老虎不发威,总有人拿他做病猫! 第61章 金陵三年 贾代化处理完贾家的事情之后,就带着贾敬返回了京城,没过多久,宁国府那边来信说贾代化病倒了,估计也是病体沉疴难起。 贾赦在金陵不能动身看望,便把给贾代善看病的神医举荐过去,只能盼着自家伯父能稍微缓解一下病情,毕竟荣宁二府接连倒下两个顶梁柱,那些本来就觊觎贾家的人自然会如同饿狼一般一拥而上。 贾赦在金陵守孝之余,也没停下来动作。早前印子钱的那件事查出来是薛龙和甄家之后,贾代化没来得及处理,便交给了贾赦来办。贾赦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私底下约了薛城几次。 和薛家的来往紧密之后,便发现了一个端倪,薛王氏居然在偷偷接济王家的人。本来听到王家他下意识就不喜,但观竹说只是几个王家的老人和孩子,其中还有王子胜的一双儿女,大概是王子胜伏诛之后,老皇帝对他年幼的子女有了些许恩赐,饶了一命。 王子胜的一双儿女分别是王仁和王熙凤,对于王熙凤这个他上一辈子的儿媳妇,他没什么恶感,劳心劳力给贾家操持了一辈子,还摊上和他一样不着调的琏儿,跟着受累和闹心。所以相信在薛王氏的接济下,王熙凤说不定能有个好一点儿的结局。 但王仁这个人,他依稀记得好像卖掉了他的孙女巧姐儿,虽然不至于这辈子贾赦再将其卖一次,但也要给他找点不自在瞧瞧。这么想来,孩子还太小,等以后再说吧!贾赦叹了口气,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他和薛城约着要让薛龙好看,自然要让薛城自己动手,他从旁边辅助。 薛龙这几天来颇为不顺心,自家的店铺一向红火,但近来却有些冷清,掌柜的说有时候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原因是他们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店,和他们卖的东西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好,而且这店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薛龙可不相信巧合,只觉得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薛龙性子火暴,常自诩自己家的酒全金陵第一,不可能有能比得过他的人。所以当即决定要去那个酒铺里好生看看。嘴上说得好听是好生看看,实际上就是想要去砸场子。 那家店确实是薛城托人开的,他知道薛龙擅长酿酒,全金陵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酿酒师傅,只是薛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认识过许多酿酒很厉害的人,便写信给他们,想要同他们做生意。 薛城要买的酒不少,那些人一看是老朋友,又带着有生意上门,便直接取了最好的酒送过来。比起已经喝惯了的薛龙家的酒,金陵城里的人更愿意去尝试一下这家新开的酒铺,里面还有番邦的葡萄酒,喝起来也很新奇。 第101章 薛龙气势汹汹地上了门,结果里面坐了知府大人,他不敢放肆,毕竟自己做贼心虚,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便随便打了点酒,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没注意到他离开的时候,知府大人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沉下了脸。知府天天一堆事要忙,当然没有闲空来酒铺里坐着,自然是薛城听到了风声,赶紧把人请了过来。 自从知道自己在印子钱这件事里险些因为贾家官位不保之后,知府就憋着一口气,贾敬临走的时候暗示他是甄家捣鬼,而薛城又将薛龙的首尾和他汇报了,他又不蠢,也就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甄家家大业大,他一时间得罪不起,但薛龙可不一样,一个被分宗出来的薛家旁系,就算攀附上了甄从兴,也只是暂时的,没看他得到的消息都是这几天甄从兴对薛龙的求见避之不及了吗? 所以知府今天得知薛龙出了铺子的消息后,直接过来了,他当然是想要亲自验证心里的猜想,而看到薛龙做贼心虚的神态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知府因为之前险些经受不住诱惑犯下大错,所以心里才更加恨甄家和薛龙。知府大人知道自己想要的结论之后便离开了薛城的酒铺。 贾赦和贾政在金陵为贾代善守了足足三年孝期,在这三年期间,贾赦经常带着贾瑚温习功课,时不时还去乡村之间历练,贾政自己心里是很瞧不起贾赦带着瑚儿读书的,在他看来,贾赦是草包一个,带着孩子读书怕是会耽误孩子,起初他还劝过,但见贾赦一意孤行,他心里只觉得珠儿是自己辅导,定能比被贾赦教导的贾瑚强。 贾政在面对贾赦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攀比心,所以见到贾赦教导瑚儿的时候,他就以这样的一种心态,要求贾珠从家学里放学回来之后,还要再在他这里多读两个时辰的书。 贾珠本来身子就弱,贾政又拘着他,小小的年纪没过多久很快就病倒了,这病来得气势汹汹,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说是累病的,一时间贾政也有些后悔,也不好再强求儿子过度学习了,等贾珠病好之后,还是去家学念书。 他整日无所事事,和旁系的族人不亲近,又不愿意去见贾赦,只好自己闷在院子里翻看经史讲义,然后就看到了金梅,金梅这段时间每天都来给他奉茶,也不多说话,只是在一旁站着,很有眼力见儿。 贾政也不是喜欢上了金梅,只是觉得这个丫鬟知情识趣,颇为欣赏她,问她为何这样做的时候,金梅也只是说想待在老爷身边。贾政被这一声“老爷”叫得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在府里的时候,下人多是叫他“二老爷”,他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所以金梅这么叫他,让他觉得可以等回到京城,禀明贾母,给金梅一个好一些的身份才行。 在这三年间,京城里的各家经历了太多,简郡王府的事情虽然没闹得沸沸扬扬,但也是位高权重的人都知道了。其实,幕后的人已经显而易见了,只是龙椅上的人不发话,他们也不好讨论。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宋唯宋大人,之前贾赦派了简郡王府的暗卫去宋大人府上下了药香,后续赶着他回金陵,就把事情托付给了余先生。 余先生行事更加谨慎,他没有停用药香,反而从宋唯私宅里的那个宋唯的侄子入手,宋唯之前动手谋杀兄长的事情做得并不是天衣无缝,宋唯的嫂子临终前也埋下了暗手,这一条线自然被余先生派人顺藤摸瓜一般摸了出来。 然后就惊喜地发现里面还有宋唯夫人的手笔,他转念一想,只要宋府不是铁板一块,他就能渗透进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不信宋唯是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所以只要找出一点儿半点儿宋唯再和幕后之人联系的痕迹来,那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当然,他们也在群英会上验证了当年告密信确实是宋唯本人所写。宋唯在简郡王筹办的群英会上担任主持之人,以书法闻名的宋侍郎当然要抛砖引玉,所以自己先当场手书一副诗句,其笔法笔势如峰,龙飞凤舞,让人观之便有畅然之感。 这幅字被送给了群英会的筹办人——司徒晟,司徒晟拿来对比字迹之后,把玩了一番,然后叹气道:“可惜了一副好字。” 找人埋伏进宋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司徒晟还要分出人手来应对来自诚郡王府和朝中各位大臣的试探,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幸运的是,简郡王府的小世子经过漫长时间的调理,终于清除了毒素,重新恢复了健康了。这也可以说是简郡王府开春以来头一件好事儿了。 因为贾赦在金陵,消息一来一往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很多事情为了不泄密,司徒晟也不能很及时地通知到位,所以贾赦目前正处于一种对外消息不畅通的状态,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瑚儿和小狼崽儿。 在刚到金陵的那段时间,扬州的妹婿林海曾给他来过信,是报喜的信,说敏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并起了林琦作为名字,虽然孩子身体虚弱,但到底母子平安,所以林海想到这是大舅兄之前祝福过的,也算承了贾赦的吉言,便在给京城去信报喜的时候,也给金陵写了信来告知。 只是贾赦想了想,记忆里并没有这个男孩的存在,估计是没有长大,他给林海写回信的时候,特意写上了自己给琏儿调理时的方子,但怕孩子体虚的原因不同,还特意嘱咐林海让大夫看过之后再用。 他这般叮嘱倒是又在林海和贾敏那里刷了一波好感度,林海能觉出来贾赦是真心盼着自己夫人和孩子好的,所以赶紧把贾赦的来信拿给自己夫人看了,贾敏也为大哥的贴心感动极了。 第102章 要不是月子里不能落泪,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所以后来林府和齐安伯府的关系倒是比荣威将军府要亲近很多,后来,在黛玉百日宴上,贾赦还特意带着瑚儿和琏儿去吃了次宴席,见了见他这钟灵毓秀的外甥女儿。 第62章 贾赦回京 三年孝期结束之后,贾赦和贾政就要带着人回京城去了。临走的时候,薛城还特意摆了桌酒席请了贾赦,贾赦推辞不过,便去赴了宴席。 结果薛城不单单是打着为好友送行的目的,他是个商人,三年间他看到了贾赦身上的价值,同时,他也心心念念想要将薛家的产业进驻京城,只是一直没有门路,也就暂时歇了这层心思。 但随着与贾赦交好之后,他渐渐又重拾了这个念头,他打算和贾赦合伙开个铺子,所以趁着酒兴,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个主意。 贾赦从酒席开始的时候,就看出来薛城心里有事,所以就算吃得再高兴,他心里始终挂着警惕,注意着薛城的动向。在终于听到薛城小心翼翼地提议后,他心里暗道,“果不其然”。只是对方帮过他不少,他也懒得计较这个利用的心思。 只是他到底不擅长做生意,可以说荣国府的人没有一个擅长做生意的,贾政不事生产,他躲在东院醉生梦死,荣国府的花团锦簇,锦绣阆苑都是干吃库存,后期直接只是维持的表面的光景儿。 所以,他虽然同意了薛城的意见,也只是找了个托词,总要找个可信的人商量一下才行,不然和这纵横商场十几年的老狐狸合作,估计被算计进去都不知道。 贾赦心里记下了这个事情,便和贾政带着贾瑚和贾珠回了京城。贾赦本来也不得史氏的待见,去荣威将军府请安之后,见那母子俩恨不得黏在一起,贾赦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回齐安伯府去休整一下。 史氏也没留他,毕竟金陵老家的事情是贾代化处理妥善之后,才传到他耳朵里的,对宁国府那边自始至终都瞒着她,她感觉到没被人放在心上,自然要找个当事人好好询问。贾赦历来不待见她这件事,史氏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想上赶着去凑贾赦的冷脸。 史氏以为贾赦在金陵会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有什么事情都看顾着贾政,所以贾政一定能了解金陵的那些旁系族亲出了什么事情。 要是贾赦知道史氏瞎打听的事情,肯定会没什么好话给她,只会在心里来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史氏当时知道这件事又能做什么,一个无名无权的妇道人家,又想要别人怎么敬着? 史氏听贾政说这件事都是老亲们私放印子钱的过错后,一脸不解气地说道,“这么处罚太轻了!隔壁的大伯哥也不想着这件事一闹大,万一连累你和敬儿的仕途,可怎么办?怎么也不找我商量一下?” 贾政也是叹了口气,深觉伯父处理得有些冒进了。这母子俩儿纸上谈兵,也没特意避开人,荣庆堂里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不敢吭声,一旁坐着的宿清影听了这件信息量极大的事情之后,心里哀叹: “要不是贾代化解决得够快,要是让她知晓这个消息,放给诚郡王,倒是能解一解王爷现在危急的局面。” 宿清影所说的司徒晁的危急的局面是什么呢?自然是来自司徒晟的反击和圣上越发不明的态度。这三年里,贺文虽然没有完全被榨干油水儿,但吐露出来的几件事情都是能改变朝堂现有格局的大事。 如果按照往常那样,司徒晟肯定会一得到这些秘密,立刻就会入宫去禀明父皇。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半流放”生涯,还有余先生和贾赦对父皇有些微妙的态度,他迟疑了,他将其中几件事情隐瞒了起来,决心先不暴露贺文的存在。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猜想的那样,他选了一件看起来是自己碰巧查到的消息那样的事情,然后火速进了宫。 然后他就心凉了,因为龙椅上的那位“圣明”天子,看到直隶水坝偷工减料,然后导致海河决堤的事情是诚郡王指使人干的折子后,第一反应是把奏折摔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父皇没有再去看那个奏折一眼,也不管那上面多么确凿的证据,反而大声呵斥他。 骂他对兄长不怀好意,冷心冷肺,目无尊上,让他安守本分,回府思过。这些话说得实在重,不过也让司徒晟变相借这件事认清了司徒玺的心思。 如此丧尽天良、于民有害的事情,他的父皇看上去根本就不惊讶,可见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做的了,但他一直没有动作。司徒晟本来以为是他的父皇是为了平衡朝局,需要几个皇子相互制衡。 但是闻讯赶来的余先生点醒了他,皇上的制衡之术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皇帝也在等,等司徒晁背后的贺家倒下。 经过指点,司徒晟明白了,想要司徒晁真的自食恶果,必须得他的“金刚罩”彻底碎掉才可以。但司徒晁身上却有两层保险,贺家的存在只是里面那层,外面还有一层,这一层就是淑妃贺氏的救驾之功。 这种实打实的以身相救,以司徒晟对圣上的了解,贺淑妃肯定会在他的心里有一个不一样的位置。正如坊间流传的贺淑妃勇救真龙天子的佳话一样,无论贺淑妃犯了多少“小错”,皇帝都不能,也不会冷落了她,这关乎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和名声。 至于怎么扳倒这个“难啃的骨头”?余先生提了一嘴,“王爷,让这救命之恩变成假的也就可以了。” 第103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司徒晟猛地想起,贺淑妃的“救命之恩”的来路根本就是建立在太子确实是派人刺杀了皇帝这个前提下的。只是当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有人证,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再说,司徒晁作为在朝堂上唯二成年且有权的皇子,已经明显是被当成了制衡他的工具,在其他有能力的皇子崭露头角或者成年之后,再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皇帝才有可能查办他。 司徒晟想明白了这件事,心里也有了计较,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去办,就已经到来了。 宁国公贾代化去世了,贾代化的去世可以说是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就像荣国公贾代善,戎马一生,最后还是因为病痛之灾,天不假年。 贾代化也是如此,在堂弟去世之后,他也隐约觉得身体不舒服,只好急流勇退,也算是给皇上留了个好印象,结果还没来得及请太医调理身体,便被贾赦的来信惊得快马加鞭地赶去金陵。 舟车劳顿加上急火攻心,在硬撑着处理好金陵的事情之后,贾代化在回京城的船上就倒下了,就连进宁国府都是昏迷不醒,被人抬着进去的。 贾敬也是告了假,在家中衣不解带地侍奉老父。但贾代化因为大喜大悲,情绪太过于激动,有时候人的一口气松了之后,就很难再提起来了。 就算贾赦请了神医过去宁国府,皇宫里也派了太医专门为贾代化医治病症,但也只是挺了三年,贾赦回京没多久,贾代化就撒手人寰。 而贾代化的离去本来对司徒晟没有影响,但他一离世,贾敬就要丁忧,为其父服孝三年,这三年就算京营节度使之位给贾敬留着,也要找个人去暂代一段时间。 贾敬与其父贾代化不同,贾代化是与贾代善一样,同为坚定的保皇党,贾敬是太子一脉,与东宫派系关系密切,相对应地,也与司徒晟交好,算是司徒晟可以倚仗的旧友之一。 如果贾敬一走,这动荡给他掌控的局面影响太大,所以乍一得到消息,他也有些慌了神。见司徒晟面色有些惶惶然,余先生便上前挡住司徒晟的面色,使了个眼色让来汇报消息的小厮退下。 “王爷,当下最要紧的是派人去宁国府吊唁,至于节度使落入谁的手中,自然有‘上天’安排。”余先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屋顶,司徒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好多说,两人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司徒晟平静下来,开始安排人去宁国府。 荣威将军府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也没想到贾家的顶梁柱走得这么匆忙,史氏到底能镇得住场面,见儿子慌了神,便用力拄了拄拐杖,用那声响惊得贾政回了神,“慌什么!”史氏喝了一声,“现在就去宁国府,走小门。” 史氏带人急匆匆地赶去宁国府,而宁国府这边,贾赦在贾代化还没断气的时候就守在一边了,自然知道消息要比史氏早,他来也是巧合,本来就是探望伯父和堂哥,没承想贾代化突发急症,他用了金针刺穴,也没有救回来,只能看着贾代化慢慢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一旁的伯母和嫂夫人见状接连哭昏了过去,贾敬也是心碎不已,悲声痛哭。贾赦没办法,连忙越俎代庖,招来宁国府的下人,让人把女眷扶到抱厦歇息,又找人打了盆温水来,亲手给贾敬擦干净了眼泪,悲声道:“等会儿还要乱着呢,快收拾一下,给伯父准备后事吧!” 第63章 史氏的心思 贾代化的骤然离世不仅给了司徒晟等人猝不及防的打击,也代表荣宁二府的上一代势力大面积的沉寂,其他人都冷眼旁观,心里嘀咕着贾家勋贵是否要衰颓下去了。 贾敬上奏自陈“要为父亲离京守孝”,但不知道龙椅上的那位皇帝是怎么想的,在各大势力对“京营节度使”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时候,直接下了圣旨,对贾敬的奏请不予批准。 但给了贾敬的母亲,贾代化的妻子刘氏“超品诰命”,妻子徐氏“二品诰命夫人”的荣耀作为补偿。 这一下也打得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也在心里重新评估了贾家的政治地位。现如今看来,贾家的势力根本就没有因为两个“重量级人物”的离开而彻底沉寂。 现在虽然贾家下一代除了贾敬领了“京营节度使”这一职务、贾赦被封了个齐安伯、贾政身上也有了不小的爵位,敏感的人才觉出味儿来,贾家往后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就不会出现任何被皇帝发落的下场。 既然没有威胁,有些心思灵巧的人打算先将贾家放在一边。但有些人却等不及了,在见识到贾敬居然能被圣上“夺情”处理,司徒晁坐不住了。 说实话,司徒晁其实并没有太将现在的荣威将军府当回事儿,毕竟不是贾代善在的荣国府,所以也只是指使南安王府安排了个探子进去,方便后期图谋。 但现如今,他能清楚地感觉出来,父皇对他的观感越发微妙。虽然他知道之前老四急匆匆地进了宫,不知道和父皇说了什么,虽然出宫之后就落得和他一样回府反省的下场。 但到底是疑人偷斧的念头在作祟,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尤其是宫里贺淑妃特意找人给他传话说了,从年前父皇还时不时地找机会去储秀宫坐坐,虽然和母妃之间没有太多话可以说,但母妃是能看出来,父皇的一些心思在,去储秀宫也是为了安抚因为他被闭门思过而有些许不安的母妃。 第104章 只是这一次,司徒晟虽然被要求回府思过,但也不过几日而已,没有耽误上朝,反而让他心里不安的是,他的父皇在有意给予老四一些政务处理。 哪里是什么政务繁忙,无暇兼顾?分明是给老四练手的!司徒晁愤愤不平地下了朝,径直黑着脸回了诚郡王府。见到王爷的黑脸,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成了司徒晁的出气筒。 司徒晁在书房里开始想念起被他派人“灭口”的贺文来,不得不说,贺文对他心思的掌握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无人可出其右。只是一想到贺文最后的下场,他又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他去了贺南的院子里,在贺文因为“意外”跌入水中死去之后,他也不知不觉间更加器重贺南了,仿佛要把他当作“第二个大先生”来看待,所以常因为自己一有问策之事就跑来贺南这里。 贺南的消息也很灵通,知道司徒晁是因为简郡王之事而忧心忡忡,便为王爷出了个主意,“南曾听闻简郡王与齐安伯私交甚笃,两人关系密切,既然简郡王那里不好出手,不如从齐安伯这里?” 贺南只是给了个方向,但司徒晁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老四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贾赦就不一样了!虽然近期事多,也没再传出贾赦的那个浪荡名头,但司徒晁始终相信贾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寻花问柳的纨绔之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正好他之前安排了宿家的人进了现在的荣威将军府,都说贾赦见了他的母亲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当年,贾史氏让他从荣禧堂这个袭爵人正经八百住的前院搬去一侧的东堂屋,准备让自己的二儿子贾政搬进去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大家这些年少的时候,和贾赦有点“恩怨”的老相识都等着看贾赦绷不住脾气和自己的母亲闹将起来,他们再去看场热闹。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贾赦一言不发,对贾史氏的话言听计从,乖乖整理家当搬去了东堂屋。 由此,贾赦也在外头留下了个“愚孝懦弱,不堪大用”的名头。就算现在外面再怎么称赞贾赦于国有功,说荣国公的长子多么了不起。司徒晁还是秉持着以前看待贾赦的旧观念,如果贾史氏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能聊聊自己对贾赦的陈旧观念。 这边主臣之间还在悄声密谋,一场针对贾赦的计划就这样诞生了。 而在荣威将军府,史氏也有些心气不顺,她是在为自己的政儿考虑,眼下因为隔壁大伯的事情,贾政又要在家里赋闲一年,虽然工部的官职一直没有到任,但史氏也托了史家兄弟派人去打听,上下打好了关系,这位置应该是没人会动。 史氏可不知道,这工部来新人不易,大家都是踏实肯干的务实人,几乎年年整修大桥、修理大坝都会派给他们,这工部可以说是一直在缺人。 贾代善对贾政的印象一直很好,全赖于史氏的大力夸赞,递折子的时候,也是写了不少贾政的优点,那个时候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实际是个什么样子的,但还是要遮掩一下,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司徒玺倒是相信了,认为贾政勉强算是个“可造之才”,所以在工部尚书又上折子请求增加工部人手的时候,大笔一挥,就把贾政的职位交给了工部尚书来安排。而 工部尚书对一心为国的荣国公很是敬佩,所以特意把贾赦安排了工部员外郎的官职,等着考察确认贾政可以在工部谋事之后,他也会吝啬提拔。 老尚书的拳拳爱才之心,暂时没人知道。至少贾史氏对这个人微言轻的官职有些不满,但因为圣上龙威天断,金口玉言。她也无话可说,只能将不甘心埋在心里。 因为贾政从金陵回来了,她这枯燥无聊的日子也有了盼头,眼看着隔壁宁国府的敬儿和她的长子膝下都有了嫡亲的孩子承欢膝下。 史氏也有点着急了。贾珠和贾元春虽然也长得毓秀可爱,聪明伶俐,但毕竟是那个差点牵连荣国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王氏所生,所以史氏总觉得心里隔了一层,很是不得劲儿。 因为贾政新娶的媳妇是宿氏名门之女,所以史氏在儿子回来之后,心里又开始盼着这对夫妻能给她生个真正嫡亲、贴心的孙子或者孙女儿。 贾政自然是无有不可,他甚至还盼着能有个更优秀的孩子出生,将来在他的“得力”教导之下,比兄长的瑚儿还要优秀。贾珠因为身子虚弱,动不动就病得厉害,贾政那三年里也没敢多让孩子读书习字,每次见孩子的时候,贾珠都唯唯诺诺,有点,有点不太上台面,和瑚儿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瑟缩了许多。 贾政当然不满意自己处处比贾赦差,但他也不反思自己,只是一味觉得是贾珠这孩子扶不起来,软弱可欺。所以,时间久了,也就歇了苦心栽培贾珠的意思。 回府之后,他一听史氏话里的意思。便也抬头看向宿清影,眼里很是期待。但宿清影心里一僵,又不敢直接反对,于是装作羞涩的意思点了点头,史氏和贾政也就当她答应了。 当晚,在贾政睡下之后,荣禧堂后院放出了一只灰扑扑的鸽子,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根本就不起眼。就在那鸽子飞出荣国府的那一瞬间,一枚石子打中了鸽子的翅膀,那鸽子瞬间跌落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个黑衣蒙面人也不耽误时间,见鸽子只是一时飞不起来,便掏出它腿上的信,另一人赶忙抄了下来,然后他又绑了回去,就在鸽子翅膀开始恢复知觉,拼命挣扎的时候,那人抬手一扬,鸽子就“咕咕——”叫着飞走了,那个方向正是诚郡王府。 第105章 而干完这件事情的两个人早就回去简郡王府禀报去了。司徒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家暗卫叫起来了,本来贾赦去金陵了之后,他发觉自己的暗卫明明从来不会大半夜把他吵起来。 但贾赦回来之后,拿着他的令牌和马山去见了暗卫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大半夜被来禀报事情的人吵醒已经成了司徒晟的习惯了。幸运的是,他今晚并没有歇在王妃这里,而且来禀报的人并不是贾赦吩咐的那队人,是另一部分——他专门用来看着司徒晁在贾存周那里安的探子的暗卫。 司徒晟仔细看了这张小纸条,然后气笑了,“以后,和荣威将军府有关的事情先拿去给贾赦看,让他决定吧!”司徒晟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的只是贾存周和史氏商量子嗣之事,与他何干?让贾恩侯头疼去吧! 司徒晟拽过那个暗卫的衣领,把纸条塞进他手里,一脸阴沉地说道:“现在就去,然后当面和贾恩侯禀报!”他再也不想被这群暗卫半夜三更地吵起来了,都是贾恩侯干的好事! 司徒晟目送着暗卫三下五除二地飞上了屋顶,消失不见,以他们两府之间的距离,估计一盏茶的工夫,贾恩侯就能得到这个“大消息”了,让他再让人大半夜地过来折腾人,司徒晟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明天就让马山去说一声,消息以后筛选一波再送进来。 贾赦被人提溜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蒙逼,他这一晚在整理之前让墨涵阁盯着的诚郡王府的人员往来的信息,所以就歇在了书房,暗卫和他混熟了之后,也是一点儿也不像那样生疏了,见他自己歇着,便直接跳进书房里,将人提溜了起来。 贾赦在看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和司徒晟一样地无语,但毕竟是他府上的家事,也不能说司徒晟的暗卫办事不力,只好把消息收下了,然后“恭送”简郡王府的暗卫大爷慢走,不送! 等人走远了,才回房间倒头睡觉,至于贾政想生几个孩子,和谁生都与他没有关系! 司徒晟和贾赦被人扰了清梦,一肚子火气。那诚郡王府的司徒晁也是一样,但在他得到宿清影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倒是有些兴奋,这可是个好机会,如今贾政的妻子是他诚郡王府的人,以后有了孩子也必定天然亲近诚郡王府,那贾家贾存周这一脉基本可以算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司徒晁匆匆忙忙地写了回信,让她放手去做,但要保证这荣威将军府的继承人一定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64章 伯府日常 也许是宿清影专心调理身体,再加上史氏对这一次贾政的孩子充满了期许,所以,荣威将军府上那些不省心的家伙一瞬间都老实了起来。当然这个变化里最大的获利人就是贾赦,他现在隔上几天就带着秀云和贾瑚、贾琏去荣威将军府坐坐,史氏对他也恢复了表面的客套。 贾赦每到了时候就带着一大家子来将军府,也不做别的,只问安,得了贾史氏的吩咐之后就离开,离开之后,要么去张府,要么在府里招待一下上门吃酒的司徒宴。 本来贾赦还想着回京之后再亲自教一教瑚儿的,只是他给瑚儿上课的事情被张老太爷知道了,直接让张家三公子来下了拜帖,然后在他的书房里,和他聊了许久,虽然言语之间不乏考校的意味。 但贾赦别的不说,那心理素质也是几百年锻炼出来的,对老太爷出的几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当然也给了老人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是,对答如流是一回事,教育孩子又是一回事。瑚儿身上流的是他张家和贾家的血脉,马虎不得。所以,张老太爷在把贾赦赶出去之后,又仔细考校了贾瑚一番。 贾瑚从小就古灵精怪,从不怯场。表现得甚至超过了张老太爷料想的那样。虽然他的外孙不是那种一鸣惊人的天之骄子,但也是块上好的璞玉。如果让贾恩侯这么教下去,怕是会耽误了孩子。 虽然他年事已高,但老三年龄合适,正好可以让张泰昌去家学教教孩子。没错,张泰昌在贾赦去金陵的三年间考了一个一甲进士的功名,这还是他有意藏拙的结果。 从年少时,他就看着两个哥哥被迫离家,去镇守边疆,和家人也是聚少离多。他不明白龙椅上的帝王有着怎么样的盘算,以至于能对他们张家冷心到这种地步! 虽说张老太爷在文人之中地位尊崇,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昔日皇太子都被老太爷教导过,但自从东宫事变,太子府的一把大火让无数人掉了脑袋,去了官位,流离失所,郁郁不得志。 张老太爷从朝廷上退了下来,两个兄长也被一纸诏书发去了戍边。他想不出来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张老太爷每次在面对他不解的眼神时,都选择闭口不言。 因此,张泰昌从那时起就知道了,无论如何,张家都不能再惹了旁人的注意,所以他故意在答题时出了点小小的失误,最后也如愿得了一个不会为张家丢脸的成绩。 张泰昌的父亲知道他的盘算之后,只是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满是悲戚。三日之后,按照大周律例,也该给当届的进士们分配职位的时候,张泰昌被分去了翰林院,做了一名小小的编修。 虽然官职低微,但张泰昌很知足,每天定点点卯,按时回府,闲时也是待在家里,让张老夫人很是忧心,不止一次在张老太爷的耳边念叨,让给他们的小儿子说亲,等成了家之后,也就不会这么无所事事了。 第106章 当然在张老太爷看来,成家还不如给儿子找点实际的事情做做,正好瑚儿这亲亲的外孙要进学了,与其去贾府那散漫的家学不思进取,还不如来张家的家学里,到底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先生,至少品德和学识都是过关的,瑚儿在他张府也能更加健康地长大。 老太爷了却了一桩心事之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筋疲力尽的贾赦,看着一脸开心的贾瑚,有些试探地问道,“瑚儿啊,喜欢读书吗?” “喜欢啊。”贾瑚晃了晃小脑袋,头顶秀云扎好的小揪揪还摇来摇去的,很是可爱。 “明日,爹送你去刚才外公说的那个地方读书好不好?” “小狼也去吗?”贾瑚不想和自己的小伙伴分开,“爹啊,在金陵的时候,小狼都是同我一同进族学上课的。”贾瑚从小就机灵,见贾赦有点面露难色,立马就化身“缠缠怪”,歪在贾赦怀里撒娇,大有贾赦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贾赦可不会被这小人的小把戏搞得重蹈覆辙。一提起这件事,贾赦就悲从中来。前几日,贾赦回京之后,因为三年没见娘亲了,贾瑚对娘亲也是黏得紧,对已经三岁多的弟弟贾琏痴缠娘亲的行为也很是不高兴,心里总想着计较一下秀云到底更向着谁。 秀云和贾赦也是过来人,知道两个孩子年龄到了肯定会有这么一出儿。所以也由着他们闹腾,正好让齐安伯府热闹一下。只是贾赦没想到,这事情最后会搞到他的头上。 本来只是两个孩子你来我往,都是些小打小闹,但瑚儿对娘亲总是更关心琏儿有些吃味,便趁着琏儿睡午觉的时候,把他最喜欢的一盒珠子藏起来了。平日里,琏儿午觉之后,秀云就拿出盒里的珠子教他算数。 那珠子是贾赦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搜罗出来的九九八十一枚同样大小的黑玛瑙做成的珠子。琏儿从小就对这些乌溜溜,看上去很值钱的东西感兴趣,所以每次秀云拿珠子教他,他都听得格外认真,基本每天都要数一数自己盒子里的小珠子才啃起来吃点心。 贾瑚藏起那盒珠子本来也只是想吓唬一下琏儿,然后他再在弟弟着急找珠子的时候,假装发现珠子藏在哪里,然后作为一个把弟弟心爱之物找出来的好哥哥登场,在琏儿那里收获崇拜的小眼神,顺便扳回一局。 只是没想到,琏儿睡醒以后,发现自己的珠子不见了,直接哭闹起来,在床榻上打滚,就是不肯起来,见到娘亲来了,就哭着喊着要珠子,秀云好不容易安抚好琏儿,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家长子心虚的小眼神。 她做不出拧着孩子耳朵教育他的事情,索性把瑚儿见过来,当着还在抽抽噎噎的琏儿的面,让瑚儿去把珠子找出来。 瑚儿其实在看到弟弟哭得眼泪止不住地滚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他也没法在自己爹爹和娘亲面前承认是自己偷拿了珠子。 所以被娘亲这么一说,他脸颊烫得通红,连忙跑去取回了珠子,然后双手捧着送到了琏儿面前。贾琏可不知道自己哥哥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一看到熟悉的盒子,他就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然后抱过盒子来,打开之后,一颗一颗地数起珠子来,等数够了八十一颗,贾琏才撅着小屁股,把盒子藏在自己的被子底下。 转过头来,对帮他“找到”珠子的大功臣献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用力的亲亲。贾瑚直接呆住了,他现在心里对弟弟更觉得有些愧疚了。 秀云哄着琏儿被奶嬷嬷抱去吃点心,然后对站着的一大一小板起脸来,“娘亲,我错了。”贾瑚立马就开口认错,他是真的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当,不是一个好哥哥的做法。 秀云叹了口气,“瑚儿,你年长,琏儿是弟弟,爹娘平日里也没有太过偏心琏儿,只是琏儿年纪小,身子弱,身边又只有娘亲,所以才上心得多了些,其实,瑚儿你才是爹娘最看重的,将来爹娘要是老了,弟弟只能靠你这个大哥来保护、照顾了。” 贾瑚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了,自然被燥得脸颊发烫,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很是羞愧。所以连忙承认了错误,拍着自己的胸膛向娘亲保证自己会做一个好大哥,照顾好弟弟。 秀云见儿子教育得差不多了,便让贾瑚出去玩,然后一转头就盯上了贾赦,贾赦浑身一激灵,脸上就有些哂笑,“夫人呐。”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贾瑚偷藏珠子的这个事情虽然看着是个小事情,但也能够让他们这些做爹娘的人反思自己,是瑚儿不安,所以才会寻求爹娘的关注。 “是我平日里太过紧张琏儿了,毕竟他一出生就差点儿没足月,这挂着挂着,心里就成了习惯了。”秀云抹了抹眼角,贾赦大气不敢出,眼里的余光好像是看到秀云拿帕子抹眼角了,所以顿时紧张了起来。 “瑚儿这孩子这几年在金陵跟着我皮实了,等过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他赶紧解释,就怕秀云再真的落了眼泪,他最怕自家夫人伤心了,他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安慰人。 秀云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有几分刚成婚时毛头小子的样子,一时间倒是笑出声来,“我自然知道瑚儿是个好孩子,只是瑚儿这也大了,之前跟着你学习,我可不放心。” 秀云话头一转,贾赦听着就头大,分明是怕他把孩子教歪了,毕竟瑚儿今天这事情干的,颇有他当年的风范,他当年也是这么偷偷藏起了司徒晟珍爱的玉貔貅,要不是最后太子领着他找到了,那四皇子能把嗓子哭哑了。 第107章 虽然后来查清楚之后,他就被贾代善请了家法,胖揍了一顿。这件事也只有当时在场的张老太爷,贾代善,老皇帝,司徒晟和太子知晓了。 估计秀云也是从老太爷那里听了他的“丰功伟绩”,才着急请了人过来,怕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这种捉弄人的小心思。 贾赦心里喊冤,面上发苦,但拜帖已经下了,他还是迎来了最怕的岳父一顿考教,这几百岁的年纪了,还要像个小学生一样被当年的师傅提问?真是太丢人了! 贾赦长叹一声,深觉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算是在岳家那边出名了。 第65章 一块玉佩 自觉抹不开脸面出门应酬的贾赦,在齐安伯府里躲了几日之后,就被闻讯赶来笑话他的司徒宴叫了出去。虽然贾赦离开了京城三年,司徒宴也没有和他断了往来,就连自己娶亲的事情都特意写信来告知了一番。 甚至还以贾赦没法来参加他新婚之日的宴席为缘由狠狠敲了他一笔,搞走了他不少私藏。所以在听说了贾赦这都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要被当年的师傅,如今的岳父考校,自然上门来幸灾乐祸。 贾赦可不想被老朋友白白嘲笑,还是领着司徒宴出了门。出了齐安伯府之后,司徒宴才颓了下来,整个人都没太有精神的样子。 “信郡王新婚燕尔,怎么就这副衰颓样子了?”贾赦拿胳膊拐了一下司徒宴,有些揶揄。司徒宴叹了口气,这才说出自己来找贾赦的目的。 “虽然王妃身份尊贵,但与我也算相处合宜。” 司徒宴也不是不知足的人,他也想过收收心,和王妃好好过日子。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他没有知道宫里赐婚的建议是贺淑妃提的,在他知道提议的人是贺淑妃之后,他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古怪,害怕自己会给四哥带来麻烦。 只是这些事情没法和司徒晟说明白,他心里憋得难受,便来找自己之前“狐朋狗友”来聊聊自己的心里事。 贾赦听了司徒宴的解释,便也了解了他心中的顾虑,按理来说,一向眼里、心里只有贺家和司徒晁的贺淑妃怎么会突然管起皇子婚配的事情?尤其这个皇子还与自己的孩子颇不对付。 后宫里有资历的皇妃中,除了老实待在华欣宫的敏妃不理会外事,专心礼佛之外,就只有暂时代掌宫中事务的储秀宫的淑妃和毓秀宫的琳妃能对他们这些皇族中人和外臣的婚配之事提点意见。 琳妃虽然有了九皇子司徒曜,但因为孩子年幼,自己也没有能和几个已经成了气候的郡王兄长们掰腕子,所以琳妃在后宫之中也谨小慎微,就算暂时掌管公务,与淑妃协理六宫事务,也是处处谦让,生怕自己和孩子被人盯上,无法护佑自己的孩子平安建府出宫。 琳妃看得很明白,眼下朝堂之上,诚郡王和简郡王斗得你来我往,无论最后这皇位落在谁的头上,都不会是她那在朝堂上暂无一席之地的孩子。所以,她从小就让自己的孩子同被封为循郡王的司徒晴和从小就不得皇上重视的信郡王司徒宴亲近。 这样一来,无论到时候是哪位皇子上位,最后她的孩子都不会有什么太糟糕的结局,做个闲散宗室,是她对司徒曜最大的期盼。 只是有些时候,她的盼望抵不过家族的安排,她们这些被家族挑选入宫的女子,注定要一生被家族利益裹挟,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卷入这后宫,前朝的权力压轧。 虽然甄家有意在皇位争夺中插上一脚,想要自己更上一层楼,毕竟在他们看来,司徒玺就算寿享遐龄,但终究做不了永远的皇帝,这皇位最终,要不了几年还是要传给他的皇子。 如果他们推举的九皇子能登上皇位,司徒曜年幼,要想坐稳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肯定会鼎力扶持他的母族。 那他们甄家作为皇亲国戚,必定会“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们不同意琳妃想要让九皇子富贵一生的盼望。正因为甄家的引导和私底下的安排,九皇子司徒曜不过束发之年,文采斐然、备受圣上赞誉之类的称赞都在朝臣的耳朵里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皇帝对这种传闻没有过多关注,毕竟甄家的心思,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看着甄家上下翻腾。这个儿子的出生,本来也不可能登上皇位,只知道舞文弄墨,以为复制了司徒晁的路线就能得他看重?不过是笑话。 他百年之后,下一任皇帝不管是谁,都不会是没有能力坐稳皇位的九皇子,毕竟他费了这么多力气才打压了诸多世家大族嚣张的气焰,不是让下一任皇帝再培养出另一个祸患来。 所以当甄家插手的那一刻,司徒曜就注定不可能成为司徒玺心中的皇位候选人了。这一点,司徒曜看不透,甄家的人看不透,琳妃摸到了一点儿司徒玺的心意,能看透的也就只有三、四、五、七这几个已经被司徒玺历练出来的皇子了。 所以,司徒宴才疑问贺淑妃插手皇子的婚事做什么,其中的原因肯定不是关心他,给他定下的女儿也与司徒晁看上去毫无瓜葛。 贾赦也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只能安慰他,让他宽心,夫妻相处和谐才好,既然没有关系也能少些顾虑罢了。 这边两个人去酒楼吃酒,暂且不提。至于两人讨论的话题中提到的贺淑妃倒是在储秀宫中有些发愁,虽然这信郡王的婚事是他提的,但拍板决定的却是圣上。 第108章 每次都是这样,就好像是话里赶话一样,她本意是想要求圣上把瑞阳的婚事办得隆重一点儿。“群英会”上一举夺魁的是贺家家主安排的人,所以她也不吝惜给这位驸马加注筹码。 圣上也没说同不同意,只是让她和琳妃看着办就行,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司徒宴的婚事安排给了她,在淑妃看来,倒是有些器重她的意思了。 只是一想到未来要和琳妃往来更甚,淑妃在心里暗暗撇嘴,显然没有太把人放在眼里。对她来说,琳妃就是个“锯嘴的葫芦”,闷得很,一切都想按照之前先皇后定下的宫规办事,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这让一心想要收拢更多权力的淑妃心里很是不满。之前阳儿定了婚约之后,不能常来储秀宫,每天都要跟着嬷嬷学规矩,绣婚服,学习掌家处事的手段。所以将自己信得过的贴身宫女小小送进了储秀宫,凡是她与母妃的消息都由宫女小小来传递。 小小就是之前苏荷安排的宫女,她在赢得瑞阳公主的信任之后,便成了她和贺淑妃之间传递信息的“信差”。也是因为这两个人之间并不会涉及什么机密,所以对小小也没有多大的防范,小小将瑞阳公主和贺淑妃的每一次口信往来都整理成文字,用特有的秘密渠道传递给苏荷。 苏荷不敢擅专,只好专门找了个暗格藏好这些没太有用处的信息。只是有一次小小的来信中透露出一个让苏荷有些在意的点,贺淑妃让瑞阳公主派人去搜寻两个人。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更应该找诚郡王办才合理,但怎么会让自己的养女无缘无故去找两个完全没有听过的方外之人。苏荷记下了这个点,然后转头就告诉了戴权。 按理说,戴权应该立马就去禀告给圣上,但前些日子,圣上头痛的老毛病犯了,特意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仔细调养。戴权想了一下,还是打算查清楚这两个人有何来历之后再去禀告圣上就是了。 戴权的手底下同样有着一群人,探查消息很是在行。戴权把任务下发下去没几日,就从幽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这两个“方外之人”分别被人称作“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这两人相携游历江湖,四处化缘讨斋,据说还有些神神叨叨的,言谈之中也颇含禅机。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们经常去大富大贵之家打蘸,其中定有些许不为人知的事情。 戴权觉得这件事需要细查下去,他总感觉这两人背后隐藏着很多让人不安的事情。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不只是戴权,瑞阳公主那里的人也同样找不到这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的踪迹,几乎哪里都说这两个人出现过,但从来没有人能准确找到这两人的踪迹,就连出现过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戴权一听这种事情,便连忙告知了皇帝,司徒玺揉了揉眉头,“既然淑妃让瑞阳去找,自然有瑞阳能找到这两个人的办法,不然为何不让老三去找?你先让底下的人停下,暗中加大对瑞阳那边的布控,等有定论再来汇报吧!” 戴权低声应了,然后转头加大了监视公主府的力度。但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始终没有出现,倒是公主府上,瑞阳收到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准确来说,更像是一块玉石,不过雀卵那么大,却是灿若明霞,莹润如酥。 戴权没法直接拿过来那块玉,便让人将玉的样子画了下来,虽然公主收到一块玉很寻常,但戴权总感觉这块玉与那一僧一道有些关系,但又没有证据,只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等找到两人动向之后,再去禀报。 就这样,戴权虽然留意,但并没有太上心,以至于这块玉通过贺淑妃的手,落在了宿清影的手里。如果贾赦见到这块玉,肯定会恍然大悟,从而明白一切。只可惜,等他再见到这块“通灵宝玉”的时候,却是他那侄子出生的时候了。 第66章 有所图谋 宫里的贺淑妃在拿到瑞阳派人送来的玉佩时,也是松了口气。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去找什么劳什子的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无非是为了自己的皇儿罢了。 宿清影可以说是洞悉了史氏心里的想法,一心想要让荣威将军府显赫,所以她想到了同王氏一样的念头——造势。只有她这一胎与众不同,才更能展现出将军府有天人庇佑,这样将来有了所谓的祥瑞傍身之后,她才好彻底掌控将军府。 只能说,宿清影比王氏有盘算、有远见。宿清影并没有和贾赦前世的王氏那样,孩子一出生,就喊出了“含玉而诞”的那种犯了忌讳的话。 尤其史氏最是相信这些神仙鬼怪的事情,见有大好消息,就忙不迭地炫耀出去,闹得满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的荣国府生了个“衔玉而诞”的造化之子,因此也惹了皇家的忌讳。有些时候,越是尊贵的人才越在乎自己在外人心中的声望。 又怎么可能让这种什么“天降神子”“衔玉而诞”的说辞流传得越来越广呢?所以前世从那一刻王氏和史氏办下的蠢事开始,荣国府的未来基本就已经定下了,而贾宝玉作为这次“衔玉而诞”的主角,自然上了当朝统治者的黑名单。 就连在暗中推了一把的司徒晁也只气得痛骂王氏“无知蠢妇”,然后还得将王氏和史氏大肆宣扬后造成的后果尽量降低,以免惹祸上身。 而宿清影拿到“通灵宝玉”后,便径直去了荣庆堂贾史氏那里,“给母亲请安。”宿清影一向礼数周全,这让很看重这一方面的史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招了招手,让宿清影在自己身边坐下。 第109章 “不知你来找老身可有什么要事?”史氏问了一句,宿清影让身边的丫鬟捧过来了一个木盒子,她亲手接过,然后打开给史氏看,“母亲看,这是诚郡王府王妃送来的礼物,还是请近来风头正盛的两位大师加持过的‘通灵宝玉’。” 史氏一听,眼睛都亮了,问得也颇为急切,“可是传闻中的那两位?”见宿清影微微颔首,史氏很是惊喜,一迭声地道,“那当真是极好的。” 史氏用丝帕包着,小心取出那块“通灵宝玉”仔细端详,只见那块小小的玉石通体莹润,华光溢然,宝玉的正反面分别用篆书刻上了字。 正面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篆文: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史氏爱不释手,又不敢太用力摩挲,只觉得这几个字看上去好像是玉石自身生出来的,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神韵。她不过自己默念了一番,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当真是神物! 当然令她满意的不止一点,刚才宿清影也提到了这玉是诚郡王府的王妃送来的。光是王妃就值得她万分重视了,这些礼尚往来,背后一定站着诚郡王,单单是自家儿媳和王妃的手帕交,私底下送来也就是,宿清影不会特意拿来告诉她。 一想到这有可能是王爷想要对荣威将军府释放善意的信号,史氏就坐不住了。她都准备在心里盘算一下回什么礼物,让人家王府觉得他们荣威将军府是乐意与王府联系的。 宿清影看出了史氏的激动和不安,连忙温言道:“母亲,这是王妃送来预祝我腹中的孩子出世的贺礼。儿媳已经备好厚礼了,就等母亲过目之后,就送到诚郡王府了。” 说来也巧,贾赦和贾政从金陵回来也不过三月有余,贾政这对小夫妻在史氏的安排下也在努力要孩子,没承想真的在一个月后就怀上了,所以王妃送来的这份贺礼也是应时应景。 史氏顿时冷静了下来,她明白了儿媳话里的意思,很是慈爱地看了宿清影一眼,“还是你有主意,这玉毕竟是王妃送来的,宣扬不得,你先收好,等到腹中孩子诞生,便让他随身携带,也让他和我们将军府时刻记着这是王爷的‘恩典’。” 话里话外已经在告诉宿清影,只要这一胎是男孩,未来将军府就是他的了,毕竟来自皇家的“重视”对史氏来说,是现在国公爷故去之后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宿清影很满意史氏的表态,双方针对这一点达成了一致,就等着贾政回来告诉他一声也就是了。毕竟在史氏心中,自己的政儿肯定会赞成她的主意。 贾政会反对吗?当然不会,他从工部回来听到诚郡王府派人来送了礼物,那表现当即是欣喜若狂也不为过了。贾政本来以为自己的父亲放心不下他,特意给他谋来的职位是个多清闲的活计。 没承想,工部是典型的“人少事多”,他销假回来没几天,就被带着去了好几个地方,如果不是见他是个没经验的新人,又加上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的形象,人家早就拉他一起下工地去查验堤坝了。 饶是在工地旁看一会儿,烤烤太阳,回工部整理了一会儿文书,贾政就有点吃不消了,恨不得天天都盼着什么时候自己能更进一步,或者被人“破格提拔”离开工部。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一没资历,二没学历,又有谁会提拔他呢?所以贾政这段时间也是过得苦不堪言,今天乍一听见诚郡王府的事情,还以为自己擢升有望,对史氏的主意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对贾珠和贾元春是有些许慈父心肠在,但贾珠身子弱成那样,根本不可能在未来撑起一支血脉来,提前换个打算也是可以的。也许是因为贾政自己就是从嫡庶子突然承袭了爵位,他对宿清影这胎也有些很浓厚的期待,任何人对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的孩子都不会观感太差。 这家人关起将军府的大门来自己就商量好了所有的事情,也没有想着去派人去请了贾赦过来,这等有可能掉脑袋的站位问题,史氏直接就想要替贾赦拿主意。 幸运的是,金梅知道了,金梅从金陵回来之后,就离开了王氏的院子,在宿清影身边伺候。 宿清影当然知道王氏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她不在乎,她不在乎王氏的小心思,毕竟她也不喜欢贾政,但她不能接受王氏想要打她的脸的行为。所以,她在察觉到苗头之后,就直接把金梅从王氏那里要了过来。 等到自己身子重了,就直接把金梅开脸,送给贾政做个姨娘。王氏在金梅被要走之后,还没开心多久,就听到了府里都在传着夫人有孕的消息。王氏一转念,便一下子就清楚了宿清影的盘算。她简直要气疯了,这大好的计划都被宿清影毁了,她倒反客为主,留了个落落大方的名头。 她颓然坐倒在床上,身边方嬷嬷还忠心耿耿地守在她身边,除此之外,小院里再也没有别的人在了,以往会时不时说点外面的新鲜事儿的金梅也不会回来了。王氏心里突然一股悲凉冒了上来,只好趴在方嬷嬷的怀里痛哭出声。 这一夜,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高升的贾政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在荣禧堂里小酌了几杯,但贾政毕竟酒量不行,几杯黄汤下肚,就已经头晕眼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后院之后,一个泛着馨香的怀抱帮他扶正了身子,那人正是金梅。白天,宿清影借着这块宝玉的名头,说自己要安心养胎,特意把金梅当着史氏的面,给贾政做姨娘。 第110章 史氏见她处事落落大方,不仅对王氏之前所出的珠儿和元春视若己出,还替贾政思虑周全。心下更满意了。虽然金梅之前是王氏院子里的人,而且金梅这丫头当时为了救主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史氏也懒得想王氏肚里的那些盘算,为了给宿清影面子,她缓和下神色,将人招了过来,赐下了一对红翡翠珍珠耳环,一支云脚珍珠卷心簪,也算是给金梅长脸了。 算算日子,隔壁大伯的侄子需服孝三月,现在正好算是出孝,不太有忌讳。但也不能大办,总要顾及宁国府的脸面。所以就直接将金梅送去给贾政做姨娘了,也少了些许繁琐的步骤。 金梅歪歪斜斜把贾政放到了床上,眼中闪过了坚定的神色。她已经和伯爷定好的事情她不会反悔,现在周围都有伯爷的人守着,金梅把贾政的外衣扒了,把人塞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也躺在了一边,她已经和汪大行了周公之礼了,就算明早老爷醒来,也不会有端倪,金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贾政身边过了一夜。 贾政第二天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心里暗道,可能是一时高兴,酒喝多了。等摸到身边有人躺着时,才吓得悚然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金梅。金梅被动静惊醒,脸色有些憔悴,贾政有些愧疚,毕竟他记不清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但总感觉有些对不起金梅,他在看到床上的点点落红的时候,也是涨红了脸,有些不敢出声。 在金梅的伺候下穿上了衣服,他就匆匆忙忙让金梅在屋内休息,自己去荣庆堂用餐。史氏和宿清影一看贾政的脸色,便猜到他昨晚干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到底顾着他的脸面。 等到贾政离府之后,史氏又叫来了金梅,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句,叫她神色恭谨,便让她下去休息了。 而金梅的事情,贾赦也是一大早就知道了,他叹了口气,让观竹把昨晚安排在荣威将军府的人都撤了。这件事帮了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第67章 得失在人 这段日子以来,宿清影在荣威将军府过得很是舒心。史氏对她亲热了许多,贾政待她也多了礼让和“恭敬”,满府上下都没什么让她劳心劳力的事情,再加上隔壁宁国府掌事的当家人去世,最大的威胁也除去了,宿清影这几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地行事,就是怕这位曾经也算是简在帝心的老臣毒辣的眼神看出端倪。 眼下,隔壁可以说是自顾不暇,满府的白幡还挂着醒目,估计也不想“掺和”隔壁堂叔家的事情。只有这样,她也可以稍微放开些手脚来做事,顺便达成王爷早就安排给她的任务。 “寒胭,伺候我起身。”宿清影把手搭在一旁听到消息赶忙过来的丫鬟手上,那寒胭先给夫人披上了一件锦绒花裘袍,又拿来一个暖玉制成的汤婆子给夫人暖手,等一切都打理妥帖之后,才扶着人出了门。 宿清影的肚子也有了些许显怀,也就成了这府上除了贾母之外最是尊贵的存在,就连贾政,这个史氏平日里最看重的儿子,在怀了身孕的宿清影面前,都要短暂的“失宠”了。 所以当宿清影这个夫人提出要去老爷的书房的时候,在场的丫鬟和婆子都没有异议,宿清影正大光明地进了书房,本来以为能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令她失望的是,根本找不出有用的东西。 但宿清影不相信贾政的屋里真的一点儿事关北境的线索都没有,但她让寒胭在门口守着,自己仔细翻找过了,却没有任何记录人名的名单和书信往来。宿清影还仔细摸排了所有有可能有暗格和机关的地方,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还有史氏和贾赦这两个有可能的人选,只是史氏那里还好说,贾赦那里就很难办了。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也不能堂而皇之地闯入齐安伯府吧! 所以只能先从史氏那里入手了。自从知道宿清影的身孕备受王妃的“看重”之后,史氏每天都会去京城的护国寺上香,为贾政、宿清影和腹中的孩子以及荣威将军府祈福,有一段时间是不在府里的,这也方便了宿清影行动。 宿清影这些年在将军府里也不止一个寒胭是心腹,她也收买了不少眼线,替她盯着史氏的动向。所以,史氏刚一出府,宿清影就出现在史氏的院子里,那里有史氏的私库。 史氏向来不遮掩自己私库的位置,鉴于她在将军府里有着绝对的“权威”,一般的人都不敢去冒犯她,所以也没人敢打这位国公夫人私库的主意。 但宿清影不同,她就算进史氏的私库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求钱财,再说周围的人都已经是她的人守着了,自然不怕人发现。 宿清影刚一进入史氏的私库里,就差点儿没被满库的琳琅满目闪瞎了眼睛,那里面的奇珍异宝当真是数不胜数多得不由得让宿清影咂舌惊叹。 光是摆的古玉瓷瓶就摆满了整整三个架子,地上堆满了金饼银锭,就连用来装拳头大的夜明珠的箱子都是金丝楠木制成的,另外还有数不清的金饼被堆在破旧的箱子里,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箱子都是被金饼压烂的。光是这些,上面都扑上了一层灰尘,应该是有些年头没有启用了。 她检查起这些东西来也很简单,不过都是些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只能说什么值钱,里面就有什么。宿清影找了一圈,倒是没有找到什么宿清影需要的东西。 第111章 宿清影很是失望,正准备出来的时候,却踩到了一块硬邦邦的牌子,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的花纹隐隐有些熟悉,但宿清影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种牌子了。 她小心蹲下捡起这块牌子之后,却发现这块牌子硬邦邦的,材质有点像铁,但已经被铁锈腐蚀了很久了,所以有些面目全非。 能被随意扔在地上,应该是不被史氏看重的东西,但宿清影总觉得这件东西有些眼熟,便藏在了自己的衣袖里带走了。 等到宿清影出来之后,寒胭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把私库的门锁锁上,把一切都布置成没有人来过的样子一样,然后才扶着宿清影离开。 史氏从护国寺回来之后,见私库的门锁完好无损,周围也没有人来禀报说有人进来,就很自然地回府歇下了。第二天,将那块牌子小心收好的宿清影又开始打齐安伯府的主意了。 昨晚,她突然想起来,齐安伯的夫人是张家人,正好她可以打着妯娌之间相互亲近,拜托张氏帮贾珠和元春各找一位先生的名义,可以去齐安伯府拜访。只能说现在将军夫人的身份束缚住了她,让她束手束脚,没法像之前那样,到哪里都是自己孤身前往即可。 只要有了这层关系,以后的来往自然也就容易很多了。她第二天一早便在饭桌上提出了这件事情,正巧贾政还没走,听到她的提议后,心里也有些感动,贾珠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怎么能不看重?就算贾珠身子弱一些,但长大之后,说不定就会越来越强壮,只要读书有了成绩,他的面子上也就有光彩。 其实,贾政也是看不太上贾家的家学的,虽然是他的长辈贾代儒负责贾家的家学,但也可能是“文人相轻”,他始终觉得贾代儒的家学风气不正,里面的孩子也少有几个能真正读出成绩来的。 就连隔壁的敬堂兄,也是代化伯父特意请了先生来家讲习。贾政心里始终觉得贾敬能考取进士是因为伯父请了名师教导,而不是贾敬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也得到名师的教导,肯定也能有一番成就。 如果贾赦知道了贾存周的心声,估计要嗤之以鼻,敬大哥哥学习时可以说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比习武之人的努力也不遑多让。一摞又一摞的古籍经义被翻看得陈旧不堪,写秃的毛笔不知道扔了多少,才有了当年的功名。 贾政只看到了“名师”,却没有看到付出的努力。所以乍一听宿清影的这个打算,他就连忙出声,大力赞同了起来。 “珠儿的学业确实需要重视,正好老大家的有这层关系,你就受累些,上门去聊聊。”史氏拿帕子遮了遮自己的眼角,“也是老身的不是,老大自从国公爷去了之后,和政儿分了家,就不是很愿意过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也不好找人。” 宿清影还是哄着史氏说道,“哪里是母亲的不是,也许是兄长公事在身,要找兄长和嫂嫂帮忙,总要亲自上门才有些诚意。再说,珠儿如何,总要让嫂嫂亲自过了眼,才好找适合的先生,因材施教才行。” “还是你会说话。”有了史氏的这句话,她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大姑娘就先不用找女先生了,大姑娘还小,再说女儿家娇花一朵,何苦去学那些劳什子的东西,当初敏儿多学了那些诗词歌赋,也是和她的两个哥哥一起充做男儿抚养大的。” 史氏喝了口茶水,“大姑娘就先不用学了,老身总觉得敏儿这样敏感多思,与这些东西有不小的关联,大姑娘身世坎坷,将来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又有你这个嫡母的培养,何愁将来没有好日子过?” 在史氏看来,元春虽然记在宿清影的名下,但到底是养在她这里的,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姑娘儿,花朵一般,何苦去学那些平白遭累的东西,只要年纪到了,请了嬷嬷来学些女红和掌家的手段也就是了。将贾敏教养得那么优秀,本想着能嫁给个王公贵族,结果却被贾代善请了圣旨赐婚给了林海。 虽然林海背后的林家在江南也是诗礼簪缨的清贵门第、五代列侯,也算是配得上贾敏,但史氏总觉得贾敏是要做王妃的,有了贾敏这一次,她才对让元春学这些有些不赞同。 见史氏不赞同,宿清影也就不说了,贾政见事情有了定论,便起身出门去了。史氏让人把贾珠从家学带来,由宿清影带着,备齐了厚礼,亲自去齐安伯府拜访。 宿清影先以贾政的名义给齐安伯府送上了拜帖,毕竟要礼数周全。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将军府有失礼的地方才行。贾赦在收到拜帖之后,便没有出门,随意指了个人去给司徒晟回了信。 “府内有要事,改日再聚。” 打开贾赦的信,司徒晟看到只有短短一句话,便知道了贾赦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他随手把信给了一旁的余先生,司徒宴也凑头过去看,然后两个人看了之后,就笑着说道:“看来此刻,恩侯的心情估计不会太好。” 司徒晟点了点头,“要不就是贾史氏的事情,要不就是他那弟弟贾存周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改日再讨论宋唯的事情吧!毕竟恩侯是主要负责这件事的人。”司徒宴也是叹了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贾赦的“悲惨遭遇”他们深表同情,但这也是摆脱不了的事情。 余先生把他们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都收了起来,就算在府里,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与此同时,贾赦也是这样,他在把自己的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另外也吩咐了观竹,一定要守好书房,无论什么人,一只老鼠都不要放进去。 第112章 第68章 无功而返 宿清影的礼数尽到了,秀云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招待不周。在叮嘱好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严加注意之后,秀云就严阵以待,毕竟人家都名正言顺地上门了,她也不能有失礼的地方不是。 虽然说贾赦在府里待着,但来的除了贾珠便都是女眷,他不适合在场太久,准备随便应付一下也就是了。宿清影来得很快,拜帖下了没多久,荣威将军府的马车就已经驶过来了。 贾赦和秀云也没有一起出门等待,只派了府上的大管事观竹出去将一行人迎了进去。进了齐安伯府的门后,宿清影拉了拉贾珠的衣袖,朝他使了使眼色。贾珠顿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在进入正堂给秀云请了安之后,贾珠便提出要去拜见伯父。 这侄子拜见伯父是理所应当的,见堂上的夫人也点头同意了,观竹便笑着将人引去了贾赦那里。看着观竹和贾珠走远了,宿清影笑着恭维道:“还是嫂嫂府上的人有规矩,一言一行也是大家出身才有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知道宿清影上门定有目的,但秀云还是笑着说,“观竹是老爷身边的人,我可不会给府上的人立规矩。倒是弟妹你,我听说将军府里如今也是极重规矩的,下人们的一言一行都稳妥了不少呢!” 见秀云把话题引导到她身上,宿清影也笑着说道,“当然比不得嫂嫂出身大家,张家家风清正,也是值得清影学习的。” 见宿清影话没聊热乎几句就把话头一转,提到了张家,结合她今天突然带着贾珠来拜访的架势,秀云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她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宿清影不会无缘无故就上门拜访的。 但怎么接这个话题才是要好好想想,毕竟一切还是要看恩侯的意思才是。所以她招来人上茶,故意拿宿家书香门第等好话“恭维”宿清影,绝不轻易开口去接这个话茬子。 宿清影见秀云这副模样,便也知道她的打算,本有些心焦,但转念一想,这样也能为她暗地里安排的人多争取一些时间,便也舒展了眉头,重新和秀云亲亲热热地聊起天儿来。 另一边,贾珠由观竹带着去了贾琏那里,贾赦和观竹说好了,为了给他的“好弟妹”安排的人留下充足的空间,他便去了琏儿这里。 琏儿正在学《千字文》,对一个刚刚开蒙的奶娃娃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贾赦进来的时候,贾琏正坐在榻上,掰着这个肉乎乎的手指头看书页上的字,边看边很费力去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再往后,贾琏点了好几下,都忘记了怎么读了,贾赦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软榻上打滚。 显然是闹脾气了。贾赦笑着摇了摇头,“琏儿,娘亲吩咐你读完前四句,然后背过的,怎么不好好背书?” “爹爹!”贾琏见“大救星”贾赦进来了,也不打滚了,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前四句好难啊!琏儿只会读第一句。要不,你和娘亲求求情,会背第一句就行吧?” “想得到挺美。”贾赦把都要趴在他身上的皮猴子扶起来。让他坐正了,“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把《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了。” “可是,”贾琏伸出四根手指头,“我才四岁!我想吃点心,我想去院子里找来宝叔叔和小狼哥哥玩!” “这样吧!”贾赦咳嗽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嗓子,“爹爹给你念一遍,你跟着读,先读熟,我就让你去找小狼玩儿,怎么样?” 其实贾赦这句话里打了个机锋,能去玩,能去多久,回来还是要背熟的。只不过,贾琏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贾赦让他念熟就行,这让被一堆文字弄得头都大了的贾琏当场欢呼起来,恨不得抱住他的老爹啃上几口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 “老实点儿,”贾赦把书展开,刚念了一句,观竹就带着贾珠过来了,贾赦只能放下书,让琏儿自己看。贾珠也在观竹的身后悄悄抬头观察他的这位大伯。 平日里在府里,他基本上不会从祖母和父亲嘴里听到大伯的名字,和大伯见面最多的时候就是在金陵,每次都能看到瑚儿跟在大伯身后,去街上,去金陵附近的村庄里游玩散心。 他那时很是羡慕,毕竟每次贾政见他都是要求他读书,他当时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孩童,心里还是更想像瑚儿一样,跟着父亲到处去跑跑看看的。 只是一次次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呵斥让他退缩了,他只有在从家学里取得好成绩的时候才能得到父亲的一句赞誉,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学,为达成父亲对他的要求而努力。现在看到贾琏如此轻松地学习,他心里是有些羡慕的。 贾珠遏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躬身行礼道:“给伯父请安。” “起来吧,”贾赦示意贾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珠儿今日怎么到我府上来了?”贾赦倒没想到所谓的“邀请名师”之故。 “祖母与父亲、母亲商量后,想要伯父和伯母为小侄请位名师教导。”贾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的父亲和祖母对大伯的态度看来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这样麻烦的事情,大伯会不会同意。 “珠儿愿意读书是好事儿。”贾赦倒不在意,他隐约记得这个侄子读书有些成绩,比那个所谓的“凤凰蛋”贾宝玉有出息多了。 “这么说来,伯父愿意帮忙?!”贾珠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贾赦会同意,当下心里就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13章 “我自然是愿意你多读书的。”贾赦点了点头,但同样告诉他,“只是要和珠儿你说清楚。我与你伯母肯定支持你读书读得越多越好,只是这件事需要我的岳家那边答应才可以。有些事情并不是单单有个好老师就可以的,伯父在这里提醒你,什么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努力才可以!” “伯父此言珠儿记下了。”贾珠直到此时,心里那股忐忑才放下,面上也开始有点轻松的神色突显出来,他有意和贾赦亲近,打算替父亲他们和大伯修复一下关系,贾赦虽然知道这个大侄子心里的小心思,但他没当回事,他对这个侄子还算是欣赏,也就随他去了。 几个人相处得还算融洽,琏儿的四句《千字文》也在贾珠的指导下读熟了。贾琏好不容易读熟之后,便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匆忙穿上鞋子,就兴冲冲地去找小狼和来宝玩去了。 “琏儿有些贪玩,倒是让珠儿你见笑了。”贾赦替自家的皮猴子向贾珠道了歉,兄长在这里,他这么冒冒失失,到底是失礼。 贾珠自己心里其实是很羡慕这个堂弟一派天真纯然的样子,见贾赦放下身段来道歉,便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见秀云那边还没有派人来通知,贾赦便随意找了个棋盘,拉着贾珠,要手谈一局,贾珠哪里会下棋,他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还不敢说不会,怕败坏了伯父的兴致。 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几步就败下阵来,惹得贾赦哈哈大笑,见贾珠神色窘迫,他便敛了笑意,耐心指点了他下棋的诀窍,也算是打发时间,倒是贾珠摸到了点门道,对下棋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齐安伯府书房外,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书房。只是他还没潜入书房的院子,一束寒芒就冷不丁地从暗处射了过来,那人黑布蒙面,但嘴角一翘,这说明齐安伯府来对了,那书房里一定有玄机! 他身形微动,步伐加快,正准备突破防线的时候,突然顿住了,他低头看去,一柄漆黑漆黑的长剑在他的腹间露出了头,身后是齐安伯府的来金。 有来金在,贾赦才能放心大胆地施行这桩钓鱼之策。来金人狠话不多,一把把剑抽了出来,那人神色茫然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早就准备好的人直接上来把人拖走了,顺便打扫干净了地上的血迹,真是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宿清影在秀云这里一直拖延时间,马上就要金乌西落了,但和那人约好的暗号还是没有响起,她的脸上自然也就带上了点焦躁之色。 秀云见差不多了,又见自己的丫鬟趁着送水的工夫进来朝她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恩侯那边事情已经结束了。 那这将军府的夫人和公子也该回府去了,秀云笑着对宿清影道:“老爷那边也同意珠儿的事情了,多读书一向是我们张家大力支持的,弟妹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请父亲找位合适的先生,来教导珠儿的。”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走看来是不行了。宿清影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今天来齐安伯府是失策了。但人家主人家都端茶送客了,她也只能叹了口气,面上挂着笑意,婉拒了秀云的相送。 贾珠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贾赦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宿清影坐上马车,不由得说道:“可以说是白跑一趟儿了。” “夫人?”寒胭有些不解。 “无事,回府吧!”这些事情,宿清影没法向自己的丫鬟说,只能先回府之后,再秘密图谋了。这一次只能说最大的收获就是齐安伯府才应该是王爷最重视的存在。 第69章 请君入瓮? 宿清影的一封信可以说是在司徒晁那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司徒晁气急败坏,没想到诸般图谋倒是一场空,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押错了宝! 但司徒晁绝计不肯将这种找错了人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毕竟他自诩贤明,这种鱼目混珠的糗事说出去,说不定会被那些整天盯着他,巴不得他出错的兄弟们耻笑。 司徒晁恨恨地把宿清影送来的纸条胡乱地捏成一团扔到火盆里,看着它一点儿一点儿地化成灰烬,“真是动手动得早了!”他将事情都归咎于被他灭口的贺文身上,深觉要不是贺文一力鼓动,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把目标定成贾存周,而非贾恩侯。 有些人真是到最后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过错。只是眼下宿清影已经成了贾存周的夫人,贾赦那边也不是好捏的柿子,他如今就算想要安排人进去齐安伯府的话,见宿清影今日的发现,贾赦显然没这么简单,是他先入为主,以为贾恩侯还是那个草包纨绔。 看来,贾代善也不简单,他和史氏表现出来的明显更喜爱、器重二子贾存周。也正是这荣国府当家人的态度表现,才误导了司徒晁。 司徒晁暗恨荣国公搞得这一出,不但误导了有心人,还保全了自己的长子,也算变相护住了贾家的一部分荣光。很显然,现在想从贾恩侯手里拿到人脉肯定是不可能了,荣宁二府显然已经不能成为他的臂助,宿清影这枚棋子聊胜于无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增加自己在父皇和外大臣心中的重量。他咬了咬牙,司徒晁的道德底线虽然比贺文高上那么一点点,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点了。 北境他的人手虽然因为王子腾的倒下而全是大半,但到底是没有完全被剿灭。仍然还有部署的人手隐藏在那里。另外,他的母族贺家早年和公孙家合作,共谋大事时,也曾安排了退路,就在南疆各部族附近。 第114章 现在他需要政绩,需要向朝臣、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只有这样,加重自己的砝码,让父皇优中选优,选择他而不是四皇子等人。 但现在风平浪静,各州郡都没有大事发生,司徒晁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彰显自己能力的地方,现在虽然父皇对他和四皇子一视同仁,手中的权力都大差不差,除了兵部是父皇自己把握得牢靠之外,其他的五部,礼部由循郡王司徒晴掌管,刑部和户部分给了司徒晟,然后让他行走在礼部和工部。 虽然乍一看去,不偏不倚,但户部掌管的可是国计民生之策,这分明是父皇偏心的表现。司徒晁有些失了分寸,准确来说,他的心理防线被自己的“蠢招”冲击得不轻,心里有些慌乱。 虽然他平日里表现得多么器重贺南,但一想到相处多年的贺文都和他闹得那么不愉快,他的心里终究是有了芥蒂。所以这次,他没有派人去请贺南。 反而决定自己拿主意,司徒晁为人有些刚愎自用,还自命清高。贺家家主当时就是看出来他的这个不足之处,才派来了贺文,希望他能改正这个缺点,省得被人抓住这个点攻讦。 只是司徒晁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缺点,却并没有改正,反而猜疑心越来越重,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疑心病”,整个人都有些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府上有其他皇子的探子,指不定在暗处偷偷记录他气急败坏的滑稽样子。回去让他的那个兄弟们好生嘲笑他。 他心头怒火冲天,倒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宿清影信中提到的那块被锈蚀的铁牌,司徒晁摸了摸材质,虽然和皇家的令牌很相似,但因为腐蚀太过严重,他也辨认不出了,只能先扔在一旁,等找专人修复后再做打算。 可能诚郡王也没想到,后来令牌修复好了之后,自己也没有机会拿到他了。这块令牌兜兜转转去了徐潜的手上,反而揭开了太子之死的一层隐秘的面纱。 现在,昔日的荣宁二府在司徒晁眼里可以说是可恶至极。就连宿清影他都打算先冷冷一阵子了。毕竟宿清影才失手,贾赦那边肯定盯人盯得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先断了联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宿清影那边折了人手,又被诚郡王那边暗地里警示了一番,也只得偃旗息鼓,安心养胎起来,时不时还随史氏出门去护国寺上香,倒是让史氏很是满意。 尤其是前几日,扬州的敏儿送信来,眼下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才特意送信来报喜,据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女孩儿,这对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儿的林海夫妇,自然是好事成双,喜上加喜。 史氏也是高兴非常,这一对儿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女,眼下都有了好事,自然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这一双好儿女。 现在宿清影也显怀了,她请了宫中的神医仔细诊脉,也断言这胎必定是男孩儿。史氏总有些奇思妙想,竟然起了定娃娃亲的心思。 她留住了林家进京报喜的仆人,和贾政还有宿清影在荣庆堂商量许久。宿清影对此并没有异议,如果能为她的孩子求娶到林家的嫡女,那就能将林家拉到诚郡王的船上,那样估计王爷也能极大增强自己在朝臣中的影响力,在夺嫡之争中有拥有更大的可能。 她特意选了一块上好的玉佩,打算让史氏去书,带着一同交到贾敏手中。只要贾敏送来同样象征婚约的玉佩来,那么这桩指腹为婚的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拦的了。 按照史氏对自己宝贝女儿的印象,敏儿在收到她的来信之后,定然会听话地找出一件玉佩作为订婚的信物。毕竟,史氏觉得,这样亲上加亲,永结秦晋之好的佳事,敏儿一定会同意。 史氏和贾政夫妻想得都很美好,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去齐安伯府知会一声贾赦和秀云的意思,好在林家的仆人在离开扬州的时候,得了自家主人的吩咐,也在荣威将军府上隐约察觉到了些微妙的关系。 所以在向荣威将军府辞行之后,便赶紧往齐安伯府赶,那仆人倒也机灵,在奉上家主和夫人的问候的家书之后,见贾赦身边没有外人,便将从史氏那里得到了玉佩之事和盘托出。 并非他不能为主家保守秘密,而是林海吩咐过,林海为人谨慎,也知道这贾家的一堆家务事,但他之前明显和大舅兄贾赦的关系比二舅兄贾政的关系好得多。 而且之前敏儿在生育他的长子林琦的时候,因为身体弱,生产困难,竟然遭遇了难产,母子当时情况危急,要不是之前贾赦从金陵请来为敏儿调理身体的名医在身旁,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所以,他记着大舅兄的好,也对二舅兄适时地疏远了很多。这次敏儿在因为身孕想要报喜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了荣威将军府的二舅兄家也有了嫡子。按照贾敏对自己母亲史氏的了解程度,恐怕会起心思。 贾敏有了嫡子傍身,为母则刚,她便要为自己的孩子多加考虑了。如果像前世那样,自己体弱,无法安然庇佑自己的宝贝玉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那么她自然要为玉儿找一个倚仗,当时有国公夫人这个超品诰命在身的史氏是玉儿的外祖母,那时便是玉儿最有力的依靠。 相信因为她的缘故,母亲会好好看顾玉儿长大。 贾敏的盘算也基本是猜中的史氏的心思,她确实对自幼失去母亲的黛玉很是爱护,一应份例都是同荣国府的嫡女来分配,只可惜终究没抵得过她心里的宝贝孙子,而贾敏的宝贝女儿也最终是泪尽而亡。 第115章 这一世,贾敏的身体得到了神医的调养,比起前世来说,状况好了很多,也有能力操持起林家的内府家事起来,在林家的老夫人的有意教导下,竟然也有模有样起来,有点家主夫人的样子了。 所以夫妻两人都对贾赦很是感激,这次也是交代仆人一有要紧事,就去找齐安伯商量,尤其是关乎林府的大事。 所以仆人特意把史氏和贾政企图订娃娃亲的事情说了出来。贾赦也是惊呆了,没想到史氏还是起了前世同样的心思。他总不能把自己这个前世在荣国府内过得不很如意的外甥女再送入火坑。 妹婿林海可以说是满朝文武里说得上号的孤臣、直臣,最忌讳这种结交朋党的事情。当下荣威将军府,说句不好听的话,知情的人都知道是火坑一个,林海也断断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推进火坑里。 贾赦匆匆提笔写了一封信,隐晦点了点,贾赦模仿字迹的功力,这段时间也算是笔力娴熟,几笔就挥就了一封狂草,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看懂,当时和林海写信的时候,贾赦就开始用狂草了,可以说林海是唯一一个可以看懂的人,所以贾赦也不担心什么事情会被泄露出去。 见仆人仔细装好书信,匆匆告辞启程。贾赦才叹了口气。 第70章 宋府旧事 扬州,贾敏收到史氏的来信后,立刻叫人请林海过来,虽然孩子现在才三个月左右,但有专司生育的神医看过断言是女孩之后,贾敏心里也很期待有个娇嫩可爱的小棉袄,现在阖府上下都把贾敏当作最要受到保护的人敬着。 贾敏当家这段时间以来,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深知自己夫君林海的抱负,但如果按照史氏这信上说的那样做,估计就会被圣上认为是站队了。 林海也是对这件事表示不同意,他林海的女儿无需所谓的高嫁,像这信上说的和大舅兄的来信上写的那样,甚至还暗示了他们荣威将军府现在想倒向诚郡王那一边,这与林海现在走的路线相背离。 再说林家的老夫人还在,林氏宗族也不会同意这种没头没脑的结亲,万一将来稍有不慎,这林家女儿的名声可不就毁了吗! 林海确定自己的妻子没有结亲荣威将军府的意思后,就提笔给贾存周写回信。趁早回绝也可以少很多麻烦,也省得有心之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京城这边,贾赦在送走林家仆人之后,就去了简郡王府上,之前司徒晟派人来送信,说是有关于宋唯背后之人调查的重大进展,但因为他府上宿清影到来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商讨。 直到这次休沐,他便和司徒宴商量好了,要一起去简郡王府上“共商要事”。司徒晟自然在郡王府上恭候大驾,几人在司徒晟的书房里碰面了。 贾赦自如地坐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之后,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这也没几年,他怎么就混成了司徒晟的心腹?这心腹可不好当啊,还不知道将来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呢? 单从贾赦他的前世来看,司徒晟上位后的凉薄也得让他早做些准备了,多少忠心的人在干了那些没法见光的事情后,都下落不明,虽然家里得到了妥善安置,但又有谁知道这不是一种赔偿呢? 贾赦心里百转千回,自然已经有了打算,面上还是一如往常,没有让在场的几个人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来。司徒晟让余先生拿出来了一个小木盒。 “四哥,这是什么?”司徒宴一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直接询问司徒晟,司徒晟向司徒宴和贾赦解释道:“这是宋府派人送来的东西。宋唯宋大人的夫人可是隐瞒了不少事情。” 饶是司徒晟也没想到宋唯的夫人会这么机敏,她竟然很快就觉察出来府上的不对劲之处,在知道书房的香有异状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的夫君,反而顺藤摸瓜,借着自己对府内众人的了解程度,很快就找出了司徒晟安插进去的人。 然后,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宋夫人以会协助其在府内行事的条件,换取了自己和宋唯侄子两个人无忧无虑的下半生。 “这么说来,宋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贾赦不由得感叹道,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来看,如果换作其他人估计早就将人赶出去或者想办法遮掩下去,宋夫人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有胆子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提出合作,也不怕是与虎谋皮,到最后司徒晟出尔反尔怎么办? “要说这宋夫人也是个奇女子,”余先生接着说道,“宋唯当初被迫娶了这富商家的女子很是不情愿,但碍于自己的名声和长嫂的威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他认了,这女子不认,宋家长嫂与宋夫人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自己的姐姐本来好好的,突然就难产离世,只留下一个差点救不回来的孩子。再加上宋家长嫂在家中和她说过的话,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能声张。” “宋夫人家学渊源,一心想要保住长姐的遗腹子,又怕宋唯这个‘阴险小人’对奶娃娃下手,便抱来孩子,在身边日夜看顾,眼看着孩子逐渐转危为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她也就没盯得那么紧了。” “没承想孩子竟差点被拐了去,虽然有人传言,抱着孩子要出城的是两个出家人,只是一个身有残疾,一个面容不雅,被宋夫人派来看顾的下人拦住的时候,还直嚷嚷着‘小少爷有大造化哩!当随他们修行去。’” 第116章 “宋夫人可不信这些,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宋唯派人来做的,但她记得前几日宋唯一改往日对孩子的冷淡,不仅把他从别院带出去玩,还特意吩咐下人每天都带孩子出去松快一下。 这种无缘无故转变的态度,让宋夫人起了疑心,但她也知道现在和宋唯作对,那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就是明摆着找死罢了。但宋夫人家学渊源在身,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曾因为长姐在宋家孤立无援,所以求了爹娘去照顾长姐。 也因此知道了长姐难产是宋唯动的手脚,为了报仇和保护小外甥免遭毒手,宋夫人在宋唯的饮食里下了药,长此以往之后,宋唯的身体也坏掉了,之前为了维持自己的“先立业后成家”的人设,坚持没有要孩子。 等到后来侄子年岁大了,他起了让人拐了侄子,把家产都留给自己孩子的心思,打算要和夫人要孩子发现始终要不上,然后又去了他养在外面的外室那里,还是要不上,直到请了信得过的医生来问,这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坏了。 他倒是没有疑心宋夫人,只是心里发虚,觉得是自己坏事做多的报应。既然孩子没有指望了,他便歇了对付侄子的心思,还时不时去看望一下,想着可以把小孩子养养,说不定能和亲生的一样。 俗话说得好,亲恩不如养恩重嘛。但宋夫人记着长姐的死,也不愿意这个害死兄嫂的小人接近孩子,所以在知道宋唯的打算之后,她就想着要让宋唯付出代价了。 只是发现了简郡王的人之后,发现双方的大方向是一致的,所以才当机立断改成合作。”余先生一番话,可以说是娓娓道来,将整件事都解释清楚了。 见贾赦和司徒宴似乎颇有感悟,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司徒晟补充道:“宋夫人也算是女中豪杰了,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宋唯估计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既然如此,那宋唯当年可是真的犯下了杀兄杀嫂的罪过?”司徒宴似乎更关心这一点,毕竟这种事情太过骇人听闻,如果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宋侍郎都做了这种事情,那以端方持正著称的礼部估计也没几个清清白白的了。 “确有此事。”这次接话的是贾赦,他刚刚看完宋夫人送来的木盒中的信,那里面写的都是宋家长兄亲笔写下的证明。按照司徒晟这么谨慎的性子,其来源肯定也得到了证实。 “宋唯的兄长在清醒过来后,得知自己入学的名额被弟弟顶替了,自然也就明白过来其中的玄机。当初,他跌下山谷,明显是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大概是没想到他还能醒过来,加上有人过来,所以没有来得及补刀。” “在他醒过来后,宋唯曾经和他私底下谈过,眼下他双腿俱断,已经是个废人了。如果愿意不把实情说出来,宋唯就会留他一命,让他娶心仪的姑娘进门。 他为了活命,咬牙答应了下来,对外也一副颓废的样子,只有新婚的妻子知道他的痛苦。宋家家境贫寒,还要供着宋唯的学费,见宋唯成了二老的希望,他便更不忍心开口说出真相。 长久下来,很快就病倒了,临终时,亲笔写下了这封保命信,算是给妻子一个已办的凭证。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去,宋家二老也受不住打击相继去世。妻子在看到信里的内容后就知道了真相,本意也是打算闭口不言。 只是宋唯要和郡守的女儿结亲,这风言风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最亲的妹妹之前在来照顾她的时候说过,在去书院前,宋唯曾经私底下约她见面,双方还在没有长辈知道的情况下互换了信物。 只是宋唯上了书院后,他们就断了往来。估计宋唯早就已经将这个小镇富商的女儿抛在了脑后,为了妹妹的清誉和自己腹中孩子的未来,她博了一把,一封信把胆战心惊的宋唯叫了回来。 宋唯在正堂兄长的牌位面前跪地求她饶他一次,宋家嫂子便提出要让宋唯此生只娶她妹妹一个人,如若不然,就将那封信大肆宣扬出去。如此局面,宋唯只能答应下来,但宋家嫂子还是没能活命,只得挣命生了个男孩儿,那孩子也是差点救不回来。” “如此恶行,真是骇人听闻。”司徒宴怒发冲冠,“可有人能证明这宋唯的恶行?” “自然是有的。”余先生接话道,“那救宋家兄弟回来的人便可以作证,本来已经被宋唯收买,加上这么多年他怕被人灭口,东躲西藏,但王爷派人找到他之后,出了十倍的价钱,加上稍微那么一点点恐吓,那人便直接全都交代了。” “既然人证物证苦主都在,那就好办了。”贾赦提议道,“今夜不如就请宋大人见见这些‘故人’吧!” 第71章 真相大白 “这主意不错。”司徒宴见司徒晟一脸的不赞同,连忙自己开口解释道,“只是宋府到底是宋唯的地盘,就算有宋夫人的帮助,也不太容易行事。要不我们把宋唯劫出来?找个荒凉的地方,到时候就算严刑拷打,也没有人知道。” “既然七弟想得这么周全,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不光是宋唯自己的罪责,还有那块令牌和他为什么会构陷太子哥哥之事,这些事情都要找宋唯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司徒晟最执着的就是这一点,见在场的几人都点头应下,他才让人着手布置。 宋唯这两日休沐,本来精神疲惫,夜夜惊梦盗汗,搞得他身心俱疲,更别说梦里还有他最害怕的事情,那些大火、血手印搞得他不敢闭眼睛。 第117章 三年间私底下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安神的方子,但都无济于事,他最后是认命了,觉得是自己坏事做尽的报应,近来精神愈发不好,时常会有恍惚之相,上朝时还差点睡着失了仪态。 也让一向看重他的老尚书很是失望,他没有办法,只能趁着休沐在家中好好休息。他那“贤惠寡言”的夫人见状,便提出要不一起去京郊的寺院中上香。他虽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这三年来,也时不时地陪夫人去一次,就当安安自己的心。 京郊的云开寺建在雾山的山顶,一向颇负盛名,很是灵验,这么多年,有不少达官显贵来此处上香,只是山高路险,马车、轿子都不容易上去,只能和夫人相携而上,走到半途,宋唯发现自己的包袱落在了马车上。 总不能让自己夫人自己下山回去拿,只好先把人送上去,再自己转道下山去拿包袱,那包袱里装的都是自己备好的香烛、香油钱,之前每次从寺里上香回来,他都有一段时间可以睡得稍微好一些,所以这次他备了很多香油钱钱和香烛,希望能灵验。 只是在下山的途中,豆大的雨点儿打了下来,淋了他满头,他急着下山,没留意脚下,一个不注意,便直接滚落了山坡,一阵剧痛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陈旧的居室内,那居室陈旧不堪,一张墨色雕螭的沉香木屏风挡在他的榻前,两旁各有四张楠木交椅,诡异的是地上点着青莹莹的烛火,用无面的美人灯笼罩着,整个室内都阴森森的,屏风面上的螭龙双眼血红,正死死盯着他,让他一股凉气透出后背。 有些时候,总是自己胡思乱想吓到自己,眼下的气氛诡异得不能不让宋唯多想,尤其看着窗外已然昏暗下来,满堂满屋点着的都是这样发着青光的烛火,他总感觉有一丝不祥的气息。 正待起身,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四肢无力却也不听使唤,他费力地扭过头去,好大的一面缠丝裱花银镜,上面能清晰地照出他现在瘫在榻上的狼狈样子。 但最令宋唯恐惧的是,这面银镜是他兄长婚房里独有的,因为上面还挂着他嫂嫂亲手绣好的彩绳绞丝绒花包,那是他在和兄长见最后一面时见过的。 明明这些东西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卖掉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宋唯这才反应过来,除了这面屏风,屋里的布置明明就和他兄长房里的布置一模一样。 虽然他平生不信神鬼,但巨大的冲击下,他也忘掉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坚持了,他两股战战,心里猛跳如擂鼓,要不是现在动弹不得,肯定会跳起来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 就在他牙关紧咬,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手脚动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吱呀——”的声音,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整个屋子瞬间涌上了一股白烟,雾蒙蒙的,让宋唯如堕烟海,大脑也变得混沌起来。 “二弟!”一声呼唤让宋唯陡然清醒过来,是大哥!“哥——”他嗫嚅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没再说话。 “大哥来看你了,这几年你给我送了不少纸钱,我特意回来看你一下。”一句话让宋唯汗如雨下,脸色惨白,而藏在暗格中正在观察的人也皱起了眉头。 “哥!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并没有让宋家兄长的“亡魂”停下来,他口中喃喃自语,把宋唯当年是怎么暗害他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而宋唯恨不得跪地求饶,他慌乱之下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也顾不得疼痛和流出来的口水,只盼着大哥快离开,千万别来找他偿命。 “你嫂嫂在下面也和我说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哥都记着呢,等到后面你的债主找完你,大哥再来找你偿命!”那黑影说完,身影就渐渐淡了下去,好像消失了。 就在宋唯心里打鼓时,却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屏风上螭龙的双眼红光大放,在大周,龙象征皇室,只有太子才有资格用螭龙之相的器物。 