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同人] 宫侑BG被宫同学讨厌的人》 第1章 [bg同人] 《(排球少年同人)宫侑bg被宫同学讨厌的人》 作者:李散散【完结+番外】 简介: 注意注意注意:不是甜宠文 几乎没有甜男女主都不是正常人思维,不能用现实思维去思考的文 女主终场翻盘,但很多人撑不到那里看,所以大概率无法爽到!!!请确定能接受再看!不要审判作者! 宫侑一直都懂的,他不是会爱的人,只有愧疚和歉意才是感情无尽的补给, 从高一那次一桶水把同班女生浇了透顶开始,从他打开生锈的柜子发现一封封的信开始 再次和高中时被自己欺负的女孩相见,宫侑下定决心做些什么改变,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的方向发展了 是高中的混蛋高中生与狐狸一样的少女 注意,没有追妻火葬场,没有甜宠,几乎没甜,是现实主义的虐恋,是不成熟的大人们的成长,是不完美的大人们的挣扎。 是我知道你是这样糟糕的人,可我仍旧无法停止爱你,但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所以别再见面了 是我知道我是这样糟糕的人,可我仍旧无法停止爱你,但我从来没学过爱一个人,所以只有我来爱就够了 宫侑x柊生优 与宫治的那篇是姊妹文,有相关私设 不喜欢也没关系,只是我喜欢的二次元虐恋故事,所以请不要审判我。 第1章 【春城的场合】 这个故事理应不该由我讲,不过宫治咬死自己绝对不记得什么和宫侑有过节的女孩,所以到头来还是要我来说。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和宫侑在高中一年级时同班同学,后来因为一点事情转走了,具体我不太清楚,反正和宫侑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她在宫侑后面的五六年里,都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名字,甚至到了如果我们提起,他也会用一些十分拙劣的借口岔开话题。 我时常觉得他这人别扭又可怜,明明是自己在那个时候铆足了劲要瞧人家女孩哭一场,结果到最后被丢了「我很讨厌你,宫君。」这几个字后,又像霜打了茄子一样萎靡不振。 我曾经问宫治,宫侑到底干嘛和人家过不去。但宫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那个时候宫侑从早到晚一刻不闲地琢磨着这个事。甚至在训练的时候走神问他觉得哪里能搞到仿真大蟑螂。 我毕竟也是同班,记忆很深刻,那女孩次次摆着一副笑脸,宫侑吓她,她也不为所动,宫侑说你来看排球比赛一定是来看我的,她就点头说是。 可那时明明全班都被要求去了,她就算想不去都不行。 宫侑的恶作剧有小有大,但再大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伤害,顶多是被虫子吓一跳,或者是杯子里的白水被换成苦茶这种,他偶尔胆子大想用「你就是喜欢我才不对我生气的吧」这种话逼那孩子恼火,可惜对方依旧笑着点头,说——“也许是呢,宫君。” 宫侑大受挫败,宫治回忆起来还能记得他一场打出三次全垒打发球的盛况。 后来,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那天宫侑的恶作剧终于升级,他算准了时间打算用那种古老的开门被浇水的方式让人家出糗,结果去接水