那屏风好像是要活过来,一个人影在屏风后面逐渐清晰了起来,那身姿样貌,隔着屏风看过去,分明就是……!宋唯心下惊恐万状,“是,是太子!!殿下饶命啊!” 一句话就让暗格里的人皱起了眉头,来人正是原本离不开皇宫的老皇帝司徒玺。他之前确实离不开皇宫,毕竟这么多年明枪暗箭过来了,再加上一些妥协,他在太子去后,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离开皇宫了。 但现在政局稳定加上司徒晁背后的贺家前不久因为他扶持了薛家等家族在西岭等地给他们的产业狠狠来了一次重击,曾经掌管部分兵权的公孙家也覆灭了,他在不惊动某些人的耳目下,来到皇城附近的某处还是可以的,毕竟是老四的一处宅院。 当时,司徒晟把他们几个人的打算上奏的时候,他心里是不赞同的,毕竟宋唯是文臣,在学子中的地位也不低,而且当年还给他上奏说太子有谋反之事,于国有功。 不管当时皇帝信不信,对太子是什么打算,到底宋唯是立功的,如果最后这宋唯无罪,他要怎么处置这几个孩子给文臣学子们一个交代?但见司徒晟格外坚持,他也知道拗不过这个孩子的脾气,加上他心里也很好奇,老四曾查出什么大事,这才应允他们今天搞这么一出。 但从刚才宋唯一系列的神态变化来看,皇帝心里打了个颤,如果太子没有谋反的事情,那他当年,他当年都做了什么?! 第118章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宋唯还没等那人影开口,便不停地求饶,俨然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这副反应? 众人心下生疑,那个人影也并没有开口,因为是司徒宴假扮的,一开口也学不到太子的几分神韵,登时就会露馅。他扔出了一块铁质的牌子,直接丢在了宋唯的手里,那冷冰冰的材质让宋唯打了个激灵,以为是太子知道他做的事情,所以特意找他来兴师问罪的。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当年的举报信,确实是诬告,他当年也属于太子门下的臣子,却被利益打动,伪造了证据和信件,又瞅准时机,当时大周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根本无暇兼顾,圣上也只是匆匆调查之后,便定了要拿太子去问罪的旨意。 而那个幕后指使他的人却一直没有露面,就连太子身死,死后也带着“谋反被诛灭”的罪名草草下葬,那人也没露面,只留了一块令牌,作为凭证。 宋唯知道这些秘密终究是捂不住了,他涕泪交加,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但更多的是将自己的罪过推到他人身上,口口声声说要不是父母偏心大哥,想要断了他的求学路,他也不会对大哥下手;要不是嫂嫂拿证据威胁他,他也不会对嫂嫂下手。 而最对宋唯有知遇之恩的太子也是,如果太子肯推荐他到吏部或者户部这种有实权的部门,而不是让他和林海一样下放到地方,他又怎么会因为那人一个六部尚书之位和荣华富贵的承诺就倒戈呢? 原来宋唯在高中之后,要和林海一样在地方上历练几年,也就是俗称的熬资历,只要资历够了,又有能力,将来登阁拜相也不在话下。但宋唯心急,他等不了这几年的时间,只想着一步登天,所以才恩将仇报,诬告了太子。 那块牌子是宋夫人在宋唯书房拿的,虽然宋唯或者司徒晟、贾赦等人不认识,但作为亲手赐下这块令牌的老皇帝眼神一变,显然是认出了这块令牌的主人是谁? 贾赦在司徒玺的身侧,自然是看到了老皇帝微变的神色,他敛下了眉眼,低眉顺眼地继续隐藏自己的存在,此等快要变成皇家秘辛的大事情,实在不该让他一个外臣听到,他有感觉一会儿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好了,不要再让这个罪臣说下去了!”像是听够了宋唯的唧唧歪歪,推卸责任,司徒玺一甩袖子,就想打断这场戏,但宋唯接下来却说了一件事,让他瞬间眼神一凛,“等等,让他接着说。” “前不久,我曾经又和那人联系过,”宋唯神经质地笑了笑,他已经放弃了为自己辩解,深觉自己现在在接受亡灵的审判。 “本意是想让他出手把我那个碍眼的侄子弄走,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只可惜我那夫人派来的人够警觉,也很忠心,无论那一僧一道怎么说,都没有松口,甚至还要放狗咬人,最后还是那僧道见有人要去报官,这才逃走。真是晦气!” 一僧一道,大概率就是戴权嘴里的那两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了。老皇帝心下有了定论,瑞阳能听贺氏的命令去找这一僧一道,加上这宋唯也能联系上这一僧一道,这几人必然有联系。 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见宋唯已经交代完了,司徒玺便让贾赦出去,把人交给戴权,明白这是支开自己的意思,贾赦便告退,让这父子俩共处一室。 第72章 令牌主人 “你可想好了?”老皇帝心里已经定下了到底谁是皇位的继承人了,只是还不能说出来,但是有些事情自己的儿子可以知道,但外人不能知道。 “儿臣想好了。”司徒晟并不是一时冲动,这种念头可以说是太子含冤而死之日就诞生了,这些年这个念头也愈发强烈。有时候只有站得越高,身上的权力才会更大,得到的东西才会更多。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传出去,老七那里有分寸,至于这贾恩侯……” 老皇帝有些犹豫,他之前和贾代善等人一样,一直认为贾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以在消除了对贾赦的芥蒂之后,只觉得贾赦最近表现出来的这些才能都是之前有意没有展示出来的,老皇帝小心眼儿地认为贾赦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恩侯之才,儿臣会善用。”司徒晟知道老皇帝话里的意思,担心贾赦的能力司徒晟把控不住,担心贾赦别有用心,其中的考量老皇帝没有明说,一旦司徒晟不表态,他就会把这个不可控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有些事情、有些人,你要自己掌握住,掌握不了,朕会出手,替你解决。”显然,这是老皇帝对司徒晟的忠告也是警告,也是变相告诉他,未来的继承人是谁。 司徒晟闻言,为父皇话里的意思还在心里惊讶了一瞬间,但他沉稳惯了,面上不显分毫,就当自己没有听懂过刚才父皇的话。 贾赦人虽然出去了,但是并没有走得太远,这皇家父子俩的话,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光司徒晟听明白了,他也明白了。只是这“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屡见不鲜,在前世,他在司徒晟身边也见过不少“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 之前想好的退路也是时候该让人去办了。贾赦心里定了主意,便把已经昏过去的宋唯移交给了戴权,反正这累累罪行,司徒晟听到了,老皇帝自己也听到了。如今就算司徒玺不想公布,也容不得他不公布当年太子的冤屈。 第119章 毕竟,皇位的继承人已经定了,不是吗?贾赦拒绝了司徒宴同程回京的提议,他要去云开寺静静心,顺便告诉宋夫人宋唯的下场,让她了了心事。宋夫人还在云开寺的禅房里等着,身边是一个半大的孩童,正是宋唯的侄子,“宋唯罪行累累,最终一定难逃一死,你和这孩子如有打算,还是趁早离京吧!” 贾赦此言也是善举,不管宋唯是个什么下场,等他从下的致幻药里清醒过来后,肯定会抵死不认,觉出不对来之后,肯定会对这两个人出手,所以他提出让宋夫人离开京城,也算保全这两条命。 “妾身已有打算离京,之前也曾暗中安排母家信得过的人安排后路,在金陵置办了产业,如今宋唯难逃死罪,也足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了。”宋夫人摸了摸一旁乖乖温习功课的孩子的脸颊,“妾身会给阿连换个名字,随姐姐姓冯,叫冯连。妾身会专心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将来金榜题名,以告高堂。” “既然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我就再帮夫人一把,金陵是我贾家的地盘,另外,薛家的家主是我的好友,我可以修书一封,让贾家和薛家的人帮助照顾。”贾赦一听宋夫人已经有了打算,也不过多干涉,只好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二。 宋夫人大喜过望,拉着冯连忙跪下给贾赦磕头,“妾身与阿连谢过伯爷之恩。”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孩子眼睛澄澈,看出来是个本质纯善的好孩子,“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将来如果想读书,尽管来给我齐安伯府写信,我会帮你们,也算你们今日帮我一把的回馈。” 送走宋夫人,司徒晟已经在山下等着了,“你倒是乖觉,急匆匆地就送这宋夫人走。”司徒晟没上去,但自然有人会把贾赦和宋夫人的对话说给他听,当然贾赦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没办法,就怕王爷,啊,不是,是殿下出尔反尔,来个斩草除根怎么办?”贾赦索性把话挑明了,总是这么心知肚明,不说出来,总觉得心里憋得慌。 “你!”司徒晟深感自己被贾赦这番话冒犯到了,“贾恩侯!在你眼里,本王是什么人?出尔反尔,见利忘义的人吗?!” “当然不是。”贾赦指着宋夫人一行人渐渐远去的马车,一撩衣袍跪下解释道,“我自然知道王爷的秉性,也知道王爷的难处,更知道圣上的态度,今日之宋唯,虽然不能说就是来日的贾赦,但我想借着这件事告诉王爷,凡事留一线,就算王爷觉得冒犯,我还是要说,是为了我的妻儿,我的家人说。” “我与王爷自幼一同长大,那些情谊我记着,也愿意为王爷效命,为太子平反努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希望王爷能照顾一下我的家人,这就够了。” 贾赦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司徒晟颇为动容,“哎,你担心什么,你总不会犯下宋唯这样的过错,你先起来。”司徒晟把贾赦扶起来,“多说无益,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王爷。”贾赦送走司徒晟,这才舒了口气,司徒晟确实言出必行,今日的承诺许下了,他日他就算被老皇帝“清算掉”,秀云他们也算有了保障。 贾赦回到府里,秀云担心地过来细细打量,看到贾赦全须全尾地回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知道你有盘算,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 “知道啦,夫人。”贾赦擦了擦脸,见秀云还是面含愠色,忙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送到了秀云手边,“赔罪茶,夫人就看在小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喝了吧!” “就你嘴甜。”秀云绷不住嘴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拉他坐下,两人用了些糕点,贾赦挑了些能说的事情和她说了,见她神色戚戚然,便安慰她说,“有了王爷的保证,咱们齐安伯府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你还是莽撞了,你那么和简郡王说话,实属大不敬。”秀云还是担心司徒晟会记恨在心。 “简郡王不会因为我今日的冒犯记仇的,他喜欢别人对他说真话,这么多年的关系陡然间好了起来,他知道我心有顾虑,不肯全心全意为他做事,总是想要抽身离开。所以他让我用他的暗卫,暴露一部分底牌,让我陷得更深,和司徒家的事情牵扯更多,这样我就没办法轻易甩手不干。” 贾赦笑了笑,“我今日是有意激怒他,我借着这个机会说了我的不满,他心里就有了底,那么将来我也好找退路。” “既然你有了打算,我也就不多说了。”秀云用帕子遮了遮眼角,调整了下神色,“但恩侯,你要记着,我们母子总是要和你站在一起的”。 “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贾赦握住了秀云的手,温热的手心暖了秀云微凉的手背,他笑弯了眉眼,“我心亦然”。 皇宫里,司徒玺回宫后,让戴权去秘密审理那个半死不活的宋唯,自己回了养心殿,他心里还是想着令牌的事情,那枚令牌是他亲手递给他的老大的,只是最关键的一点是,老大在太子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剥夺了继承皇位的权力,幽禁宗人府了,他手底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没有几个得力的了。 “小园子,去华欣宫。”小园子是戴权的徒弟,师傅不在,只能徒弟近前伺候了,小园子话不多,当即命人备好车架,御驾很快到了华欣宫敏妃这里,一早得了消息的敏妃已经在宫门外恭候了。 “恭迎圣上。”敏妃身为昔日的四妃之首,自然容貌昳丽,先皇后在世时,都能盛宠不衰,接连生下两位皇子,就算大皇子司徒明幽居宗府,还有一个虽然行动不便,但能力不差的循郡王司徒晴可以依靠。 第120章 近些年来,虽然沉默寡言,但就算是贺淑妃也不敢轻易怠慢了这位“不问世事”的敏妃。司徒玺只是定定地看了一阵敏妃,敏妃容颜依旧,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丝毫的心虚和端倪,“进宫吧!” 司徒玺进了华欣宫,没等敏妃上前伺候他更衣,便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下去,小园子很得眼色,立刻就让身边的那些人下去了,也不管里面还有敏妃的人。敏妃好似对这些视而不见,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依然端庄得体。 “最近明儿还好吗?”司徒玺问了问自己的长子,也有年数没见过老大了,从太子去后到现在,太子在的时候还时常问问老大,后来就没人提起老大来了,就连老五都没有胆子,也没有心敢在他的面前提老大了。 “明儿还好,前段时间还让晴儿给臣妾送了书信。”敏妃依旧笑着回答了司徒玺的问话。 “那敏妃能说说,明儿的令牌怎么会在晴儿那里吗?”他抬手一块令牌就扔在了敏妃的脚下,这句话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轰——”的一声炸在了敏妃的心头,她没能保持住自己的笑容,“臣妾不知。” 司徒玺自然不知道是不是老五把老大的令牌送到了宋唯的手上,但老大行动受限,与大位无缘,这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和弟弟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来敏妃这里,自然有人去了宗府询问老大,但是从他佯诈了敏妃一下的结果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老五以老大的令牌在外行事。接下来,就看这敏妃怎么解释了。 第73章 敏妃自辩 “这块令牌,臣妾确实不知道是怎么从明儿那里流传出来的。”敏妃只是有一瞬间的失态,便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若不是司徒玺一直暗地里留意着,肯定就会忽略敏妃这一点点小小的失误。 “你的意思是说,明儿的身份令牌是被人偷偷带离宗府的?”司徒玺眼睛一眯,他既然今天愿意来华欣宫当场揭开敏妃“与世无争”的假面,就不会因为她这三言两语放弃追查。 “臣妾就是这个意思。” 敏妃蹲身捡起这块令牌,冷冰冰的玄铁让她心里发颤,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起废了的老大,将来可能有更大可能的司徒晴更值得她保下,相信明儿会体会她的苦心。如果晴儿登上皇位,那他这个嫡亲的大哥自然就能从宗府中解禁,这大周的天下还是他公孙家族的。 敏妃心里的盘算,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用了司徒明令牌的司徒晴都不知道敏妃的打算。司徒玺当初为了稳定各大世族,虽然有了元后,也就是太子司徒皓的母后,但还是纳了不少显贵的女子进宫,公孙家、贺家这种明显在他身上下了注的家族更是将家主的嫡女送进了宫里。 而因为皇帝的这一举动,原本不满他的几大家族也做了退让,但暗中却想让自己家族的女子生下大周皇位的继承人。只可惜,司徒玺心里一直有章程,元后生下太子司徒皓没过几年就薨了,剩下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就只有敏妃公孙斓。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先于元后生下长子的敏妃并没有如愿捧上凤印,司徒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不再立后,而司徒皓这个元后嫡子由自己亲自教养,由当时的太傅,也就是贾赦的岳父张老太爷作为授业恩师,武功则有还未出征的贾代善和贾代化兄弟二人轮流教导。 司徒皓不过束发之年,司徒玺便当着满朝文武出言考查他和司徒明,司徒明吞吞吐吐,有些气短;而司徒皓丝毫不惧,回答得头头是道,双目生华,其通身气质颇肖其父,司徒玺大喜,便亲口御言,封了他太子之位。 而被太子衬托得灰头土脸的司徒明则心生恨意,在母族公孙家的撺掇下,从此便左了心思,一心和太子作对,有一次皇家皇子们跟着司徒玺在铁围山的御林苑行猎,也正是这次行猎让五皇子司徒晴跌落下马,导致腿伤,落下了行动不便的后遗症。 也是这次行猎,司徒明莽莽撞撞,在围猎黑熊的时候,突然拔箭刺中熊背,惹得离得近的太子殿下险些葬身熊爪,若不是司徒皓自己武艺高强,得了贾家武学的真传,在坐下马匹被熊拍死的同时,反手拔出短剑刺中熊的心脏,一击毙命。 虽然这次围猎有惊无险,但司徒明也上了皇帝的黑名单,后续接连办砸了两件机密要事之后,加上司徒玺在教育大皇子的时候,被顶撞了几句,恨不得司徒玺要拔出剑来,当场手刃了这个逆子,若不是闻讯赶来的敏妃和太子拦着,司徒明可能是大周皇室第一个,哦,不对,是所有皇室中第一个被自己父皇砍死的皇子。 司徒明如此莽撞、善妒,司徒玺索性剥夺了他的爵位,将他幽禁在了宗府,也算留了他一条命,毕竟,他身后还站着公孙家。后来,世家门阀渐渐偃旗息鼓,他也放松了警惕,只是没想到公孙家后来会绝地反扑,导致他的太子,他的儿子被冤死了,到如今才有了昭雪的苗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公孙家,因为她!司徒玺不会将太子的死因归咎于自己的多疑和猜忌,见敏妃露出了马脚,便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推到了公孙家,推到了敏妃的头上。 往日的情深意切在现在的司徒玺看来都是别有用心,就算敏妃今日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得天花乱坠,在司徒玺心里,他认定了敏妃有罪,那便是罪无可赦的。 司徒玺一念及此,便也不着急发落了她,也是想要看看敏妃会如何自辩。敏妃常年幽居后宫,虽然还了解司徒玺,也只是了解当年的司徒玺,她现在已经没有猜中司徒玺心思的能力了。 第121章 她本想将事情栽赃给老大,但这么一来,老大肯定难逃一死,她知道老大这么多年过得不如意,所以虽然她已经决意放弃老大,但还是心里疼得厉害。 “陛下,这一切都是明儿逼着自己弟弟做下的。晴儿一向崇拜明儿,小时候明儿说什么,晴儿就照做。当年,因为明儿被幽禁宗府,无法出来,有些事情需要做的时候,明儿便会从宗府里递块牌子出来,让晴儿拿着自己的身份令牌去处理事务。” 敏妃这番话可以说把老五塑造成了一个没有主见,一心一意只为大哥的“好弟弟”形象,要不是司徒玺已经有点了解司徒晴的秉性,定然会认为司徒晴就是如同他赐下的封号那般,唯唯诺诺,循规蹈矩。只可惜…… “照你这么说,晴儿是无辜的,一切都是老大的错?”正在两人说着话,戴权带着一身的风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外面惊雷阵阵,已然要有一场大雨到来了。 戴权朝着司徒玺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司徒玺了然,抬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你这么说,就不怕老大心寒吗?” “老大让晴儿做了这么多错事,臣妾心里,心里也堵得慌,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心里也疼着呢?”敏妃说完之后,发现司徒玺态度漠然,一点儿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勃然大怒。如果司徒玺怒了,她借机哭诉,或者“以命抵命”,按照司徒玺年轻的性子,肯定会网开一面,就算老大保不住,晴儿一定还能逃过一劫。 只是司徒玺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现,让她心里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母妃。”亘久的寂静中,一声母妃让她身躯一颤,怎么,怎么会是他?他,他不可能来!敏妃用帕子捂住了脸,僵直了身子,始终不敢回头去看自己的儿子。 来人不过而立之年,头发花白,面容瘦削,一副沉郁之态,看上去竟然比高座上已然到了知天命之年的皇帝还要苍老。 “明儿……”敏妃不敢回头,却也不得不回头,甫一回头,看到司徒明这副模样,眼泪便瞬间打湿了她的帕子,她顾不得其他,扑将过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司徒明的脸,“明儿,苦了你了。” “不辛苦。”司徒明不敢去碰自己依旧光彩照人的母妃,戴公公已经带着他在外面听了许久了,母妃的这副心疼的样子,是为了我才做出来的,还是为了五弟,才做出来的?他不敢再信了。 司徒明狠狠闭了闭眼睛,可能他是个自私的人吧,经年累月的幽居生涯,让他渴望亲情,但也许是个诅咒,他终究是得不到这份亲情了。 他对着司徒玺跪下,他还是要以一个皇子的身份向司徒玺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司徒玺摆了摆手,示意司徒明起来回话。司徒明没有起来,他今日来,虽然一直以来对母妃的冷心冷情有了心理准备,但今日听得真真切切,为了五弟,母妃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他做不到母妃这种“落井下石”,但他府里的夫人有了身孕,他不能连累他的夫人和孩子,母妃明明知道他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了,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就不想想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儿臣的令牌从六年前还未进宗府的时候便已经丢失了。”司徒明先要撇清自己和因为令牌引起的事情的干系,“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的令牌确实是丢了,而不是估计借丢了的名义给司徒晴了?” “因为儿臣羞于启齿,当年的围猎之事,儿臣确实有错,不该太过莽撞,也正因为当时场面混乱,等到儿臣回府之后,才发现令牌丢了。令牌是皇子身份的象征,当时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紧凑,我只来得及和母妃说过,现在想来,母妃当日也不过是搪塞儿臣,实际上早就知道了令牌的去向!” 敏妃被司徒明的一番话震了一震,她没想到司徒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但他话里虽然都是猜测,却有一点是说对了,她确实知道令牌是谁拿走了,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兄长会让晴儿用自己大哥的令牌在外面谋事,所以现在她也是百口莫辩,毕竟公孙家已经不在了,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有了你们母子俩儿今日这番话,朕心里也有数了。”司徒玺这句话出来,敏妃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刚才司徒玺是诈她的,只是他心慌之下,没有分清真假,傻乎乎地进了司徒玺的网,倒把晴儿供了出来。 敏妃低下了高高端着的身姿,拜伏在地,眼下想要晴儿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不如…… “圣上!一切都是我的兄长派人指使的,是当年公孙家族犯下的事情,与晴儿无干,晴儿一个行动不便的皇子,注定与大位无缘,又怎么会去害自己的兄长?”敏妃还是要保下司徒晴,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听到公孙家的字眼,司徒玺眼神一变,正待说话,就见到戴权小心翼翼地进来了,贴近过来说道,“陛下,循郡王来了。” “让他滚进来。” 第74章 敏妃母子的终局(上) 司徒晴虽然得到了宫里的消息,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他深知这个时候,如果他稳不住,露了马脚,就算敏妃派人来给他送信,估计也会让龙椅上的那位精明的皇帝觉察出不对劲儿,前功尽弃。 所以在小园子过来宣他进宫的时候,司徒晴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表现,就好像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宫里的消息一样,就算是站到自己父皇面前,他也始终佯装无辜,就像敏妃为他开脱的那样,那样子活生生就像是司徒玺冤枉了他。 第122章 司徒玺眼皮一抬,对于老五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里也有了计较,确实除了敏妃之前自爆了一波之外,就连他现在抓在手里的人证宋唯那厮都不能有真凭实据地指认司徒晴就是幕后主使,但司徒玺一旦打定主意要清除了这对母子在朝野中的势力,哪还能有他们“狡辩”的机会?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让其变成真的。 毕竟敏妃刚才失态之下,脱口而出的竟然还是“公孙家”,当年公孙家联合南疆企图将他的御驾围困在雍鸣关,如果不是守卫的将士拼死抵抗,加上太子率领大军一心来援,加上还有贾代善的北境雄兵的威名,恐怕早就让公孙家得逞了。 这个时候,司徒玺又想到了太子司徒皓,对有可能暗害他的敏妃和司徒晴又多了一层厌恶。老大从始至终都在他的监控下,参没参与他自然是知道的,被自己的母妃和血亲弟弟搞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也是他失察的缘故。 幸运的是,这老大资质平庸,这些年一直圈在宗府,就算司徒晴有他的令牌,也能力有限,没能牵连太多人。 老皇帝把持了这么多年的朝政,就算政绩平平,但帝王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苏荷为首的兰花卫在这些年里早已渗透到这皇宫的角角落落,如果不是贺淑妃那种,司徒玺留着还有用的人之外,其他的,就像敏妃这里,他与司徒晴历年的往来书信,早就有人整理出来,呈送至他的面前了。 只可惜老皇帝后半生一直在这皇宫里汲汲营营,前半生也算是在诸位将领的辅佐下,戎马倥偬,登上皇位之后,倒学了一身前人的毛病,整日疑神疑鬼,就连自己的发妻,太子司徒皓的母后都因为他的这种态度被谋算了卿卿性命。 敏妃见司徒玺命身边的小太监捧出了一沓书信,刚开始还有些不明觉厉,只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他竟然让戴权亲自打开,一字一句地念,念给她听,念给司徒晴听。 从第一句话入耳开始,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了下来,不顾司徒晴目眦尽裂的狰狞面容,她现在也算明白了司徒玺的真实打算。 “陛下,是一点儿也容不下我们了吗?”如果不然,怎么会当着自己身旁的太监宫女来读这些信的内容,虽然她的身边的宫女被清出了宫室,但司徒玺身边还跟着一群人。 且不说戴权这类从年少时就跟在身边的心腹宦官,皇帝身边的女官也是有品阶的,大多是由现在京城的大族女子选进宫中侍奉,最是得罪不得,如果这种话经过她们的口传了出去,那晴儿的名声,不,是晴儿的未来才是真的毁了! “当年,公孙家都能做出勾结南疆,围困于朕的勾当,接着又构陷太子,致使太子冤死,怎么就不想想朕?想想太子?朕是晴儿的父皇,太子是晴儿的兄长!你们能做下这些事情,就不要想着今日能逃过一劫!” 司徒玺本义也没有想着让戴权把书信读完,这只是震慑敏妃和司徒晴的一个由头。见敏妃一副认命的模样,显然无可辩驳了。他便转头去看自己这个被他封了“循郡王”的儿子,“老五,你还有什么话说?” 司徒晴惨淡一笑,“儿臣能有什么话?父皇今日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明显是笃定母妃与儿臣确实做下了这些事情,但父皇,儿臣还有话说,当年,儿臣确实派人接近过宋唯,当时,儿臣心思不纯,试问哪个天潢贵胄不会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想法?” 司徒晴冷笑一声,“我当年是从马上摔了下来,腿脚当时也确实不利于行走,若不是舅公让我示敌以弱,将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恐怕太子出事之后,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我们母子了吧?”司徒晴满腹怨气,说着说着,竟然连“儿臣”二字也不自称了。 “无论我和大哥,哪个不是被家族,被父皇你逼着去争,去抢?如果我们不去拼命地突显自己的能力,你就会觉得我们这些儿子无能,一旦我们的能力超过你的控制范围,你又会忌惮我们。太子,多么可怜的称呼?” “你口口声声说最爱的儿子就是太子,却明知道他含冤而死,却为了自己扳倒公孙家等世家隐忍不发,父皇,你心里想的是为了太子而委曲求全,其实,”司徒晴咧开嘴笑了,“都是为了你自己!” 戴权被司徒晴这番不要命的话震得瞪大了眼睛,他甚至这番话可以说是揭开了司徒玺心里那层“遮羞布”,怎么能不恼羞成怒!这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话术,估计这循郡王要消失了。 戴权摇头叹息,满宫的女官和太监跪了一地,生怕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把他们灭口,毕竟在真正的皇权面前,再尊贵的大家族的女子,都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司徒玺被气得紧咬牙根,“戴权,你去找个信得过的太医来,让他来亲自看看,五皇子的腿好了没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司徒晴身上“循郡王”的爵位已经没有了,估计等太医进一步验证之后,还会有个欺君之罪等着他。 戴权领命而去,司徒玺摆手示意司徒明回宗府,“老大,你母妃和弟弟犯下的过错,虽然你不知情,也算个受害人,但终究是难辞其咎。朕的这番话,你认不认?” “儿臣认了。”司徒明也不是对局势睁眼瞎,虽然被敏妃和司徒晴伤了心,这母子俩一个顾忌他的都没有,一个为儿子开脱失败后,就沉默不语了,另一个貌似有别的打算,只可惜司徒晴的这番话一出口,饶是司徒明这个粗神经的人都知道他要完蛋。 第123章 就算老五有什么翻盘的妙招,估计也悬了。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他宁愿回宗府,反正轻了也是终身幽禁,万一重了也不过是伸头一刀的事情,只是,“父皇,儿臣想求你件事!”司徒明似乎觉得自己难逃一死了,一心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逃过一劫。 “你说吧!”司徒玺不明所以,他还以为老大是要给自己的母妃和弟弟求情,登时脸就拉下来了,但是司徒明绝口不提敏妃和司徒晴,“儿臣的夫人怀了身孕,与此事关系不大,如果母妃与老五罪责难逃,儿臣也终需一死以辞其咎的话,就砍儿臣一人的脑袋吧!” 听到老大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半文半白的话,司徒玺都气笑了,“你是苦主,就算要罚,也是罚你个‘失察’的罪过,不会牵连到朕的孙辈头上的。你快滚回宗府去吧!用心思过,少管外面的事情。” “儿臣领命。”有了司徒玺的这句话,大皇子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了,他能力有限,而且人是憨了一点儿,但是不傻。一门心思想借着他来谋富贵的母妃和弟弟,他可不能,也没能力求情,他能求的只是自己孩子的情,以后外面的事情,任何风风雨雨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处理了一个,敏妃对自己大儿子离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又变成这六年里在华欣宫枯坐礼佛的妃子,感觉到司徒玺的目光转过来,敏妃眼神动了动,“当年,朕从雍鸣关回来后的那场刺杀,你知不知情?” 司徒玺问的不是无凭无据,他当时处在一个极具恐惧的情况下,太子打马回城,他身边信任的人不多,后宫妃子中只有敏妃和贺妃是待在他身边的。 有些事情不能细究,一旦细想,竟全是漏洞。但到底是他没有找到其中的诸多细节?还是不敢想太子冤案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呢? 这一点大概只有老皇帝本人清楚了。“陛下可知,从一开始,整件事情在您身边的人里,知情人就不只有我一个。” “还有谁?”司徒玺追问,却陡然明白了过来,“是,淑妃?” “正是‘冒死救驾’的淑妃娘娘呀!”敏妃笑了,那笑容很是诡异,在司徒玺看来,竟有些嘲讽,“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把陛下您围困雍鸣关,打的就是让太子离京的主意,而后啊,诚郡王也出了不少力,您回京后都那些风言风语,大臣们的摇摆不定,可都是诚郡王的功劳。” 一道霹雳在天际炸响,雨下得愈发大了。雨幕中,两道身影正向着华欣宫匆匆而来。 第75章 敏妃母子的终局(下) 雨幕下的皇宫显得那么气氛凝重,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华欣宫外戒备森严,孟太医甫一走近,也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战。 知道此行不善,孟太医便收敛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戴权的身后,进了华欣宫这风雨飘摇之地。 宫里一片沉寂,敏妃跪倒在一边,司徒晴并不在一旁,已经被司徒玺派人安排到了偏殿,从表面上看,司徒晴全程好像无辜一样,没有参与任何事情,但从敏妃说漏嘴之后,现在也不过是拒不承认罢了。 其实也不是毫无反抗,毕竟司徒晴开场就拿了个地狱开局,敏妃被诈出了实情,不然他肯定还有狡辩的余地。但他看出来司徒玺打定主意去要动他们母子之后,他就决定放弃为自己辩解了,多说多错,他深谙这个道理,幸好他的后手埋得够深,就算司徒玺要清算,他还有后续复起的能力。 司徒晴想得很美好,但是却没有猜中司徒玺的心思,就像司徒晟,他知道皇帝内心矫情的心理,只是埋头做事,从江南回来之后,不贪权不恋位,就算私底下小动作多,也只是私下里进行,但也不完全藏着掖着,适当让司徒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目的。 这样既满足了帝王的控制欲,又让司徒晟的一些行动变得名正言顺了起来。比如说给宋唯下药,套路他,然后从他嘴里挖出真相的这件事,司徒玺虽然让他之后都不要做了,但心里其实很满意这个儿子能帮他找出现在朝堂上的一颗不稳定的钉子,消除了隐患。 而司徒晴的所有动作和安排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这无疑是触犯了司徒玺的逆鳞,他最忌讳有事情的发展脱离他的掌控,就像当初的太子之事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的爱子之情也已经逐渐模糊,到底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太子之事的发展脱离他的控制,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就只有司徒玺自己知晓了。 前世的发展并没有这一世这么顺利,而那么爱太子的老皇帝最后也没有为自己的爱子洗清冤屈。 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和人证,司徒玺就那么冷眼旁观,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一样躲在皇宫里,任由司徒晟这个即位的新皇和那些人斗来斗去,而最后司徒晟也只能为自己的兄长封了忠义亲王,借“忠义”二字变相洗刷了太子司徒皓的冤屈。 这一世,有了司徒玺和贾赦这么好的铺垫,司徒玺如果不再抓住机会,将其一网打尽,就白白浪费了敏妃等人自爆的慌乱。有些事情不趁着人心神失守的时候是无法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的。 “淑妃当年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司徒玺现在倒没想着处置贺淑妃和诚郡王母子,这一棍子把几乎所有成了年,能用的儿子打趴下,剩下就是司徒晟一家独大了,这不符合他的制衡之术。 第124章 司徒玺别的不行,这官场制衡之道,可以说是玩得炉火纯青,就怕有人会危及统治,给他带来威胁。就算他认定了司徒晟继承皇位,也得给他留个政治上的对手,这样决定权才会一直被他掌控在手里。 “无非是知情不报,故意救驾?” 司徒玺不等敏妃说话,就自己说了出来,“说实话,朕自从知道了司徒晴勾结公孙家阴谋谋害太子和朕的时候,这个儿子,朕就当没有过了。淑妃确实救了朕一命,救了你们一命。虽然那些人不是太子的人,但同样是奔着朕去的,如果不是淑妃,你们什么下场还未可知!” 敏妃被司徒玺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那边孟太医仔细检查了司徒晴的腿,之前司徒晴坠马受伤,可以说是双腿被马重重踩踏,受伤深重,当时的太医直接下了定论,之后司徒晴都将不良于行。这一点也成了大皇子司徒明被幽禁的一大理由——伤害手足。 这才十年的时间,孟太医仔细摸了摸司徒晴的腿骨,竟然完好无损,就好像没受伤一样,但当时五皇子坠马后的惨状有不少人见过,一大批太医被宣进循郡王府候诊,大家的所见所闻总不会有假,这一点在太医院的病历上还记录在案。 这事情可是非同一般,孟太医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为了保下自己的脑袋和一家老小,韩孟太医对门口守着的戴权摇了摇头,示意司徒晴并没有大碍。 至于这腿骨完好无损,他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这里面估计还会牵扯进去一大批太医院的太医,他是知道这位圣上的手段的,总不能让自己往日的同僚被下了大狱,屈打成招吧! 孟太医没有说,毕竟在他看来这一点对司徒玺无关紧要,圣上要的是一个结果,无论其他事情影响多少,这结果就是司徒晴明显是犯了欺君之罪,那么其中的小插曲不会影响这个罪名的性质改变。 司徒玺得知司徒晴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双腿没有丝毫毛病之后,他笑了笑,“今日还发作不得,等到明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朕要让司徒晴,还有‘爱妃’你,知道欺君、构陷太子意图谋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司徒玺一甩袖子,“将司徒晴押去宗府,明天提审至奉天殿,还有宋唯等一干人等,都给我备好,朕要让大周的官员们看看,昔日的循郡王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太子是一国之重器,大周皇室的未来,敢对太子下手,敢对他的皇权下手,就要有被重罚的思想准备。 司徒玺一走,华欣宫正殿的大门便轰隆隆地关上了,屋里漆黑一片,敏妃自己一个人缩在华欣宫正殿的一个角落里,呆呆地看着自己往日里虔诚祷告的神龛,那尊佛像在窗外雷电的映照下,好像闪着光芒。 “娘娘。”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敏妃陡然回神,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衣袖,“出城了吗?” “已经出城了。”那人正是华欣宫敏妃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平时很不起眼,司徒玺封锁华欣宫的时候,谁也没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洒扫太监失去了踪影,他小心地低声说着司徒晴的去向,安慰着这位失势的娘娘,“南去的路已经打点好了,娘娘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只要到了南疆,一切都还有希望。”敏妃听了小太监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在来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虽然她马上就要失势了,但司徒玺没有发话,她仍然是这华欣宫的主位,该有的宫女和太监一样不少,见她姿容狼狈,有眼色的宫女已经自觉得近前伺候,帮助敏妃整理仪容了。 司徒玺想着的是明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司徒晴罪有应得,同时为太子平反一波冤屈,也为自己挽回民心。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戒备,毕竟在他看来,华欣宫、循郡王府、宗府在他从敏妃这里出来后,就都已经下令派人前去封锁了,估计连一只鸽子都飞不出来。 可他没有想到,就在循郡王司徒晴进宫的同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循郡王府的小门驶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然后快马加鞭地向西南驶去了。 第二天,满朝文武这一次在奉天殿的经历可以说是精彩纷呈,终生难忘,一向循规蹈矩,颇负盛名的循郡王司徒晴和早年在后宫之中荣宠不断的敏妃居然会牵扯到太子冤案中。 之前太子谋反居然是被小人陷害,底下的大臣不留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简郡王司徒晟义愤填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老五的时候,还是恨不得拔剑捅他几下出出气,为太子哥哥报仇。 而知道内情,之前蹦跶得挺欢的诚郡王司徒晁则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这把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胆战心惊地听圣上的宣判,好在最后也没有提到他和母妃,他这才松了口气,勉强放下心来。 最后敏妃和司徒晴得到的结果就是——敏妃被打入冷宫,剥夺封号,每日会有冷宫的嬷嬷前去,押她进佛堂,跪冰垫,颂心经,为太子、为大周祈福。 所谓冰垫,就是用刚从冰室里冻好的滚圆石珠裹进薄薄的棉垫,人的膝盖跪在上面,每日跪一个时辰,长此以往,人的膝盖很快就会废掉,阴天雨雪疼起来更是生不如死。 而对于司徒晴的报复就更狠了,因为司徒晴的欺君之罪,他的双腿又被打断了,更是被太医亲自上药,就算好了之后也是个废人,连直立行走都很困难,然后剥夺皇子身份,逐出宗室,因为司徒玺觉得其给太子守陵是一种冒犯,便把他发配去守那种获罪的宗室的陵寝。 第125章 司徒晴一心为了皇位用尽心机,没想到最后连资格都没有了,还要去最低级的皇陵去守陵,知道司徒晴内心骄傲的人都不由得咋舌,真是杀人诛心,当真是心狠! 太子昔日的冤案也被昭告了天下,司徒玺借着这个机会,推出了“罪己诏”,其用语言辞恳切,把自己营造成了一个受人蒙骗的、不得已的老父亲的形象,倒是引起了民间不少百姓的同情,很是刷了一波名望。 贾赦在听到这个“罪己诏”的时候,撇了撇嘴,显然明白了这个老皇帝厚颜无耻的心思。 第76章 名为宝玉(上) 逃过一劫的诚郡王起初还胆战心惊,生怕司徒玺还会翻出当年他故意鼓动京城中的风向朝着对太子不利的一面变化的小动作。毕竟这司徒晴当年动手的时候,从贺家那里得到消息的司徒晁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也主导了一些流言的风向,后续的一些小动作相信如果老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 但担惊受怕了许久之后,司徒晁发现自己的母妃现在一家独大,虽然没有晋升,但也拿到了大部分的宫权,后宫中的也算只有淑妃一个资历比较高的嫔妃了。 而贺淑妃在小心翼翼打探了几次消息后,发现皇帝确实没有处置他们母子的意思,就赶忙派人给自己的儿子司徒晁递了话去,也让他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又刷新了自己对老皇帝认知的贾赦在这段时间也没能闲下来,瑚哥儿也到了可以下场试试童生的年龄了,贾赦便起了心思带着贾瑚南下去金陵等地游历,也算长长见识,这也是张老太爷提议的。 而贾珠与贾瑚差不多大,贾政自然不甘心落在贾赦的后面,便也催着贾珠去试水童生试,最好是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这两个孩子还不到十岁,目前还没试过大周的任何官方考试,所以贾政打算让贾珠跟着贾瑚一起来考一下这次的金陵县试,也想让贾珠跟着贾赦回金陵。 史氏不愿意了,这宿清影的月份也大了,家里也离不了人。这贾史氏也是个看不清形势的人,毕竟贾敬、贾赦从来不搭理她,也不会去她荣庆堂这里给她讲讲形势的变化。 而唯一一个让史氏重视的宝贝儿子——工部员外郎贾政贾存周也是如此,整日坐在工部里整理案卷书籍。本来老尚书还想着重用一下这位荣国公的公子,没想到这位国公的公子,跟着下了几次工地之后,就天天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一直在告假。 久而久之,那老尚书和同僚也品出味儿来了,这就是不想跟着去工地罢了。大家私底下也都打过招呼,后来也就不再叫着贾政一起上工地巡查了。这“虎父犬子”的名头早就背着贾存周私底下传来了。 再后来,贾政被派去整理案卷,虽然活儿是清闲了,但也没有了什么晋升的希望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去他身旁来套近乎,所以贾存周每天都是上班点卯,喝茶、整理卷宗,闲暇之余,畅想一下自己可以借着诚郡王的青睐上升到什么重要职位。 贾史氏还是想要一门心思地攀附诚郡王府,那年节礼品样样不落下,宿清影院里的营养品、平安脉每日如流水一般往来,那肚子也像吹皮球一般,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 眼看着月份就到了,贾史氏又怎么会让身为一家之主的贾存周和虽然不受他待见,但身为齐安伯的贾赦离开京城,万一这儿媳妇要是生产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再说这个孩子明显是他们荣威将军府联系皇族的纽带,更是轻视不得。 得了贾史氏的吩咐,贾政又哪里有胆子忤逆自己的母亲,当然是乖乖听话,连带着贾珠也一块儿留下了,毕竟去金陵考县试、府试不止一次机会,贾珠年纪还小,还会有很多机会。但要是惹了自己母亲生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惹贾史氏生气的后果,贾政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体验到,以前这都是自己兄长贾赦的专属套餐,每次贾政扮演的都是被母亲拿来打击贾赦、彰显自身优秀的典型事例。 但自从金陵回来后,一切总有些微妙的改变,更准确来说是在自己的夫人宿清影有了身孕之后,母亲总会时不时地要求兄长来荣威将军府坐坐。 贾政对自己兄长近来受母亲重视,但自己有些被忽视的事情还是心里不是滋味,毕竟一向备受父亲、母亲看重是贾政心里觉得最能压贾赦一头的事情。 结果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父亲离世前贾赦得了父亲的托付,再加上母亲近日来的表现,让他心绪难平。贾政目光短浅,贾史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又有什么“愚蠢”的念头,她还不是为了贾政? 贾政到底只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就算身上有个荣威将军府的名头,在现如今这个高官云集的京城里,激不起任何水花。 但贾赦就不同了,就算贾史氏自己偏心,但是她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贾赦现在顶着个“齐安伯”的名号,在外头行走,也比自己的宝贝儿子更受人尊重。只是之前和贾赦闹得太过僵硬,现在打了照面也连最普通的母子关系都比不过,更别说她想着让自己宝贝孙子的满月酒摆在齐安伯府了。 贾史氏也是够无耻,心里还盘算着只要自己放下身段来,给贾赦点好脸色,这孽障还不乖乖地听她差遣,再说只要满月酒摆在这齐安伯府,那以后这兄弟俩在外人看来也是“亲如一家”,对他们贾家的下一代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第126章 贾史氏为什么会这么想?自然是因为自己做的一个梦了。那个梦让她坚信这个麒麟儿必然会给贾家带来大大的富贵和造化。 在宿清影月份大了以后,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她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突然闻到一阵香风,自身只觉得飘飘然升起,如堕云雾之中,抬眼看去,竟望见一座璀璨华然的仙家宫苑,上面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赤瑕宫”。 她只觉得鼻间奇花异草之香让她熏然陶醉,然后里面出现了一位风神毓秀的仙人,那仙人穿着一身赤霞锦缎织就的仙衣,样貌可以说是“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贾史氏一见便觉欢喜和亲近,然后那仙人拿出一块晶莹剔透、通体华光的玉石来,走近递给了贾史氏,那老夫人一接过去,便觉出眼熟,竟然是儿媳妇宿清影给她看过的玉石,她细细摩挲,就连上面的字迹内容都一模一样,贾史氏心里大吃一惊,可谓是又惊又喜,还不待开口去问,那仙人身影淡去,一只青鸟衔走那手中的玉石,向月而去。 贾史氏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青鸟去后便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心里激动万分,自觉仙人托梦,将有大造化降临贾家。她辗转难眠,自觉要拉着贾赦和贾敬,贾家下一代说不定又有崛起的希望。但这小儿的满月酒或者其他到底和宁国府扯不上关系,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大儿子贾赦身上来了。 本来还想拿孝道来压贾赦,但贾赦也不是昔日的贾赦,不管心里怎么想,这每次到了日子都“恭恭敬敬”来荣威将军府请安,再加上贾赦力破王子腾“卖国”的名声在,坊间对他的观感都是极好的,就连在士人举子中,贾赦这个“爱国忠君”“崇敬母亲”的名头儿也是响亮得很。 贾史氏这时间也知道自己无法顺从心意地抹黑贾赦,便一改往日强硬的作风,开始用怀柔的政策,就指望着贾赦能“回心转意”,乖乖听她摆布。 两家暂时合为一家,将自己小侄子的满月酒摆在齐安伯府,再不济也用自己“齐安伯”的名头邀请几位大臣贵族来小侄子的满月酒宴席上,也算是为以后贾政一家铺铺路。 贾赦就当贾史氏的话是耳旁风,他本来就不愿意和什么荣威将军府牵扯太多,那贾史氏话里话外暗示他这个马上就要出世的小侄子是多么有造化的人,什么神人降世的话都编出来哄骗他。 贾赦这两辈子加起来就没见过什么神仙,不然,这世上如果真有神人,他前世做了五百多年的孤魂野鬼,不早就被抓去阴曹地府投胎转世去了吗?这一世他重获新生,也没见什么仙佛来拿他这个还魂之人,所以说这“神人降世”也不过是个笑话! 贾赦不置一词,反正他就一句话,这又不是他的儿子,琏儿当年的满月酒都是小办,琏儿可是他和夫人的嫡幼子,这不过是贾存周的小儿子,如果按照之前没分家的长幼齿序,那孩子也不过是个庶子,一句话成功让贾存周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把贾史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毕竟贾赦说得在理,他们也无可辩驳。 至此,贾史氏算是彻底冷了贾赦,之前还愿意见见秀云请安时带来的贾瑚和贾琏,现在更是连见都不见,直接让两个嫡亲的孙子跪在院子里磕了头,然后就让丫鬟鸳鸯打发他们回去了。 当然,贾赦在荣威将军府的这点子事情,传出去也只是个笑话,贾存周自己见贾史氏又冷了贾赦,心里还暗自高兴了好几天。 再加上将军府里娇妻美妾都有了身孕,他这几天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连同僚见面都主动问候了。倒是把工部里和他打照面的官员们唬了一跳,不知道这贾存周遇到了什么喜事,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都笑开花了。 第77章 名为宝玉(下) 贾史氏因为之前一时被宿清影撺掇着去信给自己的女儿贾敏,想要来个指腹为婚的佳话,倒是闹得林家老夫人不满。 也怕自己这个儿媳妇左了心思,真上赶着去结亲,便下了大力气和贾敏说清楚利害由来,贾敏有些哭笑不得,但母亲如此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女以及林家着想,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自然知道利害轻重。 再加上这次信里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让她不安,她深知母亲的为人,“妻贤夫祸少”,林海在扬州主管盐政,本来就要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物往来厮杀,很是辛苦,自己不能去拖后腿。 所以后来贾史氏又来信催促,她便没有回信,只是让贾家的下人带了份厚礼回去,算是庆贺自己的二哥又有了一个麒麟子,别的关于这种结亲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提。 也许是贾史氏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没再派人送信过来,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贾史氏在收到贾敏准备的厚礼时怎么可能不猜到自己女儿的送礼意图,她也有点不满意女儿居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决心等自己这个大造化的孙子出生后,给他寻上一门高门显贵才顺心,就让她这个目光短浅的女儿后悔去吧! 贾史氏的异想天开,可能对于她自己是个天人托梦的佳话,但是对于知情人来说,却是个早有预谋的打算。 比如全程主导这件天人托梦奇事的宿清影,自从在齐安伯府失利之后,她就已经知道这昔日的荣国府里,哪个才是王爷需要警惕的人,只可惜后面接着发生了敏妃和司徒晴的事情,导致司徒晁没法接着对贾赦动手,暂时忍耐了下来。 第127章 在司徒晁终于缓过劲儿对贾赦等人准备动手的时候,贺南却献上一计。 “王爷,要对付这贾恩侯,何不从这荣威将军府和贾国公的夫人入手呢?”司徒晁动了动眉毛,“先前府里的眼线递了消息回来的时候可是提过,这贾恩侯与史氏的关系可不如坊间流传得那么融洽。相信就算我们搬出贾史氏来压贾恩侯,估计贾恩侯也是丝毫不会就范的。” “大周素来以仁孝治国,我们本义又不是让这国公夫人成为我们一方的眼线,而是要让这荣威将军府和齐安伯府扯上关系去,有些时候,这两家如果在外人眼里又变成了一家,那么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吗?” 贺南的提议可以说是说中了司徒晁的内心,他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贾家没落的时候了。这些大周的世家宗族,基本上可以说是同气连枝,就算分家之后,也会比邻而居,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 只有这贾恩侯是意外,贾赦是被司徒玺的一道御旨封了齐安伯,同时老皇帝又将贾代善的二儿子拎出来做荣国府的袭爵人,虽然说是贾代善奏请的,但要是老皇帝自己心里没有盘算,堂前的这些官员们也不相信。 所以这荣国府的两支嫡系,基本上在外人看来,相处得并不融洽,要不是贾赦定期定日带着夫人孩子到荣威将军府里给贾母请安,估计那些天天盯着勋贵人家家事的御史大夫早就跳出来说道说道了,一顶“不敬嫡母”的高帽子就要扣在贾赦的头上了。 有了贺南的提议,司徒晁说办就办,于是就有了史氏连日来的示好,还引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吃了醋。 但是诚郡王府里的人估量错了,贾赦并不接招,他更擅长不变应万变,对所谓的母亲关怀的渴望,早就随着前世的一方砚台,一纸认罪书,裹挟着北境的黄沙被贾赦丢没了踪影了。 只能说那些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贾赦和贾史氏相看两生厌,面和心不和了几天之后,在贾赦拒绝了史氏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地用命令的语气说的话后,双方就彻底陷入了僵局。 自然也没能让司徒晁如愿。贾赦知道了史氏的打算的时候就对此嗤之以鼻,这史氏的心肝宝贝儿贾宝玉也不知道这辈子有宿清影这么个母亲,还会不会和上一辈子一样“天真”,整天和那些丫鬟、姐妹厮混在一起。 贾赦没打算完全按照史氏的意思去办,但也稍微有点看好戏的心思在。索性称了一半史氏的心思,大办就是,反正这些都不是他花钱,他到时候只管着看热闹就好。 打定了主意,贾赦开始暗戳戳地搞事情了,他也不自己出面,那些在荣威将军府里的人就派上了用场。 这天,鸳鸯来到将军府的花园里,见到了以前一同打杂的小姐妹。那些姐姐妹妹正在花园里趁着闲暇的时间在后花园里晒太阳,闲聊打趣。 见着鸳鸯来了,一个相熟的小姐妹连忙招手,让她过来,“鸳鸯姐姐,快过来。”招呼了鸳鸯过去之后,几个人就开始打听起来,毕竟这老夫人早就发话了,这无论将军夫人什么时候生产,这满月宴的规模都小不了,肯定是要大办的。 鸳鸯心里得意,虽然她也不清楚这将军府的满月宴规模到底多大,但总归是小不了,见这些往日的小姐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颇有只有从她这里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机会,她表面矜持,动了动嘴唇,压抑住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 “老夫人,平日里这么器重夫人,这满月宴肯定是要大办。至于这怎么大办就只能到时候再说了。”鸳鸯卖了个关子,然后在众姐妹羡慕的眼神中悠悠然起身,又向着荣庆堂走去。 贾史氏听到鸳鸯回来这么回了话,听到这么多丫鬟婆子都以为将来荣威将军府要大办大喜事,那么只能,“大办又如何,这孩子值得大办!” 一个月的期限幽幽而致,贾赦只感觉一眨眼就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也到了荣威将军府夫人宿清影生产的日子。 贾史氏对这一胎看得极重,稳婆、大夫早早就候在荣禧堂了,贾史氏也带着一大伙婆子丫鬟守在堂屋,贾政竟然也有了一丝丝紧张,贾元春也被叫了过来,虽然她被记在了宿清影的名下,但到底是贾史氏调教抚养的。 只是这王氏躲在小院里也没有放弃,这金梅表面上还是她的一枚棋子,有些事情还是能适当给王氏提供一些方便的。 这元春便在一个“巧合”的机会下,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存在,在王氏那里她感受到从贾史氏和宿清影那里感受不到的母爱和关怀,自然心里也有了王氏的一块地方。 这王氏自然不想让宿清影平安生产,只是这不是她现在能改变的。毕竟就算要考虑贾珠和元春这对她所生的儿女,她也不会想要这个贾史氏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子诞生。 但她也不忍心利用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所以也忍住了动手的欲望。但这种苦涩的纠结都被贾元春这个六岁的孩子看在了眼里。 她知道娘亲王夫人并不想要这个弟弟诞生,因为会对哥哥和她的未来不利,但是祖母和父亲都极其盼望着这个弟弟,元春暗自绞紧了自己手里的帕子,一枚小小的春桃被她折腾的不成形状了。 宿清影这一胎生得不算顺利,毕竟也是头胎,另外加上平日里营养补充得太过充足,史氏和宿清影也是只知道富养,胎儿长得极好,虽然都是对胎儿好的一面,但生育的时候,也让宿清影吃尽了苦头,后来还是贾史氏请来的稳婆经验老到,使了技巧才把孩子取了出来。 第128章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时候正好平明初旦,万千霞光自东方一点微芒晕染过来,将半片天空染得像一匹彩缎。 贾史氏和贾政等人被此等美景震撼得失去了声音,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婆子喃喃出声,“这是神迹啊!”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响亮的啼哭从房子里响了起来。贾史氏激动地扶着鸳鸯的手,恨不得走进产房,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子。 那稳婆处理妥帖之后,忙把小公子裹在大红的棉被中抱了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想要找将军府的人邀功求赏。 史氏小心地抱过孩子,见孩子面容圆满,一见她就咧开嘴直笑,心里更加惊喜。她拿出那块王妃送过来的宝玉,小心挂在孩子的身上,那边的贾政也过来看看这个他新出世的儿子。 “还请母亲为这孩子起个名字吧。”贾政连忙贴着自己母亲的心意来。 果然,听到贾政这句话,史氏的眼神显得更加满意,她小心摩挲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儿,“孩子小小的,就先起个小名叫着吧!这孩子灵秀生动,与这块宝玉浑然一体,不如就先叫着宝玉吧!等孩子身子长结实点了,就再由你这个当爹的好好想个大名。” “宝玉好,”贾政一听史氏把起大名的权力让给自己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意见,便这么拍板定了这个“宝玉”的名字。 见当家人都没有意见了,鸳鸯才小声提议“老夫人,底下的人还在等着您的赏银呢!” 听到这妮子讨巧的话,贾史氏的脸上也满是喜色,“就你会讨巧,那就赏全府例银三月。” 底下的人这才欢呼出声。 第78章 各人打算 荣威将军府阖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因为得了赏银,府里的老爷、太太是因为延续血脉的孩子出生。尤其是史氏,见到如此有大造化托生的亲亲嫡孙自是喜不自胜。 被这股喜庆冲昏了头脑的史氏竟觉得宝玉这孩子命格贵重,是不是需要找个仙长或者高僧大能之类的来看看。但她还得尊重儿媳妇和儿子的意见,便先按捺住自己盘算,将怀里的亲孙抱给奶嬷嬷,让她抱下去喂奶。 同时嘱咐了政儿家的要好生休息,等坐好月子后,这荣威将军府还是要交给这夫妻俩来管。 有了史氏这句话,原本已经将这两夫妻奉为主人的下人们眼神也更加热切,这明显是老夫人要松手放权的迹象。 心里早有盘算的下人对了对眼色,决心要开始向夫人和老爷效忠。贾史氏看了一眼一旁垂着脑袋看不清楚脸色的孙女元春,看来这孩子也见识到了,立威立够了,这孩子也识相的话,她们这荣威将军府也能安宁许多。 王氏暗地里搞的这些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贾史氏的耳目,只不过看在王氏没能力搞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对王氏暗地里接近元春和珠儿的举动并没有多加阻挠。 只有王氏自己亲身体验过这种活在她的压制下不如意的感觉,才能消停些。只能说史氏的这般心思,王氏体会到了,所以她忍耐住了自己,再说手底下没人可用,她短时间也有心无力。只是有些时候,机会最重要,不需要她直接出手。 王氏此时的打算,没有人知道,可以说就连她最为亲近的方嬷嬷都不知道她的打算。她蛰伏多年,苟延残喘,可不是为了这么寂寂无闻地苟活着,就等着让贾史氏和贾政等人后悔去吧! 贾存周得了麒麟儿,破天荒地想到了自己的兄长,连忙派人来齐安伯府送信。但贾赦得到消息的时候比贾政派的人到的时间还早,他能看出来荣威将军府那边确实是“喜气迎人”, 只是这喜气他可不想沾,如果算算日子,既然这贾史氏的凤凰蛋出生了,他那个娇娇弱弱的外甥女也快到日子出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贾赦总觉得有些亏欠这个外甥女。 也许是前世对黛玉这个在荣国府里无依无靠的外甥女没有过多关注,后期这个外甥女会那样孤苦地在潇湘馆里孤零零地离开,也有一点儿他的因素在。 虽然不是他害的,但总觉得有些愧疚。只是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毕竟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他。前世贾史氏因为贾宝玉有大造化,是将能带领荣国府重回辉煌往日的盼头儿,所以特别看重这个凤凰蛋,甚至于寻常嫡子一般养在夫人名下,贾史氏也将孩子要了去,养在自己的荣庆堂。 其实在贾史氏的心中,她一直觉得这样才是彰显自己的一种凭借,毕竟贾赦从她肚子里出来没多久,就被老夫人抱去了自己的院子,由国公爷和老夫人亲自教养长大。 就算贾史氏偏心到没了边儿,她也没法不承认年少求学时的贾赦就是后来那副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所以早早就在贾史氏心里留了个念头,将来她要教养出一个比先国公夫人养出来的贾赦更优秀,甚至优秀千百倍的继承人来。 等到了地底的九泉之下,也让她那婆婆看看,她这个儿媳妇怎么也要比她强。而如今的贾史氏憋着一口气,自然也有要把孩子养在自己膝下的念头,只是这儿媳妇宿清影毕竟背后站着诚郡王府,甚至还能给自己的政儿带来臂助,所以她迟迟没有开口让人去办,只是先和自己的儿子商量了,生怕和宿清影起了芥蒂,对荣威将军府不利。 但贾政也是个没有主见的男人,虽然现在是荣威将军府的一家之主,但是听到史氏问他事情,要他拿主意,他也是一下子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讷讷不出声,口里也只说道,“母亲做主就好,想来夫人也是满意的。” 第129章 再多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史氏一看能拿主意的当家人如此扶不起来,失望之余,也只能想等清影休养好之后再说了。 但就算这样,贾史氏还是想给自己的宝贝孙子贾宝玉最好的,她本想包些银裸子,让将军府的下人去街上派发,算是让外面的人念念宝玉的好,也给这孩子积些福报。 只是在大周,这种事情虽然没犯了当朝统治的忌讳,但是万一有有心人刻意谋算,那荣威将军府,甚至贾家全族都有可能被人盯上。 贾赦正是记起了贾史氏前世这一作死的举动。所以才早早做了准备,只是他一开口,估计就是火上浇油,这人越是不想让她干的,她就是要做成,搞不好还是会弄巧成拙。 好在贾赦深知自己的这个母亲的一些弱点,现在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就比如说宿清影搞的那一出“夜梦神人”,便让贾史氏“如获至宝”。 虽然前世,贾赦并不清楚王氏是怎么让贾宝玉“含玉而诞”,但这种离奇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就会被当作天赐神迹,毕竟这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和现象,容易引起人们的敬畏和恐惧。 自然这也是皇家所忌讳的事情,贾赦不能让贾史氏现在去撞老皇帝的枪口,如果被皇家的人盯上,拿这个“造化之子”大做文章的话,往小里来讲,可能这个孩子被迫“痴傻”,平安一生。 往大了讲,那就是贾宝玉保不住性命不说,他的瑚儿和琏儿也会终生仕途无望,这样他重生以来,汲汲营营,又有什么意义,甚至还不如前世被贾存周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砚台砸死算了。 贾赦一念及此,决定双管齐下,反正他怎么浪费口舌,贾史氏都听不进去,反而会觉得他会对荣威将军府不利,不见贾存周夫人生产那几天,他和夫人来请安的时候,已经连荣威将军府都进不去了。 好在他还和隔壁宁国府的敬大哥哥关系密切,虽然敬大哥哥的父亲去世,但好歹保住了宁国府的园子建制,这可比现在的荣威将军府气派、辉煌多了。 宁国府的老夫人与贾史氏是平级的诰命,就算来劝说一二,贾史氏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归会听进去一二。 另外,他料想诚郡王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候对他有帮助的贾家,而不是一个被大周皇室盯上了,并且忌讳的贾家,所以在这两方面使了力气,相信贾史氏这一世定然做不出这等出格的事情。 贾敬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不敢怠慢,毕竟荣宁二府自从建府以来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现在两家关系远了,但这等关系重大的事情,他也怠慢不得,赶紧给自家母亲讲明了利害关系,一定要让隔壁的婶婶打消这等荒唐念头。 这宁国府的老夫人虽然没什么主见,但在家向来听儿子和夫君的话,见贾敬神情紧张,她便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连忙借“看望孩子”的名义来了荣威将军府,这老夫人深谙说话的艺术,没有一上来就提出对贾史氏主意的反对,毕竟这事情是贾赦透露的,万一史氏并没有这个意思,这两家的关系不就尴尬了嘛。 她倒是点了一点东西出来,这府里毕竟还有个宝玉的亲娘,如果不问她的意见,岂不是不太好。 “老姐姐,不过是些替小儿积攒善缘的东西,有什么可说的。”贾史氏并没有当回事,她觉得这些事情无关紧要,自然也没有想要征求清影的意思。 “可不能这么说,虽然说是些不起眼子的小事情,但这毕竟是京城,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敬儿现在在京营做事,可是听人说过,近来因为淑妃‘被冲撞’了,圣上大怒,严禁这城里乱起这等事情。” 宁老夫人并没有说明贾敬一个京营节度使是如何得知这等宫闱秘事的,但她提到了一个人——淑妃,贾史氏一心想要让贾政站队诚郡王,从而能够一飞冲天,让贾家大富大贵起来。 这淑妃“病了”,圣上的忌讳,他们自然也是要遵守的,不然岂不是违抗圣意不成?贾史氏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她也知道这宁老夫人没有框她的必要,所以说得肯定有依据的。 “那还是要谢谢老姐姐的提点了,”贾史氏拍了拍胸口,多少有些后怕,“如若不然,等做了,被人告到圣上那里,那政儿就完了!” “还是等政儿家的出了月子再说吧。”宁老夫人匆匆而来,留了一句话,便匆匆而去,她可不想在这将军府里多待着,来劝劝史氏也是儿子的吩咐,她本人是半点儿不想见这史氏的。个中缘由自然是有旧怨罢了。 另一边,烧得暖暖的房间里,宿清影半倚着软榻,听到寒胭给她讲了荣庆堂的动静,听到史氏放弃让人塞钱喊名的举动,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一旦犯了皇帝的忌讳,十个诚郡王也救不回这荣威将军府了。 第79章 贾政倒霉 只是这贾史氏一出不行,便又想了一出,一心想要把这宝玉的满月宴办得隆重些,她找的由头也很好。 说是觉得荣宁二府近年来白事多,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国公的离去对两家造成的损失也很大,不如就趁着政儿府上的这桩喜事冲冲喜,办得隆重些,那些个表亲、老亲都请了来,一起热闹一下,联络一下往日的深情厚谊。 贾史氏嘴里说得很好,一点儿也没有拿他宁国府当外人,只可惜贾敬巴不得和这一家子划清界限,自从知道贾史氏的打算之后,贾敬就已经有了谋划。 第130章 在他看来,站队诚郡王是不可取的事情,就算现在圣上将无辜冤去的太子洗清了一部分的冤屈,将“罪魁祸首”中的敏妃和五皇子司徒晴绳之以法。 天底下的人随着谕旨的宣布,从而知道那位贤明的太子到底有多大的冤屈,甚至有不少感念太子的百姓,给太子立了牌位,诚心供奉。 没承想也正是这一点,反倒是让老皇帝有了芥蒂。司徒玺到底是老了,见到这么多人给自己死去的太子供奉了牌位,他的心里不受控地觉得这会不会是臣民们对他的治理有什么意见。 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过了没多久,隐隐称为后宫“之主”的贺淑妃便不明不白地病了,一些大臣仔细打听,隐约是和巫蛊、魇神之术有关,所以这京城里也传出了风声,人人自危,就连一向香火鼎盛的护国寺都清净了许多。 而“明白人”贾敬先前因为觉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暗流”,他觉得在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里总觉得逃不开司徒晁的影子,六年前,他不同于整日游离于朝政之外的堂弟贾赦,他可是亲身经历了那一次的舆论旋涡,总觉得太子之事与诚郡王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对贾史氏这种没有能力还要让贾政去攀附诚郡王,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导致贾家跌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行为表示深恶痛绝。 毕竟贾史氏还是堂弟的嫡亲母亲,由贾赦出面肯定不合适,再者说,前段日子,贾赦头疾复发,连简郡王都上门探望过,拿这种小事情来麻烦他,也不值当。贾敬还是比较顾全大局的,这件事为了贾家全族,他不能亲自出手,所以他派人去找了信郡王。 近来开始在礼部行走的司徒宴在收到贾敬的拜帖的时候还很是惊讶,贾敬向来安分守己,几乎不参与他们的事情,怎么会今天有事情找他? 当他看到贾敬的来意的时候,他也就了然了。说实话,他也对那道貌岸然的贾存周和那贾史氏不太待见,但看在贾赦的面子上,平日里也就只当眼不见为净。 贾赦住在荣国府的时候,他们这堆贾史氏眼中的“狐朋狗友”也基本上只是将人约出来见面,而不是上门拜访。如今,贾敬想要出手,他自然要摩拳擦掌,好好使一番力气才行。 贾赦对此浑然不知,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当然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对贾存周倒霉表示拍手称快,喜闻乐见。 到底贾存周出了什么事情呢?那就要从多日后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开始了。怎么对付贾存周,司徒宴表示阴谋多费脑子,阳谋更有用。 将军府里要大办“满月宴”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也不是司徒宴故意搞破坏,只是自从荣国府被老皇帝收回,超规格的建制都拆掉了,现在的荣威将军府也只是挨着宁国府的一座比较豪华的将军府的规格。 贾史氏就算想要大办,也没法子办的规格超过大周的规定,当然如果能争取到贾敬这个贾家族长的同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贾敬不同意,只是让他们安安分分,正值多事之秋,贾敬特意叮嘱了让他们低调行事,不要去触圣上的霉头。 被贾敬浇了满头的冷水的贾史氏便将这件事委托给了自己的儿子,贾赦这边没指望了,亲侄子出生,也只是过来看了看,一点表示都没有。 贾史氏和贾政平日里看贾赦出手大方,还以为他会给自己的亲侄子点见面礼。但也不想想现在两家是什么关系,正常的人都不会想着已经闹翻的人还觍着脸去给一个刚出生的侄子见面礼。 大儿子指望不上,贾存周也是,贾存周这个家主当的,甚至不通内务,将军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前是自己的母亲在管,后来是王氏,现在便是宿清影打理上下。他甚至都不清楚府里有多少公馈。 贾史氏也没指望这个儿子能回答出个“子丑寅卯”来,索性从她这里出,她的私库里钱财充足,倒是不差宝玉满月宴的花销。 如果按照史氏的这个设想,自然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进行下去了。只是搅局的人出现了,贾政这日去工部办公,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整理好案卷后坐着发呆。 他那居室突然来了个人造访,那人一进来便和他套近乎,贾政也是一脸迷茫,但那人说话也多是奉承,言辞间几句话就把贾存周捧得找不着北了。 那人自我介绍说,他也是他工部的同僚孙和。孙和正是觉得贾大人“与众不同”,所以才特意结交。本来贾存周在这工部当差快一年了,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结交,当然他也自命不凡,觉得和这些泥地里滚来滚去的人打交道,有失体面。 但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总归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当这个名叫孙和的官员愿意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又惊又喜的。只是还想端着架子,“卑职向来仰慕大人的才华,常和几位同僚提到大人,今夜几位同僚在云华楼设宴,想要宴请大人一起聚聚”。 贾政登时眼睛就亮了,他也顾不上维持表面的矜持了,连忙点头答应了,也没有理会这个所谓的云华楼是什么地方。 但凡贾政愿意问问,也能知道这云华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只不过是那些沉迷于风花雪月的文人才子才会去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之前史氏管得严,贾政没有机会听说,就连贾赦也只是听说过,没有去看过。 第131章 而司徒宴自己不可能出手,但他手底下有大把大把的人等着给他做事。再说,不过是毁了点名声,相信贾敬有借题发挥的能力,狠狠出口恶气。 傍晚,贾政到了时间,就和孙和一起走了,其他人对这俩人按时下班的行为不闻不问,就和没看到一样,毕竟大家都有一堆事情要做,没有工夫管这两个人的闲事。 贾政直到进了云华楼,听到那些往日不会听到的靡靡之音,他才陡然意识到这云华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脸色涨红,有些想要掉头就走,但身边的孙和眼神一变,赶紧拦住了贾政。 “贾大人,这都到门口了,可不能临阵脱逃,再说这不过是大家吟诗作对的地方,没什么好忌讳的。”孙和一边说着,一边把住贾政的手臂,把人带进了包厢里。 之后,两杯酒下肚之后,酒劲上涌,迷了神智的贾政云里雾里,自己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只是这红云笼罩的云华楼里,觥筹交错的假象下,最终是一盆冷水把贾政泼醒了。贾政清影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仔细睁着眼睛去看,才看到自己是在贾家的祠堂里,身边围着的都是贾家的族老们。 贾政不明所以,有些心里发慌,“各位叔叔伯伯——” “政儿,你糊涂啊!”贾代儒恨铁不成钢,这好好的前程,好好的名声可不就都毁了! 贾敬得了司徒宴的消息,便带着人出了门,那云华楼里常有“仙人跳”“受人指使”的事情发生,但到底背后有人,只要不闹出人命,那些人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绝对就当没看见。 司徒宴正是瞅准了云华楼的这一行事风格,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动手。贾敬到的时候,包厢里只剩了贾政一个人,烂醉如泥,怀里还抱着两个歌女。 贾敬表面暴跳如雷,责令宁国府的管家处理好这件有辱斯文的事情,自己一甩衣袖,径直去了荣威将军府,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请这老太君亲眼见证。 “什么?!”史氏险些惊歪了身子,“政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贾史氏根本不相信自己听话的小儿子会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丑事,更别说这儿媳妇月子还没出,史氏不愿意相信,但贾敬可不是来让她相信的,换言之,他仅仅是来通知她的。 “人证物证俱在,婶婶就跟着来一趟吧,总要定个章程吧!”贾敬通知之后,也不等他贾史氏的反应,反正到了宁国府自然有人能压制她,自己连忙去了齐安伯府。 贾赦听了贾敬的计划,有些诧异,他惊讶地看着贾敬,“敬大哥哥确定要这个时候掰扯清楚?”他手里还有点贾代善留的东西,如果贾敬定了主意,他倒可以顺水推舟,只要和贾政掰扯清楚,相信最后怎么也不会再有贾政拿他定罪的事情发生了。 “自然是定了的。”贾敬也不知道贾赦的小九九,只当他为难,连忙安慰他,“这分清楚也好,我看隔壁这一家子,脑子不清不楚的,如果不是宁国府不能动迁,我早早就带着家眷搬走算了,倒也省心。哎,只是这一件事,到底不太好往大了发作。” “敬大哥哥放心,我有办法。”贾赦不太能见风,听闻贾赦有办法的贾敬大喜过望,连忙催人套了马车过来,自己亲自扶人上了车,马车“哒哒哒——”往宁国府去了。 第80章 宗祠分宗 贾政期期艾艾地看着这些叔伯,说实话他现在还有些不明就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的印象里,他明明只是去“云华楼”参加了一次同僚的酒宴,怎么会被一众亲朋押在宗祠里等候发落。 就算贾代儒再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贾政也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副模样落在贾家族老的眼里,就觉得他不知廉耻,脸皮厚得很了。 有点廉耻心的贾家族人深觉脸面无光,甚至都不想再去看一眼这个败坏贾家家风的败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贾敬早有准备,请来的都是贾代儒这种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一类的族人,因此自然也就看不惯贾政此次的行径。 贾史氏急急忙忙地赶来宗祠,她可以说是求告无门,大儿子贾赦估计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她一时间竟然没去思考贾敬的突然发难,只是想要看看怎么样才能帮自己的宝贝儿子解决这次的事情。 她也是昏了头,顾不得宿清影还在月子里,竟然要把儿媳妇抬去宗祠“撑腰”,还好宿清影身边有婆子顾着,再加上搬出了诚郡王妃,贾史氏才将将住手。只是这么一耽误,等贾史氏赶去宗祠的时候,贾赦已经和贾敬来到宗祠里坐着了。 贾史氏也没什么好做的,见贾存周形容狼狈,便赶紧上去查看,见儿子确实没受到什么伤害,才略微松了口气,在一旁婆子的搀扶下,直起身子来,勉强有了点精神来护着贾存周了。 “族长这是什么意思?”贾史氏眯了眯眼,深觉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她和政儿的局,只是在场的族老辈分上都比她大,除了贾敬这个后生,竟没一个是她能“理直气壮”去开口质问的。 贾史氏素来在自己的府里作威作福惯了,竟然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想要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会让贾敬这个族长不顾荣宁二府的体面,将人绑到宗祠来。 “这事,婶母可要好好问问贾存周了。” 第132章 贾敬可是严阵以待,他端坐高位,面对史氏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好整以暇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要是贾存周单单是去云华楼赴宴,喝花酒那也就罢了,只是些小事,只是这云华楼虽是烟花之地,但背后之人可是我们都轻易惹不起的存在。” 贾政眼神一定,显然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但贾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贾存周喝醉之后,不但狎妓,而且还与几位官员聚众赌博。我大周治下,天子之都,本来就将这赌博之事视作‘百毒之首’,如有人发现后上报,不止婶母这一室一家,甚至于我贾家宗族苦心孤诣地经营都将毁于一旦!” 贾敬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掷地有声,同时也让一群不知所以的外围贾家人知晓了来龙去脉,他们更加又惊又怒。 他们背靠宁国府和荣国府多年,全赖于贾家武勋之家的名头才得以作威作福多年,这才过了没多久,就要因为一个族人“聚官员之众赌博”之事而受牵连吗? 他们可不会为了这一点子事情就放弃这么多年来的荣华富贵。在场的人对贾政的目光都不善起来,而察觉到众人神色不对劲的贾存周下意识地将自己委顿在地的身子藏在贾史氏身后。 贾史氏虽然是一个内宅妇人,但这大周律例也算熟悉,自然明白贾敬话里的严重性,只是贾敬此言此举分明是要拿她的政儿开刀! 贾史氏短时间内只能想到这一层,还没来得及触及深层。毕竟她对贾家有些族人一直倚仗荣宁二府的威名在外面作威作福的事情早有耳闻,她原以为自己的这个侄子会选择和他父亲贾代化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贾敬选择“断尾求生”! 以贾政这一事情为由头发作起来,将那起子犯事的族人一网打尽,也算是给贾家除去了一个大大的毒瘤。贾史氏当然不愿意贾敬此时的打算,她历来如此,自己算计别人可以,但就是不能自己被别人算计了去。 “族长的言下之意,是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贾史氏也知道此事他们不占理,看族人和族老的意思,也是站在贾敬的那一边。贾史氏眼神一斜,瞄到了坐在贾敬身边的贾恩侯。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向来看这个儿子不顺眼,眼下她的政儿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他贾恩侯好意思袖手旁观吗?她重重地拄了一下拐杖,就要对着贾赦发难。 “好你个贾恩侯,快说!是不是你搞得鬼!”贾史氏嘴里质问着贾赦,手里就拼力举起一根鹤首楠木拐顺手想要向着贾赦的肩膀上砸去。 贾赦倒是不意外贾史氏此番举动,只是他也不敢还手,毕竟这母亲打儿子,就算再无理他也得受着,如果他还手了,今天贾存周这事情势必就会被贾史氏倒地撒泼一般地遮掩过去,到时候再想拿捏这一家子就不容易了。 反正挨一棍子又如何,再重的棍子,他贾赦也不是没受过。贾赦打定了硬挨一次的主意,只要让族人们看清楚贾史氏是个什么人,这样他就更容易提出分宗了,儿不言母过,但可以将贾史氏的失控、偏心行径反衬出来。 果然,这一棍子打得极重,三四斤的实心棍子狠狠砸在贾赦的肩膀上,几乎让头痛难忍的贾赦当场晕过去。 不过这也在其他人眼里证实了贾史氏确实心狠手辣,这大儿子外人看来“简在帝心”,爵位不低,怎么就能这样下狠手,贾史氏的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一心护着那个一事无成,犯下大错的小儿子。 贾史氏可不知道旁人怎么想,看到贾赦痛苦的神色,她只觉得痛快了许多,手中还想再打一下解解气,但这个时候贾代儒出声了。 长子可以说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他没想到贾史氏会真的下狠手去打贾赦,所以第一次时也没来得及阻止。这眼看着史氏又要动手,他必须得站出来,主持一下公道了! “住手!”贾代儒一声喝出,史氏就不敢放肆了。贾代儒在贾代化在的时候就协助他掌管宗祠,再加上是老一辈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他的话,贾史氏不能不听。 “史氏!赦儿犯了什么错,你要下这么重的手!”贾代儒挡在贾赦和贾史氏中间,一副严肃慎重的神色,显然极其不赞成史氏的这番举动。 “是见死不救?还是因为贾存周这件事是赦儿带他去的?”贾代儒哼了一声,“史氏,为人母者,不要太偏心了。” “我!”见贾代儒直接点明她的心思,贾史氏心里一惊。 “我也不是来听你们母子说这些废话的。”贾代儒从贾敬身旁又坐了回去,贾敬捧着一个素色的布帛展开,“这是代善叔父临终时交给家父的。如遇到大事,可安排分宗事宜。如今,我想这就是代善叔父所说的大事了。” 其实是交给贾赦的,他虽然不希望在他去后发生兄弟阋墙的事情,但还是为荣国府的荣誉着想,他也知道自己的夫人的毛病,偏心政儿是扭转不回来了,再加上这刚娶进门的宿清影隐约是和南安王府、诚郡王府挂钩的。 他还是留了一手,必要的时候让贾赦果断一点,划分清楚利害关系,如此也可保住他们荣国府一支的血脉。 贾敬见到史氏如此凶残,突然就拿着拐杖砸自己的嫡亲儿子,这代善叔父的遗令自然不能再讲明白来源,让贾史氏再嫉恨赦堂弟的话,估计还有一番麻烦事情。 “之前,代善叔父已经把自己的财产都分割清楚了,这里也不用赘述。赦弟的宅子是圣上荣恩御赐,所以刚才赦弟表示贾存周的将军府,也就是原来的荣国府就留给婶母和贾存周了。另外,婶母之前在赦弟和贾存周分家的时候,明确提出在荣威将军府居住,既然如此,侄儿就做主,婶母以后也不必担心赦弟会接你离开荣威将军府的。” 第133章 贾敬此言相当于是将贾史氏的下半辈子直接塞给了贾存周,当然贾史氏自己也是不愿意去齐安伯府住。只是自己不愿意是一回事,被人讲出来又是一回事。 但贾敬处理了金陵的琐事之后,这段时间在贾家的族长之位上坐得也越发稳固。再加上贾赦这齐安伯府明显要比贾存周的荣威将军府要气派多了,以后说出去,一句“我们是齐安伯爷的亲戚”也光彩。在场的族人也没有反对的。 就连一向看重礼法的贾代儒都赞同,毕竟是贾代善亲笔所书,贾代儒自然是不敢置喙。贾史氏的反对当然无效,这样把贾政分宗出去,也算是大事化小了。 贾史氏当场呆住,她竟不知道这贾家人心狠至此,竟然要这么对待他们母子,还有贾代善,竟然不信任她,如此重要的遗令如果落在她手里,怎么不会有更大的利益?! 只是现在,他们这一支血脉还是要分出去,不然看贾敬的意思是为了保全贾家的名声,要大义灭亲了。 “我们答应。”贾史氏垂下了脑袋,显得苍老了许多。 “母亲!”终于弄掉口中破布的贾政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地呆住了,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第81章 北境惊变 贾史氏低声喝了一声,“政儿闭嘴。”这贾存周便“缩着脑袋”乖乖闭上了嘴巴。全然不顾自己现在也算是顶门立户的当家人了。 贾史氏在婆子的搀扶下坐下,只是这位置在贾敬等人之下,也算是服了软,毕竟在既定的事实面前,她再多挣扎也没有效果,还不如多为荣威将军府争取点利益。这政儿眼看着名声臭了,不中用了。 但她还有两个孙子,更别说里面还有宝玉,一想到宝玉,贾史氏就坐不住了,她打定主意,哪怕是舍了这张老脸,她也要让贾敬松口,匀出些利子出来,不然就他们将军府一家,这浮华的表面都撑不了多久。 只是这贾家人,在场的可都是人精,几乎在贾史氏一开口就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只是族长不发话,其他人也总还是要有个尊卑和先后。 贾敬也没想着做的多绝,毕竟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虽然史氏和贾政准备站在司徒晁那一边,但能力有限,估计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所以为了避免外人说三道四,贾敬都要留出些许余地来。 “这里有我们这几支族中长辈商议订下的凭证,”贾敬把几张纸拿给贾史氏,“都说叔父在世时,荣国府内金银钱财数不胜数,相信婶母也不会过多的想要这等黄白之物。” “只要婶母今日答应了分宗之事,贾存周的丑事,在场的人不会过多的向外宣扬。”史氏也见好就收,见贾敬做出退让,她便直接提出要带贾政离开,至于她要回府怎么教训贾存周,怎么盘算,那就不在贾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他也抓住了这贾存周的把柄,等同于贾史氏以后不会再有事没事来攀扯宁国府了。 贾敬和贾赦这边是松了口气,宿清影一见事不好,连忙让人去诚郡王府送信。乍一收到这种事情,司徒晁也有些束手无策,这个档口,他想什么都来不及了。 “真是废物!”司徒晁气得脸色通红,连一贯在外人面前伪装成的好涵养都保持不住了,他狠狠把手里的来信砸在地上,又踩了几脚,还有些不解气,当着贺南的面,把书桌上的摆件都摔在了地上,那些个金玉古玩,琉璃摆件都摔了个稀碎。 一旁的管事心疼地直皱眉头,但碍于自家王爷还在气头上,自己也不敢多嘴,只好努力隐藏自己的身影,就怕被迁怒。 司徒晁还是不解气,“你说,这贾存周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去什么云华楼,还牵扯进聚众赌博?”他这话明显是对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贺南说的,只是贺南被这么问着,自己也是无语。 “这贾家的事情,咱们这些个外人是不知道的。”贺南倒是觉得依照贾存周那畏畏缩缩的个性,应该没胆子犯下这种事情,多是被人撺掇的,或者背后另有隐情。只是这司徒晁认定了贾存周不中用,那他这个幕僚也不该多话。 贺南与之前“投河”的贺文不同,他很会审时度势,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绝对不插手多余的事情,无论大小事,他自己怎么想,最后的主意都要司徒晁自己来定,这也就让司徒晁感觉到充分的尊重,对贺南的观感前所未有的好,也越发器重她了。 所以在听到贺南回话之后,司徒晁也多想了一些事情,“这贾敬向来明哲保身为上,这分宗之事说不定就是他们搞出的事情。”说着,司徒晁又恨恨地甩了一下手,“哎,浪费了一步棋子。” 不怪司徒晁这么想,现在他因为司徒晴的倒台,算是这朝野中唯二比较强大的势力之一了,虽然老皇帝态度不明,一向倚重的后宫中的母妃也突然病倒了。 他这紧要关头,只能拼命想着做出些成绩来,给自己多加些筹码。但这贾存周的事情他不插手也就罢了,明哲保身,也没有人能无故攀咬到他的头上。 只是这宿清影居然昏了脑袋一般,把信送到了诚郡王府上,虽然是打着给王妃的名义,但谁不知到道她的信是给谁看的?“当真是没了脑子!”司徒晁这还不解气,这气倒不是冲着贾政,是冲着宿清影去的,“原来看着是个清醒的,怎么才到荣威将军府没多久,就这般不清不楚?”司徒晁纳闷,“难道这贾存周是什么玉面郎君不成,把本王的暗棋都迷得找不着北了!” 第134章 贺南倒是觉得这其中的关键不在于贾政这么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很大概率是因为这宿氏生下的孩子身上,也许是为了孩子的未来打算,才会冒险送信。 只是这些又和贺南有什么关系呢?贺南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司徒晁无能狂怒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形势逼迫,司徒晁现在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些隐藏在他“贤良、温和”表面之下的狂躁、狠辣、多疑也渐渐浮出水面。 而贺南是个异类,他唯利是图,并没有之前贺文那种殚精竭虑,一心想要借着司徒晁的东风让贺家、让自己扶摇直上的意图。所以尽管他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沉默寡言的书童有问题,但是他在试探和观察之后,却是很快倒戈了,虽然没有完全倒向司徒晟的阵营,但是对徐潜的一些举动,他都当看不到。 毕竟司徒晟给的利益够多,远远大于他能从司徒晁这里获得的。他平生不爱名,不忠君,只会在意那真金白银的利。所以司徒晟用起他来也是隔着一层,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衬出司徒晁的可悲、可叹!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贾政不知道,贾史氏也不知道。贾敬为了分宗顺利,没大肆宣扬,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去,贾家的其他族人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除了宿清影这极度不理智的一封信外,就连云华楼都被贾敬打点好了,绝计不会透漏出半点消息。 这封信到了诚郡王府,自然也就到了简郡王府司徒晟那里,只是司徒晟有些盘算在里面。如果现在把这件事放大了,那这司徒晁难辞其咎,但他估计也能一步登天。 只是这贾赦和贾敬也很难保全了,在有很大可能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力的时候,司徒晟有一瞬间的动心。但短暂的动心之后,他还是决意凭借自己的本事彻底把司徒晁拉下马去。 这段日子以来,不光司徒晁干了许多事情,他自然也不会落后,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心中已经逐渐从支持司徒晁转向支持他了,也就司徒晁这段时间为了营造自己务实肯干,整日往工部使力,倒是没有空闲来观察朝政,但是司徒玺并不想让司徒晁这么表现。 司徒晁做事浮于表面,很少深入,他在工部行走时上的奏折,也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提议,所以司徒玺看了也只是搁置,反而把司徒晟提溜到身边来,开始交托一些政务。 这一切都是私底下进行的,除了这对皇家父子,没有其他人能知道这些东西。但司徒晟在初步掌握这些动辄引起一国动荡的事务的时候,他也有些变了。 人都是贪心的,总想要更多,他也开始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坐上这把龙椅。他看不惯自己的父皇对一些贪官污吏、旧亲老臣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他有意想要惩治这些蠹虫,也被父皇拦下。 这种有力没法使的感觉,让他憋屈,所以他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渴望能代替他的父皇,能真正的肃清朝堂,把那些无用的贪官,权臣清理出朝堂。 也许这个念头从太子死去的时候就有了,但是他一直深深地掩埋在心里,现在却被这种掌权之后的无力感困扰后,他便开始让这种渴望增长。 所以在知道贾政的事情的时候甚至动了更快的念头。只是他放弃了,他的准则不能让他这样做。 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可以的。他是想保全贾赦他们,但北境来了一纸诏书。 先前因为贾赦挫败了王子腾的卖国阴谋,方信他们这些边境守军得以及时更改军事防御,让以为可以一举突破大周防线的北戎王队损失惨重,带头冲锋的北戎新王乌日恩更是被大周的神兵大炮轰成了重伤,据探子回来汇报说,现在还昏迷不醒。 因为乌日恩王这一戏剧化的重伤,导致北戎原本就混乱的内政乱上加乱,有些竞争者为了能尽快得到北戎王的部分势力的支持,决定孤注一掷,来突袭大周边郡。 而且好巧不巧,突袭选择的突破口就是选择了张家两兄弟驻守的房河郡,房河郡易攻难守,张家大哥和二哥力有不逮,独木难支,便赶紧派兵求援。 但要是之前,方信将军还可以战急从权,火速派兵来支援。但因为王子腾这件事发生后,司徒玺对兵权分外看重,连平安州的兵权也派了使者来收了回来。 所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从北境驶来,朝野震动,然后,司徒玺派了史家兄弟领兵去了前线,而且把在家“养老”的贾赦也安了个运粮官的官职外派了出去。 第82章 出发,去北境 贾赦接到圣旨后并没有很开心。可以说,他上辈子,这辈子都和战场没有缘分,纵然他当过一位大将军的背后灵四十来年,但是那种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的紧迫感,是当时身为背后灵的贾赦也不能轻易适应的。 那种纵然没有人知道,但是会眼睁睁看着那股热血从战士的身上喷射出来,穿过你的身体,在地上绘成一幅污浊的图画的诡异感觉,让贾赦在离开那位将军身边的时候,用了很多年才摆脱这种影响。 再说贾赦自己很清楚自己就不是上战场的料子,昔日荣国府历任继承人皆是刀马娴熟,武艺非凡。到了贾赦这一代,贾赦文不成武不就,满身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堪比神箭手的弓箭之术和不俗的骑术。 除此之外,让他上战场基本上是有来无回,送死罢了。当然司徒玺也知道贾赦的水平如何,他本来也不是让贾代善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儿子去战场上送死,因为北戎勇士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以一敌百。让贾赦上战场基本上是有来无回。 第135章 老皇帝也只是给贾赦安排了一个运粮官的位置,就算是去北边各郡县,也只是去押运粮草,基本上不会有遇到很大风险的可能。这个运粮官安排给贾赦的提议也是司徒晟提出的。 之前在宋唯的那件事情中,司徒玺提醒过司徒晟,该如何看待贾赦等这些和他关系密切,又知道他很多秘密的存在,毕竟一个皇帝不能存在“污点”。 但是现在贾赦与这皇家、与朝政已经渐渐牵连不浅了。如果一直让贾赦就这么“见不得光”地隐藏在暗处,那么就算司徒晟最后能够如愿坐上龙椅,想要处置贾赦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司徒晟做不出来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只是现在做不出来,不代表以后做不出来。司徒晟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不太相信未来的自己最后会不会选择对昔日的好友、兄弟下手,所以,他想加重自己身边人的筹码,这样就算将来陡生变故,他们也有充足的能力自我保全。 与上次贾赦去北境不同,上次在一切都没有暴露的时候,在多数人看来,贾赦的奉旨北巡就是不过是仗着父辈的余荫,去“增长资历”罢了,当时任谁也没想到贾赦能真的钓上一条大鱼来。 但这次,老皇帝的这道圣旨一出,大家就以为圣上这是要把贾赦送到战场上去送死,但这次确实是让贾赦去运运粮草,然后蹭蹭军功罢了。 毕竟按照这大周的律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也是一场战争中最为重要的环节,轻易不能放弃。 贾赦接了圣旨后,满心满眼的不情愿,他在家躺得好好的,没有什么追求,衣食无忧,闲暇的时候还能摆脱那两个小子,和夫人一起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日子过得别提多快活了。 但圣旨下了,就代表这事情是板上钉钉了。他也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当天司徒宴借着壮行酒的名义,跑来找他喝酒。在你来我往的小酌中,他也说了司徒晟让他传达的意思。 贾赦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个样子。但这样的话,贾赦一念及此,便开口说道,“此行山高路远,我府内的事务都交给夫人打理,还望你和简郡王多加帮忙。” 贾赦也是有些惆怅,大儿子贾瑚要回金陵参加童生试,他没法跟着去备考,只能派府里信得过的人陪同,观竹是齐安伯府的大管家,轻易不能离府。来金武艺高强,贾赦的北境之行,自然离不了他,那就只能派来宝跟着了。 送走了司徒宴之后,贾赦把府里的人召集起来,嘱咐秀云一定要在离京后警惕外面各路人马的试探。毕竟这北戎来势汹汹,总觉得不止北戎乌日格王出事这一个原因,而且现在京城里的气氛也不同以往,出门应酬也好,往来也好,都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秀云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只是这在京城就躲不过去,更别提贾赦和秀云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本来就是让人算计的存在。所以秀云索性提出自己陪同贾瑚回金陵参加乡试,正好把琏儿带去,见见京城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开阔一下视野。 贾赦自然没有不赞同,他安排好了人护送之后,便让观竹紧闭府门,无论什么人下帖子,都一律回绝,等他回来再说。 他有预感,这次的北戎军队来者不善,这场战事必定不会很轻易就结束。司徒玺派遣的使者已经先行一步了,毕竟兵贵神速,一切都看重速度。老皇帝对这次的北境战事分外看重,手里刚收回来的兵权也立马交托了出去,虽然叮嘱了使者,也就是监军,用后就要回京交到他的手里,但也算是给了边军极大的权力了。 史家的两个侯爷还在统筹军队,史家老二还因为之前史氏闹得不愉快特意上门赔不是,他们心里还担心贾赦会故意在运粮之事上给他们使绊子。 贾赦和他们酒桌之上“相逢一笑泯恩仇”。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愁怨,彼此都是老亲故旧,把话说开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一场酒宴下来,贾赦和这史家两兄弟面上都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是运粮的队伍先行,司徒玺还在对着京城派遣的大军发表鼓舞士气的讲话,下面的“小黄门”已经过来催催运粮的队伍可以先走,毕竟粮草辎重行进缓慢,后面的大部队轻装简行,估计很快就能赶上。 贾赦把来送行的秀云和两个宝贝儿子送进马车,让他们先行回齐安伯府,择日南下金陵。他和来金翻身上马,两匹神俊大马发出声来,贾赦拉扯缰绳,控制着马向着队伍前方走来,他一路巡视着队伍里的人员和辎重,突然眼神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时间紧迫,那边的“小黄门”一直在催促出发,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揪他出来,贾赦收回目光,就当自己看不见,马蹄声一连串地踏在地上,贾赦来到了队伍前方,示意身边的号令官吹响出发的号角。 庞大的队伍开始像蜗牛一样缓缓移动起来,“开拔——”号令官气沉丹田,一声令下,飘扬着大周旗帜的队伍向着北境出发了。 还是熟悉的路,只不过上次贾赦走了一段之后,便从小路绕道去了王子腾的驻地附近,这次走的是官道,没小路那么难走,但走得也不快。 一路上,几乎是越往北走越荒凉,这种行军的官道建得又宽又平,不同于走民、走商的官道,这种行军运粮的官道和林间的空地一样平整,很适合跑马,只是缺点是没有一处驿站可以落脚。 第136章 贾赦看天暗了下来,便着人安排下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先安营扎寨,等天一亮再出发,然后见人乌泱泱的一片都各自休整之后,贾赦板起脸来,径直去了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揪出了一个半大的少年,“乌恩!” 那少年眉眼有些粗犷,额头略微宽方,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有些厚重,粗粗看去,就是北戎人那边纯正的长相,正是贾赦当年从北境救回来的小孩——乌恩。 贾赦沉默着,一个眼神过去,原本就心里有事情的乌恩垂下了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乖乖地跟着贾赦进了他的营帐。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和瑚儿去金陵,已经给你办好了,虽然这身份办不了,但还可以进金陵那边的家学里上学。”贾赦坐下,开始操起心来,这个乌恩居然混进了去北境的队伍,还以为他跟着来宝在收拾行李。 “先生,”乌恩不敢回话,他能感觉到贾赦现在很生气,但他来北境这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乌恩有想要做的事情!必须得完成的那种。” 贾赦叹了口气,这孩子在他身边也有了年头了,但是心思是一日重过一日,偏爱舞刀弄枪不说,最喜欢看的书也是那些兵书布阵之道。 本来来金还想阻止,毕竟这孩子身份特殊,说这些东西,说不定会给贾赦带来大麻烦,但贾赦倒没太在意这些,这孩子在能说话,养好身体后,就拜在他的门下。他贾恩侯两辈子都没有过徒弟,这乍一收了个徒弟,感觉还很新奇,所以也就费了些许心思来培养这头小狼崽。 乌恩擅长,有兴趣的东西自然倾囊相授,原本他都安排好了,因为乌恩这与北戎的牵扯,他也没打算带他去北境,只是这孩子居然悄无声息地混进了队伍里,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既然来了,那就要守规矩,我们这次是去送粮草,你记着不要惹出别的事情来!” 贾赦还能怎么办,这孩子都到这里了,还能再耽误时间把他送回去吗?这必然会传回京城,这孩子的身份也就保不住了。所以,贾赦捏着鼻子认了,同时也要这孩子谨言慎行,绝对不可以暴露身份。 乌恩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点头应了,窥见贾赦缓和了神色,忙不迭地上前捶腿捏肩,赶紧讨好自己的老师,让人消气。 第83章 边境狼烟 黎明时分,晓星残月于云隙间透出了微光。贾赦趁着天光还未大亮,便早早命人叫醒营兵准备出发。毕竟越快到达北境越好。这后面史家兄弟和大军还没赶上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派了一个先行官来,让人先走。 贾赦一路北行,路过之处尽是荒凉颓败之色,看得出这段时间多次发生的战事确实对边境的百姓伤害很大。虽然方信将军知道这次押运粮草的是贾赦,但因为分身乏术,军务紧急,只好派了自己手底下的斥候上来接应。 贾赦匆匆路过几年之前来过的青禾镇,来到了锦州,张家的两个兄长被分开了,一个依然驻守房河郡,另一个却去了锦州担任了驻防官的职务。 张家的这两个兄长张泰元、张泰康可以说是张家最与众不同的两个人了。明明张老太爷桃李满天下,自身也是学富五车,锦诗绣口的人物。 却不承想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心学武,虽然在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下,没撂下诗书礼仪的修养,但是去考功名的时候,却背着老爹,径直去考了武举。 老大张泰元虽然考了武状元的功名,老二稍微差一点,也是个榜眼,一身武艺稳扎稳打,但也没逃过自家老爹盛怒之下的大木棍,据当时还没长大的张泰昌表示,当时气得老太爷胳膊粗的木棍子打折了三根。 但因为莫须有的牵连,这兄弟俩满怀的抱负没有得以一展报效国家的梦想。在这边境苦海之地一待数年,受人压迫,过得很不如意。现在打战了,房河郡便是被冲击得最严重的几大郡县之一。 张家老大张泰元自从房河郡被北戎军队围攻之后,便与锦州和平安州等地失去了联系,在外界的人看来,可以说是生死未卜,凶多吉少了! 方信将军派出的斥候正快马加鞭地奔着锦州而来的时候,贾赦他们已经被锦州的各大官员迎接进了城,虽然战事紧急,但锦州的官吏还是盛情招待了贾赦一行人。 只是这点“盛情”,却是分外碍眼。无他,只是这满桌子的美酒佳肴,让贾赦无从下口,刚才进门来,街道两边流民扎堆,百姓脸上满是苦难,但凡有点良心的官员,都不会拿出这么一桌子的好菜来招待外客,而不去救助自己城里的百姓。 “张泰康驻防官在哪里?”贾赦一筷子也没有动,直接提出自己要见张泰康驻防官,但这话一说出来,贾赦就见到在场的官员们都愣了愣,然后坐在他旁边的郡守尴尬地放下了酒杯,笑了笑:“张大人在演武场练兵,毕竟这要打仗了嘛,总要有点儿准备,才行。” 说完,他又试探性地问道,“不知贾大人和张大人是什么关系?” “张泰康大人是贾某的二舅兄,这些年来,贾某的两个舅兄行事低调,没有宣扬自己是京城张家的嫡系,大人就这般忽视于他吗?今日舅兄不到,贾某也不便吃这么豪华的宴席!”贾赦义正词严地拒绝了锦州郡守的热情邀请。 “那大人不是浪费了锦州上下的这番心思吗?”那郡守大人有些心疼,还是想着劝劝,毕竟也是怕得罪京城来的贵客。 第137章 贾赦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一盘又一盘的鸡鸭鱼肉,嘴角抽了抽,没接话,直接站起身来,“贾某也只是路过锦州,想要与家人叙叙旧,贾某会自去找人,该分给锦州兵营的军粮一分也不会少,希望大人日后多想想锦州的百姓,少这么大鱼大肉好,这一路走来,贾某看到路上饿死的人了不少啊!”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其中仿佛有什么深意,倒是唬得那郡守又惊又怕,自己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便让人撤去了酒席。 贾赦没打算和他斡旋,问了锦州郡的演武场的位置后,便带着人过去了。张泰康果然在那里,虽然这些日子过得艰苦,军营里的粮食都快见底了,军备也所剩无几,毕竟之前北戎差点突破了最外围的防线,人员不足的情况下,他们这些附近的边军也要前去支援。 张泰康眼神锐利,虽然人还是那样清瘦,但看得出来是经过边关风霜打磨,站在那里便有一股直插云霄的锐气。见到贾赦几人,张泰康还对这个妹夫有点印象,板着的脸也稍微和缓下来,让底下的人继续加练。 自己跳下高台,过来迎接贾赦。“好多年没见面了,二舅兄。”贾赦打了个稽首,倒是让张泰康笑了出来,“你啊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个样子,都是当爹的人了,可别带坏我的那两个小外甥。” 贾赦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这可是家书。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当心我不给你了。”哪有一上来就调侃弟弟的,贾赦真心尊敬这两个张家兄长,毕竟人不但靠谱,还很能干,之前前世走得太早,不然早晚做出一番成绩。 “好小子,就会戏弄我。”张泰康伸手一抽,贾赦甚至都没来得及躲开,手里就一空,再抬头的时候,那信已经到了张泰康手里。 “这可是弟弟我从嫂夫人那里拿来的。”贾赦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听了他的话之后,居然脸有些红了,那封信也被塞进胸前收好了。 “少拿我打趣!”张泰康收好信之后,便笑骂了两句,但正事要紧,很快就换了公事公办的表情,贾赦也知道亲人叙话在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的话,还是先把要紧事办好。 “辎重已经让人清点去了。时间不等人,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平安州那里还在等着呢!”贾赦也是来辞行的,刚才一路上和史家兄弟联络的侦察兵来送信,大军没有走锦州这条路,抄近道,直接去了房河,据说房河情况十万火急,如果房河失守,那么大周北方的门户就没了。 如果大门都让人打破了,那京城也更不可能安稳了。所以史家兄弟便带着大军快马加鞭地赶赴房河,希望能一解房河之危。 贾赦也不能耽搁了,他本来就是要去房河,按照司徒晟最初的设想,北戎不会直接突袭房河。毕竟有时候最容易攻破的地方往往背后隐藏着更多的“阴谋”。但这次,司徒晟失算了。 这下子,锦州距离房河郡不过数十公里,北戎军队在攻破房河后,一路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十来日就能兵临锦州城下。 大周北部边境地广人稀,各州郡就是人员的集中地,不然,贾赦只需要送到一处,便可以交差回京复命了,但眼下,只能先到平安州,同时,派人分割辎重,按照其他各州郡的份例分出军粮,派人送过去。 贾赦行至半路,遇到了方信将军派来接应他们的斥候,见到那斥候的身影,贾赦眼睛一亮,当即大笑了几声,纵马迎了上去。 “明鹤!”到了身前,贾赦一把抱住来人,来人正是之前他派去北境游走探查的明鹤,他在边境各处走了一遭后,便去了方信将军的手底下当了一名斥候,因为他脚程快,一般打探消息,传递情报,便都倚仗他了。 所以这次也不意外,方信将军直接派了明鹤出来接应贾赦。两个人许久未见,只能说肚子里都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明鹤身上还有任务。 “赦哥儿,”明鹤还是之前在家里时那般称呼贾赦,“方将军让我带着房河郡的粮草先行,希望你到平安州之后,交接完工作尽快离去。这里不会太平很久的,要有一场大战了!” 方信也是好意,害怕自己老上司的儿子被乱进这混乱的战场上,到时候,敌我双方都杀红了眼睛的话,他都无法保证能保全贾赦。 贾赦谢了方将军的好意,他敬佩这些为国浴血奋战的战士,之前他不愿意来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拖了后腿,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北境,见到这么些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惨淡景象,他又怎么能扔下昔日的同伴亲朋,跑回京城坐享安逸。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在知道自己有可能有办法保全家国百姓的时候,假装不知,和自己的家人悠闲自在。 在临行前,来宝带着他府内的一大家子人南下金陵,虽然说是回金陵备考,但其实也是之前贾赦早有预谋的收尾工作。 他手里的资产大部分已经转移到南方的某个地方,本来这次回京之后,他就要彻底和司徒晟交代、摊牌,然后彻底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但如今,生死祸福难料的情况下,想那些事情已经是无用的了。只有保住大周边境线不全面崩溃,哪怕是堵住房河这个缺口,然后活着回去,他的妻儿才能平平安安,不然这大周就像纸堆成的城堡,一碰就碎了。 贾赦让明鹤带着人和他的手书赶回平安州,自己领着房河郡的那一份,冲着房河郡昼夜兼程。希望可以早点,毕竟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说不定能一解危局。 第138章 第84章 贾赦的计策 因为房河郡不算是首要的战场,所以大军到了之后,先去了另一个更加危急的战场,在听到房河郡有敌人来袭的时候,一时回转不能,只能抽调兵力来救援。 而且两地同属于交通要地,哪一处都轻易不能舍弃。再加上是北戎不同的派系为了自己能拥有最大的话语权才赶来突袭的,可以说是拼尽全力也不为过。毕竟他们迫切想用一场胜利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所以这局势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抵挡。贾赦日夜兼程,因为轻装简行,所以可以在五日之内赶到房河郡。只是这房河郡内外戒严,从墙上斑驳的血迹和损耗来看,分明经历了不小的征战。 贾赦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如果能和城里的郡守还有驻防官取得联系,把手头的辎重运进去最好不过。只是不幸的是,房河郡的新任郡守已经殉国了,就连他那个驻守房河的大舅兄张泰元都受了重伤,眼下正躺在床上带伤指挥调度。 房河郡内到处乱糟糟的,估计是很难再承受下一次的突然袭击了。张泰元现在事急从权,只能在朝廷的新任郡守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之前,暂时代理房河郡郡守的职务。 所以,在知道朝廷的运粮大军到了之后,便连忙撑着自己重伤的身躯,亲自前去迎接来使。 只是勉强撑着来到了城门口,抬眼一看,没想到这运粮的官员,竟然是——是他好久不见的妹夫贾赦。 张泰元张了张嘴,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既有些担忧又开心的神色来。让他开心的事情自然是见到了亲人贾赦,这么多年没见,现在看贾赦能撑得起一片天来,自己的妹妹自然有了依靠。 而担心的便是贾赦的安危,在他看来,房河郡现在汲汲慌慌,形势危急,几乎面临破城之危,并不是一个好去处。他有心开口去劝贾赦尽快离开,但身边围着不少的兵士,他若开口当场言败,一传十十传百,那么房河危矣,军心动荡之下,破城之危就在眼前。 但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房河还能撑得住。”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周围的人听了他的话,都露出了看傻子的神色。 张泰元只当自己的这个妹夫在安慰他,他心里感激他的好意,但从心底里,他还是对房河郡能否抵抗住下一轮的进攻秉持着悲观的心态,毕竟兵员伤亡惨重,上一次抵挡北戎进攻都已经让房河郡的郡守战死了。 就算有这千八百人来支援,他觉得也撑不到时候。贾赦明白他的顾虑,只推说让他暂等三日,三日后,见分晓。 是日夜里,几日不见的来金带来了明鹤,明鹤身上还有方信将军的手信。贾赦见到来金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来。“赦哥儿,事情都办妥了。”明鹤正是贾赦吩咐去做事情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虽然觉得很残忍,但是他们为了大周还是皱着眉头做下去了。不过是些北戎的探子,死有余辜。 也不怪明鹤心里如此痛恨北戎人。可以说大周与北戎有不共戴天的世仇,他们为什么要拼死抵挡北戎的军队冲击,为的就是保护自己城里的百姓不受侵害。北戎人以野蛮残忍著称于世,就像大周定期会从北戎买些有力气的奴隶来用一样。 大周的百姓一旦落入北戎人手里,也是沦为奴隶,甚至会更惨。北戎人信奉巫满,历任巫满在向天神祈祷的时候,都会用外族人的心头血作为沟通天神的引子,一般被选择的祭品都是北戎从大周掳掠而来的无辜百姓,至于老幼妇孺这等北戎人看不上的,就更不用说了,下场更是凄惨无比。 所以,为了守护大周的百姓,这些边境的将士才会拼死抵挡,死守城池,不让敌人有任何伤害边郡百姓的可能。 明鹤这些年来在边境待着,心里更痛恨残忍野蛮的北戎人,所以,为了保护大周的百姓,在他看来,更残忍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况且赦哥吩咐他的不过是将一些药粉丢在死掉的那些北戎人身上罢了,他们做完之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直到看到活着的北戎人把那些尸体拖回去才回来复命。 贾赦和明鹤短暂一聚的时候,就从他那里得知北戎的习惯——将已经死去的北戎勇士全须全尾地从战场上捡拾回来,然后请部落的巫满过来祈祷赐福。因为尸体必然会摆在军营里,这样贾赦才想出了一条有些毒辣的妙计。 贾赦让明鹤先回平安州,便是将这个计划告知方信将军,方信将军虽然也觉得有些残忍,但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原则下,他同意了,顺便还派了不少人去协助明鹤和来金。 只是光下药还不够,贾赦这一计策中,下药只是第一层,更重要的事情是要给乌恩回北戎一个理由。 这次乌恩一反常态,执意要跟着他来到北戎的意图,他已经找乌恩问清楚了。乌恩当日在庄子里说的话有真有假。 那真的一部分自然是——他确实是北戎王族的血脉,只是不是北戎新王乌日格的孩子,还是已经死去的先王的嫡幼子。北戎王位向来有能力者居之,他的这位兄长乌日格便是这样上位的。 成王败寇,乌日格上位后,先王的诸多子嗣便死的死,逃的逃,乌恩是因为尚且年幼,还在腹中,加上母亲被充作女奴,如此这般才安全降世。 但后来还是遭人出卖,当时庇佑他的阿公也没能保全他,他便被乌日格的亲信充当奴隶变卖到了大周。他无时无刻不想报仇雪恨,见到贾赦接了运粮的差事,便想着先混进去北境的队伍,找机会和贾赦坦白一切。 第139章 在京城时,乌恩因为担心会牵连到贾赦和齐安伯府,所以才迟迟不敢说出真相。现在出了京城,他便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将一切都向贾赦坦白了。 乍一听闻如此惊天隐秘,贾赦能不生气吗?贾赦当然是生气的,气的不是乌恩的隐瞒,他算是看着这个孩子和瑚儿一同长大,也知道乌恩的为人和品性是值得他相信的。 他只气的是乌恩后来说的心里话,他打算说完一切之后,便自己潜回北戎,自己去面对乌日格王,报仇雪恨。 贾赦立刻便阻止了他的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乌日格王就算熬不过去,他手底下的这些继承人也如狼似虎,有没有乌日格王,大周都危在旦夕。 所以,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了乌恩一番,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加上北戎最强劲有力的一支军队马上就要抵达房河的这份情报一送来,他心头一动,一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计策便冒上了贾赦的心头。 因此,他才让明鹤等人下了暗手,只等时机一到,便是他们出场的时候了。贾赦拍了拍乌恩有些壮实的肩膀,“乌恩,将来成败与否,就看你的发挥了。” “是。”乌恩的这一声斩钉截铁,未来如何已经不可预料,左右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坏罢了。 贾赦算了算日子,下的药也该起效果了。距离房河不远的一处军营中,现在正一片骚动,起因便是一间军帐里的几个士兵手脚突然生了疹子,早上疹子还只是小小的一点,他们也没在意,挠了两下,解了解痒痒,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到了晚上,白天还是疹子的地方便迅速红肿溃烂了起来。 那模样甚是可怖,一旁看着的兵士都看不下去,更别说溃烂的地方还有难闻的异味,让很多人都忍受不了了。有机灵点的人便赶紧去报告给了这座兵营的大将,这大将也是乌日格王的心腹,名叫萨尔虎。 这萨尔虎骁勇善战,为人也算有勇有谋,只是他暴躁易怒,耐性不足。正因为他忠心于乌日格王,所以在乌日格王昏迷不醒的时候,决意替他打下一片大周的土地来证明乌日格王的统治。 所以他就选定了房河郡来作为突破点,眼看就要城破了,自己麾下又出现了幺蛾子,让他心里很是烦躁。 但那人来的时候确实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可以显出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敢怠慢,火速派兵揪了个北戎大夫,就一同来到出事的兵营里查看。 只是那大夫左看右看,看得他都不耐烦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此奇怪的病症更是无从下手,便怒火中烧,但好歹记得这大夫不能砍,自己压抑火气大步走出兵营,身后北戎勇士的哀嚎声仿佛还在耳朵边上徘徊。 他恨恨地踢了一下营地里的木头墩子,“明天要是这半吊子还找不到什么救治的办法,你就去请巫满来,也许他老人家能有办法!” “可是巫满大人正在给王做祈祷赐福的仪式吧,现在王身边可离不开巫满大人。”身边的小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了。 “那就请上一任的巫满大人。”萨尔虎不以为意,“北戎的巫满又不止他一个,请老巫满大人过来看一下就行,虽然老巫满大人年纪大了,但本大人总觉得要比这个新上任的巫满要强!” 第85章 深入敌营 老巫满到这里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几天里,萨尔虎军营里的北戎勇士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生了疹子,手脚都红肿溃烂,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到底是非战斗减员,根本没法拿着武器上战场拼杀。 这让一向自诩战无不胜的萨尔虎很是挫败,但他也只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暂缓他大举入侵房河郡的脚步。 另一边,算着北戎大军杀到的日子快要来了,正苦等北戎大军杀到的房河边军严阵以待,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张泰元心下松了口气,算是让贾恩侯这小子“蒙”对了一次,当即下令让城中的百姓中老弱妇孺在官兵的护送下,先行撤离房河郡,有志留下的青壮年加固防御工事,以防止敌军突然来袭。 而远在京城的司徒晟也就在这几日收到了一封来信。此时的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加封太子的称号,但自身的爵位也已经由简郡王升至简亲王,相比较之下,一步未动的诚郡王司徒晁就很耐人寻味了。 朝野上下都对这位简亲王热络了很多,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原本司徒晁手底下的拥趸也被司徒晟以四两拨千斤的招数拆散得是七零八落,难成气候了。 司徒晁怎么会没想过反抗,只是他一向倚仗的西岭贺家突然遭到了多家商户的阻击,从表面看过去,好似是这些商户自发进行的。但他们贺家的海上航线无辜被劫,加上江南的几条盐路的负责人不是突然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就是突然落马受难。 这一桩桩,一件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得贺家一个措手不及,也打得司徒晁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之前母妃突然重病,父皇也只是派了专人照看,不让他和瑞阳常常进宫探视。 司徒晁又不是傻子,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从母妃病倒开始的,说不定背后有什么猫腻。但他现在七八年的努力,却被司徒玺和司徒晟这父子俩儿连消带打,所以他也就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他深信司徒晟眼下的辉煌也只是暂时的,司徒玺已经有了春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驾鹤西去,眼下,北境战事紧张,说不定可以做些文章出来。 第140章 司徒晁动了歪脑筋,只能说从他虚假的一切被贾赦借司徒晟的手揭露给司徒玺的时候,从贺文被灭口开始,他就已经自乱阵脚,后来的贺家,母妃重病不过都是打倒他的一个由头。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司徒晟便已经收到了北边来的书信,那是贾赦写的书信。在信里他坦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且为自己隐瞒他乌恩的身世表示向他请罪。 司徒晟就是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贾赦故意弱了一成,虽然点明了乌恩的身世,但是接着就在信中讲明了自己的打算。司徒晟上一秒还在生气贾赦对他隐瞒的事情,下一秒就惊得站了起来,“简直是胡闹!” 贾赦在信中写道,他打算深入敌营,乌恩的事情一旦处理得当,就是一个很好地改变当下边境困局的办法,但他也知道此去必定凶多吉少,一家老小就托付给他司徒晟照顾了。 司徒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里更是又急又气,假如贾赦现在跑到他跟前来,他肯定打他两拳解解气,他是忌惮贾赦,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让贾赦去送死。 在司徒晟看来,贾赦计划的这出儿可以说是有去无回的冒险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他立刻手书一封,准备让人送去贾赦那里,让他切莫轻举妄动。 要是平常没有这起子事情的话,司徒晟总要猜疑一下乌恩的存在,甚至干脆抹杀掉乌恩这个会惹麻烦的存在。 但是贾赦打得他措手不及,这种明显冒险冲动的事情,贾赦肯做,他还不能同意,毕竟一旦处理不好,反而会打草惊蛇。只是山高路远,司徒晟急怒的心情传达不到贾赦那里,注定是阻止不了了。 所以,他只能做两手准备,一面给贾赦去信,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另一面,让人排查所有知道乌恩存在的人,争取不会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知道乌恩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他的父皇知道,一旦知道,不光贾赦等人会被安上个里通外敌,别有用心的祸国罪名,他和司徒宴估计也会受牵连。正是出于这个考量,司徒晟才出手断后,但因为贾赦在信里也表明了自己的决意,所以司徒晟便放过了远在金陵的贾赦的妻儿等人,毕竟贾赦已经讲明白了自己就算不成功,也不会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他司徒晟相信贾赦能保护好这个秘密,所以他会保护好贾赦的家人,就当是给老朋友最后的照顾。司徒晟的这些话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旁人也无从得知。 而远在房河郡的贾赦在送出那封信后,便带人出了房河郡,来金与他身形相仿,他便用了当日帮助徐潜的那一招来将来金易容成了他的样子。 说实话,这样的话,就算他失败了,北戎的大草原上也只会埋骨一个不知名的大周人士,而不是大周的齐安伯贾赦。这样才不会牵连很多,也算是能尽贾赦最大的努力保全最大的范围的人了。 他和乌恩的脚程并不快,就算是骑了高头大马,也不过是将将赶上了老巫满来的时候,但这也是贾赦需要的。因为这北戎的老巫满正是之前保护乌恩的阿公阿齐格。 当日,老巫满因为自己徒弟篡位,导致隐退,实力大大减弱,北戎先王的子嗣更是被乌日格王杀得死得七七八八,乌恩和他阿娘他也没能保全,虽然乌恩的阿娘是他的女儿,但也只能在乌恩生下后没多久,就将乌恩送走。 在他看来,只要乌恩还能活着,在哪里都不重要。所以他借着乌日格王的手,把乌恩送去了北戎送往大周的奴隶商队。这个老人这么多年来,夜夜为乌恩祈祷,希望他平安、茁壮地成长,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收到乌恩来信的一日。 但这个老人毕竟曾经是先王帐下的巫满大人,他从乌恩的来信中嗅出了非同寻常的味道,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以老巫满不顾自己年迈的躯壳,在萨尔虎身边副官半是威胁半是请求的邀请下,坐上了前往萨尔虎军营的马车。 来时阴风阵阵,浓厚的黑云遮了半面的天幕,看上去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为首的人勉强安抚了一下躁动不安的马儿,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见一向神俊有力的马儿后腿一顿,跪倒在地上。看上去像是闹脾气的样子。 他连忙跳下马车去看,却没注意到一旁滚落了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然后两个人影从一旁的林子里摸了出来,护送的队伍末尾悄无声息地换了两个人,等到马儿重新恢复站立的状态的时候,其他人却并没有发现异样。 除了一早得知消息的老巫满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队伍里混进了什么人,当然老巫满是不可能开口的,这一行人就这样沉默着缓缓驶进了萨尔虎的军营。 而这个时候,贾赦和乌恩已经跟在了老巫满的身后,寸步不离。老巫满对外也只介绍这是他新收的助手,众人皆不以为意。 萨尔虎将老巫满请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救救他兵营里的北戎勇士。老巫满气定神闲,毕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明白了,但他还是仔细地每个人都查看了一遍,但他一直很淡定,映在萨尔虎等人的眼里就是高深莫测了。 “巫满大人,”萨尔虎性子急,急急出声问道,“这些勇士身上的病症可有得治?” “自然是能治的。”老巫满淡定地瞥了萨尔虎等人一眼,几个人立刻就禁了声音,倒是乖得很。“你们且去附近的山上取些草药来,我会把助手派着和你们一同去,先把能治病的药采回来再说。” 第141章 萨尔虎等人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乖乖点头应了,然后派人跟着老巫满的助手去山里采药。 老巫满仿佛随意一指一样,点了一个不起眼的助手出来,那人便是贾赦。贾赦和乌恩对了一眼,见乌恩朝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他便站了出来,跟在萨尔虎身后出去了。 等到老巫满带着人来到专门为他布置的住处后,他让人都出去候着,只留了乌恩假扮的助手随侍左右。 “阿公。”乌恩见人都走出去之后,便跪倒在了老巫满跟前,老巫满名叫阿齐格,是乌恩的亲外公,见到小外孙自己的内心也很激动,他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摸了摸乌恩的额头,“长大啦!长得挺好的,像你的阿娘,这是好事。” 一句话有太多的辛酸和无奈,还好乌恩与他的女儿长得更相近,不然的话,估计刚才与萨尔虎一打照面,就会被认出来,毕竟当年便是萨尔虎受乌日格王指使,把乌恩送进卖去大周的奴隶商队的。 第86章 商议计策 贾赦本人就是下毒的那个“幕后黑手”,自然知道哪些药草能用,哪些药草不能用。只是这北戎的兵士治好容易。但如果接着痊愈,那他这药也就白瞎了,所以只能让他们元气大伤,然后无力入侵才行。 贾赦打定了主意,便采了些不会马上治好的药草回来,只要糊弄住萨尔虎等人,便算是有点效果了。等到贾赦回来,那边的爷孙俩也算是商量好了事情,贾赦无意掺和进去他们之间复杂的事情。 毕竟乌恩并没有想要当王的大志向,他只是想报仇,除此之外,他更愿意回到大周来生活。当然,乌恩还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的阿公。 阿齐格更倾向于辅助乌恩登上北戎的王位,这一点儿不是现在可以说的,乌恩准备等此间事了之后,再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北戎的王室之人有那么多,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先王遗腹子根本不可能突破重重的有力竞争者,夺得那个王座。 只是阿齐格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件事,他不忍心让自己的阿公现在就知道这个事情,只得先稳着点阿公。 贾赦这边采了药草回来,萨尔虎这时倒是粗中有细了,他先是找了一个手脚溃烂得不成样子的兵士,然后亲自看着老巫满施为,也不是担心老巫满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出于对整个用药过程的一个小心罢了。 果然,虽然等待过程很是焦灼,但当成功看到那些溃烂的地方大大缓解的时候,萨尔虎大喜过望,虽然他们身上的溃烂之处的恢复很是缓慢,但到底是有恢复的希望了。 这样一来,他也算对王上有了交代。这场战役已经没法再打下去了,在接老巫满过来治病的时候,他已经派副官去特意打听了一下乌日格王的消息,据副官得到的消息来看,乌日格王已经好了很多,马上就能恢复神志,清醒过来。 只要王上醒过来,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对王位野心勃勃的人,都必须回到北戎的王帐。一想到这里,萨尔虎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大好的机会,只能这样浪费了,不然,要是没出这档子事,他说不定,不,是一定能打下房河郡,为他们北戎军队的入侵提供一条便利的通道! 萨尔虎心里的雄心壮志,目前也只能作废,他决心再停留半月,等到手底下的人身上的伤痛都好得差不多了再离开。他也曾向老巫满询问过这个病症的起因。 但老巫满在仔细观察了天象后,又在军营的空地上祈福,然后才告诉他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这附近有一种蓟蓟草,夏末秋初开花,花上浮有一层绒毛,绒毛有毒,在与人身体接触后便会让人的身体表面生疹子,更严重的就会红肿溃烂。 老巫满这般信誓旦旦,萨尔虎虽然暂时信了他的话,但还是在心里留了一个小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那些士兵只有手脚溃烂了?只是他再想问的时候,老巫满大人已经在助手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他只当这点事情不是十分重要,便先在心里埋个底,等日后想起来再问也不迟。 这几日,北戎的大军已经逐渐停下了对大周的进攻力度,有几处突破口的大周军队如临大敌一般地等着敌人来攻,却见一直驻扎在城外的北戎军营逐渐拆卸工事,大批大批的军队撤离了。 史家兄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这几天打退了好几波北戎的进攻,看上去都是北戎的王子亲自带队冲阵,势头很猛,他也是拿命去填,才勉强守住了城池,另外还有几处被攻下了。 “二哥,你说,这是不是北戎那边使得什么阴谋诡计?咱们要不要加强防御?”史家老三有些犹豫,他担心那群狡猾的北戎人会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阴谋诡计,想先佯装退兵,然后趁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史家老二也是同样的忧虑,他们这几日疲于守城,消息的往来也不及时。现在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让北戎的战马越过大周的城池一步! 大周这边的将领都是这么想的,严阵以待以防北戎卷土重来,只是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却带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消息——北戎的大军确实是撤退了。 而原因自然是“乌日格王醒了!”这个消息对北戎的人来说是个喜事,但对大周来说,这位对大周残暴不堪、野心勃勃的君王的苏醒并不是一件好事。但目前来看,乌日格王乍一清醒过来,便让人将外派的军队都召了回来,也算是无形中让大周的百姓松了口气。 第142章 虽然他们北戎还是有卷土重来的那一日,但目前来说,他们可以暂时整顿一下,清点一下兵耗损失,有准备的仗总比没有准备要好很多。 贾赦和乌恩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老巫满阿齐格身边,因为老巫满治好萨尔虎手底下的兵士的原因,贾赦和乌恩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优待。 就像是无形中点亮了他们的信任值一样,一般的头痛脑热,这些人也不去军医那里了,径直跑到贾赦这里,毕竟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搞不懂医术和巫术的区别,只知道是贾赦去林子里给他们采药回来治好了他们的病症。 他们甚至因为这一病症找不到源头而将其归类为天神的惩罚。萨尔虎并没有公布出得病的理由,在他看来,北戎的勇士没有倒在战场上,反而被一株小小的蓟蓟草打倒了,这是很耻辱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公布原因,也为这些士兵提供了一个胡思乱想的由头。 当然,他已经派人去将所有的蓟蓟草都烧了个干干净净,以防止自己的士兵再在这上面栽跟头儿。这些士兵的转变,贾赦是乐见其成,他越得他们信任,将来行事就越方便,就是苦了之前的军营大夫,被莫名其妙地嫌弃了一番,甚至还怀疑起了自己的医术。 一行人回程的脚程并不慢,萨尔虎可谓是归心似箭,一心想知道自己效忠的王上是否安好,一路上可以说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贾赦倒是很少有机会见到北戎苍莽的大草原,他向乌恩招了招手,乌恩听话地坐了过来,他掀起马车窗口的帘子,让乌恩和他一同去看,去欣赏什么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壮丽。 乌恩明显是喜欢草原的,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想要将生育他和母亲的这片草原的样貌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怀。 阿齐格没有阻止贾赦的动作,他私心也是想要让乌恩多看看草原,让他能有一点扎根的心理,拥有一种对草原的归属感。 萨尔虎亲自把人送到了老巫满的住处后,才急急忙忙赶去了王帐,乌日格王虽然脸色苍白但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错,伤势应该已经无事了。 乌日格王对自己重伤昏迷时,对王位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诸位王族子弟可以说是恨得咬牙切齿,自作主张地去征讨大周,为的不就是想要以最强横的实力来证明自己,夺得竞争权吗? 乌日格王心下对这些人的心思很是了然,总要等他缓过劲来,再仔细收拾了去,一个也不会逃得掉。心里有了决定,乌日格王对忠心耿耿的下属萨尔虎便更是和颜悦色了起来。 “这些日子也是辛苦将军了,如果不是将军骁勇,还不知道本王醒了之后,王座还在不在本王身下。”这番话说得可以说是诛心至极,萨尔虎还算是机灵,不好搭话,便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将起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乌日格王也没当回事儿,毕竟这萨尔虎是什么人,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他笑着招手,示意萨尔虎过来,萨尔虎摸不着头脑,走过去,却被乌日格王拍了拍肩膀,像是嘉许一般。 然后,乌日格王推说精神不济,便让人退下了。见王帐里的人都听话地退了出去,他才闭目沉思了起来,虽然巫满只是让他伤势好了一些,但身体之状况到底不如之前那般强健有力。他却不能讲出来,不然引起骚动,就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这任的巫满已经被他关在了居所处,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他身体状况的秘密。正好再拉之前的老巫满暂时担任一下职务,那个老头子胆小怕事,不经吓,当年他不过稍作恐吓,那老头儿就将自己的亲外孙交了出来,任凭他处置。 所以他心里是看不起阿齐格这个自从先王去后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老头子,也不同于北戎先王对巫满毕恭毕敬,他只是将巫满这个存在当作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只要可以受他控制,无论是谁都可以坐到这个位置。 至于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怎么处置,自有该站出来的人替他处理这件事情。 第87章 乌恩复仇(上) 乌日格王这般如火如荼地清除异己的行动与贾赦和乌恩没有什么关系。自从跟着老巫满跑去做这北戎部落的神棍之后,他和乌恩也算生活有了很大的起色。 之前只知道北戎人野蛮好斗,但没想到住的地方也是这般“艰苦朴素”,贾赦习惯了华服锦被,猛地来到北戎的大帐篷里,还有些不习惯,贾赦头两日压根儿就没睡好,乌恩也是从大周长大的孩子,不太能适应北戎的生活,这师徒俩儿肉眼可见的瘦了。 有时候被部落里的人看出来了,还会不解地问问他们为什么突然瘦下来了,两人也不好回话,只好拿为乌日格王祈福糊弄了过去。 倒是没承想让北戎部落的士兵们对他们的观感好了很多,无形中也替老巫满刷了一波好感值。本来大家就对之前的新任巫满有点不太满意,这次乌日格王将之前的巫满软禁后,重新将阿齐格请了回来,已经让很多北戎的百姓高兴欢呼了。 现在看到阿齐格手下的两个助手都是这般一心为王上着想,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形销骨立,怎么能不感动? 贾赦经过这一遭,便也不好意思天天跑出去,毕竟他的灵魂足够强大,只要找准某一片地方的中心点,他就能探查周围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 第143章 而乌恩的复仇之事,贾赦并没有太多地参与进去。毕竟对乌恩来说,在来草原之前,他一直执着于亲自报仇,但随着年岁渐长,他逐渐明白过来乌日格势力强大,他一个弱小,无依无靠的孤儿冒然前去报仇,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 他当时虽然感觉到打击,但并没有放弃复仇的念头,加上后来贾赦先生“步步为营”,精心谋划,成功让他来到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踏上的土地。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那股复仇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失败了,就是死了,但他就是死了也不会连累阿公和先生。 乌恩计划了很久,也正好赶上了好时候,北戎各部族都要往北戎王都赶来,毕竟乌日格王重伤初愈,怎么也得办个宴席大肆庆祝一番,这个时候王都以及王帐附近的人员流动是最复杂的,各个部族的人都有可能出现,也就是乌恩计划下手的好时机。 这一次,他不打算对乌日格王下手,毕竟贾赦也知道北戎的王位更迭情况,一旦没有了在上面压着的乌日格,那么下面的人又会争强斗胜,说不定又会和之前一样以占领多少大周的土地作为继承王位的凭证。 这样的话,贾赦潜入进这北戎也就失去了意义,到头来,大周边境的百姓的处境根本没有得到改善。虽然乌日格也是侵略大周的头号支持者,但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想要向大周出兵,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全面入侵,不计代价。 就算是为了这个目的,乌日格王都得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最好半身不遂,有时候北戎有一个任人摆布的君王要比一个整天想着对外侵略的君王要好很多。 乌日格王的结局由阿齐格和贾赦去办,但在乌恩的强烈要求下,阏氏的结局一定要终结在他的手里。毕竟乌恩的阿娘是被这大帐阏氏硬生生磋磨死的。乌恩阿娘的难产背后便有这位阏氏动的手脚,所以乌恩一定要为母报仇雪恨才能一舒胸腹之中的闷气。 贾赦没有再去阻拦乌恩报仇的心思,毕竟贾赦也没有整天拿正人君子自诩,他是重生回来复仇的怨鬼,明白这种仇人逍遥自在,自己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憋屈是什么滋味。 他鼓励自己的徒弟报仇,更别说是与他有国仇家恨的北戎部落,他那个父亲贾代善一辈子都在抗击北戎,家国不能两全,基本上一辈子都奉献在北境了。 所以,贾赦也不会对北戎心慈手软,他本来还顾虑乌恩的心思,虽然他长在大周,但到底是在北戎血脉。但乌恩自己却打消了贾赦的念头,他想得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曾经他唯一的亲人是老巫满阿齐格,但后来,他在大周被贾赦还有来金,来宝两兄弟救下,认识了贾瑚和贾琏,他便逐渐将齐安伯府的人当成他的亲人。曾经阿齐格告诉过他,让他开心快乐,不要只记得仇恨。 只是他现在回来了草原,所以他就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他对北戎先王根本没有印象,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的阿公,都没有对他说过半点儿关于北戎先王的事情。 所以乌恩长大后,他心里父亲的形象便由养他,教他,护他的贾赦取代了。贾赦才是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但是母亲,阿齐格在他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经常给他看一幅画,上面是一个大周的画家给他的母亲画的画像,所以,乌恩记得母亲的一丝一毫,他将母亲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其实,像贾赦给他指明的那条路一样,他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冲进阏氏居住的帐篷里去杀了这个女人。毕竟大帐阏氏在北戎的地位非凡,如果这么简单就被人刺杀了的话,那也不能坐稳阏氏的位置这么多年。 但饭菜中下毒的话,也不太实际,虽然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容易被人发现,一旦牵连到阿齐格头上,就会害了这位护他爱他的老人家。 贾赦给乌恩指了一个方向,有些时候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剩下的就看乌恩自己能领会多少了。 贾赦更多的是和阿齐格在一起商量继承人的问题。阿齐格与乌恩不同,他生于草原,长于草原,他离不开这片土地,也不会对贾赦等人对北戎的伤害置之不理。现在隐忍不发,只是心里对乌恩这个外孙的愧疚和对乌日格王残暴嗜杀的沉默。 之前他曾经抱着扶助乌恩登上北戎王位的念头,但等他们师徒俩安顿下来之后,乌恩曾经找他言辞恳切地长谈了一番,明确表达了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北戎王的位置。 乌恩眼神坚定,心念恳切,他曾经想过苦劝,在乌恩的带领下,北戎说不定能走上另一条休养生息,繁荣壮大的道路。为此,他还动过要把贾赦强留在北戎的念头。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寿数有限,更别说相对于他,乌恩更信任贾赦。但乌恩阻止了他的想法,他不能恩将仇报,也不想承担这个国家的命运。无论阿齐格是骂他懦弱也好,还是没有担当也好,他都认了,但他的心意不会改变的。 只是阿齐格在知道他的心意后,反而笑了。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的将乌恩当作一个大人来看,他懂得思考,可见已经长成一个有主见的大人了。这样的话,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需要他这个老头子担心太多了。 所以在明白乌恩都心思之后,阿齐格便直接找到了贾赦,一见面便点出了贾赦的打算。 “说实话,这个主意可不好。”老人家笑眯眯地阻止了贾赦把乌日格王弄得半身不遂的打算,“只要乌日格王还活着,他就会一直让北戎打下去,无休止地战斗下去。想要让北戎和大周休战,只能让乌日格王这个‘战争狂魔’的象征倒下。” 第144章 “那老巫满有什么好的主意?”贾赦虚心求教,这老人家不声不响,看来心里自有一套盘算,这种时候,他也不会固执己见,说不定反而会误了大事。 “先王除了乌恩外,还有几个王子,与现在的大王相比,性格略显温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才保下了一条性命。既然乌恩执意不肯,那么老夫就只能推举这几位王子了。”阿齐格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乌恩放弃了王位,他就请求贾赦去扶一位先王的王子上位。 虽然这样说,有些厚颜无耻,用乌恩下半身的自由自在做交易,但老巫满更想要北戎摆脱这种压抑残酷的统治,不然的话,他无法和九泉之下的先王交代。 贾赦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互利互惠的行为,对大周乃至于他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事情。 阿齐格推荐的那几位几乎已经远远被配出去的先王子孙,贾赦都先调查了一下,发现也许是北戎民风彪悍,几个王子虽然过得不如意,但如果贾赦突然和他们谈合作,也是送上门的肥肉——任人宰割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被当作大周的探子打包举报给乌日格王,作为晋身之资。 贾赦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之前和司徒晟信件往来的时候,已经算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性命,之前还想着就算事情不成功,大不了自己带着人跑回大周。 相信就算有些狼狈,司徒晟还是会不计较这些事情的。但现在既然答应了老巫满,那就只能做好了,不能说万无一失,只能说要有八九分的把握。 那么,之前乌恩想要动手的这个“喜气洋洋”的宴会,便是个很好的时机。 第88章 乌恩复仇(中) 贾赦说放手让乌恩自己去做,便没有多过问。乌恩自己打定了主意,他现在是老巫满身边的人,和大帐阏氏那边接触起来也比较频繁,阏氏担心乌日格王的身体,几乎日日都来催人去给乌日格王调理身体。 而贾赦因为阿齐格的嘱托,去了几位王子那里,加上阿齐格现在是部落的巫满,事务繁杂,便经常让乌恩拿药去王帐或者和阏氏手下的人进行交流。 乌日格王虽然在阿齐格“精心”的诊疗下,身体逐渐恢复了起来。但因为之前受伤太重,只能慢慢疗养,大帐阏氏一颗心里满满都是自己的王上,她虽然善妒且心狠手辣,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都是依托乌日格王才得来的,加上自己确实喜欢乌日格王,几乎日日辛勤来问。 虽说是好意,但乌日格王因为伤重,不能起身,心思沉郁之下总要怀疑大帐阏氏是不是想要扶持他们的孩子上位,自己做王太后。因为从萨尔虎等他的心腹那里得来的消息可以知道,这次北戎的大举动兵便是因为大帐阏氏的允许。 在北戎,大帐阏氏可以在非常之时代行王上的一部分权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大帐阏氏心里担心乌日格王熬不过,所以提前找好退路也无可厚非。尽管以往他们夫妻二人“你侬我侬”,伉俪情深,但面对如此大的权力诱惑,他心里还是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阏氏。 他心底下的思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只是不着痕迹地对阏氏那边的人冷淡了起来。大帐阏氏心里为他身体的好转而心情欢悦,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儿。但这一切都被乌恩这个日日前来王帐的人看在了眼里。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加上乌恩细心观察,有心算计,一条计策便不知不觉映在了乌恩的脑海里。 有些事情他其实不需要亲自去做,正如先生所说,他可以选择做幕后的那个人,这乌日格王对大帐阏氏的忌惮,便是他最好、最可以利用的一点。 乌恩心态很稳,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开始不留痕迹地打探消息,因为他总是笑得一脸纯然地和那些侍卫大哥们聊天,时不时还会给他们拿些老巫满大人亲手调制的草药,所以,他很快就和这些人混熟了,再加上乌恩打听的都是些王上和阏氏的浪漫往事,他们也没当回事儿。 人在八卦的时候总是很愿意凑热闹,就这么聚在一起胡侃八侃的,乌恩从一些杂七杂八的八卦中,也得到了不少小道消息。比如说,乌日格王最喜欢喝的酒是阏氏亲手酿的马奶酒,最讨厌的东西是……。 乌恩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关于这一点可以动动手脚,距离所谓的庆祝宴席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不留痕迹地加大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相互猜疑,貌合神离。这样才更有助于他计划的实施。 在贾赦完全没有插手和过问的情况下,乌恩自己摸索出了一条计划,并付诸行动。只是不知道他这稚嫩的计策能否成功?那只能从那场庆祝宴席上一见分晓了。 贾赦也没闲着,光是阿齐格的口头推荐不能作为贾赦帮助他们的依据,他是为了大周而不是为了振兴北戎而来,最多答应了老巫满要让北戎有休养生息的时间,所以挑选的继承人要守成有余,攻伐不足。也就是要一个中庸守成的君王,只有这样不锐意进取的君王才能实现贾赦一开始的目的。 北戎是众多部落聚集而成的国家,那些因为北戎王更换而被驱逐、冷落的王子偏安一隅,碌碌无为。就连这次乌日格王被炮轰击成重伤都没能引出他们的雄心壮志。他们按兵不动,似乎对乌日格屁股底下的王位没有任何兴趣。 当然,他们可能出于如果在乌日格王伤重粗支,撒手人寰之后,他们可能能继续做他们的小部落之主,毕竟新上位的王上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因为乌日格强势的抢夺而失去继承权的王室后裔有什么太大的敌意的打算而袖手旁观。 第145章 但更多是因为害怕乌日格王一旦醒过来,会对他们这些胆敢妄想王位的人来一波大清洗。贾赦知道这些安安分分的部落酋长也算是被乌日格吓破了胆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北戎虽然有能者居之的即位传统,但先王之死算不上清清白白,乌日格在其中做了多少才登上了这个北戎王的位置,贾赦已经有了些许证据。 如果乌日格王倒台之后,那么还是有可能立嫡立长的。毕竟乌日格王的那些孩子比起乌日格本人来说,残暴不仁的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相信经过阿齐格的一番运作,先王的子嗣更容易登上王位。 毕竟先王相较于乌日格来说宽仁很多,对北戎各部落的子民来说,有天然的好感加持。正好剩下的这几位王子中有先王的庶长子,乌日格本人就不是走嫡子即位的路,再加上北戎的传统,只要后续这位先王的庶长子表现得不算太过于平庸,便能承袭王位。 这次,也正是因为这几位王室后裔安分守己,没有参与到争权夺利中来,所以乌日格王在精神大好之后,也派人给他们送了请柬,邀请他们同赴庆祝宴席。 贾赦选中了北戎先王的庶长子拖穆,他手里有一些兵权,算是这群被变相流放的王子中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 毕竟拖穆靠着南疆,为了抵抗南疆或者发兵南疆,乌日格王都要给拖穆充足的人手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南疆。再加上乌日格王的重伤不算隐秘,已经安分很多年的南疆也在这个时候躁动不安起来,屡屡前来他的部落试探。 贾赦前来的时候,拖穆刚冷着脸拒绝了南疆使者不怀好意地拉拢。贾赦是以送请帖的名义前来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包括拖穆。贾赦轻轻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离开地南疆使者,暂时将这个“南疆近来过分活跃”的疑惑放在心里。 他双手捧着乌日格王的请柬,行礼道:“拖穆大人,这是王上请您参加酒宴的请柬,请过目。” 拖穆示意身边的随从接过,也没有看,只是让人摆在自己的桌子上,那随从放下之后,便在拖穆的示意下离开了。其实,拖穆的示意就是让这屋里的人都离开,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贾赦读懂了他的意思,却没有离开。拖穆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有些生气,“你这随从好大胆子,我的话也敢不听!是因为乌日格王的原因,看不起我吗!” 他面上色厉内荏,但贾赦知道他很显然只是说说,毕竟拖穆还不想无缘无故惹得乌日格不快。 “阿齐格让我来找你。”贾赦只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并丢出一枚阿齐格随身的铜牌给拖穆本人看。 拖穆听到这句话后,猛然脸色一变,他快步走出,在门口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监听,这才把门关死,低声说道:“阿齐格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乌日格王大限将至,阿齐格大人想来问问拖穆大人,对那个位置有没有想法?”贾赦假托阿齐格的名义,看拖穆的反应,应该和阿齐格一直保持联系,贾赦只是简单提了阿齐格的名字,就能见到对方神色一变。 说实话,大家同为王位继承人,他又怎么不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呢?但他知道乌日格太过残暴,才装作这种碌碌无为的样子,只为了了此残生,苟全性命罢了。 毕竟,他手下的人曾经目睹了乌日格王弑父的那一场面,若不是当时他的下属足够机灵,趁乌日格及其下属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恐怕早就被乌日格灭口了。事后,他曾向北戎的智者寻求保全之道,阿齐格便为他指明了这样一条路,让他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乌日格王明明还好好的,”拖穆脸色一肃,好像自己并没有听到贾赦说的话一样。 贾赦笑了笑,似乎对拖穆的这套说辞不以为意,“阿齐格大人既然让我来,自然是发现了什么。我知道大人并不信任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切都只在半月后的宴会上见分晓。到时候,大人记得要把先王的死公布于众。剩下的,自有阿齐格来安排,只要大人答应,我们这边立刻着手去办。” “那就如此吧。”拖穆无法轻易相信坐上北戎王位就这么简单,但他秉持着姑且相信一下的念头,就算到时候失败了,也可以将阿齐格一方的人推出去顶罪。 贾赦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段时间以来,贾赦对乌日格王的拥护者都有哪些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弱点也是掌握得七七八八,原来这种打探消息,听人墙角的事情都是明鹤和来宝他们去做,没想到现在也轮到他了。 而只要几封信,几个凭证,相信这些乌日格王座下的拥护者便会相互怀疑,暂时互相掣肘,一时之间也不会顾上他们的主子。 第89章 乌恩复仇(下) 贾赦只是和拖穆达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协议,并没有指望拖穆能对他们的计划鼎力相助,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只要等着乌日格王与大帐阏氏夫妇相疑,这点动摇便是乌恩动手的契机,也是贾赦计划的一环。 剩下的,拖穆到底能不能接替乌日格的王位,那就要凭借本事了。正好借着宴会的由头,将几个乌日格的嫡系拖下水,剩下的自有阿齐格与拖穆联系的旧部动手。 只要乌日格一系衰败下去,大周就可以喘一口气,边境又能够休养生息很久。贾赦做暗中推手习惯了,绝对不习惯将自己的计划都摆在明面上让人看,就像之前给司徒晟做事时一样,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假借他人之手,为的就是不会被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他身上。 第146章 就像老皇帝司徒玺心里因为贾赦掺和进司徒晟这边来而心存芥蒂,但到底因为掺和进来的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或者“注定见不得光”的“小事情”,再加上司徒晟从中斡旋,他本着要和这个新看重的儿子打好关系的缘由,便对贾赦轻拿轻放。 对司徒晟安排贾赦北去运粮一事默不作声地放任了。只是贾赦自己搞的事情超出了司徒晟的安排,只是暂时被权力渐渐大了起来的司徒晟压了下去。 就算贾赦能把北戎这边的一大隐患解除,他这一功绩也只有少数人得知,甚至都不能在两国的史书上书写他的贡献。司徒晟担心贾赦,暗地里已经通过边境安插进北戎这边的探子和贾赦取得了联系。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贾赦赶紧回程,远离北戎这是非之地。这几天下来,贾赦才好不容易让司徒晟答应宽限些时日,才让司徒晟答应从老皇帝和朝堂上替他遮掩一下。毕竟北戎的乌日格王醒过来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大周,边境的守军还是严阵以待,就怕之前退去的北戎军队再度来袭。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便是贾赦争取到的。司徒晟便又请了一道旨意,运粮的“贾赦”暂时停留在了平安州负责粮草调度。至少在真的贾赦从北戎回来之前,这粮草调度的事情,“贾赦”就还得干下去。 乌日格王的宴席并没有摆得很隆重,一来他伤得不光彩,居然是在偷袭大周边郡的时候被炮轰击而重伤的,尤其还是在撤离的路上。对他这个驰骋沙场多年的人来说,这个重伤理由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不值得拿出来大肆宣扬。 二来,他重伤昏迷的时候,底下的几个继承人不老实,尤其是还有他的阏氏也掺和进去,这简直是对他的一种挑衅。正因为这两个因素,乌日格王没有大肆铺张,只是交给了阏氏来安排,让她看着来,规模不要太大。 大帐阏氏“善解人意”,只邀请了那些个乌日格王的近臣和关系比较好的人,拖穆作为先王遗留势力中和乌日格王相处起来比较不错的一方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原本拖穆想着要称病不去,但这样一来,又会打了乌日格王的脸,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在和阿齐格的计划开始时多生事端。 宴会上,贾赦和乌恩是阿齐格的随侍,是没有入席资格,只能站在老巫满阿齐格身后侍奉,但这样也更方便贾赦不留痕迹地环顾四周,小心观察。 乌日格脸色大好,和阏氏两个人坐在最高处,也不知道乌恩那小子的计策怎么样了,这两个人看起来,恩爱如初,阏氏的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像是根本没有之前乌日格王一倒下,她就着急准备立储之事发生一样。 说来也巧,这位大帐阏氏可以说是北戎的女中豪杰,她甚至动过想让巫满做点手脚,让乌日格王就这么撒手人寰的念头。 要不是那巫满胆小,自己在乌日格王醒过来之后“老实交代”了,乌日格王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因为他频频纳妃而吃了这么多年飞醋的阏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大帐阏氏在早前乌恩的眼中可是一片心都落在他的王上身上,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生下的几个儿子也都几乎是乌日格王的翻版。 性情暴烈如火,和乌日格几乎一模一样。这次主攻房河郡的便是乌日格和大帐阏氏的长子,他率军全力攻城,打得郡守和边军节节败退,要不是房河郡誓死不降,死守城门,加上郡守战死给守城士兵的精神作用,大周北境的门户就真有可能被打破了。 而下面坐着的人中,最醒目的当数萨尔虎。他因为一直是乌日格王的得力干将,所以位置是在诸位王子之下,可以说是位高权贵,令人瞩目。 乌日格王在酒席之上更是频频向他敬酒,以示恩宠。拖穆坐的地方不起眼,这也是大帐阏氏刻意安排,她与乌日格都没有把先王这些软趴趴的、没有骨气的后代放在眼里,安排座位时也不上心,随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里,让他和那些部落的酋长在一起吃酒。 毕竟北戎没有大周的那些繁文缛节,对这种等级制度也不讲究,他们更按着自己的心意办事,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之后的好戏。再加上,基本上都是乌日格王的近臣和亲戚,也就是个家宴的规模,只是在王帐旁的帐篷里设了宴席。 宴席上,一开始就摆上了阏氏自酿的马奶酒,毕竟是乌日格王的心头最爱。贾赦抬头轻轻一瞥,与自己的小徒弟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神,见乌恩点了点头,他也垂眸笑了。 演员已经就位,宴会也已经开始,这下就等着看好戏吧! 乌日格喝阏氏自己酿的酒喝了很多年,现在虽然因为猜疑,也没有减少对马奶酒的喜爱。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豪气,便硬撑着让人把酒杯换成了海碗儿,好像他的伤重也没有影响自己的海量。 几口酒下肚,乌日格王只觉得酒气上涌,愈发豪气干云了起来。他恨不得再痛饮三百杯。虽然脑袋有些头痛,他也只当自己是酒喝得快了,没太在意。 一旁的大帐阏氏还在辛勤奉酒,她之前从王帐里听到了乌日格王对她一倒下便联系长子的举动很不满,心里又惊又怕,害怕被清算,所以在接到这个宴会任务的时候,便卯足了劲头儿去做,生怕被王上借题发挥,发落了她的宝贝儿子,毕竟夫妻这么多年,她也是一时昏了脑袋,才把手伸过了界。 第147章 毕竟当时乌日格的伤势太重,北戎的神医都说人是救不回来了。她为了儿子和自己的未来才着急联络儿子的,谁不想荣华富贵一生呢?倒是因为这个和乌日格有了嫌隙,要是知道乌日格还能恢复过来,她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动手。 为了避免被借题发挥,她甚至用了那批给儿子大婚之日准备的马奶酒。看乌日格的样子,看上去挺满意。她也能暂时松口气。 只是好景不长,乌日格王喝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脑袋晕眩,心口撕裂一般地疼痛。他心下一惊,这酒喝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他不自觉地就怀疑上了自己的身边人。 这股情绪让乌日格王更加暴躁,他猛地摔了酒碗,底下的人都刹那间静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动不敢动。都在等着上面的人发话。 乌日格王不作声,他怀疑阏氏,但阏氏没有充足的动机,他也不知怎么的,眼睛一转便看到了坐在自己左下方的长子,突然就悟了,原来是这样!他顾不上胸闷,“阿齐格!你上来给本王看看!”听到乌日格王发话的老巫满颤颤巍巍地,在乌恩的搀扶下,踩了几层台阶,才走到了乌日格的身边。 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从乌日格的表现来看,这上面无疑有大事发生,很有可能涉及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上面的人发话来决定他们能否离开。 阿齐格仔细检查了乌日格王的舌头、眼睛、脉象等均没有发现异常。他一时间也拿不准乌日格王中没中毒。乌日格王只觉得自己胸闷加剧,随手一抓,便抓过乌恩来,狠狠盯着他命令道,“你来!把这壶酒全喝了!” 乌恩仿佛被吓软了双腿,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被乌日格赤红的眼睛盯着,像被噬人血肉的猛兽盯上一样,只好眼睛一闭,端起那酒壶就灌了下去。 乌日格死死盯着,只见这随侍喝了不过两三分钟,便脸色一白,直接倒地了。肉眼可见地不行了,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乌日格眼珠子一转,盯上了阏氏。萨尔虎把贾赦推上去,贾赦和阿齐格摸了摸乌恩的脉象,已经没有了,人已经死了。 “大王,这酒里有大量的黄草碱,和大王药里的一味主药相冲,喝量多的话,我这小徒弟之前被马蹄踢过,也用了那味药调理内伤,今日喝了酒。便回天乏术了!” 阿齐格低头尝了尝,顿时脸色一变,大呼起来。乌日格也是知道这黄草碱是什么,按理来说,这北戎酿酒都会用黄草碱,但都是少量,没有这么大剂量地用的。 人被贾赦拖了下去,乌日格王牙关紧咬,“来人,把阏氏关进自己的帐篷!”乌日格知道这宴会今天是办不下去了,只好让萨尔虎把人请出去。另外加派人手来处理这黄草碱之事,阏氏到底参没参与其中,那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他也没有了吃酒的心情,便在人的搀扶下回了王帐,等人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行处置。 贾赦将人拖出去之后,拖到个没人的角落里,轻轻一踢,那小子就睁开了眼睛,仰着脸朝贾赦笑了起来。 第90章 大仇得报 乌恩一骨碌爬起来,见四下无人才赶紧跟着贾赦身后绕了很大一圈才回了阿齐格那里。 “乌恩你是怎么做到的?”阿齐格不解,他这几天只看到乌恩在王帐和阏氏那里来来去去,因为乌日格要用这批马奶酒,阏氏看得也很牢,根本不可能让他这么个外人有机会下手的,所以阿齐格想不出来这黄草碱是怎么进了马奶酒里的。 “外公,这过量的黄草碱还是阏氏自己放的。”乌恩扶着老巫满坐下,他确实很想自己动手,但毕竟贾赦和阿齐格他们后面还有计划,如果他不幸暴露了,岂不是拖累了两位长辈。 乌恩知道自己的手段很低级,如果不是提前做了些许准备,他也无法让乌日格将自己的大帐阏氏关在自己的帐篷里。其实,大帐阏氏因为自己之前犯了乌日格的忌讳,所以想要补偿,准确来说是讨好乌日格王。 只是这黄草碱是阏氏酿马奶酒的重要佐料,也算是大帐阏氏的独门配方,只是乌恩在和阏氏那边的人套了这么些天的近乎也不是白套的,大帐阏氏用黄草碱酿马奶酒不是秘密,但只有阏氏一人能酿出这种堪称“国宝”的马奶酒来。 所以在知道大帐阏氏酿的酒里有大量黄草碱之后,他鼓动阿齐格给乌日格的药加了剂量,这样到时候两种药性相冲,就够乌日格喝一壶的了。阿齐格一心配合,再加上乌日格王也想要在宴会上以一个绝佳的状态打消那些人逐渐膨胀的野心,所以便询问了阿齐格之后,加大了药量来调理身体。 乌日格因为这一次的宴席大怒,尤其是有人提出要不检测一下死去的乌恩是否是因为这老巫满说的药性相冲而死的,只是贾赦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一个劲儿地叩头求饶,只说大喜日子出了人命不吉利,已经丢进火里销毁了,省得晦气。乌日格王大怒,马上就想让人将贾赦拖出去乱刀砍死算了。 萨尔虎念在贾赦救了他麾下诸多北戎勇士的事情,也出来替贾赦说好话。见自己的心腹爱将都站出来说情了,便顺坡下驴地缓了口气,让贾赦滚出去,别在这屋子里刺他的眼睛。 贾赦松了口气,便在老巫满的点头准许下,狼狈又小心地退了出去,看到他这么畏畏缩缩,还胆小的样子,乌日格王也就没当回事儿,直以为他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随从。 第148章 “萨尔虎将军,阏氏在酒中动了手脚的这件事,我不相信,但我心里也害怕,是不是有人从我们夫妻二人中间作梗,惹得我们夫妻反目,自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乌日格王的这番话让萨尔虎分外忧心,他愿意为乌日格王抛头颅洒热血,可以说是肝脑涂地也不后悔。在知道了乌日格王在为什么忧心忡忡之后,他恨不得马上就侦破这桩案子,让王上安心养伤。 乌日格王也是个十足的渣男,他本身就已经想要摆脱大帐阏氏的束缚了。早前乌恩在郊外的庄子上坦白的那一切里,真真假假,真的一部分自然是大帐阏氏善妒,对乌日格的占有欲极其强烈,有时更是让乌日格王自己觉得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他为自己的变心和花心!找了借口,只觉得自己人到中年,大帐阏氏“人老珠黄”,便找了三三两两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来享受。但每次阏氏都会来他的“温柔乡”里闹,以一种野蛮的姿态撕烂他的沉沦,要求他只能去她一个人的帐篷里。 大帐阏氏还说,就算他们两个没有情感的基础,她也不能让乌日格这般逍遥自在。这下算是捅了乌日格王的马蜂窝,在乌日格王倒下之前,夫妻二人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但乌日格自己冷暴力大帐阏氏可以,但大帐阏氏在他倒下之后火急火燎地联系自己的长子,这一举动在乌日格看来就是——“居心不良”。 再说,乌日格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大帐阏氏“冒犯”,就算没有宴席上的这件事,他也会在忍受不了大帐阏氏的时候出手。 而为什么乌日格会拜托萨尔虎来处理这件事?除了萨尔虎是他信任的臣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乌日格的身体不行了。 乌恩在宴席上的那场表现,虽然有表演的意味在里面,但这两种药物确实是有很大的相克的意味。乌日格从酒宴过后就觉得头疼欲裂,神思恍惚,胸闷气短,他找了老巫满阿齐格,也找了很多北戎的名医,但大家都摇了摇头,示意乌日格的身体状态并不乐观。也正因为这样,他心里才愈发记恨让他变成这样的女人——大帐阏氏。 大帐阏氏自己一个人在帐篷里待着,她的亲信,下属都被萨尔虎一声令下带走了。她心中害怕,她知道乌日格的狠毒,也跟着她做了不少的坏事,现在了,事情到了她的头上,她才开始猛然害怕起来。 前路漫漫,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大半夜的,她的随从丫鬟去了大半天了,没有一个能回来的,她让萨尔虎来见她,门口的守卫都不屑于替她传话,她孤身一人,一口水没有喝到,一粒米都没有吃到。 竟没有人想着来问一下,她心里担心,但还是撑着王后的架子,端坐在华丽的软座上,像一副衣服架子,撑着莫须有的、即将不存在的架子。 昏昏沉沉的黑夜里,周围一片寂静无声,阏氏帐篷边上的守卫都困得打哈欠,眼睛止不住地想要阖上。“反正是王帐附近,这帐篷安全得很,下一班人马上就要来了,要不就先眯一会儿?”一个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议道,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 “你先眯一觉吧!”另一个人有些心动,但还是挣扎着不肯睡,“我看一会儿,等有人来了叫你起来。” “真是太谢谢了,还是兄弟你好!”那个提议的人拄着长枪站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两道黑影在两个人困倦地说话的时候,从阏氏帐篷后一闪而过。来人自然是贾赦和他的好徒弟乌恩,乌恩报仇心切,但又不能一刀结果了这个直接害死他母亲的女人。 他决定用贾赦交给他的药香,只要稍加引导,就让乌日格和他的大帐阏氏相互折磨去吧! 看着徒弟乌恩把药香洒在帐篷内的香炉里,贾赦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次来北戎注定要静悄悄来,静悄悄回。虽然干的事情见不得光,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好歹是把这北戎的残暴之主拉下马来,对大周的子民来说,是一个好事。 这药香和之前给宋唯下得不太一样。贾赦知道这么多年,阏氏干的事情肯定不止乌恩母亲这一件事情,她的心理素质也远超常人,不是这一点点药香就能打击得精神崩溃的。 但只要是人,就存在弱点,她心里总有在意的事情,乌日格时日无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但是在阿齐格这位“神仙队友”的帮助下,相信很快乌日格就能见到他亲手杀死的北戎先王了。 乌恩之前的那个身份已经死去了,连那张面具都被贾赦扔进火炉里烧化了,一点儿灰都没留下。所以,贾赦又给乌恩换了一张面具,让他去了拖穆身边。 果然,没过几天,王帐那边传来消息,乌日格赐死了大帐阏氏,死前那个女人被剥夺了一切荣誉,死得很是凄惨,连她最爱的儿子都没有为她求情,死后尸体也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埋葬了。 据传言,是阏氏在与王上见面的时候,出言不逊,开口顶撞了乌日格王,乌日格王气得吐了血,萨尔虎等人将她和其他王室密谋的证据甩在了他的面前,顺理成章地剥夺了她的一切封号。并将这次酒席定性为“刺杀王驾,意欲谋逆”。 王后绝不认命,拼死反抗,被灌下毒酒的时候还用尖利的指甲抓伤了前来送她上路的随侍。那些人也是见惯了鲜血与疼痛,但心里总归因为疼痛而下手变重,他们粗鲁地给被剥夺了封号的女人灌下了毒酒,然后静静地看着人毒发身亡,才回去复命。 第149章 他们谁也没有将手上这点小小的伤口当作一回事情,不过是被抓伤了,一点小伤不值得一提。 但没想到,就在几天后,这两个随侍就离奇身亡了。有人说是大帐阏氏的冤魂作祟,前来报复。 这个时候,乌日格王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他怀疑阿齐格给他熬的药有问题,但就算吃其他人配的药也是如此,甚至会更加难受,便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那个“歹毒”的女人身上。 在听到周围乱传的消息后,乌日格烦躁得皱紧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找人查清楚了,再来报我。”他现在说几句话就开始喘粗气,自觉有一种悲凉、落寞之感。 之前的长子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失宠了,现在索性把其他儿子都分出去办事,看谁在自己领地内做出一番成绩,谁就是他的接班人。没想到,他这才刚坐上王位没几年,就要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他摸着自己的王座扶手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91章 冤魂作祟? 大帐阏氏死于行刺王驾的这个说法,其实有很多人心里并不相信。毕竟这乌日格夫妻两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外人也不知道这“看上去恩爱有加”的王上和王后最终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倒是有不少人唏嘘这王室之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造成这种“风言风语”甚嚣尘上的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乌日格王的伤病逐渐加重,对于外面的种种非议,如果他还好着的时候,定要杀一儆百,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对这种态势也是有心无力了起来。 萨尔虎等心腹到底一身荣华富贵都系于乌日格身上,见此情形,更是担心乌日格王病体未愈又受刺激,恐怕会让身体更加不好。在商议之后,便决心先瞒着他,没有让底下人心浮动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惹得他心烦意乱,养不好身体。萨尔虎等乌日格的臣子们的一片忠心耿耿相信乌日格王知道了会很感动。 只是这点小小的风波却并没有体谅卧病在床的乌日格王,都不用贾赦等人出手来大肆宣扬,本来就畏惧冤魂的北戎人就自己先乱了阵脚。也许是大帐阏氏生前积威甚重,这么一不明不白地去了,人们对她会化身厉鬼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 眼看着风波愈演愈烈,态势马上就控制不住了,萨尔虎没办法,还是去王帐请示了乌日格王。乍一进去,王帐里一股浓浓的苦味便扑鼻而来,是这么多天来,熬的药的味道。因为乌日格病了,见不得风,这王帐里也很久没有大敞开通通风了。 有一种沉闷、朽败的感觉环绕着这位北戎的王。萨尔虎压抑住自己的恐慌,他毕恭毕敬地俯首行礼,将近来北戎发生的怪事都禀明了乌日格。 乌日格闻言很是激动,几次想要翻身坐起,但都失败了。萨尔虎一直垂着脑袋,丝毫不敢去看乌日格王失态的场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王上也会有如此衰颓的一面,他心里五味杂陈,不敢多嘴。 乌日格很生气,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复起的征兆。这些日子以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因为大帐阏氏的这一举动,他放逐了长子,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力,将人赶去北戎最荒凉的地方。 这一举动,贾赦冷眼旁观,倒是和大周的那位“盛世仁君”有异曲同工之处,如果能够见面商讨一下,说不定二人还会就将自己儿子处置的办法讨论几天几夜,然后视为知己。 司徒晟在江南摸爬滚打多年,多多少少挺过来了,现在眼看着就能一步登天,处境大有改观。只是这北戎的大王子,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乌日格王显然是恨毒了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正是因为想要为他铺路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要是没有贾赦和乌恩的推波助澜,就算乌日格不喜大帐阏氏这一放弃他而选择儿子的举动,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厌恶感。毕竟北戎以实力为尊,父子、母子之间的亲情确实不如自己手里的权力重要。 只是这大帐阏氏死去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恨这个儿子,因为他明哲保身,就算是生他养他,甚至受他牵连的亲生母亲死去,他也“无动于衷”,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母亲说一句话。 贾赦已经定好了他的结局,死在与外族的战斗中,北戎以西的广阔疆域里有数不清的外族人,他们比起北戎人来更加残忍弑杀,就像北戎频繁侵犯大周边境一样地袭击北戎的小部落,抢光,杀光就走,绝不停留。北戎人提起他们来,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因为不如他们“业务熟练”,每次都不能很好地报仇雪恨。 死在与如此强敌的作战中,也算死得其所。贾赦为他设计的结局可是用来压倒乌日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自有人亲自去乌日格耳边一字一句将他的儿子的英勇事迹讲给他听的。但愿伟大的乌日格王能够坚持到那一天。 乌日格现在在扶持自己的二儿子帕恩,那是唯一一个不是大帐阏氏所出的儿子。之前因为妻子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他便早早打发这个孩子去了自己的领地。现在看来,倒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点有用的血脉,不像他那几个已经废掉的儿子一样,就算能用,也用得不安心。 虽然这儿子完全不像他,性格温暾,说话也温声细语,没有底气。乌日格经常被他这副“立不起来的窝囊样儿”气得脸色涨红,但如果不想找那群被他远远发配出去的逆子,或者让他的那些被他“打断骨头”的兄弟们摘取他的胜利果实来坐享其成,他就只能咬着牙教育自己的这个儿子,希望他能争口气。 第150章 只可惜他的这般苦心并没有完完全全传达给他的王位继承人,他反而被激发出了逆反心理,对这个一向不很亲近的父王是面上恭敬,其实心里却和那几个因为乌日格的强势而“丧失”继承资格的叔叔伯伯们更亲近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北戎君王的失败。 听到萨尔虎说,现在传闻一发不可收拾,王都内被所谓的“冤魂”害死的人越来越多,乌日格坐不住了。他决心将这件事委托给自己看重的儿子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样,也算是为将来铺路。 如果这个儿子能力能更强一些,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夺得王位,但是这个孩子太弱了,他不想白白将王位送给那些没用的兄弟们,就只能费力气将自己的这个儿子送上王位。 除此之外,怕自己选定的王位继承人力有不逮,他还写了一道王令,让各部落的首领都动起来,共同来调查这件诡异的事情,同时安排了老巫满阿齐格准备祝祭仪式,准备向天神问询,祈求天神赐福。 当然这祝祭仪式被阿齐格巧妙地简化了,他以现在北戎王都附近被害死的北戎子民越来越多,不适宜动血为由拒绝了大肆屠杀大周俘虏来的人民。本来乌日格还想拒绝,但是阿齐格又加了一句,“王上这病不见好转,也不适合再添加这么多血债罪孽了。” 可以说这句话才真正让乌日格王改变了主意,就算自己觉得身体毫无起色,可能时日无多,但听阿齐格说这话,他心里总是不适宜地浮现起一些微小的希望来。于是,他就下令一切仪式从简,这血腥的仪式便也取消了。 乌日格一声令下,不管是王都还是各部落,就都要行动起来。拖穆自然也不例外,他在收到乌日格的消息后,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之前来找过他的人有关,但是他还不能说出来,毕竟和他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 因此,他在排查了一遍自己领地内没有相似的事情发生后,便留下心腹严查,自己带人遵从王令,赶赴王都。 毕竟乌日格下令要所有首领一同来到王都,就此事商议好对策。几位首领一同来到北戎王都,前来迎接他的不是乌日格,而是乌日格的次子。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王位更迭的信号。 拖穆小心地和其他几个兄弟对了对眼神,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乌日格身体不行,开始让自己的继承人出来立威了。这位王子对他们这些叔伯的态度还算友善,说话也和气。 只是和乌日格反差太大,完全不像是亲父子。拖穆一把捂住了大嗓门的老三,让他把一句话咽下去,在王都说这句话,无疑是找死。阿齐格的仪式上并没有检测出什么大帐阏氏的冤魂。 但这怪事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既不是怪力乱神的东西造成的,那便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阿齐格的祷告结果只是安了一部分人的心,还有大批的王都人民等着上面给个确切的交代。 所以拖穆等人只能着手调查。拖穆发现了一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乌日格王一门心思想要为儿子立威铺路,但这孩子和傻了一样,整日跟在他身后,政务什么都交给了他这个大伯。只能说,拖穆不想继承这个王位,是他的这个侄子硬生生塞进他的手里,自然,拖穆也就敬谢不敏了。 只是拖穆费尽了心思,苦心调查了几日之后,却并没有得出什么头绪。他沉思片刻,便直接去找了老巫满阿齐格。阿齐格这个老人睿智聪慧,大概早就知道他会找上门来,见他过来,也备好了茶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我倒真有点相信您是有真本事的巫满了!” “相不相信,全看大人您自己的心了。”阿齐格笑了笑,没有接拖穆这句话,他知道拖穆的来意,但他不便明言,只给了他一个狼形的纹章。 拖穆一见这个纹章便恍然大悟,赶紧告辞离开了。老巫满已经给他指明了前路,剩下的就看他怎么运作了。 第92章 上位进行时 野心被点燃的拖穆不再像之前拒绝贾赦的游说那样畏缩不前,其实拖穆也明白,自己只是一直抗拒并畏惧着乌日格,害怕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但现在不同了,他能看出来,乌日格已经像那西山的落日余晖,整日待在王帐里苟延残喘,时日无多了。他又有了“雄心壮志”,毕竟乌日格新选择的继承人就像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他甚至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北戎在他的领导下将会走向什么境地。 忽略自己内心的贪婪和对王权的欲望,拖穆还是想要为着自己的国家争取一把。所以,他和阿齐格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同盟。虽然不知道阿齐格如何谋划,但此时此刻,他们就是盟友。 拖穆攥紧自己手里的狼形纹章,眼神一厉,这件事如果能查清楚,相信乌日格再没有反击的能力。而拖穆这么想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个纹章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乌日格当年并不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登上那个王座,北戎先王死得不明不白,他的贤内助也是出了不少力气,他的岳家把握雄兵,虽然后来大部分势力都被乌日格蚕食鲸吞,但也不能小觑。也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乌日格忌惮阏氏母族的庞大势力,对他的发妻也是“敬重有加”。 拖穆没有把握自己能一举拿下这个势力,更别说阿齐格只是给了他一个线索。剩下的事情都需要他仔细运作一番。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确定好了目标,有了“证据”,其他的事情自然好办了。 第151章 拖穆无意于在这个风口浪尖跑到乌日格面前惹眼。他毕竟是个边境部落的酋长,手底下还是有几个能干的、信得过的人的。所以,隔了几天,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萨尔虎就收到了一个探子的报告。 乌日格作为一个北戎的王,他当然不放心让他的继承人和他那些“没用”的兄弟们一起处理事务。所以趁着现在北戎处于休战期,乌日格将他的那些信得过的亲信都派了出去。 萨尔虎现在算是乌日格在政务上的代言人,一应事务都是他整理后交由乌日格王处置。而他这么忠诚的原因便是乌日格王之前在战场上多次救过他的命,士为知己者死,他便决意要为乌日格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了。 萨尔虎知道乌日格王的打算,所以也在不遗余力地想要协助乌日格王选定的继承人处理好这件事情,从而增加他的威望,让即位的过程更加顺利。 但是这位王子从小被发派了出去,相较于他这个权臣,心里倒是更倾向于和他往来多年的王叔拖穆等人,一时间,萨尔虎也找不到可以向他表明自己忠诚的机会。 所以,当有了新发现的时候,萨尔虎觉出来这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能借着这个由头,查明事情缘由,让乌日格王满意。 乌日格在收到萨尔虎的奏折时,就躺不住了。这狼形纹章便是他的发妻阏氏母族——白狼家族的象征徽章。再加上萨尔虎暗中查到的线索,分明指向了那个家族想要借机生事,为他们家族的女儿和孩子复仇。 乌日格对萨尔虎还是很信任的,他对下属的忠诚很满意,更让他满意的是,萨尔虎不贪功,还提议让二王子帕恩来协理本案。正好,将人与老旧王族那一波势力切割开来。 听到他的这番言论,乌日格王倒是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他还是有考量的意思在的。他现在坐不住,走不了,精神愈发不济,能和萨尔虎商议这些事情都是极为勉强的,他信得过萨尔虎,但他不信他的那些兄弟们现在心底的盘算。 所以,他打算让萨尔虎去先将白狼家族的人捉拿回来。他没有讲究大周“以德服人”那一套,他只是要萨尔虎去办点“脏活儿”,按照萨尔虎的骁勇善战来说,他相信白狼家族很快就会带着“谋反”的罪名在北戎的草原上消失,然后封锁消息。 只要再带回来一两个“软骨头”的活口儿甘心认罪,那么他就能让他的继承人去下旨,将白狼家族的辉煌湮灭在北戎的历史中,白狼家族剩余的权力和财富都会是他,是王室所有。 只是乌日格王的这一系列盘算,真的能如愿吗? 贾赦一直在暗中调查王帐的一举一动,在得知萨尔虎进入王帐后的消息时,他便借助自己的“小小作弊器”成功截获了两人的无耻打算。 他也没有耽搁,给拖穆送信的人马上就悄无声息地出发了,在萨尔虎还没有出王帐的时候,拖穆已经收到了消息。他稍作犹豫,便将这一封关乎北戎王室乃至北戎王朝命运的信写好了。 他要将消息透露给白狼家族,不管最后是两败俱伤也好,还是同归于尽也罢,他都要成为这最后的得利者。 白狼家族离王城本来就不远,还得益于大帐阏氏的尊贵地位,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还从乌日格那里得了很大一块儿本来是拖穆的领地。 拖穆的人还算机敏,他没有直接接触到白狼家族的核心成员,但也知道家族内管事的人都是哪些人,便直接找上了一个内线,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飞鹰传书”,将消息传到了白狼家族里。 鹰,在北戎是神圣的象征,轻易不能伤害的。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鹰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主事人的院落里,怎么会不惹人注意,更别说还带来了这么震撼人心的消息。 不管白狼家族的人在看到消息之后,如何震怒,又如何在商议之后,严阵以待,要让萨尔虎等人好看。拖穆已经着手准备自己的接下来的计划了。 光是让这两股势力硬碰硬还不够,拖穆知道乌日格可以选择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他需要让乌日格走投无路,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方向才可以。不同于他们兄弟迫于乌日格当年的残忍和强势而屈从,他忘不了亡父和嫡亲的兄长淋漓满地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神情,还有那把被血染红的长刀割破他脖子的恐惧。 拖穆铭记于心,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不是圣人,能宽宏大量,他选择为了王位报复回去。所以,他总要让乌日格尝尝这种感觉,这种极致的绝望和痛苦。 但是,他找不到让乌日格可以觉得绝望的,更好的理由。而这个时候,贾赦又找上了乌日格王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帕恩。 帕恩虽然在乌日格看来,胆小懦弱,一事无成。但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一遍之后,总觉得风雨欲来,他已经难以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了。 但帕恩不想做这个北戎的王,他只希望能活下去。过去是在大帐阏氏和她那几个孩子手下平安长大,现在是能在这场云诡波谲中搏出一线生机。 他能觉察到拖穆王叔别有心思,但他没有向乌日格汇报的意思,他无意当个傀儡,任由他这个父王的摆布,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便马上会被处理掉。 他本来还天真地想将这个事情作为和王叔的交易,只要他不说出王叔的小心思,在王叔顺利登基后,能留他一命,让他平平安安过完下半生。 第152章 但贾赦的到访,也就宣告帕恩打算的失败,他难掩失望,但贾赦给他指明了另一条路。他觉得这条路,说不定会比他最开始的那个想法靠谱得多。 贾赦从帕恩王子的帐篷中出来后,才叹了口气,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乌日格的这位继承人胸无大志,只想要平平安安。但这也让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不知道好还是坏的主意。 虽然现在司徒晟即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但从之前司徒晟偷偷写信给他来“诉苦”可以看出,老皇帝面对日渐强势的儿子,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而他不安了,便会找一些让他安心的事情来做。三皇子司徒晁还在做他的闲散王爷,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在工部“兢兢业业”。 老皇帝又看中了九皇子司徒曜,这段时间,天天带着司徒曜读书考校,倒是让不少政治嗅觉灵敏的人觉出味道来。这爷俩儿想要掰一掰腕子,与贾赦无关。就是把司徒晟和司徒宴累得够呛,本来北戎这边战事暂停,他们能松口气,结果南边又出了问题,南方的水患也是重中之重,火烧眉毛了。 老皇帝现在是和稀泥,什么都问政大臣,但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所以压力都堆在了司徒晟,司徒晟实在没有精力应对他那个父皇的私心。 贾赦对司徒晟现在的处境也只是同情一两秒,他这点子如果办成,北戎近期可以免除大患,至少能腾出手来,处理一下南边的水患和一些顽固的门阀士族。 所以,他摸了摸传信鹰身上雪白的羽毛,将信结结实实绑在了鹰腿上,然后轻轻拍了拍老鹰,“去吧!” 那鹰蹭了蹭他的护甲,雪白的羽翅一展,便飞到了九霄之上,无影无踪了。 第93章 落幕 白鹰振翅腾空翱翔于云雾之中,不过几日,便将贾赦的亲笔信送到了司徒晟手上。短短几日,司徒晟熬过了焦头烂额,毕竟他对自己的父皇司徒玺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准确来讲,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所以,就像贾赦预料的那样,司徒玺天天带着司徒曜,一副很器重他小儿子的样子,却并没有让司徒晟起太大的戒心,毕竟,他羽翼已丰,相信司徒玺也是知道这一点儿,只是想要再培养出一个“贤王”,用来掣肘他的权力罢了。 所以在收到了贾赦的良好“提议”之后,他动了心思,如果能促进两国和平建交,那么可以免除边境百姓之苦,也可以保证大周百姓的生活安定。 只是这件事要不能是自己提出来,不然这意图就太明显了。司徒晟现在在朝廷上已经成了气候,随便找个由头,让司徒晁那边的人提出来,也不会将自己拖下水。 他打定主意,便赶紧去书给了贺南,之前贺南向他投诚,他却并没有让贺南去做些什么,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检测一下贺南的能力。 贺南在收到信后,不过几息便明白了司徒晟的意图,这既是机遇,又是冒险。因为稍微处理不好,便会惹祸上身。幸运的是,司徒晁手底下的谋士多得很,个个都想拔出头,就算现在诚郡王肉眼可见地失了势,他们急着找可以投孝的“明主”。 但只要使些小手段,便能不着痕迹地促成这桩美事。贺南知道司徒晟不想自己动手,他便挑了一个迫不及待想要从诚郡王府脱离出去的幕僚。 那个人平日里心思浮动,想要找好下家,司徒晟这边不好接近,他便想要去攀附九皇子司徒曜。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门路,私底下进行的那些动作并不为人所知,其人表面上对司徒晁还是十分忠诚。 等到上朝的时候,司徒晁上奏,对北戎一事突然发声,他以为自己深切探得老皇帝的心事,便觉得那个幕僚所说有理,便匆匆上书。他现在也是狗急跳墙,迫不及待想要为父皇办点儿实事,以盼望自己重新获得父皇的看重。 而另一边,北戎境内,在拖穆的谋划下,白狼家族不甘心束手就擒,反而怒起反抗,与萨尔虎等人猛烈碰撞,因为是早早得到了拖穆派人送来的消息,白狼家族做了充足的准备,毕竟牵扯到自己家族的存亡大事,马虎不得。 加上他们对乌日格可以说是心寒到极点了,白狼家族出动了全族之力,在半道上劫杀了萨尔虎等人。 萨尔虎好歹也是常年征战的大将,面对这么危急的时刻,他也是临危不惧,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竭力迎战,只是终究没有敌过破釜沉舟的白狼家族,最终兵败被擒,他这个乌日格王的亲信便被白狼家族的族长亲手割去了脑袋。 此处的战况一停,拖穆那边便早早得到了消息,他知道如果事情传到乌日格耳中,那个北戎王说不定会被气得撒手人寰,或者不管不顾地让帕恩登基。 他们要赶在乌日格得到消息之前举事,这样想着,老三就杀气腾腾地带着人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进来汇报消息,“那三个孩子都处理干净了吗?” “处理干净了。”他们口中的人指的是大帐阏氏与乌日格王的三个孩子,为了断了乌日格的后路,他派人将这三个乌日格的嫡子灭了口,而帕恩因为自请去大周做质子而逃过一劫。 拖穆一旦下定决心,动作也很雷厉风行,白狼家族示威的人头还没送到王都,他已经让人手起刀落,将乌日格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乌日格正躺在床上,等着萨尔虎回来汇报凯旋的消息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的庶兄掀开王帐的帘子走将进来。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为了维持自己的王者气场,他只能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第153章 “你来做什么?”乌日格这话问得毫不客气,但拖穆也不生气,他一伸手,手里拎着的四个滴血的布兜就扔在了地上,“我给王上带了份礼物。” 乌日格动弹不得,见到拖穆眼睛里不加掩饰的野心勃勃,他隐约有了对这几个布兜的猜测。 “你真是好深的心机!”乌日格不知道拖穆蛰伏了多久,又是在暗地里做了怎样的谋划,他只知道拖穆此举定是为了他屁股下的王位,那这样的话,那几个布兜里装的东西就很显而易见了。 他的嫡子们估计都被一网打尽了。至于那个多出来的袋子,那可能……,乌日格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和他的大臣萨尔虎才刚刚分开,怎么可能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相见呢? 他从厚厚的被子里,费劲儿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拖穆,“萨尔虎,你竟然害死了他?”他怒不可遏,几乎想要从床上翻身下来,拔出自己的宝刀砍了这个小人!但他失败了,一只手臂就是他现在体力的极限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和绝望,为自己孩子的死而痛心,为忠于自己的大臣被杀害而痛心。“白狼家族不会放过你的!”他想了想,现在能用来威胁拖穆的,竟然只有之前他让萨尔虎领兵前去剿灭的白狼家族,这戏剧性的反转,让乌日格心里满是荒唐。 “白狼家族已经元气大伤,萨尔虎将军确实是一位悍勇无匹的将军。”白狼家族的人虽然成功劫杀了萨尔虎的军队,但自己也有不少的损耗,而拖穆正好安排了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白狼家族的疲兵杀得死的死,捉的捉。 关键他们还打着为乌日格王效力的名头,师出有名,这样之后也不会引起太大的争议。 “你!”乌日格听闻白狼家族也被拖穆攥在手心里了,不由得直起身来,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看来是怒火攻心,气得不轻。 让乌日格活活气死,可不是拖穆这次过来的目的,“帕恩已经自己写了一份声明,自愿放弃王位的继承,将继承权让渡给了他的伯伯拖穆。”拖穆将一封声明信“好心”地在乌日格面前打开,展示给他看。 “你真是卑鄙无耻!”乌日格让拖穆气得不轻,要不是下不了床,他定要狠狠地从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身上切下一块肉来,来解他的心头之恨。 “除了这些,你还能说什么?”拖穆将乌日格的玉玺拿了过来,示意他在声明信上盖上自己的玺印,这样才名正言顺。不管乌日格愿不愿意,最后这玉玺还是到了拖穆手中。 他愤愤不平,但对于拖穆来说,这点儿眼神攻击不痛不痒的。 拖穆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要起身离开,乌泱泱的一堆人离开了王帐,只有几个染血的布兜散落在地面上,无人问津。乌日格气得几欲吐血,拖穆和帕恩的背叛简直是压倒他的最沉重的那个负担。 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乌日格倒在床上苟延残喘,在拖穆等人离开不久之后,王帐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进来得悄无声息,毕竟这里是王帐,北戎君王的帐篷,虽然这样说,好像很简陋,比不得宫殿那般恢宏,但北戎是个由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度,他们搭建帐篷,成年累月地逐水草而居。 就连北戎王处理事务的地方都是一顶超级华丽的帐篷。因为刚才拖穆有意屏退了旁人,进来取走了乌日格的玺印。所以这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然,乌日格也不知道。这位昔日残暴的王者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更别提刚才被自己的兄长气到吐血,眼下只能绝望地闭目养神,听天由命,并暗地里诅咒自己的这几个背叛他的兄弟不得好死,万般谋划皆成空。 就在乌日格以各种恶毒的语言在心里诅咒着这些人的时候,乌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床前。多年跟着来金、来宝兄弟两个习武,乌恩的武艺不差,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拼杀,但也能在来金的手下走个十来回的。 所以能在不惊动现在体力、身体素质大不如前的乌日格的情况下潜入帐篷也不是一件难事。 乌恩自然是为了报仇,他的母亲虽然是死在了大帐阏氏的磋磨下,但归根结底还是乌日格的命令,虽然这样想有些残忍,但或许让乌日格也早早离开是一件对北戎,以及对大周的子民来说都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王上可知,那酒原本是没有毒的?”凭空炸响的一句话恍若平地惊雷,炸的乌日格头晕目眩,他很想立刻翻身坐起,或者喊人进来处置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但都失败了,他孤家寡人的现状让他愤然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但他睁开眼睛之后,只露出了疑问的眼神,因为他不记得这个人,他当然不记得只有一面之缘,因为“误喝”毒酒而死的一个阿齐格身边的小喽啰。但就是这个小喽啰,今天要让他明白所有的真相,让他心怀愤然不甘而离开这个世间。 “那酒中的黄草碱本来也没有超量,所谓的大帐阏氏谋刺王驾一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一个让王上万劫不复的圈套!”乌恩并没有回答旧王的疑问,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太无耻了!”直说得乌日格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拔剑砍了这个无耻的小人。乌恩来找他说这些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但更多的是,想推乌日格一把,他在“驾崩”这条路上走得太慢,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计划。 第154章 本来,贾赦担心会伤害到乌恩的“幼小心灵”,毕竟这也算是用阴谋逼死一个垂死的君主。但乌恩根本没有觉出什么,他对北戎的最后一点感情都寄托在他的阿公阿齐格身上,其他的都只是仇恨,等到报仇之后,他会回大周,并永远不回来北戎。 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他总是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 乌日格王已经不能动怒,今日有拖穆的刺激,加上他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相信很快,这北戎就能传来新王上任的消息了。 当然,总要再用点手段更保险,他从怀里倒了一枚红豆似的丹丸,不顾乌日格的挣扎,便摁进了对方口中。 他不会解答任何乌日格的疑问,也许这丹药有毒,也许没毒。就看乌日格如何猜测了。 果然隔天,王帐那边传来了乌日格王御驾殡天的消息。死得这么迅速,看来是乌日格自己忧惧过甚了。 第94章 回程 因为贾赦铺垫了好些时候,所以当乌日格王一命呜呼的时候,倒是没几个人怀疑到拖穆头上,毕竟拖穆之前确实“低调内敛”,甚至在骁勇善战的北戎人看来,有些胆小懦弱。 所以,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将乌日格王驾崩的事情和那几个庶出王族联系起来,但拖穆还是担心这件事——他把乌日格王“气死”的事情东窗事发。 索性将乌日格的心腹都剥夺了权力,打发他们处理乌日格王的后事,等人离开之后,便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身居要职,将权力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这个时候,他倒是开始感谢他那个霸道专横的弟弟了,北戎上下有勇气反抗的“硬骨头”被清理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些唯唯诺诺,终日只会聆听圣言的“应声虫”。 这倒是让拖穆省了很大的力气。他在几日之内迅速将内政大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几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这场“改朝换代”便以一种轻松荒诞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同时,拖穆也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就像他和帕恩私底下商议好的那样,他在坐稳了位置之后,便给帕恩安排了个大周使臣的名头,让他领着队伍去大周送国书。 基本上这些国家换了王位上的人时,都会以这样的形式互送国书,以示友好。当然,北戎的这一习惯只是终结在了乌日格王手中,在拖穆登基后又重拾旧例,为寻求两国的友好关系而努力起来。 另外,这一举动还有一重意思,那就是帕恩会留在大周,作为两国和平建交的象征。这一点,拖穆已经在信函中讲明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虽然他最近忙着搞下乌日格王,自己坐上王位,但是大周的风向还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大周皇帝已经有了这个意思,他何不顺水推舟,既卖自己这个与自己亲善的侄子一个好儿,又与大周行事一致,其他的事情等他彻底掌握北戎政权再说也不迟。 就像拖穆在大周有眼线,同样的,大周皇帝也在北戎有探子,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不过是心照不宣,假装不知道罢了。 本来这几日大周朝堂之上就为了这件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这下,北戎的拖穆新王都诚心派出自己的侄子来大周奉送国书,那么他们大周也不能无动于衷。 一直争论不休的事情也有了定论,老皇帝深觉脸面无光,自己终究是在与司徒晟的针锋相对中败了一步,毕竟北戎一方送来的是王族血脉,那么相对的,他们大周也要送一位皇室子弟去北戎,以示友好。 但现在的情况来看,老四明显想要老九外派去北戎,他也曾提议过让一向和老四亲近的老七司徒宴,但因为他早年习惯冷落这个儿子,加上司徒宴胸无大志,就算他四哥起复之后,也没跑到他四哥这里寻个重要的差事,眼下也只是终日躲在府中,赏玩字画,与自己的新婚王妃待在一处培养感情。 他刚提议让老七去北戎一趟,那边老七府上就传出了消息,说是王妃有了身孕,这下子,老皇帝心中一堵,面上还得为自己儿子有了后代高兴,倒是五味杂陈。至于老三,虽然之前担着一个“贤王”的名头,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明显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 就算老三想要去北戎以修两国之好,他也不能同意这个儿子出去搞事情。这么左挑挑,右捡捡,便只有老九司徒曜可以用了。大周的皇帝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去北戎待两年,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等到双方的关系修好之后,便只派个官员在那里就行,老九就能回来了。 说不定老九出去镀个金,也比现在在朝中没有大臣支持的现状要好很多。只能说司徒玺想得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按照他现在想的这样发展。 见保不住老九,司徒玺有些恼羞成怒,便直接将一应事务都推给了司徒晟,只能说司徒玺的皇帝才干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有些昏聩了。 而司徒晟直接认命了早前派出去的那一队京军,也就是史家兄弟等人作为护送北戎使臣队伍进京的护卫队,同时给贾赦安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差事,让他一块,随着护卫队,麻溜儿地回来。 而一心想要来到大周学习先进文化从而改变北戎现在恶劣的生存环境的帕恩王子已经迫不及待,在大周的同意建交的文书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 与建交文书一起过来的还有对贾赦等人的任命文书,所以,贾赦和乌恩在随着帕恩来到房河郡这一边境郡县的时候,就已经和从平安州赶过来的“贾赦”互换了身份,这一切都进行得天衣无缝,知道的人也只是他的几个心腹,为了避免万一北戎之事失败后,受他牵连,他连两个舅兄和方信将军都没有告诉。 第155章 当他们这一行人正式启程的时候,在金陵苦苦等待多日的秀云也终于放下心来,眼下贾瑚已经过了童生试,贾琏因为年纪小,再加上确实对读书不如他大哥贾瑚那般感兴趣,便落了榜,在大哥贾瑚为童生试宵衣旰食的时候,陪伴在心神不宁的母亲身边。 只是这样一来,便免不了与薛家的应酬了。正因为薛家的家主与贾赦交好,比起前世的因病逝世,这一世,薛城也多活了几年,但到底是命数难为,终究是个英年早逝的命运。 早在病重的时候,薛家家主便叫来了族中长辈,他只有妻子薛王氏一人,膝下也只有嫡子薛蟠和嫡女薛宝钗一双儿女,薛王氏在大事上做不了主,又没什么主见,平日里,只知道溺爱孩子,若不是他将儿子拘在身边多教了几年,恐怕他的儿子就被养废了。 女儿倒是有主见,只是年纪小,薛王氏又主张王家的养女教条——“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许女儿读四书五经,只终日跟在薛王氏身边,学些女红之类。 薛城也只能拜托贾家的关系,把女儿送去上女学,多亏了贾敬听了贾赦的提醒,之前下力气整顿了族学,又加上贾家对自己族中的女子一向爱重,又加上贾敬为了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惜春着想,特意从族学中分出来了一个女学,让族中有女儿的族人可以送孩子来识字知礼。 经此一遭,贾家的家风也算是清正了许多,至少在金陵城中,贾家的风评已经改善了很多。 薛王氏对自己夫君的这一举动不满,但又不敢违逆薛家主,儿子和女儿都碰不到,她一腔对孩子的爱就有一部分分给了被她收留的王仁和王熙凤那里。 王仁年纪不小了,薛王氏也曾想着托关系让王仁去读书,好有一条出路,毕竟在大周读书出仕才是正途。但是王家这事情可是在皇帝那里都留了案底的。 薛王氏一个深宅夫人,在王家如大雪般凋零后,也没有人脉和门路替自己的侄子去谋一份前程。再加上她也知道薛城对她这一行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不要多事。 刚开始几年,她只好招了先生去给王仁授课,但王仁听不进去,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他跟着父亲王子胜已经左了心性,吃喝玩乐才是他毕生的追求。不知道招了多少举子先生,都是摇头,直叹道“孺子不可教也!” 薛王氏无奈之下,只能养着王仁,打算再打着,就买个铺子给侄儿,让他有个买卖做,找些事干。 倒是侄女可人疼,凤丫头比她的宝贝女儿宝钗没大太多,在宝钗出生前,她一直陪在薛王氏身边,对薛王氏来说,是个贴心小棉袄,眼看着凤丫头大了,娇花一般的年纪,她便动了心思,想要给她寻个好人家,让凤丫头快快乐乐地过了下辈子。 只是这麻烦就出在这“找个合适的人家”上,薛王氏好歹也是薛家的当家主母,加上凤丫头也是王家家主的嫡女,虽然王家没落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娶得起的。 薛王氏的目光先是放在了薛家这金陵城中一等一的家族上,只是却碰了一鼻子灰,她想物色的是薛家嫡系子弟,想要亲上加亲,又不想矮了自己侄女的身份。 在薛王氏看来,王家当年也是赫赫威名,所以薛家的旁系子弟一开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这薛家嫡系,哪个不是对王家知根知底,对王家的遗孤更是避之不及,生怕惹了人惦记。 所以,薛王氏这一出无疑是没人答应,她不甘心在薛家找不到好人家,便动了心思到昔日与王家交好的贾家头上,只是还没接触就被自己的夫君拦下了。 在经过一番深切交谈之后,她放弃了接触贾家,只是还不死心,想要物色一个能配得上凤丫头的杰出子弟来。倒是没留神自己的侄子王仁,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惹出了一番乱子。 第95章 回京城 正是因为薛王氏的这段时间的举动,听到了风声的秀云对薛家的帖子一概不收,好在薛王氏碰了一次壁之后,便没想着到贾赦这一脉使力气。 同样也是薛王氏这一出,秀云便整日拘着贾琏在院子里读书习字,不然以琏儿爱热闹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和贾家其他的同龄族人闹出什么乱子。至少在他们母子准备离开金陵的时候,也只听得那原本借了自家恩侯的光来念书的薛家大姑娘从贾家女学退学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秀云也只能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金陵城,准备回去齐安伯府等着恩侯的回来。 而退学的薛家大姑娘也是无妄之灾,她是愿意多习些诗书礼乐的,毕竟在她母亲口中,在女学先生的叙述下,多读书能有不少出路,她也想要能做些事情,为父亲分担一些。 薛宝钗看到父亲日复一日地身体衰弱下去,无论喝多少药,寻多少名家方子调理都无济于事。兄长现在做事也颇为艰难,母亲又整日只会坐在父亲床前哀哀哭泣,她也想要为父母分忧。 只是薛宝钗的出发点是好的,经验却不足,薛王氏对王家兄妹两个虽说不上视如己出,也多有提携,她的一双儿女对这两个表亲也很是亲近。 所以当表兄王仁托兄长薛蟠之手给她送了信儿,拜托她给贾家的一个姑娘送信物。她刚开始是万分不愿意,她知道轻重,自然也是知道这私相授受,女儿家名节为重的事情,她不清楚表兄目的,所以也不肯轻易答应。 第156章 但是兄长又“好心”来亲自做了说客,说这东西并不是王仁表兄的,而是凤姐姐托人送给好友的。这虚假的说辞当时却让薛蟠和薛宝钗信了,但薛宝钗只信了一二,一面将东西帮人捎进了贾府,又找人去通知了表姐王熙凤。只是没想到后脚凤姐姐就赶来让她把东西取回来。 那是王仁的坏心思,他知道妹妹王熙凤在金陵的商贾小姐圈子里交际能力是一顶一的,和贾家的一个姑娘关系不错。王仁想要那贾家姑娘父母手里的酒楼,听说这贾家姑娘父母爱女如命,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便出了一条毒计,想坏了这姑娘家的名声,然后娶了人家,将酒楼拿到手里。 王熙凤急急赶来阻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好从她的好友那里又要回了那物件,另找说辞安抚住贾家的小姑娘,又赶回薛家,这事一不小心就容易闹大,尤其她那黑心的兄长都把念头动到了利用薛家家主的子女的头上,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下半辈子也是毁在这王仁手里了。 王熙凤狠下心来,决定要“大义灭亲”,和这黑心的王仁撕扯开利害关系,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将来定会好好照顾姑母,回报薛家的教养之恩。 薛城已经重病在床多日,但这事还是惊得他一身冷汗,他膝下只有这一双儿女,都没有长成,他本来就为薛蟠的单纯、莽撞忧心,为薛家的未来忧心。 没想到今天自己这个儿子居然能被一个王家的小子当枪使,还丝毫没觉得不对劲。薛城顿时感觉胸闷气短,他倚在床头,挺直了身子,“把太太和蟠儿请来,另外,找人把客院的表少爷带过来。”这表少爷也是看在凤丫头投桃报李的份上,才给他这么个名头。 一个是用请,另一个是用带,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管事定了定神,领命而去。薛城闭上了眼睛,收敛了阴沉的神色,才让人把女儿和凤丫头叫了进来。 薛宝钗和王熙凤进来行礼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既为自己差点闯下大祸而担心,又为即将会受到什么责罚而担忧。 只是薛城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他现在对宝钗的很满意,连忙让两个孩子坐在一旁。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把气出到这两个女孩子身上。薛蟠来的时候,还对自己父亲的怒火丝毫没有察觉,在他看来,不过是帮表兄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丝毫没往自己心里去。 “跪下!”薛城沉着脸怒喝一声,薛蟠这些日子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也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宝钗,你和凤丫头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你母亲和兄长听。” 薛王氏本来还想求情,但见宝钗和凤丫头都惨白着脸色,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便住了嘴,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她能插话的时候。 听着宝钗的诉说,薛王氏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夫君为什么会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平日里,也不见得你和你表兄多么亲近,怎么这次他只一说,你就过来帮忙了?” “儿子,儿子这不是想着成人之美吗?”薛蟠起先没细想,见王仁求到他这里,再加上这几年薛家和贾家关系不错,他就想着亲上加亲,帮表兄一把,反正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儿子万万没想到,王仁会动歪脑筋到妹妹头上,险些坏了妹妹的名声!”薛蟠是有点憨气,但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确实是护着的,这也是薛城从小一直让他养成的理念,保护自己的亲人。 所以,如果他知道王仁不怀好意,还想着利用宝钗,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王仁心思不在正道上,总在这薛家和金陵待着,不光对薛家,对蟠儿和宝钗不利,对凤丫头也是名声有损。” “今日,我做主,给他一笔钱,赶他出金陵,夫人,你觉得如何?”薛城定了主意,薛王氏哪还有反对的意思,到底这事情出在自己的血亲身上,如果真的闹大,估计蟠儿将来都不好在薛家主事,所以也只得点头,备一笔钱财打发了王仁算了,也算破财消灾。 王仁被薛家的人从铺子里捆了来,连主事的人都没见,就直接送出城去,然后被扔了个行李,被警告不准再进金陵,不准提薛家的名头。 他恨恨地起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但薛家的人跟在他身后,看样子是一定要“送”他离金陵远远的才罢休,他一边暗恨自己棋差一招,慢了一步,不然把事情一宣扬,那薛家姑父怎么也得替他摆平了这件事,到最后那酒楼还是他的。 王仁这事情一缓,薛宝钗也不太有心思在贾家女学上学了,一来她险些着了道,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实在抹不开面子,二来,经过这件事,薛城发现自己儿子确实有些可能会致命的“毛病”。 只是薛王氏手里的那些手段,也没办法让宝钗帮她兄长撑起一片天来,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孩子尽快成长,他不想他一倒下,这薛家的一切,他辛苦打拼的所有都便宜了旁系子弟,那个和甄家勾结的薛龙还在虎视眈眈地叫嚣着,马虎不得。 至于王熙凤,到底心思不坏,不像她那个兄长王仁,所以,薛城交给了薛王氏,请了专门的先生学习,也有些名门世家的样子了,等到合适的时候,便找个合适的人家,也算让这孩子有个安稳富裕的生活。 另一边,接到北戎使臣的贾赦等人也正式踏上了回京之路,只是贾赦顶着一个和北戎使臣交流的身份,不可避免地就要和帕恩王子多多交流。 第157章 这位帕恩王子是个聪明人,之前早早远离了北戎混乱的王室内政,自请来大周学习。当然他也是真心向往大周的文化,热爱学习。一路上,总喜欢叫贾赦到他的车架上,用蹩脚的大周话和贾赦聊天,聊两国的风土人情,聊大周的文化、美食。 贾赦不讨厌这样简单的人,出于好心,毕竟是他暗地里和拖穆联合坑了这个帕恩王子一把,他教了帕恩一些在大周生活需要注意的地方,希望这位王子能早早回去自己的故乡。 从北境向京城,一路上的景色由荒凉到热闹逐渐演变,因为不涉及机密,走的是官道,帕恩王子也时常掀开帘子来看大周境内的山山水水,眼里满是羡慕。 帕恩王子比乌恩大不了几岁,也就是刚刚二十岁,在北戎也就是刚成年,在贾赦看来,总免不了拿看后辈的心态来对待这位帕恩王子。 两人这一路相处也很是融洽,当然这也省了其他人不少的事情,毕竟对北戎的观念一时间难以改变,突然有个这么友好的北戎人,他们也拿捏不好对待这位北戎贵客的分寸。 有贾赦出马,其他人也就能松口气,生怕自己和帕恩王子相处时,一件事处理不好,就给大周丢脸了。 眼看着京城越来越近,久久没有回家的人们也终于松了口气,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也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里和家人们团聚。 而京城的正阳门外,正列队站着一行人,便是早早得到消息的司徒玺派来迎接使臣的人,为首的便是司徒晟。 第96章 温馨日常 为了避嫌,司徒晟和贾赦只是对了对眼神,贾赦在护卫队里,按照流程,终于将北戎的使团送到了大周的皇城中,不管将来他们有多少流程要走,是否有宫宴要开,都没有贾赦需要掺和的事情了。 所以等到宣布解散的命令一下,贾赦便带着乌恩等人离了队伍,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在外奔波多日,他也想着家中的妻儿多日了。 秀云带着贾瑚和贾琏已经从金陵城赶回来了,正日夜盼着贾赦平安归来,毕竟贾赦真真切切去了战场,虽然信里总是报平安,但是秀云总是放心不下,一定要亲眼看到人全须全尾的回来,才能松口气。 贾赦还没到家门口,早早收到消息的秀云已经吩咐下去,将整个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观竹作为伯府的大管家,便跟在贾瑚和贾琏这两个少主人身后,在伯府门口,等着迎接贾赦等人归来。 贾琏年纪小了贾瑚几岁,看到贾赦的身影在街头出现,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贾赦骑着马,也用力甩了下马鞭,马儿顿时加了速,然后贾赦翻身下马,一把把小炮弹一样结实的小儿子抱了起来,“爹!”贾琏格外亲热,这一世,贾瑚和贾琏两个孩子的成长,贾赦和秀云都没有缺席,贾赦虽然忙了很多别的事情。 但总是会抽出时间来,陪两个孩子放松、学习,再加上有秀云从大方向上管着这父子三个,所以两个孩子也就乖巧懂事地,健健康康地长大了,成长成两个优秀、卓越的小少年了。 贾赦粗粗抱着贾琏颠了颠,便想将孩子放下来了,毕竟贾琏也是六七岁了,这猛地冲过来的一扑,着实让贾赦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些吃不消,当然,他还不好意思说出来,抱着小儿子走了几步,才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孩子放下。 贾瑚倒是稳重了很多,也不太好意思像弟弟那样,在父亲母亲怀里撒娇卖俏了。但也对贾赦很是敬爱,紧跟着贾琏的步伐,向贾赦行礼,贾赦点了点头,抬手找大儿子过来,摸了摸他绑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这次表现得很棒,不愧是我贾赦的儿子!” 贾瑚在金陵城以十三岁的年龄拔得童生试的头筹的事情在贾家内部都传遍了,说来也惭愧,贾家各房除了老一辈,一直到贾赦这辈在读书上有些成绩外,下面贾瑚、贾珠这一辈几乎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 一来,是贾瑚他们年纪还小,二来,贾家确实大不如前,族人心思浮动,族内风气不正,长此以往下去,贾家必定是代代衰败,最后落得彻底没落的结局。 但自从贾代化、贾敬父子,还有贾赦前后整顿了一下族学,约束了一下金陵的旁支血亲,贾家家风也肃清了很多。只是在很多贾家族人看来,贾瑚这次以第一名的成绩过了童生试,算是一个代表,是贾家未来有希望的一个象征,所以贾敬也出面,特意叫了贾瑚过去,好好表扬了一番贾瑚这个知道上进读书的侄儿。 当然,贾敬也没有忘记给边境的贾赦写信报喜,所以贾赦在看到今生平平安安长大的儿子能有这样好的成绩,自然是为他高兴。 而贾赦这样高兴的原因也是有很多方面的。一来是因为他前世太过混账,整日醉生梦死,不务正业,唯一的儿子完全被养歪了心性,管不住自己,碌碌无为,到最后贾琏夫妻两个人成了二房和贾史氏的跑腿,就这样,还没有得到人家的全部信任,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二来,贾赦自己深知自己并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不然也不会被人按着读了那么多书,最后还是一事无成,在家里混吃等死。所以,在收到贾敬的来信的时候,他才那么高兴,他重生回来之后,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的时候,他总会时不时地担心一下,两个孩子会不会被他养歪,被他影响到未来。 第158章 就算贾赦现在“老谋深算”,但这些为人父母时常考虑的事情还是会让他忧心。所以,瑚儿能取得小小的成绩,在贾赦看来,无疑是个天大的惊喜。 “都是先生讲得好,儿子只是照着学罢了。”贾瑚面对父亲贾赦的夸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瑚儿聪慧,先生就算讲得再好,你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贾赦反驳了贾瑚的话,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大摇大摆回了齐安伯府,“观竹,今天设宴,既是接风洗尘,也是为瑚儿庆祝。” 秀云在知道瑚儿成绩的时候也是开心的,但她出身张家,身边的叔伯兄弟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所以她觉得她的儿子理应有这样的能力,再加上贾赦不在府里,她也就没有大办庆祝的意思。 现在,听观竹来说,贾赦想要将儿子的庆功宴一同办了,她笑着说:“既然是恩侯的意思,那就一同办了吧!记得只是家宴规模,大家一起坐着吃饭叙旧就好。” 观竹一听夫人的意思,当即明白过来,反正也是齐安伯府的家宴,又不涉及外人,自己在府里,自然是想怎么办酒宴就怎么办酒宴。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一番了,是应该大办一场,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两个孩子还小,不能饮酒,在吃过饭之后便早早告退了。贾赦还有些兴致,见秀云没有反对的意思,两人又叫了些吃食去了卧房,秀云边吃着糕点,边讲着两个孩子在金陵城中的趣事,贾赦浅酌了一杯,歪着脑袋听夫人讲那些有意思的事情,两个人倒有些回去年轻时候的感觉。 贾赦也挑了些北戎有意思的风俗人情讲给秀云听,两个人在卧房里说悄悄话说了半宿儿,直到月上柳梢头,两个人才去床榻上安歇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便是社交的开始。前一天算是亲友们的体谅,让他和妻、子团聚。第二天开始,邀请的拜帖就络绎不绝,贾敬那里的,司徒晟和司徒宴兄弟的,甚至连他那个好二弟贾存周都送了帖子。 只是这时间不凑巧,都在这一天里,司徒晟那里冷落不得,不然这人能记着好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补回来。贾赦找人去和贾敬说明了情况,贾存周那里也派了人。 他估计司徒宴这个时候肯定是在他四哥那里,其实这两张帖子就可以算作一张了,简郡王府已经变成了简亲王府,还是原来郡王府的位置,只是扩大了规制,变成了亲王府的规模,也肉眼可见的繁华了很多。 贾赦也有很久没有来司徒晟这里了。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在阳光下“富丽堂皇”的简亲王府,才迈着步子上门去递上了帖子。司徒晟手下的人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 哪怕并不认识贾赦,也礼数周全,在查验完拜帖之后,也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司徒晟已经在书房等着了,果不其然,司徒宴也在这里,“你都已经在你四哥这里了,还给我送什么帖子?”虽然许久未见,但这几个人还是不见外,丝毫没有因为彼此的身份改变而生疏。 “做做样子嘛,不然老是不给你送帖子,外面的人都误会咱们两家生疏了。”司徒宴还是那副样子,哪怕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让司徒晟摇头,有些不着调的样子,让人放心不下。 “邀你过来一来是叙旧,二来,北戎一事,虽然圆满成功,但是你太过冒进,太危险了!”司徒晟一想到当日收到贾赦的飞鹰传书之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为贾赦的大胆捏了一把汗。 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些冒进了,一不小心暴露是小,贾赦一旦深陷北戎,那就容易被乌日格这头“恶狼”盯上,不从大周咬下一块肉来不会罢休,贾赦自身的安危也难以保障。 司徒晟在贾赦没说“计划圆满成功”的那封信送来之前,几乎夜夜难寐,白日里还要应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这段时间以来也不由得身心焦悴,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只有在贾赦最后一次飞鹰传书到来之后,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一鼓作气将父皇的“新宠儿”司徒曜送到北戎做使节,虽然这北戎使节的任期只有两三年的时间,而且其实就是旧时的质子,但对司徒曜来说,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司徒玺不这么认为,但至少身处后宫之中的甄妃就是这么认为的。 司徒曜两三年不会出现在朝堂,那么就代表他不会过多地牵扯进朝堂纷争,没有很多有力的支持者,也就不会被龙椅上的那位拿来与司徒晟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斗来斗去,这样一来,司徒曜等到司徒晟上位后,作为施恩的媒介,有个富贵下半生,她这个做母妃的,也就知足了。 第97章 贾府寿宴 贾赦在简亲王府被那哥俩儿好一通嘱咐,其内容无非是贾赦以后行事多少要顾忌一下亲朋好友,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有人挂着,担心着他能否保全自己,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处境中。 贾赦也知道这兄弟俩是真心待他,便也认真听了,不会让他们的好意白费。他再三之后,司徒晟就留他和司徒宴吃了顿饭后,送人回去了。 司徒晟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和好友一聚,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能说的都说了,朋友之间的关系已然亲近很多,就像他们心里暗自期盼的那样,希望彼此之间拉近一些距离,消除隔阂。毕竟司徒晟要对皇位发起最后的冲击,说句最不好听的话,他不希望有任何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第159章 尤其是站在他这一方的人更是如此,眼下司徒晟最大的对手已经不是之前一直和他作对不休的“贤王”司徒晁,司徒晁因为贺家的变故以及贺淑妃的重病在床等一系列的变故,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他自己又昏招迭出,在龙椅上的那位至高掌权者的授意下,已经被排斥出了皇位的继承人之列。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一句,现在在满朝文武的眼里,那位被圣上委以重任,远赴北戎的九皇子司徒曜都比如今的诚亲王司徒晁,更有可能和如日中天的简亲王掰手腕。 只可惜司徒曜不在,司徒玺不能堂而皇之地和自己之前选中的儿子作对,那样朝臣又会如何看他?这个已然迈入垂暮之年的老者,心里还是想着要像年轻力壮时那样掌控一切。 其实司徒玺是个很虚伪的人,就像他明知道自己曾经最看重的儿子如何冤死,却一言不发,任由冤案沉浮,没有给先太子身后留一身清白。哪怕是贾赦前一世,也是司徒晟上位之后,羽翼渐丰,加上司徒玺为了自己屁股下的龙椅,大幅度削减了当年参与过与皇权斗争,污蔑太子的世家们,司徒晟才得以为自己的哥哥平反冤案。 但那时连贾赦都已经死在了北境,当年的故人更是死的死,老的老,没有几个当事人还活着了,不然被追封为“明懿太子”的司徒皓重塑陵墓的那一日,怎么会没有几个老部下为其上香追忆? 而如今,一切都提前了数年。在贾赦这一只重生的蝴蝶扇动翅膀而形成的小小影响下,司徒晟提前了重回政治权力核心的时间。他的势力的扩充不再在江南等地默默积累,而是有一部分在京城,就在司徒玺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一来,司徒玺深觉自己的掌控欲受到了挑战,他不一定是想要提拔司徒曜,只是想借这个儿子来和司徒晟打擂台,为自己争取到哪怕退位为太上皇之后,手里也有他满意的权力。但是,却在这次北戎的互通中棋差一招。 所以,司徒玺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卑劣”地等着这个儿子犯错,等着能够反击他的机会。因此,司徒晟枕戈待旦,周围人无不警醒,生怕会给老皇帝留下可以被拿捏的把柄。 刚回到京城来的贾赦就是重中之重,毕竟贾赦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对现在突然变化都朝局不是很了解,最有可能被当作突破的那个“口子”。所以司徒晟特意邀请人上门来耐心嘱咐,生怕贾赦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贾赦从如今的简亲王府离开之后,便去了贾敬府上,也就是宁国公府。贾敬虽然没有承袭国公府的爵位,但也是不降爵承袭,虽然是一品神威将军,但是手握京营重权,也是位高权重。 又加上宁国府的规制保留旧制,也算是老皇帝给他们的荣宠。所以贾敬府上也是来客不断,车水马龙也不为过,只是这就与隔壁的贾政府上如今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倒是让贾政心里羡慕嫉妒,五味杂陈。 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和贾敬、贾赦当日在宗祠里分家分宗,算是彻底掰扯开了利害关系,也断了亲戚往来。隔壁宁国府甚至连荣宁二府昔日相连互通的小门都封起来了,好像生怕和他们牵扯上关系似的。 这次还是贾史氏出的主意。她对贾敬和贾赦这段时间的“备受重用”眼红得很,贾敬也就算了,贾敬能力出众,才学广博,尤其一个“会读书,有功名”,就在贾史氏这里加分不少。 贾史氏真正心气不顺的贾赦,她到现在还是为贾政“空有一身才学”却在工部清闲度日不满意,尤其是看到贾赦屡次受到重用,她听到贾赦一家过得好,她心里就不自在。 只是这点子不自在无关紧要,在宝贝儿子贾政明里暗里的示意下,贾史氏便松了口,准备借着八月初三自己寿诞的机会,约着贾赦上门来聚一聚。 贾史氏早就已经将贾政之前已经和贾赦一脉分割清楚的事情抛之脑后,在她看来,到底贾赦和贾政是一母同胞的血缘至亲,只要她软和下语气,给贾赦个梯子,两家人重缓和了现在的关系,让贾赦有事多顾念政儿一番,岂不是美事一桩? 贾史氏想得这样好,然后就让人递了帖子给贾敬和贾赦这一对目前风光无限的堂兄弟,以贾史氏寿宴的由头。再加上,贾瑚这六月份考过县试之后,七月份得了好成绩也因为贾赦在北境公干没有大办宴席。 何不借着长辈寿宴的由头,好事成双?贾政递了帖子到贾敬府上,贾敬倒是没有和贾赦那样没法子今日到访,他府上的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身边需得有人照顾,又加上老夫人和贾史氏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所以贾敬轻易不会去惊动他母亲。 谁让他是贾家的族长呢?这些事情都需要他劳心劳力去掺和,贾赦这边也和他定了下午来访,见上午无事,他便带夫人徐氏走了一遭,将自家的宝贝儿子安排去侍奉祖母去了。 贾敬和贾政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贾史氏下首处,两人略微寒暄了几句,然后就相顾无言。眼看贾政迟迟没说明白自己的想法,贾史氏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还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提。 “敬儿,政儿准备在下月初三为婶母办场寿宴,正巧瑚儿县试的成绩也喜人,想着双喜临门,想大办一场,也让咱们两府热闹一番。” 贾史氏这话说得圆满漂亮,贾敬也找不到阻止人家办寿宴为长辈庆祝的理由呀。贾敬八风不动,笑得如沐春风,“侄子自然觉得是好事,既然婶母和政弟有主意,到时候我与夫人定来赴宴,为婶母贺寿。” 第160章 因为这几日宿清影病倒了,所以只有徐氏在一旁听着,忙点头应和。见贾敬夫妻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贾史氏心下满意,只是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赦儿那边,还需要你这个做兄长的帮忙调和。政儿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和他大哥开口,到时就烦劳敬儿你,多在赦儿那里劝劝。婶母年纪大了,还是盼着阖家团圆的。” 贾敬也只是应了贾史氏的话,然后便在贾政尴尬地相送下离开。这贾敬夫妻俩刚走,宿清影便带着元春和宝玉过来了。宿清影这些年身子大不如前,疑心是否是之前遭人暗算,便请了宿家信得过的大夫上门诊疗,颇有成效。 因为宿家和诚亲王的存在,虽然诚亲王现在大不如前,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皇室亲王也不是他们这种五品小官的家里能惹得起的。所以,尽管动了将宝贝孙儿抱过来抚养的念头,却还是没说出口,害怕得罪了自己的这位儿媳妇。 但贾珠也是她的亲亲嫡孙,见宿清影又要看顾宝玉,还要顾着元春,贾史氏还是提了一嘴让贾珠来她这里生活。毕竟贾珠是个半大小子了,虽然身子弱,但贾瑚都已经初试考场了,贾珠马上也要去了,他和贾瑚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差距。 贾史氏将大孙子接了过来,特意给安排了一处小院,让他清静地温习功课,也不多加打扰,倒是比在贾政那里轻快多了,贾政因为儿子不在身边,也不好日日来母亲这里逼着孩子学习,几日下来,贾珠的脸色便好了许多。 宿清影今日过来,也是突然想起来有一件要紧事要和贾史氏还有贾政商量,“大姐儿这就七岁了,也要定个章程出来,将来要走什么路子?要不请个嬷嬷回来?” “请个宫里的嬷嬷来教着吧!”贾史氏对女儿家的抚养有自己的主意,“敏儿当时也请了四个教养嬷嬷,虽然现在家境大不如前,请四个宫里的嬷嬷还是可以的。咱们大姐儿好好培养,说不定能搏一把。” 宿清影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她将元春记在名下抚养,但元春的很多大事上都是交给史氏拿主意的,所以她没有什么意见,见元春已经依偎在老太太怀里撒娇亲昵,宿清影便抱着宝玉先回去了。 贾政见夫人走了,自己待着也无事可做,正巧那边贾赦着人回话,他便也告退了,只留这祖孙俩亲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贾赦重生回来,蝴蝶了很多事情,贾府等下一辈的孩子们的出生时间都提前了很多,所以年纪和原著不太一样了。 大家要注意防护,作者昨天坐车回家,爸妈都阳了,真的特别难受,又担心又着急的,还好退烧了,明天从家里赶回来,痛苦。 第98章 那就大办一场吧! 贾政这边的小心思,贾敬没有丝毫保留,在贾赦上门拜访的时候直接就和盘托出了。“倒是在意料之中,如果哪天我那个母亲和二弟能真正和我割裂开来的话,那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贾赦浅浅喝了一口茶水,贾敬叹了一口气,“无论这贾存周肚子里有什么盘算,你都得乖乖接招,不要外面这口水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不怪贾敬这么说,虽然分了宗,切割了家产,但是贾母的存在就是贾赦永远和贾政这一脉撕扯不清楚的证明。 不然,贾母随便闹将开来,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这齐安伯府不敬重亲母的事情,就算都知道贾史氏与贾赦不和,但一旦事情被大肆宣扬出去。大家都知道在最注重礼仪孝义之道的大周朝,等待贾赦的会是怎样的口诛笔伐。 贾赦神色淡漠,贾敬的话好像对他根本没有影响,“既然如此,大办一场也算是我孝敬母亲了。这件事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才好,最好能通知敏妹妹和林妹夫。” 贾赦自从分宗之后,便不太在意贾政那边了,但既然人要在他面前蹦跶,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如果不能借机将贾史氏想要拿捏他的心思彻底掐灭,之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只是要找个好一点儿的,适当的理由才可以。之前贾赦和贾史氏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所以贾史氏退了一步,安安分分地跟着贾政这个宝贝儿子去过日子了。 自己觉得攀附上了当时权势滔天的诚亲王,必定会前途无量,所以贾史氏心里还对贾赦这个不招诚亲王待见的大儿子不上门来沾沾自喜。但谁也没想到只是短短数年,诚亲王大不如前,反而是当日失势的简亲王如日中天,眼看着贾赦要飞黄腾达了。 这母子俩自然就坐不住了,贾赦本着自己不痛快,也要让贾政那厮不痛快的宗旨,既然要替贾史氏办寿宴,还想借着他和瑚儿的名义,邀请一些老亲旧故上门拉近关系。 贾赦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在贾敬这里喝茶了。趁着还有时间,他要写信给敏妹妹,在扬州的这段时间,贾敏成长了很多,得了林家老夫人的教导,又没有贾史氏的错误引导以及和江南官场后方的历练。 贾敏不能说神机妙算,但也能说她有了自己的主意,还在贾赦送来的神医的调理下,养好了身子,在生下林海和她的长子后,没多久就又有了身孕。 当时不知道男孩女孩,但她的夫君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为夫倒是希望是个女孩儿,林家已经有了阿琦来撑着,这胎如果是个像夫人一样聪慧的小姑娘,倒是好事成双。” 林海的话,极大安抚了贾敏忐忑不安的心,她放心地把手中的权力交给了林老夫人,因为林家五代单传,加上贾敏已经有了长子,林老夫人待她也极为和善,事无巨细,更是催着自己儿子顾着夫人。 第161章 一家人和和美美,所以,在收到贾史氏当日指腹为婚的书信时,她鼓起勇气,人生第一次违逆了母亲的意思,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自己的意愿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一生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定下了一生。 在收到贾赦的来信时,贾敏有些犹豫,她现在还怀着身孕,不宜远行,加上林海现在也勤勤恳恳,非是年节,不能到场庆贺。她不敢擅专,于是招呼下人去找了林海过来,“大哥来信了,说下月初三想要给母亲办寿宴,想问问咱们的意思。” 贾赦自然知道林海和妹妹不能到京城来参加寿宴,但总要通知到位,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夫人看着办吧,虽然不能到场,但也不能失礼。”林海这几年没有和贾赦断了书信往来,两个人交情渐好之后,林海便对贾赦这个大舅兄的性格有了一些把握。 贾赦与贾母还有贾政的关系,虽然外人看不出来,那也只是面子光亮,里面都已经不能看了。知情的人都已经知道贾赦与这弟弟关系不睦,与贾史氏这个母亲的关系也很冷淡的实情,那么贾赦又怎么会要和贾政大办贾史氏的寿宴呢? 据他了解,他这个大舅兄几乎不做无用功,这么做是有他的盘算在的。林海现在看在与贾赦更亲近一些的关系上,他都不会去帮贾政,更别说贾政的夫人还打过他孩子的主意,被触了逆鳞的林海,虽然不会将自己现在想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夫人,担心她为母亲和两个兄长思虑过度。 但这件事上,两不相帮,礼数周全,应该就是贾赦送信来的用意了。贾敏被林海安抚了一番,好歹放下了自己的重重思绪,和林海一同列了一张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礼单,着人去库房取了来,样样盘点清楚后,就让林家的下人带着东西上路了。 希望能及时赶到京城,将寿礼送到贾母手中,算是尽了女儿女婿的一片心意罢了。 送了信去扬州的贾赦在齐安伯府用过饭后,便应邀请去了贾政那里,贾政对于贾赦随意更改了时间,心里有些不满,但是碍于自己有事相求,也知道自己这点不满,估计贾赦也不会放在眼里,还是暗自忍耐下来,心里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对姗姗来迟的贾赦展开一张笑脸,躬身相迎。 贾赦不乐意见到贾政那张笑得扭曲的脸,虽然他俩同出一家,血缘相系,但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觉得自己长得玉树临风,俊朗不凡。但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假正经那张和他有些相似的脸有些难受,尤其是这种时候,心里明明很厌恶他,还不得不对他笑着行礼。 贾赦和贾政走过之前荣国府的花园一角,先去给贾史氏请了安,贾史氏也没有让贾赦进去坐坐,只推说身子不爽快,怕过了病气给他,便打发贾赦和贾政去他的书房详谈了。 贾政带着人直接到了书房,一路上贾政想先寒暄一下,只是说了没两句,两人都有些聊不下去,只好相顾无言,径直到了书房。 “下月初三便是母亲六十岁的寿辰了,迎着这吉利的日子,我想着咱们贾府要不就大办一场,兄长意下如何?” “你倒是有这份心,不枉费母亲疼你,护你。”贾赦垂眸摆弄了一下手边的流苏络子,那是秀云自己做的,琏儿缠着给他刚绑上去的,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多年收了多少他娘亲编的络子,还跑到他面前来炫耀。 他听着贾政的话,不免散了神,一时间思绪纷飞,贾政再说什么也没太听清楚。“兄长?兄长!”贾政见贾赦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自己也说得兴起,自觉贾赦是听进去了,但“听进去”的贾赦久久没有个回应,他便停下来,唤了两声。 贾赦这才回了神,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子,用眼神暗示贾政接着说下去,丝毫看不出来刚才神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兄长,这寿宴要不在齐安伯府办?”贾政想着,借着去办寿宴,给外人留下一个兄弟情深,母慈子孝的形象,虽然民间贾赦和贾政的形象营造得很成功,但是在官场,大家你来我往,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一家事百家知。 如果在齐安伯府办寿宴,他们再携妻带子去赴宴,这无疑是个信号,说不定能在简亲王那里改善一下形象。 贾政这段时间在工部也不是不长耳朵和脑子的,他观察许久后,才发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兄长也许早早就搭上了简亲王的人脉,所以现在一飞冲天。 他心中羡慕嫉妒,五味杂陈,甚至对贾赦前段时间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和他还有母亲通气有了不满。贾政也不想想,当时他们多么趾高气扬,自觉自己搭上了诚亲王,便不将贾赦放在眼里,甚至在析产分家的时候,还想过动用诚亲王的势力相压,虽然并没有成功,司徒晁如此爱惜羽毛之人,怎么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只要这寿宴在齐安伯府办一场,到场的亲朋好友眼里,他贾政说不定也能摆脱诚亲王这艘沉船,傍上简亲王的势力,从此一飞冲天。贾政幻想着飞黄腾达,衣锦还乡的美好未来,却不料贾赦就爱不按常理出牌。 让贾政不如意,是他这个做兄长重活一世最爱做的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在二弟府上办吧!” 一句话,让膨胀的贾政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兄长可是齐安伯,又受到简亲王和圣上的重用,母亲还没去过兄长的伯府上参观过呢?” 第162章 “那又如何?”贾赦托着脸颊,“二弟别忘了,我可是刚从北境回来,夫人和孩子也是刚从金陵回来没几日,府上荒废多日,而距离寿宴不过七八日的光景,我这府上一片狼藉,不适合待客。再加上,母亲在宗祠可是当众说,自己会跟着二弟你,自己的一应财产都归二弟你所有,我这大哥穷得很,还是二弟这里合适。” 言下之意,我这刚从北境回来,你就想来利用我,会不会太急了?这寿宴在二弟你府上办最合适了。 “知道二弟辛苦,寿宴时,我会请南疆的烟火师来办一场烟火晚会,包二弟,你和母亲满意。” 一场烟火晚会斥资不菲,甚至可能抵得上他操办寿宴的花销,成功堵得贾政哑口无言。 “母亲想要去齐安伯府参观,等寿宴过了,我扫榻欢迎。” 第99章 有客南来 不管贾政最后有什么样的反应,贾赦手里的茶水都没喝完,就这样离开了贾政这里。贾赦都可以预想到贾政在他走后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与他何干,现在的史氏和贾政是蹦跶不起来了。 贾赦想着请那南疆来的烟花师傅也不是一时兴起,他今天虽然去了这家,又跑那家,不得不说,这京城大街上热闹非凡,他只是来回走了几趟,这新鲜事儿就都钻进他耳朵里了。 “都说南疆有个闻名天下的烟花师傅,我姑母是淑妃宫里的女长史,听她说这几日淑妃娘娘病体转安,诚亲王知道淑妃素来喜欢这等奇异之盛事,所以为了让娘娘舒心安泰,特意奏禀了圣上,请了近日来京的南疆师傅入宫表演。” 这人一说,一旁的人忍不住为淑妃的圣眷之浓啧啧称赞,他们这些混迹民间的小人物,自然也不懂得上面人的心思,虽然现在朝野内外都传着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是四皇子简亲王司徒晟,但后宫里,与圣上伉俪情深的还是淑妃。 而有些人这耳朵里听着,心思也就活泛起来了。这烟花师傅虽然说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这可是宫里娘娘都想看的事物,如果能请了娘娘同款的师傅进府表演,那说出去自家府上也有光彩啊! 有了这个念头,这些人便回了自己的府上,一时间京城里有不少人家对这个南疆来的烟花师傅也是分外关注。有些时候,为了这与皇家同款的“荣耀”,那些追名逐利的人们也会趋之若鹜。 自然,贾赦的这份大礼也不例外,算是送到了贾史氏的心坎上了。贾赦突然和贾政提了要请个烟花师傅,那寿宴的大头貌似就落在了贾政的头上,贾政当然要和贾史氏说明白,让她好好为他出口气,怎么也要让贾赦同意分担一些花销才是。 本来史氏听说贾赦不打算为她这个母亲大办一场寿宴,连宴席都不肯摆在齐安伯府,自然准备大闹一场,让外面的人知道贾赦的“真面目”,到时候就让这个不孝子看看她的厉害。 但贾政接着就说到了贾赦准备去请一位南疆的烟花师傅来寿宴,贾史氏的消息一向比贾政灵通,她为了贾政和贾元春的前途,也开始频繁出门联系年轻时候交好的姐妹们,所以这南疆师傅进宫献艺的事情倒是知道得比贾政早。 听到贾赦准备去请这么有名的烟花师傅,贾史氏瞬间眼前一亮,她素来喜欢这些热闹盛大的活动,贾赦这礼物可以说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见贾政还是有些情绪愤愤,甚至就等她表态,然后就冲去齐安伯府和贾赦理论一番。 当然不管贾政是否真有这个胆子,敢当面和贾赦理论,史氏更关心她这面子问题。虽然她膝下二子中贾赦现在最出息,但在她之前的那些老姐妹眼中,贾赦可是个“香饽饽”,因为司徒晟的逐渐崛起,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贾赦也跟着进了朝臣的眼里。 之前提起贾赦,无外乎是个纨绔之流,贾代善的不争气长子,那些应酬宴席上,在史氏面前,她们都会刻意忽视贾赦的存在,反而对贾政多加称赞。 现如今,贾赦连着接了两件有分量的差事,而且办得都不错,虽然没能承袭国公府的世子位,但贾赦最后能自己挣个“齐安伯”的爵位,也足以看出这人并不是之前的那般草包。 所以在家里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这些贵妇人在史氏面前就没有意外地提起了贾赦来,像是没有看到贾史氏有些僵硬的笑脸般,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贾赦这位新贵身上,倒是羡慕起了史氏的好福气。 如果是还没和贾赦彻底扯破面皮来,史氏定能喜笑颜开地接受这些恭维,但如今境遇之下,她真是如鲠在喉,心里好像憋了一股气一般地难受极了。 所幸这些人没说几句,还是聊起那些赏花游灯之盛事,她默默地松了口气,“不知姐姐你的寿宴,打算如何庆祝?”会上一位夫人随口提起了史氏的寿宴,史氏面上撑着,半分不漏,“政儿一向恭孝,他说会大办一场庆贺一番。” “你家老大呢?”又开口的这位也是她的一位手帕交,算是对她现在的情况知根知底,下意识问出来之后,才觉得不妥当,连忙收敛神色,不再多言。 只是话题起了,史氏如同被架在火上一般,不回答,这家丑定要外扬了,“老大从北边回来,大功一件,圣上才让他休息几天,自然是政儿先整理一番琐事后,找他商议,这哥俩儿定了章程后,才办事儿,不过老大也说了要大办一场庆贺一番。” 史氏这么一说,好似贾赦和贾政仍旧兄弟情深一般,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默默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旁的事情。 第163章 现在,贾赦提出的这请南疆师傅的提议可以说正好能帮着贾史氏在她那圈子里好好出个风头,她是万万不能让政儿去找老大的。 只是她也不好在这府里的一众亲眷面前直接驳了政儿的面子,毕竟这府上的当家人是她这个儿子,她端起架子来,拿自己的锦帕抹了抹眼角,“方才,我听说这南疆烟花可是圣上亲点,让诚亲王送去给淑妃娘娘欣赏的。现在这京城名门可都盼着请这位大师上门表演,老大有这能耐请大师过来表演,那咱们再以共赏烟花的名义请请你的那些上司,对政儿你说不定也有帮助。” 贾史氏这话一出,真是比灵丹妙药还管用,贾政立马不作声了,反而恨不得贾赦马上就请过来,下一刻他就能从他那待了多年的户部员外郎位置上动动屁股。 贾政转了心思,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反对的必要了。贾政的夫人向来不和贾史氏对着干,现在司徒晁势力不如以往,她便也缩了脑袋,一心扑在了自己的孩子宝玉身上。 旁的事情,尤其是贾史氏这边的事情是半点都不管,这也让双方达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和平,家里没人作妖了,贾政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说起话来,也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在了。 只是对上贾赦,他多少有些气短,正好贾史氏说了这番话,他便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贾赦对这贾政府里的机锋没有关注,他回府不过半日,除了司徒晟,司徒宴两个兄弟要见之外,还要和秀云一起去张家拜访。 张家的老太爷近来身子不爽利,也许是年事已高,身子虚弱,但秀云担心,之前也是日日前来问安。张老夫人知晓老太爷心中的执念,无外乎放不下那两个边疆的儿子。 只是皇命难违,张家的两个孩子不知道还要在北境待多久,加上从北境回来的书信又一向报喜不报忧,所以,这北境一乱,老太爷心中挂念之下,便病倒了。 贾赦这一趟还顺带捎了张家两个兄长的家书,应该能劝慰一二。再说,他对医术也算是颇有研究,虽然不能突然展现人前,但过去看一眼,说不定能帮着老人养养身体。 贾赦到的时候,老人刚用了药睡下了,贾赦不便打扰,去问候了老夫人之后,留下了秀云作陪,自己便去了张家三公子的院子。 张泰昌还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在贾赦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也是忙得很,作为先太子一脉的张家,因为现在的皇帝备受冷落,张泰昌在衡量许久之后,便也倒向了司徒晟一方。 只是这心境变了之后,他对科举也没有太大兴趣了,外出的也更加频繁,这府上因为当家人的病忙得团团转,老夫人也没能及时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动向。 “姐夫从北境回来,倒是消瘦了不少。”张泰昌仔细看了看贾赦,然后笑着说道。 “我看你倒是进步了不少。”贾赦消息不算灵通,但毕竟现在是司徒晟一方的人,司徒晟也没瞒着,只是说最近,这张家三公子与他府上的余先生来往很是密切。 “余先生可以说是简亲王的得力幕僚,你和他走得这么近,当心岳父大人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贾赦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张老太爷现如今明哲保身为上,基本不涉及这些争斗,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了自己的三儿子又做了什么,估计又是一番计较。 “我心里有数,”张泰昌连忙给贾赦倒茶,“我这也是敬佩简亲王的为人,只是与他的幕僚余先生交好,又没有明明白白地站到他们那边。” “总感觉这段时间有些不踏实,”贾赦只好叮嘱他说道,“我虽然刚回来,但听说南疆来人了。我在北境都知道南疆私底下小动作颇多,你先顾好张家,尽量少去简亲王那里。”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领了皇命的内监已经领着一个穿着南疆服饰的老人穿过了宫城的大门,进了官艺坊,正是那人人口中说的烟花师傅,是要为了淑妃娘娘庆祝而做准备。 第100章 淑妃的打算 一般来说,外面的这些人都不能随便进去大周的皇宫,毕竟皇家威严在那里,如果随便有个什么人就进了皇宫,那龙椅上的人自然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脑袋了。 但这是诚亲王的孝心,加上他与淑妃的“情谊”之深厚,自然要开了这一次恩典,破例让这么个民间大家进入宫闱之中。皇宫内不着痕迹地加强了守卫的人手,贺淑妃坐在宫里的软榻上,一脸病色,“本宫这段时间病着,这才将将有起色。有段时间没见着两个孩子了,晁儿和瑞阳最近如何了?” 一旁垂手的大宫女忙低着头回道:“回娘娘的话,王爷这段时间还在忙工部的事情,但心里挂念娘娘,见南疆那位烟花师傅进京,还特意奏明圣上,想要为您举办一场表演呢!”那位大宫女先是狠狠地夸了司徒晁,然后话音一转,“至于公主的话,因为娘娘的病,圣上特意下诏不让人探望,所以公主殿下只是递了口信,日日探听娘娘的消息。” “晁儿也是有心了。”淑妃懒懒地一抬手,随手扶了一下额头,“今晚这场盛宴,晁儿他们也会来,可以见上一面,说说话。” “到时候,说不定圣上也会来看娘娘。”一旁守着的嬷嬷见淑妃心情不错,忙凑过来讨巧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看到这个老嬷嬷谄媚的笑脸,淑妃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而早就察觉到主子神色不对的大宫女连忙上前劝道,“嬷嬷,这娘娘的药还没端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底下人怠慢了,娘娘最信任的人可只有嬷嬷你了!” 第164章 这般软乎话恭维得这嬷嬷心满意足,忙笑着说,“我这就去提点那些人,定能护好娘娘的药。” 见嬷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淑妃才叹了口气,“蔡嬷嬷也是老人了,却迟迟看不透皇上现在对本宫的心思。如今贺家出事,与当年的公孙家等大家的结局何其相似。只怕本宫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就是敏妃的结局了。” 这惆怅的一番话,让身边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五皇子和敏妃可是宫里的禁忌,毕竟司徒玺修身养性多年,最近的一次大怒就是司徒晴之事,而他们这些宫闱之中的人也又一次认识到了帝王的冷酷。 如今现在宫中所有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谨言慎行。淑妃在病重后得知自己儿子和家族的遭遇之后,便深深觉得之前的“恩爱”不过是虚假的伪装,司徒玺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她适合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位置担任那个角色罢了。 如今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成了帝王手中的弃子,被随便丢在了一边。只是她能扮演好这个角色还有一点就是审时度势。 “兰翠,西宫那边还有消息递过来吗?”西宫是这个皇宫里最神秘的地方,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因为司徒玺的态度,基本上没有人敢提起西宫。 只是淑妃不同,她很悄然之间与西宫那里有了信息往来,那边的到底是谁?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不知道。 只是她这么多年在后宫的经营,晁儿在政堂的步步高升,也离不开西宫的支持。她本以为她不会有再向西宫求帮助的一天。 “没有,西宫那边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兰翠身为淑妃心腹中最得力的助手,一向帮她去做那些比较隐秘的事情。 “许是西宫那位走了?”淑妃叹了口气,说了句在旁人看来讳莫如深的话,见兰翠不接话,她也就停了下来,“我这病怕是不好了。”淑妃一早就有预感,有些人不会让她健健康康坐在这宫里的。 “眼下,如果一有异样,你就传信晁儿,让他早做打算,是拼一把还是退一步,让他自己斟酌。”司徒晁的境遇,她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总要为孩子做打算。” 瑞阳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当年瑞阳的母妃与她有些旧怨,加上她不方便做的很多事情都拜托了瑞阳去做,瑞阳都毫无怨言,劳心劳力地去做,不让她失望。 她对这个女儿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总觉得是五味杂陈的,忍不住要关心两句,“公主还是在公主府里,之前娘娘让公主殿下帮忙打听僧道的消息,公主人脉有限,加上娘娘这段时间病了,便求到了墨涵阁那里,这才有了回信。” “墨涵阁?!”淑妃大惊失色,“瑞阳怎么会知道墨涵阁的存在?是谁和她说的?!”淑妃顾不得贵妃姿态,一把抓住兰翠的手腕,养尊处优的丹红长甲死死掐进兰翠的肉里。 兰翠见到贵妃难得的失态模样,一时只能忍痛跪下回道,“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怎么知道墨涵阁的,等得到宫外的消息时,公主已经和墨涵阁做了交易。” “罢了。单单买卖消息,应该不会和墨涵阁牵扯太多。”淑妃失态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示意兰翠站起来,“你找人和瑞阳说,警告她不要再去墨涵阁。” 墨涵阁,可不是贾赦单纯以为的消息买卖之处,贾赦虽然前世活了很多年,但因为背后灵的束缚,难以离开那几个人,去太远的地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皇家秘辛,再加上后期墨涵阁已经成了大周皇族的形象代理人之一,在民间赚了不少好名声,所以贾赦愿意上门去做一些“不能为外人知晓”的生意。 但淑妃不同,她待在深宫之中也有几十年了,从一个青葱少女熬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借着自己手里的亲信和帝王的“信任”,她知道了不少事情。 这墨涵阁不止与大周皇族息息相关,更是与被推翻的前朝关系密切。大周皇族传了三代,每一代的真命天子都严禁民间讨论前朝旧事,焚烧、篡改书籍史记,更是设了暗卫监听皇宫内外,一旦被人发现讨论前朝旧事,立刻定斩不饶。 以至于不过两百多年,曾经的大秦王朝就湮灭在历史岁月的长河中了,好像再也没有人敢宣传这个王朝的存在。 淑妃咽下自己的满腹心事,毕竟晚上还要一场“硬仗”要应付,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旁人看出端倪来。 “兰翠,你且去盯着宴会的布置,每一个环节,各处的人手都让人排查好了,到底是本宫好了之后的第一次晚宴,不能大意,如果让人乘虚而入,就有得笑话看了。” “是,奴婢这就去。”兰翠轻轻应了一声,便告退下去了。 兰翠的身影才从大殿里消失,蔡嬷嬷就端着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药汤过来了,“娘娘,药好了。快些用吧!” “嬷嬷,你先放着吧,这药喝了快半年了,本宫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没见多少起色。”淑妃神色恹恹,随手一指,打发了老嬷嬷出去之后,便倒进了一旁的琉璃盆中,她心中有个猜测,就看这苦药汁能对这盆兰花起什么作用了。 晚上,御花园里架起了一处大大的台子,因为表演的局限性和危险性,来会的宾客都距离中间的台子远远的,毕竟烟花大多在夜空中绚丽夺目,故而选了御花园一处湖面宫殿中设了宴席。 第165章 因为是家宴,所以也就没有大肆邀请文武百官,只是邀请了一些皇室成员和勋贵子弟,贾赦很荣幸也在此列。 当然,他的当选可是让贾史氏他们羡慕坏了,只可惜这请帖是专程送到贾赦手里,他们就是想蹭也蹭不到。 而贾瑚因为备考,在京城和贾赦匆匆聚了几天后,就去了张府闭关学习,所以贾赦只能带着夫人秀云和琏儿一起赴宴,路上还碰到了司徒晟一家。 司徒晟府上也不止司徒颖一个孩子了,但世子却已经定了司徒颖,司徒晟重规矩,加上司徒颖已经大了,懂事许多了,自然也比其他孩子聪慧讨喜,其他侧妃所出的孩子只能待在家里,两辆车子一遇,秀云便带着琏儿去找了简王妃和世子,留贾赦和司徒晟叙话。 还好男女分席而坐,孩子也有专门的位置,派了专人看守,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早早就分开。 司徒晟从车窗里看到自己儿子和贾赦家小儿子勾肩搭背的身影,不由得眼皮一跳,总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 “世子看着活泼了许多。”贾赦也看到了,两个当爹的人今天的话题便从孩子开始的,“在家也很文静,一出来就撒欢了。” 司徒晟捏了捏眉心,“你家的琏儿也挺像你的,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琏儿可比我小时候乖多了,可以说比他哥哥还听话。”贾赦笑眯眯地说,“有没有想过,送孩子进宫读书?”司徒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见贾赦不解地看着他,连忙解释道: “阿颖现在在宫里的学苑进学,身边还缺伴读,我看两个孩子这些年来时常走动,关系不错,要不考虑一下?” “哎,这孩子可不是读书的料子。”贾赦没有一口答应,他可是准备好了等孩子能立起来就功成身退的人,虽然现在和司徒晟他们牵扯太多与原计划不相符,但是贾琏将来要不要和皇家再扯上关系总要问问孩子的意思。 “这孩子坐不住,我等问过夫人才行。”贾赦摆了摆手,示意一切由夫人定夺。 “直到现在,我才真相信你转了性子。”司徒晟神色沉沉地盯了贾赦很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难不成前段时间帮你做事的人是鬼不成?” “别胡说。”司徒晟不乐意听到这些神鬼之谈,便打断了贾赦的调侃,“这趟进宫,注意一下淑妃娘娘吧,我知道你医术不错,帮我,不,帮本王看看这位娘娘还有没有救?” 最后一句话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的嘱托,已经变成了当朝的简亲王的语气,已经彰显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贾赦没有向人刻意隐瞒过自己会医术,从荣国府出来后的一桩桩,一件件,只要司徒晟肯查,肯定能知道他懂医术,更懂得很多,知道很多。 只是他不细究,他和贾赦的关系是一回事,更因为司徒晟用人不疑的用人之道。贾赦明白了司徒晟的言下之意,“你打算彻底对贺家和司徒晁动手了?” “这天该变一变了。”司徒晟说完这句话,便闭眼不谈,贾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场盛大的表演,便从一枚枚绚丽夺目的烟花开始,当真应了那句古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属于皇宫的璀璨点染了皇宫上面的天空,皇城中的人无不抬头欣赏那粲然绚丽的烟花盛景。 第101章 暗潮涌动(上) 因为司徒晟的嘱托,加上贾赦因为前段时间办了几件得力的事情,下面的人在安排位置的时候,给贾赦留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只是好巧不巧地,这位置位于诚亲王的对面。 鉴于贾赦与这位王爷的关系,司徒晁一到宴会上,便皮笑肉不笑地先走过来同贾赦打了个招呼。“真是好久不见齐安伯了。看着比起以前可长进不少。” 来者不善,贾赦心里嘀咕了一声,“给王爷请安。王爷操持的这场烟火盛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想必圣上和娘娘更是满意非常。” 听了贾赦“恭维”的这番话,司徒晁抽了抽嘴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四周,见没太有人注意到他,便凑近贾赦这里,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贾伯爷今日堂而皇之地上了老四的马车,这是公然要支持老四了?就没想过母亲和弟弟的立场吗?” 拿贾史氏和贾政来威胁他?贾赦笑了笑,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我那二弟已经开了宗祠,分了出去,与我关系不大,而且家母执意跟着二弟过日子,这都是过了明路的事情,王爷就是去打听一下,也知道我们两府关系不好。贾政一早就表明要用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本就不需要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他拖后腿。王爷说的这些话,是拿我母亲和弟弟来威胁我吗?” “你!”司徒晁气得说不出话来,贾赦一如既往地让他哑口无言,他是真没想到贾赦会不在意贾政和贾史氏。 “再说了,内子与简王妃交好,两个孩子的关系也不错,我与简亲王幼年曾一同求学,今早不过是路上碰见,旧友相见叙旧罢了。毕竟,我们两个的关系可比我和王爷的关系亲近多了。难道,王爷认为我会因为贾政的存在转投王爷门下?” 真是想得美。贾赦最后那一眼简直完美传达了这样的一句话,司徒晁也不是傻子,琢磨出意思后,当即气得顾不得自己在哪里,就要让贾赦好看。 好在这时其他的郡王和皇室宗亲们看到了站在那里说话的贾赦和司徒晁,便都端着酒杯过来敬酒。司徒晁只好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你且等着,终有要你后悔莫及的一日!” 第166章 司徒晁面子上终究过不去,只能匆匆甩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才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和其他人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贾赦和司徒晟悄咪咪地对了一下眼神,然后见他点了点头,司徒晟这才放下心来,和一旁的人应酬起来。司徒宴悄无声息地过来了,“你和四哥打什么哑谜?”他老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互相使眼色,见诚亲王一走,便也走过来,“这才几天不见,你和四哥又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又能干涉朝政,只是个闲散伯爷,你四哥想对贺家动手了。”他低声告诉司徒宴,“哦,那我知道了,估计是贺家这段时间又有什么事情了,不然四哥是不会想着这些事情的。” “贺家出事了?”贾赦眉头一皱,“等有时间去府上聊。”司徒宴只简单提了一下,便赶紧离开了,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多时,戴权的一声“皇上,淑妃娘娘驾到”正式拉开了这场盛宴的帷幕。两个人恩爱非常,联袂而来,淑妃娘娘一如既往地凤仪万千,雍容华贵。只是看上去脸色略有些苍白,贾赦匆匆看过一眼,便和其他人一起跪地行礼。 待到众人起身落座,贾赦这才有了更多的机会,他与现在的御医不同,所学望气之法能得到的信息也更多。 淑妃确实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同寻常,就算是生病后也只能说有些太严重了,看上去气血亏损很严重,就像那快要燃尽的蜡烛一般,时日无多的样子。 贾赦粗粗一看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司徒晟的本意也不是让贾赦一眼断生死,他是想要做一下背后的推手。看来,应该是有了主意了。他这一句话,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淑妃的病可能有皇上的参与。 毕竟就算司徒晟想动手,也要估计上面的意思。司徒晟应该是知道了司徒玺的意思,想要做这捕蝉的黄雀,再进一步。 宴席上的人神思涌动,台子上的人却专心致志,一盆盆扎好的爆竹在地上摆出了牡丹、杜鹃、桃花等样式,每个花型之间有引线相连,只等着上面的人点头之后,那老师傅手拿火把,便点燃了中间的燃火点,滋滋的火花顺着引线到了花型上。 一朵朵硕大无朋的烟花点亮了原本暗沉无星的夜空,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向这夜空中的百花盛会,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他们几乎没有见过如此盛景。 百花映照于夜空之中,鸟兽升腾于云幕之间,一场又一场的烟花让在场的宾客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了眨眼。在场的画师笔下不停,希望能将这般盛景完完整整记录下来,淑妃笑得一脸满足,显然司徒晁的这份贺礼送得很得她的心。 “爱妃看着还是有些没好全,都没动几口菜。”司徒玺也短暂地欣赏了一下这样的美景,然后关切地问了一下在宴席上几乎没有动筷子的淑妃。“臣妾多谢圣上挂念,只是喝了多日的苦药汁,现在看见什么都没什么胃口了。” 淑妃连忙回话,见司徒玺的酒杯空了,便赶紧拿过酒壶来给满上。“圣上终日为国家大事忧思费心,还要挂念臣妾的病,臣妾敬皇上一杯。” 司徒玺含笑拿起倒满的酒杯,喝了淑妃敬的酒,“你这身体没好,朕心里也放不下,更别说还有晁儿和瑞阳天天在朕耳边念着,这两个孩子也是真的心里惦记你。” “是吧,多亏了晁儿和瑞阳。时候不早了,臣妾该去主持女客那边的宴会了。”淑妃叹了口气,见司徒玺点头,然后才在众人的服侍下去了女客那一边,上面的动静,下面的人就当看不见,毕竟和自己没有关系。 “戴权,派人将这道玉珍乳鸽汤送去给诚亲王,算是对他为他母妃日夜操劳的孝心之勉励。”司徒玺随手指了自己御桌上的一道菜,戴权忙派人送去了司徒晁那里。 司徒晁简直呆住了,这可是这几年来父皇第一次这样当众赏赐他,他连忙离开座位,行礼谢恩。 也许是他这反应触动了司徒玺,他顿时缓和了神色,好生安抚起自己的儿子来,这般父慈子孝一番后,才让宴会继续进行下去。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当然大气都不敢喘,有些胆子大点的人还悄悄去看简亲王的脸色,当然并没有看出什么,毕竟这位王爷是有名的“冷面王”。 贾赦等人全程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在欣赏现在还在进行的表演,似乎没有看到这个诡异的画面。 最后也许是累了,司徒玺便早早结束了宴会,让众人能在宵禁的时候赶回家去。贾赦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秀云和孩子回来,结果只等到了秀云,“琏儿呢?” “那孩子不知道被哪个宗室的孩子喂了口酒,睡过去了,我提前告了罪,让观竹送回去休息了。”秀云拿帕子沾水给贾赦擦了擦手,“这群孩子也是胡闹,世子呢?世子没事吧?” “回去再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秀云没有说,贾赦便知道这酒的背后有问题,直接让观竹驾车,径直回了齐安伯府。 另一边,简亲王府里,“阿颖怎么样了?”司徒晟一回来马车,就见到王妃急匆匆的神情,才知道是宴会上出事了。“阿颖没事,是琏儿有事,那群孩子没个轻重,不知道怎么的,孩子坐的席上居然有酒,阿颖那杯不小心被琏儿喝了,便睡过去了。” “怎么会这么巧?”司徒晟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酒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孩子那一席,“让人去查,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是有心还是无意。” 第167章 “琏儿怎么样了?”来宝特意请了大夫看过了,“不过是普通的果酒,只是小少爷第一次碰酒有些承受不住,所以睡过去了。” “琏儿可最好面子,明天就别提今晚的事情了,省得他不开心。”秀云笑了笑,这孩子只要没事就好,她也有精神揶揄一下。 “到底是个孩子,”贾赦松了口气,“夫人,明天做点好吃的给琏儿,估计这孩子马上就忘了今天这档子事。” “那感情好。”秀云倒是记起来,还有一件事,“简亲王妃想要明天过来拜访,所以明天我得招待贵客。瑚儿那里你去吧!” “你忙就行,”贾赦扶着秀云一边走回他们的畅云堂安置,一边说道:“岳父那边我去就行,这么多天见不到瑚儿了,总想见见儿子亲近亲近。” “瑚儿可是跟我念叨了很久秦嬷嬷做的糕点,你别忘了去庄子取,我都和秦嬷嬷说好了。” “知道啦,夫人。早点睡吧。”贾赦给秀云卸了钗环后,两个人才梳洗歇下。 第102章 暗潮涌动(下) 第二天一大早,贾赦就在秀云的催促下起床,见琏儿已经醒了,而且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便让来金带着贾琏在家里锻炼身体,自己和来宝骑马去了秦嬷嬷住着的农庄,秦嬷嬷还是那般疼爱他。 一大早从来送东西的仆从那里知道他要来,便提前守在门口,就像很久之前,每次他来庄子,守在门口那样等着他和来金、来宝回来一样。 他大老远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守在门口了,“嬷嬷!”他和来宝飞身下马,忙把秦嬷嬷往院子里扶去,“赦哥儿,嬷嬷看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哪有,我和来宝他们最近从边关回来,秀云都说我胖了。”贾赦把嬷嬷扶到位置上安置好,嬷嬷还是拿出自己做的点心招待他们,“早早传信来说,瑚哥儿喜欢我做的糕点,我就多做了些,留给你们这几个大人尝尝,观竹他们这些孩子,我也是很久没见了,回去给他们带些。” “都听嬷嬷的。”贾赦把秀云准备的秋衣取出来,“这是秀云准备的,等入秋了,嬷嬷可以穿着,有什么需要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我能有什么需要的?”秦嬷嬷笑得慈蔼,显然是对贾赦他们的关心很是受用,“你们坐会儿就走吧!瑚哥儿那边还等着你们去呢!” “已经和岳父那边说过了,现在时辰还早,再陪嬷嬷坐会儿,明鹤在北境还挂着嬷嬷呢,说等有机会回来看嬷嬷。” 贾赦和来宝都是会说话的,把嬷嬷逗得合不拢嘴,直到看着时辰快到了,才告辞离开。 贾赦和来宝来到张家的书塾时,正好赶上书塾放学,贾瑚看到贾赦便是眼睛一亮,“爹!”他快步跑过来,“不是说好的娘来吗?”“今早简王妃来府里了,你娘走不开。我就说要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秦嬷嬷做的糕点。” 贾瑚一听有秦嬷嬷做的糕点,眼睛更亮了,眼巴巴瞅着贾赦,这父子俩去了小隔间,然后贾赦才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儿子。“我在这里可想嬷嬷的点心了!嬷嬷的手艺是买不到的好吃。”贾瑚吃得香喷喷的,还想要搞怪,逗贾赦开心。 “臭小子,好吃你就多吃点。”贾赦看着儿子吃东西,这书塾算是张家族学,也是贾赦的岳父张老太爷顾念外孙的考试,才让贾瑚和本家的孩子一起学习一段时间,这书塾很严格,一月一放假,每次放一天假,吃住都在书塾。 贾瑚距离下次考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所以干脆住在书塾里学习,“爹啊,娘亲和琏儿怎么样了?”“好着呢,你就放心读书就行了。” “嗯嗯,三舅舅也让我专心读书,之前他还是书塾里的先生,我们都喜欢听他的课。最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还有点想三舅舅了。” 张泰昌不在书塾?贾赦摸了摸儿子的头。“你专心温习功课就行,你三舅舅从书塾离开有几天了?可能马上就回来了。”“大概有两天了。” “两天?”之前他还从张府见过张家三公子,希望是在张府,就算是被老太爷发现他和司徒晟接触被教训也好过真的涉险。“等我去你外公那里问问就知道了。你快些吃,吃完,我和你来宝叔再待一会儿就走了。” 等从书塾出来以后,“去张府吧。”没有收到拜帖,所以张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贾赦这个女婿的到来还是挺惊讶的,但老太爷还是半靠在榻上,精气神已经大不如前,贾赦去请安的时候,说了没几句话,老人家就睡过去了,老夫人一脸歉意地请了贾赦出来,“岳母大人,怎么不见泰昌?” “昨日说是有朋友找他,急匆匆出门去了,我劝了又劝还是没劝住,最后是老爷说泰昌有分寸,且等等。再加上,府里这一大家子只有我们几个女人主持,也还没顾得上找他,只是派了管家和下人去找。” 老夫人有些担心,“恩侯,你是他姐夫,泰昌这孩子和你关系不错,你也帮忙费心找找,至少能知道他是安全的。” 老人的话殷殷切切,一片慈母心肠,贾赦只能应了,本也推脱不得。好生安抚了老夫人之后才赶回了自己府里。 观竹一见他回来便来告诉他,“王妃和世子来了,王妃在和夫人叙话,世子在琏哥儿屋里聊天。” “我去看看琏儿。”贾赦摆了摆手,秀云那里他就不先去瞎掺和了,再说也不合适去。琏儿那里,两个孩子正在屋里玩,“琏儿,齐安伯还没有回来吗?” 第168章 司徒颖和贾琏玩一会儿就要问这个问题,贾琏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应该快了,世子哥哥,我们一会儿去我爹的马场骑马吧?” “我没试过骑马。”司徒颖有些犹豫,他幼时身体亏损、病弱,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后来身体慢慢调理好了,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大病一场,但也没有太多接触这些骑马、射箭之类的活动。 他的父王,还有余师傅告诉他,他身为世子,要在懂得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弟弟妹妹做榜样。有一次他试着在学苑的马场上骑马课,但是马惊了险些把他甩下来之后,他高热了好几天,后来他母妃和父王求了皇爷爷,他就被免了骑马课。 据说皇爷爷有些失望,但他父王悄悄告诉他: “父王小时候也不擅长骑马,和你七皇叔经常从马上摔下来,被你皇爷爷教训,但齐安伯从小骑射就比我们好。后来为了能让我们上好骑射课,是你齐安伯叔叔趁着休假带着我们去荣国府练兵的马场上跑马练习,借了老荣国公的骏马跑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请军营里的老兵来教我们骑射才过关的。” “阿颖也想练好骑射,给父王争光。”司徒颖的语气充满憧憬,司徒晟笑了,他难得柔和下了神色,面色不再冷肃,“阿颖,你不需要为父王争光,你只要安好,平平安安长大父王和母妃就很满足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现在年纪小身子骨弱,表现不好很正常。等你再大些,父王给你找个好老师,带你去找齐安伯,让他带你去马场骑马,练习骑射。” “父王,现在,我已经是能够练习骑射的年纪了吗?”司徒颖昨晚被司徒晟叫到书房,然后他得知自己可以去齐安伯府找贾琏玩,顺便可以找贾赦学骑射,他听了之后,有些激动,所以问出了这句话。 “是时候了。”司徒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学。”他这个时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切嘱托,心里还想着那查到的事情,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一位郡王世子想要尝尝果酒的味道所以偷偷让小太监给捎了一点,但司徒晟不相信这酒能好巧不巧送到了他的儿子这里。 司徒颖从小调理身体的药里有一味和那酿酒的三味果药性相冲,如果不是贾琏阴错阳差喝了下去。他这嫡长子恐怕就要出事了。所以还要继续追查,只是这孩子的药除了王妃和他以及几个心腹外,基本没有其他人知道方子,那宫里的果酒到底是如何“正好”送来的? 看来这段时间以来,他这王府又混进了不少人啊!所以司徒晟让王妃带着孩子去了齐安伯府,一是看看代他遭罪的贾琏是否安好,二来便是今天让贾赦派人带司徒颖学习骑射。 司徒晟能看出来自己的长子对这一方面的渴望,可能是做不了什么就最想要什么吧,所以他只能等到孩子再大一些,让贾赦带着阿颖学骑马。 贾赦虽然荒唐了这么些年,但骑射之道一直没有荒废,在北境又历练了一段时间,加上司徒晟信他,满朝大臣又不在意一个“不能上朝”的勋贵,所以贾赦便是最好的人选。 “你们想去马场骑马?”贾赦听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聊天,听了好一会儿,然后听到了司徒颖想要骑马的愿望,就走进了屋里。 “嗯嗯,九月份有一场铁围山秋猎,我不想到时候大家都骑着马打猎,只有我一个是躲在马车上,躲在营地里等他们回来的人。” 司徒颖慌忙起身想要给贾赦行礼,贾赦让他随意些,“就当是普通聊天就行,你父王又不在,咱们随意些,不用这么拘谨。” “你父王倒是给你找了个好去处,”贾赦把秦嬷嬷做的糕点拿出来,招呼两个小的过来吃,“我最擅长做两件事,一件是收集古玩字画,第二件事就是建了一个京城最大的跑马场。” 当然,贾赦这跑马场是因为前世活得憋屈,被马棚的浊气熏了一辈子,所以这辈子有空的时候就将荣国府里的马都放养到西山的马场了,也给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人找了营生,安置了他们,却没想到如今变成了京城最大的跑马场。 这也是观竹拿账本过来的时候,顺口说的。“那我能去吗?我不会骑马。”司徒颖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会不会太麻烦贾赦了,毕竟和这个父王的好友没见过几次,却总是麻烦他,就连自己吃的药都是齐安伯托人找的神医开的,自己不离身的玉佩也是齐安伯送的。 司徒颖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麻烦别人会不会不好。 贾赦倒没觉得麻烦,毕竟他父王经常给他带来更大的事情,他也坑了司徒晟不少。 “观竹,找件世子能穿的厚骑装,要新的。”贾赦示意观竹去找,然后让贾琏也去换套骑装出来,“你俩换好衣服,我们就去西山马场。” 第103章 西山跑马 贾赦让人去知会了夫人一声,秀云向来对贾赦带孩子们出去,尤其是办正事的时候,她知道王妃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在王府的时候司徒晟已经和她通过气了,她也只是把带过来的亲卫给司徒颖了,然后摆脱贾赦好好照看她的孩子。 但是出去玩也得查查张泰昌的下落,贾赦便让稳重些的来金带人去办,叫来来宝和乌恩随行。西山就是京郊的一处大山,上面有不少城里的权贵在这里设了猎场,贾赦手里有一份西山马场的地契,那是老国公夫人给他置办的产业之一。 第169章 前世因为他整日在家里荒唐不堪,这马场便一直荒废了,最后被贱卖了出去,不知道卖给了哪户人家。这次,贾赦放手让他手底下的人去经营,加上他爹贾代善养了不少宝马良驹,贾史氏不喜这些武器马匹的“粗鄙”之物,便都便宜了他,被他挪到这西山。 因为不是军马,养着也只是用来玩乐的马匹,倒是没几个人在意,不会治他个私养军马的罪名。除了他之外,也就司徒晟、司徒宴等几个同他亲近些的人才来散心。 司徒颖换了衣服之后,满心期待,就盼着能出去透气,从病重痊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京城,除了必要的应酬就是在王府里待着,整日除了父王母妃等人,能见到的便只有余师傅等人。 西山也不远,贾赦带着两个小的很快就到了马场,“爹,我去和乌恩哥哥骑马去。”从北境回来,乌恩便主动提议帮着贾赦做事,一些府里的要事,如果观竹腾不开手来的话,就会让乌恩锻炼着去办。 所以,贾瑚和贾琏也和乌恩关系很亲近,来宝见贾赦示意,便带着人去看着贾琏他们了,贾赦领着司徒颖来到马厩,“这边有几匹性格温顺的小马,世子你选一匹,我带你走一圈。” 司徒颖在养马师傅的介绍下选了一匹温和通人性的大宛马的后代,因为不是纯血,加上性格过于温驯了,所以那些进林子打猎的人不喜欢,就被留在了马场,“这是匹好马,小公子好眼力。” 养马的师傅爱惜地摸了摸马的鬃毛,“这匹马叫连霜,她父亲曾经是老国公的坐骑之一,只可惜血统不纯,先天有点残缺,所以没有太多贵人喜欢。” “没事,我喜欢这匹马。”司徒颖学些老师傅的样子小心地摸了摸连霜,那马也回过头来,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 “上马吧,连霜让你上去呢。”贾赦扶着司徒颖坐上马背,“抓紧缰绳,王伯,你牵着我的马来,我陪着这孩子走一圈。”司徒颖的身份这马场里没人知道,毕竟人多口杂,怕会带来麻烦,只是谎称亲族子侄过来。 司徒颖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但贾赦把两匹马系在一起,两匹马都很稳当,倒是走得又稳又快,让他松了口气,“这还是我第一次骑着马走了这么远。” “以后没事就让你父王带着你过来就行,慢慢来,什么都会好的。”贾赦在他身后方看顾着,两个人边走边聊。 “世叔,父王经常来吗?”司徒颖最崇拜的就是他父王,但是司徒晟平日里少言寡语,虽然关心爱护儿子,但和孩子也没有多少时间相处,所以司徒颖心里是渴望接近自己父亲的。 “也没有经常,一般是你七皇叔拉着他来散心,”贾赦笑着说,“当初你父王的骑射也是不如意,到后来下狠心练了,才有很大起色。小世子现在不用心急,循序渐进即可。” 司徒颖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我很想像琏儿那样能自由自在地骑马,但在课上,除了教我骑射的师傅,其他几个兄弟都在私底下笑话我,我不想给父王丢人。” “年纪轻轻的,就想什么不给你父王丢人的大道理,当心变成老头子。”贾赦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和小孩子说话有意思,直白,“王伯,你陪着他好好练习。” 论起教人,贾赦可不会,万一胡乱教了把人教坏了怎么办,见司徒颖以为他不想教他,有些难过,“王伯是骑马射箭的好手,你父王小的时候就是跟着他学的射箭。” 这么一说,司徒颖抬起脑袋来,提起了精神。 贾赦把人拜托出去了,便自己去了一边的阴凉处喝茶,心里盘算起将来的打算。 家里的产业明面上的不能动的都已经交给了秀云打理,私底下的那些和秀云合计之后已经在之前就转去了金陵等地,南边士族林立,人多眼杂,大周向来对南边的掌控力度不是那么大,便于作为他的一处选择。 将来,他和秀云都想好了,等贾瑚和贾琏大了,就去南方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悠闲自在地过一辈子,含饴弄孙,岂不乐哉。 只是美好的憧憬之后,他的心里不禁又找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地位“尴尬”的齐安伯,他与朝堂的牵扯说深不深,说浅不浅。 这浅是从现在的圣上司徒玺的角度说的,他被封了没有实权的齐安伯,一个外人看来的花架子,很多人都认为这个爵位是对贾代善这位股肱之臣的安抚,而不是司徒玺对贾赦的看重。 另外,往深了说,这几年来,司徒晟和他私底下的动作也是他不能轻易摆脱的缘由。司徒晟代他如朋友,但到了将来有利害之辨时,他也不会手软。 昔日,太子作为司徒玺与大周老牌权贵之间斗争的牺牲品被冤屈致死,亲生父子尚且落得这般下场,背锅牺牲,到现在背负在身上的冤屈也没能彻底洗清。 他自认还没有和司徒晟好到那样的地步,贾赦凉薄得很,报了心中执念之后,便没有什么值得太在意的东西了,保全亲友和自身才是重中之重。过了这么多年的背后灵生活,他深知现在明哲保身的重要性,所以心思一转,计上心头。 他需要让司徒晟找一个可以用的人,这个用指的是放心用。本来府上的余先生便是很好的人选,但大家到底还是旧识,虞衡臣智多近妖,若不是前世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司徒晟后期也不会如此艰难。 第170章 “真是可惜了。”虞衡臣自己不会去做这样一个角色的,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会愿意贸然暴露在大众的眼中,所以一切都要从长计议罢了。 贾琏经常来玩,跑了几圈之后,见司徒颖已经可以围着马场慢悠悠地跑来跑去,便亲亲热热地过去,两个孩子又笑又闹地玩了起来。 “赦哥儿,看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来宝早就注意到贾赦在一旁发呆,见王伯看着两个孩子玩,自己便也过来坐着了,“只是看着琏儿他们,不由得又想起年幼的时候咱们那一群人招猫逗狗,赏花品酒的日子了,现在一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那是自然,一转眼,我们兄弟俩也跟在赦哥儿身边快三十年了。”来宝挠了挠头,也是有些感慨,“你和你大哥有什么打算吗?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待在我身边,总要有个目标才行。” “我是没什么想法的,能跟着赦哥儿,经历了这么多以前绝对没机会遇到的事情,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来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憨地笑着说道,“等回去挑个日子,就让夫人给你哥和你说个媳妇,早点成家比什么都好。” 来宝的笑脸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再说吧,等大哥成亲了再给我找也不迟。”有来金作为兄长在前面顶着,来宝才能这么轻松,正在京城里寻人的来金默默打了个喷嚏。 “劝了,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贾赦没想到自己还有催他们成家立业的一天,上一世死的死,走的走,他甚至都没能再见这些人一面,所以心里有些着急了,他总觉得不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但即将发生。 这种不安,他也不能随便对人说道一二,只能藏在心里,不然人家便会以为他会不会疑神疑鬼,怪力乱神。 “琏儿,你们快回来。”贾赦和来金聊了很久,见天色有些暗了,便招呼两个还玩得开心的孩子回来,几个人乘坐马车往城里走去。 回到家中的时候,简王妃已经离开了,留下口信让贾赦多跑一趟,把司徒颖送回简亲王府。 贾赦只能下了车,两家离得不远,他便带着司徒颖走了过去。和王府的管家说明来由之后,司徒晟很快就迎了出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刚才他想的虞衡臣,司徒晟在他儿子司徒颖面前永远是个慈父,也不管儿子年岁大了,便先抱了起来,见孩子脸色红润,没有痛苦之色,才小心放了下来,让人带下去洗漱。 然后他才邀请贾赦过府一叙,果然,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贾赦顿时就明白了,这司徒晟多半找他有事商量,所以才带着余师傅过来的。 “那就多叨扰王爷了。” 第104章 王府议事 司徒晟拦住贾赦,把人邀进王府自然是有要事相商,果然,贾赦甫一进书房,司徒晟的幕僚们便已经等在其内了,而贾赦熟悉的余先生也是坐在其中,见王爷和贾赦进来,还笑着朝他们打了招呼。 贾赦对司徒晟的班底不熟悉,可以说除了化姓为余周的虞衡臣之外,其他人他是只能看着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但其他人对贾赦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毕竟贾赦过去声名在外,虽然是“恶名”,但也相继办成了几件大事,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一见到贾赦被简亲王拉着进来,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再加上今早王爷让他们过来,说是之前那个一直帮他的朋友会过来拜访,让他们过来见见。 他们早就觉得王爷背后定然还有一个人帮忙,他们本来以为是余先生,但看到贾赦,便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见过齐安伯。”在场的人赶忙向贾赦行礼,大家都是人精,可谓是一颗心都扑在了司徒晟身上,就是渴望能够看到自家王爷成功登上帝位的那一天,所以不管是谁,只要能用,可用,能给司徒晟助力,在王爷引荐下,他们当然相信贾赦。只是信服,却要等他们亲眼看到贾赦做出的事情来才行,毕竟眼见为实。 贾赦连忙行礼,可以说,在场的各位,他一个都不认识,嘴上支支吾吾,大家也都体谅他不登朝堂,所以都对贾赦这般一笑而过。 “之前,除了各位大人和先生在为本王出谋划策之外,还有恩侯出力,适逢今日恰巧,众人欢聚一堂,所以本王就带恩侯过来,大家认识一下。” 贾赦听到司徒晟这番义正词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哇,这番话说得,简直是拔高了他的高度,司徒晟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夸过一个人,后面必定有事等着他。贾赦尴尬一笑,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淡然模样,只是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众人顿时脑补出了一出贾赦扮猪吃虎,深藏不露的形象来。 可怜司徒晟为昨天贾琏救了他宝贝儿子一命加上贾赦一直诚心待他,他想着两方人士见面,互相了解一下,共商大事时也能更加顺利。一番“好心”却被贾赦“误会”,真是无处喊冤。 见礼之后,贾赦见众人有要事相商,便很上道地溜去了余先生身边,“今日见恩侯格外局促,和以往倒是模样不同。”余先生始终都是面上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见贾赦尴尬地挪过来,还低声打趣道。 “一时来不及反应,让先生见笑了。”贾赦龇牙咧嘴地讨饶道,让这位余先生暂且放过他一马。余先生也看出贾赦的窘迫,便笑着摇了摇头。 第171章 司徒晟今日召众人来议事,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敌暗我明,阿颖宫中险些让人害了,而且凭借他现在的地位,都没法很快地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暗手。 司徒晟曾经想过可能是他的那位“好三哥”司徒晁,毕竟司徒晁有对孩子下手的前科,但司徒晁沉寂许久,也不太可能突然对他的孩子做这么明显的小伎俩。 在场的人嗡嗡而论,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司徒晟也只好先将此事记下,再派人手去查。然后,在场的人便开始说起朝堂上的政事来,他与司徒晁不同,司徒晁背后除了贺家就是南安王府的势力存在。 可以说南边沿海南安王麾下的军队都是诚亲王的忠实拥趸,但司徒晟孤身一人,苦心经营的势力也仅仅局限于朝堂之上,因着他现在在皇帝眼中势大,所以更不容许他去碰兵权,可以说兵权是皇帝现在心里的忌讳,任何人都不能去染指。 本来如果太子尚在,荣宁二府顺利完成交接的话,加上张家那两个“弃文从武”的哥儿,他们这一方也有不少军队的支持。只可惜现在张家拒不站队,贾敬虽然占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但皇帝也派了人掣肘,可以说如果没有必要,也是不能随心而动。 而现在南边传来消息,也有些动乱,这也是司徒晟所忧心的,他担心这南边之乱会对大周的统治有所危害。 毕竟,本月进京陈情述职的各州郡官虽然上书“无事,一切安泰”,但马山在他的示意下带着人亲去了江南各州暗查,却迟迟没有消息。 他心中担忧马山的安危和江南各州郡的情况,但结果未出,又不能和身边的人诉说,也是十分郁闷。他神色郁郁,底下的人本来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见他情绪不佳,便都安静了下来。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人选。”化名为余先生的虞衡臣语出惊人,话里却接上了刚才讨论的江南问题。 “先生请讲。”司徒晟也提起了兴致,“扬州的林海林大人为人正直清廉,颇有才干。王爷可以去书一封,让林大人帮忙打探实情。” “林海此人刚直,只听皇命,如何能听从王爷之托?”当场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林海直臣、孤臣之名是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再加上林海与司徒晟并无私交,这般贸然请求,人家不一定应允不说,万一捅到皇帝那里,平白惹皇帝猜忌。 “话虽如此,但林大人可是齐安伯的妹婿,这自家亲戚,哪有不出手相助,袖手旁观之理?”另外一人当即想到了贾赦这里,便也开了口。 几个人七嘴八舌,贾赦原本在走神,听人提起他来,才抬眼去看,却正好撞进了虞衡臣这只老狐狸笑眯眯的眼睛里。 他能看出来,虞衡臣突然提起林海,就是想把他也拉上,只是这人做事肯定有目的,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不会看,更不会提出来,明显是想要将林海拉到司徒晟一方罢了。 贾赦能感觉出来虞衡臣是有这个意思在的,但奈何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与这人接触很少,只知道他前世死得早,加上算是东宫旧人,他这一世才与虞衡臣接触了几次,如果不说别的,他们倒是可以说是谈得来的朋友。 只是如今,贾赦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看这位余先生了。 他低垂眼帘,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耳边的众人还在讨论,司徒晟沉默不语,虞衡臣见缝插针地撩拨几句,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也许是早年他不着调的旧闻太多,就算现在让人改观,在场的人也没人想起去问问他的想法。 最后司徒晟拍板,干脆上书给皇帝,让上头发下文书,派巡察使体察民情,从而了解江南地区的情况。王爷定了主意,又宣布散会,众人离开之后,便剩下了司徒晟、虞衡臣和贾赦三人。 “今日倒是我莽撞了。”虞衡臣何其敏锐,见贾赦神色郁郁,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他心中为难几何,“不过是浅浅一提,林大人与王爷虽然私下无甚交往,但也曾在江南一带共事,就算王爷写信相求,也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 “既然恩侯不愿意牵扯林大人,先生你就想想别的方法吧!”司徒晟一个都不愿意得罪,便做起了和事佬。 贾赦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叹了口气,“也是我一时有些情急,不怪先生。” “今日让恩侯过来,一是感谢昨晚琏儿替阿颖挡了一劫,另外就是先生想拜托给恩侯一件事。”司徒晟谈起正事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王爷请讲。”贾赦拱手行了个礼,“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徐潜吗?他现在要回来了,先生想让他先跟在你身边行事一段时间。” “也不用勉强,只是徐潜那孩子自己提出想要到恩侯你身边学习的,我同先生商量之后便同意了。” “王爷这么说,我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贾赦叹了口气,“我一向不学无术,论学问,论武艺都是末流,也不知道徐潜想要到我这里学到些什么?别是最后耽误了他。” “恩侯多虑了。”司徒晟见贾赦同意了,心里也轻快了许多,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便送人出了府,回到府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一块令牌——正是当日在贾史氏私库里找到的那块不起眼的陈旧令牌。 “确定吗?”司徒晟轻轻拿起那块令牌,摩挲了一下令牌被打磨光滑的表面,神色不明,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172章 “据那个人说,八九不离十了。”虞衡臣眼睛也是粘在这块令牌上,“当年的事情,果然有那位插手。” “当年的夜里,东宫之火足以染红京城的半面天空,如果不是有人示意,怎么会一点儿大的波澜都没有掀起。”司徒晟将令牌妥帖收好,“此事虽然有了苗头,但先别对老七和恩侯说,等有了更确切的证据再说。毕竟,荣国公万一真的牵扯其中,对恩侯来说,也是一种很大的冲击。” 第105章 烦躁的史氏 贾赦这边平平淡淡,一心盼着寿宴的荣威将军府却又闹出了事来。苦主正是那金梅,她与汪大的事情虽然有贾赦给兜着,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尤其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孩儿,生下来便被抱给了当家的夫人去养。 而见到金梅的女儿,宿氏这个时候却联想起了碍眼的王氏,虽然这么多年来,王氏都被关在小院。但是史氏和贾政因为贾代善的警告,也没有短了她的衣食,王氏就这么耗着,心里记挂着贾珠和元春两个孩子。 在身体养好之后,便想要和孩子接触,贾珠还好,当年已经是记事的孩童了,但元春一生下来便被带走了,对她这个母亲的亲近终究没有抵过祖母史氏和宿氏许给她的“前程”。 自从史氏从宿清影那里得了准话,便开始大力教导起元春来,她凭着自己一品诰命的老封君身份,也请了几位宫里退出来的嬷嬷来帮元春学规矩,知礼仪。 毕竟也是教出贾敏这样好女孩的人,只是史氏还是没有改变目标,她要让元春成为一顶一的女子,嫁入那高门贵族、王公子弟。 本来她想将元春送到诚亲王府上,凭借他们府上和王妃的关系,元春定能被大力栽培,无论是前程还是婚事都有好的安排。但后来这朝堂上的局势风云变幻,诚亲王明显不如简亲王发展好,史氏便又后悔了,心下想着正好还未曾与宿氏说她的打算。 又想着走正统女官的道路,让元春去宫中镀镀金,将来凭借这层身份,或者被哪个皇子、王爷看中也能有个好的前程。 她倒是看中了简亲王家的世子,只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如果借着老大的名头,说不定可以拉近与简亲王的关系,但早年得罪老大太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贾赦不会同意,而简亲王的为人大家也都清楚,对于一个二品将军家的嫡女,更别说身上还有王家罪臣的血脉,基本上可以断了简亲王这边的路。 既然定了女官的目标,便要达到宫里的考核标准,所以就让元春没日没夜地跟在嬷嬷身边学习。如果进宫,那这王氏就要动一动了,不然一个流着罪臣血脉的孩子估计连宫里审核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毕竟王家之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的王子腾、王子胜已经没有几个人提起,京城里日新月异,每天都在更新改变,一个家族的落魄和覆灭几乎早就被抛在脑后,就连王家的旧址也被皇帝赐给了一位新晋的一品大臣。 宿氏心思一转,她没有贾代善想得那么长远,明白王氏吉祥物一样的地位,她只是想清除这个碍眼的存在,只有王氏消失,这将军府下一代子孙的心才能被她彻底收拢,只要她管住上下,哄好史氏,必要时也能像王爷说的那样,捅贾赦一刀! 宿清影作为被精心培养的一枚棋子,司徒晁不会让她现在整日相夫教子的,皇帝对他和母妃态度的回转,让他彻底明白了帝王无常的心境,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他终于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地败在司徒晟手下,他决意放手一搏,同时也要让司徒晟不好受。 贾赦常年在外奔波,倒是给了司徒晁一些机会,齐安伯夫人和府内大管家虽然谨慎,但到底是事情一多就有纰漏,成功让他将一些人混进了齐安伯府,只是这些人还在蛰伏,就等着抓住贾赦等人的把柄。 宿清影作为贾政的夫人,自然也是一个更好的,动手的人选。只是在这之前,“你的身世,还有这利害关系我也同你讲了,你那生身母亲王氏的存在,相信你早已知晓了。如果想成功通过宫里的考核,我有法子,今天特许你去见见王氏,但我相信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元春聪慧,自然从宿氏这位母亲的口中听出了无尽的寒意,只是她很清醒,宿氏要她一个程诺,是要用王氏的命来考验她,看她能否从此替她卖命,还是听从祖母的安排,安心学习。 “她到底是我的母亲!我怎能如此?”元春不过才半大的姑娘,她自问是无法对亲生母亲下手的,“哪里是要你向王氏下手?我苦心栽培你这么多年,让你长成如今的样子,可不是让你忤逆我的!” 宿清影语气波澜不惊,指尖挑动了一下茶碗的盖子,那孩子落在地面上,“砰——”的一声摔得粉碎,吓得元春抖了一下。 这些年,宿氏自然要发展自己的人手,而挂着元春母亲的名头,在诚亲王的授意下,元春也成了她培养的人之一。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现在除了老太太房里的零星几人,剩下的人都是王爷和她安插进来的人。 元春从小在史氏院子里养着,但诗书礼乐,琴棋书画都是宿清影请人来教着,所以元春便也成了她培养的探子,“你想左了,王氏我会留着,只是让你去看看你的生母。”她会让王氏自己动手,省得麻烦。 元春含泪应了,便去了贾珠那里,之前贾珠与贾瑚一同参加的县试,虽然都通过了,但贾珠身子亏损严重,一回来就病倒了。贾政也曾寻医问药,一碗碗药汤灌下去,但都不见起色。大夫来了都纷纷摇头,只说是之前精血亏损,现在将养着,不能劳累,不能刺激,后面的读书应试就先暂缓,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第173章 贾政急得五内俱焚,史氏也心疼得无以复加。身为父亲,贾政虽然心里盼着贾珠能光耀门楣,但孩子病成这样,他也不好让贾珠拿命去读书。 他这个当父亲的,便只能让贾珠先养着病,宿氏也调了两个丫鬟来照顾着,一应需求都紧着贾珠房里来。贾珠并没有和元春见面,只是隔着帷幕略微聊了几句,见兄长又睡了过去,元春才带着抱琴去了王氏的小院。 王氏见元春可以说两眼泪汪汪,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一次的女儿,一下子都快到要议亲的年纪了,元春已经八岁了,也是相看人家的年纪了。王氏衣着陈旧,鬓角有些斑白了,元春见了也有些心酸。 “母亲,夫人让我来看看你。”王氏一听勃然色变,她自然知晓宿清影便是元春口中的“夫人”,“她有没有亏待过你?”王氏恨不得把元春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生怕自己的女儿受了虐待,“没有,夫人待女儿极好。” 元春摇了摇头,她示意一切都好,“抱琴,把盒子拿过来。” 她亲手打开盒子,那是宿清影送给王氏的礼物,“这是夫人送给母亲的玉镯。”她让抱琴捧着玉镯递给王氏看。 王氏见了盒子中的玉镯愣了几秒,然后看到元春盯着她,便勉强笑道,“样式精美,夫人有心了。”她让抱琴将玉镯放在桌上,转头拿起了一盒子荷包,“母亲待着也没事,给你和珠儿都做了香囊,料子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算留个念想,日后想念母亲可以看看。” 元春并没有体会到王氏话里的深意,只是笑了笑,“女儿一定会交给哥哥。” “再次相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王氏把元春的外衫整理齐整,便起身送她出门,如今这小院里只有她一人了,方嬷嬷前几年走了,便只有她孤零零地待在这喘不过气的笼子里,不得安生,夜不能寐,如今也终于要解脱了。 元春笑着说,“还有机会的,等女儿通过宫里的考核,一定会回来看望母亲。”一句话,让王氏彻底明白了宿清影让元春过来的用意,“是啊,还会有机会的,何日去宫里?” “还有三天,第一场在三天后。”元春算了算,见王氏点头,便行礼告辞了,“一定可以的。我的元春一定会入宫的。”看着元春远去的背影,王氏喃喃道。 自这一日起,王氏便病了,没有来的,也不严重,夫人心慈,便又指了两个嬷嬷来看顾,日日送药递饭,王氏的处境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王氏的处境如何,可以说是满府上下没有多少人关心,元春离开之后,没几天便入宫参与考核。贾政整日在工部无所事事,将军府内的下人也对王氏漠不关心,看样子一切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下去了。 但只有一个人——住在荣禧堂的史氏,这位老夫人却并不怎么开心,这马上就是她的寿辰了,一个大喜的日子,王氏却突然病了,让她怎么都觉得有些晦气,心下也烦躁起来。 只是王氏如果病着病着没了的话,他们倒是能省很多麻烦,但王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她这大喜日子前病倒了,这日子赶上的,也真是时候! “祖母!”小小的宝玉刚刚迈进门就知道张着小手喊祖母,叫得史氏可以说是心花怒放,一下子就将自己心头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哎!乖孙,祖母的宝玉,快过来!”抱着亲亲的小孙子亲香亲香,荣禧堂中和乐融融,一派天伦之乐之景象。 第106章 “双喜临门”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将军府的上上下下都在为了老夫人的寿宴忙碌,一个小院里发生的事情就悄无声息地沉寂了下来。 这几天贾赦还是在寻找着张家老三的踪迹,只是没有多大的收获。他也只能一边先瞒着张府那边,省得两个老人过于忧心,另一边还是暗地里查探张泰昌的下落。 只是这人并没有人看见他出城,又如何能在这京城中踪迹全无。贾赦百思不得其解,托人给墨涵阁去信,也只是回话说仍在探查。 没想到就在贾赦准备去参加将军府寿宴的那天有了消息,却是这人自己送上门的。来人是从姑苏来京城齐安伯府送信的小厮。贾赦问其来历,才知道是姑苏甄家的人。 此甄家却非彼甄家,不同于甄应嘉主持的在金陵权势滔天的甄家,这个甄家的主人却是住在姑苏阊门城的甄士隐。最近来金陵寻亲,便应恩人之请,来京城齐安伯府送上了一封信。 正是张泰昌亲笔,送信的目的一则是为了报平安,让亲人安心,二来也是说明自己突然南下的事由。张泰昌为何会不告而别?他在信中解释道,“事急从权,因撞见瑞阳公主府的下人与人密谋,形势所迫,与友人南下查探。” 虽然张泰昌并未明说与何人南下,但从之前贾赦与他聊天时谈到的对简亲王的欣赏便知道这人的身份。而张泰昌写信给贾赦还有一个意思在,那就是将给他打掩护一事交给了贾赦,这张家方面就要靠贾赦去想办法周旋了,真是头疼! 他也知晓张泰昌懂分寸,知进退,定能审时度势,全身而退。但他仍然放心不下,便去信一封,托在距离姑苏不远的扬州办差的林海多加照料,毕竟林家是姑苏大家,张老太爷更是林海的恩师,于情于理,都可以出手相助。 而张泰昌为何南下?那便又牵扯出一桩旧事。数年之前,贺淑妃在后宫中如日中天之时,曾让瑞阳公主去寻过声名鹊起的一僧一道,但因僧道远遁江湖,一时没了下文。 第174章 而瑞阳公主不肯轻易放弃,她自觉身轻力薄,为了助诚亲王成事,还是在几乎没人要她继续下去的情形下找到了人,顺势便安置在了西岭的贺家。 而那茫茫真人和渺渺大士本就靠着坑蒙拐骗起家,至今没有落网一是因下手前多方踩点,下手后斩草除根,倒也没有苦主叫屈不平的机会,二便是多去勋贵之家,二人确有些许相面诊病的本事,这种家族银子撒手没,说几句半真半假的谶语箴言,那些个短见识的夫人婆婆便会信以为真,乖乖把钱奉上,几服神药便能让她们乖乖听从摆布。 而僧道来了贺家自然不是请他们来算命解灾的,目前僧道便是贺家在江南之地掌握其他家族的“武器”,让这二人打着降灾除祸的由头上门,将那些个对头家里三言两语搅和地家宅不宁,他才可以从中下手。 此外,贺家主私底下蓄养了一批死士探子,虽然这在大周是重罪,但只要贺家瞒得好,便没什么大事,毕竟到底是百年世家。而淑妃娘娘和司徒晁因为京城那边的变动让龙椅上的皇帝盯上了他,他只能龟缩,暗中蛰伏下来。 贺家的家主,也就是贺淑妃的父亲眼热当年的公孙家那般权势滔天许久,就算他将贺家经营成了西岭的“土皇帝”,但仍没有达到当年公孙家的盛景,那是只有前朝谢家才有的权势。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贺家主努力撺掇公孙家与司徒玺对上,自己隐藏幕后,就是想做那帝王也不敢小觑的存在,从中谋得暴利。尤其当年一向激进、主张削弱世族权势的太子被逼死了,公孙家也被“爱子情深”的司徒玺分割吞噬,他激动非常,以为属于贺家的机会要来了! 结果,大周的皇帝陛下转头在金陵——这一江南富庶之地,以荣养自己乳母奉圣夫人的名义,扶植起了甄家,金陵与西岭相距不远,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贺家主深知僧道二人有奇异之能,在见识之后,野心日益膨胀的家主大人便让二人行动起来了。近日司徒晟觉察出的江南风向不对便是其在暗中搅弄风云,有不少人家的孩子走失,告官无果;还有不少老牌或者新兴家族的产业势力突然起了乱子。 而这些人的周围或多或少都曾有一癞头和尚和一跛足道人出现过。在时人的大力宣传下,这茫茫真人和渺渺大士神异的名声一时之间在江南之地逐渐蔓延开来。 马山刚到江南,便听到了这僧道的事迹,但深受他家王爷的影响,马山对这些子怪力乱神的东西很是不屑一顾,可以说是半分不信,他想着这件事定是人为,便开始抽丝剥茧,竟然让他查到了谣言的发源地——西岭。 而马山就是进入了西岭后不久就失去了消息,京城这边,久未收到消息的弟弟马泰在多日没收到兄长传信后,拿着马山最后发来的来自西岭的信,找到了王爷,而张泰昌也因为听到了公主府下人与诚亲王府上之人见面时提到了金陵,因为金陵算是贾家的发源地,他留意了几分,便听到了甄家要遭殃的事情。 虽然张泰昌并不知道这个甄家并不是金陵的甄家,但他心下一惊,脚下就传来了动静,忙飞身落入一旁的院子藏身,但院子中却坐着简亲王府的余先生,也是他之前谈得来的好友。 他无奈之下,便将刚才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余先生眼珠一转,便拜托他南下金陵,与徐潜一起,寻找王爷亲卫首领马山。 见谈得来的好友如此相请,张泰昌没法推脱,便与徐潜南下了金陵,阴差阳错下,拦下了一伙贼人,在一位俊秀少年的帮助下救出了一个眉心生有红痣的小女娃,说来也巧,那少年与他的外甥贾瑚差不多年岁,也许正是因为样貌俊秀不凡才会被拐子盯上,而这窝不法分子反而被一网打尽,也算是大快人心。 那女娃不哭不闹,在一众嘈杂纷乱中显得格外瞩目,张泰昌有要事在身,本想着将女娃托付给贾家,自己和徐潜继续上路。但那女娃竟开了口,说明了自己的姓名。 许是之前遭罪太多,这女娃不敢说出自己的来处,见恩人相救,便生了胆气,开口道出了自己的姓名,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有模糊印象。 听到“甄”姓,张泰昌神色一动,莫非是金陵甄家,但女娃后又说道,家住姑苏,便知道自己猜错了,既然知道来处,便好办了,他修书一封,本想托人送去,转眼看到护在英莲身前的半大少年,“学生冯渊,家住附近的十里巷,愿为恩公和英莲妹妹提供帮助。”见恩人看向自己,冯渊连忙躬身行礼,起身自荐。 “今日行此义举,也多亏了冯公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张泰昌转了主意,见冯渊神色清明,又能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救人,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冯渊听了知道是齐安伯贾赦的亲人后,赶紧应了下来,表示信他可以派人去送,毕竟贾赦曾助他和娘亲脱离苦海,摆脱宋唯那个人渣过日子。 当即带人去了府上,见过了冯夫人,冯夫人便当着张泰昌的面,将去姑苏的人派了出去,并与贾家派来的人交接,保证在孩子亲人来之前,都会好好照顾英莲。 得到冯夫人的保证,又有贾家派来的人在一旁看着,张泰昌才留信一封,让冯夫人等英莲亲人来了之后,送到京城齐安伯府上。然后他们才安心上路,和徐潜去了西岭。 至于后来如何,张泰昌信里没有交代,贾赦也就不清楚了。而张泰昌到了西岭之后,才知道马山是在贺家的地盘上失踪的。作为当地一等一的豪绅世家,皇亲国戚,贺家在西岭盘桓日久,树大根深,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第175章 若不是手上没有兵权,族里在朝堂的势力被皇帝打压,贺家不止会在西岭,必然会将相邻的金陵、姑苏等地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不是现在仅仅的西岭土皇帝之实。 江南地区历来富庶发达,海贸、盐商络绎不绝,在这里,大周从前秦朝延续下来的士农工商的四民之分早已改变,不同于北方“农”的专心务农,依田地维生,南边经济日益发达,农民不乐其生,而寻找其他出路。 这就出现了“富者趋于行商,贫者热于依庸”。行商之属的地位大幅提升,毕竟人总要吃饱穿暖,这时候,因贺家商行在江南占据大半市场的贺家地位自然尊崇。 单是西岭地界,就有不少唯利是图的人物为贺家充当眼线,所以几乎每次官方的人过来,要么被买通,同流合污,要么上下口径一致,被瞒天过海。所以,这么多年,也只能任由贺家越做越大。 第107章 一些变化 张泰昌他们在西岭与贺家斗智斗勇的时候,京城里的局势也悄然发生变化。 司徒晟的手底下不止有几个幕僚帮他谋划,他与朝臣虽然没有刻意结交,但在能嗅出局势变动的官员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准备上前“奉迎”未来的太子,乃至新一任皇帝。 这些年,颇得圣心的九皇子司徒曜被外派去了北戎建交,三皇子司徒晁虽然荣居诚亲王之位,但这几年来,碌碌无为,反而以为工部的差事没办好,被圣上训斥了几次。 只有昔日不得圣心的四皇子司徒晟,渐渐显露人前,也让人万分不敢小瞧于简亲王。只是司徒晟为人冷肃正直,可以说是铁面无私,就算有上门行贿的人,也是油盐不进。 前段时间,简亲王与圣上因为江南赋税一事起了争执,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得脸色都红了。 江南之地的税收一直是司徒玺一朝的心头重病,司徒玺当年夺位不太正,其真实手段也早已掩盖在史官的记录之下,知情的人也即将老去,再没有人知道。 但毕竟从平安州起事,对于南方各地的形势的了解不如对北方,只能依托本地势力来帮助他稳定江南局势,反而给他后来的统治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现在就算想要从江南地区按时收足税收也成了难事,只是司徒玺快刀斩乱麻借着由头打压了几个大头家族,剩下的家族龟缩起来,但也守着自己的既得利益,寸步不让,成了司徒晟的心腹大患。 司徒晟锐意进取,又在江南地区巡查多年,对江南地区的情形了解很多,便大力提拔了那些不畏强权的寒门子弟,随着这些人的苦心经营,江南地区的情形已经逐渐回到大周的掌握之中了。 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司徒玺退步了。他让司徒晟先缓一缓,留给那些人一些喘息的机会。正值壮年的司徒玺可以为了太子,为了自己的皇权,出手让当时的两大世家狠狠栽了个跟头,从此一蹶不振。 但现在的司徒玺心里的雄心壮志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削减,他开始退让,又念着一些莫须有的虚名,这前后矛盾明显地体现在了这位大周皇帝身上,端的令人发笑。 只是司徒晟笑不出来,他与司徒玺是明显的两种人,他能忍,也能狠,他比司徒玺更狠,对世家贵族的容忍程度也更低。因此,他在司徒玺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而他的心腹马山也正因为被派去暗查江南地区之事而失去联系,与大周南部接壤的茜香国和南疆部落也是暗地里有自己的小心思,蠢蠢欲动,小动作不断。 麻烦越积越多,司徒晟又在皇帝那里得不到有力支持,便只能郁郁寡欢,叹息回府。但在皇帝那里碰了钉子,不代表他会给人可乘之机。 六部尚书除了礼部和工部外,基本已经是他一方的人了,礼部向来不站队,只尊礼崇法,工部毕竟司徒晁下了力气。司徒晟也只能先放一放这两部。 诸多杂事压在他这里,让他有一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感觉让他格外不安。 而另一边的贾政府上,“病”了多日的王氏终于在府上老夫人的寿筵过后病重了,她心心念念的儿女没有一人能来她的床前,王氏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室,有些凄凉地笑了。 早年,她搭在周瑞家的手上掌管国公府家务的风光仿佛还浮现在眼前,只是眨了眨眼,便如同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昏暗的屋子里灰扑扑的,自她病重之后,恼她扰了自己兴致的史氏便削减了她的份额,那些丫鬟婆子本来也不愿意来她的小院,这下更是冷清得很,除了送汤药吃食,整日见不着一个人影。 她又牵挂起贾珠和元春来,她忍艰受苦这么多年,就是盼着自己的儿女平安长大,只是眼下看不到了。王氏眼中的烛火逐渐落了下来,渐渐灭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人世,而她的死讯也是第二天送药的婆子才发现的。 匆匆报了当家太太之后,便也只是用了一副好棺材,送去贾家祖坟找个僻静处安葬算了。 贾政府上近日可以说是喜事与白事连着来,所幸王氏一事不用大办,面上还好看点。只是贾家的大公子哪能一点儿不知道自己生母去世的消息呢?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贾珠自然也是知道了母亲王氏去世的消息,他悲痛万分,虽然与生母并没有多长时间相处,他仍然记得王氏对他的关爱。 第176章 他本来想去给母亲守灵吊唁,却被父亲贾政阻止,“珠儿,你安心休养,你母亲那里自有人料理后事。” 贾政却阻止了贾珠前去,毕竟在贾政看来,贾珠才学广博,先前下场试水若不是身子骨弱,成绩不比兄长家的瑚儿差几分,还不如听大夫的话,现在好好休养,将来博个名次,光宗耀祖,也让那瞧不上他的兄长后悔当日之事。 若是让贾珠去为王氏的后事劳心劳力,万一将要养好的身子又亏损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再加上王氏这一病惹得贾史氏不快,这明里暗里都没对病了的王氏上心。他这个“孝顺”的儿子也不能逆了母亲的心意。 贾政将给他挣脸面的希望放在了贾珠身上,一点儿也没感觉不想着自己的脸面让小辈去争,自己却整日游手好闲是一种多么没担当的行为。 贾珠内心悲痛,被父亲阻了这为亡母守孝的要求后,便只能作罢,自己在院子里摆了祭享来吊唁,希望母亲能走得安稳。贾政这便没有阻止,到底是贾珠的一片心意,他不欲再看到儿子悲戚的神色,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贾珠硬撑着吩咐随从置办好一切后,便自己为母亲王氏抄写佛经,希望她早登极乐。 至于史氏和贾政敢这么对待王氏,自然是王家的倒台,再加上贾代善虽然碍于司徒玺粉饰太平的虚荣心暗示和贾家的名声,不让史氏害了王氏性命,还将本来也该羁押拿下的王氏等人保了下来。 但对曾经害过他嫡孙贾瑚的王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所以他在没来得及阻止贾史氏急匆匆与宿家结亲后,便只让史氏保证不害了王氏的命去,这样对皇帝那边也好交代。 其他的他也就不管了。而史氏在分家之后,大批财产被贾赦这个她眼中的孽障分走了,要不是贾政这个二品将军的建制大大缩水于国公府时期,他们这一大家子指不定要靠她的私库或者去贾赦那里打秋风。 所以早就对王氏这个什么用也没有的人看不顺眼了。史氏现在越发唯利是图,毕竟她还是要维持自己当家祖母风光的假象。 自从分家之后,圣上也来凑热闹,将她的超品诰命降到了一品,司徒玺本意是让贾家安稳些,贾代善和贾代化的情分在那里,宁国公夫人是个安分守己的,贾敬有才有能,把京营经营管理得有声有色,他不介意给予恩宠,让宁国府有个超品的诰命撑门面。 而荣国公这一脉,从贾代善还没去世就鸡飞狗跳,两个儿子因着史氏的偏宠闹得家宅不宁,虽然贾代善处理得当,没让丑事传出去,但司徒玺那里自然会有人去定时汇报,更别说那史氏竟然动了站位的念头,还让贾政娶了老三拥趸的宿家女子。 更在老三的示意下,与倾向老四的贾赦切割分家,就算司徒玺现在有些忌惮自己的四儿子,但他的儿子身上任何利益也不是这臣子妇人能轻易谋取的。 所以,当初贾赦和贾政分家不久,司徒玺就做了好事,在贾赦去北境后不久,就降了史氏的品级。 还是戴权亲自宣的圣旨,戴权念完圣旨后,没管史氏和贾政晴天霹雳一般的神色,反而安抚性地拍了拍当天“恰巧在场”并一同接旨的贾敬的手,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失去了超品头衔的史氏才真的颓然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去和那些夫人太太们吃茶聊天,生怕别人看他笑话,直到元春入选的消息同她的寿宴大办时一同传来,才让她舒心片刻。 所以在史氏高兴之余,这病重的王氏就比较碍眼了,但史氏还是老练,她照例找人寻医问药,餐餐不短了王氏吃食,只是旁的就没有再过问,直到后来王氏病逝,府里府外都说老夫人心善,待人极好,就连王氏病时也不曾怠慢。 史氏赚了好名声,心里也痛快多了,便也不再揪着王氏的事情不放,甚至还破天荒来贾珠这里坐了坐,安慰了他两句,交代府里茹素三月,以全王氏一双儿女的孝道。当然,贾珠只能应下祖母的教诲,但哀思太重,加上熬了几天夜来抄写佛经,便又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这次,贾珠的病气势汹汹,一病不起,刚刚才过了王氏的孝期,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贾政请了大夫过府,扎针熬药都不见好,这才慌了神,在史氏的劝说下,动了冲喜的念头。 第108章 就算贾政一时动了念头,但他也没彻底昏了头去,这王氏之事发生在前,无论是礼法还是孝义,这“冲喜”总是于理不合,更别说别人会怎么戳着他的脊梁骨理论了。 贾元春刚入选了宫中的女官,便因为王氏的事情被送还回家。虽然说是给亲母守孝,等到孝期过后再酌情考虑。要不是诚郡王派人递了话过来,贾政真的说不得要好好埋怨一番“动手”的贾史氏。 是的,像是这种府里发生的事情,就算贾政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必定会心里有数,顶多是装不知道罢了。贾史氏此番动手,自然也有冲动的意味在,等到王氏“如愿”离去之后,史氏就算再恨,再生气,那个“罪魁祸首”也不在了。 史氏这几年在将军府里被捧着供着而发热的脑袋,自然不是宿清影的对手,宿清影虽然将贾元春培养成了一枚棋子,却并不打算让她顺顺利利入宫,她现在要为她的儿子宝玉着想,贾政的几个姨娘生下来的都是女孩儿,不足为虑,这府里有能力威胁她的儿子的存在,只有贾珠。 第177章 如果贾元春现在顺利进宫,贾珠在老夫人那里想必也是更被高看一眼。她需要贾元春经由诚郡王府入宫,在宫中为王爷办事。宿清影想得很美好,但一切真的会像她以为的那样吗? 贾元春一脸恍惚地随着抱琴出了宫,前几天她才得知自己被选为了宫内的女史的喜讯,自以为能改变人生。 就在刚刚,她就得到了亲母去世的噩耗,贾元春浑浑噩噩地领了送还回家的旨意,被人扶上了小轿,她心有茫然,摸了摸脸上,她本以为自己在得知生母去世的噩耗后会哭出来,但没有流下一丝一毫的泪珠,直到到了家里,被祖母搂在怀里安慰才放声大哭出来。 “可怜的元春,好不容易被荣选进宫,做了女史,却被这天杀的王氏连累!”贾母连连恨声,抱着怀里的孙女疼惜不已。一旁的贾政也唉声叹气,直说不是时候。 贾元春随着祖母做了一副哀伤的模样,贾母也只是抱着她哀叹一下,更多的是为自己府里的大好未来可惜。 很快,母子两个就各怀心事,也没心情和精力招呼元春,能被选进宫是好事,只是这又接着送出了宫,虽然陪着来的公公面儿上说得好听,但他们这些层面的人家都清楚,元春到底要为生母守孝,不然这圈子里的名声也就臭了。 但守了三年之后,物是人非,元春到时候的年纪也大了,宫里从来都是新人笑旧人哭,更别说只是个小小的女官也足够旁人抢过头去。进宫的事眼看着就不行了,打好的盘算落了空,史氏很是烦躁。 但一向看重的儿子还在一旁,为了儿子她还是要再做打算,送元春进宫已经是不行了,他们府里现在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跑到圣上跟前凑了。 那个孽障要是能用该多好,他的弟弟,他的侄子们,哪个他能提携一二!也不枉费这骨肉亲情。现在的情况想这个冷血的贾恩侯也是没用。 贾史氏叹了口气,把贾政招呼过来,“且让你夫人去诚王那里走走,看看能不能为元春的将来做点打算。等出了孝期,就算进不了宫,在王妃娘娘那里,做个郡主的陪读也好,将来高嫁,身份上也过得去。” 贾史氏心里盘算着美事,贾政也素来没个主见,只觉得母亲大人发话,便乖乖听着,跑去和宿清影商量。 左不过一个女儿家,宿清影还是顺了老太太的意思,就算这步棋废了,送到其他勋贵王爷那里,也是个能为王爷效力的去处。 贾政这边一地鸡毛,贾赦那边也没有岁月静好。马山被找到了,只是人还在西岭,只剩一口气了。张泰昌知道贾赦医术高超,所以来信求援。 只是虽然贾赦医术高超,但张家老三司徒晟还不晓得司徒晟这边不知道贾赦隐瞒的本领。现在尴尬的是,这封信先送到了简亲王府上,贾赦一进去王府,迎面就撞上了司徒晟深沉的目光和身后笑得一脸和善的余先生。 这位的疑心病一直很重,贾赦心里叹了口气,心下想到还好夫人去了张府,不然他今天要是有个好歹,估计也不会让夫人早早知道。 还好司徒晟虽然心里复杂,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说救人要紧,让他南下一趟,顺带着和那些他的探子见一面,据说他们传来了前朝宝藏的消息。 贾赦暗自撇嘴,虚假的宝藏,他到死都没见到这所谓的宝藏,但是看了不少因为这风声牵扯出来的幺蛾子。 不过因为刚在司徒晟面前记了一次,他没吭声,只是“狗腿”地答应下来。司徒晟对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生气,一旁的余先生笑眯眯地说,“恩侯,我吩咐了我的弟子在金陵接应你。” 余先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无牵挂,贾赦知道的,也只有徐潜这一个徒弟。既然是熟人,贾赦见这两位的意思便也是他非去不可了。 当下也不挣扎了,连忙拱手应了差事,带着回府不久的乌恩和靠谱的来金就南下办差去了。 因为是秘密南下,又是司徒晟私下的动作,不止不能过明面道路,还不能让贺家的探子知晓行踪。 一路上,贾赦和乌恩、来金可以说是轻装简行,风声鹤唳。但就是这般谨慎,在过江到金陵码头的过程中还是遭到了劫杀。 贾赦本来会泅水,但因为连日来一直紧张戒备,脑袋剧痛无比,落入冰凉湍急的江水里,只觉得身体发沉,扑腾了两下,便昏昏沉沉地向下落去。 关键时刻下,是乌恩硬挨了一记冷箭,忍痛下潜,又把面色苍白的贾赦捞了出来,扛在肩上,见人昏沉,已经意识不清。 连忙招呼一旁的来金,两人前后夹击,剑锋扫过,干翻一船刺客,然后两人火速驾小舟远去了。到了金陵,因为乌恩有肩伤,贾赦还没醒过来,唯一一个活蹦乱跳的来金变成了找大夫和接头的最佳人选。 房间里,被换了一身衣服的贾赦迷迷糊糊地发着高烧,乌恩知道那个从简亲王府探子手中得来的密封好的竹筒就在他怀里,他盯着没有传来一丝声响的木门,紧张戒备,被粗糙包扎过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乌恩捏紧短刀,挡在了贾赦的床头,然后“扣—扣—扣——”他手登时一松,进门的是来金和他身后的陌生男人。 “乌恩,先让徐潜给你治伤。”来金行色匆匆,就算上了岸,他仍然觉得金陵城中说不定会比江面上更加复杂,谁也没想到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南下,就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第178章 徐潜与来宝还算相熟,之前与来金也曾见过几面,所以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取得了来金的信任。 第109章 徐潜先上前来给受了外伤的乌恩重新包扎好了伤口,然后让来金扶着他到一旁休息。 等人都离开了床边,他才走到贾赦身边来,贾赦病得厉害,现在还是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昏迷不醒。他这几年到处奔波,干的又都是些耗人心血的事情,身体底子亏损严重。如果没有这一次刺杀落水,贾赦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脆弱成这副样子了。 徐潜翻了翻贾赦紧闭的眼皮,又把了贾赦的脉象,确实是急症。他拢好被子,然后便吩咐来金去拿药,下一步该怎么走,总要让贾赦醒过来才知道。 客栈的人也对这入住的三人纷纷,虽然来金将几人的身份伪装成了来此旅行的客商,但因为金陵人多口杂,三人一看就是外地人,单看贾赦,相貌不凡,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剩下的两人一人气宇轩昂,一人相貌堂堂,尤其身上还带伤。 客栈的人也知道不对劲儿,在来金的重金之下,也只敢私底下议论,不好在外人面前多说一句。 徐潜神色凝重,他也只能治些普通病症,贾赦这样的急症,他没法子,“我的本事不够,还是请个大夫吧,先不要通知贾家人,我知道有户人家信得过,先送去那里,我先请个大夫过来。” 这话一出,来金二人眼色顿时就难看了下来,一是为贾赦担心,二来也是担心外面的形势,容易对他们不利。 其实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二字,如果只是马山需要人来医治,司徒晟手底下的能人异士这么多,也不太需要贾赦前去救急。 更别说那封从来没让贾赦见过的来信,也许幕后的人将司徒晟的心急,贾赦被人拆穿后的胆怯都算在里面,从而让贾赦南下,顺便完成自己的计划。 贾赦南下,他手里的一部分人便还给了司徒晟,更是让有心人钻了漏子。江上伏击便是其中的一环,贾赦在幕后之人看来只是开启棋局的一枚棋子,死活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那宝藏的消息必须由他而起。 贾赦南下遇袭一事也在京城引起了轰动,贾赦虽然领着伯爷的头衔,没有什么实在的职位,但到底干了几件大事,成绩也不错。 而且他的堂兄贾敬手握京师部分兵权,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这两兄弟关系不错,且都隐隐倒向司徒晟,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当今圣上的圣意看来已经有了分晓,贾赦虽然打着南下见亲的由头出了京城,但有心之人谁不知道他先去了简亲王府,所以分明是受了王爷的吩咐才出京。 而现在遇袭一事传来,众人的眼光就聚焦到了剩下的几位皇子身上,那目光可以说是意味深长。 起初无辜遭受牵连的几位皇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受到司徒晟的报复,谁不知道现在贾赦就是实在实的四皇子的拥趸。 后来,随着打捞结果传来,贾赦先是被传失踪,后又被传遇害身亡。那些观望的人就坐不住了,贾政之流最是如此。 他早就对贾赦齐安伯的爵位垂涎不已,在几位幕僚的鼓动下,竟一门心思觉得两个侄子还未成年,嫂子身弱不能顶门立户,不如他这个叔父帮忙打理齐安伯府上下最为合适,到最后他说不定能运作一番,将这个爵位收入囊中。 他准备厚着脸皮争取史氏的同意,没想到一向顺着他,护着他的母亲却不同意他的这个念头。 当然,贾史氏不是出于爱护贾赦,而是她看透了圣上的态度,明显对她和贾政不待见,何苦跑到圣上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在她看来,少在圣上面前惹眼,等小辈出人头地,总能有争回先祖的荣耀的一日。 贾政被阻了一道愤愤不平,自己又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便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房间。他这一辈子靠着母亲,靠着夫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自己,所以日日除了上工外,便和那些幕僚在一起品赏古玩字画,抒发自己的郁郁不得志。 没有人在意贾政如何想的,贾敬也只是负责盯着这母子俩不出什么幺蛾子,然后加强了京城的警戒。 贾赦是御赐的齐安伯,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就算没有实权,他被袭也是明晃晃地在皇家的威严上打了一巴掌,更别说他手底下的暗探也查到贾赦的失踪疑似与前朝宝藏有关,对于前朝那人人觊觎的宝藏,尤其他还得知其中还关乎国本龙脉的下落。 这事一传来,不管贾赦是不是站队司徒晟,司徒玺都必须得表态,更别说经过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较量,他这四儿子确实是个能坐稳他屁股下面位置的人。 皇宫之中连发三道懿旨,一道安抚贾赦的妻儿,给贾赦安了个出京暗访的由头,也算是平定百姓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而晃动的心思,一道警戒京城,还有一道让七皇子司徒宴奉旨出京,务必要把贾赦平安带回来。 而金陵这边,京城的风波还没传到这里,传闻中下落不明的贾赦被来金等人转移到了冯家,徐潜前去求助,冯渊与其母都主动提出由他们来照看贾赦,毕竟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恩公。 大夫请了来,看了贾赦也直摇头,“似乎是惊厥之症,落水受惊后发高热,感时邪,从热化火,热极生风;饮食不节,食滞痰郁,化火动风;暴受惊恐,气机逆乱,而发惊厥。” 第179章 来金一听这么严重急得皱起了眉头,“可有救治的办法?” “须下针,先让人醒过来。”大夫捻须皱眉,几针下去,贾赦猛地一颤,眼睛突然睁开了。大夫又配好了方子,让人去拿药煮了,喂他喝了,才缓了过来。 “赦哥儿,感觉如何?!”情急之下,来金又怕有人知道贾赦的身份,便叫了他的乳名,贾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然后喘了几口,捋顺了气,先谢过大夫,让下人送大夫出去。 “来金,情势危急,我这边注定不太平,你找机会悄悄离开,这机会过不多久就会有了。”贾赦这话里有话,像是看透了什么。 “先去扬州,找我那妹夫,替我送封信,然后往北走,不要去京城,之前我让明鹤他们相机行事,前些日子他们去信来,说已有成效,你去找明鹤他们,让他们进京护卫伯爵府。”贾赦脸色苍白,猛地说这么多就闹出了一头汗。 “那你怎么办?”来金忧心忡忡,他是不愿意留贾赦一个人在这种危险之地的,“还有乌恩那小子在,他这些年一直跟着你和来宝,武艺不差,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我信得过他。” 确实,乌恩确实能够相信,来金听了贾赦心有盘算,便也微微放下了担忧的心情。“赦哥儿,你先休息,我去叫乌恩他们进来。” 贾赦倚在床头,开始在大脑里复盘整件事情,马山武艺高强,一心忠诚护主,前世更是做到了皇宫侍卫统领的位置,加上他不可能是自己孤身前往西岭查探,必然身边带了人手。 那么怎么会突然陷在贺家,又在饱受折磨后被张家老三救出,然后那封信很巧合地就立刻送进了简亲王府。 这一连串的事情处处透露着巧合和诡异,只是苦于没有头绪,贾赦捏了捏眉心,先暂时将疑问埋在心底。 又掏出了那根竹筒,“虽然说是给司徒晟看的,我先打开也没人知道。”贾赦没有像来金希望的那样早早躺下休息,反而裹着被子火速浏览了一遍那张秘宝地图,他现在也只有脑子好用了,自嘲地笑了笑,他按照这幅图画了一张新的,只是改了里面的地点。然后就把原来的地图用烛火一点一点烧干净,把灰都处理干净。 在乌恩和徐潜进来的时候,贾赦已经病恹恹地躺回床上了。 “伯爷。”乌恩守在贾赦身边,把熬好的药让他喝干净,然后知道两个人有事要说,自觉守在了门外头,“马山怎么样了?”贾赦哑着嗓子,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皱着眉头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马总管还昏迷着,外伤已经找人治好,只是中了一味奇毒,张公子情急之下便写信去京城,没想到牵累伯爷遭此一遭。” 徐潜看上去神色很是愧疚,贾赦也没有精力和他再在这件事情上说道一二,“既然我已经醒了,还是尽快赶去看看马山的情况,但是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分开走,我总觉得那群在江上劫杀我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分开走,化整为零,更容易不被人发现行踪。” 贾赦将自己想好的办法说出来。倒是与徐潜不谋而合,“正有此意,咱们分三路,伯爷你身体还不能舟车劳顿,让那个孩子跟着你身边护卫,我与来金各走一路,分三路出城前往西岭,这样应该能掩人耳目。” “按照你说的办吧!”徐潜的主意不错,倒是能让来金找机会脱身,也为他的后路打下了保障。 “既然如此,伯爷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我去置办三辆马车,明天一早就出城。”徐潜见主意定了,便起身告辞。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但贾赦总觉得有什么好像忘记了,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第110章 清晨雾气浓重,冯家仆人驾着马车出城,护城卫因为连夜守城,见是城内冯家的马车,又想到冯家与薛家、贾家关系都不错,便痛快放行了。 贾赦精力不济,正病恹恹地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就像他之前预料的那样,才出城,他便能感应到周围出现了很多熟悉的气息,正是与那些江面上袭击他的人同根同源。 贾赦拢好厚实的披风,打发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冯家仆从回去。“这有些银两,你且拿回去,算是谢过冯家夫人和公子了。” 贾赦把一卷拿绳子扎好的银票塞给了一直推拒的下人,见人实在不敢收,只好沉下脸来糊弄他,“你收了,拿回去是交给你家主人也好,还是自己收着,这都是回去的事情,现在指不定从哪里就冒出敌人,为你的性命着想,赶紧下车逃命去吧!” 那车夫也是忠厚听话,见车上的人让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又得了主家的叮嘱,见这钱实在推辞不过,便听了贾赦的话火速离开了,半分也不敢停留。 贾赦微微咳嗽了几声,身边的人从出城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见他肉眼可见地比上马车之前更加虚弱的时候,联想到贾赦刚才提醒车夫的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暗色一掩,便又上前来关切地扶着贾赦,将他安置在温暖的被子里,这棉被也算是晚秋寒风中可以帮忙御寒的一种手段。 贾赦咽了口温热的茶水,没有和人你来我往试探的兴致,便自顾自地靠坐在马车的一脚闭目养神。果然,马山继续往金陵郊外走,寂静之中只有马蹄声“哒哒哒——”响起,连声鸟叫都未曾响起。渐渐地几辆马车渐行渐远,一辆走了继续南下扬州的官道,一辆走了偏僻的小道,一辆驶向金陵郊外的另一边。 第180章 身后一直跟踪的黑衣人们犹豫了几秒,几伙人虽然不是同一方势力,但都是奔着贾赦去的,很巧的是两边的人都下了同样的命令——“生死不论”。来金就是在南下扬州的马车上,黑衣杀手决定分开追踪,每辆马车都不要留下活口。 见乌恩和来金的马车都走远了,贾赦拍了拍貌似在专心驾车的徐潜后背,“该我们谈谈了,讲讲你与余先生的故事吧!不是之前那个感人的师生情,而是你们真正的关系!” 徐潜手一抖,一鞭子抽歪了,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贾赦神情不变,就只是冷静地看着徐潜的背影,气氛陡然凝重了下来。 “你是怎么发觉的?”徐潜调整了一下手里的马鞭,马车继续平平稳稳地往前走,只是马车内部的气氛却不算平稳,贾赦捡起因为刚才马车晃动跌到地上的茶碗,一边端详茶碗的花纹,一边淡淡说道: “也没有很久,从这次出京吧,本来凭借王爷和余先生的关系,我是没想这么多的,毕竟当时在西岭大家合作也很投契。但是这次,从张泰昌出京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那妻弟虽然很聪明,但有个缺点,过于容易相信朋友,内子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总也改不掉。他与余先生的相交估计也不是什么巧合吧!” “确实,余先生的确是我的恩师。我师傅确实是有意与张三公子结交,不过不是为了害他性命。”徐潜把马车停了下来,自己也钻进了马车内。“只是为了后来引我入局?”贾赦手一麻,茶碗又落在厚厚的被褥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自己也歪在了马车内,动弹不得。 “当然不完全是。”见贾赦毒发,徐潜才坐了进去,“能发现荣国府有个好用的棋子完全是偶然。墨涵阁的情报网遍布大周南北,本以为先荣国公生了两个不中用的儿子之后,荣国府的势力便会渐渐衰败,毕竟荣国公夫人的名头,我们也素有耳闻。” “贾代善老国公一去,连我们阁主都不准备放过多的精力关注荣国府。没想到伯爷你‘深藏不露’,自己找上了墨涵阁,后面又替简亲王办了几件大事,本来只是以为伯爷你是个关系可以维持的盟友,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支持王爷上位。” 徐潜耳朵微微一动,像是听到了响动,但对方脸上毫无破绽,毕竟一个中了毒的病人,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不足为虑,“但是你知道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只好让你来做这枚开启宝藏之争的棋子了。” “我知道什么?前朝宝藏吗?”简直是无妄之灾,贾赦恨不得重回过去,把徐潜杀了算了,也不会落入今日的境地。 “宝藏之事只是其一,还记得当初你使计扳倒宋唯吗?宋唯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地污蔑先太子,他确实和幕后之人有联络,你明明查到了那条线,却昧下不报,自己派人偷偷去查,只是你的人太精,查到了一点我们的手笔。” 话都说到这里了,贾赦再装不知道就不合适了,“我确实知道一点,也与墨涵阁有关,但我不知道的是,余先生竟然与墨涵阁关系匪浅。而这宝藏无外乎你们的谋划,可惜的是,这宝藏我不会交给你。” “死人的东西早晚会到我手上。”徐潜搜了贾赦的衣袖却什么都没找到,也没放在心里,继续说道:“当初你深知简亲王多疑,便想找到有力的证据后再告诉他。只是先生不想你破坏他多年的布置,加上王爷居然真的找到了前朝宝藏的消息,不管消息真假,带回京城的都不能是你,所以只能拜托你死在这趟南下之旅了。” “马山呢?他和张泰昌怎么样了?”寒光都抵到喉咙了,见贾赦神色仍然不变,甚至还在从他手中打探消息,徐潜都有些佩服贾赦的胆色了。 “他俩没事,马总管确实中了毒,只是我们阁中也有能人异士,王爷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太多,才让你到西岭。他们等此间事了,便能返回京城。”当然也是过于信任贾赦,正是看着司徒晟愈发倚重贾赦,担心会被破坏计划的人才要提前解决掉这个隐患。 “把宝藏地图给我,我会给你个痛快。”贾赦被匕首抵住,仍然不动如山,“你就这么自信一定能在这里杀了我?” “茶水中下了‘一把香’,足够你半炷香内动弹不得。” “你是想说趁这段时间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绰绰有余吧!”贾赦笑了笑,见徐潜面有得意,不免失笑,“你这么自信能在那些不分敌我的追杀中,将一份真假难辨的藏宝图送回去?” “我自然有人接应,等回去自有办法验证藏宝图的真假。”徐潜眼神一厉,贾赦头往旁边一歪,歪倒在一旁,“何必这么辛苦挣扎呢?早死早托生。” “总要挣扎一点儿,我回来就是为了活下去!”贾赦话音刚落,一枚袖箭应声直奔徐潜的脸上射来,徐潜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贾赦还有还手的力气,慌张之下,连忙偏头躲避,袖箭在徐潜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见生路已开,贾赦狠狠一咬刚才提前塞进嘴里的解毒丹,一把夺过在狭小空间内施展不开的徐潜手中的匕首,飞身扑到了停在外面的马上,一刀切断了连在马车上的绳子,马儿被抽了一下,嘶鸣了一声,撩开蹄子狂奔出去。 “真是好手段,好心计。”徐潜从马车出来的时候,也只能看到贾赦纵马离去的背影了,“能这般隐忍斡旋,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当年的那个纨绔了。”徐潜捡起被丢在一旁的匕首,一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就这么让他跑了?”来人不解地问道。 第181章 “当然不是,先留他一命吧,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徐潜抹了一把伤口渗出的鲜血,“人都到齐了吗?” “都候着了,西岭那边的人都撤出来了,只等先生的计划开始,贺家定然如同瓮中之鳖。” “贺家不是主要的,那两个人都找到了吗?”贺淑妃委托瑞阳公主找的一僧一道确实不凡,他们掌握了前朝皇室的一些诡秘之事。虽然墨涵阁没拿到真正的藏宝图,但是从得来的消息可知,僧道也是这份宝藏开启的关键。 “已经联系上了,只是那两个人很狡猾,非说要见到阁主和藏宝图才肯谈合作。”那个黑衣人有些愤愤不平,显然对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僧道观感不好。 “说是藏宝图,看来这两个人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计划了。无论真假,只要把藏宝图送到即可。” “按照那两个人的意思,是这样的。只不过阁主的意思却和先生不同,阁主觉得贾赦手上那份很有可能是真的,当初从那里出来的三队人手,除了周皇室的暗卫,其他都被墨涵阁灭口了,所以贾赦手里的很有可能是真的。阁主希望大人您能把真的藏宝图带回去。”来人低着脑袋,不敢看徐潜的表情。 “你去转告阁主,藏宝图我会带回去的。”徐潜说完便骑上马顺着贾赦离开的路线追了过去。 第111章 贾赦也不知道自己跑出去了几里地,所谓的解毒丹并没能完完全全解了他的毒,只是延缓了毒性的发作。虽然“一把香”只是麻痹神经,让他短时间动弹不得,但解毒丹让他恢复行动能力的代价就是这股毒素会反扑,说不定会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倒下。 走着走着,贾赦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跌了下去,还好身后有人赶到,一把把贾赦捞了起来,来人正是另一条路上的乌恩,乌恩风尘仆仆,他弃了马车,快马疾驰,在甩开身后追兵之后,便纵马赶来贾赦这边,却正好看到贾赦从马上掉了下去。 乌恩背着不省人事的贾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路上,见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庙宇,他眼睛一亮,连忙背着人赶了过去。只是他没注意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贾赦恢复意识的时候,便看到了乌恩的脸和刚刚烧起来的火堆,看着乌恩脸上的木灰,贾赦缓和下神色,拉了一下少年的辫子。“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摆脱追兵后回京吗?”乌恩涨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是在贾赦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赶紧过来递了把手,贾赦粗粗喘了几息,“多谢你了,到底是上了年纪,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才骑了一会儿马就受不住了。” “只是谢谢吗?贾伯爷的感谢可不够啊!”门外徐潜笑着的声音传了进来,贾赦连日来灵魂过度使用,对身体的损耗极大,根本没办法提前示警,当然,现下也没有用的必要了。 “你过来得倒是很快。”贾赦让护在他身前的少年退后,乌恩皱着眉头,不肯后退。“臭小子,怎么回去了一趟,变得不听话了?”贾赦扯了一下小孩的辫子,示意他向后躲去。 乌恩看到贾赦严肃的神色,便只好听话地退后在贾赦身侧,手中的弯刀还是没有收回来,冷月一样的弯刀正对着进门来的徐潜。 “没想到风流纨绔的贾恩侯这么擅长培养人才,一个个的都这么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徐潜不动声色,门外弓箭手蓄势待发。 “这是你与我之间的事情,放过这个孩子。”这么多年,贾赦也是把这个北境捡回来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更别说乌恩是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来金想必已经在往扬州去的路上,他不能让乌恩折在这里。 “把藏宝图交出来。”徐潜把手伸到贾赦面前,摆明了如果贾赦拒不合作,他就给这两个人来一个万箭穿心的大餐。 贾赦叹了口气,他把手伸到怀中,徐潜神色一动,下一瞬间,贾赦手中药粉一挥,一个影子破窗而出,徐潜下意识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一把抓住身边的人。 贾赦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思考了几秒砍了对方手后的应急措施,他还是放弃了,他是走脱不得了。只要乌恩平安回到京城,那么司徒晟就能知道徐潜的真面目。 另一边,京城里,宁国公府也发生了件大事。之前贾政动歪心思的事情虽然被贾史氏阻了回来,但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一直留心、提防贾政偷偷搞事情的贾敬知道。 对于这个堂弟,贾敬也很是头疼,相比于能与他守望相助的贾赦来,他更不能容忍这个贪婪、能力低下的假正经。 为了防止后方起火,贾敬恨不得让贾存周躺下,一直躺到恩侯回来,也省得他心比天高,贪图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估计贾存周已经忘记了他和恩侯分宗的事情了。还是需要他来提醒一下才行。贾政隔天被请去喝茶。 贾敬向贾政先讲明了如今京城的局势,如果贾赦回不来了,他不希望贾政像跳梁小丑一样跳出来,惹得别人笑话他们贾家。然后看贾政还有点羞愧的神色,便提出让他的宝贝小儿子宝玉入学族学,换得贾政连忙点头同意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绝不掺和京城如今的大事。 贾敬和贾政把一切都谈好,贾敬甚至都写好字据让贾政签收之后,贾史氏才知道这件事情。从这里,这个老国公夫人才有些窥见事情的严重,她好像终于从那种养尊处优的飘然心态中醒了过来。 第182章 “政儿,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要去,保护好家里,尤其是宝玉,一定要保护好他,看这风声,如果你大哥回来,可能就能平息下去了。” 悲哀的是,只有此时,贾赦才真的从贾史氏这里变成了贾政的大哥,她的儿子,而非孽障,不过如果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了。 破庙中的贾赦还在和徐潜对峙,贾赦就算刀抵喉咙也不松口,徐潜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贾赦里子还是那个混不吝的国公府公子,只要软肋一不在,他就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如果你把地图交出来,我保证留你一命。”徐潜还在劝,他还是有些不想伤害贾赦的,毕竟相识一场,算是半个师生关系。 这时,一旁过来了一个人,“京城派了信郡王过来,金陵这边已经收到消息了。咱们得走了,阁主说,”那人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贾赦继续说道,“阁主的意思是带着他一起去西岭。” 徐潜站起身来,“还是时间不够。”对上贾赦紧盯着他的警惕眼神,他笑了笑,“还是请伯爷跟我们走一趟吧!带他走!” “放开我!我不走!”不同于刚才面对徐潜时还算温和地商量,其他人一听是阁主的命令,便直接上前来抓人,在场的人都是武艺高强的人,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毫无难度,他们看着贾赦的剧烈挣扎,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把就把迷药糊在了贾赦脸上,没多久,贾赦应声而倒,直接被人架了出去,安置在了马车上。 “我跟着这辆车去见阁主,你先去京城通知先生,让他早做可能会有风声泄露的准备。” “是。” 司徒晟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决策居然把贾赦送去了这么危险的境地,他到司徒宴府上的时候,司徒宴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待听了他的解释之后,神色顿时严肃了下来。“四哥,这事发生得这么突然,让恩侯这么轻易地过去,太草率了。” 司徒宴自从孩子出生后,一部分精力就分了出去,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四哥冲动之下做出了什么决定。只是现在人已经在南边生死未卜,只能想办法补救了。司徒宴看着他的四哥,多少有些感慨,“四哥,这么多年,还以为你能沉得住气,没想到这都马上要最后了,你也有这么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司徒宴的话也许只是无心的感慨,但是他却不能不警醒,确实,也许是这几年来太过顺利,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顺风顺水地过来,他过于依赖他人了,变得有点懈怠了。“七弟,你说得对,是我轻率了。” 他想起还在他府中的余先生,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光风霁月、一直为他殚精竭虑的文弱书生,背后居然站着墨涵阁这样的存在,只可惜是在贾赦离开之后他才得知的这一消息。只是太晚了,就像余先生说的那样,且不说为了太子哥哥,就算是为了他长久的筹谋,他也不能拿墨涵阁怎么样,反而要捏着鼻子和他们继续合作下去。 他现在只能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生死未卜的贾赦到底是他的好友,这些年来一直帮他做了很多事情,他欠他很多。王妃也曾主动要求上门安抚那位齐安伯夫人,那位夫人却丝毫不担心贾赦会回不来。 像是对自己的夫君有极大的信任,府中一切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杂乱,可见当家主人的本事。王妃暗暗赞叹,倒是对秀云更起了敬佩之心,来往也比往日频繁了很多。 齐安伯府内岁月静好,另一边终于逃脱围杀的来金也坐上了前往扬州的商船,他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船夫混在了船尾的人群中。因为害怕走漏风声,他没有提前通知林海,所以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林海家门前的时候,倒是将林海吓了一大跳。 林海自然是认得来金的,毕竟这些年来,贾赦和夫人也会托人来扬州送一些京城的土产过来,缓解一下贾敏思乡的情绪,更别提,黛玉出生的时候,贾赦还带着孩子专门过来扬州一趟,特意在百日宴上送上了礼物。 也正是大内兄的用心,让林海打定主意要与大内兄家好好交好,因此也就对一直跟在贾赦身边的来金有了印象。见来金形容狼狈,林海敏锐地察觉到是出事了,一边让人去后院通知夫人派人守好家里,一边引着来金去了书房。 “大内兄出事了?”不怪林海这样想,不然他也想不出一直忠诚守在贾赦身边的人会这样出现在这里,来金将贾赦交给他的信交给了林海。 林海起初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严重的事情,但是越往下看下去,神情就愈发严肃。“竟然会这样?”区区宝藏竟然能让人心浮动至此,再加上贾赦在信中所说的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一个无法讲明的存在,他瞬间意识到了危险。 林海也在扬州的官场纵横多年,独自一人摸爬滚打,对于政治的敏感性要远远超过贾赦这等几乎不涉政治的勋贵子弟。 所以很快意识到贾赦出现在金陵遇险与西岭贺家的关系,也是贺家之前想要伸手过来的缘故,林海隐约从贺家的大肆扩张中察觉到贺家隐藏的不轨之心,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猖狂到如此地步。 因为贾赦没有讲明还有墨涵阁这一存在,林海只以为贺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外截杀贾赦。“大内兄是什么意思?我定然配合大内兄,早日给予贺家这个毒瘤狠狠一击,为殿下清理后患。” 不是林海夸口,而是如今的扬州虽然紧靠西岭,有很多贺家的爪牙商行,但是林海掌管扬州盐政,经过多年的明察暗访,小心搜集,自己也搜罗来了很多这些商行的不法罪证,只要他接到旨意,便能立即出手,即刻断掉贺家在扬州多年来经营出来的势力。 第183章 “按照我们伯爷的意思,等林大人您接到西岭的来信之后便可行事。”司徒晟让贾赦过来着实是想要一箭三雕,只是半路出了岔子,但只要马山醒过来,平安抵达京城,得到贺家内部的谋划之事后,司徒晟就能对贺家出手,将诚郡王的背后倚仗一举击溃。 毕竟宫里的贺淑妃“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和她的母家一起为当年的事情赎罪了。 第112章 林海自然无有不可,对他来说只要还扬州盐政一片清明就是他现阶段的抱负了。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林海就让人送面露疲惫之色的来金去休息。 自己在书房里待了许久,直到贾敏派人过来寻他吃饭的人,一想到聪明俊秀的阿景和刚刚会喊“爹爹”“娘亲”的小玉儿,林海刚刚一直在皱着的眉头就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此时的他不再一心扑在怎么搞垮那些蠹虫商行上,心里早就软成一汪水,里面满满都是他的夫人和儿女。果然,他才刚进门,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宝贝就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叫着“爹爹”。 林海一把抱起心爱的小女儿,回过头就看到了正笑着看着他们爷俩儿互动的夫人。“刚叫人去喊你过来,不然你的胃又要痛了。”贾敏笑意盈盈地拿着温水沾湿的帕子要给林海擦脸,早在进门的时候,下人们就有眼色地退到外堂,等主人们用完餐后再进去收拾。 林海和贾敏的感情数年如一日地恩爱,两人私底下相处也是互相爱护,贾敏心里记挂着自己夫君的胃疾,到了饭点儿便派人去唤,林海也很享受这种被夫人关心的感受,每次都乐呵呵地回家吃饭。这对夫妻俨然成为扬州的一对伉俪情深的佳话了。 林海与贾敏那边眷蝶情深,贾赦这边凄风苦雨,反差不可谓不大。身为并不算配合态度良好的“阶下囚”,虽然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但也没有什么优待。 贾赦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也许是担心贾赦身上藏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徐潜把他身上的袖箭和药粉都搜刮了干净,倒是没有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藏宝图。 贾赦像个蚕蛹一样地缩在角落里,徐潜见他醒过来还特意朝他假模假样地微笑了一下,“睡了一天一夜,总算醒过来了,再不醒过来,估计都要去为伯爷你请个大夫了。” “你会这么好心?”贾赦努力动了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手,“还不如把绳子解开,我都感觉没有知觉了。”拜强力迷魂药所赐,贾赦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终于把前几日耗费的精气神补回来了一部分。 “毕竟也不能看着你死在半路上。”徐潜用小刀挑开绳结,贾赦得以松快一下自己不过血的手腕,“过来吃点儿东西吧,还有一段路。”几块干粮被扔到了贾赦面前。 “没胃口,吃不下。”贾赦没说假话,他确实没胃口,就算睡了这么久,他的身体还在向他发射疲惫的信号,胃也紧缩着,但他就是吃不下东西,毕竟他在自己的生命都没办法保全的时候,也没办法坐下来大吃大喝,他还没有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 “既然伯爷你不用手吃饭,那手还是捆起来吧!”徐潜也没惯着他,见贾赦死活不动那几块干粮,徐潜又拿着绳子作势要捆,“吃吃吃!我吃!”手都要没知觉了,再捆下去就废了,贾赦只好一边服软,一边捡起干粮往嘴里塞,很有知难而退的眼力见儿。 艰难啃了口干粮,干硬的饼子噎在嗓子眼儿,贾赦还没吃过这么硬的饼子,捶了胸口好几下才成功咽了下去,不然他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计划还没实现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把藏宝图放在哪里了?”见贾赦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干粮,徐潜开始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可是把贾赦衣服里外都搜干净了,也没找到,这也是他最不解的事情,难不成贾赦把藏宝图藏到了哪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烧了。”贾赦笑得一脸贱兮兮地,马车骤然一停,下一秒他就被人掐着脖子掼到了地上,“你居然烧了?”徐潜万万没想到,贾赦能这么大胆,一想到万般筹谋都要葬送在贾赦这个混蛋手里,手上的劲儿就不自觉地加大了,“松——松手!”贾赦险些被人掐得背过气去,只好拼命挣扎,他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人”。 “我骗你的!”见这人真的要把他掐死,他赶紧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听到贾赦的话,徐潜手上劲儿一松,贾赦猛地喘了几口气,赶忙滚到一旁剧烈咳嗽起来。“咳咳——你是真的要掐死我啊!”贾赦边揉着脖子边控诉,他是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有些事情还是希望伯爷能严肃一点儿。”徐潜被贾赦吓得不轻,到底是年轻,经历得不多,如果是他师傅在这里,估计能看出来贾赦的虚张声势,“你放在什么地方了?”“还在金陵,除了金陵城,别的地方你不都跟着我们吗?”贾赦坐起来,像是终于说了实话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交给那个逃走的孩子。”“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孩子呢?”想都没想过的贾赦继续慢吞吞地啃干粮,“现在到哪儿了?”贾赦本来想撩开帘子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刚把手搭上帘子,然后一把飞刀就直接射在了他的手边,像是一个警告。 徐潜还在喝水,对刚才贾赦的作死行为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可以试试,还是不确定你的手到时候还能不能留着。” 第184章 贾赦又挪了回去,没敢再去试探一下那些看不见的存在,毕竟现在还是积蓄力量为上,省得到时候掉链子,“算啦,等到了金陵,我不就知道了吗?”马车继续往前走,车内逐渐一阵平静,两个人都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一切的平静到了金陵城外戛然而止,金陵城戒严了。徐潜先跳下去和车夫说了一声,车夫便先行打探情报,他们便转道去了金陵外的某个据点暂时歇脚。 贾赦只觉得自己的手才自由了没多久,就又被缠得像个粽子一样,五花大绑地被推进小院里的一间屋子,开始了自己的“关禁闭”生活。幸运的是,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据他所知,也许是因为京城那边有所顾忌,并没有将宝藏和徐潜的存在讲了出来。 反而是贴出告示,公示了贾赦的画像,重金悬赏,一心想要找到贾赦的下落。金陵是贾赦的老家,一旦入城,贾史薛三大家族的眼目亲信无处不在,很容易就暴露。 但是贾赦如果不与他们一起进城,按照贾赦自己描述的位置,他们已经先行派人前去打探,结果一无所获。所以这一次必须得带着贾赦本人一同前往。但是怎么混进城去,又不让人发现贾赦的踪迹?这就是个问题了。 一旁的下属也许是看出了徐潜正在为难,连忙贴耳嘀咕了几句,徐潜一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主意倒是新奇,就按照你的主意去办吧!” 贾赦本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无聊,只能低头去数着衣服上的线头,突然门被推开,几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人走了进来,伸手就抓着贾赦,将他架起来,“放开我!”贾赦的挣扎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那些人神色不变,背后转出一个笑着准备看好戏开场的徐潜。 “要委屈一下贾伯爷,就仿照那戏文里的祝英台女扮男装,今个儿扮一扮那女娇娥吧!”徐潜看着一脸宁死不从的贾赦,终于有从贾赦这里扳回一局的快乐。贾赦挣扎道:“我的瑚儿、琏儿都到了下场考试的年纪,你不觉得这装扮太离谱了吗?” 贾赦躲过往他脸上敷的白粉,被那味道呛了一口,又被扭过脸来,画了两下眉毛。“虽然伯爷你年纪有点儿大了,保养得不错,我这手下极其擅长伪装之术,虽然没办法画得国色天香,但也能给伯爷画个英气十足的病美人妆容出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离谱吗?”贾赦一直不配合,这群徐潜找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嫌他左动右动地妨碍做事,便给了他一手刀,“终于安静了,这人也未免太聒噪了。” 见人终于老实下来的化妆师松了口气,贾赦不是什么好配合的人,大人还突发奇想的,偏偏还想画个什么话本里的“芙蓉面美人妆”,他的挑战就不止提高了一个难度。见贾赦老实任摆布的之后,他手下也加快了速度。 等到贾赦醒过来之后,人已经被扶上了马车,头上戴了帷帽遮着,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来。“……”不光没有力气,贾赦活动了一下嗓子,连话也说不出了。 “快过城门了。”徐潜为了掩人耳目,也化了妆,城门的守卫果然是严查,过来一个男的,就要拦住,看完护碟之后还要拿出画像比对,确认不是画像上的人之后,才给予放行。 轮到贾赦在的马车了,徐潜先行跳下马车,经人查证后发现没问题后,那护卫又想进马车检查,徐潜连忙拦住,直推说马车上的是拙荆,要进城看病,护卫匆匆只看了一眼,看是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样子,便连连告罪退了出来。 他自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挥了挥手,示意门口放行,望着马车渐渐驶入城门,他突然打了个寒战,隐约有点儿不踏实的感觉。 “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第113章 马车摇摇晃晃,晃得贾赦头疼。他这辈子,不是,是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被人这般换上女装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 他狠狠地在心里记了一笔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徐潜”,然后客栈到了,“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伙计一看来人的装扮就是大户人家,定是笔大买卖!这么想着,他便热情地迎了过来。 “看我夫人的意思吧!”徐潜捋了捋长须,另一只手“贴心”地搀扶着身旁看着弱不禁风的夫人,那夫人看着身形高大,不在她夫君之下,没想到身体这般不好,走路还需要他夫君搀着,不过这夫妻俩还挺恩爱的。 要是贾赦和徐潜知道面前这店小二心里想的什么,估计心里也会膈应得够呛,不过他们不知道,这店小二的命也就保住了。虽然贾赦不能说话,徐潜也不需要他说,只是做出夫妻恩爱的假象罢了,贾赦也不敢反对,腰间那明晃晃的匕首就对着他的后腰,如果他一有妄动,估计就会让他直接死在这里。 当然,贾赦很惜命。两个人耳语了一阵,徐潜便定了之前贾赦他们入住的房间。两人相携上楼,看上去感情颇深,店小二感叹了几句,丝毫不知道其下隐藏的暗波汹涌。等进了房间,贾赦才被放开。 “藏宝图在哪里?”徐潜只等着结果,贾赦缓了缓,俯身去床板下,在夹层中摸索出了一个竹筒,正是他那日做好的地图副本。 如果能顺利蒙混过关,那在错误地图的指引下,他们注定得不到这份前秦的宝藏。徐潜可不知道贾赦在想什么,他觉得这份地图应该做不了假,竹筒上还有大周皇室的标记。所以在简单查验之后,便妥善保管了起来。 第185章 “既然你都找到地图了,想必我也没什么用了,打算怎么处置我?”贾赦很有自觉,他觉得自己可能要闭嘴了,连等会儿徐潜给他一刀之后,怎么闭气假死都想好了。 徐潜看着大大咧咧坐在床上的贾赦很是诧异,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伯爷这条命可金贵,我们阁主可是很喜欢伯爷这位老主顾的。”听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闭眼了。 “那就给我换一身衣服?”贾赦打蛇顺棍上,见对方没有杀心,便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一副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就彻底摆烂的样子,半点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徐潜笑了笑,只用两个字就拒绝了他:“不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是直奔这一房间来的,徐潜眼神一厉,手中的刀就要拔出来,贾赦生怕他闹出人命,赶忙过去拦。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贾赦一把把徐潜的刀按了回去,转头戴上了帷帽。薛蟠闯进去,一见到屋里诡异的气氛,本来就半醒的酒彻底醒了过来。“抱歉抱歉,是学生莽撞冒犯。”薛蟠今日从学堂毕业,终于不用去读那些个劳什子之乎者也,和同窗在自己家的酒楼里多喝了几杯,一时有些酒气上头。 看到屋里人神色很是严肃,便知道他可能打搅到屋里人了,连连道歉,见男主人点头,便从屋里退了出来。身旁的同窗好友见差点惹了祸,也不好再去闹他,都有些神色讪讪,随着薛蟠退了出来。 薛蟠酒兴没了,也就带着小厮往家走,只是路上走着,脑海里就不自觉地开始琢磨今天遇到的这对奇怪的夫妻,他进去得早,对那位夫人短短了瞥了一眼,只觉得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没办法,薛蟠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索性带着小厮拐到一个书画摊子,他虽然没有什么文采,诗词歌赋样样不精,但他有一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 画家拿钱办事,更何况薛蟠是薛家的人,真金白银砸下去,一幅贾赦的女装画像就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身旁的小厮惯会打听消息,化妆术也没有将人画得面目全非,再加上贾赦的画像就贴在金陵城内外,小厮很快就觉得这画上的女子和失踪的贾伯爷颇为相似,只是还没有胆子联想到那位夫人就是贾伯爷本人。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外面人来人往,并不适合向薛蟠说自己的发现,只得等薛蟠回府了,他才小心讲给主子听。薛蟠本来还在研究那幅画像,一听小厮的话,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猛地一拍大腿,“坏了!确实像我那贾伯父!走!这事大了,快随我去问问娘和凤儿去。” 刚得知消息的薛王氏眼前一黑,扶着丫鬟的手就歪在了座椅上,一旁听到消息,跟着嫂子过来的薛宝钗赶忙给她捋胸口,王熙凤让人去端了热茶过来,亲手捧着给姑妈喝下去。 “咱们家这才太平多久,竟然又让蟠儿卷进这种事情里?”薛王氏觉得自从老爷去后,自己事事不顺心,薛家如狼似虎,薛蟠又不能顶门立户,好在薛城留下了心腹,知晓儿子不中用,便早早往族里卖了个好,提出全力支持堂弟家做下一任薛家族长。 此外,他主动割舍了一部分利益,从族中找到可用之人扶植起来,签了庇佑妻儿的契书,临终时又请族老答应让他的妻儿平安富足地过完下辈子。 出了孝期的薛蟠娶了薛王氏看好的王家表妹,正因为薛城的付出,主动退出族长的知情识趣,薛王氏知晓自己母家对老爷和儿女的影响,便在薛城病逝后,不争不闹,领了族里分配的财产,带着儿女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薛家人大都同情这前族长的孤儿寡母,所以薛王氏带着孩子也没有过苦日子,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再加上薛蟠和王熙凤的亲事算是薛城生前就点过头的,族中也就顺水推舟地成人之美了。薛王氏见凤丫头进门之后,薛蟠比起之前来长进了不少,便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不再整日以泪洗面。 只是今日,“光是皇榜一张,金陵就风声鹤唳,贾家那位伯爷如果平安绝计不会那般模样示人。”王熙凤到底经历过变故,又差点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了去,是这里面最机灵、最明白的,很快就明白贾赦此时还处在危险之中。 薛王氏六神无主,一把拉住儿媳的手,直颤声问:“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去找知府老爷,叫他派人去寻,救了贾伯爷也是好事一件。” “娘,”见薛王氏慌得六神无主的样子,薛宝钗连忙过来给她打扇子,“听凤姐姐怎么说?”虽然是她的嫂子,但自幼一起长大,薛宝钗觉得还是叫凤姐姐最为顺口。 “我觉得倒不如兵分三路,一面叫管家去围住酒楼,一面让人通知官府,顺便让老爷去贾家一趟,好让他们知晓是咱们薛家发现的贾伯爷。这样,说不定将来宝钗妹妹议亲,贾家和史家也会看在咱们救了贾伯爷的份上,投桃报李。”“凤姐姐,现在说这个会不会” “就属你这丫头点子多。”薛王氏见王熙凤临危不乱,自己也镇定了很多,转头就瞅见自己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张着嘴巴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傻样子,“没听到你媳妇的话吗?还不快去办!” 薛蟠一家子人都看着他,慌得赶紧听话跑出去办事。只可惜晚了一步,等到那三方人马呜呜泱泱地到了那里,早已经人去房空,什么也没留下了。 贾家人和金陵知府很无奈,只好领人回去,但不知怎么的,那幅画像也流传了出去,等送到京城的时候,倒是被贾赦的那些个损友收藏了起来,准备日后等贾恩侯那厮回来,作为笑话他的由头。 第186章 贾赦的女装是又过了关卡之后才得以脱下的,脱下的那瞬间贾赦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真的打死都不说女装了。太难受了!他一个魁梧的汉子,差点被束腰勒断气儿去。 马车一路往西南驶去,与贾赦料想的不一样,并非是西岭,而是要在西岭与南疆交界处的一座小城见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家估计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贾赦这一点倒是没想错,四皇子司徒晟即位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之后,三皇子司徒晁便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贺家的势力也大打折扣,后宫的贺淑妃眼看着就不行了,老皇帝特意允了贺家女眷进京探视,但贺家家主知道这些进京城的女眷就是皇帝手中的人质。 他的多年筹谋终成空,难道陷害先太子的报应终于来了吗?他叹了一口气,掌不了权只能说是时也运也,但他贺家要做江南最大的世家的目的眼看着是成不了了,扬州林海雷厉风行,贺家的十几间商行的主人要么下了大狱,要么乖乖关停,金陵甄家在甄应嘉的带领下与贾史薛三大家族联手,贺家也没有立足之地。 如今,只能龟缩在西岭,他的商业扩张计划也难以实现了,当真是命途多舛! 第114章 几乎没人会在意贺家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当一个家族被从人心开始打散的时候,无论这个家族再大都会最终散掉,分崩离析。贺家的野望终究还是要落空了。 贾赦交付出去的那份藏宝图交到阁主手上的时候,他没有看,只是吩咐道:“送给那两个人吧!”那两个人指的就是一僧一道。这是一种考验,既是对藏宝图的真假进行检验,也是对他们两个人的试探,虽然他得到的消息是能配合藏宝图找到宝藏位置的只有这两个人,但这也是他受制于人的一种表现。对于有能力的人,他总是很喜欢的,但这种能力不能作为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多年来经历了颠沛流离,人情冷暖,对于阁主的目的自然心知肚明,他二人不欲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毕竟找不到宝藏,他们二人也性命堪忧。 双方目的一致,彼此都很愉快,贾赦搞的小动作没有很明显,只改了里面的一些地点,刻意将人往司徒晟可能派人前去的地方引。“走吧,阁主有请。” 贾赦在破屋里待了两日,才终于要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墨涵阁阁主了,他跟着徐潜走了不远,“阁主就在屋里等你。”徐潜并没有跟着他进去,里面只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贾赦漫无边际地想,如果他是一个杀手,估计早就能把这位阁主的脑袋砍下来了。 “墨涵阁一直以来承蒙恩侯照顾,恩侯的行事倒是与我投契,只倒是一直未能与恩侯见上一面,好好谈谈。”墨涵阁主转过身来,出乎贾赦意料的是,他很年轻,不是他想象中的耄耋老者,是个和司徒晟看上去差不多大的人。 “虽然阁主与我神交已久,但我却对阁主的底细却丝毫不知,这未免有些不公平。”这话一说出来,门外的徐潜都替他捏了把汗,这贾恩侯未免也太胆大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墨涵阁主沉默着,抬头去看贾赦,贾赦页大大方方回视过去,像是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自然。 “只能说我们的目的一致。”墨涵阁主只说了这样一句话,贾赦明白多余的消息他不会透露了,不过他也不生气,转头便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要见我?” 短短两句话,一句话试探他们是否会有利益上的分歧,一句话想问对他是否有害。阁主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怎么之前一直没发现贾赦这么有趣呢?真是失策。 “你的行事颇合我胃口,另外,”那阁主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你是聪明人,从你私底下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你有退意,我可以帮你在这个局中退出,但你要帮我达成和司徒晟的合作,我要让墨涵阁进入到大周皇室的眼睛里。” 贾赦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小动作会被对方察觉,“你会做不利于大周的事情?”他从这位年轻的阁主眼睛里看到了对权力的渴望,难怪他前世做了背后灵之后,从司徒晟那里听说过墨涵阁的名字,前世没有贾赦,司徒晟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墨涵阁合作。 一想到这个结果,贾赦心里的担子一下就减轻了不少,毕竟从前世可以看出来,司徒晟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没有发生什么谋朝篡逆之事。 瑚儿现在也快成家了,秀云有我让小狼崽带回去的手信,心里要有准备,如果我一有万一,他们也很快就能振作。贾赦心下盘算自己方方面面都打点好了,就算和他们去一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虽然自己动了手脚,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发觉问题,“毕竟现在我们还在和王爷商谈合作事项的阶段,留着恩侯你,也能体现一下我们的诚意,从而让王爷真心与我们合作。另外,我们之前派往南疆的人发现了五皇子司徒晴的踪迹。听说恩侯懂南疆话,自然这次前行,需要恩侯的助力。” “他还活着?”明明司徒玺已经下了暗中灭口的旨意,人也确确实实死了,贾赦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也不意外,毕竟他能蛰伏多年,到底还是有这能力的。”还不知道司徒晴暗地里还做了些什么的贾赦回过神来,自己当初在藏宝图中看到过南疆的某处,“你要去南疆?” 第187章 “不错,王爷现在还没有见识到我们的诚意,如果把五皇子送给他,说不定他能愿意同我们合作。” “如果我是司徒晟的话,说不定会,毕竟那是害死太子的幕后黑手。”但一个司徒晴,对于司徒晟来说,明显不够资格。司徒晟纵然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也更希望是自己亲手了结他,而非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组织。 “不光如此,我们还得到了司徒晴在南疆有些不轨之心的证据。”阁主看懂了贾赦的未尽之意,于是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果然,“如果能告诉司徒晟这件事情,我觉得他会考虑你们的提议。” 贾赦作为司徒晟的好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结果也就很明显了,阁主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给王爷去信,相信你平安的消息不日就会送到京城。至于下一步要怎么走,我们可以先去南疆,再等候王爷的佳音。” 贾赦自然不会提反对的意见,毕竟他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除了绵绵叫,便只能乖乖听话。再说,他现在对那个在南疆暗戳戳搞事情的司徒晴很好奇。 南疆,是短暂辉煌在先太子还活着的时候,但因为心存不轨,和大周几个世家大族暗通款曲,被老皇帝发现后,被史家和南安郡王等人率领的军队打得几乎灭族,躲在边陲之地苟延残喘,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胆子收留一个大周的皇子,尤其司徒晴还抱着东山再起的心思,至于其中有什么秘密,贾赦想要前去探查一二。 “那僧道也跟着我们前去南疆?”贾赦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两个“宝藏指南针”来,不经意地提了一嘴,“那是自然,藏宝图是前秦所制,自然需要他们这两个前秦遗族来解读。”阁主物尽其用,等发挥出所有价值就打算让这两个人去该去的地方。 贾赦没有说话,他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好感,前世坑蒙拐骗,从他可怜的外甥女,到薛家姑娘,还有其他富贵人家的女孩,不知道用花言巧语哄得多少人家出钱卖力,更有甚者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倾家荡产。 所以在窥见阁主脸上一闪而逝的狠辣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往前走,离开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在贾赦离开之后,也就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阁主身后。“如何?”“简亲王回信了,说他同意与我们合作,今天撤销皇榜的通知就会下发到各省,稳定民心。但要我们最后把贾赦和司徒晴活着交到他手上。” “这个是自然。给他回信,就写——合作愉快。”本来也没有杀太多人的打算,阁主动了动手指,微微笑了一下,“明晚出发,你去回信之后就盯着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避免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注意。” “属下明白。”黑衣人跳窗远走,阁主拿起桌上的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棋局开始了,只是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南疆民风彪悍,毕竟与北戎和大周接壤,却能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是不容易。所以南疆子民人人擅武,更传言有巫蛊之术傍身,前秦覆灭,南疆是最后一个向大周表示臣服的地方,为了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周先皇“大度”地宽恕了南疆前期死战不降的前事,反而与他们和平共处,互通商货。 也许就是这样,助长了南疆的野心,他们中还有些想要恢复前朝旧制的遗老遗少,所以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南疆一直以来都在大周南部边境小范围骚扰,只是因为没有造成大的损失,所以大周也不好派兵再行攻伐之事。 只是七年前,一切都变了。史国公率领大军压境,南疆子民奋力抵抗后,节节败退,大周军队势如破竹,甚至俘虏了南疆的当代土司返京。 土司承认与叶家,公孙家等世家串通一气,土司被斩首示众,大周要让南疆俯首称臣,但短暂低头后,南疆趁北戎动乱,举部落南迁至西南边境,重新选举土司,加上西南路险,多瘴气毒虫,大周军队攻打困难,一时成了焦灼之势,司徒玺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让南疆先这么发展下去。 贾赦几乎没来过南疆,他只是跟在那位大官背后学会了南疆语言,这次,没人阻止他撩开帘子了,因为司徒晟的一封信,他又成了墨涵阁的贵客,更是有幸和阁主同坐一辆车,当然也自在了很多。 “南疆地域确实与大周不同。”才看了没多久,贾赦就看到一个挎刀前行的壮士,身形不凡,头戴蛇形发饰,这神态,更是大周境内少有,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那人却好似听到了一般,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了贾赦的眼睛。 第115章 贾赦悚然一惊,那人的眼神像毒蛇,就是光对视就感觉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样,他把帘子一拉,缩回头去。外面的人在贾赦的脸消失后仍然盯着这几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看,“阿赞,你在看什么?”他的同伴回过头来,看到他神色凝重地盯着后街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被人唤作“阿赞”的黑脸汉子,没打算让一旁的人知道刚才他看到的人,南疆人的长相与大周人有较大的差异,他们因为地域潮湿,多年行走在丛林山川之间,与虫蛇作伴,因为大周军队的压制,南疆自从迁徙过来,境内就很少见过大周面孔的人,刚才那车里的人分明是大周朝的人。 因为这陌生的面孔,阿赞警觉起来,如今南疆从土司府出现一个名叫公孙循的大周面孔的生人开始,他们“英明神武”的土司大人就昏了头一般地,一反常态,厉兵秣马,一再趁着北戎内乱骚扰两国边境,还准备对大周的边陲举兵进犯。也正因为如此,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的南疆再次陷入了曾经的阴影中。 第188章 他作为现任土司的护卫队长,理应将这些外来的大周人的踪迹汇报给土司大人,至于这些就没有让一旁的少主担心的必要了。他打定主意,便找了个借口飞身向土司府奔去。 另一边,“你看到了什么?反应这么大。”贾赦坐的马车里不只有他一人,墨涵阁阁主也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自然将贾赦刚才的反应看在眼里。“刚才看到路上南疆风土别有特色,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能也是惹得当地人不喜,对我有些不友善吧!” 贾赦这么一说,阁主顿时没了兴趣,马车内沉寂下来,两个人只能继续闭目养神起来。马车摇摇晃晃前行,虽然缓慢但也平缓,很快几辆马车就到达了目的地,“到了,下车吧!”马车一停下来,阁主大人率先睁开了眼睛,得了他的提醒,贾赦才知道了目的地,也跟在他后头下了马车。 他们下车的时候,那传说中能呼风唤雨、神鬼莫测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已经在另一辆马车旁静候多时了。但窥他二人神色,确实对阁主颇为讨好,神态也不如贾赦见他们那般傲慢。贾赦不知道是何种缘由,在他被迫乔装进金陵城取地图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岭的阁主大人早已将这二人约了出来。 不过是喝了一碗茶水的功夫,用来钳制他二人的毒药就已经下进了茶水中,而且这毒药是墨涵阁独门研制,解药也只掌握在阁主一人手中,本来这僧道还不信,觉得自己医术颇高,能解这听都没听过的毒素,但是在忍受了几次毒发之后的剧痛后,他们见识到了毒药的厉害,不得不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收了起来,夹着尾巴老实做人。 所以一早下了车就赶紧候着,等着阁主的马车到来,想要过来套套近乎,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儿,只是抬头看去,除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阁主外,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第二个人让他们吃了一惊。 “贾恩侯!”他们不敢大喊出声,只好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位齐安伯贾恩侯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虽然并没有真正见过面,但这两人在躲避大周皇室的追踪时,也遇到了同样抓他们的一伙人,那伙人与一心抓人的简亲王府暗探不同,在他们手下,僧道二人感受到了死亡气息的威胁。 后来在贺家人的探查下,他们得知后来截杀他们的那伙人是贾赦的护卫,他们尚且不知自己那时是从哪里得罪了这位京城的贾伯爷,但他们后来听从贺家的指示,倒是在贾赦的老家金陵犯了几桩案子,桩桩件件都和贾家有关,让贾家损失不小。 后来又另在苏州,假借入庙避灾的名义,从孩子的亲生父母手中带走了一名陈姓女童,从而迫使那位陈姓官员为贺家商行大开方便之门,更在利用价值消失后,就将其父母杀人灭口,只剩下那名孤苦伶仃的幼童待在了尼姑庵里,等身量长成,便会被贺家接走培养。 毕竟是做贼心虚,见了贾赦,连忙躲了回去,不肯往前去凑着套近乎了,贾赦虽然不喜这两人,但看阁主这卸磨杀驴的“冷酷”性子,也默默替这两个人默哀几秒钟,估计等价值没有了,这两人就会埋骨在离前朝宝藏最近的地方,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叶落归根了。 如果这僧道二人知道了贾赦的心里话,估计也会骂将出来,哪个愿意这种形式的叶落归根?他们费尽心思地隐瞒自己前朝旧人的身份,流落江湖讨生活,什么坑蒙拐骗、缺德的事情都做过,只为了活下去,到最后还要被人“灭口”在宝藏藏地附近,这未免也太残忍了,难道就没有人问一下他们是想活着还是想死去。 没有话语权的两个人坠在队伍的最后,却被人误以为是要逃跑,挨了几棍子作为警告之后,两人只好灰溜溜地跑回去,好在人已经进了小院,他们这才短暂地放下心来地长吐一口气。 “我打算兵分两路,一路去和南疆中我们的人接洽,提前得知。”阁主正在和贾赦商议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贾赦有点奇怪,墨涵阁中有那么多有用之才,何须找他一个人质商讨要事?不过他没当回事儿,毕竟现在属于利益共同体,互利互惠才是正途。 “你们阁中自有接头的秘密口令,我不便知晓,我就去另一路,和那癞头和尚还有跛足道人一起去藏宝图上标明的第一站地点,看看能否得到那里的线索。”贾赦伸手点了点那个被朱红色毛笔圈起来的地点,露出了一抹如果僧道看到绝对会后背发凉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 “大人,我们能不能换个人跟着呀?”那癞头和尚愁苦着一张脸,从在大门外看到贾赦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狂跳不止,因为这里要去南疆的一座山里探探路,行动不便的跛足道人就被留在了府内,由贾赦和癞头和尚上山一探究竟。 但癞头和尚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只是狂跳的眼皮,尤其看到贾赦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示这趟路程全靠他的时候,果然,他的预感成真了。 南疆山野多毒虫是历来就有传言的,他们临行时,癞头和尚还特意让人准备了驱虫的香囊,希望能避免蚊虫的叮咬。 但他们一行人行进途中,大家都没有遭受毒虫侵袭,唯独他,一路上像是捅了毒虫的窝,他的后背被咬得又痛又痒,简直难以忍受。癞头和尚脸色更是难看下来,任谁被毒虫咬成这样能没有半点火气?那是假人,他也知道极有可能是贾赦捣鬼,但他短时间内没法报复回去。 第189章 毕竟他很明白自己和跛足道人只是解读藏宝图的工具,心下更是绝望。贾赦见好就收,见人被毒虫咬得不轻,便又不着痕迹地把另一种药粉洒在了癞头和尚的后背,癞头和尚走着走着,发现没有毒虫再来咬他,心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疑神疑鬼起来,贾赦可能没有这样的能力。 就在癞头和尚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的时候,目的地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庙宇,但其建筑风格却与南疆风俗大不相同,“是百年前,前秦皇帝派人过来修建而成的,而这庙中供奉的是前秦长公主遵奉的神祇警幻娘娘,传闻这位仙子娘娘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主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癞头和尚对前秦供奉的这位娘娘很是尊崇,继而又继续对众人解释道:“前秦长公主自道馆回返,便应皇帝要求,运起寻龙点穴之术,为前秦定下了龙脉所在,并将前秦国库中的财宝运至龙脉处,以警幻仙姑神像作为指引,绘制而成如今的藏宝图。” 癞头和尚侃侃而谈,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前朝秘密和盘托出,倒是让在场众人大饱耳福。“照大师你这么说,这第一处线索的秘密必然与这尊神像有关。”贾赦一边听癞头和尚讲解藏宝图,一边在破败的神庙里逡巡搜查,听到警幻仙姑对前秦的重要性后,贾赦的目光定在那尊至今都完好无损的神像上,口中喃喃自语道。 “如果不是有蹊跷,怎么会百年来神像不落灰尘,面容栩栩如生?”贾赦手想要伸出手去,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支尾羽艳丽的长箭破空而出,即将要把贾赦钉在墙上,但看那箭头乌光,估计人沾上也就在片刻之间没了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危险!”伴随着一声大喝,一柄长剑挑开了来势汹汹的机关弩箭,那弩箭去势不减,死死钉在了神像旁的墙壁上。 第116章 贾赦差点就在鬼门关前晃悠了一遭,他醒过神来,看神像下有处凹陷,应该是自己走近时没留意踩下去,反而触动了机关,差点惹出一场祸事。贾赦暗忖道:还好那护卫及时赶到,不然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南疆的土司府中,昔日高高在上的土司对坐上的那人毕恭毕敬,甚至亲自奉茶送水,让人不由得好奇那人的身份,如果司徒晟等人在这里的话,就能认出来,这位神情倨傲、端坐高位上的公孙循,就是那个被大周皇帝判处永守皇陵,却背地里弄死的五皇子司徒晴。 司徒晴现在化名为公孙循,躲在了南疆的土司府中,也正因为他全力扶持了这任与公孙家有旧的土司上位,所以土司对他言听计从,更别说,南疆在这几次的小股侵袭中获得了不少利益,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南疆的粮食不足的问题,所以随着土司地位的稳固,他对“公孙循”也更加尊崇。 “刚才土司府的护卫阿赞说见到了几辆马车,车上像是大周面孔的人。”土司小心斟酌着开口,他担心这些大周人会对南疆不利。“先派人盯着,如果有什么异动,便直接杀了算了。”化名为“公孙循”的司徒晴淡定地喝了口茶水,轻描淡写就决定了那几个人的去向。 土司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准备去外面吩咐护卫监视那些大周人,公孙循看着土司臃肿蹒跚的身影,心里却燃起了对大周皇帝的仇恨,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到京城,我要让司徒玺看着我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座!他狠狠地将茶碗摔在桌子上,为自己被迫出逃南疆的遭遇愤恨不已,全然忘记了自己犯下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忘记了送他出城的敏妃和因他而被囚禁宗人府的大哥,他的心里全是不甘心和对皇位的渴望。 阿赞飞快返回大街上,那少主果然还等在那里,“就知道你发现了一些东西,只急着去汇报给我阿爹,什么时候能不瞒着我?”身为土司府少主的冉阿泰对于现在南疆受制于人的现状心知肚明,“你告诉我阿爹,他转眼就会汇报给那位公孙大人,南疆只会越来越糟,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叫阿赞的护卫不同,他看得很清楚,现在的南疆根本不是他们父子能否掌控得了的地方,有这个叫“公孙循”的大周人在一日,他们就要成为他手中的傀儡,他装作单纯、对南疆政务不感兴趣的样子,整日带着身边的护卫游山玩水,虽然让疼他的阿爹摇头叹他不争气,却也没有了性命之忧。 一个整日纵情山水、不学无术的土司继承人,自然不会被人忌惮。久而久之,阿爹放弃了他,公孙循派到他身边监视他的人也都撤走了,只剩下了他从阿爹那里要来的心腹阿赞,阿赞是南疆的第一勇士,由此,他才总算为自己的安全提供了一层有力的保障,不至于有半夜醒来都害怕第二天都见不到太阳的担忧。 “随时向土司大人汇报是我的职责所在。”阿赞只觉得少主在大街上这么一直嚷嚷,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很危险,所以连忙把人带走了。 “你放开我!”冉阿泰奋力挣扎,阿赞不为所动,直到来了个僻静之处,他才放开少主,“这里没有探子的耳目,少主以后说话也要注意分寸,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怕是土司大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单听阿赞的这番话,就知道他并非愚忠之人,只是他一心效忠的土司大人和少主却没有实现他的期望。果然,少主并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只是荒山野地,他就算大吼一声,也无非惊得几只山雀野鸟飞起,他泄气般坠下膀子,气哼哼地往回走,倒是不再叫嚷着那些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大话。 第190章 忠心的护卫没有一直跟在少主身后,在确定到达人群密集的地方之后,他便飞身出去,他还要听从土司的命令前去跟踪那群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大周外来者。 土司身边当然不止阿赞一个可用之人,但是阿赞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却不得公孙循的喜欢,公孙循总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土司府护卫对他在幕后操控南疆事务有自己的小心思,现任他一力扶持起来的土司对他唯命是从,根本不敢有反抗的念头,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当年如果不是看重其家族在南疆当地的尊贵地位,他也不会这么轻易选择这个软弱的人担任南疆土司的重任,不过这个选择也有另一个好处,公孙循虽然很少在人前露面,但是南疆众人都知道土司背后站着一位高人。 心养大了的公孙循本来想杀了这个不肯向他低头的小小护卫,但土司虽然为人软弱无能,但也能体贴下属,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将人贬出了土司府,如果不是阿赞心里还记挂着土司大人的恩情,他估计早就一去不回了。 南疆所占地域狭小,又因为有自己的语言文化而极度排外,贾赦他们虽然兵分两路,但其实动作范围并不大,那墨涵阁主带人出了府,身边自然就跟上了当地的向导,伪装成了外来的游商,混入人群中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从提前埋好的暗线处可以得知,与他们料想的相差不大,那化名为“公孙循”的司徒晴整日躲在土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依然联络起了南疆那些对大周有强烈反抗情绪的部落首领,只能寻找有利时机,就要回到大周,夺取他认为的“本来就属于他的皇位”。 “土司府内外戒备森严,那司徒晴又十分谨慎,整日躲在府内足不出户。”墨涵阁的密探为自己没法子为主上尽心效力而深感惭愧。“不过区区南疆弹丸之地,做什么动摇大周江山的白日梦?” 阁主冷笑一声,对司徒晴的痴心妄想不屑一顾,“不急,咱们所图事大,司徒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个筹码,不甚重要的棋子罢了。你等监视好土司府,等藏宝图在南疆的事情一了结,就想办法送这位昔日的循郡王上西天。” 给下属们吃了颗定心丸,顺便了解了当下南疆一团乱麻的局面之后,墨涵阁主便先回到了府内,贾赦他们还没有回来。而贾赦他们那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贾赦那边因为贾赦不小心碰触到机关按钮之后,就陷入了箭阵的纷繁攻击之中,贾赦的武艺在行家来看,就是花拳绣腿,空有花架子,而癞头和尚逃跑功夫一流,但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也施展不开,好在给他们配备的墨涵阁的人很给力,及时拦下机关的攻击,那癞头和尚一把拉住贾赦,躲进了神像后面因为机关开启露出的门缝里。 见两个拖后腿的人安全了,其他人也松了口气,手中剑势愈发伶俐起来,而箭阵并非无穷无尽,那和尚精通机关之法,终于找到了关闭阵法的机关,他们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箭阵才彻底停了下来,所幸并没有人伤亡。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神庙里藏着这么惊险的机关呢!不过这趟冒险还是值得的,神像开启的那方空间里藏着一枚缀着宝珠的钥匙和一个小玉盒,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几人想来这就是地图上,神庙指引着他们需要拿到的东西,贾赦和癞头和尚不能拿着,只能交给阁主的心腹保管。几人从昏暗、破旧的神庙里出来,猛然看到纷繁灿烂的阳光,陡然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吧,现在下山,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几人带着一身的疲惫下山,癞头和尚和贾赦在惊险里走了一遭,突然这么轻松。都深感疲惫,光是到了府上,都觉得精神疲惫不堪。 也许阁主知道了他们心里的疲惫,毕竟奔波了一天,就让他们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等第二天休整好了再去商议下一步计划如何。 众人皆称阁主体贴,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睡下不提。就在贾赦他们回府后不久,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墨涵阁驻扎的府院外探出了头。 来人正是南疆土司的护卫阿赞,他送别了少主之后,多方打探自己的那些眼线,终于知晓了那些大周来的人都在哪里歇脚,于是追了过来。阿赞见府宅戒备森严,愈发觉得这些人来到南疆必有蹊跷,于是决定暗中监视,一有风吹草动,便赶紧报告给土司大人。 阿赞虽然可以被称作南疆第一高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周境内的高手数不胜数,更别说是大周第一情报机关——墨涵阁的阁主出行,所图甚大,身边高手众多,自是有人发现了外面有人暗中窥探。 “既然有客上门,你自去将他好好请进来,细细盘问一番也就是了。”阁主听了属下汇报,只是想了想,笑眯眯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第117章 阿赞正屏息凝神地在这座神秘的府宅外窥探,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袭来,剑势之快,瞬间就要封锁他周身几大关窍。阿赞大吃一惊,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狠辣,他偏过身来,迎着剑锋而上,利剑去势不减,却因为阿赞的及时偏离,并没有伤及要害。 他单手抓住剑锋,另一手向后一张,几柄飞镖立刻就飞了出去,来人为阿赞对自己的狠厉暗赞一声,但不敢大意,探身躲过激射过来的飞镖,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过了十数招。 第191章 双方看上去不分上下,但是一个为了逃命挣扎,一个为了拿下交差,双方中终究有一个做不到以命相搏,阿赞才得以松了口气,找准时机拿刀顶开对面袭来的利剑,遁逃求生。看着阿赞已经逃远的身影,那人也没有去追,反而拿出一枚鸽哨,轻轻一吹,院子里紧接着就飞起了几只鸽子。小小的一个护卫,定然会被人拦截在土司府外,绝对不会让这一点变动影响了阁主的计划! 另一边,许久没出场的张家三公子终于赶到了京城,与他同行的是简亲王府的马山和马泰两兄弟,他们在西岭经历了重重险阻,其间还有马山身中奇毒,命悬一线的经历,才九死一生地回了京城。只是刚回到京城就被一个消息砸懵了。 “你说什么?”张泰昌拍案而起,一脸诧异,“我从来没有给余先生写过什么求救信!更别说让我姐夫到西岭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听到张泰昌的话,果然如此,在场的司徒晟和司徒宴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恩侯已经陷在墨涵阁那里了,剩下的事情我们来进行交涉,无论是墨涵阁要的是什么,我们定然要将恩侯接回来。”司徒晟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贾赦是一定要救回来的,这是他在这场交易中的底线,“现在墨涵阁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张老大人病了有些日子,张府那边也有诸多事宜等着你去办,你先回府休息,等我们的消息吧!” 张泰昌欲言又止,见两位王爷发话了,姐夫的堂兄也一脸认同,便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司徒晟的话,从简亲王府退了出去,回去了张府,老夫人终于等到小儿子回来,激动地连连落泪,见到泪如雨下的亲母和至今未醒的老父,张泰昌心里满是懊悔,“母亲,是儿子错了。” “哎,去看看你的父亲吧!”心里也知道孩子有自己的抱负和选择,但看到张家的顶梁柱就那么躺在床上,整日昏沉着,老夫人的心在儿子回来之后,也是对儿子隐隐有了埋怨,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好歹人平安回来就好。 家里有个能当家做主的人在了,老夫人一直挺着的脊背也弯了弯,等张泰昌出去了,才微微倚在一旁的靠枕上闭目养神起来。史家两兄弟虽然是大周皇帝的忠诚臣子,手中也握着兵权要务,但也要为自己的家族未来打算。 尤其现在形势明了,史家老二史鼐和老三史鼎在商量之后,决心按照大哥的遗命,让更有城府和才能的史鼎去不着痕迹地向司徒晟示好,将来图谋从龙之功,也许能够让史家更进一步。他仍然效忠圣上,由此做两手准备。 史家的选择在大周的几大家族中不算少数,毕竟司徒晟距离皇位也只差一纸诏书,但是也许是感知到了大限将至,司徒晁蹦跶得越发欢快,有一种毁灭前的疯狂,加上老皇帝不管周边局势,一心想要找到那传说中能延续国祚的前秦龙脉秘藏,无意中给了司徒晁错觉,以为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能力。 如今双方僵持,在有心人看来,朝堂上风云涌动。墨涵阁的选择无疑是帮助司徒晟清理贺家,司徒晁的最后底牌,所以,就算司徒晟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着合作的方式,他也不得不选择合作,不然贾赦的命,为皇兄报仇的愿望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而这场风波中,很少有家族能够独善其身,同样也有家族想要去搏一把那通天的造化,只是能力不够,只能在局外干瞪眼着急。贾政一家便是如此,宿清影从贾政被分宗出去之后便一直在后悔,后悔当时嫁给了贾政,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宿清影还想着如今她已经成了一枚没用的废棋,那么说不定能借着贾政——贾赦胞弟的身份,从司徒晁那条即将要翻的大船上脱身。 母爱真是一样神奇的东西,能让贾史氏在宗祠为了心爱的儿子朝着已经顶门立户的长子挥杖,也能让原本忠诚于司徒晁的宿清影为了宝玉谋划未来。 有子万事足的宿清影原本想着让宝玉上几年贾家族学,然后托父亲的关系去正学书院里给外孙谋个求学的名额,等学有所成便下场科举,如果能中进士,将来也能有个光明的未来。宿清影想得很美好,一时间也有了奋斗的动力,宝玉在三岁前都是养在贾史氏那里,但也日日来向母亲请安,母子关系极好。 对亲儿子有滤镜的宿清影以为自己的孩子是个极优秀的天才,也对能主持国公府这么多年的贾史氏很放心,却忽略了隔辈亲,贾史氏对宝玉这个应梦而生的“小仙童”很是溺爱,不止养在碧纱橱内,还日日亲自看护,俨然是她的金孙。 这孩子在贾史氏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丫鬟中长大,三岁能自己走动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那些漂漂亮亮的丫鬟姐姐,贾史氏总是乐得看宝玉与丫鬟们嬉戏,她觉得那是宝玉天真稚趣的表现 贾史氏完全忘记像宝玉这个年纪也是要开蒙的时候了,也忘了她当年为了让贾政赢过贾赦,特意让心爱的幼子三岁就开蒙读书。还是宿清影过来和他商量开蒙的事情,她才恍然想起这件事来。 只是,“祖母,”被养得极好的小孩子披红戴玉,像个年画娃娃一样仙气十足,听到母亲不让他玩耍之后就憋着嘴巴过来挨着祖母讨了个温暖的抱抱,“宝玉想和鸳鸯姐姐她们玩儿,宝玉不想读书。” 宿清影曾经在三岁的时候给宝玉试着开蒙,但小小的孩子只是坚持了一上午,就哭着回去找祖母了,也正因为她宝贝的金孙哭得伤心,贾史氏那几天都对宿清影没有了好脸色,所以宿清影等到了宝玉四岁,她觉得实在拖不得了,又不想让宝玉落后太多,所以又来找贾史氏商量开蒙的事情。 第192章 “祖母的亲孙孙,你母亲也是为你好。”贾史氏也知道宿清影对宝玉望子成龙的心态,她心疼宝玉,但也知道是为了宝玉好,“你先为宝玉请位师傅吧,先一对一开蒙,等宝玉再大一点儿,就去上族学吧!” 这几年,贾家族学被贾敬下了大力气整顿,贾赦也从张府那里找了很多优秀的教书先生,学生的成绩也是一年比一年好,宁国府的贾珍和贾蔷都在春闱中获得了进士的资格,倒是让那些等着看贾家笑话的人惊掉了下巴,也让贾敬这个族长很满意。 贾史氏说完,见宝玉撅起嘴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连忙哄道:“祖母让人去请你的湘云妹妹过来陪你玩,怎么样?” 果然,一提到玩伴,宝玉就眼睛一亮,不喜欢的读书也抛在脑后,“孙儿想湘云妹妹了,还有元春姐姐也能一起来吗?”宝玉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头,想起了那个长得很好看,很温柔的姐姐。 “你元春姐姐身体不舒服,不能来陪你玩了。”贾史氏见宝玉提起元春,眼中的笑意就淡了些,贾珠年前那段时间生了场重病,吃了很多药还是病逝了,临终前还硬逼着贾政给他退了亲事,他不想耽误那位国子监祭酒家的千金。 死后,这阖府上下,除了元春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为贾珠的死悲痛欲绝,就连贾政这个生父都没有多伤心,眼下元春在给贾珠抄写经书。虽然人送回了金陵老家,但是元春和垮掉一样,整日在佛堂前枯坐,一坐就是一天。 本来贾史氏和宿清影还想着贾珠的事情过去之后,就给元春相看婆家,凭借元春差点儿成为宫里女官和贾赦这个齐安伯是她伯父来,也能有不少勋贵家能看中元春,也算是为将来宝玉的未来铺路。结果,元春这要死不活、枯败暗淡的样子,让她们也没法带她出去交际,也只能随了元春的意,让她在家中调整调整心态再说。 不过宝玉忘性大,又体贴姐姐,见祖母说“元春姐姐身体不舒服”,又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他便再不提元春,满口就喊着湘云妹妹,倒是让屋子里的人借着“宝玉纯真可爱”的由头笑闹了一番。 贾政府上的帖子刚递到史家(史家一门双侯,但是因为长子早逝,三兄弟以感情深厚为理由,比邻而居,三府的女眷也走动得勤),史鼎就得到了消息,听管家来报是荣威将军府递过来的帖子,“又是姑太太要接湘云过去的?”史鼎没抬头,光是听管家汇报,就猜到了帖子的内容。 “是。”管家低眉顺眼地回道,“哎,你去告诉长嫂,让她找个信得过的人陪着一起过去。”史鼎挥手写了一幅大字,声音依旧沉稳,他对贾史氏撮合贾宝玉和他的侄女的目的心知肚明,不过也没什么看法,只要不让大哥的女儿受委屈就行,再说这么小,谁也说不准未来会怎么样! 第118章 不提等史湘云到了之后,满心都是他的湘云妹妹的宝玉,另有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元春枯坐在佛堂里,还在为兄长贾珠诵经祈福,一旁的抱琴很是心疼她家姑娘,好不容易等到这段经书念完,她小心劝道:“姑娘,咱们歇歇吧,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别跪坏了膝盖。” “无妨。”元春睁开眼睛,眼里平淡无波,“抱琴,你去找一下赵姨娘,就说我有事要同她讲,不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赵姨娘,就是当初在金陵照顾贾政的丫鬟金梅,她的本家姓赵。在贾赦的人的保护下,她生下了一个和汪大的女儿,贾政对此一无所知,毕竟金梅只是惹得他心头微微悸动了那么瞬间,在贾政看来,纳了金梅做姨娘也算抬举她了。 很快,在贾史氏的示意下,贾政又纳了周姨娘和金姨娘,对于颜色暗淡的赵姨娘也就没有那么喜欢了,纳了两个新姨娘后也不往金梅房里去了。赵姨娘也不在意,只一心抚养自己和汪大的女儿,汪大想要为赵姨娘母女找退路,便跟了贾赦的商队做事,在外面有了一笔积蓄,正盼着和妻女团圆。 这天一早,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盼望的赵姨娘没有等来汪大的手信,反而等来了大姑娘的丫鬟抱琴。 她心里有点奇怪,她虽然是先夫人王氏的丫鬟,但已经成了贾政的妾室,与这位王夫人所出的元春姑娘也无甚往来,今日怎么会突然找到她头上。 她哄着还缠着她要她衣服上的流苏络子的探春,“好姑娘,先去找陈家嬷嬷,姨娘有事去做。”虽然按照贾府的规矩,她没资格抚养探春,但是宿清影当时满心都是她的宝玉,根本没心思关心一个姨娘的孩子,不过为了表面功夫,宿清影特意去求了贾史氏,让探春养在了赵姨娘这里,没想到也是全了这份母女的情谊。 探春仰着小脑袋看了看赵姨娘,乖巧地点了点脑袋,然后让陈家嬷嬷将自己小心抱了过去。 “我家姑娘想托姨娘办件事情,盼望姨娘能看在先夫人王氏的面子上,帮帮忙。”抱琴惶恐不安,是一腔对元春的忠诚让她来到这里,将元春托付给她的事情告诉赵姨娘。 见元春把王夫人搬出来,赵姨娘也不好推辞,只好附耳过去,听着抱琴在她耳边小声转述。 “这事是真的?”不知抱琴说了什么,赵姨娘听了很是震惊,她捂着嘴,小声惊叹,但心里也是为难,“不管真假,如今我不过是个姨娘,力有不逮,怕是帮不上姑娘的忙了。” 抱琴也没意外,她在刚听到姑娘的吩咐时也是震惊莫名,心里觉得这事过于异想天开,绝计成不了,只是不好违逆姑娘的意思,才冒险求到赵姨娘这里。 第193章 注定让姑娘失望了。抱琴这般念着,福了福身,便又悄然离去。赵姨娘看着抱琴单薄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元春听了抱琴的回话后也没失落,“赵姨娘不帮也没什么,我这里还有一个人,在后厨帮忙的方嬷嬷,你去找到她,求她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帮我一把。” 元春自从知道贾珠的死因并不清白后,便已经开始谋划这件事情,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在贾府的地位尴尬,甚至是已经被标好了价值,等着贾史氏帮她相看人家,为贾府铺路。 贾元春这些年的怨愤越积越深,对她嫡亲的父亲和祖母更甚,总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她不着痕迹地笼络了一批还算可靠的人,她要用自己的命破坏贾政和贾史氏等人的美梦。 没人知道元春会变得这么偏激,疏于管教,亲人离去让她走上了歧路,注定要让这荣威将军府咽下这颗苦果。 另一边,司徒晴在没有这一个小小土司府护卫的提醒下同样注意到了贾赦等人的行迹。也是无心算有心,那座山上的警幻仙姑庙宇虽然荒废许久,但到底曾经是南疆人祭拜的神庙,那座山也就是南疆的神山了。 虽然不至于早早算到有人会去那里,但出于一种冥冥之中的考量,司徒晴还是同意了土司派人前去定期巡视,没想到也正因为这样,阴差阳错下发现了传说中宝藏的秘密。 “你说什么?”听到土司的汇报,司徒晴吃了一惊,他在南疆也有些年头了,居然没发现这里还藏着前秦的秘密,他不傻,虽然不知道宝藏的事情,但从庙里供奉着警幻仙姑的神像来看,就知道是同前秦息息相关。 “先试着和那边接触,争取知道这神庙里的秘密。”虽然阁主还不知道司徒晴已经察觉到了一些情报,但估计他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 果然,那名唤作“阿赞”的护卫还是没能回到土司府,他倒在了土司府外,府里也就只有那位少主问起过,但在土司的示意下,这股寻找阿赞的冲动又被打消了。 一个小小的护卫,消失了也没人关心和在意。 土司府的请帖放在屋里的桌子上,贾赦一进去就看到了那张请帖,心思急转,一下就明白过来,阁主请他来是为了土司府一事。 “看你的表情,是想明白我找你的目的了吧?”阁主见贾赦的表情,便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随手将土司府的请柬递给了他,“明天,土司府设宴,我打算让你和徐潜去,如果像我预料的那样,那宴席上必然会出现司徒晴。” “我去的话,司徒晴也定然能认出我来。”大家当年也是熟人,他和司徒宴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也曾和司徒晴等人打过架,只是司徒晴阴狠,每每挨了揍,都要告到张老太爷那里,惹得老皇帝对他俩的屁股来一顿竹板炒肉。 “看来恩侯没少和这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结仇啊?” “多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侧身躲过阁主揶揄的目光,贾赦动了动鼻子,以他的厚脸皮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随行有位化妆易容不错的师傅,恩侯也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请他过来为恩侯你换个样子。”阁主笑了笑,“想必这样,加上个南疆本地翻译的身份,司徒晴便认不出你了。” 想到那个暴力的易容大师,贾赦嘴角抽了一下,“这次希望能易容成个男人样子,哪怕长得丑一点,我也无所谓。” 阁主窥见贾赦颇为排斥的样子,难免有了好奇,难道上次化了个难看的样子,竟让贾赦露出这副表情。不过碍于贾赦的面子,他没问出口,只打算等私底下问问手下的人。 “这次一切都按照恩侯的意思来办。” 两个人密谋许久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明天上土司府和司徒晴正面交锋。见事情结束,贾赦便提出他先回去休息,毕竟死里逃生了大半天,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为了明天的“鸿门宴”,他还是早日养精蓄锐为上。 阁主亲自送他出了门,然后一个人从内堂里走了出来,“你过来是简亲王来信了吗?信上怎么说的?” “贾赦要保住,尽快送回京城。除此之外,司徒晴不能活着回京。”那人黑布蒙面,声音也低沉沉的,是墨涵阁中与简亲王府进行消息往来的护卫,“另外,王爷他们要对贺家动手了。王爷想要看到我们合作的诚意。” “回信吧,贺家在江南一带的商行都被扬州的林大人握在手中,我能做的是切断贺家南下和北上的渠道。另外,将之前查到了淑妃与贺家主的一切密信往来送到简亲王府,只有宫里那位倒了,贺家和诚郡王才能倒得更彻底。” 曾经也曾辉煌一时的贺家终于要倒了,只可惜他没法亲眼看着贺家覆灭,多好的太子啊,是他选定的第一位合作者,只可惜死在了这些蝇营狗苟的肮脏算计里。 “至于贾赦,我们现在合作很投契,估计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去。按照这些回话吧!” “是。”纯洁的白鸽飞过南疆暗淡的天空,渐渐消失在北边的天际。 京城中,马山伤势大好,只是伤了元气,被勒令卧床静养,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动,便在王府练武场散步。却没想到碰到弟弟马泰,从他那里知道了个消息,宫里的淑妃娘娘薨了。 这可是个大消息,连诚郡王司徒晁都没有他们王爷知道得快,马泰步履匆匆,就是来给王爷送信的。 第194章 马山从这一桩大事中察觉到王爷要动手了,果然王爷拿着信在书房里坐了一刻时辰,叫了余先生去商议,出来便让他去调了暗卫过来,护好府里女眷,便在宫里黄门的引领下,换了衣服,进了宫。 司徒晁在得知母妃病逝的消息后,一瞬间呆住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母妃的死而伤心,而是完了,开始为自己接下来担忧,没有母妃和贺家,他只是个普通的皇子郡王。他一直以来都知道。 第119章 只可惜时间轮不到他多加思考,宫里黄门就来传唤。看着满府乱糟糟,一团乱麻的样子,他哀叹一声,“自此,诸事皆败。” 淑妃的死,让他有了向司徒晟低头服输的念头。只可惜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跟着小黄门进宫时,就看到母妃宫里挂上了白幡,也就是说他最后都没能见上母妃的最后一面。 他的父皇并没有见他的意思,找戴权出来捎话:“朕乍闻淑妃病逝,心下郁郁之气盈胸。皇儿要为你母妃操持好身后之事,好生安抚瑞阳,切莫忧伤过度。” 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劝慰之语,司徒晁没办法,也只好跪谢父皇恩德。待他回到了后宫淑妃的宫所,瑞阳正在里面为淑妃守灵,见他过来,憔悴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期待,“父皇有什么话?” 他只摇了摇头,还没说话,瑞阳就踉跄地退了一步,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年轻的公主心里对大周皇帝的凉薄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心下对自己做的那个决定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从小养在淑妃名下,但其实生母被关在西宫,从小寄人篱下,导致她对淑妃的认可极其需要,为了司徒晁的大业,淑妃曾托在宫外的她找寻那一僧一道,后来才得知是西宫有人提点了那僧道和她的人接头,是她的生母。虽然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生母,但那位不知名的宫妃仍对她尽心尽力。 这次,淑妃病逝后,西宫的人同样派人来给她送信,淑妃在世的时候,一直劝她不要和西宫的人有来往,当淑妃知道自己找到墨涵阁的时候也很是排斥,因为淑妃知道墨涵阁与西宫中的那位关系匪浅,所以不希望她卷入其中。但看着她的三哥这般失意落魄的样子,她做不到独善其身。 瑞阳公主寻了个借口走向偏殿,“小小,你去送封信给浣衣局的管事孙姑姑,让她将信送到她的主人那里。”名为小小的宫女面容清秀,眼神沉稳,烛光映照下,熟悉的样子一闪而过,正是当初苏嬷嬷应戴权相请派出的弟子。 这座沉寂许久的机器随着瑞阳公主的一封信终于有了重新运转的机会。瑞阳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满心满眼信任的心腹,这个不会说话,让她百分百放心的小宫女的真实身份。 那封信被抄做一式两份,原本的那封信还是按照瑞阳公主吩咐的那样送往西宫,另外一份交到了戴权手上,被他恭恭敬敬地捧给了那位端坐在御座之上的老人。 一双苍老、皮肤皱襞的手抓过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两眼,嗤笑一声道:“关了这么多年,心思还是这么大。淑妃养了瑞阳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单纯,多年的感情到头来还不及那边招招手。” 偌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戴权别无他人,但听了司徒玺自言自语的声音,戴权垂下头去,当自己全然没听到皇帝的心里话。 司徒玺独自感叹一番,如果不是当年的协议,他也不可能留着西宫中心怀鬼胎的前朝余孽,司徒玺还没有这般守过信用,只可惜那人掌握了他心中的执念,无论他怎么折磨,那位都不肯松口。最后他下令宫人,要将她处死的时候,她才含恨反戈一击,说给他下了毒药牵制他。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毒药从瑞阳出生后就下了,已经有十几年了,加上那场染红了京城的半片天空的东宫大火也有她的参与,看着眼前疯狂大笑的女人,他才警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都背着他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在当时,他深觉,瑞阳一开始就养在淑妃那里,离开这个疯女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他的这个女儿还是和西宫联系上了,那个女人不肯吐露的宝藏下落已经不是最主要的,所谓的毒药只要他死,就能带着这个疯女人一起下地狱。 从大周建国就约定俗成的纳前朝贵女入宫为妃的旧例马上就会被终结在他这一代,以后的大周皇室将会摆脱前朝的阴影,这天下终究会是司马氏的天下!司徒玺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兴奋,至此,他也不愿意再多加忍耐,前秦的遗留势力他苦心经营多年,已然拔掉了大半,前秦皇室也只剩下了深锁西宫的末代公主这一支血脉。 他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就算即刻下了地狱,手中的权力也都交给了四皇子司徒晟,就算他并不是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但不得不说这是目前最合适即位的人选,宫中的甄氏还在为孩子的事情找他闹,那个蠢笨的女人以为他只要召回司徒曜,就会即刻把皇位传给这个他“心爱”的孩子,还在做着荣登太后之位的美梦。 殊不知美梦终会成空,苍老的皇帝心里将那些个往昔旧事都过了一遍,成功印证自己是个渣男的司徒玺并没有这种想法,他指着信,吩咐戴权道:“把信给简亲王吧!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置,但要留司徒晁一命。” 话里竟是连提都没提他的女儿瑞阳公主,看样子是要放弃这个女儿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的瑞阳公主还在期盼着西宫的来信,这边司徒晟得了戴权的话之后,觉得自己要消化一下这等“皇家秘辛”。 第195章 送走了戴权,他才反应过来,墨涵阁与前朝关系莫逆,为长远计划,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协作伙伴。不过现在思考这些还不是主要的,他招来心腹,准备让他的“盟友们”知道皇宫中发生的消息。 这些人中,除了京城的贾敬外,在扬州的林海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但他从皇帝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一个信号,虽然还不能在贵妃丧期内检举贺家的罪状,但一封记录了贺家翔实罪行的书信也发往了京城,只等着送到司徒晟手中。 而墨涵阁的阁主和贾赦因为远在南疆,所以消息的接收速度来看晚了一步。但对他们来说,淑妃的死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贾赦琢磨了一下这位墨涵阁主上赶着与简亲王合作,目的肯定没有讨个从龙之功那么简单,他还不知道墨涵阁与前朝的关系。 但仍然能觉察出这位阁主大人对前朝宝藏的渴望。其中有什么猫腻是他不知道的,贾赦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但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的贾赦一脸郁闷,顶着被人糊在脸上的大胡子,为了能不被司徒晴认出来他的脸,化妆师特意把他的肤色画黑画糙,还特意把贾赦的嘴巴周围黏上了又短又黑的胡子,让贾赦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粗糙的当地庄稼汉,并且没有一丝丝的违和感。 应邀赴宴的还有徐潜,宴席摆在了土司府,可能司徒晴觉得在南疆,完全受他管控且最保险的地方只有土司府。丰盛的宴席上,为了能在这些目的不明的大周人面前遮掩一下身份,司徒晴坐在了下首,胖墩墩的南疆土司胆战心惊地坐在上位,表情拘谨。 多年没见,司徒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进门,贾赦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司徒晴,他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徐潜的胳膊,徐潜顿时明白过来,司徒晴正是坐在他左边的这位。 待到众人落座开宴,因为贾赦伪装的南疆本地人太过天衣无缝,那土司竟真的以为他是南疆本地土著,土司对于南疆子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高贵感,所以他只关注了司徒晴让他了解的大周来客,对贾赦这个“南江人”视而不见。 不过这也方便了贾赦对他们之间关系的探寻,就像他们之前预料的那样,司徒晴果真笼络住了这位南疆土司,不管什么原因,至少一些小细节里可以看出来,土司对司徒晴是敬畏的,贾赦一边替徐潜翻译土司的话,一边小心观察他们两人的神情,心下更是笃定这两人关系十分密切,不好分割。 他们之前想的想要走土司的路子看来是不行了,不过总有机会能把人引出来的。到时候就有机会下手了。 打定了主意,贾赦便低头专心吃菜,懒得去看那些人你来我往地应酬。司徒晴见来的两个人都是生面孔,原本悬起来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想来也是,他还没有暴露,大周应该不会派人来抓他。 几个人面和心不和,宴席上觥筹交错,宴席结束后,却都冷下脸来,各怀心事。 淑妃的逝去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大的风浪,司徒玺以自己伤心过度为由罢朝三日,却没有给淑妃足够的哀荣,没有晋位,没有召抚贺家,仅仅是亲手定下了淑妃的谥号——“慧淑皇妃”。 这明晃晃的信号,足够那些官场的老油条们洞悉圣意,也让替淑妃感觉不值的瑞阳公主做出了疯狂的决定。 只不过还不到时候,她看着还跪在母妃灵前悲声哭泣的司徒晁,有些怒其不争地暗恨道,但是就像西宫中那位说的那样,她需要她的三哥司徒晁来做打头的人,只能过了母妃孝期再与三哥商议了。 第120章 当年,瑞阳公主自从生母肚子中出来就被抱到淑妃宫里,得了司徒玺的耳提面命,淑妃一方面为帝王的器重而暖心不已,一方面又为司徒玺那边透露的一部分瑞阳的身世胆战心惊。 不过,淑妃一向聪慧,她在那个时候就明白了司徒玺这一举动的意思,于是干脆加倍溺爱这个女儿,从不让她牵扯进这些个党争之中,没想到被养得脑袋空空的瑞阳还是起了野心。 瑞阳公主身上的自负和自大完全承袭自司徒玺这个生身父亲,同时这个“单纯而又极具野心”的公主只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利用西宫中的前朝势力,便能帮助司徒晁登上皇位,到时候就能看到司徒玺追悔莫及的神情。 西宫中,一位面容苍老的嬷嬷小心地问道:“公主,咱们确定要这样全力支持小主子吗?”她没说的是,她觉得瑞阳公主对她的主子可全然是利用的心思。 那个憔悴的宫装妇人笑了笑,“当然全力支持,瑞阳野心大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点,我要让司徒玺经历父子相残的诛心之举!”她笑得癫狂,但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她们主仆二人之外再无他人,她神经质地笑了笑,决心再加一把火,让她和司徒玺的女儿亲手点燃这把父子相残的火焰。 另一边,收到一只送信白鸽的墨涵阁阁主沉吟许久,还是叹了口气道:“也罢,就当帮她最后一次。”他命人招来徐潜,“今日南疆部分的线索就能破解完毕,你带人将那司徒晴绑了来,土司府也一并烧了,这土司府一起火,如果土司再遭遇不测,南疆必定会乱起来,这样也能为大周争取有利的时机。” 与西宫之人有旧也只能让他看在先祖的面子上帮最后一把,但不妨碍他与简亲王的合作能在这对胆大包天的母女身上更进一步。想来,如果那混乱的场面中,能让司徒晴父子相见,也是一场“感人泪下”的场面。 第196章 贾赦这几日趁着看守的人不严,日日跑出去,终于有了点自由的感觉,仗着自己乔装打扮后毫无破绽的外表,贾赦混在茶馆中打听土司府的八卦,当然不是为了墨涵阁的行动出力,贾赦也没有这么好心。 他一边大碗喝茶,一边竖起耳朵听那些人的高声议论,南疆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要不是地处险要,加上前任土司率领部落青壮勇士悍勇出击,南疆部落早就不复存在了。现任土司性格疲软,虽然能让部落众人短时间内服从,但长久来看,必定会出事。 另外,明鹤他们得了来金的口信后,终于顺着贾赦小心留下的记号跟来了南疆,不过,贾赦没打算现在就走,他要和墨涵阁这行人一起,到最后,到他更改后的地点,送司徒晴一程,顺便脱身。 “记得和王爷说,我把最后的宝藏地点改成了铁围山,至于原来的藏宝地,我写在了信里,你找机会给王爷送过去。”明鹤假扮成店小二,和贾赦借着倒茶的功夫交流情报,茶碗一来一往的时间,一枚小小的短笺就塞进了明鹤的袖子里。 明鹤心里很是担忧,但又没办法劝说贾赦,只好再三让他保重自个儿,他也派了人沿途看顾一二,“夫人和瑚儿、琏儿怎么样了?”贾赦还是有点牵挂秀云和两个孩子。明鹤笑了笑,宽慰他道:“夫人和两位公子都好着呢,临来的时候,还让捎话给你,让你保重。” 只是夫人的咳疾,明鹤想到临走时,观竹的欲言又止,只是见夫人当面不合适,临行前又得了叮嘱不能让贾赦知道,所以只好编了个一切安好的假话宽慰他。 贾赦不知道真相,虽然知道咳疾是秀云生琏儿落下的病症,但这么多年过来都精心调养着,没出什么大的问题,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有联想过去。 明鹤深知南疆之地不宜久留,见贾赦安然无恙,再加上一切都已经交代妥当,便在贾赦离开之后,仍然装扮成茶馆伙计,耐心做工了两三日,见没人顺着贾赦来过的这条线摸过来,便才安心离开。 当然,明鹤这一走,京城中司徒晟便展开了行动,旁人他信不过,唯有一起长大的七弟司徒宴可以信任,他将贾赦亲手写好的藏宝图交给了司徒宴,让他带人抢先一步去夺得宝藏。 司徒宴历来对前秦有宝藏一说嗤之以鼻,秉持着不听不信的态度。但他见他的好四哥目光恳切地看着他,他又有些动摇了。“四哥,和弟弟说句交心的话,这宝藏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 司徒晟目光深沉,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司徒宴,缓缓地说道:“不错,确有其事,宝藏真的存在。这藏宝图便是恩侯冒死送回来的。” “如今我们在与墨涵阁的这场合作中,处处被动,这对我们很不利。”司徒晟一边示意司徒宴看藏宝图,一边和他解释道: “我也曾与圣上敞开天窗说亮话,如今继承人已定,在这个事实下,圣上才同我承认,当年确实有一股前朝势力霍乱朝政,二哥的死不止那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大族,前秦余孽也脱不开干系。” 这一番话震得司徒宴松开了手,藏宝图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思维的聚焦更在于刚才那番话,“圣上就这么容许他们肆意妄为?” 司徒宴感觉嗓子发涩,不敢相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和阴谋诡计。“如今,前秦余孽被锁在西宫受尽折磨,那些牵扯进来的世家们也大多繁荣不再,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看到他们的下场的。” 其实,他在刚从司徒玺那里得知这桩宫闱秘事的时候也是很震惊的,他都没有想到在宫中一直讳莫如深、不曾被任何人提起的西宫在大周建国后的百余年里,俨然是个小规模的前秦。 当然现在在司徒玺的有意破坏和控制下,这几年里,不管西宫中的人怎么反抗,数不清次数的秘密围剿和投毒、暗杀,西宫中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西宫之主那一位孤家寡人了。 大仇得报的痛快并不能掩饰龙椅上那位老人的妥协,正是前面皇帝的纵容,才让前秦余孽一步步做大,导致了当年的悲剧。司徒晟很清楚,司徒玺这些年是在弥补,弥补他暂时无法承认的痛苦。而他也将要接过这个权柄,去承担这份沉重的痛苦。 其他的秘密暂时不能和司徒宴说明白,但是有一点需要和他的七弟通通气。“你且附耳过来。”司徒晟招手,见司徒宴一脸疑惑不解,但仍然乖乖附耳过来,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这些日子,瑞阳和老三那里不太安分,我奉旨监视,你在京中走动,可以多注意一下,但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司徒晟宫中都已经安排好了,与他亲善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都有专人保护,司徒晟还没这么大的能量。 司徒宴却不像他四哥想得这么乐观,他显然想到了诚郡王的铁杆支持者——南安郡王,“霍家最近在西南不太安分,京中在诚王妃悲伤过度病倒之后,南安王府的老太妃和王妃还特意前去看望。” 经过司徒宴这一提醒,司徒晟才想起来昔日一直是铁杆三王党的南安郡王,虽然南安郡王本人远在西南震慑茜香国,但也是明确表示自己对司徒晁的支持,更别说南安王妃与诚王妃还有家族渊源,“那便让人警醒着那边的动向吧!如果南安郡王想动,也得估计大周的国本才是。” 第197章 司徒晟对军事方面不很擅长,曾经也是个上马崴脚的文弱皇子,就算多年历练,不擅长的东西还是不擅长,毕竟这是由人的天赋决定的,还不如交给靠谱的人去办,这样也能更加保险。 这两个人都以为南安郡王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周的事情,毕竟他也是大周的子民。没承想,南安郡王还没有异动,茜香国先动了。在另一种程度上,司徒晟他们的不好的预料成真了。 就在淑妃病逝后的三个月里,茜香国与大周西南边境的军队展开数次交战,南安郡王所率领的军队胜少败多,不光让茜香国大伤大周皇朝的脸面,南安郡王更是节节败退,连自己的嫡子都陷在了敌营,成了俘虏。 南安郡王大败的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哗然,没想到一向软弱的茜香国会突然发难,更是十分狡猾地利用了茜香国与南安郡王之前暗地里的某些交易,翻过身来打了南安郡王一个措手不及。 茜香国的使者因为接连的胜仗,在大周朝堂上也有了颐指气使的勇气,“得意洋洋”地提出了他们上主的“请求”,并说,如果大周皇室同意要求的话,他们便归还南安郡王的世子,两国重修旧好。 “什么要求?”大周礼部尚书问道。 “恢复大周与茜香国的贸易往来,同时双方互派和亲之人,两国结秦晋之好。” 最后一个要求惹得满朝哗然。 第121章 无礼的茜香国使者狂妄的宣言让大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牛国公的脾气火爆,当即按捺不住,就要让这个狂妄的茜香国好看,身后的史家二子连忙出手,按住老国公的肩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司徒玺自然也是气愤难平,他没想到小小的茜香国会有这么嚣张的一天。他攥着龙椅的扶手,只觉得扶手上的龙角扎进肉里,扎得他生疼。底下的使臣还在堂而皇之地等大周当权者答应他们茜香国的要求,这时轮到礼部的人来发话了, “半年前,茜香国曾派人入我大周,欲行不轨之事,被我大周官员收押,我大周朝人曾派使臣问责茜香国,至今仍未给出说法。如今,尔等茜香国臣民如今还有何颜面盼我大周朝与你茜香国行和亲这等荒唐之事?” 大周朝堂也是人才济济,这等有辱大周朝颜面的事情万万不能开了先河,不然就愧对列祖列宗,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当下就有大臣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驳斥回去,直说的那油头粉面的使臣脸上无光,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就等着这个时刻的司徒玺一个眼神过去,接到示意的司徒晟站了出来,“茜香国不过与大周进行些香料往来,我们大周还不屑与你们这种弹丸之国恢复贸易往来,说不会开通贸易往来就不会,至于和亲之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把大周的女子送到你们那里去的。” 司徒晟的一席话说到了朝臣里的心坎儿里去,直让大家点头,在心里称赞司徒晟立场坚定,不知不觉间对其都是赞许有加。 “大周就不怕寒了南安郡王的心吗?”那茜香国使臣气得满脸通红,刚才的那种桀骜的表情早就被司徒晟表明态度的一席话粉碎成渣渣了。 “你还不知道吧,”司徒晟拿出一封奏折,“这是南安郡王亲手所写的奏折,在奏折里,他坚决表示南安王府一定会坚守边境,不用顾惜他这一子的生死。” 怎么可能!茜香国使臣大惊,不由得后退一步,这等殿前失仪的丑态毫无刚才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送茜香国使臣去番使馆休息,没有意外不得外出。”司徒晟说完,门外两个侍卫就要将人架走,本来那使臣还想怒斥大周人无礼,粗鲁对待别国使节。 却也不想想他是茜香国派来大周耀武扬威的,就刚才那种倨傲的态度,要不是本着“不随意斩杀别国使节”的外交原则,这茜香国使臣早就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事了。 等人被拖出大殿不见人了,靖远将军石国柱才拱手问道:“敢问殿下,这封奏折真的是南安郡王所书?”石国柱背靠石国公的大树,又是司徒玺幺妹明仪公主的夫君,虽然这话有些冒昧,但就这层关系来说,也不算完全失礼之事。 这石将军与南安郡王算是旧识,对其了解颇深,自然明白这霍王爷对自己嫡长子的看重,怎么可能有如此血性,肯牺牲自己的宝贝继承人?这是他万万不敢相信的事情,所以才问了出来。 其他大臣听了,顿时也将目光盯在了司徒晟手中的奏折上,期待简亲王能给一个答案。 “自然不是。”好吧,听到司徒晟此言,大家都叹了口气,“这是今早送来的边关急报,茜香国继续进犯我大周西南边境,南安郡王固守城池,拒不出兵。” 南安郡王此举也是在等朝廷的意思,当然其用意有没有变相威胁大周的意思,这就只有人心自知了。“如此危急时刻,不容南安郡王这般,石将军同牛国公亲率手下兵马赶赴西南,持圣上谕旨与宝剑,南安郡王如有异心,先拿下击退茜香国后押解回京再行处置。” 司徒玺发话了,大家也就不再对南安郡王这一事件多加议论,毕竟军情紧急,还是边境的安危要紧。被点到名的两位大人连忙出列,行礼听令。 最近真是多灾多难,躲过了北戎,茜香国又突然发难,南疆也在虎视眈眈,据消息传来,他那个心怀不轨的弟弟司徒晴也在南疆现身,不过眼下这消息还没有传到皇帝耳中,不然又恐生波折。 第198章 司徒晟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司徒晁下朝之后,就见到王府的管家送了南安郡王的马车出去,“南安王府又派人来了?” “回王爷的话,是南安太妃派人来找王妃叙话的。”管家低垂下头来,将这一天王妃同南安王府家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王爷,“行了,你先下去候着,明个儿南安王府那边再来人,就说王妃病了,不适宜见客,将帖子推了就是。”得了吩咐的管家连忙退下,留司徒晁一人在书房深思。 司徒晁何尝不想救一下他的心腹拥趸,只是老四发话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果站出来说几句立场不明的、为南安郡王开脱的话,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王爷,瑞阳公主来了。”管家去而复返,带了一个同样让他头痛的消息。天啊,是瑞阳。司徒晁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他好不容易躲过这个妹妹的“狂轰滥炸”,要不是看在一母所出的份上,可怜的诚郡王还不知道瑞阳公主并非他母亲淑妃所生。他也不能这般帮瑞阳隐瞒她的胆大妄为。 回想起这个妹妹从母妃去世后就明里暗里地暗示着自己理应去争取一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也不看看父皇的主意已经定下来了,但靠他们两个人,一事无成,最终只会万劫不复。 “三哥可是恼了瑞阳?”还没进门,瑞阳公主带着笑意的声音就透过门传进来了,“哪有的话,你是本王最宠爱的妹妹,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恼了你?”司徒晁叹了口气,换了张笑脸迎了出去。 只是觉得自己的妹妹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这三天两头地就往这诚郡王府跑,留你夫君一人在公主府,也不怕驸马吃醋?” “他有什么醋可吃?”瑞阳公主在帷帽里轻啐一口,显然不想提起驸马来,她撇开脑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三哥,今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有些试探性地开口。 “这事父皇已经有了定论,你莫要再提了。”司徒晁到底比瑞阳公主更擅长朝堂之事,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在朝野内外的口风达成空前一致,已经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所以,哪怕南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他也只能避而不见,省得招惹是非。 “我与南安王府是利益切割不得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朝野上下已有决议,石将军等人也已经准备动。瑞阳,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就此罢手,回去公主府和驸马过自己的日子吧!” 司徒晁苦口婆心,他不想让瑞阳再来趟这趟浑水,现如今明哲保身才是正道,所谓的雄心壮志,宏图大业,都要把命保住了才能谋算。更别说现在大局已定,瑞阳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瑞阳公主生气时的声音尖酸刻薄,磨得司徒晁耳朵疼,心里痛,“不这样放弃又如何?”司徒晁反问道,“仅凭你我如何在朝臣都不支持的情况下登临大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年怎么扳倒先太子,现在就可以如法炮制,让司徒晟感受一下这种滋味!”瑞阳公主声音如同厉鬼,让司徒晁又惊又怒,他竟不知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敢提起当年的太子,“啪——”司徒晁第一次动手去打这个妹妹,这一掌打翻了瑞阳公主的帷帽,只留下了她怨毒的表情。 “先太子是你能提的吗?瑞阳,今日起,诚郡王府不欢迎你,你所暗中谋划之事就此住手,不然,别怪我不顾惜兄妹之情!” 司徒晁也没去扶起趴到椅子上的瑞阳,他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怎么会有这样痴心妄想的妹妹,打她是为了救她,没想到在瑞阳这里,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激,反而从她的眼神里只能看出“怨恨”二字。 “既然如此,司徒晁你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红着脸的瑞阳公主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来,也许是西宫中心怀叵测之人近日来的全心全意的助力,让她的那一点狂妄的野心不断膨胀,从一点点火苗终究烧去了她的最后一点理智。 这个骄横的小公主现在开始目中无人,唯一能规劝她的兄长也因为这一怒之下的一巴掌而将那一点点的情谊在瑞阳心里打散,她发誓要让曾经阻挠过她的人好看! 瑞阳公主心怀愤愤而去,那一抹公主的华丽仪仗就这么驶离了诚郡王府,只留下满目悲凉的司徒晁,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前半生的意气风发都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彻底散了一样。 第122章 司徒晁的失意没人在意,眼下茜香国使臣在金銮大殿上公然叫嚣和亲通商之事已经像旋风一般传遍京城,眼下正如被火点燃的腐草一般向大周其他地方蔓延开来。 原本不过向大周俯首称臣之小国也有胆挑衅,这不得不让大周子民愤慨。 只是这般口头上的争论不足以体现他们内心的愤慨,他们纷纷聚集在番使馆外吵嚷不休,有义愤填膺者更是在茜香国使臣冒头之际向其头上投掷了数枚臭鸡蛋,而门口的护卫也不知道是反应慢了还是怎么回事,愣是让那臭鸡蛋在茜香国使臣的头上着陆之后才出手阻止。 只是这阻止在茜香国使臣看来格外的敷衍,只是碍于这是在人家国家的地头上,茜香国使臣忍下了臭鸡蛋的味道,又龟缩回了使馆里,打算等到了时间直接返回茜香国,打死都不认为这是一桩轻松的差事了。 万万没想到民情反响如此激烈的茜香国使臣心下也是胆战不已。他虽然也是茜香国的皇族出身,但是在自己国家作威作福久矣,这次能挨上这样“尊贵”的差事也是他的母族出力,想着大周最近政局动荡,在战事失利的前提下,他定然能代表茜香国从大周讨要到不少好处,所以他便志得意满地来了。 第199章 只是大周臣民的群情激愤却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虽不至于吓破了胆子,但也让他龟缩在使臣的住所处不出来,这种情境不仅没让他放弃当初的贪婪打算,反而一心觉得大周早晚会做出让步,毕竟南安郡王的世子在他们手里。 果然,他的预料没有错,大周但凡要点脸面的人都绝不会来敲这位茜香国使臣的大门,但是他没有久等,在民意暂息,以为和亲通商之事不会发生之后,一个平静的日子,一封拜帖却递了进来,茜香国使臣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拜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时间一日日过去,大周在与茜香国展开拉锯战的同时,也没有耽误一些事情的发生。贾赦并没有在南疆停留很久,他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墨涵阁强大的化妆易容之术的加持下,成为司徒晴身边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差使。 说来也是巧合,司徒晴虽然看着这群突然出现在南疆的大周人不顺眼,尤其对其中贾赦扮演的翻译看不上眼,觉得他看上去,就莫名地与之气场不合。 但是贾赦却是合他胃口,当然不是那个胃口。贾赦爱好金石古玩,这么多年来的鬼魂经历,眼力劲儿也锻炼出来了,自然爱趁着没事就去集市上逛,而司徒晴最大的爱好便与贾赦一样,同样爱好古玩字画,只是当初为了演好自己颓废的循王角色,整日在府里饮酒度日,消磨帝王疑心,私底下自然有手下来给他“孝敬”。 只是这种“孝敬”哪里能比得上自己亲手从众多赝品器皿中找到珍奇的那种快感和成就感?而来到南疆后,虽然不能随意出府,但是土司也前前后后奉上了不少南疆本土的珍奇陶器,只是终究比不得大周古玩的精致。 而贾赦,身后有财大气粗的墨涵阁背书,为了投司徒晴所好,自然暗地里寻来了不少大周的珍品古玩,只是不能明目张胆地送上门去,只能由贾赦引路,墨涵阁众人摆摊,转手通过土司的手送到了司徒晴手里,这样一来二去,司徒晴又不是傻子,自然对贾赦尤其是对其背后的“古玩”来历产生了兴趣,墨涵阁不留首尾,滑不留手。 贾赦作为是明面上的转手人,自然被司徒晴疑心,司徒晴便以需要翻译的理由把贾赦唤进府里,一方面方便监视,一方面贾赦人虽然不被司徒晴看顺眼,但送过来的古玩别有趣味,有时他也能借着这方面与贾赦这个行家交谈几句,缓解了没有知音的痛苦。 贾赦在应付司徒晴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得心应手。三言两语之下,虽然不至于让司徒晴放下戒心,但也为墨涵阁打开了方便之门。 墨涵阁的目标是在于引得司徒晴上钩,又有了贾赦不着痕迹地牵线下,司徒晴果然被那传说中的宝藏惹得心动了,财帛固然动人心弦,但吸引他的主要是那宝藏中的龙脉下落,龙脉象征着国运,他甘愿龟缩在这偏远之地隐姓埋名的筹谋,不就是为了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只是这筹谋需要很久,司徒晴每天都在按捺自己的欲望,如果有一份天大的机遇摆在他面前,他定然心动。当然他还是很谨慎,贾赦的消息传递得不留痕迹,就算司徒晴派人去查,以墨涵阁的本事,也没有让他找到马脚,另外,贾赦这边放出的消息半真半假,里面却有当初贾赦他们探查的山脉有关。 之前,司徒晴正是跟踪他们知道了那座神山有蹊跷,眼下与前朝秘藏联系在一起,他也动心了,加上始终找不到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像一个想要赌一把的狂徒,想要去试试。前朝秘藏如果能入他囊中,他就有更多起事的资本,也不用整日拘泥于这小小的南疆,说不定能收罗到一些能人异士为他所用。 当然,他也留下了后手,他手里心腹不多,目前南疆土司算是他用得最顺手的一个,如果这个消息有误,他会传讯给南疆土司,让他率领卫兵来救援。 贾赦不管司徒晴如何盘算,他现在只是墨涵阁阁主手里的一枚小棋子,为了在到达最终目的地前保全自己的小命,他还是指哪打哪,绝不提异议为好。 因为手里的人少,司徒晴盲目地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自信能够瞒天过海,就是他这点轻视,让他进了墨涵阁的圈套。 人一旦出了土司府,剩下的,也就任由他们摆布了。司徒晴在那座南疆的神山上发现了神秘藏宝图的一部分线索,尝到了一点甜头儿的司徒晴像是即将咬钩的鱼一样,自然而然地被牵引出了南疆。 作为墨涵阁的筹码,司徒晴当然也被保护得好好的。就贾赦的角度来看,墨涵阁的这位阁主行事让他捉摸不定,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不太像表面那么简单。 另一边,大周皇宫内,愈发老态龙钟的老皇帝放下奏折,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戴权啊,西宫那边怎么样了?” 戴权这段时间也老了不少,本来还有点黑色的鬓角已经全白了。他拱了拱身子,“陛下,西宫那边最近动作很大,和瑞阳公主搭上线之后,瑞阳公主频频找到三皇子那里,只是三皇子一直没有答应。” “老三还是知道分寸的。”老皇帝咽了口茶水,“瑞阳那边不用管,不过挑拨几句,就点燃了她痴心妄想的野心,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狠狠拍了拍桌子,手边的奏折直接被扫到了地上。 司徒玺的话让戴权大气都不敢喘,这句话他也就是听听,要是敢接话,那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搬家的。 第200章 司徒玺发泄了一通之后,窥见戴权脸上噤若寒蝉的表情,突然有点意兴阑珊起来,也许他当年不该那样—— 虽然他对太子的死耿耿于怀多年,但现在想来,太子的死也让他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一想到这里,他对贺家和西宫里的前朝余孽更加痛恨了。 “让人动手,这次铁围山围猎之前,我要听到西宫里的那位没了的消息。”忍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所谓的前朝秘藏的消息,毕竟大秦传世数百年,开国皇帝攻入大秦帝都的时候,却没有在皇宫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财宝,除了搜捕多年找到的一位所谓的前朝公主,没有一点前朝的皇室中人留下,就好像是大秦末帝提前知道自己家族的命运,做好了安排一样。 这不能不让人起疑心,更何况从那位公主口中得到了前朝秘藏的消息,里面还有所谓的仙人秘境、大秦龙脉,听到这些东西的开国皇帝狂喜之余,穷尽物力人力去找,却没有半点消息,只能将这位前朝血脉荣养起来,他相信这位前朝后人必定会将隐秘代代相传。 如今,到了司徒玺这一代,他已经从老四那里知道了藏宝图的消息,据说贾赦已经前往藏宝之地,那这西宫中的余孽,也就没有留存的必要了! 司徒玺做事狠辣,下定了决心之后,便没有回旋更改的余地,再加上手下的暗卫无处不在,无孔不钻,两相配合下,西宫中的那位很快就卧床不起了。 到底曾经是枕边人,西宫中的娘娘察觉到了是司徒玺动的手,但她无力反抗,她将自己被司徒玺害死的消息找人递给了宫外的瑞阳公主。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瑞阳公主慌得六神无主,但西宫递过来的话中还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宝藏就在铁围山。”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个横亘数百年的庞大皇朝的积蓄,对现在野心勃勃的瑞阳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第123章 前朝宝藏的消息如同一块上好的肥肉,吸引了众多“有心者”的注意力,只不过这一切与此时的贾赦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只负责怎么把司徒晴从他那保护圈中钓出来,不过只是钓司徒晴出来这个点,就颇费他的脑筋。 司徒晴曾经也是很有智谋的,他比较冲动的时候都集中在他儿时和贾赦顶牛的时候,贾赦曾经也是“皇宫一霸”,比贾赦大的只有大皇子和太子,他们年纪大到懒得和贾赦计较,再说一个在外领兵打仗的荣国公,足够他们这些认识到兵权重要性的皇子们礼待贾赦了。 而比贾赦小的皇子们,几乎是被贾赦都忽悠了一遍,其中自诩脑子聪明,一直给学堂张先生打小报告,让贾赦挨手板的司徒晴便是小时候贾赦的重点捉弄目标。 只是贾赦只是为了出气,才去让司徒晴出丑,出了气之后就忘了,但司徒晴不会忘记,他记仇得很,哪怕几十年过去,他仍然记得贾恩侯这个当年的死对头,曾经害他当众出过丑。 贾赦龟孙在荣国府里的时候,他找不到报复的理由。如果现在让司徒晴知道自己就隐藏在他身边的话,他就惨了。 贾赦知道自己打死都不能让司徒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他还得想办法,让司徒晴降低敏锐度,最好变成没有脑子的“草包”。 至于怎么操作,那就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好在墨涵阁比较给力,阁主对他的计划给予了大量支持,这下子南疆的风声变了,大秦的宝藏在南疆的神山中露出了影踪,更有人看到了神山圣庙中的神女像显出神迹,神女像放出万丈金光,隐约有仙乐回荡在目击的百姓的耳边。 一日司徒晴不信,那便两日,南疆关于宝藏的流言愈演愈烈,“三人成虎”的作用是非常显著的,搞得最后司徒晴也有点怀疑起这流言是不是真的起来。 司徒晴有个很大的特性,就是迷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本来这件事他已经竭力掩饰很多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了。但是作为坑了他很多次的死对头,贾赦偏偏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他凭借司徒晴的这个小毛病,吓了他很多次,司徒晴小时候真的是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所以,在贾赦派来的人格外添油加醋的鼓动下,司徒晴可耻地心动了。 他做好伪装,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充足的护卫出了土司府,早就得到消息的墨涵阁一方的人隐藏在神庙中,做好了布置。 墨涵阁中奇人异士何其多,只要贾赦的思路给到,自然有人能做出他想要的东西。阁里有个擅长做幻术的术士,很轻易就做出了一个神女显像的布置,还有人研制出了一种能在暗夜中放出光芒的磷光粉。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司徒晴这个当事人出现了。 正如贾赦预料的那样,司徒晴在神庙看到“神女显像”的那一幕时,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当然在场的人基本跪在了地上,祈求天神庇佑,所以司徒晴的“出丑”也不算太突兀。 而贾赦并没有让司徒晴看到那些南疆人普遍看到的景象,他甚至设计了一个额外的图像,神女手中多了一张宝图,竟然飘到了司徒晴的面前,有乖觉的人甚至又再度跪倒,用南疆语高呼万岁,高呼天命之子。 这神像显灵和秘宝图的出现,顿时让司徒晴的脑筋转不过弯来了,他看到那张传闻中的藏宝图,内心狂喜,这简直是神迹啊!果然他是天命之子,上天都派神女娘娘来为他指引方向了。 第201章 被贾赦这一套连招打得脑子都不会转了的司徒晴得意忘形,哪里还记得谨小慎微,暗中蛰伏,积蓄力量。他只想着要按照神女的指引,找到传闻中的宝藏,让他那个无情的父皇懊悔。 退化成草包一个的司徒晴被名为“宝藏”的诱饵吊着,傻乎乎地出了他最后的庇佑地,落进了墨涵阁的圈套里。 贾赦自觉和墨涵阁主的交易结束,却不想司徒晴到手后,阁主并没有放他北去,“眼下,诸多势力正朝着传说中的秘宝所在地铁围山集结,恩侯不感兴趣吗?” 听到“铁围山”三个字,贾赦隐晦地抽了抽嘴角,不过他确实没有拒绝的必要,他对司徒晴的下场也很好奇。 所以他点了点头,“自然是感兴趣,阁主想请在下去看戏?”贾赦搓了搓手,一脸热切,“戏不能白看,阁主神通广大,与我说说前朝隐秘,如何?” 贾赦早就看出这位年轻的阁主与前朝关系甚密,见他对待自己很是随和,干脆打蛇顺棍上,略有些得寸进尺起来。 那阁主看着贾赦只笑着摇头,“贾恩侯啊,贾恩侯,都说你没什么脸皮,看来是真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扇子,“不过我也只是前朝某位小官的后人罢了,与大秦无甚干系,倒是一心向着大周。” 贾赦还待说些什么,就见那人举杯送客了,他只好撇撇嘴,拱手告辞,留下阁主一人陷入深思。 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茜香国使者乔装成普通人来与南安郡王家的人会面,“你确定能促成和亲和通商之事?” 那使者一脸质疑,他也不是傻子,单看大周国人的反对情绪,他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了,区区南安郡王家的一名小卒子又如何能有把握办成这件事,别是信口开河吧!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太妃与简亲王殿下的亲信贾家老夫人交好,贾老夫人的儿子齐安伯贾赦可以说是简亲王殿下的心腹,如果太妃走通了贾家的门路,那简亲王那里自然好说话很多。” 听了南安王府中人的话,那茜香国使者眼前一亮,“既然如此,就有劳太妃多费心了。如果事情办好,茜香国定然有重赏。” “那我们世子……”管家连忙开口,他们这么违逆大周民意吃里扒外,不就是为了太妃的命根子,他们王府未来的希望着想吗? “只要事情办妥,南安王世子定然能平安回来。”使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口给了个承诺,不过也让得了准信的管家长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办。”管家急急忙忙地返回王府,得了承诺的太妃也不顾自己尚在病中的身体,强撑着去了荣威将军府。 早就得了拜帖知道南安王妃上门消息的贾史氏穿戴整齐,率领阖府的女眷早早恭迎。 王妃原本因为世子的事情很是愁眉不展,见老姐妹如此礼待,倒也是心头宽慰很多。 “还是你想得周到。”王妃与贾史氏相携而入,两个老夫人坐在高位,其他女眷行礼后作陪。 “今日来,是有一件要事想求。”王妃有些为难,她这还是第一回求人办事,心里抹不开面儿。 贾史氏倒是狠狠地满足了一把虚荣心,毕竟她自从跟了老二之后,这些昔日的老姐妹就不爱上门同她聚会,有时候她递了拜帖,也鲜少有人登门拜访了。 “老姐姐,咱们多少年的情谊了?还说这话,我能帮的一定帮!”贾史氏说得豪气干云,也让太妃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之前妹妹的大公子与简亲王交好,咱们姐妹也是有目共睹的。”王妃放下身段,主动与贾史氏再以姐妹相称,她好似没看见贾史氏听见她提起“贾恩侯”时僵硬下来的脸色,仍说道,“老姐姐这里有一事相求。” 都用上“相求”二字了,贾史氏知道南安王妃所求甚大,当下只能先放下那点对贾赦本能的不喜,认真听了起来。 “我那宝贝儿子一时不慎被茜香国俘虏了,茜香国使者说只要同意两国通商和和亲之事,就让我儿子安全回来。”王妃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今日来是想请妹妹你走走齐安伯的门路,要是能让王爷转圜心意,咱们南安王府上下定会奉上厚礼。” 偏偏是要她求那不孝的大儿子贾恩侯,贾史氏心里恨得绞紧帕子,面上倒是不显,“我这大儿子不在京城,听说是去办差去了,估计也没法使上力气。要不让政儿家的去找找诚王爷的门路?” 贾史氏竭力推销起自己的宝贝儿子贾存周来,南安王妃目的明确,既然贾史氏没法起到作用,她的态度便一下冷淡下来了。 “既然老太君没办法,本王妃还是先告辞了吧。” 贾史氏一听这冷冷的话,一下心也不好受起来,这老姐姐变脸也太快了。但南安太妃毕竟背靠王府,无论是过去风光的国公府夫人,还是现在,她都轻易得罪不起。 一念回转,她便又拉住了南安王妃的手,“老大家的还在京城呢,请她过来坐坐,秀云出阁前是张府的女公子,让她与我那亲家公说合一下,于简亲王那里也是能说上话的。” 见贾史氏这么上道,南安王妃终于点了一下尊贵的头。 第124章 秀云听了观竹的回禀之后,有些发愁,倒不是因为贾史氏这件事发愁,在她看来,茜香国使者来者不善,就算站在大周子民的角度,她也不能应允这件事。 第202章 只是愁她这婆母,刚消停了一会儿,就准备替她揽下了这么大干系的事情,真是让人愁闷。 “观竹,先派人去宁国府一趟,大伯应该要知晓这件事,再去套车,咱们去一趟荣威将军府。”秀云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人给她穿戴好伯爷府的规格服饰,毕竟要去见南安王妃,她也不能让人小瞧了齐安伯府去。 秀云抬了抬下巴,矜贵地坐进马车,马车慢悠悠地向着荣威将军府去了。 当初也是应了贾史氏的心,贾赦的齐安伯府靠着简亲王和张府,就是与曾经的荣国府不近。眼下这些距离倒让贾史氏心头焦灼,“哎呀,老大家的,怎么还不来?”她派人来门房看了好几次了,堂屋里王妃手里的茶都续了几次,齐安伯府的消息还没有递过来。 “大嫂住得远些,过来也得需要时间。”作为在场的妇人中,能与南安王妃能搭上关系的宿清影不得不站起来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主要是贾史氏下意识地说的那几句,如果传进秀云嫂子耳朵里,难免对他们荣威将军府有成见,她还盼着宝玉能走走他大伯的门路呢,与齐安伯府只能亲近,可不能再度交恶! 贾史氏听了宿清影的话,表情有些不自然,自知自己是说错了话,连忙喝茶掩饰。 终于,点心也上了几回之后,齐安伯夫人和宁国公夫人相携而来。 一旁被拉过来的元春看到气度非凡的大伯母眼里闪过希冀,如果,她能得到大伯母的青眼,那是不是可以摆脱眼下的处境? …… 秀云的礼节让人挑不出错处,更别说王妃还有求于人,更是神态和蔼可亲,亲热地拉着秀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下首,那亲热劲儿,让贾史氏都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这件事,简亲王的态度朝野内外都是有目共睹的,恐怕秀云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恩侯在外办差,伯府内外全靠我一人打理,哪里有其他精力,家父病了数日,又如何能为南安王府帮衬?”秀云一脸歉意,回答却是让南安太妃知道齐安伯府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宁国公夫人也是来给自家妯娌秀云撑腰的,见秀云自己人就能解决,便安心在一旁吃茶,等到事情解决,直接邀请秀云去宁国府赏景,“那些烦心事少操心,这一大家子,哪怕是我家国公爷遇上也愁眉苦脸的。” “这一家子,当真是拎不清的,我好赖话都说了,也算尽最后一点好心。以后啊,我是不来了,要来也是来姐姐这里,看看景,吃吃茶,等恩侯回来,我们夫妻俩一起来,咱们去西山庄子泡汤子去。” “哎哟,那感情好,都说你家那位庄子经营得不错,之前也没去过,等有机会我们一定去。” 两个人在马车上越聊越开心,完全把荣威将军府抛在脑后了。 荣威将军府内,贾史氏叹了口气,“老大一向与我这个老太婆不亲近,分家之后更是鲜少往来,看来是没办法帮忙了。” “媳妇倒是有个主意,南安王府能不能出人把世子爷换回来,那茜香国使者在大殿上出糗的事情,我们这些深宅妇人也有所耳闻,找个女子吹吹耳旁风,听说使者是茜香国皇室中人,想来也是有些话语权,如果将他哄开心了,是不是能帮咱们世子爷回来?” 宿清影心思一转,便想了一个自作聪明的歪主意,不过却正好对了南安王妃的心思,她这么着急,不就是为了让宝贝儿子早点回来,哪怕手段不光彩,她也顾不得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眼下哪有合适的人选?”南安王妃有些为难,眼睛却黏上了低着头坐在宿清影身边的元春身上。 “这丫头谁家的?年岁几何?看着模样儿不错。”南安王妃越看越满意,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女孩儿,她没什么舍不得的。 “我……”贾元春闻言一惊,心里恨得滴血,动了动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我那孙女儿元春,嫡亲的兄长刚去世,有些不合适。”贾史氏也拦了一下,她清醒的时候也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孙女推进火坑。 “兄长去世还能着素衣守礼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南安王妃自动过滤了贾史氏的为难,“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她神色缓和了下来,招了招手,示意元春过来,元春听话地走了过来,她粗粗打量了一下,“我家世代单传,想替王爷收个女儿如何?” 南安王妃倒不是彻底昏了头,她自然不是要送元春到茜香国使者那里,她打算去请出老太妃来,求现在还能做决定的皇帝那里,太妃为了孙子曾说哪怕舍了这条老命,让司徒玺点头,送个南安王府的女孩儿去和亲也行。 哪怕不这么光明正大,只要让她的林儿回来。 只是元春的意见,不过是个将军府里的姑娘,她从来不在意。 第125章 元春眉心微蹙,却又碍于高堂端坐的两位“大佛”,不得不强撑着一张芙蓉面,露出了一抹可人的笑容,应了下来。 南安王妃对这知情识趣的贾元春也很是满意,她决定先给点恩惠安抚奖赏一下这位贾家的大姑娘,破天荒地褪下了自己左手的玉镯,给元春带了上去,以示意她的亲近之意。 即使南安王妃笑得一脸春风和煦,贾元春却也只觉得自己手腕上这温润的玉镯冰冷得让她直打颤。她眼巴巴地看着和南安王妃相谈甚欢的祖母和夫人,那颗原本就麻木的心里刚升起的一点点希冀就这么沉到了谷底。 第203章 送走了南安王妃,贾史氏有心宽慰这个孙女儿几句,奈何自己也是精力不济。 为了迎接“贵客”,她这一上午又是出门迎接,又是打着精神与南安王妃周旋,不得不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又是上了年纪,养尊处优惯了的贾史氏,南安王妃一走,她就唤来随侍的丫鬟婆子,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往她住的荣庆堂去了。 只留下宿清影和贾元春这对“母女”,不过宿清影也没有半点提点的意思,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女,她对前一位夫人的两位骨肉没有多少感情,更别说关心爱护了。 贾元春目送宿清影这位当家主母的背影离开,心里恨得滴血,“姑娘!你的手……”抱琴低头看了一眼,惊呼出声。 元春连忙去看,才发觉手指甲嵌入肉里,已经有淡淡的红色渗出,原是她心中的怨气导致一时使大了力气,“噤声!”元春把手帕裹了裹,让抱琴不要大呼小叫的,让旁人听见。 抱琴连忙捂住嘴巴,心疼地扶着她的姑娘回去。 主仆二人进了屋,抱琴这才低声说道,“方嬷嬷说她承太太的大恩,必会报答,让姑娘放心。” 这么些天,终于得了一个准信,元春微蹙的眉毛终于舒展了一瞬,“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主仆二人的筹谋暂时不为外人得知,只是她们这一计,却牵连出另一桩不为人知的旧事。 得了王妃讯息的南安太妃救孙心切,没有时间像贾史氏一样回屋休息,她坐着马车离开王府,往皇宫而来,然后不出人意料地被人拦下了。 “太妃见谅,近日圣上圣体欠安,暂不见外客,还请太妃回府,如有要事,可转呈简亲王殿下。”戴权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可以说有点不客气。 但南安太妃却知道,这是戴权背后的司徒玺的意思,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这里,太妃知道司徒玺这边的路是走不通了。 她想戴权就是司徒玺在外的话事人,她今天就算舍了这张老脸去,戴权这老宦也不可能让她成功见到司徒玺,看来进宫面圣求情分的路子走不通了。 载着南安太妃的马车轱辘轱辘地走远了,戴权看着渐行渐远的南安王府一行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正值夏季,贾赦终于摆脱了南疆那阴湿潮热的变态环境。南疆的环境简直不是人能耐住的,他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习惯了北方干燥的气候,猛地受到这南部边境的潮热洗礼,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别说,他这张脸简直是天生的拉仇恨利器,当然只对那些和他有点旧怨的皇子王爷们,所以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阁主以“伪装”为由头,让人给他敷上了厚厚的面具。 一天下来,还好司徒晴那里晚上不会见他,不然他这张脸得起满痱子不可,一点也不透气的面具让贾赦一带一个不吭声。 他的抗议无效,每天恨不得瘫在加了冰块的室里不出去完成他忽悠大傻瓜司徒晴的任务。 但阁主看着好说话,实际上一点儿也不,贾赦企图赖床躲懒的行为刚开始试探,就被没收了解暑的冰块,被热得不行的贾赦简直想撞门,撞晕了就不会热了。 为了冰块,贾赦咬牙糊上了那层让他痛恨不已的厚面具,拿出十二分的嘴皮子功夫,终于把跟着他们来到神山见证了奇迹的司徒晴彻底忽悠瘸了。 然后贾赦发现这简直是他噩梦的开始,司徒晴在这个队伍里,他岂不是连松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贾赦不干了,他好歹也是多年的纨绔子弟,尊贵的国公府世子爷,当即扔了自己的面皮,在阁主的屋里撒起泼来。 “都说要想马儿跑得快,那得先让马儿吃够草。一直让本伯爷伺候那司徒晴,我不干了!” 贾赦不要脸起来,那是真的不要脸,那场面连见多识广的墨涵阁主都哽住了,为了避免贾赦撂挑子不干,他准备找个人和贾赦换换班。 “那这个人选我能指定吗?”贾赦听到阁主这句话,即刻翻身坐了起来。 “哦?恩侯有什么想法?”墨涵阁主就知道这贾恩侯在这里等着他呢。 “阁主你也知道,我和徐潜相处得不错,那不如让他来帮我吧!”徐潜这臭小子当初在金陵城戏弄他的事情,他可都记着呢,早晚报复回来!! “徐潜近期刚好没事做,我让他过来帮你就是了。只是要注意分寸。”阁主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当初在金陵城,贾恩侯那般憋屈,他也是有所耳闻,既然找徐潜想出气,那便让贾恩侯出了这口气,毕竟双方在合作,还是要和睦共处才行。 “伯爷心头可欢畅了?”徐潜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自然不能反抗阁主的命令,和贾赦来到他房中,看着贾恩侯摩拳擦掌的样子,他嘴角抽了抽。 “那必然不够,怎么也得让你小子尝尝我的滋味儿。”贾赦拿出了一盒工具来,徐潜大惊失色,“不是有专人来化妆吗?” “你且宽宽心,”贾赦打开工具盒,掏出一张面具,“你们那化妆师的手艺,简单得很,我看一遍就会了。” 贾赦随口一说,徐潜却心下一动,但徐潜仍很担心,毕竟贾赦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生疏。 “我家祖传的手艺人血脉,上手就会了。”贾赦把药水一把糊在徐潜的脸上,力道不轻,但徐潜合理怀疑贾恩侯在使坏,只是没有确切证据。 “贾家祖上也曾以此维生?”徐潜有些好奇。 第204章 “不曾。”贾赦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爹倒是养过几年马。我侍弄马儿的手艺熟练得很,伺候你小子算是浪费了。” 这是把他当马了吧。徐潜彻底郁闷了。 第126章 被贾赦当成马儿的徐潜惨遭贾赦“毒手”,顶着一张让他呼吸不过来的厚厚面具走出屋门,只是他顶着这样的面具,才深切地感受到了贾赦平日里伪装的不容易。 明明换了个人,司徒晴却像睁眼的瞎子一般,愣是没察觉,只是嫌弃扮好样子的徐潜来得晚了,他们应该快点赶往铁围山。 司徒晴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前朝秘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父得知他取得秘宝而大吃一惊的样子。 那场景肯定很有趣!越发不正常的司徒晴神游天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哼声。 徐潜只感觉这位昔日的五皇子有些莫名其妙,大概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队伍又开始启程前行。贾赦抱着装着冰的箱子缩在马车上躲懒的行为越发熟练,让替他去应付司徒晴的徐潜看不过眼。 他气哼哼地找到阁主那里去抗议,让他来帮贾恩侯的忙,不是让他把贾恩侯的活儿都干了的。 阁主耐心安抚徐潜,想了想还是来到了贾赦这里,贾赦也在想下一步计划,他歪在马车的软垫上,翘着腿,旁人看过去只觉得他在闭目养神。 贾赦想司徒晟如今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单看老皇帝司徒玺自个儿躲进深宫不问政事,把一应外物都推给了自己的四皇子,那可以说简亲王司徒晟的地位在外人看来,那已经是物理意义上的,把自己的一半屁股坐上皇位了。 等哪天,说句不好听的话,司徒玺时候到了,驾鹤西去,如今皇城中也不会起什么大乱子了,毕竟司徒晟的手段他也是见过的。 这么一想,那被搞到北戎的司徒曜多少就有点可怜了,不过啊,那孩子再可怜,又怎么会赶得上他贾恩侯现在的处境? 贾赦把自己这点离谱的念头儿掐灭,司徒曜身后背靠甄家,也是豪门望族,亏待不了他。只有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等这件事了了,他就和秀云商量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贾赦得意洋洋地盘算起未来的养老生活,一阵极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墨涵阁主的脚步声,贾赦一翻身坐了起来,这阁主是个人精,和余先生一样难对付,贾赦每次和阁主对上,都感觉是和一个谜语人打机锋,得费上十二分的精力。 “恩侯过得好生自在,倒是把事情都丢给徐潜了。”阁主撩开帘子坐进马车里。 “因为徐潜受欺负了,所以阁主你看不过眼来给他找场子不成?” “你倒是越来越自在了。”阁主摇了摇头,“只是希望恩侯记得,我们双方还是合作关系。” 贾赦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我贾赦自然代表王爷和阁主一方同心同德,共谋大业。” “朝堂上的大事自有王爷把控全局,至于这传闻中的宝藏,我们根据宝图就能找到,到时我们的交易就能完成。”阁主拍了拍手,车厢外递进来一只木盒子。 “宝图也是恩侯做的吧?”没头没尾的一句让贾赦眉心一跳。 “阁主,说笑了,我怎么会有这种能力?”贾赦面不改色地打着哈哈,眼神却有点飘忽起来。 “你我之间的秘密,反正这是我和王爷的交易,不管真假,只要铁围山有宝藏的存在即可,毕竟还是安一些人的心才行。”阁主摇了摇头,他一早就发现这纸张有端倪,不过,他乐意被贾赦“忽悠”,演戏演了一辈子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 京城里因为茜香国使臣的狂妄,而疯狂涌动的民意好不容易被简亲王调了朝堂相关人员平息下来,将整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之后,司徒晟才得以回来松快一下。 结果马泰的副手,就是那些曾经分给贾赦调用的那部分人手回来报告了荣威将军府要有动作。 司徒晟揉了揉太阳穴,“贾存周那边又出什么动静了?” 都是一母同胞,同样是荣老国公的血脉,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真是荒唐!”司徒晟听了下属的汇报之后,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南安王府居然找到荣威将军府的门路,还准备暗地里谋划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据荣威将军府里的探子回禀,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有意同意。”那探子躬身回复,据实禀报。 “那贾存周的女儿倒是有点意思。”司徒晟摆了摆手,“你们去收收底,家丑不可外扬,让这件事就结束在荣威将军府里,别宣扬出去,引得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风波又再起来。” 本来司徒晟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这几日实在被南安太妃搅和得头疼不已,一听到南安王府就反胃,这外面的事情还没解决,京城里倒是让人不省心。 好在边境传来消息,有牛国公和石将军出马,南安郡王已经被拿下,他们已经成功击退第一波茜香国的来犯,正在策划主动进攻。 如今一片大好的形势可不能被这些人的馊主意破坏掉了。 在真正能宣扬大周国威的胜利面前,他想一个因为拒战企图投降却被俘的南安世子不值得他们就是,这些年南安郡王和茜香国暗地里的那些交易,就等押解南安郡王进京后处置了。 第205章 “是。属下会竭力帮助将军府的小姐完成计划。” 元春准备邀请宿清影来畅然居品茶,哥哥死了,母亲死了,嫡亲的祖母和父亲在她被推给南安太妃的时候一言不发,想想宿清影平日里的那种手段,她无力反抗自己被当作棋子培养的命运,但她有可以选择结束这种命运的自由。 用一把火把这肮脏的一切焚烧得干干净净。 元春把今天的茶点备好,身后抱琴贴到她的耳边,“姑娘,方嬷嬷让我来通知您一声,她已经打点好了,让姑娘宽心。” 抱琴眼里滚着泪珠,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地说不下去了,元春却神色淡然,还有心情劝她,“你担心什么,趁着火势起来,你就拿着卖身契离开将军府,以后也算是得了自由身了,应该高兴才是。” “我想一辈子陪着姑娘,姑娘,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抱琴跪了下来,眼里的泪珠沾湿了元春的袖角。 元春也酸涩了眼角,她轻轻抱着抱琴,“咱们一起长大,劳你贴身看顾,临了了,总要让你恢复自由身,好好活下去才是。” “姑娘,夫人正往这边走,且去收拾收拾,别让人看出端倪。”方嬷嬷也穿戴整齐,挑了帘子进来报信。 第127章 “嬷嬷也辛苦你了。”元春对着这位甘愿豁出性命来帮她的母亲身边的旧人很是感激。 “我曾经也受了夫人极大的恩惠,如今帮姑娘也是报答夫人的恩情了。”方嬷嬷福了福身,“宿夫人知道我与王夫人的关系,我暂且回避一下,以防她心生怀疑。” 元春点了点头,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热闹动静,抱琴扬起笑脸,卷起了帘子让宿清影进来。 宿清影来元春这里向来不讲什么将军夫人的排场,她只领了一个贴身的嬷嬷来了畅然居,嬷嬷留在门外,宿清影走了进去。 想来方嬷嬷已经把火点燃,烧过来还需要些时候。元春让抱琴也下去了,亲自奉了一碗香茶,送到宿清影手中,看着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她也喝了下去。 就快了。元春掩在帕子下的嘴角露出一丝畅快至极的笑意。 宿清影见元春一声不吭,心里也开始纳闷这位元春姑娘请她过来的理由,她可不会认为元春有意和她亲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姑娘和她之间至少隔着王氏的一条命。 再说,她培养元春这些年,能看出来元春心思多,心气高。对她从来不肯低头,保持着将军府小姐的傲气,也从来不会做出邀她品茶的事情。 她来这里倒是想看看府上的这位元春姑娘打算干什么。 “我一直以来都很感激夫人的栽培。”元春仍在争取时间,她又亲手为宿清影续了茶。 “接下来,我与夫人还要相互扶持才是。”贾元春注意到帘子外站着的身影不见了,应该是抱琴把嬷嬷哄走了。 “自当如此,咱们将军府啊,一直是姑娘你最鼎力的后盾。”宿清影为了彰显亲切,还拉住了元春的手。 贾元春一边面上与这位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虚与委蛇,一边算着时间。 终于,“走水啦!”“走水啦!”惊恐的喊叫声打破了畅然居里“和谐”的气氛。 显然,火势已经大起来了。 宿清影同样听见了动静,她想站起来出去查看情况,却又一瞬间坐了下去。 她的头有点不对劲儿。宿清影揉着额头,鼻间似乎闻到了呛人的烟味儿,她心里一急,气血上涌,顾不得其他便要出门去,却身子歪在了地上,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宿清影想要撑起来身子,却没了力气,只偏过头去质问嘴角已经溢出鲜血的贾元春。 “不过是些能让母亲走得痛快些的毒药罢了。”贾元春同样喝了毒药,她既然已经不打算活着离开,也没法活着离开之后,便决意要与宿清影一起走。 如此,想来抱琴她们脱身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姑娘!”抱琴却在这个时间跑了回来,“你回来做什么?”元春蹙起眉毛,“我吃了毒药,走不了了。你赶紧和嬷嬷离开。” “我不,我要带着姑娘一起走。”抱琴憋着的那股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真是主仆情深的一场好戏!”宿清影倒在地上,偏要嘴上往元春心里插上一刀。 “姑娘,你们且去吧!”方嬷嬷也走了进来,她脸上有些炭黑,估计是烟熏过,双手的衣袖也有被火星子燎了的痕迹,“我一个老婆子,死了便死了,一点都不可惜,姑娘你的日子还久着呢,珠哥儿去了,你可是夫人最后的牵挂了。” 方嬷嬷一抹眼泪,转头却看到了同样咳出鲜血的宿清影,“我们夫人都是被你这个毒妇害死的!” “哈哈哈——”宿清影也放弃挣扎了,她笑着反驳道,“被我害死?你们贾家骨子里都烂透了,那王氏做了那么多祸事,被你们处置之后,你们那位慈和的老夫人和扶不起来的贾存周见王家败落之后,恨不得王氏这个污点早点儿消失。” 宿清影咳出一团黑血,“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遂了老太太的意思罢了。” “你——”方嬷嬷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元春只好强撑着开口,让方嬷嬷暂时放下仇恨,“嬷嬷,母亲的仇马上就要报了,我已经活不久了,你先和抱琴离开。” “姑娘,我找了赵姨娘接应,他们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方嬷嬷也算是在这王家和贾家待了二十多年了,本以为要在夫人死后安度余生,没想到元春姑娘竟想舍了自己的命来换她和抱琴两个奴才活下去。 第206章 方嬷嬷知道元春的打算后,登时心里五感交杂,她想自己得主子惦记关怀,一条仆从的命不值得姑娘这般,于是她找到了赵姨娘,通过一些小秘密的交换,通过赵姨娘的门路,找到了能接应他们离开的人。 “齐安伯府的人在后院偏门等候。姑娘,你和抱琴赶紧走吧!”方嬷嬷帮着抱琴扶起元春,她笑着说,眼角却落下泪来,“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用了,最后给姑娘做点收尾工作也挺好。” “嬷嬷……”元春才说出一句话,便头一歪,晕迷了过去。 抱琴只好紧着自家姑娘,再福了福身,朝方嬷嬷行了大礼之后方才离开。 烈火烧得整个畅然居干干净净,同时被牵连的还有隔壁不远处的赵姨娘的小院。 等到大火被灭掉之后,里面抬出来了四具被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贾史氏看到的时候,竟一时间惊厥了过去,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贾政也被人从工部紧急叫了回来,那小厮知道家里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道,只拿家里出事之后,老夫人昏过去的事情先把贾政哄回了家。 听到贾史氏昏了过去,贾政慌得六神无主,连向上司请假都忘记了。 一辆马车与他们回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一路上,贾政才大致了解了府里发生的事情,一听女儿和夫人都在火灾中丧生,痛得顿时号啕大哭起来,只是不知道他哭的到底是什么? 几乎没人知道贾政此刻痛悔的心情。 简亲王府上,“禀王爷,事情办妥了。” “那就好。”司徒晟眼睛还在看着奏折,嘴上回道,“如此,贾存周那里大概不会再和南安王府有太多关联。” 第128章 “有谁能告诉我究竟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贾政没等到车彻底停下,便跳了下来,原本戴得好好的帽子也掉在了地上,不过他没顾不上去捡,一心奔着往府里来了。 还好门房机灵,连忙把老爷的官帽捡了回来,递给了随行的小厮。 “母亲——”贾存周六神无主,一路快步而来,直奔贾史氏所在。 “咳咳……”贾史氏刚被府里的大夫用了药,下了针,清醒了过来。 她像那根撑着荣威将军府的柱子,其他人都只是依靠着她生存的存在,贾政还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到自己对母亲的依赖。 他深切地六神无主,精神慌乱,竟趴伏在贾史氏床头痛声哭了出来。 贾史氏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政儿伏在自己床前哭,在她看来,这是自己儿子对自己的关怀,心里自然感动得一塌糊涂,只觉得她没有白疼政儿。 贾史氏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神色,“政儿,母亲没事了。”她摸了摸儿子哭肿的双眼,心里也心疼儿子。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贾政亲自扶着贾史氏坐将起来,想要从自个儿的母亲这里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实话,母亲现在也没弄清楚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贾史氏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起了火,元春,政儿家的,还有赵姨娘和探春丫头就全走了。 “政儿,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别忘了政儿你夫人背后都站着谁?”贾史氏喝了一口参茶,缓了缓接着说道,“这件事太大了,你派人去找一下隔壁府的敬儿,请他过来一趟,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 “母亲说得有理。”贾政连忙点头,隔壁贾敬也得知了府上传来的消息,“老爷,荣威将军府上出事了!” “那边又出什么事了?”贾敬放下手上的公文,揉了揉眉心。 那小厮凑过来轻声说道,“将军府上起了好大的火,当家太太和两个姑娘都去世了。” “什么?”贾敬吃了一惊,“怎么会突然起火?” “没打听到,将军府上来人请老爷过去。”小厮也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只把夫人要他告诉老爷的通知到了。“哎,我去通禀一声,这就回去。” 贾敬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低声凑过来与贾敬耳语了几句,贾敬一听,心里顿时有了章程。 “婶母如何了?”贾敬赶紧来到荣威将军府,贾政匆忙迎出来,带着贾敬入内。 “敬儿,如今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政儿这边还需要你操持一下。”贾史氏虚弱地倚在床头,把贾政托付给他,“这种关键时候,要不问问老大,看能不能让他回来帮帮政儿吧!” 贾史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问贾敬,看要不要通知贾赦一声,毕竟政儿这下真的除了同胞兄弟的贾赦能再拉他一把,没人能帮他了。 “恩侯那边估计不太方便。”贾敬有些为难。 “政儿的处境都这样困难了,他这个做哥哥还不能回来吗!”贾史氏情绪激动地说道。 “您先别激动!”贾敬毕竟是贾家的族长,也算半个将军府的主人,他示意其他人先退出去,其他人虽然一肚子疑惑,但也只能听话地就退到外堂等候。 “你说的是真的?”贾敬把贾赦的去向和贾史氏说了个清楚,“赦弟目前在一个很危险的势力手上,这件事很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告诉婶母已经算是破例了。” “那老大不会有危险吧?”贾史氏到底也会担心自己的儿子,一听贾赦的处境这么危险,那点儿埋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转念又开始挂念起儿子的安危起来。 第207章 “应该不会,赦弟也经历了很多,应该可以应付,再说,王爷也在尽力周旋,尽可能让恩侯早点回来。”贾敬好不容易安抚住贾母,又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贾母说了出来。 “府上出的这件事情王爷已经知道了,宿清影的身份,婶母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婶母以及荣威将军府站队于三皇子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更别说眼下因为茜香国使臣的事情,民怨沸腾,您把元春送到南安王妃那里,圣上和王爷可都看着呢,您别在这个关头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不只影响您,还影响赦弟和政弟。” “敬儿,你这么一说,婶母顿时豁然开朗了。”贾史氏这才想来,宿清影的死也许不是件坏事,说不定元春和探春她们的死也是被宿清影背后的势力给灭口了。 “婶母既然明白了,那还是要安抚好政儿和阖府上下,这件事定性成意外失火比较合适,毕竟这……”贾敬花还没说完,贾史氏就自动脑补完了剩余部分。 “我明白了,敬儿,将军府我会安抚好的。”贾史氏为母则刚,为了政儿和老大,她也得坚持下来,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睛也坚定了很多,“请你回禀王爷,将军府,将军府会做出自己的选择的。” 事情终于解决了,贾敬于傍晚离开了荣威将军府,他最后看了一眼荣威将军府的牌匾,叹了一口气,“赦弟,事情解决了,你几时能够回来?” 第129章 有些时候利益面前没什么亲情,为了利益残害亲人,伤害同胞兄弟的事情比比皆是,但有些时候,利益也会为亲情避让,贾史氏便是如此,她为了她的孩子,终于忍痛放弃了所谓的南安王府的联系。 其实更多的是,她也怕简亲王秋后算账,毕竟这位王爷对他们府上一项观感极差,她终究要为荣国府,不,是荣威将军府打算。 贾史氏摩挲着怀里小童懵懂纯净的双眼,“政儿,你也不是个能顾好自个儿的,宝玉以后就养在我这里吧,等他母亲这事情办完,我就托敬儿给宝玉送家塾去学习。” “全凭母亲做主。”贾政习惯了听从母亲贾史氏的教导和指示,如今他还没从家里的惨事中醒过神来。 “哎,政儿你也下去休息吧,操持了一天了。”贾史氏看他这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政儿这副样子真的能好好撑好这个将军府吗? 她突然有点想见见老大了。 难得被贾史氏惦记的贾赦正在朝着铁围山的队伍里,他把徐潜派去忽悠司徒晴,顶着另一张脸出去骑马跑了一圈。 “你可真是逍遥啊,贾恩侯。”又被司徒晴折腾一天的徐潜满腹怨念,恨不得咬贾赦一口,“这司徒晴也太能折腾了,一会儿要吃新打的山鸡,一会儿要喝什么百里醉。我这一天到处乱跑,脚底都要被磨掉了。” “那,噗嗤——”贾赦抽了抽嘴角,还是没忍住,在看到徐潜这段时间凄惨的样子后,心里那股被他算计的怨气终于消散来,他这一笑出声,徐潜心里那股怨气终于爆发了。 “明天,明天再去,我就不干了!”到底还是个不大的青年,相比贾赦这四十多的老人家,他之前看徐潜像看自己的子侄,现在就是看他像是看欠收拾的小屁孩儿,这情绪一上来,顿时有点不管不顾了。 “好好好,明天让司徒晴老实点儿。”贾赦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司徒晴之前也没这么龟毛啊,怎么现在这么多事,看徐潜这样子就被折腾不轻,怕不是在试探吧? 那可不行,司徒晴这队人马都得平平安安来到铁围山,司徒晴老实了,其他人估计也能投鼠忌器一些。 “那感情好,我想歇几天。”徐潜松了口气,贾赦的搞事能力是他们有目共睹的,他相信贾赦能干出来让司徒晴安静些的事情来。 第二天一早,司徒晴出了营帐,近前来伺候的人却不是之前熟悉的那个人,“谢管事今儿有事去做,特命小的近前来伺候一天。” “你叫什么?”司徒晴随口问道。 “小的徐潜。”贾赦直接把徐潜的名字拿了过来,按在自己的头上,毫不心虚。躺在床上歇息的徐潜突然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喷嚏。 “行吧,那今天就你吧!”司徒晴倒是觉得无所谓,他近期这么折腾那个“谢管事”,就是为了看这批和他合作的人的底线,他都这么折腾了,那个“谢管事”的脸色都变了,还这么忍耐,所图甚大。 于是他连夜修书一封,送去了南疆,幸好他机智,让南疆土司一直整顿军队,等他书信一到,立刻大军开拔。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亲信一出驻扎的营地就被抓住了,“司徒晴果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不靠谱。不过我们需要他的这个自作聪明的想法,铁围山那场戏如果没有司徒晴的人到场,我们不会顺利突破大周军队的防线,如果主角不能按时到场,我们排演的这部戏就不完美了。” 阁主拉开了一张弓,一箭射中准心,嘴里吩咐着,“把信加急送出,保证南疆土司派出大军,正好趁这个机会解决这几个不安分的势力。” “今天,我准备去打猎,你会张弓射箭吗?”司徒晴拿了一张弓,递给看着低眉顺眼的新随从“徐潜”。 “略懂略懂。”“徐潜”随口应付着,虽然是应付,但却不会让人感觉到敷衍,给人一种很会拿捏分寸,被他回复的人也很舒服的感觉。 第208章 “徐潜”恭顺地接过这张弓,试了试劲道,发现他能拉开,便拉弓搭箭,一箭射出,正好射中一片慢悠悠落下的叶子。 司徒晴看着眼前这个人射箭时陡然锐利的眼睛,和挺直的腰背,顿时恍惚了一瞬间,这个眼神,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的献丑了。”“徐潜”恭敬地奉上弓箭,仿佛刚才司徒晴看到的那个人不是眼前这个佝偻下身体的人一样。 “祖上可有从军?”司徒晴好奇地问道,他想起来了,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跟着先太子一同观礼,见过老国公爷贾代善领兵军演,老国公那个时候还戎装上阵,亲自射箭以壮军威,三箭射出,三中红心,全场欢呼。 他数十年之后仍记得那种震天的呼喊声,声震云霄,给他一种这就是大周军队威武的印象,只可惜,老国公射箭时的那种凛然神态,他后来没有从贾敬、贾赦和贾政这些下一辈身上看到。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以军功起家的贾家也许要在军方消失了。 果然,老国公一去,贾家一蹶不振。 不过,今天,他竟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身上看到了这种眼神,当真是有趣。 “小的不知道父母几何,是个孤儿。所以也不清楚祖上是否有从军的经历。”“徐潜”扒瞎话信手拈来,也不知道司徒晴信了不信,反正他查不到。 “那我今日能好好猎个痛快!”司徒晴哈哈大笑,示意“徐潜”跟他去打猎,“徐潜”乐得同意,其他人收拾好东西开拔,他们借着打猎,往前赶路,这样也不耽误行程。 铁围山已经相距不远了,那场期待已久的九月围猎也即将来了。 第130章 旌旗猎猎,秋风呼啸,铁围山被重重的军队包围着,远远望去,就像一尊沉默的黑色巨兽,不知道何时会醒过来,朝天发出巨大的吼声。 今年的秋猎,司徒玺一反常态,要求所有的皇室子女一同随行,虽然如此要求,但其实能参加秋猎这一活动的,不过只有简亲王司徒晟一家、诚亲王司徒晁一家、信郡王司徒宴一家和瑞阳公主,算来算去,这大周的皇室血脉竟然只有这四条支脉了。 说句不着调的话,如果有哪位勇士赶一炮轰了司徒玺所在的行营,大周必定马上陷入混乱,毕竟大周皇室都在此处,只是没有哪个人敢头铁到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才几年过去,司徒晴连累他大哥,两个人废的废,死的死,司徒曜远走北戎,司徒玺也不再是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帝王,反而苍老了很多,借着历练简亲王的名头,开始发放自己手中的权力给自己的几个儿子。 如果他能早点改变,说不定他最心爱的那个儿子,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司徒颖骑在小马上频频环顾,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他的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父王的眼睛,司徒晟把儿子招了过来,“骑着马还不专心,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分心?” “儿子听说琏弟也过来了,想找他过来一起玩耍。”司徒颖老老实实回答父亲的问题,他是想找自己的伴读。 “琏儿应该是在后面的勋贵车队里,等你们都到地方之后,再去找他吧。” 司徒晟的慈父心只对着自己的孩子,他派人去安排贾琏过来,两个孩子正好可以一起吃住,这样还方便看顾,毕竟贾赦因他疏忽被陷在了南疆,他还是要对他的孩子关照一二的。 营帐花花咋咋地扎在了一起,像一个个堆在一起的山包包,贾琏与司徒颖凑在一起,两个孩子拿着小牛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真像啊,司徒晟只看了一眼,竟恍惚间将贾琏看成了年幼时的贾赦,把阿颖当作了儿时的自己,他们曾经也是这般,在太子哥哥的看护下,无忧无虑地,只想这次围猎能猎得什么彩头。 他把自己的失态掩埋在心底,招了几个侍卫跟着这两个孩子,毕竟是山林,就怕出现猛兽。 司徒玺如同往年一样,在正式开始之前说了一些振奋人心的话,然后便率先射出一箭,一箭就射中了一只鹿,在全场欢呼声之下,先行纵马而出,其余人也加入围猎的行列。 司徒晁也是如此,只是他没太有兴致,匆匆猎了两只兔子,觉得不至于空手回来而丢脸之后,看着有些暗淡想要落雨的天空,便要带着人往回走。 “三哥。” 一身戎装的瑞阳从他身后纵马赶来,他回头去看,发现自己的妹妹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 “瑞阳今日的装扮颇有巾帼英雄的意味。”司徒晁随口夸着自己的妹妹,瑞阳公主驱马上前,“瑞阳有事想请三哥帮忙。” 司徒晁初初听闻,也没多想,毕竟瑞阳已经有月余的工夫不会拿那劳什子犯上作乱的事情来吓他了。 结果下一秒,利刃出鞘,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做妹妹的要请三哥陪妹妹看一场戏!” 看着僵在马上一动不敢动的诚亲王,瑞阳公主眼神如冰,语气生硬。 “哗啦——”大雨兀地下了下来,带着彻骨的寒气,让司徒晁猛地打了个哆嗦。 “瑞,瑞阳,”司徒晁咽了口唾沫,他真切地感受了一把死亡的恐惧,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这个近来行事越发乖张的妹妹真给他一剑,“妹妹,准备做什么?”“带你去见司徒玺。” 霹雳闪了一瞬,司徒晁明显地看见了瑞阳眼中的狠戾和疯狂,他顿时闭住了嘴,他明白瑞阳已经听不进去了,准确地说,他已经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209章 棋子已经就位,这场戏开幕了。 如今这幅场景是怎么形成的呢?司徒晁的脸被雨水打湿,眼睛根本睁不开,但他一动不动,不敢用手去擦拭,他前面十几米外站着他的父亲和兄弟们,以及各府勋贵子弟,身后是他的妹妹瑞阳和她不知道从哪里网罗来的几路杂牌军。 “瑞阳,你身为朕的女儿,大周皇室的血脉,竟做出如此犯上作乱的事情!”司徒玺像是气得不轻,他几乎要用手指着这个疯狂到想要谋自己父亲反的女儿,试图用真心实意的话点醒她。 “哈哈哈哈哈哈——”瑞阳笑得讽刺,她仍然把剑架在自己的哥哥脖子上,“我是大周皇室的血脉,也是秦朝余孽的血脉,这不正是你把我抱给淑母妃抚养的原因吗?现在又在装什么父女情深,你一直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 瑞阳的话让周围的人一阵惊呼,他们决计没有想到今晚会听到如此炸裂的皇室秘辛,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被灭口,但看看四周,有牵扯的人何止自己,成百上千都是少数,想着皇帝一向宽仁,必然不会施展如此大规模的灭口术,顿时又胆战心惊地听了起来。 “你说什么?”皇帝和众皇室成员均是一阵沉默,只有司徒晁险些跳了起来,“你不是我亲生的妹妹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秘密,他想母妃到死都没有和他透露过,瑞阳又是从何得知?他的眼神看向司徒玺,绝望得从自己的父皇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讶,而老四的眼神也是如此,如此的淡定,如此的让人绝望。 “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瑞阳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母妃在的时候,对瑞阳比对他好,他一直爱护着瑞阳,保护着瑞阳,可竟也让瑞阳变成了这样一个极端疯狂的人,是他和母妃错了吗? 并没有人回答司徒晁的疑问,他以为瑞阳会对他这个兄长有一丝丝的兄妹情谊,但脖子被刺破的疼痛告诉他,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了解过自己的妹妹。 “瑞阳,念在你还未铸成大错,还不快放了三哥,跪求父皇原谅。”关键时刻,司徒晟站了出来,打破了这无声的寂静。 “如今你召集的那些军队已经尽数放下了兵器投降了,瑞阳,你束手就擒吧!” “凭什么?”瑞阳的精神显然有些不正常了,她脸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司徒玺,盯着她的父皇。 “我的母亲都是因为你才死的,”瑞阳尖利地叫喊,“你却在她死后一言不发,一点死后的荣耀都没有给到她。”瑞阳失魂落魄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母妃。 “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给予淑妃足够的体面,你才做了这些错事吗?”司徒玺看着瑞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闭了闭眼说道,他想淑妃大概不想看到自己死了之后还成为女儿谋反的借口。 “罢了,以往淑妃和老三待你如同己出,你却这样伤害老三,淑妃如果有灵,定然也不会安心。”却不料司徒玺这句话刺激到了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瑞阳。 “司徒晁这般窝囊,我费尽唇舌地劝他,他就是不肯点头,还不如我现在给他一个痛快,”瑞阳手一动,她要把三哥一起带走,左右她搞了这一遭之后也是活不成了,她想她和三哥一起死,让他们的这位皇父感觉到双倍痛苦岂不快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一匕首捅穿了瑞阳的后心,一击致命,瑞阳直接倒地不起。司徒晁脖间的压力一消,一阵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膝盖一软,双膝跪地。司徒玺看他的反应,心里只摇了摇头,不堪大用。 “小小,退下吧!”原来这突然出现的正是之前苏荷派过去的兰花卫——苏小小,她潜伏这么久,终于派上了用场,幸亏不辱使命。 司徒玺没有再去看一眼断气的瑞阳,他处理好这场闹剧一般的叛乱之后,就让人宣布立四皇子司徒晟为太子。 正统已定,在场的人皆跪地高呼圣上圣明。 第131章 没有人为一个戏剧性造反又滑稽性落幕的瑞阳公主哀悼,唯一一个因为她死去而伤心的只有她的三哥司徒晁了,不过他什么都不能做,死里逃生就足够让他庆幸了,他只是不能理解那个乖巧的瑞阳怎么会如此疯魔。 如果司徒玺知道他的三子心中的疑问,他大概会说,也许瑞阳是随了她那早已疯魔的母亲,不过司徒玺不知道司徒晁的心理活动,因此也就没人解答他的疑问了。 “老五到哪里了?”司徒玺坐在中军大帐,突然问了一句,这句话自然不是问的戴权,戴权极有眼力见地把手里的情报递给新任太子司徒晟,然后站在皇帝的御座下方不声不响,像个陈旧的雕塑。 “已经到了。”司徒晟看了看情报,这是兰花卫里的人传递过来的情报,司徒玺不打开却让他打开阅览,也是表明他这位皇帝的态度。 “那便布置吧,老五必须得死。”司徒玺阖上眼睛,闭目养神,这一出出戏接连开场,他需要养足精力才能解决掉这些野心勃勃,想要谋反的逆子孽女。 只要是想要威胁他的人,都死不足惜。 司徒晴隐在暗处,将瑞阳的闹剧看了一个全过程,他按捺住自己想要收割胜利果实的冲动,贾敬的京营刚和瑞阳一方进行了动静不小的对抗。 虽然将其成功镇压,但京营也需要时间修整,而他已经通过铁围山的暗道秘密输送了一大批南疆的士兵,南疆人崇武善战,战斗力强悍,他的谋划定然是没问题的。他要趁司徒玺和司徒晟因为瑞阳谋反之事得以解决而放松警惕的当口,隆重登场。 第210章 司徒晴自信地想,他手握前朝秘宝,还有南疆骁勇善战的军队,此次谋划定然万无一失,他要干掉司徒晟,让司徒玺写下禅位的诏书,自己登基为大周的新皇帝。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司徒晴把自己比作那捕蝉的螳螂,自诩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他和瑞阳一样,都是这场闹剧中的丑角罢了。 而司徒晴是什么时候“取得”前朝秘宝的呢? 我们将时间调回到秋猎的前几天。 贾赦在和墨涵阁心照不宣的合作下,让司徒晴顺利召集了南疆大军,又演了一场戏,让“藏宝图”落在了司徒晴的手里,墨涵阁一方则趁机退出对宝藏的寻找,由司徒晴和“盗来”“藏宝图”的贾赦、徐潜二人加入司徒晴的队伍继续找寻宝藏。 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某个隐秘的山洞里,走了十几个岔路之后,司徒晴看到了金碧辉煌的藏宝洞,里面封存着大量的武器财宝,琳琅满目,最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个玉盒子,司徒晴小心地上前打开,里面的东西瞬间引起了司徒晴的注意,这是一枚闪着华光的神丹。 正常的丹药是不会发光的,而这枚烙印着金色龙纹的素白丹丸,却散发出淡淡的华光,熄灭火把之后,神丹的光辉甚至照亮了影壁,在影壁上登时浮现了一幅如梦似幻的仙女飞天的画像,司徒晴看这仙子的样子,正是南疆山中他见过的那尊警幻仙姑神像,画像画了警幻仙姑赐下神丹,而仙姑手中的神丹正落入地面上虔诚跪拜的人间帝王手中。 这幅暗示性极强的画像让司徒晴瞬间福至心灵,“这,这不会是神仙所赐丹药吧?”他低声自语,在场的人都被这神迹惊艳,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自问自答起来,“是了,这肯定是神仙赐的丹药,刚才我们点亮火把,影壁上并没有这幅神妙的仙子赐丹图,这肯定是神仙留下的神药。” 南疆众人迫于司徒晴的威压,哪怕心里渴望也不敢妄动,司徒晴近前去看,盒子里面铺着一层丝帛,上面用朱笔写了两个前秦的文字,司徒晴做王爷的时候就苦心谋划,自然知道前朝秘宝,当时也费心学了前秦的文字,他细细品读这两个大字,只译出了“长生”二字,这说明这丹药与长生有关。 司徒晴贴近神丹,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拳头大小的丹丸,有一股清香,闻了让人通体舒泰,精神一振。他的眼里一片火热,这是好东西啊,必定是神丹,果然是仙家宝物,这么多年了,还有如此神异之功效。 前面热闹非凡,整个队伍都乱哄哄的,贾赦和徐潜两个人伪装成的小喽啰坠在队伍的最后开始聊了起来,徐潜偷偷问道,“不是说这里是假的藏宝地吗?” 徐潜生怕别人听见,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贾赦几乎都要听不见他的动静了。“你说什么?”贾赦表示自己老年人,耳背得很,徐潜翻了个白眼,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这里不是假的藏宝地吗?” 这次贾赦听清楚了,“假的假的,这不是伪装了一下吗?”贾赦指了指自己脑袋,“不伪装怎么让司徒晴上钩?” “你们两个叽叽歪歪什么呢?”俩人说得正起劲儿,背后一只大手拍了过来,把徐潜和贾赦吓得心脏停了几拍。 “这不是看见宝藏激动得厉害,忍不住畅想起将来的富贵儿吗?”贾赦瞬间进入状态,一脸讨好地巴结着这个比较魁梧的大汉。 “好好跟着我们主子干活儿,荣华富贵铁定有你们的一份!”这位南疆汉子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周话,看着他俩点头哈腰的样子,豪迈地又拍了拍他俩的肩膀之后也大笑着离开。“你装得可真像啊!”徐潜对贾赦这切换自如的状态多少有些无语。 “那不是习惯了吗?”贾赦带着徐潜搬着大箱子,“我请阁主找人炼了一枚丹药,以长生的名义将灵丹与警幻仙子联系起来,毕竟在南疆的那座神山中,司徒晴确实看到了警幻仙子的雕像,这样忽悠他,司徒晴才能更快地上当。” 贾赦的鬼点子很多,想到“长生丹”这一引入点之后,他便去找了那位阁主,毕竟长生之事,更能让人浮想联翩,于是阁主觉得试试也不错。 反正有其他前秦的物件做保障,就花了大价钱,把自己搜罗来的各种大补的灵药请人融于一枚丹药中,里面还加入了特制的药汁,不仅能放出光芒,还与影壁上的隐图遥相呼应,果然司徒晴看到如此神迹,没费多少力气就上钩了。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们阁主大出血,肯破费制作这么多兵器,如果没有这些,司徒晴要相信此处是藏宝洞,还不是那么容易的。”贾赦不由得有些感慨。 “我们阁主怎么会有这些物件?”徐潜解释了一下,“这都是简亲王的手笔。” “那司徒晟,咳咳,”贾赦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了一句简亲王的名讳,然后觉得不恰当,便赶紧遮掩了过去,“那简亲王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么多年,应该没堕落到这个地步吧?” “你忘了你交给王爷的那张藏宝图了?估计王爷早就派人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吧。” “那倒是有可能。”贾赦点了点头。 “快看——”徐潜察觉到前面有了骚动,“要动手了。” 卸磨杀驴,是司徒晴的向来拿手好戏,司徒晴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趁着所有人都忙着搬运宝物的时候,接连贯穿了一僧一道的肚子。 第211章 “你!”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虽然知道自己要被卸磨杀驴,心里也有了思想准备,但没想到会在这个刚找到宝藏的档口被人灭口,两个人颓然倒在地上,其他在场的人内心毫无波动,心里眼里只有这金碧辉煌的宝藏和即将到来的破天富贵。 贾赦靠着作弊的灵魂力量把这场景看得一清二楚,“动手了动手了!”他扒拉了一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徐潜,“我们快走!” 贾赦抬手一箭射出,击灭了过道里一侧用来照明的火把,徐潜虽然不太相信贾赦的话,但也跟着做,随手击灭了另一侧的火把,过道里顿时黑暗了很多。 山洞里有些乱糟糟起来了。 第132章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你们不快点干活儿!” 司徒晴厉声喝问,现在正值关键时刻,队伍怎么可以出现骚乱,前去探查情况的人急匆匆地回来禀报,“前些日子投奔过来的那两个人跑了!” “你带几个人把这两只偷溜的小老鼠宰了,省得消息泄露出去。” 司徒晴转身把丹药塞进自己的怀里,随便指了两个人,让他们带队就把逃跑的两个人灭口,而他则带领着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瑞阳公主的造反现场,目睹了猎场上发生的一切。 时间回到现在,简亲王,不是,如今已经是大周台子的营帐中,“幸不辱命,司徒晴已经进入猎场附近。”贾赦灰头土脸地坐在帐内,显然被折腾得不轻。 他与徐潜一路上为了避开司徒晴的追杀专门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反正就是哪里难走走哪里,饶是这样,他们身上也有利箭划破的痕迹。徐潜被余先生派人来接走,营帐里只剩下了司徒晟和贾赦两人。 “真是辛苦你们了。”得知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吊在山崖下,让那些追杀他的南疆士兵以为他们摔死在崖下之后,眼里的神色更加复杂,隐约夹杂着一些愧疚和其他贾赦看不分明的神色。 “贾赦那个家伙呢?快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了?”司徒宴得知贾赦平安回来的消息,高兴得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顾不上给他的太子四哥请安,一把就抱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万幸啊,你活着回来了,你走的这段日子,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四哥也是,我俩的黑眼圈都快比厨房里的木炭还黑了。”司徒宴开心地大笑起来。 贾赦见到老朋友也很开心,司徒宴这副高兴的样子看着他心情也好了很多,他上下端详着司徒宴,见这个身材魁梧的王爷眼圈泛红,自己心里也热乎乎的,只是嘴里还要打趣老友两句。 “但我看你也没瘦啊,看来郡王府的伙食不错,王爷你这略有些发福了。”贾赦说着拍了拍司徒宴陪着王妃养胎养出来的小肚子,被人嫌弃地摁回椅子上休息去了。 “恩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司徒晟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神色一下子温和了许多,“琏儿也在这里,你们父子也许久没有见面了,快去看看他吧,父子俩好好叙叙旧。” “那我去看看琏儿,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儿长成什么样子了。”贾赦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不那么狼狈之后,便快步出了司徒晟的营帐,去了贾琏那里。 “爹爹——”贾琏和司徒颖两个小孩子正凑在一起玩填字的游戏,两个小孩子玩得正入迷的时候,贾琏突然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连忙抬头去看,下一秒就惊呆了。 贾琏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低低地喊了声爹爹。 “琏儿。”贾赦笑着蹲下来张开手,贾琏一下去扑了过去,他抱着掂了一下,心里感慨,他的小儿子长大了,也壮实了不少,活泼可爱的样子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喜欢极了,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小时候整天哭闹的脆弱婴孩了。 贾琏动了动嘴巴,下一秒他就扑了过去,扑进了贾赦的怀抱,“爹爹,爹爹,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小心翼翼地,抓着贾赦脏兮兮的衣服,把脸贴在贾赦的脸颊旁边,感受到温热的触感之后,才哭喊着放心地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伤心稚嫩,引得贾赦也红了眼眶,“琏儿,莫哭了,莫哭了,爹爹回来了,昂——” 贾赦抱着琏儿轻轻地晃着,贾琏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只抽抽嗒嗒地趴在贾赦肩头,他见了贾赦一时间没忍住,猛地哭了一阵子之后,才想起自己的小伙伴司徒颖还在一旁看着,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哭肿了的眼睛用手捂住,不肯去看司徒颖。 “现在知道不敢见人啦?”贾赦逗了一会儿儿子,见那小家伙脖子都红彤彤一片了,也就放过他了,由着他缩在自己怀里撒娇。 “小世子近来看着活泼了不少。”贾琏不肯下来,他便抱着贾琏向司徒颖问候,见司徒颖向他乖乖问候,执得还是晚辈的礼,他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一些。 这位小世子可和他那硬邦邦的父王不是一个风格,看着就让人想亲近,司徒颖知道现在不是待在这里的时候,他总不能打扰这对分别这么久的父子团聚,所以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爹爹,你以后还会离开琏儿,离开娘亲和哥哥吗?”贾琏可怜巴巴地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心和不安。 贾赦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永远不会离开你们了,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第133章 第212章 贾赦好不容易把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的贾琏安抚住,看他打了个哈欠,贾赦便抱着他准备把孩子放在床上,让他睡一会儿。 但贾琏却抓着他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松手,“爹爹,琏儿松手的话,爹爹会不会突然消失了?” 贾赦被贾琏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怎么会呢,爹爹一直在,会一直陪着琏儿的,不会突然消失的。” 贾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但仍然坚持着不肯睡,翻来覆去地就是要贾赦回应他,给他保证,一定要陪着他,不能随便消失。 贾赦也不生气,毕竟是他先突然离开了他们娘仨儿,是他不对,让琏儿变成现在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他心里愧疚,也深知孩子心里的不安,所以他也脱鞋上床,抱着贾琏,轻声安抚着孩子,终于让贾琏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贾赦把被贾琏抓得死死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孩子的身上,让他感受着贾赦的气息,睡得安心些。 帐篷外,雷电在阴暗的天空中飞舞,吼出隆隆的雷声。 另一间帐篷里,余先生和徐潜见上了面,“好久不见了,老师。”徐潜看着眼前这个比上次见面沧桑虚弱了很多的他的老师,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和这位抚养他长大的长者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余先生咳嗽了两声,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计划完成的那一天,“能看到你和恩侯从这一次计划中平安回来已经很好了。” “老师,你这身体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徐潜真的很担心他的老师,一脸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你就别操心我了。”余先生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转头问起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具体经历。 在得知徐潜在金陵逼迫贾恩侯换了女装,余先生也绷不住了,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多年的损友,虽然坑了贾恩侯一把,但还是记挂着他的安危,知道他性命无虞之后,便又开始为朋友这女装的遭遇幸灾乐祸起来。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恩侯姑娘的风采才行。”余先生笑着打趣道,“等有机会可以请贾伯爷再试一次,我记得那次掌柜的见了,也满眼惊艳。”徐潜点了点头,脸上也多了些许笑意。 “你们两个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儿,编排我呢?”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余先生和徐潜抬头去看,贾赦正在门口,抱臂看着他们说笑。 “恩侯,父子久未相见,你家琏儿肯放你出来?”余先生招呼贾赦过来坐着,丝毫没有算计别人的不自在,就像他们之前那样相处的时候一样自然。 “琏儿还在睡,我趁他还睡着出来转转。”贾赦一屁股坐了下来,丝毫没察觉到在场第三个人的拘谨,拿起了茶壶给自己来了一杯。 “你们继续说,我听着。”贾赦兴致勃勃地坐在这里,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打扰人家师徒俩叙旧的那个存在。 “恩侯这一趟儿出去感想如何?想来南疆的风景应该不错,讲讲你在南疆的见闻怎么样?”见大家谁也不肯先开口,余先生率先抛出一个话题,争取让气氛好一些。 “进了南疆神山,看了仙姑神像,看了我这辈子原本不会见到的风景,长了不少见识。”贾赦指了指不吭声的徐潜,“你的好学生知道得更多,让他仔细和你说说。” “说起来,我有件事情要托付给恩侯,”余先生拉着徐潜,神色诚恳,“恩侯你觉得徐潜这孩子怎么样?” 能反过来算计我了,难不成还要把他托付给我?“是个人才,头脑颇为灵活……”贾赦一边思索,一边“真情实感”地夸奖道。 “不过我觉得这小子应该不用托付给我吧,这都能自己干大事了,干得还不错,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就算他的灵魂力量强大,还是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身上栽了跟头儿。 “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余先生扬起一个温暖的微笑,像旧时一样让贾赦怀念,他恍惚了一下,贴了过去,余先生的声音声若蚊蝇,但化作一股洪流,震得贾赦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你,你说的是真的?”贾赦第一声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然后反应过来,迅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徐潜。 “你知道我的,恩侯,我素来会诓你去做些事情,但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余先生笑了笑,解释道。 “确实,你当年只会诓我和司徒宴做些我们不想做的事情,让我们把课业完成之后,还要任劳任怨地去完成你多余布置的任务。”贾赦露出一个“你是对的”的假笑,“那你大概是对的,这事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待我查明之后,需要告诉王爷。” “这事情理上都应该告诉他,这孩子的身份如今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说不定这个身份以后对那件事情也有帮助。”余先生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得由恩侯你来说,我的身份和立场如今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最佳身份,由你之后来说最合适。” “合着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贾赦瞪大了眼睛,就知道你小子又想指挥我干活儿,“等我去查查,总要有根据才能和王爷说。” “那感情好,就拜托恩侯你了!” 第134章 贾赦被余先生这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搞得无语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多余过来这一趟儿,“行了,出来也久了,我得回去了!”贾赦站起身来,准备走,突然又想起来了,“对了,我们家老三怎么样了?” 第213章 “张家三公子?”余先生愣了一下,“他挺好的,现在长进了很多,一边帮太子殿下做事,一边照顾家里,张老太爷的病情也稳定了很多。” “那我就安心多了,先回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贾赦点了点头,“徐潜那小子收拾一下,脏兮兮的,一点儿也不雅观,估计一会儿咱们的王爷就得召见他。” 贾赦慢慢踱回了儿子的帐篷,果然,他那儿子还睡得正香,哪里知道他爹又自己出去溜达了一圈。 贾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知道他儿子这副睡着之后雷打不动的好习惯随他了。得了,他正好去洗个澡,在山林子里钻进钻出地过了几天野人生活,浑身味道,他自己都受不了,也就琏儿不嫌弃,抱着他不撒手。 他去快速洗了个澡,然后钻进了被琏儿暖得很温暖的被窝,“哎,还是搂着孩子睡觉舒服。” 贾赦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美滋滋地想着,这次事情都忙完,他就回去,天天陪着夫人和孩子,过逍遥日子。 父子俩凑在一起亲亲密密地睡了一觉。 另一边,司徒晟去见了司徒玺,告诉了他贾赦回来的事情,“贾恩侯平安回来就好,到时候给我那老伙计也有个交代。不过,先不要和京城那边说,等铁围山的事情都解决了之后,贾赦跟着我们一起回去,以免走漏风声。” “儿臣听从父皇的吩咐。”司徒晟请示完司徒玺之后,就离开了司徒玺这里。 大雨中,一双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群营帐,期待着改变命运的时机到来。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一道道绑着火星的长箭射进了寂静的营地,把人们从沉睡中唤醒。 贾赦听到了动静,陡然从原本睡眼蒙眬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送去了司徒颖的营帐,他想,司徒晟的孩子那里负责防卫的人手一定很充足。 他跟在司徒晟身后,混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被南疆军队簇拥的司徒晴,和与他对峙的,沉默的帝王。 同样的场地,只是两天前是瑞阳公主,如今是“早已死去”的五皇子司徒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场闹剧? 司徒晴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毕竟他集结了南疆所有能动用的兵力,再加上以前朝秘宝为由头联络了江南除贺家之外残存的力量的支持。 司徒玺和司徒晟这对父子明显要对曾经身为同盟的世家门族动手,司徒晟在江南巡查多年,众家族对他油盐不进的秉性很是了解,相对于司徒晟来说,完全失去了皇家和母族支持的司徒晴,急于谋反,更适合他们支持。 再加上林海接到当今圣上的旨意,与司徒晟主管的吏部分派的各级按察使合作,在江南大刀阔斧地进行整治,林海为了彰显自己大公无私的立场,先从林氏家族所在的扬州和妻族所在的金陵入手。 贾家被当家的族长贾敬下狠手整治之后,整体面貌焕然一新,自然做不成这被动手的目标。 而曾经的金陵第一大家甄家变成了出头鸟,甄应嘉本来因为九皇子一事而被司徒玺发落了,要不是那位甄家的老夫人专门上京以与圣上旧日情分哭求,加上琳妃到底在宫中辛苦多年,凭借甄应嘉那些嚣张跋扈的不轨之事,早就被砍头了。 这次甄应嘉就没有逃过,他那堂弟甄从兴本就是他的替罪羔羊,林海找了贾家的人从旁搜罗证据,压着金陵的知府贾雨村要斩了甄从兴,那贾雨村却推脱许久,后来细查之下,才发现贾雨村与甄家同样关系不匪,所以一并拿了,等上禀京城吏部知罪。 甄应嘉与甄从兴便一同住进了金陵府的大牢里,等待圣上裁决。 甄家被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显然很有成效,至少江南贪腐之风立时一清,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也不再时常出来祸害百姓了。 只是苦了牵头做实事的林海,算是彻彻底底成了皇帝的孤臣了,好在司徒晟很欣赏他,特意派了一队暗卫保护他的家人,才让林海没了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正因为江南形势变了,所以像公孙家剩下的那部分和其他有自己主意的世家大族便和有意与他们结盟的司徒晴搭上了枝子。 更有几家还派人在江南各地散布和鼓动了当地的民意,不少读书人本就是世家出身,对司徒晴的观感要好过司徒晟,自然引导的风向向着司徒晴。 好在林海与同行的谢昀等人发现及时,连忙上奏,司徒宴连夜南下,代兄立威,斩了几个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之后,勉强镇住了江南的风波,如今只能等彻底解决司徒晴叛乱之后,再扫清这些图谋不轨的人了。 因此,这些簇拥在司徒晴周边的人,不光有南疆的拥趸,还有那些押宝的背后势力派出的人手。 司徒玺被身披重甲的卫士重重保护,看着那个意图谋反,大逆不道的孽子,双目中满是失望和痛恨,“司徒晴!你陷害长兄,违逆圣旨,还假死脱身,率领南疆大军图谋不轨,当真是罪无可恕!” “哈哈哈哈——”司徒晴大笑,眼里满是讽刺,“司徒玺,我的好父皇,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这样大言不惭地指责我,真不愧是大周的皇帝陛下!” 司徒晴话里句句都是满满的讽刺,成功把司徒玺这个当事人气得脸色不轻,至少在场的,看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在司徒晴说完话之后低沉下来的气压。 第214章 贾赦偷偷瞄了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些感慨,如果司徒晴这次失败了,估计会有一个很惨的下场。 司徒玺还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他需要时间,不能让在场的人一拥而上进行厮杀,司徒晟和司徒宴已经领兵去镇压那些没出现在造反现场的队伍。 司徒玺也披挂上阵,他没有再继续和司徒晴废话,司徒晴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拈弓搭箭,一箭射出,射中了司徒晴的头盔上的红缨。 第135章 猛地感受到头顶忽地一重,司徒晴额头起了一脑门的冷汗,只要这射来的箭锋再往下偏上几寸,他的小命就没有了。 司徒晴虽然自持温润如玉,不擅长武力,而且自幼有孔武有力的大哥司徒明照顾和保护,几乎没有接触过刀枪棍棒这类东西。 哪怕小时候的皇家骑射课上,别的皇子或者国公子弟都是卯着劲儿地争夺第一第二的名次,而司徒晟和司徒晴这两个人却是例外,他们是拼命争夺倒数第二的位置,努力让另一个成为倒数第一。 两个皇子铆足了劲儿,都不想去当那个最后一名,而司徒晴因为进步心切,竟在一次骑马的课上从马上栽了下去,闻讯赶来的大皇子司徒明心疼弟弟,于是专门请示了父皇,为司徒晴免去了之后的骑射课,而后又抽出时间,手把手教这个文弱的弟弟,而司徒晴那一手箭术也是得了大皇子的精心指点而练成的。 只可惜,司徒晴长大之后,却一点儿也不顾念同胞亲情,反而陷害兄长,企图踩着兄长往上走,这不能不说司徒晴是狼心狗肺的小人! “想想你大哥这么多年的爱护,他真是一片真心喂给了白眼狼啊!”司徒玺喊完之后难免气力不支,他隐晦地喘了两口气,为自己老迈的身体感觉到不满,但他掩饰住了自己的虚弱,这司徒晴一日不除,在暗地里谋划的毒蛇让他睡觉都睡不安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要他一口。 “哗哗——”大雨滂沱而下,在场的人都被浇得狼狈,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声或者乱动,他们在等,等一方发难,等那把砍刀落下来。 司徒晴早已不记得大哥的脸了,他只记得大哥豪迈的笑声,他心里的那一丢丢愧疚,被他抛弃掉了,他挥了挥手,一支支长矛在凛冽的山风中发出峥嵘的声音。 “父皇,你只要写下退位诏书,把皇位传给儿臣,儿臣定然保你平安回到皇城之中,安享晚年!”司徒晴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因为过大而有点尖锐,司徒晴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激动的情绪让他心跳骤然加快。 “你别做梦了,我已经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你的四哥,万万不可能给你这个谋逆之贼!”司徒玺再度申明了自己的立场,刚才京营派人来报,卫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反攻。另外柳国公家也召集了国公府的护卫拱卫在皇帝周围,一重又一重的包围圈把司徒玺保护得严严实实。 “司徒晴,放下你手中的刀,让那些随你谋反的人放下武器,朕愿意从轻发落,只诛杀首恶,不牵连家人。”戴权传达了大周皇帝的口谕,只可惜,司徒晴一开始就是奔着那个尊贵的位置来的,不然他真有可能束手就擒。 双方厮杀在一起,血肉横飞,司徒晴站在后方,看着对面看不清神色的老人,大脑异常清醒,“你们绕道去后面,看看有什么能拿来做威胁的人质,一并绑来,我们得快一点结束这场战斗,不然等到司徒晟回来,一切就来不及了。” 司徒晴一早就发现他的那位好四哥消失了踪影,按照他对司徒晟的了解,他必然已经去下山求援了,所以时间已经是拖延不得了,他们得快些,再快些。 司徒晴那方战意汹涌,麾下战马嘶鸣,铁蹄阵阵,踏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肉,冲锋的号声响彻整个山丘,司徒玺这方像是战力不足,节节败退下,逐渐龟缩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司徒玺仍然是中心点,他苍老的身体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但为了等司徒晟回来,他死死握着身边戴权的胳膊,像一尊帝王的塑像,沉默而又坚定。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厮杀中,最先坚持不下来的人是注定要失败的那个。 司徒晴开始捺不住性子了,他希望速战速决,但在他离京之前颓废得不堪一击的京营居然爆发了令人惊讶的战力,抵挡住了南疆骁勇战士的冲锋,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第136章 司徒晴不知道的是,自从贾敬接手了京营之后,见京营实在不成样子,便下了大力气把京营整顿了一番,这么多年以来,京营上下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虽然贾敬有功名在身,但也是家学渊源比较深厚,从小武术锻炼也没有懈怠。 加上荣国公和宁国公旧日的余荫尚在,贾敬很快就把被王子腾搞得乌烟瘴气的京营捋顺了条目,借着出缴山贼的名义,让京营子弟们保持战斗力。这次围猎,京营上下整装待命,状态良好,正因为先前准备得十分周全,所以才能打得司徒晴一个措手不及。 司徒晴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剑柄,内心为还没有生擒司徒玺而焦灼。 突然,一个黑脸汉子跑了过来,朝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司徒玺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他用南疆话吩咐道,“做得好,阿卢达。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司徒晟向来思虑周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疏漏。把人带过来,小心些,别伤了他。” 那黑脸汉子阿卢达点了点头,领命而去。场上,贾赦的心头突然漏跳一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第215章 不过,他摸了一把脸,心下安慰自己,琏儿如今在小殿下那里,安全得很,应该是他多想了。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多想,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司徒晴的身边,那孩子穿着司徒颖的衣服,但贾赦瞪大了眼睛,他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那是他的儿子——贾琏! 贾赦一剑捅穿面前那个朝他砍过来的人,朝着司徒晴那边冲了过去,但是人实在太多,贾赦身上多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却没有靠近司徒晴半分。 “父皇——”司徒晴让人把“司徒颖”举在身前展示,“你看,这是谁?你连你的孙子都不要了吗?” 他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如同惊雷般在贾赦的耳边炸开。你个没脑子的司徒晴,不光没脑子,还眼睛不好使,连自己的侄子都不认识,那分明是我儿子。 贾赦目眦欲裂,恨不得挥剑砍了司徒晴这个败类,不管是司徒颖还是贾琏,司徒晴能想出这种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要挟别人,真是让人不齿。 贾赦逡巡着人群的缝隙,他得找机会靠近司徒晴,他很了解司徒玺,为了一个一看就不是自己孙儿的孩子,司徒玺绝对会无动于衷的。 果然,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司徒晴说完之后,场上是一阵沉默,司徒玺一言不发,贾赦的心沉到了谷子里。 贾赦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在场的人太过杂乱,吵吵闹闹地乱成一片,而贾赦在偏僻的一角,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这个时候,来金和来宝有一个在身边就好了,真是年纪大了,贾赦喘了两口气,一手拿剑开路,一手拿剑鞘当拐杖,拄着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把司徒晴吊起来抽,当年打他的时候就应该用点力气,早抽死这个败类,今天也不会连累我家琏儿受苦了。不过也不行,早抽死司徒晴那家伙,他还得给司徒晴偿命,真是不值当的。 贾赦使用的就是所谓的精神加油法,对他的精神鼓励作用显著,至少贾赦在脑子里把司徒晴来回抽了三四遍之后,人已经挪到靠近司徒晴的那一侧,自然,他的这与众不同,逆流而上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司徒晴的注意。 “贾恩侯,多日不见,你看上去略有些狼狈啊!哈哈哈哈哈哈——”见到一身鲜血淋漓的贾赦如此狼狈的样子,司徒晴不由得发出胜利者的大笑。他与贾赦积怨已久,见到儿时的死对头现在这么凄惨,而他坐于高地之上,一身干爽,心里自然就得意许多。 “司徒晴,拿小孩子做人质有什么好得意的?丢不丢脸啊你!”贾赦把剑插在地上,不顾形象地歪倒在了地上,他看到琏儿眼里看到他之后,哗啦哗啦往下流的泪水,傻孩子,一直忍着不哭多帅气,哭得鼻涕都流下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 贾赦指了指司徒晴,拿眼睛斜睨着他,“我都这样了,你有没有胆子从上面下来和我说话?” 司徒晴有些犹豫,但他一向对贾赦的挑衅没什么忍耐力,儿时那些被捉弄,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旧事在一看到贾赦那张可恶的脸之后就全都冒了出来,把他的理智燃烧得一干二净。 他跳了下来,那黑脸汉子也裹挟着那名“小人质”紧随着司徒晴的脚步下来了。司徒晴快步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抓起贾赦的衣服,把他掼在地上,随后撩起袍角,一脚踩在了他胸口一道翻开的伤口处,用力地捻了捻,看到贾赦疼得直抽气,他才痛快地笑出了声。 在场的人就这样看着司徒晴原地发疯,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格外滑稽和可笑。 贾琏看到父亲被这样折磨,气得脸色通红,拼命挣扎起来,惊得那大汉险些控制不住,司徒晴也十分惊讶,“我打的是贾恩侯,又不是司徒晟,你怎么激动得和打了你亲爹一样?” 司徒晴啧啧称奇,脚下却又给了贾赦一脚,贾赦蜷缩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不过贾恩侯,我也是搞不懂你了,抓的是司徒晟的儿子,司徒玺的孙子,你巴巴地跑出来,救小主子也不用这样积极吧?” 司徒晴的嘴巴和他的脚一样毒,见贾赦一声不吭,又继续嘲讽道,“你说你都当了这么久的老纨绔了,好好缩在府里当废物不好吗?偏偏要出来,还跑去给司徒晟做事,诚心让我不痛快! 司徒晟那个讨厌鬼,我那二哥喜欢他,把他当亲弟弟照顾,你和司徒宴也天天护着他,整天就知道欺负我!” 司徒晴越说越生气,脚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贾赦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那黑脸大汉捏在贾琏脖子上的手。 “贾恩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徒晴抓起贾赦的衣领,凑了过去,得意洋洋地威胁道,“你可以跪在地上,求我,求我饶你一命,然后再给我磕几个响头。如何?只要你这样做了,我就会放过你。” “我——”司徒晴的手一松,贾赦又倒在地上,看上去好像很虚弱的样子,他垂下脑袋,又吐出了几口血来,从司徒晴的那个角度只能看到贾赦的嘴巴动了,却听不见他说的话。 于是司徒晴得意地凑了过去,他要听听这个手下败将说的是什么求饶的话。 司徒晴突然之下,只听得大汉的一声怒吼,然后就天旋地转,他被贾赦死死按在了地上,脖子间贴着的是一枚弩箭锐利的箭头,“五皇子,如今这个样子,你还要我求饶吗?” 第216章 贾赦趁司徒晴放松警惕之际,腰身一拧,一脚重重踢在司徒晴的腿弯处,然后司徒晴就感觉腿上一软,膝盖骨与大地接触的滋味并不美妙,他痛呼出声,惨叫着被人狠狠压制在了地上,脸颊与沙砾重重地摩擦了一下。 如今形势逆转,司徒晴自己亲自把把柄送到了一个刚被他殴打过的人手里,真不能不说这场面真是如此的滑稽! “你——”司徒晴气得脸色涨红,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过去的自己,“好你个贾赦,没想到你还是和过去一样,阴险狡诈!” “兵不厌诈,快让你的属下把孩子放下来,不然我就在你脖子那里狠狠戳上几个窟窿!”贾赦眼里满是过去隐藏起来的凶厉之气,恶狠狠地威胁着司徒晴道。 司徒晴一见贾赦这样子,那些被折腾的,已经死去的记忆又苏醒了,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叫声吩咐道,“阿卢达,放开他!”司徒晴被那箭头刺破了皮,他知道以贾恩侯混不吝的臭脾气,肯定会给他开几个洞让他流流血。 那孩子被阿卢达一放下来,就呜咽,挣扎着往贾赦的怀里扑过去,“爹爹,爹爹,你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 一句话,不光司徒晴惊了一瞬,那些看不分明的人也呆了一下。一直以为那被擒拿的孩童是太子司徒晟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齐安伯家的公子。 当真是功亏一篑,如果被擒住的是那简亲王府都世子,估计司徒玺还有可能投鼠忌器,稍微为自己爱孙的安危着想,如今捉来的竟是贾赦家的孩子,难怪这贾恩侯不要命地往前面跑。 司徒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痛打一顿搞砸了的阿卢达,却已经受制于人,于事无补了。 “琏儿,你乖一些,现在就快快地往回走,你敬大伯在后面接应你。”贾赦摸了摸琏儿哭得一片泪痕的,像小花猫一样的脸,哄着他先离开,他看到了两边的人都拉开了弓箭对准着他们,只等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致贾赦和司徒晴等几人于死地。 “不要!爹爹我不要!爹爹,我不离开你。”贾琏也感觉出来这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儿。他同时也注意到周围闪着寒光的箭弩,虽然贾琏还小,但他已经隐约知道他们正处在一种很危险的境地中,他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爹爹。 他抱着贾赦胳膊,又待要哭,贾敬却派人冒死跑了过来,“伯爷,贾大人派小人过来,接小公子过去。而且贾大人再三叮嘱小人,让小人转告伯爷,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自个儿,家里还有人等着伯爷回去呢!” 敬大哥哥一片拳拳相护之心,贾赦心里知晓,他哄着琏儿去找贾敬派来的人,贾琏依依不舍,心里对贾赦的保证也是七上八下的,被人抱着离开的时候,还一直哭喊着要爹爹。 第137章 看到这些冰冷的箭镞正对着他们,贾赦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司徒晴,看来,我们今天要死在一起了。” “哼!”司徒晴嘲讽地环顾一眼,竟然也低低笑了起来,“我和你从小一见面就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没想到最后竟然要和你这个该死的贾恩侯死在一起了!真是晦气!” 司徒晟这时已经带人强攻上来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骑着战马平定叛乱的一天,他一上来,便看到行营大帐外的遍地血迹,惨烈之状,让人不忍直视。司徒晟来不及仔细探查面前的惨状,他着急地看着那些还站着的人,他浅浅地扫过司徒玺,知道他那父皇肯定会被人保护得十分妥当。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阿颖必然没有跑来凑热闹,这倒是让他心头安定很多,只是他的眼神突然定在了一个地方,贾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把司徒晴摁在了地上。 很快,身边就来人来为他解答疑惑了。原来是琏儿被司徒晴拿了,用来威胁陛下。只是琏儿怎么会被当作阿颖,这都是怎么回事? 司徒晟来不及细究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来到了现场,见形势陷入焦灼,连忙抬手阻止,“父皇,还得让人把贾赦救回来。” “那是自然,恩侯最近为大周做了很多事情,而且他还为我们找到了前秦的藏宝图。”司徒玺拿过自己亲手用过的弓,拍了拍司徒晟的肩膀,“老四,眼下给你一个立功和收拢人心的机会,你去拿着这把弓,把老五杀了。” 司徒玺的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司徒晟恭恭敬敬地把那张华丽的弓接了过来,他拉开弓弦试了试弦,见是自己能拉开的弓,便心里有了计较。 “恩侯,你先过来,只要你控制住司徒晴,就可以平安走过来。”司徒晟朝场中空地中的贾赦喊道。 贾赦第一次觉得司徒晟有点天真,他抬头苦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我可能走不回去了。”要是能走,他早就回去了,何至于此? 他抬了抬另一只空着的手,一小股鲜血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他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这么一段时间拖下去,他的另一手都开始哆嗦起来了,再过一会儿可能都控制不住这个废物司徒晴了。 “那我便过去。”司徒晟让人分开,他屏退那些反对他这一决定的人,“我想一个太子和亲王之尊怎么也比一个小小的齐安伯要更能作为筹码。” “老四,你糊涂啊!”司徒玺被自己四儿子的这个决定打得措手不及,他本意是让司徒晟拿着御赐的弓箭射杀司徒晴这个造反的万恶之源树立威信,至于贾赦,如果真有不测,便施恩于他的妻子和儿子们,总能收揽一波人心。 第217章 可偏偏司徒晟提出要以身代之,如果老四出了意外,那他真的没什么可以独当一面的儿子能用了。 “哎,殿下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换呢?”贾赦叹了口气,他信司徒晟真的会过来,所以他不能让司徒晟过来,于是他凑了过去,如同魔鬼一般,在司徒晴耳边低声说道,“司徒晴,告诉你一件事吧,你怀里那颗丹丸是假的。你从头到尾都被我们当猴耍。” 司徒晴乍一听得如此话语,如同一阵惊雷在他耳边炸起,劈得他外焦里嫩。 趁司徒晴三魂丢了七魄,贾赦一个撩阴腿,把人绊倒在地,他一面祈祷司徒晟的箭术给点儿力,一面整个人蜷缩成了滚瓜葫芦,尽量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箭翎呼啸而过,插在了司徒晴的左腿,司徒晴哀嚎一声,很没有尊严地歪倒在地,贾赦偷偷看了一眼凄凄惨惨戚戚的司徒晴,心里盘算了一下,司徒晟的箭术果然数十年如一日地烂,插的位置很巧妙,估计司徒晴这次如果侥幸不死,大概率也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瘸子。 司徒晴可并不相信劣迹斑斑,早有前科的贾赦,毕竟在他看来,贾赦着实可恶,他从小时候就知道贾赦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司徒晴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十分神异的丹丸,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去。 贾赦知道这司徒晴多半是废掉了,这枚丹丸一旦进肚子里,司徒晴不仅不会获得长生不老,大概率还会拉几天肚子,顶多在众人面前丢人,反正人都要死了,丢人就丢人吧! 贾赦毫无负担地想着,握住了快步走过来的司徒晟的手。 “到底还是劳你救我一命了。”贾赦笑嘻嘻地打趣着司徒晟,两人正气氛融洽,突然他脸色一变,抬手护住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司徒晟。 一柄长剑,一把利剑,两个人倒了下来。 司徒晴手持长剑,一脸惊骇,他像是想不通背对着他的贾赦怎么会有这么迅速的反应,就像是贾赦的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只不过他应该也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司徒晟的那把利剑贯穿了他的心口,司徒晴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渐渐地没了声息。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司徒晴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心里竟然飘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儿,贾恩侯这次居然没有骗他。然后他脑袋一歪,砸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断气了。 首獠已经被司徒晟诛灭,其他的小喽啰们自然不成气候,至少那些缺根筋儿的南疆人已经乱嗡嗡地慌成一团,全然失了章法。混在司徒晴造反大队里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妄图挽救一下这些有生力量造反的意志。 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此行就是要干掉司徒晟,让老皇帝退让,从而使得利益最大化的。只是他们嘶声高喊,企图整顿军队却无济于事,那些听不懂大周话的南疆兵卒,只自顾自地轰乱起来,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 司徒宴指挥着那些军队围了上来,这位曾经用不学无术伪装自己的七皇子,也开始崭露头角。司徒宴身上再无纨绔子弟的浮夸气质,反而多了些肃杀之气,像是突然之间就成长了。 司徒晟抱着替他挨了一剑的贾赦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满是鲜血,配上司徒晟那张惊怔失色的面庞,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变中醒过神来。 “恩,恩侯,”司徒晟拿手去接贾赦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他的手哆嗦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我带你,带你去找太医。” 司徒晟这话像是在告诉自己,贾赦还有得救一样,他想把贾赦撑起来,但是贾赦的身体居然死沉死沉的,他使足了力气,居然没拖动贾赦,反而自己被压得气喘吁吁起来。 “王爷,”贾赦又咳出了一口血沫,他半是抱怨,半是调侃,“老四,这段时间我的好累啊!”贾赦的这一声叹息在司徒晟的心头如惊雷般炸响,让他不由得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从数年前,他们又重修旧日之谊后,贾赦就一直在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去西岭,远赴北戎,亲下南疆身陷险境,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在心里,他想恩侯以赤诚之心待他,他必然不负恩侯所托,只是眼下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他们马上就要实现目标了,贾赦怎么能倒在这里? 司徒晟想到这里,又用手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脸颊,让他有些失去焦距的瞳孔又恢复了些许神采,“恩侯,你先别睡,你不想看看琏儿吗?” 司徒晟回头吼了一嗓子,让人把齐安伯府的小公子赶紧送过来。贾敬得知前面出现的状况后惊得从马上掉了下来,不过他顾不得摔疼的屁股,连忙爬起来,一把把贾琏抱在了怀里,“琏儿,我带你去找你爹爹。” 他跑了过去,战事渐渐平息下来,司徒晟半搂半抱地拖着贾赦,贾敬一看两人脸上的鲜血,腿上一下失了力气,“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爹爹!”贾琏扑将过来,看到贾赦嘴边满是鲜红的血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贾赦听见儿子的哭声,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臭小子,你哭什么?”贾赦摸了摸贾琏水淋淋的眼角,“琏儿,你回去之后好好照顾你娘亲,”一转头又看到了同样抹起眼泪来的贾敬,他笑着说道,“敬大哥哥,以后我府上就得靠你多看顾了,瑚儿那里,你可得多扶持着一些,有你这个做兄长的在,我应该能放下心来了。” 贾赦苍白着一张脸,嘴上全是鲜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听着就像交代后事,司徒晟和贾敬心头发颤,贾敬凑过来,拉着贾赦的手安抚道,“王爷已经让马山去找太医了,估计很快就能到,赦弟你不会有事的!” 第218章 贾赦挣扎着握住贾敬的手,又请求道:“我大概是不成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头痛得简直要裂开,刚才一直开着这灵魂力量警惕司徒晴绝地反击,本就已经超负荷了,加上他这一身的伤,他想这一回不死也得留下半条命去,秀云的身体不好,瑚儿和琏儿又那么小,他真的不放心啊! “好!好!好!”贾敬一连说了三个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赦弟,府上有我照顾,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等太医来,等等太医来就好了!”贾敬一连重复了好几次,他衷心地期盼着太医能把他的弟弟救回来。贾赦冲他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38章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司徒晟红着眼睛大喊,司徒玺虽因为身体不适得回去休息,也派了戴权表示自己对贾赦的重视和关怀,戴权也一脸焦急地守在一边,看到司徒晟这般模样,心里也为这对从小到大的好友友谊感叹不已。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一路上被马山几乎是架了过来,胡子都飞到了嘴里,还记得给身为太子的司徒晟请安。 司徒晟摆了摆手,让这太医别浪费时间,赶紧过来给贾赦治伤,“先别请安了,快来看看恩侯!” 那太医翻了翻贾赦阖上的眼睛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最后摸上了贾赦的手腕,全部都检查看过之后,才回禀道:“伯爷还有气息,只是伤势颇重,需要有一个安静、干净的地方包扎诊治。” “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贾敬先跳了起来,把自己手下的几个精壮汉子叫了过来,他和太子殿下刚才试了试,几乎挪不动贾赦,只能再叫几个人过来了,好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贾赦终于被搬走,安置在了一处营帐中。贾敬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水,心里只嘀咕,赦弟怎么这般沉重?真是奇怪得很。 司徒晟得赶回去处理司徒晴剩下的烂摊子,只好派了马山在营帐外等候,戴权回去通禀齐安伯的情况,贾敬也六神无主,司徒晟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也为他们兄弟之间感人的情谊打动,主动让还没回来的司徒宴暂代贾敬整顿京营,以此来让贾敬安心等待贾赦的消息。 而贾赦这次可以说是救驾有功,救了大周未来的皇帝,加上贾赦之前做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算贾赦救不回来了,那也能让陛下把这些功劳施恩于贾家了。 在场的人都在议论这贾家可真要一飞冲天了,谁能想到那荣宁两位国公去世之后,大家都以为会一蹶不振的贾家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起来,这不能不让人惊叹和羡慕。众人的羡慕,贾敬和贾琏并不稀罕,他们只想让自己的弟弟/爹爹能平安从营帐里走出来。 贾敬的等待陷入焦灼,贾琏一直眼巴巴地瞅着营帐,就希望爹爹能像之前那样,笑着走出来,然后一把抱起他。 “琏儿,你是怎么被当作小殿下让那司徒晴抓了去的?”贾敬见侄子这么担心,总要想点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他想着随便找点话题和贾琏聊聊天。 “我早上去找小殿下的时候,还没有吃饭,那内侍便端来了两碗米粥和点心,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块石头,那米粥洒在了我和小殿下的身上,回去换衣服也不成,于是小殿下找了自己的衣服给我换上了。” 贾琏虽然眼巴巴地盯着营帐的帘子,嘴里也乖乖回答敬大伯的问话。贾敬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感叹真是太凑巧了,凑巧得让人不免心生怀疑。 “看来琏儿你今天运气不太好,吓坏了吧?” “那让琏儿把坏运气都吸走,让爹爹的运气变好,然后快点好过来!”贾琏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许愿道。 “琏儿,”贾敬摸了摸侄子的小脑瓜,“你真是个好孩子,如果你爹爹知道你的心意,肯定会平安的!” “嗯,大伯要和琏儿一起等爹爹出来!”贾琏坐在小凳上,和贾敬一起守在了营帐的门口,一大一小又重新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终于,那位老太医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就先摇了摇头,让贾敬和贾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真是万幸啊!”老太医不住地感叹。 “恩侯怎么样了?”得知消息后匆匆闻讯赶来的司徒晟也连声问道,“真是万幸,贾伯爷挨的那一剑偏了几寸,虽然从铠甲缝间捅穿了胸口,但是没有刺中要害,微臣与同僚已经将伯爷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包扎好了。” “而且齐安伯的衣服里面穿了厚重的内甲,因此在刚才的动乱中也避开了很多致命的伤口。”老太医随口感叹了一下,“看伯爷衣服上的划痕,如果不是内甲,恐怕所受的伤害会更加严重。” 他一连感叹齐安伯的准备周全,却不知道。如果贾赦知道司徒晴会背后给他一剑,他怎么也得给后面安个护心镜才行。 “那恩侯怎么还没醒过来?”司徒晟带着人走进了营帐,贾赦还陷在被子里沉沉地睡着,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了血色。 贾琏用手去碰贾赦的手,“大伯,爹爹的手是温的!”贾琏拉着贾赦的手,一瞬间就哭了起来,贾敬让这孩子的哭声哭得心里酸酸的,“琏儿,要不跟着伯父回去住着,让你爹爹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 “琏儿不要,”贾琏抱着无知无觉的贾赦,“琏儿要和爹爹住!”贾琏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可怜巴巴地盯着贾敬,在场的大人都心里软和了下来。 第219章 “算了,就让琏儿在这里吧!”司徒晟站出来打了打圆场,见太子殿下都这么说话了,贾敬还怎么坚持反对意见? 他自然同意了,“那我歇在外面的榻上,如果赦弟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人照应。”贾敬让人把贾琏收拾干净了,把孩子塞进了贾赦身边的被子里,贾琏抽了抽鼻子,小心地抱着贾赦的手臂睡着了。 贾赦丝毫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感觉自己力量过度使用之后,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好像变成了这铁围山上的一朵花,一棵草,一棵树,虽然肉身在那里沉睡,但灵魂已经附着到外界的事物之上。 他看到了司徒晟和司徒宴兄弟俩关怀的眼神,看到了琏儿在梦中仍在呢喃着他的名字,看到了时不时就从榻上起来,过来探查他情况的敬大哥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自己好似从那种超脱的境界中脱离开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贾赦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疼”,周身的伤口密密匝匝地疼着,那种伤口生疼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一个住在这个身体里的陌生人,失去了对这个身体所有的掌控权,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很难做到。大概这是对他过度使用灵魂力量的惩罚吧?贾赦不无乐观地想到。 他一抬头和贾敬对上了视线,贾敬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踩着袜子就奔了过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又注意到睡得香甜的小侄子,他自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贾赦先休息,等天亮之后再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亮稍稍冒出了头来,看上去一切风波都安定了。 第二天,贾赦经过一夜的休养,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看着口水流了他一袖子,还睡得正香的“小懒猪”,一抬手捏住了儿子的鼻子。 贾琏睡得正香,在爹爹身边,他总能睡得很安心,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他吃着香喷喷的大鸡腿,突然梦里出现了一只大手,一把抢走了他的大鸡腿,还捏住了他的鼻子,让他呼吸不过来,这简直不是美梦,是大噩梦! 贾琏先是大口呼吸,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贾赦笑眯眯地捏着他的鼻子,“怎么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喽!” 贾琏气呼呼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笑得像一朵太阳花,“爹爹——”他扑了过去,然后贾赦痛得嗷嗷叫,最后还是睡不踏实的贾敬来收拾残局,对这对没点儿轻重的父子好好教育了一番。 “都在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琏儿,做这些幼稚的举动,也不想想你是琏儿的爹爹,哪有这样叫醒儿子的?”贾敬赶忙把又要哭出来的贾琏抱到一旁,清了清嗓子之后,就开始教育起这个一点儿也不让他省心的弟弟来。 见把贾赦说的脑袋都埋进被子里了,他又缓下语气来让贾琏以后动作轻些,毕竟他爹现在很脆弱,经不起一些没轻没重的折腾。贾琏很上道地向大伯低头认错,贾敬见这一大一小的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捋了捋胡子,外出去洗漱。 “琏儿,你随伯父出去洗漱一下,咱们找太医爷爷给你爹爹好好看看。”贾敬抱着贾琏离开了,贾赦这才冒出头来,真切地松了口气。 都说人越老越唠叨,看来敬大哥哥也到了唠叨的年纪了。他把手叠放在脑后,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今瑞阳公主和司徒晴已经伏法,能够威胁司徒晟皇位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接下来,司徒晟只要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大周皇帝了。他应该就可以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齐安伯府里,过几年等瑚儿成亲了,他就和秀云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就可以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美好的未来,刚才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司徒晟却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恩侯,你怎么样了?”司徒晟也是一夜没睡好,他需要安抚这些铁围山上官员们的家眷,因为这接连而起的谋反,京城里浮动的心思需要有人稳定下去,这些造反的人鱼龙混杂,南疆的都被打发去苦寒之地做徭役,被筛选出来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世家的走狗们都被抓进了天牢,等候皇帝陛下发落。 他忙得像轮毂一样,虽然知道贾赦醒了过来,但抽不开身过来探望一下。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才得了空闲,过来问候。 “秀云……”贾赦连忙问司徒晟有没有把他的消息和自己的夫人说,他担心秀云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事情。 “你且安心,我派人给各府递送的消息都没有提到你遇险的事情。”见贾赦骤然一松的神色,司徒晟反而有些内疚,“如果不是司徒晴派人错把琏儿拿了去,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说句冒犯的话,老头子对什么看得最重要,相信殿下你心里有数,小殿下身子不如琏儿抗摔打,我这个做父亲的肯为了琏儿拼一把,殿下当时不在,小殿下又会有谁为他拼一把呢?” 贾赦喝了口水,润了一下嗓子,“殿下万金之躯,身关国本,不可轻易妄动,司徒晴那厮喜怒无常,下手也没轻没重的,还不如我去挨这顿毒打,不然他要是真得逞了,在场的那些贤臣忠将,一个都逃脱不得,反倒随了他的心愿了!” 司徒晟听懂了贾赦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总之,琏儿是替我的儿子受罪,这份情我记下了,你先好好养伤,我已经向父皇请示,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府就是,也省得你夫人担心。” 第220章 “那我得给夫人写封信去,”贾赦提议道,“琏儿就先跟着我,这小子嘴巴不严实,指不定就说秃噜嘴,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给夫人。另外,把我府上的来金叫过来吧,我这现在身边没人帮忙,敬大哥哥也不是个伺候人的材料,还是奶兄弟贴心,至少衣服能给我穿对了。”贾赦示意司徒晟看他身上反着的衣领,一脸无奈。 “这些我都让人去办,你且安心休息就是了。”司徒晟亲自把人扶着躺了下去,看着贾赦闭上眼睛,才告辞离去。 第139章 贾赦在铁围山上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而又快乐,身为太子的司徒晟特意吩咐过不希望有人来影响齐安伯养伤,自然就不会有哪些人过来打扰他。 明眼人都看过来贾赦如今在皇帝和太子眼中可是“红人”,轻易得罪不起,铁围山上的各路人马一回去提及山上发生的危急状况以及贾赦的出色表现,无不点头赞叹,当然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得罪如今的齐安伯府。 阴差阳错下,竟然连带着贾赦那弟弟贾存周在工部的境遇也好了很多,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只不过工部尚书虽然有意提拔一下这位贾伯爷的胞弟,但当拿过记载着贾政经历的卷宗仔细看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位贾存周在工部虽然勤勤恳恳,但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功绩,加上贾存周身边的同僚也并没有对贾存周有什么溢美之词或者美好的赞誉,导致他这位尚书想要隐晦地提拔一下都无从下手,只好叹息一声,暂且搁置不提。 贾赦正披着外衫坐在桌前给夫人回信,秀云知道他现在没法回家,便托了观竹找来明鹤养的鸽子来送信。 年少时,贾赦曾在订亲后,便是如此与秀云通信,飞进张府的鸽子数也数不清楚,张老太爷对这些扑棱着翅膀飞进他府里,咕咕乱叫的“信差”,很是讨厌。 老太爷曾专门叫来三个儿子,组织了一支打鸽队,专门负责打飞进张府的鸽子,只是鸽子被打下来了,那些信件却都被早就被未来姐夫收买了的老三偷偷塞给了自己的姐姐,然后那些回信又是张家老三捎回来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贾赦那点遗传自老国公的兵法天赋,却全歪在了这上面,张老太爷也不知道自己只是打下了明面上的信鸽,暗地里的信鸽却从来没有阻止成功过。 张老太爷到现在也没想出来,当年那些信件是怎么跑去自己的掌上明珠手里的,如果知道是张家老三干的,肯定会气得先拿起棍子打断自己三儿子的腿来。 如今夫妻多年,他与秀云又再用了明鹤养的鸽子来传信,别有一番少年滋味儿,夫妻两人一时间都兴致盎然起来。 贾赦搁下毛笔,轻轻吹干墨迹,他摸着秀云娟秀的笔记,想着秀云写下这些小楷时的温柔神态,心头一动,又决定添上几笔,在写得密密匝匝的纸页上寻了一处空白,写了两行亲密的体己话。 贾赦把纸卷了起来,放进了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一旁一个小脑袋突然冒出头来,“爹爹,你又在给娘亲写信吗?”贾琏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芒。 “你这个小鬼头,居然还跑来调侃你爹爹我,”贾赦一把把他抱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不是和乌恩他们去骑马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小狼哥哥说我和阿颖还小,之前跑两圈,现在自己跑个五圈就可以了。爹啊,我们不能再去玩几圈吗?”自从司徒晟把儿子留下,拍拍屁股回京之后,贾琏就带着司徒颖玩疯了,两个孩子解放了天性,在乌恩的看护下,虽不去上房揭瓦,但都可着马场折腾。 贾赦虽然没法去看,但想着那些养在铁围山上的马儿估计都让这两个小祖宗折腾够呛。贾琏整日玩得满头大汗,显然有了玩伴,还不用上早课之后,这小孩也玩野了,鬼精鬼精的,当着外人的面就一口一个“小殿下”地叫着,在家里人面前,就“阿颖阿颖”地叫着。 司徒颖知道是贾琏替他被人抓了去,心里愧疚,本来他就喜欢贾琏对他亲近的称呼,现在更是随着贾琏跑来跑去,饭也吃得比之前多,身体倒是壮实多了,估计司徒晟见儿子这般变化,心里也是开心的。 “那是小殿下,你还这么阿颖阿颖地叫着,当心太子殿下知道了,打你屁股。”贾赦吓唬他,拍了两下他的屁股,都这么大的人了,爹爹还打他的屁股,贾琏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偏偏嘴上还硬气地反驳道,“只有爹爹自己在计较吧,阿颖都让我这么叫他了,而且太子叔叔不会打我!只有爹爹想打我的屁股!” 贾琏皱着鼻子一顿输出,只是话都说出口了,才觉得有些没大没小了,便赶紧从贾赦的腿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儿就跑到屏风后面藏起来了,贾赦就看着他这番动作,也不去追他。“还是琏儿你厉害,这才几天的工夫,太子都成你叔叔了。” 贾赦笑着摇了摇头,他算是对自己这小儿子服气了,人缘好到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感叹不已。 果然,见他没跟过来,贾琏又从屏风后面露出了半张讨喜的笑脸来呼唤他,说着还扮了个鬼脸儿给他看,调皮得很,“爹爹这次怎么不追着打我了?”“臭小子,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贾赦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他昨日是追着抓住这臭小子,然后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只是用的力道大了些,这猴精猴精的臭小子就委屈巴巴地写信给他娘亲告状,结果今天秀云的信里就让他对琏儿善加引导,还有贾瑚得知之后也专门写了信来,话里话外都是不要他打弟弟,夫人和大儿子都对琏儿那是心疼得紧,把老父亲丢到爪哇国去了。 第221章 就连和他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来金都护着那个臭小子,一直在旁边打圆场,和稀泥。贾赦气呼呼地想着,一个个都惯着这个臭小子,只有他这个爹当坏人! 今天一大早,贾赦就安排跟着来金一起过来的乌恩带着两个小的出去玩,省得他看了秀云的信之后生闷气,再去打琏儿的小屁股。 贾赦满腹冤屈,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他对琏儿也是喜爱的,琏儿还是那么小一团的时候,他就抱着,到处找药给他吃,好不容易养大了,皮实了,现在只是拍了两下屁股,一大家子人齐上阵,搞得他现在对琏儿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 一家子都护着这臭小子,贾赦有点自己失宠的感觉,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夫人和瑚儿都发话了,贾赦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乖乖听了,悻悻然地坐在书房里看书。 “哎,来金,咱们小时候,我爹那是一天三顿地打我,结果现在我都没打琏儿,你们就都护着他这小子了!”他朝着来金抱怨,来金自然不知道他家赦哥儿复杂的心理,只是笑着安慰他道: “也不是我们都护着琏哥儿,只是伯爷你离开太久了,两个小孩子中,你与琏哥儿相处的时间最短,夫人实在是担心你们处不好父子关系,琏哥儿活泼些,但也知晓分寸,惹人喜欢,你们父子相处久了,自然就习惯了。再说虽然伯爷你觉得没用劲儿,那小孩子身体娇贵,肯定是打痛了,所以才写信的。” 被来金这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慰的贾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想到来金那时的样子,贾赦就想笑,他本来就没生气,这一个个,就像他是什么容易生气动手的人似的。就算是上辈子他缩在国公府后院里,对自己的那根独苗苗也只是放养,他哪里舍得动琏儿一根手指头呢? 他可是他和秀云唯一的骨肉了。虽然琏儿后来也长成了不着调的样子,他这个从没给过自己儿子多少关注的爹自然也有责任。 心绪回转之下,贾赦露出了笑脸,招着那个眼巴巴瞅着他的臭小子过来,“昨日爹爹知道你和阿颖去爬果树,一不小心跌了下来,一时担心,就拍了两下琏儿的屁股,琏儿心里可觉得委屈了?” “也不是委屈。”贾琏垂下小脑袋,扭着手指,他也没有那么顽皮和不知轻重,娘亲总是教育他们,让他和哥哥在外面的时候要保护自己,只有保全自己的基础上有余力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是在贾赦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得想要爹爹更关心他一些,哪怕是责骂一顿也行,但是贾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很重的话,他总以为贾赦不喜欢他,所以就像那些引起家长注意的孩子一样,总做出些让贾赦头痛的时候,哪怕挨打他也开心。 虽然爹爹只是轻轻拍了拍,也不妨碍他找娘亲“炫耀”爹爹对他的关心。秀云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小心思,只是她这个当娘的,总是不希望孩子和自己的爹爹养成这样奇怪的关系,如果以后形成习惯,这对父子很快就成冤家了。 “那是什么?”贾赦放缓了声音,引导着孩子自己说出内心的想法。贾琏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抓着他的衣袖,“我想要爹爹多关心一下我,所以昨天和阿颖想给爹爹摘果子吃,只是爬到树上去不小心掉了下来。可是,可是爹爹不仅不要我们摘的果子,还打我的屁股!” 贾赦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叹了叹气,“是爹爹不对,没有提前问清楚琏儿做事情的原因。以后爹爹多关心一下琏儿好不好?” “好!”贾琏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伸出小拇指来,“那爹爹和我拉勾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一大一小的手指亲密得晃来晃去,来金在旁边一脸温和地看着这父子俩的互动,自己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也笑开了花,要是以后他们齐安伯府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们陪着伯爷和夫人,看着两个小公子健健康康地长大,然后到地下,他们也算是能对老国公和老夫人有交代了。 第140章 贾赦和贾琏拉完勾之后,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想要站起身来,来金赶紧来扶着他,贾琏也撑着他另一边的胳膊,懂事极了。贾赦摸了摸贾琏的小脑袋,提议道:“走,爹爹带你看小鹿。” “哇——”贾琏睁大了眼睛,一脸期盼,“那爹爹,我要叫阿颖过来一起看!”见贾赦点头,他欢呼了一声,便雀跃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整个人快活极了,看得贾赦和来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小孩子多好啊,轻轻松松,没有烦恼,”贾赦感叹了一句,又想起来了乌恩,“这次你过来,怎么把小狼崽儿带来了?” “哎,乌恩一直都怪自己,认为是他能力不行的原因,才让伯爷你落到那墨涵阁手里,自从从金陵回来,苦练武艺,就希望以后能好好保护伯爷你。” “乌恩不过是个孩子,我那时又病着,他如何能打得过那些大人?”贾赦倒是没想到这小狼崽儿把他陷在墨涵阁手中的这件事看得这么重,顿时心里一阵热乎乎的,他宽慰道: “等会儿让小狼崽儿过来,我同他讲讲,本就不是他的错,哪有平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墨涵阁以有心算无心,一环扣一环,本就设下了重重陷阱,咱们这些大人都着了道,被徐潜那小子耍得团团转,他一个孩子又能怎么办?” 第222章 来金见贾赦确实没有责怪的神色,心里也为乌恩开心,面上不由得带了出来。贾赦见来金这副一提起乌恩也是直点头,满口夸赞,一副自家小孩儿与有荣焉的样子,不免有些想笑,“刚才我还纳闷你与来宝孤身到现在,不肯成家,那里能教育起我来,偏偏你说起这父子关系来头头是道,原来这原因落在小狼崽儿身上,你们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面对贾赦善意的调侃,来金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解释道,“我与弟弟也算看着乌恩从那样小的一个孩子长成现在快赶上我们高的少年,心里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他的长辈了。再说乌恩踏实肯干,对伯府里的人都很好,就是自家的那些不成器的子侄也比不过的。”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贾赦想起了自己家族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侄子、孙子们,希望这次敬大哥哥出手整治之后,贾家不会再有那些不成器的不肖子孙了。 不过他想这些做什么呢?族里的事情自然有敬大哥哥操持,他的这位兄长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帮助代化大伯处理家族事务,年少时便已经是得心应手,如今这般年岁,应该也是不需要他来帮忙了。 贾赦如此光棍地想着,如果要是让贾敬知道了,他的这位好兄长得拿着棍子来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了。 “什么叫得心应手?”“什么叫不需要帮忙?”“就知道你这混小子惫懒得很,得好好操练才是!”只是远在京城的、即将升为宁国公、春风得意的贾敬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这么想他,不然就得火速赶来铁围山,和弟弟交流一下感情了。 “好啦,乌恩的身世悲惨,能有你们时常关心爱护,我也就放心了。”贾赦抬手比出了一个高度,“我还记得在青禾镇的包子铺里刚见到乌恩的时候,他还那么小,那么干瘦,可怜巴巴地,死死抓着那个肉包子,哪怕被打得再疼都不松手。当时我就在想,这孩子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北戎的雪狼,一样的冷,一样的锋利。” 回忆起往事,贾赦总是颇为感慨,引得来金也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中去了。“哈哈,看来我们都老了。”贾赦裹着披风,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鹿苑,“这鹿苑是阿颖的祖爷爷建的,要不是陛下留我们在这处行宫多待些日子,其他时候,除非皇帝陛下特许,不然琏儿你这个小小的伯府公子是见不到这些皇家御兽的。” 贾赦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看阿颖一脸羡慕地盯着他们父子互动,便也摸了摸这位小殿下的脑袋,看着司徒颖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在这里,我们可以暂时不管那些等级尊卑,平常家里相处就是了。你父亲把你送来这里,也是希望你能在这段和我们相处的日子里过得开心些。” 司徒晟在送儿子过来的时候曾找他单独聊过。“我这儿子心肠太软,自从知道是琏儿代他受到绑架的苦难之后,便总是闷闷不乐,对琏儿也心怀愧疚,但他不能老是这般,他是一国储君最优秀的孩子,他得成长起来,把自己从那种情绪里摆脱出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的儿子成长起来。” 面对司徒晟的恳求,同样是个不合格的父亲的贾赦答应了,他没有直接去和司徒颖见面开导,他想这个孩子需要的不是他这个琏儿的父亲,还是一个同伴的陪伴和引导,然后由着他自己慢慢想开才是。于是他让琏儿和司徒颖一起温习功课,一起在乌恩的看护下骑着马跑来跑去。 与这位温和内敛的小殿下截然不同的是,琏儿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哭了一场,在爹爹醒来之后,便自觉地忘掉那次可怕的体验,他不像司徒颖恐惧的那样,不肯与他一起进学,记恨因他而遭受的苦难,有时候身边玩伴的情绪更能让他转变心情,只这几天过去,贾赦再去看司徒颖,便觉得他眉宇间的郁郁之气浅淡了不少,看来他们琏儿还是个小神医呢! 贾赦到底没完全恢复,只在鹿苑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临走时,他又把沉默着不说话的乌恩提溜到了跟前,“明明年纪也大不了多少,怎么老是板着脸?再板着脸,就和来金一个样子了,以后出去,豁——好像的父子俩!”贾赦想逗他笑笑,偏偏来金和乌恩都无动于衷,好似他的幽默都对着石头雕像使去了。 “真是无趣!我走了,你们好好玩!”贾赦拍了一下乌恩的肩头,拒绝了不捧场的来金的搀扶,自己拄着手杖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之后,来金和乌恩的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了温暖的笑意。铁围山上岁月静好,京城乃至大周各地都被这次瑞阳公主和死而复生的五皇子的叛乱搞得动荡不安起来。 险些遭到劫持的是当今的皇帝和太子的嫡长子,事关皇家,容不得半点马虎,就算瑞阳与司徒晴皆已经伏法,但其背后的人不可能还能置身事外,安心享受富贵荣华。 最先遭殃的是那座传闻中给前朝旧人居住的宫殿,也许是迁怒,也许是因为瑞阳造反的牵连,那位西宫娘娘在死之前就知道司徒玺这位曾经的枕边人的狠辣与无情。这座宫殿以及其中生活的人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了。 秋猎一事结束后的一个晚上,皇城的西边着了好大的火,比十几年前烧绝东宫的那把火还要大得多,有人托关系打听,只说走水了,却没人能说出来走水的原因,据说死了很多人,从宫里运出来盖着白布的尸体多得让人心惊,也有聪慧的人,转念将这场奇怪的大火与前不久的铁围山之事联系起来,顿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也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向外吐露半分。 第223章 皇城之中因为这件事引发的骚动很快就被压制下来,而真正的震动还远在江南。西岭贺家首当其冲,本来贺家盘踞的势力已经被林海连消带打得狠狠打掉了一波,大批远在扬州和安义等地的商行被拿了罪证,纷纷倒闭,贺家龟缩在西岭,准备蛰伏起来,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就如同他们过去做的那样,只要等得够久,机会总会有的。 但是,当瑞阳公主派人联系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耻的心动了。瑞阳公主知道自己可能无法与贺家顺利达成合作,于是便假借了她三哥的名义,邀请贺家家主参与她的造反大业。本来贺家家主并不会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但来信上盖了司徒晁的凭证,那就容不得他多想了。 司徒晁曾经想过让宿清影带人混进齐安伯偷拿贾赦保管的贾代善的印信,只是最终被早有防备的贾赦来了个瓮中捉鳖,如今司徒晁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百般疼爱的妹妹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以至于他背了一个好大的黑锅,还偏偏自己被蒙在鼓里。 贺家便是如此,半信半疑地被忽悠上了瑞阳公主的贼船,只是他发现这贼船一旦上来就很难下去了,所以他痛悔万分之下,只能跟着瑞阳公主一条道走到黑了,然后他果不其然地发现,瑞阳公主很快就失败了,这次造反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贺家家主贺涛面对大厦将倾的贺家,内心却一片平静,他找来心腹叮嘱道,“你带人把我们府里的贺家血脉以及大半财产都护送到宁海渡口的一艘巨轮上,上面我已经打点好了,只要你们到了,船家就会送你们出海。” “家主——”心腹也是贺家从小长起来的老人了,他看着两鬓花白的家主一夜衰败苍老许多的面容,痛哭出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好了!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贺原,贺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说罢,贺涛佝偻下挺直的后背,独自一人进了宗祠,“快走吧,赶在朝廷的军队到来之前离开,贺家以后一定要隐于世间,我们总有复起的一日的!” 宗祠中传出老家主最后的喊声,肩负起老家主托付的贺原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擦干净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41章 贺原准备带着贺家的有生力量和财宝远遁海外,毕竟他知道在大周的治下,他们恐怕很难生活在光明之下,总要遮遮掩掩,像地底下的老鼠一样,再也难得自由自在,有哪里能够图谋东山再起的一天呢? 还不如去往海外,谋求一些更大的发展空间,贺原想这应当也能够实现老家主最后的嘱托。 只是剩下的贺家人并不像他预想的那般团结一致,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自古就有,他们贺家自然也不能例外,贺原绝望地发现虽然时间紧急,但他按照老家主遗命聚拢那些人的过程并不顺利。 这都源于贺家的一个古怪规定:贺涛曾野心勃勃地给贺家的嫡系与旁系规定了以地位来定待遇的条例,还定下了如有十分优异者,便破格引入嫡系家谱中。 由这之后,嫡系子弟与旁支血脉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除了像之前司徒晁的幕僚贺文和贺南这类才能确实出众,又有贵人资助的个别贺家旁支之外,其他的旁系子弟几乎都成了供养嫡系的养料,原本不多的嫡系顿时枝繁叶茂起来,像一棵阴森的大树笼罩在西岭的上空。 虽然贺涛总说有能者居之,会对嫡系和旁支的子弟平等拔擢,但是二者天生接触的资源就不一样,培养人才的环境天生就是畸形的,因此,这项预想良好的规定,不过是为嫡系子弟服务的保护伞罢了。这就造成了贺家嫡系逐渐富有,而旁系逐渐落寞,还要供养着日渐庞大的吸血虫豸们,当真是苦不堪言。 而如今,贺家这个“庞然大物”即将倒下,贺涛曾经引以为傲的庞大家族,因为他的落幕,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境地。 有些眼高于顶的贺家人并不愿意听从一个在贺家家主身边担任总管角色的贺原的指使,换句话说,他们不愿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切,离开西岭,从头开始。 他们想,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他们已经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而且他们心里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陛下对贺家一直有淑妃的情分在,就算现在没有淑妃,他们还有三皇子。诚王爷总不会看着自己的母族落到举家流放,家产抄没,收归国库的凄惨境地吧? 贺家有不少的人抱着这样的念头,心怀侥幸地期盼着司徒晁的帮助。 而被人惦记的司徒晁此时也很慌张,他只感觉从瑞阳谋反开始,自己就有种所有人将他蒙在鼓里的感觉,南安王府瞒着他私底下搞小动作,人还是老四送到他府上通知的,而他的好妹妹瑞阳瞒着他联络他人谋反,而被联络的家族竟是他的母族贺家。 最讽刺的事情是,贺家和瑞阳的联络从来没有请示过他,而如今贺家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腆着脸上门来,希望他能为贺家求求情。 司徒晁这几日过得可以说是跌宕起伏,瑞阳谋反时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救了他一命,让他没牵连进去,但他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之后,安生了没几天,竟从他的王妃那里得知,贺家居然加入了瑞阳这谋反的计划当中,他得知之后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有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24章 还是王妃担忧地喊了他好几声,张罗着要去请太医了,才将他从那种绝望如天塌了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他想,他一直以来的洋洋自得在父皇的眼中,在老四他们的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吧,他心灰意冷下竟想过自寻短见,但转念又想到王府里的这一大家子,他又舍不得了。 “忙忙碌碌半生,到如今竟像个小丑一样,任人戏弄,我的亲妹妹看不起我,贺家也觉得我好摆布。我这王爷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王妃同样也是贺家培养的女儿,她虽然为家族的遭遇哀伤痛心,但她更要与她的夫君站在一处,共渡难关,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王妃抱着司徒晁,眼里不自觉地就流下了两行清泪,“王爷,贺家已然犯下如此罪孽,身为贺涛女儿的我万万不敢恳求王爷去向圣上求情,只希望王爷到时候能保全自己和王府,哪怕牺牲掉我,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只要能让王爷和孩子活下来,我都可以……” 王妃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满是悲观,她之前总因为贺家这样的母家而庆幸,正因为贺家的地位,所以她才能成为司徒晁的妻子,成为诚亲王府的女主人。 而如今,她开始害怕了,贺家卷入如此滔天罪案中,罪无可赦,她虽然嫁入皇家,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那王氏在王家覆灭后,便被贾家的掌家太太关在后院,无声无息地死掉了,没有任何人关注。 今日的贺家即将面临的是比当年的王家严重一百倍乃至一千倍的事情,她又如何逃脱得掉呢?不光她逃脱不得,如今王爷也要受到牵连,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难道就要被关在宗人府里过碌碌无为的一辈子吗? 一念及此,王妃的眼里闪过坚定,她想,如果需要牺牲,她与贺家一起认罪,只要王爷和孩子安好,那就可以了。 司徒晁虽然不知道王妃心里做定了什么主意,但他也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他抹了把脸,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要进宫!” “王爷,此时不能进宫——”王妃连忙阻止,她以为司徒晁是想要进宫求皇上开恩。 “我要检举贺家的罪行,自己向父皇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了解他,只要我自我检举,他肯定会从轻发落咱们诚亲王府的。只要父皇那关过了,哪怕我因此被贬为庶民,我们一家也能无忧。” 司徒晁并没有像王妃预料的那样,他只是想着先人一步,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为了自己打算,难道还要为了那些差点把他拖下水的人打算吗?从始至终,他就没有考虑过替贺家求情的事情。 正如贺涛自焚前也没有考虑过派人去找司徒晁帮忙一样,在他意识到是瑞阳公主假借司徒晁的名义来骗他入伙之后,便知道得和诚亲王划清界限,他们贺家与诚亲王纠葛太深了,眼下已经保不住贺家了,司徒晁也不像是有能救贺家的能力,不如不向他求救,至少诚亲王,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保全下来。 司徒晁不知道贺涛的打算,他确实如贺涛所料想的那样,进了宫,只是之前计划得如何,在双膝触及冰冷的大殿外的地面的时候,司徒晁心如擂鼓,惴惴不安。 他还在沉默地等待着,他的父皇只让戴权收了他写的折子,却并没有让他进去,他已经跪在外面不知道多久了,也许得有一个时辰了? 只是秋天的太阳并不毒辣,他跪了许久,额上坠下的汗珠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他摸了摸,大抵是冷的,他竟还是觉得后背生寒,两股战战。 又不知过了多久,戴权终于走了出来,他的父皇肯宣他进去觐见了。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司徒晁才走进去,只看到御座上坐着他的父皇司徒玺。 他想这御座之上的是他的父亲,也是这大周朝的九五之尊,在漫长的无声沉默当中,司徒晁突然有些后悔,他过于冲动了,只是他知道现在除了父皇能给出让他安心的处置之外,他已经忍受不了在王府里等待着不知何日会来的官兵拿他的折磨了。 “你妹妹瑞阳策划谋反一事,你从始至终都不知情?”司徒玺突然发问,他甚至都没有翻开这份由他的三子呈递上来的奏折,他只想从他的儿子口中知道些许真相。 “儿臣不知。”司徒晁的额头重重扣在大殿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家伙同瑞阳谋反,你事先并不知情?”苍老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出,严肃而又无情地拷问着司徒晁的心脏。“儿臣确实不知。”司徒晁的头又再度磕了下去,他感觉到刺痛从额头传来,但他不敢去摸,屏息凝神,等待着未知的裁决。 两问两答,司徒晁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可见内心确实并无欺瞒。司徒玺看着这个往日器重过的儿子,缓缓开口道: “老三,你是朕曾经疼爱过的儿子,再加上你这些年也做了些于大周有益的事情,这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你母妃临去时,也曾与朕有过嘱托,总要朕照顾好你。朕答应你,只要你解决了这贺家一事,你仍是诚亲王,你这一家子不会出半点差池。” 当然从此以后,他这个三儿子便也只能是诚亲王了。 司徒玺此话一出,司徒晁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开来,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司徒玺的弦外之音呢?他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他领兵去西岭之后,贺家的人乃至世人如何看待他了,无情无义,贪生怕死,出卖亲族? 第225章 这三个名头有一个压在他的头上,他司徒晁的这辈子可算是毁了。 司徒玺盖上大印,一旁的戴权当即捧过来这份写好圣旨走下御阶。 “诚亲王,接旨吧!” 戴权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响起时,让已然神思恍惚的司徒晁惊了一惊,他顾不得思索是否皇帝的用意,再度叩首谢恩,然后恭敬地接过了那道圣旨。 他行尸走肉一般地出了大殿,他脸色苍白,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他知道,贺家完了,他也完了。 不过,他想,得了皇帝的保证,他的诚亲王府算是可以逃过一劫了。 第142章 贾赦得知是由司徒晁带人去剿灭贺家余孽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他终于从铁围山上的行宫里下来了,所以终于摆脱那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状态了。 已经荣升为信亲王的司徒宴和宁国公的贾敬都亲自带人来接,两方人马在铁围山下相遇时,彼此的人就看到,宁国公和信亲王哈哈一笑,凑近耳语一阵,便下令两方人马合到一处,共同向山上行去。 这个消息便是信亲王司徒宴当乐子给贾赦讲的,显然司徒晁被派过去围剿自己的母妃的家族这件事一般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可偏偏司徒晁接了这道奇怪的圣旨。 “所以我说啊,我那三哥的脑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司徒宴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明摆着是个坑,司徒晁还傻乎乎地往里面跳。” “说不定咱们这位诚亲王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这种谈论皇家中人隐私事情的时候,贾敬向来三缄其口,有所回避,贾赦和司徒宴一起聊天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忌讳,所以很快就和司徒宴聊到了一起。 “哎呀,恩侯,还是你和我臭味相投,你这段时间不在,你都不知道,我整天对着板着脸的四哥,笑也不敢笑,偷懒也不敢偷,整天只能勤勤恳恳地干活,憋死我了!”司徒宴隔了这么久终于得了贾赦这个听众,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贾赦在山上养伤的这几天也憋坏了,清茶淡饭、苦涩药汁,贾赦想吃的都不能吃,还每天哪里也不能去,连个插科打诨的陪聊都没有,对贾赦这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来说,简直无聊透了。他过这些闲云野鹤的日子的时候,唯一的乐子就是两个孩子。 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可以玩一玩,贾赦在能起床的第二天就得闹着下山去了。本来只有琏儿一个孩子吵闹,这小子自从试探出他爹的底线之后,每天都要过来蹦跶一下。 贾赦想着贾琏毕竟是自家孩子,还能怎么办?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下了山,把这小子送去陪太子家的孩子念书,也就安静了。 但贾赦发现了,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来十分安静内敛的小阿颖,被当今圣上和太子都看好的皇家第三代,与贾琏这调皮鬼相处久了,也开始解放天性起来。 在铁围山上,初初还只是随着贾琏在马场骑马和去鹿苑喂鹿,后来都敢和贾琏在乌恩的看护下玩角抵。 虽然司徒颖比贾琏大了几岁,但一直体弱多病,加上中毒之事,被司徒晟和王妃呵护得紧,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比较剧烈的身体接触的运动,贾赦得知他们在外面角抵之后,还有些心惊胆战,就怕两个孩子没轻没重的,磕着碰着,司徒晟都得跑来找他这个负责看孩子的人算账。 好在几个孩子都比较有分寸,没闹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不然贾赦真得连夜下山给太子殿下请罪去。 贾敬看着两个三十多岁的亲王和伯爷凑在一起八卦着另一位亲王的样子,无语地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贺家如何了?”贾赦饶有兴致地问道,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皇室的瓜最让人感兴趣。贾赦知道,别看敬大哥哥一脸淡定地坐在一边品茶听他俩说话,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心里说不定怎么抓心挠肝地等着下文呢! 贾敬可不知道自己的堂弟正在怎么腹诽他,不过他确实竖着耳朵在听旁边两个人的聊天,毕竟司徒晁的八卦,谁不想吃?这位曾经险些成为皇位继承人的诚亲王,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可不太好。 无论是王家和王子腾受他指使做的恶事,还是趁着他爹和叔父病重,试图利用他那偏听偏信的婶母引起贾家下一代内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贾敬对司徒晁的观感变得足够差了。 “具体的细节我就不知道了,陪着司徒晁去的是史老二,之前史家三子都表明了立场,摆明了只做忠于我父皇的臣子,永不站队,所以我也没能从史老二的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反正贺家败落地干干净净,为了向父皇表忠心,他们也不会让大批的贺家余孽逃出去。” 司徒宴纯粹是把这件事当成八卦和乐子讲,贾赦也就这么一听,为司徒晁的遭遇幸灾乐祸一番也就是了。 而西岭贺家,确实是被司徒晁作为保全自己的一笔筹码给卖了,不过司徒晁到底念在自己身上有贺家的一份血脉,抓了一些知情的贺家嫡系,对一些旁系和无辜的老弱幼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司徒玺本意也不是对贺家赶尽杀绝,自然也就默许了司徒晁的放水行为。 贺原就没有逃过这一次围剿,他属于已经自焚的贺家家主所剩不多的亲信,对贺家做过的那些事情不说全然知晓,也算是比较了解,他属于肯定要被抓捕拷问的那一拨人。 第226章 不过,他还是送出去了一波贺家的人,他拜托了一队曾与贺家交好的商队,把这批贺家的希望送出海外,平静度日,然后他去了司徒晁那里自首,在众人面前自绝也算是报答老家主的知遇之恩了。 而江南那边只要掺和进司徒晴谋反一事的家族,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前林海主持的盐课改革一直没进行下去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江南老牌家族的横加阻拦,如今趁着这一退让,大周终于将江南各州郡的盐税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了手中。 而林海凭借此次重整江南盐税而名声大振,不过因此,他也成了那些利益受损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司徒晟很欣赏这位在势力复杂的江南干出一番实绩的能臣干吏,特意将他举家调入京城,以此来避开那些已经不成气候的家族的暗害。 “老爷,在扬州待了这么多年,阿景和玉儿两个孩子都从这里长大了,骤然要离开,还真有点不舍得。”贾敏刚吩咐了管家去打包收拾行李,转身看到林海走进来,神色有些惆怅。 “是啊,在扬州的这些年虽然累但是我们一家过得很幸福,哪怕再累,一回家见到夫人和阿景和玉儿这对灵秀可爱的儿女,顿时什么困难我都不怕了。” 林海握着自家夫人的柔荑,安慰道:“不过换个角度想,去京城,我们可以去拜访岳母大人,这么多年,夫人你因为我的缘故,一直没能回去,逢年过节,也只能送些土仪和信件,这也是个遗憾。” “老爷说的是,阿景和玉儿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祖母,另外,大兄和大嫂那边也需要拜会,玉儿还说想去看看大舅母的藏书呢!”贾敏一提到自己家里的亲人,眉宇间顿时舒缓展了许多,尤其想到可爱的玉儿对她提到的大舅母家的藏书阁,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向往的样子。 “都依夫人的,进京之后,咱们就有时间了,得空就带着玉儿去大舅兄府上,也让玉儿和阿景认认舅舅的家门儿。”林海也笑着说道。 “娘亲——”一个穿着水蓝色裙衫,头上缀着淡雅绒花的女童跑了出来,她有着水汪汪的含情目,两弯细长的柳叶眉,长得像贾敏一般,带着一身诗书灵秀之气。只是行走之间身姿轻盈,没有一点儿病容倦怠之气,健康活泼得让人一见就对这个孩童心生喜爱。 “玉儿~”贾敏一见到宝贝女人,眉眼不自觉就带上了温柔似水的笑意,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她问道:“告诉娘亲,玉儿这是怎么了?” “哥哥说,他要帮玉儿收拾东西,”小玉儿鼓着软乎乎的脸颊,“可玉儿要自己收拾,先生告诉过玉儿,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而且哥哥刚从学堂回来,累得很,快让他回去休息吧!” “你哥哥也是怕我们玉儿累着呀!”见到女儿这般爱护兄长,可爱娇嗔的样子,林海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他一撩下摆,蹲了下来,同女儿讲话。 林家这一代选的名字都是与“玉”有关,希望孩子拥有美好的品行。林海给大儿子取名叫林琦,字景玉,琦与景都有美好和高尚之含义。这名字代表了林海和贾敏这对夫妻对孩子的祝愿和期待。 而女儿出生后,林海对这个宝贵的女儿更是喜爱,他与夫人商量后,决定为孩子取“黛玉”作小字,等玉儿再大一点,就为她请恩师张老太爷取个好名字。 “我知道哥哥是好意,但我和雪雁可以自己收拾,爹爹,你陪我去找哥哥吧,让他回去休息,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小玉儿拉着林海的袖子,晃来晃去,那模样儿直看得林海和贾敏的心里软乎乎的,自然是小玉儿说什么是什么了。 林家和乐融融,温馨和睦,贾赦回到府里,一大家子也是在门口等候,司徒宴和贾敬今日前去只为了接人,自然不会打扰齐安伯府一家人团聚的兴致,见人已经送进府里,约好改日再聚就离开了,司徒宴顺便还带走了和玩伴依依不舍的大侄子司徒颖。 贾赦抱着红了眼圈的秀云和两个孩子,心里满足极了,“夫人,我回来了。这些日子,劳你费心了。” 秀云拿手帕遮掩了一二,蹭掉了眼角的泪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至少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以后啊,说什么也不出去了。”贾赦扶着夫人,另一边两个儿子紧紧跟着,心里满足极了。 第143章 贾赦被家人簇拥着走进家门,心里倍感温暖,他同秀云坐在正位,瑚儿和琏儿彼此看了一眼,瑚儿便拉着弟弟走了过来。 “瑚儿给爹爹问安。”“琏儿给爹爹问安。”由瑚儿开始,琏儿也有样学样儿,两个孩子突然搞这一出,倒是把贾赦惊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两颗小脑袋,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咳咳,那个,”他一边说话,一边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瑚儿,琏儿,你们快起来就是,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用过于计较这些子虚礼。” 贾赦一直秉承着礼数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己家里人面前,倒是不必整这些,看着倒是让他觉得和孩子们生分多了。 “儿子和琏儿弟弟觉得需向爹爹行一礼,儿子们从敬大伯和三舅舅那里知道爹爹是为了大周才深陷险境,我们都对爹爹钦佩之至,这一礼,应行的。” 贾赦边听边赞叹瑚儿不愧是在张家读了多年的诗书,说起道理来真是头头是道,琏儿不像他哥哥那般,一时间想不出来很多话来,只是趴过来,眨着大眼睛,嘴里嚷着“喜欢爹爹!” 第227章 贾赦捏了捏他的脸,招手把大儿子也叫了过来,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劝他道:“这是在家里,老是这么紧绷绷的,看着都觉得累,偶尔歇一歇也是可以的。” 秀云在一旁听着,一直没有插话,只是笑着看他们父子三个互动,见贾赦不说话了,她才开口:“以后像你们爹爹说的这样,在外面有在外面的样子,回家之后就可以放松一点儿。” 她温柔地拍了拍贾赦的胳膊,“你是不知道,别看瑚儿现在说得顺溜,在恩侯你的马车到来之前,还翻出手上的纸条在看呢!” “娘!”贾瑚被娘亲这么一打趣,猛地臊红了脸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被贾赦拍了拍肩膀,按在一边坐下了,“坐下坐下,老是站着做什么,咱们一家人说说话。” “观竹,饭菜都准备好了吗?”秀云呼唤观竹进来,观竹自然也是想贾赦想得紧,这齐安伯府就没有不想贾赦的。观竹几乎日夜祈祷——他效忠亲近的赦哥儿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在南疆要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下属可怎么办呢? “夫人,您问得巧,已经在饭厅里摆上了。”观竹日日记挂着,直到贾赦平安回了齐安伯府,他才松了口气,把悬着的那颗心落回到肚子里,应着夫人的吩咐,紧赶慢赶着张罗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贾赦和夫人只有在吃过饭之后才得了一些相处的时间。“哎,终于只剩下咱们两个了。”贾赦坐在软榻上轻快地松了口气,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就躺得毫无顾忌起来。 “你啊,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整天没个正形儿,瘫坐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秀云习惯性地念叨她的老爷,手里拿出了一件新制成的衣裳,给贾赦比了比,发现正好合身,便催促他赶紧把衣裳换了,回到家里就要有回家的样子,她总觉得贾赦换掉这些衣服,就能改改糟糕的运气。 秀云这个念头只飘了一瞬,便被自己的迷信给逗笑了,她摇了摇头,她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事,现下估计也是关心则乱,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秀云哪里不知道贾赦在外面有多凶险,虽然身边的人都怕她担心,敬大伯派人来送口信也瞒着她,只说贾赦从南疆平安回来了,只是在铁围山上处理一些陛下吩咐的事宜,暂时还没法回来。 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之前,每次恩侯出去都会派身边的人给她传信,虽然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报平安和问候的家常话,但也能让她安心许多。 如今,她什么都没收到,贾赦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汪死掉的水。 结合她从那些侯府、国公府里的夫人,太太们那里得到的消息:铁围山上接连发生了瑞阳公主和五皇子的造反谋逆之事已经传到了京城,整个京城都慌乱成一团,要不是太子殿下过来安定民心,维持大局的稳定,指不定这大后方也会乱作一团。 她断定贾赦和琏儿出事了,只是她不能说。贾赦不在,整个齐安伯府都要她来维持,瑚儿虽然也能帮着她一二,但到底是个孩子,她这个做母亲的猜测和担忧,无法和瑚儿说出来。 而且后来,铁围山上的人都下来了,敬大哥哥那边却派人来给她送信,说了那些在她看来十分牵强的“说辞”,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的夫君和小儿子真的,出事了! 她当时被自己的猜测惊得踉跄了一下,但为了维持那点子齐安伯府的面子,她忍住没哭出来,一脸“平静”地送走了来送信的下人。 只是,当她自己躺在床上,手突然摸到身边,发觉那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把头蒙在了被子里哭出了声来,她的担忧和害怕,只能自己吞咽,不能告诉别人。 而到了白天,当她看到放着琏儿从小一直把玩到现在的宝贝珠子的时候,她又禁不住落下了眼泪,只是瑚儿过来的时候,她还不能说出来,只能擦干眼泪,做那个瑚儿亲近的母亲,能主持伯府的当家太太。 秀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她恍惚极了,精神状态也差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度日如年。直到她收到了贾赦的来信,那封信是她等了许久,几乎要绝望的信。 她把信合在掌心,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抖着手打开了信,是恩侯的笔迹!上面还有琏儿给她写的话。秀云认真读了一遍,细细咀嚼里面的每一个字,然后真切地松了口气,“恩侯和琏儿他们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她膝盖一软,坐在软榻上,眼里一热,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两行清泪,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她一瞬间又活了过来,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花找得到了雨露的灌溉,又有了盼头儿和动力。 她要等着恩侯和琏儿,等着他们的家人回来。 贾赦换好了衣服,刚一转过身来,就看到秀云怔怔地瞧着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他最见不得秀云这副样子。 他走了过来,轻轻把秀云揽在怀里,“秀云,我真的回来了。你听听这声音,扑通扑通的,是不是吵得你耳朵疼。” “是跳得挺大声。”秀云被他的俏皮话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过啊,我的耳朵倒是不疼,心里开始疼了。” “心口怎么疼了?”贾赦真信了,一惊一乍的,嘴上担忧极了,手已经搭到了秀云的手腕上,要仔细探查一番。 “好啦,是心疼恩侯你,”秀云手腕一翻,避开了贾赦的手指,“年纪也不小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往前冲,身上受了不少伤吧?” 第228章 “夫人都知道啦?”贾赦尴尬地偏开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不是如此,怕不是恩侯你早就从铁围山上下来了,”秀云笑弯了一双含情目,温温柔柔地说道,“别这么瞪着眼睛看我,都是从信里看到的,你都不知道在信里抱怨了多少次铁围山上有多么无聊了。” “好吧,没想到在这里露馅儿了。”贾赦摇了摇头,他就是不自觉地,也就是下意识就向秀云抱怨了几句,没想到他的好夫人都记下来了。 “也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势,”贾赦轻描淡写地在话里减轻了自己的受伤程度,“不过就是伤到了腿,我怕回来惹得你们担心,圣上和太子殿下开恩,便让我留在铁围山上养伤了。” “那琏儿呢?”秀云可不相信他的说辞,她了解自己的夫君,那眼睛只要说话的时候四处乱飘,那肯定是说假话的心虚,只是这儿子都大了,恩侯还是这副年轻的时候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这不是担心琏儿回来之后,把我的伤势说出来,引得夫人担心吗?”贾赦握着秀云的手,一脸诚恳。 “罢了,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吧!”秀云见他编谎话都编得结结巴巴的可怜模样儿,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不过也没错过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今日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亲戚的帖子要处理。”秀云劝他早点安歇,贾赦自然从了夫人的意思。 而贾赦回来之后,也要开始对这场动乱中的有功之臣论功行赏起来。司徒晁倒了,司徒晴残余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好在司徒晟早已协调好了备用的官员,倒是在朝野上引发的动荡不大,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贾赦的封赏在他回京的第二日就到了,还是由戴权来送达皇帝的旨意,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只不过“齐安伯”这块牌子被换了下来,新制成的“齐安侯”的牌匾挂了上去,琏儿代皇孙受难,特赐皇家书房学习的小金牌,不再以伴读的身份,而是学生的身份,一时间新晋的齐安侯一家又炙手可热起来。 第144章 这几日,刚荣升为齐安侯的贾赦过得很辛苦,他久久没回来,这乍一朝显赫,应酬便多了起来,除了有些亲朋顾旧的关系门路要维系之外,还有些断联多年的“面子”友人的邀请要去赶赴,他忙成了一个陀螺。 秀云作为侯爷夫人,忙起来的程度也不遑多让,什么赏花游园,品茶坐谈的活动全都找上了门,夫妻俩几乎没了着家的时候,也只有晚上才能稍微松口气。 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下来,司徒晟又派人将他召唤了过去。 如今,司徒晟已经将府邸搬进了东宫,不过不是随着先太子司徒皓一起焚毁的那一座,而是后来又仓促建成的一座,按照东宫的建制在一座亲王府邸的基础上改建的。 贾赦知晓司徒晟找他肯定有要事,在打开司徒晟亲信带来的密函之后,只粗粗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动,连声命观竹赶紧套了马车,朝着东宫而去。 而东宫的卫兵也早就得了太子的吩咐,对这辆挂着齐安侯府标识的马车也是粗粗检查之后,见没什么问题就给予放行了。 贾赦握着手里的那张纸,没等马车停稳,就从马车跳了下去,来金把马车停了下来,再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侯爷步履匆匆的背影。 “殿下,你信上说的是真的?”司徒晟刚和余先生等墨涵阁的人商量好事情,就见贾赦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给了想要过去阻拦的马山一个不用管的眼神,马山才没有走过去,继续当着自己背景板儿的职责。 “恩侯,是真的,我要为我的二哥,为先太子殿下平反冤案。”司徒晟一字一句地说道,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想要帮自己的哥哥平反。 他不能让那样光风霁月的二哥,背负一身冤罪,长眠地下。 “可是,我想陛下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年。”贾赦有些犹豫,他同样也想为先太子殿下平反,但是他也明白这件事的难度有多么大。 到如今内外安定,国外,大周周边各国都与大周维持了相对友好的关系,那些边疆的战事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茜香国的嚣张气焰在节节败退的战争中被彻底打消,软柿子一样的南安郡王已经被拿下,现在坐镇中军的是牛国公,他抢回了从南安郡王手里失去的土地和百姓,逼得茜香国认清了现实,那就是大周并不会对他们继续客气了。 他们又开始后悔起自己的态度来,因此,那位叫嚣着要威胁大周的茜香国使臣在铁围山事变之前被遣送回国了,而出于求和的诚意,这枚没用的,已经得罪大周皇朝的棋子,便由茜香国一方自己自行解决了。 茜香国甚至为了让大周满意,他们在与大周使臣的谈判桌上,咬牙让出了大部分的利益,只求大周能退兵,那位南安郡王的世子也作为添头被茜香国送了回来。 南安太妃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子终究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大周一方,只是等待着他的不是继续作威作福,谋取私利,而是押解进京,等候兵部问罪。 至于国内,之前制约皇帝权力的掣肘,经过了司徒玺和司徒晟等人的努力也都尽数除去。 那些顽固的老牌世家大族们已经相继退出历史舞台,剩下的新兴势力,听话的、知情识趣的几大家族已经向皇帝投递了诚意,而没有眼力见儿的家族,已经几乎退出了政治和经济的舞台。 第229章 司徒玺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他想要的权力终于完完全全被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他一旦满足之后,那点子多年前的遗憾便又冒出头来。新任太子殿下完全知道他这位父皇的想法,所以顺水推舟,积极推动此事的进行。 “我想父皇也有这个意思,”司徒晟叩了叩桌面,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恩侯你曾在余先生那里知道徐潜的身世,这是一个突破点,他是当年东宫惨案的经事人,也是目击证人。” 司徒晟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那样的大火,里面的人是怎么死去的,太难熬了! 被世家扶持上位,是司徒玺这位自平安州起兵的皇帝永远无法摆脱的痛点,他放弃了一鼓作气打入京城,反而选择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合作。 事情总是这么有戏剧性,正因为他过来的艰辛,给了那些人投资的底气,导致他上位之后,政务的实施屡屡受挫,盘根错节的世家们,想要一个彻彻底底的傀儡,而不是一个有反抗之心的帝王。 他也曾反抗过,淑妃替他挡的那一剑在民间是话本中帝王美人的浪漫篇章,但他和淑妃都知道,这所谓的救命之恩,有一半是假的。 淑妃确实替他挡了一剑,那被诬蔑是太子弑父的手笔的刺杀却是叶家之人做的,而公孙家和贺家一开始就知情,贺淑妃也是知情者之一。 这也是司徒玺后来才查到的,只是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也许淑妃知道自己这救驾里面有多少水分,所以也不敢将此事挂在嘴上,而一直到她病逝前,司徒玺虽然对她是赏赐颇多,淑妃心里却很明白这些都只是虚假的恩宠,一些表面上的功夫罢了。 “这件事,王爷已经问过余先生的意思了吗?毕竟徐潜也是余先生的学生,咱们不得问问他长辈的意见。” 贾赦下意识想询问这位太子的幕僚,虽然虞衡臣坑过他几次,但他想双方的大方向应该是一致的,所以就直接询问了另一位存活的当事人。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和徐潜商量好了,”余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能替先太子殿下翻案是我们的夙愿,徐潜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自己的身世立场,他都愿意站出来。” “其实侯爷想复杂了,如今局势已定,那些之前的隐患都已经消除,威胁已经不再是威胁,如今只要有人肯站出来,那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阻拦的必要了。”贾赦摇了摇头,便也赞同了这件事情,剩下的事情,司徒晟只说要派人去查去准备,贾赦也知道自己再带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了。司徒晟目送着贾赦离开。余先生也识趣地离开,转头去问马山,“那块令牌确定是先荣国公手里的那块吗?” “属下暗地里查探比对了很久,如今在世的国公,伯爷等府上,令牌都未曾丢失,而已经离世的人里面,王肯那块被收回去了,先宁国公那块还在他的儿子贾国公那里小心保管着,只有先荣国公的那块,我们并没有在曾经的荣国府库和现在的齐安伯府库下落不明。” “那倒是很有可能是徐潜从我三哥那里拿过来的牌子。”司徒晟说完,蘸满墨水,一笔写成了一个“贾”字,然后不知道想些什么,陷入了沉思。 贾赦刚准备坐着车回去,就见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正在和等在东宫府外的来金说些什么,那人本来一脸焦急地在说些什么,后来眼睛瞥了过来,瞧见贾赦的身影之后,瞬间眼前一亮,欣喜地喊道:“侯爷!” “林之孝?”贾存周府上的人怎么会来?虽然林之孝被他留在了荣威将军府,但这么多年来,林之孝也为贾赦这边传递了不少消息,得了不少贾赦和秀云的赏赐,因此也更尽心竭力地替贾赦搞起了传递情报的事情。 如今许多年过去,林之孝成了荣威将军府的管家,这次贾史氏想派人来寻贾赦,自然就派了大管家林之孝来了。 “你怎么来了?可是我那母亲和弟弟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的?”贾赦走了过去,林之孝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老夫人让我请侯爷过去,说姑太太送了信,她和林姑爷不日将抵达京城,咱们得一起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敏妹妹要来了,自然是好事,得大办一场才是,还有我那可爱的外甥和外甥女,咱们这京城里的娘家人总得准备着见面礼,”贾赦抚掌大笑,也是为了妹妹一家即将到来的事情开心。 “这样,林之孝,你先回去荣威将军府,这种事情总要一家人在场热热闹闹商量一下,我得回去带上夫人才是。”贾赦吩咐林之孝的事情,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没有反对的立场,所以赶紧往荣威将军府去了。 贾史氏听得林之孝这样回禀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以前老大听到她有事找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跑过来,风风火火地,而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感觉? 觉得老大冒失得很,一点儿也不像政儿稳重。 如今,老大变了,她倒是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真是人老了呀。也不知道老大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能得了齐安侯的爵位? 贾史氏有些惆怅,她坐在荣庆堂里,一直盯着门口,盼着看那个她的优秀的儿子能早点进来。 也许只是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影出现了门口。 第230章 第145章 贾赦与秀云相携而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因为心情不错,贾赦在踏进他的那位母亲所在的荣庆堂的时候,脸上都是很开心的笑容。 他的这副样子落在了贾史氏的眼中,不由得让她有些恍惚,“真像啊!” 她哆嗦着嘴唇,低低念叨了一句,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老大才是她这两个孩子当中更像她那死去的公公和丈夫,只是她嘴上从来都是说政儿是长得最像的,老大是扶不起来的一摊烂泥。 她眨了眨皱皱巴巴的眼皮,在老大看过来的时候,试图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着贾赦露出善意慈和的笑容,倒是让见到贾史氏微笑的贾赦惊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即时的反应。 还是秀云反应迅速,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家侯爷的胳膊,才让贾赦快速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地给贾史氏行礼请安。 自从祠堂分宗,贾赦从荣国府脱身,搬去伯府居住后,贾史氏就没怎么好好看过自己的这个大儿子。 其实她有很多机会和贾赦说话见面,贾赦时常会带着瑚儿和琏儿来她这里请安,只是这个时候,她都让鸳鸯去通知,只让贾赦带着孩子磕个头或者隔着屏风问个安就回去了。 而到了有事情需要见面商量的时候,她只觉得和贾赦面对面处着别扭,便常把脑袋偏到政儿那边,老大说话的时候,她便耷拉着眼皮沉思。 贾史氏与贾赦这对母子那时便心照不宣起来,一个不正眼看人,一个只做面子工程。 如今倒是这对母子几年来,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见面。 “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老大看着清瘦了不少,吃了不少苦吧!”贾史氏一边说着,一边招了招手,示意贾赦坐得靠近一些,好让她细细地瞧一瞧。 贾赦愣了愣,便也听话地坐了过去,一双苍老的眼睛逡巡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她招手叫来了鸳鸯,“鸳鸯,你去请政儿过来,就说他大哥和大嫂来了。”鸳鸯连忙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母亲这次叫我们过来是因为什么?可是二弟又有什么事情?”贾赦耐不住这种尴尬的气氛,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虽然从林之孝那里知道了把他叫过来的原因,但从林之孝的反应来看,他那母亲并没有让林之孝直接和他说明,他当然不能出卖给他通风报信的林之孝,毕竟人家还要在这荣威将军府里讨生活。 “倒也不是你二弟的事情,不过做母亲的,确实有那么件事,想找你们好好商量一下。” 贾史氏没想到贾赦一点儿也没寒暄,也没有同她这个母亲亲近一番的意思,就直接问出叫他来的目的,面上不免露出一点尴尬来。 她忙端起茶碗,抿了口参茶缓解了自己的不自在。 “还不是因为你敏妹妹那里的事情需要操办。他们一大家子离了扬州多日,方才来信说还有两日便可抵达京城了。” “我这不想着你和政儿作为她娘家的兄长,怎么也得提前准备一下,定个迎接的章程。你妹妹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想念得紧!” 贾史氏是真的疼惜贾敏这个嫡亲的女儿的,说着说着,又想着女儿两次生产自己都不在身边看护,扬州那边又怎么比得过京城繁华,敏儿定是吃了不少苦,她那娇弱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呀! 这么一想,贾史氏的眼睛便更红了,将要落下泪来。贾赦坐在下首,看着贾史氏的这副样子,心里却没什么感情波动。 贾赦能对他母亲的眼泪无动于衷,可秀云不行。她拿着帕子,亲自上前给贾史氏擦掉了流出的眼泪,“母亲这也是太过思念敏妹妹,等敏妹妹来了,咱们又能共享天伦,阖家团圆了。……” 秀云说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贾史氏的心坎里,她不外乎就是心疼女儿,想念女儿,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要是没人安慰,她可能会想得歪了,左了,指不定心里又会埋怨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贾赦,如今有了秀云慢声细语的柔声安慰,贾史氏的心情一下子就缓和了许多。 见安抚住了情绪失控的贾史氏,贾赦隐晦地递给了自己夫人一个感激的眼神。 贾政也恰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像是没预料到贾赦坐在这里一样,有些局促地呆了一下,醒过神来之后,便向贾赦问好。 贾赦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两兄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贾史氏看不下去,她盯着贾政,示意贾政先开口,给个话头,至少缓和一下气氛,她想得很美好: 如今老大简在帝心,救了皇孙殿下的事情,满京城无人不知,可封赏的时候,隔壁府的侄子贾敬被拔擢为了宁国公,如果老大肯为他二弟走动一下,说不定政儿也能……。 贾史氏这般畅想的原因便是,她知道老大贾赦荣升成了齐安侯,简在帝心。只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贾政,却没有收到任何赏赐,便异想天开地想让贾赦帮帮贾政。 只是,当她想起了曾经祠堂分宗的“闹剧”的时候,贾史氏心里不免有些难过,懊悔极了! 在刚开始的时候,看到贾赦住在伯府,而政儿却只能住在缩小建制后的荣威将军府,她也想过,既然已经和老大分了宗,她也没法一点儿脸面也不要的,为了政儿去求贾恩侯,她的政儿定能为她争口气。 第231章 如今,她的这股让贾政给她争气的念头已经随着终日呆坐在工部衙门的贾政打消了。 她这般好言好语,第一是为了女儿,第二便是想要笼络贾赦冷掉的心肠,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只要重归于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贾家一定能再现往日荣光。 贾赦便是了解他那个母亲不会突然转了性子,如果只是因为敏妹妹的事情,林之孝也不会那般为难,估计是还有下文。 贾赦的等待并没有很久,关于敏妹妹的迎接问题已经敲定了,本来贾敏未出嫁时,不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与贾赦和贾政两个哥哥也相处得十分要好。 再加上林妹夫是从地方升做京官的,怠慢不得,他俩商量,便以贵客的迎接方式,开正门,一起在荣威将军府热热闹闹地大办一场,这次贾赦也只能感慨敏妹妹和林妹夫这次能陪着他那小外甥女一起来探亲,可以让黛玉少受些磨难了。 眼看着迎接的细节都敲定了,贾赦以为很快就能散场,但贾史氏迟迟没有说出结束的话。终于,等到茶水续了一遍之后,贾史氏嗫嚅着说道:“赦儿,你看你如今过得这样好,要不帮帮你弟弟……” 贾赦心里一跳,果然,他想果然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 不过贾赦还没有说话,贾政率先不干了,“母亲,这个要求不妥当!兄长受封齐安侯,是他为国效力而得来的。我存功未建,不敢求兄长提拔!” 如果不是这个场景不合适,贾赦简直要为自己的这个“假正经”弟弟拍手叫好了,这番话说得,要不是他清楚贾存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恐怕会相信贾存周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过现在啊,他也只能面上不显,内心呵呵了两句。 贾史氏明显低估了贾政的自尊心,贾赦心里默默摇了摇头,他这个二弟,在他面前别的没有,总是十分要面子,绝不可能在贾史氏这么明目张胆说出请求帮忙的话之后,心安理得接受在宗族记录里已经不是亲兄长的贾赦的帮助。 见是贾政自己出声反对,贾史氏幽幽地叹了口气,剩下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她到底是要顾着政儿的面子,匆匆让贾赦夫妻先离开了荣威将军府。 “政儿啊,你真的是——”贾史氏哀叹出声,“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如果你大哥真的答应帮你的话,你不就可以不用天天呆坐在工部衙门无所事事了?”真是一点儿也不中用啊! “母亲,我那兄长不看我笑话就是好事了,怎么可能好心帮我?” 贾政气哼哼,不屑地说道,他摆明不信任贾赦会真心帮他,说着说着,竟冷笑出声,他自认看清了贾赦冷心冷面的恶劣本质,心里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之感。 贾史氏听着自己宝贝儿子编排贾赦的那些话,头一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政儿,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变得母亲有点不认识你了!” “怕不是母亲近日来,满心满眼地都是我那兄长吧?”贾政真不愧是贾史氏亲生的,这嘴巴毒起来,直噎得贾史氏有点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你既然这么想,我以后我不管你的事情了,你也能自己拿主意了,之后也不用什么事情都过来问我了,”贾史氏苦笑了一下,“我以后就专心养着宝玉,以后我孙儿的事情,你也就别瞎掺和了。” 贾政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那孙儿宝玉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贾史氏摩挲着精致的锦缎软垫,心里满是凄凉。 第146章 荣威将军府上的小插曲,贾赦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只能一笑了之。 毕竟贾存周什么样子,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有贾史氏看待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才套着十二层滤镜,觉得贾政又乖又听话,是个优秀的好儿子,贾赦早就对贾史氏的这副心态很是习惯。 三天后,贾赦与贾政在盼女心切的贾史氏的连声催促下,早早派人守在了城门口,一大家子人都候在贾史氏这里等着林海一家人。 林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忙撩开马车的帘子去看,他好多年不曾到过京城了,很多人都不认识了,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来金,毕竟来金前不久曾到扬州给他带了大内兄的嘱托,自然忘不了。 见到来金,林海露出了笑意,忙朝着贾敏说道,“夫人,看来大内兄派人来接了。” 贾敏心里也倍感温暖,娘家人肯这么早早地在城门这里候着,这是关心她的体现。她从林海撩开的帘子缝隙往外看,她认得人多,当即展开了笑颜。 “不只有大兄府上的人,连二兄也派人来了,站在来金身边的那位应该是二兄府上的林之孝。那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贾敏一见都是自己认识的人,那股近乡情怯的愁绪顿时减弱了不少。 “娘亲,你和爹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呀?”黛玉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连一边的林琦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玉儿,阿景,我们快要到了,我们玉儿和阿景就快要见到外祖母和两个舅舅了。”贾敏把凑过来趴在她膝上的小玉儿抱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香香软软的脸颊。 玉儿本来对被娘亲这般亲香已经习惯了,一旁还有爹爹和哥哥笑眯眯地看着,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欢喜,一张莹白的小脸泛起浅浅的红色,忙把小脑袋埋进了娘亲的怀里不吭声了。 贾史氏听到林之孝派人传回来的话,知道女儿女婿一家快到了,激动地赶紧让鸳鸯扶着,一大家子早早候在了将军府门口,贾史氏拿着手杖,翘首以盼,一旁贾赦夫妻带着贾瑚和贾琏,贾政带着贾宝玉守在一边。 第232章 “祖母,敏姑姑是不是会给宝玉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呀?” 宝玉耐不住性子,他不太敢往自己爹爹身边凑,前面大伯身边的,那两个长得很好看的贾瑚哥哥和贾琏哥哥也不和他搭话,他无聊地揪着自己毛茸茸的络子,转了转眼珠,跑去了贾史氏的身边。 见是宝玉啪嗒啪嗒跑过来,贾史氏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摸了摸宝玉圆嘟嘟的脸蛋儿,“是啊,敏姑姑一定会带很多礼物给咱们宝玉的,而且敏姑姑家有景哥哥和玉儿妹妹,都可以陪着你玩。” “好呀!我想和他们玩!”宝玉欢呼一声,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芒。 贾赦看着他的这个便宜侄子,这辈子贾宝玉虽然也是在荣威将军府千娇百贵地教养长大的,但是因为没有前世肆意宣扬的含玉而诞的名号,他倒没被惯成了前世的那颗“凤凰蛋”。 只是这喜欢和女孩儿、丫鬟们在一起玩耍大抵是他摆脱不了的性格,一听有妹妹来陪他玩,瞬间就犯了痴劲儿。一听最疼他的祖母这么说,他就乐得直跳,一点儿也不觉得等着敏姑姑一家很无聊了。 一辆马车在众人的期盼下到来了,林海带着林琦,贾敏拉着玉儿,一家四口来到了贾史氏等人的面前。 “女儿给母亲请安。”贾敏许久未见贾母,纵然之前因为订亲的事情闹得有些不太痛快,但见了母亲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她心里也一时酸涩起来。 “阿景给外祖母请安。” “玉儿给外祖母请安。” 敏儿的孩子长得这般钟灵毓秀,可人疼的,贾史氏见了就心里喜欢,她简直第一眼就喜欢上和敏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玉儿了。 “好好好,鸳鸯,快把我给阿景和玉儿准备的礼物拿过来。”贾史氏搂着玉儿就心肝宝贝地呼唤起来了。 鸳鸯哪里敢怠慢,连忙取来托盘,里面的软帕上摆着一只金丝缠花蝴蝶簪,簪子上的淡粉色蝴蝶颤着双翼,栩栩如生,这是送给玉儿的;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良玉祥云琮兰佩,送给了阿景。 阿景恭敬又不失礼数地接过了礼物,为了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份礼物,当即挂到了腰间,看阿景这么不见外,贾史氏也乐得眉开眼笑起来。 玉儿看到簪子之后眼睛也亮了,她也是小女孩,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东西的,玉儿接过簪子,先懂事地向外祖母道谢,然后插在了发髻里。 宝玉早就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了,他眼睛亮晶晶地跑过来盯着黛玉看,他很是喜欢这位新来的妹妹,直看得黛玉缩回了母亲怀里,“宝玉,快去问好。”贾政看不过去,连忙出声提醒。 “姑父安好,姑母安好。”老爹发话对宝玉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宝玉连忙把眼睛从黛玉身上移走,走过去向林海和贾敏行礼。 林海把刚才贾宝玉盯着玉儿看的孟浪样子看在了眼里,心里下意识就有点不是滋味儿。 “来,阿景,你和玉儿快来见过大舅舅和大舅母。”贾敏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想,之前已经和母亲说过这件事不可能了,母亲已经不会再撮合宝玉和玉儿了。 贾史氏看着宝玉和黛玉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心动,多般配的小儿女啊! 可惜林海和敏儿当年不同意,她到底要顾着女儿女婿的面子,林家的面子,心里惋惜不已,不过转念一想,史家的云丫头也不错,对宝玉也很好,她那两个叔叔应该也能为政儿和宝玉提供不少助力。 至少比老大好使!自从前日的那场不欢而散之后贾史氏对贾赦的那点子善意又快速变成不咸不淡的样子,贾赦倒没觉得有啥不自在的,只要贾史氏不想着法子给他搞事情,他就可以平常心地看待荣威将军府。 黛玉很明显喜欢和大舅母待着,贾赦看着眼前活泼机灵的小外甥女,心里很是轻松,他想,玉儿,这一辈子终于能在父母膝下承欢,不用像那样寄人篱下,整天被别人说闲话。 “玉儿想去大舅母那里看书,大舅母可以答应玉儿吗?”那么可爱的女孩这么眼巴巴地瞅着你,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心里也软了,而且秀云一直喜欢这样可爱知礼的孩子,当然弯下腰来,柔声和玉儿聊起天来。 “那当然可以,玉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大舅母这里随时都等着我们玉儿来。”秀云笑弯了眼睛,轻轻摸了摸玉儿的脸颊,抬头去和贾敏聊天: “妹妹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等哪天闲下来,可以来我们这里,瑚儿一直想向他姑父讨教学问,一直不得机会,如今倒是时间宽裕了。” “那感情好,我与嫂嫂许久未见,定要坐在一处好好聊聊。”贾敏对着秀云这个嫂子也是一脸亲热劲儿,一大家子人边走边聊,走到了大厅里的饭桌边上。 “你二哥早就吩咐下去了,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贾史氏一脸热络,示意林海一家赶紧坐下来吃饭。 贾宝玉很失落,他这一路上都没得到和林妹妹说话的机会,那个和林妹妹很像的阿景哥哥一直紧紧护着林妹妹,决不让他靠近,他明明只是想和林妹妹说说话,哪怕林妹妹只是对他笑一笑也好呀! 只是黛玉可不清楚他心里的郁闷,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觉得这个二舅舅家的表哥奇奇怪怪的。因为临行前想去舅母书阁中看书的愿望被大舅母实现了,黛玉显得格外开心。 除了贾瑚和贾琏两兄弟,小玉儿和阿景大概是这顿迎亲宴上吃得最开心的两个孩子了,而他们的父母多多少少都注意到了宝玉的失态,神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吃着饭的工夫,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第233章 后面的几天,贾敏虽然日日来陪着贾史氏聊天,却不再带着两个孩子前来。贾宝玉起初还算用功读书,现在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了,那些家塾里的先生本来安排他诵读的诗书经义,只粗粗读过几遍,就丢在一边不看了,眼巴巴地守在了贾史氏这里。 不过看到敏姑姑没有带着他心心念念的林妹妹来以后,他失望地垂下脑袋,贾史氏有点不忍自己的金孙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忙开口转圜道: “近几日怎么没有看到玉儿过来?敏儿你也得带着我的外孙女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才是。” “这几日舟车劳顿,玉儿从小在扬州长大,这乍一离开,多少有点不适应,这几日有些咳嗽,我便让她在家里待几天,好好养养。”贾敏早有准备,自然找好了借口。 “林妹妹要不要紧?”贾史氏还没出声,贾宝玉却先跳了出来,只是这关心,让贾敏觉得有些为难,“宝玉和史家姑娘已经准备订亲了,以后可不能再将玉儿的名讳挂在嘴边了,对玉儿不好。” 贾敏说完之后,不顾宝玉的反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站起来和贾史氏告辞离去了。 “祖母,敏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宝玉扑过来抱着贾史氏的胳膊不解地问道,“我以后都不能和那样好看,像仙子一样的妹妹一起玩了吗?” 贾史氏叹了一口气,敏儿的意思这么明显,为了维持和林家的关系,她摸了摸宝玉的头顶,“以后有湘云来陪我们宝玉不好吗?” “云妹妹自然是好的。”宝玉挠了挠头,见祖母不愿深谈,便也自己息了声,回去温习功课了。 第147章 司徒晟的口信再度送到贾赦手里的时候,他正在张家,准确来讲,是在张家三公子这里,看望受伤不轻的张三公子。 贾赦自从回来就没有见过张泰昌的身影,他起先还饶有兴致地以为张家老三难不成是被那余先生骗了,所以自觉没脸见他了? 后来他专门借着上张家拜访的时候有意问过了,才知道了张泰昌这么久都没露面的真相。贾赦从岳母那里知道了张老三是受了伤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 这端端的,怎么还伤成这样?但看岳母担心的样子,贾赦便又陪张家二老坐了一会儿,好生安慰二老之后,就辞别了二老,去了张泰昌的院子。 张泰昌院子里苦涩的药味很重,贾赦抽了抽鼻子,闻出来的味道大多是些止血,固本的药材,“泰昌,你怎么样了?”他挥了挥手,让准备进去通禀的下人先离开,自己走了进去,张泰昌正半靠在床头,出神地看着一本书。 听到贾赦的呼唤,他惊喜地抬起了头,“姐夫,你回来了?”他想要挪动腿,却有点力不从心,疼得直抽气。见状,贾赦赶忙让他待着不要动,自己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这身伤是怎么伤的?看着怪吓人的。”贾赦掀开了被子,看了看张泰昌腿上被重重包裹,却仍然渗出血迹的伤口,一脸担忧。 “这不是前阵子去南疆了一趟,那边还有贺家的布置,我和马泰带了一队人去了,把贺涛那个老家伙的暗手给清理了,只是贺家余孽负隅顽抗,给我和马泰都来了一下,马泰伤了胳膊,我伤了腿。好在平安回来了。” 张泰昌说话的时候,面上从容淡定,颇有大将之风。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引得贾赦竖起了大拇指,嘴里直夸道,“看来泰昌你真的成长了很多,你姐夫我和你姐姐以后也能放心了。” 张泰昌被贾赦说得有些难为情,作势要用书拍他,贾赦矮身躲了一下,拍了拍张家老三的那条好腿,安慰道: “还好是皮肉伤,泰昌你可以放宽心,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对刀伤剑伤有奇效,等回去就让来宝给你送过来。” 贾赦与张泰昌避开之前那个被骗的伤心往事,聊得正开心的时候,马山带着司徒晟的密信到了。 虽然马山升职了,一些外跑的活计,司徒晟都是交给那些下属去做,但当给贾赦送比较重要的信件的时候,一直都是由马山亲自来送,司徒晟可信不过其他人。 “侯爷,殿下有事要找你。”马山递过了信件,贾赦仔细看了之后,起身与张泰昌告辞,快步走了出去,一旁马山紧紧跟上,“徐潜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了?” “墨涵阁像是早就准备好这天了,我们需要的东西,他们能提供的提供,不能提供的也为我们提供了帮助。”马山攥紧刀把,心里也是十分疑惑不解。 “墨涵阁立场虽不明显,但从行事作风来看,倒是与殿下的谋划相合,这一路上看过去,大家应该是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的。” 贾赦抢了马山的马,马山没办法只能上了他属下的马,两匹马一前一后抵达东宫。 贾赦进去的时候,徐潜,那位先太子侧妃的侄子,已经坐在里面等候了。“恩侯,父皇已经召见过徐潜了。” 司徒晟拉着贾赦边走边说,今早司徒晟在得知徐潜身世没多久,就收到了宫里的旨意,要召余先生和徐潜晋见,还不准司徒晟陪同。 只是最后只有徐潜一人回了东宫,余先生却下落不明,虽然虞衡臣一直让人看不透他的目的,更与墨涵阁关系匪浅,但也在司徒晟身边待了很多年,帮他谋划了很多事情,已经算是家人一样了。 “徐潜说,余先生拿着父皇的旨意回到墨涵阁去了,还没来得及提前知会我一声具体情况。我这刚回来,也不知道父皇答应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第234章 司徒晟有些忧虑,他低声对贾赦说话,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想要得到贾赦的回应。 “应该没什么大事,殿下之位不会再有任何皇子有机会夺走了,陛下金口玉言,也定然不会反悔。” 平乱清政,司徒晟都参与其中,在朝野内外都有口皆碑,是轻易动不得的,司徒玺如果真的像司徒晟说的那样,肯定会为先太子平反,要是平日里司徒晟也不会这般,这是事情关乎他二哥,又加上余先生的身份敏感,他这一时着慌了。 屋里,徐潜看到司徒晟和贾赦一起走了进来,他赶忙站了起来,“殿下,侯爷。”他拱手行礼,司徒晟示意他坐下,赶紧说说今日进宫的情形。 “圣上今日召我们进宫,也只是与我们这些当年存活的东宫旧人追忆了好久的往事,不过我那时候年纪不大,与我那姑父接触得不多,所以说了几件寻常的事情就坐在一边,听圣上和余先生聊了很久。” 徐潜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师,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对九五之尊,面无惧色,侃侃而谈,而圣上也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一心只想从老师这里知道更多和自己儿子有关的事情。 后来他们渐渐聊到了国事上,提到了最近销声匿迹的墨涵阁,“后来怎么样?”贾赦问道,司徒晟见贾赦问了出来,便安心坐在一旁听着。 “后来,陛下说墨涵阁到底与前秦渊源颇深,如果继续这样自由自在下去,必然会出乱子。所以,老师提出,他会代替陛下来与阁主交谈,争取将墨涵阁归于皇家的管制下。” 徐潜继续说道:“陛下同意了老师的提议,他御笔亲写了一封手信,由老师带着,找阁主商议。临行前,让我先回来向殿下讲明情况,让殿下放宽心,陛下不日就要下达为先太子平反的诏书。”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也累得不轻,先下去休息吧!”司徒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缓和下神色,派人带徐潜下去休息。 徐潜看着阴暗的天空,露出了一抹惨淡的微笑,他伸手盖住酸涩的眼睛,今天进宫,他回忆的每一件事,都忍不住让他发抖,让他恶心。 徐潜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回忆起那场漫天的大火了,那场屠杀纯粹是权力者们对一个自从他被老师从废墟里捡了回来,送到西岭平安长大,他几乎想要把那场毁灭性都过往藏起来,永远也不让人知道。 他再也没有和老师,和任何人讨论过那场火焰,老师同样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他再也不能靠近炽热的火焰,他无法忘记姑姑和姑父惨死的模样,无法忘记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惨叫。 他刚开始的时候,经常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又痛悔报仇无门,还怕被人听到动静,只能死死地咬住被子,把呜咽声吞在自己的肚子里,就怕被人听到,然后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奔波忙碌。 这样的生活,他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他以为自己会习惯,只是如今,他长叹一声,也许只有那些亲人师友真的瞑目之后才能睡好他这么多年的第一个觉吧! 也许是与虞衡臣和徐潜见面让司徒玺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更可能是那些该死的幕后黑手终于被剪除干净了,这道让许多人等了很久的圣旨终于来了。 不过两日的时间,贾赦正与夫人在府里闲聊的时候,听得观竹来报,说今日早朝时,陛下下旨细数公孙家、叶家、贺家等家族的累累罪行。 更有证人当庭作证,当年被泼在太子身上最大的脏水,就是刺杀案,真正的主谋真正是谁,三家都有参与,而太子是被冤枉的。 在场的朝臣听到此人所言,再加上对圣意的揣摩,文武百官都知晓当今要为当年蒙受不白之冤的先太子司徒皓以及东宫的旧臣们平反昭雪。之前下的那道罪己诏不过是平了部分太子身上的冤屈,那些太子的旧臣仍没有被赦免,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司徒玺的诏书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为昔日的爱子平反了。 在场的,还活着的老臣们已经没剩几个了,剩下的,就算还活着,也对当年的事情了解不多了,加上那些被司徒玺和司徒晟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几乎没有反对这道旨意的人站出来。 七年了,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快到司徒玺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与那些人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地筹谋算计,已经让这位年迈的帝皇极速地衰老了下来。 慢到司徒颖也不过才长到司徒晟的肩膀处。 司徒晟听到这道圣旨终于被戴权宣布出去的时候,心神激荡之下,眼圈发热,差点儿哭了出来,连忙拿袖子遮了一下,这才避免当着众臣的面失态。 不过他这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却是入了坐在上位的司徒玺的眼中,让他很受触动,老四这般对他二哥这样情深,那么哪怕他走了,他剩下的那几个儿子也能平安无忧地过完下半生了。 贾赦收到观竹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拉着秀云的手,把头垂在她的怀里,低声同秀云讲话,像是怔住了,“秀云姐姐,这是真的吗?”他有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的那点子执念,真的实现了? 他奔波多年,做了那么多事情,或直接或间接地都是为了这点重生后的执念,如今,太子哥哥是不是真的能够瞑目了? “恩侯,是真的。我们都听到了,先太子得以平反了。”秀云回握他的手,把自己手中的温暖度给他,凑过去又给他重复了一遍,让他精神一振,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第235章 “如此,我便安心了。”贾赦与秀云靠在一起,默默享受这温馨。“另外,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得去一趟岳家,告诉岳父岳母这样的好消息。”贾赦想到了岳父如今只撑着一口气,就为了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沉冤昭雪的那一刻,心里不免泛酸。 “好,我们明日就去。”秀云一想到老父这么多年的沉寂,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后来,为先太子平反的旨意被各路信差送往各州各郡,一些因为先太子之事隐姓埋名多年的贤人雅士也在得知消息之后也纷纷出来歌颂皇帝圣明,那些被泼在先太子身上的脏水很快就被此类文章盖过,大周皇室的名声却在无形之中好了很多。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当日深夜,司徒晟收到了一封信。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司徒晟拿过信来,却没有拆开,他问那位暗卫的统领,那位统领便是与贾赦一同共事过的暗卫首领。 “是齐安侯让属下送来的。” 第148章 “恩侯写给我的信?”司徒晟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他和贾赦之间的联系,向来是他派马山来送信,然后贾赦在收到信以后过来,自己跑来见他。虽然也不知道这种默契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但司徒晟和贾赦就保持了很久这样无声的默契。 贾恩侯可从来不会给他写什么信,稀奇古怪得很,司徒晟满心好奇,一边把笔搁在一边,一边打开了那封贾赦写给他的信,然后他发现那不只是一封信,还附带了一份名单。 他不过看了几眼,就啪的一声把打开的信件拍在桌案之上,“你先下去吧!”他摆了摆手,等这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拿起那几张薄薄的信纸仔细看去,书房里的烛火亮了一夜。 贾赦可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得了他的信后,一夜未睡,他把事情都向司徒晟交代清楚了之后,自觉无事一身轻,瑚儿还在学堂,琏儿也被他送去读书,他与秀云便打算去张府多陪陪两个老人。 从张老夫人那里听说,老太爷自从知道先太子之冤案被平反之后,便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了。 请了太医过府来看,那老太医把了脉之后,只是抚须长叹,说老大人心病已去,了无挂碍了,只是这一口气松了,就再难聚回来了。当日秀云和弟弟都陪在身边,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太医的意思,他们的父亲时日无多了。 因着这件事,贾赦和张泰昌一起找到了司徒晟,向他请求让那多年不曾回家的张家的两位公子张泰元和张泰康,将自己身上的职务交给副官负责,先行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因着当今圣上对张府有些许愧疚之情,所以这次的请旨很顺利,司徒晟进宫一说,让张家的两位公子火速回京的圣旨就发往北境边关了,相信不日,房河和锦州二郡的驻防官就能收到命令,让两位公子离开。 今日,贾赦便是陪着秀云去看望岳丈和岳母,张老太爷仍旧没有清醒,张老夫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也维持不了那种当家夫人的体面和矜贵,红着眼眶坐在床边抹眼泪。 张泰康好不容易能下床行走了,他没有到处走动,只一心守着父亲和母亲,成了这张府的顶梁柱。“娘,你别伤心了,爹再睡一会儿,说不定能起来和我们说说话呢。” 张泰康亲手把手帕用温水浸湿,然后递给老夫人,“娘,擦擦眼睛吧!”老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老三,你这伤才刚好,如今也累了多日了,要不去歇歇吧!” 当娘的到底心疼儿子,她看着老三伤腿根本没养好,却因为阖府上下的事情来回奔波,在外面忙完了,回来还要守在他爹爹那里,只盼着能同张老太爷说说话,这来回忙碌之下,张泰康瘦得让人心疼。 贾赦再替自己的岳父大人又诊了一次脉,脉象微弱,确实回天乏术了,贾赦这几日想尽办法,也只能用药施针,争取拖些日子,让他见到孩子们都整整齐齐地守在身边才行。 贾赦把金针取了下来,然后又探了一下岳父大人的脉象,叹了一口气,希望张家的两位兄长能快些回来吧! 贾赦正陪着秀云同岳母讲话的时候,突然乌恩来到他身边,冲他耳语了一番,他心里一动,“岳母,太子殿下找我有些事情,先只能失陪,我晚些时候过来接秀云回府。” “恩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秀云回家待些时日也好,能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张老夫人拍了拍秀云挽着她胳膊的手,示意贾赦专心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今日,观竹怎么叫你出来给我传信了?”贾赦摸了摸给他传完话之后就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小狼崽儿,乌恩也乖乖低头任他动作,嘴里解释道:“观竹叔叔忙,来金爹爹也忙,来宝叔叔不在。” 乌恩把府里能指使他出来的人挨个数了一遍,然后贾赦自己总结,得出结论:那就是家里大人都忙,所以派一个孩子出来传话。 “当初就该在来金和来宝吵的时候,把你分给来宝,这被来金带的,本来就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当了来金的儿子之后,更沉默了,完全就是个小闷葫芦了。” 贾赦的打趣完全没有得到乌恩的回应,他叹了口气,这反应简直和来金一模一样,无趣得很,“乌恩,你先回侯府休息,我得去东宫一趟。” 他摇了摇头,骑上马往东宫而去。司徒晟一夜没睡,脸上挂着浓厚的黑眼圈,余先生仍在他这里当着尽职尽责的幕僚,只是不接受任何司徒晟的赏赐,他咳血的毛病也越来越厉害,司徒晟曾请神医为他医治,但也无济于事,太医也曾说没几年可活了。 第236章 余先生夙愿已了,如今能不能活下去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和徐潜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再加上墨涵阁已经“投诚”,他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所以他顶着一个东宫詹事的职务继续为这任太子效力。 正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司徒晟反而更放心他了,有什么事情都像以前那般找他商量,所以这次贾赦的信,他也不避讳地给了余先生看。 “侯爷这一举动,应该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殿下了。”余先生拿起那份贾赦手书的名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臣曾经听闻诚亲王派遣手底下的探子,到如今的荣威将军府上找一样东西,据说是先代荣国公的旧物,只可惜并没有在府库里找到。” “当年宿氏确实无功而返,只在贾史氏的私库里捡到了一块被锈蚀严重的铁质令牌,司徒晁没当回事,后来到了我的手里。”司徒晟拿出那块从徐潜手里取得的令牌,递给了余先生。 “不过我派马山查过,先国公与其他共同举事的国公将军一同收到过父皇赐予的令牌,这块令牌算从龙之功的凭证,也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证明,只是后来贾国公的那块无故丢失,下落不明。只是没想到在他夫人的私库里找到了。” 面对司徒晟的感慨,余先生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便从容解释道: “当年,殿下没有到东宫这里,自然不知道,皇宫外护卫着一队人马,是由贾国公亲自率领,就担心那些宵小之辈真的胆大到攻入皇宫,曾有人想要靠这铁牌趁贾国公不在,赚取宫门,所以想要偷取铁牌。” “只是墨涵阁当年也心属大周皇室,于是出手阻拦,于国公夫人的私库附近同归于尽,后来贾国公因为阻拦贾侯爷去东宫,耽误了救火的时辰,自觉失了圣心。” “在这个档口发现铁牌失窃,便也不敢声张。国公夫人并不知道这铁牌有何作用,便丢在了库房里,慢慢被人遗忘了。” 司徒晟拿着那张名单再次不解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人通报,贾赦来了。“快让他进来,有事要问他。” 贾赦走进来之后拿着那张让司徒晟苦思冥想一晚上的名单,笑着说摆了摆手: “我这人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个富家翁,没什么大抱负,和秀云一起看着孩子好好长大,含饴弄孙也就是了。我爹留下的那些故旧的路子,我觉得不如交给殿下处理,也省得殿下以后想起来找我要的时候,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再说,殿下手里人才济济,相信之后也不会有再用到我这个齐安侯的地方了。日后,我打算和秀云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游山玩水,岂不乐哉?”贾赦乐滋滋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老国公的人果然交到了你的手里。”虽然这么说着,司徒晟还是被他的话引得不悦,“怎么会麻烦?我向来不会忌惮你的,你放宽心就好。” 贾赦的志向,他向来是尊重但是不认同,只是贾赦去意已定,他也不能强留他留下来,贾赦从来没有向他隐瞒过自己的动作。 来宝这大半年来,几乎驻扎在了扬州,鲜少回来,京城里贾赦的人手少了一多半,这是已经很明显了。“你打算去哪里?琏儿还这么小,你和夫人忍心留他自己一个人?” “自然不是现在,我只是先和殿下说好了,到时候直接走人也顺利,如今殿下还未登基,琏儿还没长大,瑚儿也没有支撑起整个侯府的能力,再说,我那岳丈大人的病情……”一提到张老太爷,贾赦神色顿时有些忧虑起来。 “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拦你,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许在外面太久不回来就是了。”司徒晟得了贾赦的保证,终于松了口气。 贾赦来此,只是为了解答司徒晟的困惑,解决之后,他便回了张府,夫人在张府住着,他一个人回去,也无甚意思,于是他也住进了张府。 三日后,张家的两位兄长披星戴月,跑坏了三匹马,终于赶回了京城,两个人一脸疲惫和灰尘,顾不得擦洗,一进张府,便扑到了老父床前。 张老太爷似乎感觉到了儿子们的呼唤,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手微微动了动,眼神从大儿子的脸上滑了过去,看到三个儿子都守在了自己的床前,夫人站在一边,旁边心爱的女儿和女婿,“之后,相互扶持,齐心协力。” 他气息微弱,说完遗言之后,见到三个孩子眼含热泪,齐齐点头,便阖目含笑而逝。 张府内外挂上了白幡,上下登时哭声一片,宫里司徒玺知道了老太师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在面前的圣旨上写下了老太师的谥号:“文端”。张老太师德高望重,治国有方,赐文端之号,以示尊荣。 张家三子都需回祖籍守孝三年,张泰元和张泰康因为与父母分离久了,这次皇帝也不忍夺情,恩准他们结庐守孝,以尽孝道。秀云虽然已经外嫁,但与贾赦也时常回到张府,张家两位老人待他也如同亲子,自然也在家守孝三年,为老太师尽尽孝道。 三年后,司徒玺退位,荣升太上皇,司徒晟登基称帝,改年号永嘉,史称永嘉帝,司徒晟一继位,即立嫡长子司徒颖为太子,立自己的七弟司徒宴为信亲王。 永嘉帝继位后,肃清朝政,在现任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贾敬的帮助下,整顿吏治,朝野内外风气俨然一正。张家三公子通过了心心念念的春闱,进了翰林院行走历练,不过他最想去的是刑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 第237章 不过他这一整顿,一大批碌碌无为的主事和员外郎被清理出去了,贾政便是这批被清理的人中的一员。 不过他到底还有个二品荣威将军的爵位,倒是比贾赦提前达成了富家翁的成就,只不过他也并不开心就是了。 只是此时,贾赦已经不在京城了,不然也能过来看看贾政的热闹了。 贾赦百无聊赖地走在金陵的大街上,突然“大伯,贾侯爷!”一个声音急急叫住了他,他回过头去,一个很眼熟的女子从秀云家的胭脂铺里快步走出,“元春?”贾赦自然记得元春,看了看她如今心情舒畅,眉目清朗的样子,“看你近来过得不错,大伯就放心了。” 元春听得他认了这一声大伯,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贾赦装作没看见,“等有时间可来我府上,你伯娘之前还念叨过你呢!” “那等金梅婶娘带着探春妹妹回来,我们一起登门拜访。元春恭送大伯。”元春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又回到了铺子里,继续干自己的营生了。 贾赦早就听秀云讲过,是她派人救了这可怜的侄女,不至于让她落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秀云又好心派人教她看账簿,经营店铺和庄子,元春肯学,有些需要她“抛头露面”的地方,她也敢去争论一二,不肯老实吃哑巴亏,所以很快就把金陵的这间胭脂铺经营得有声有色起来。 贾赦看她这般有生气和干劲儿的样子,又看到一边被凤丫头扭着耳朵领回去的“呆霸王”,他不由得畅然一笑,前世因果到今日,尽数消除了。 如今,他便可安心在这金陵陪着秀云,自在舒心地生活下去了。等他和秀云出去到处游玩够了,就回去看着瑚儿和琏儿娶亲,那以后说不定还能养几个孙子玩玩,彻彻底底做个快活的富家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到这里就完结啦,后续其实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情节了,所以就在这里完结了。 谢谢一直以来大家的支持,中秋节回家开始梳理人物关系和修文,把一些前后矛盾的人物改正,排版优化一下。 再次拜谢大家支持!!!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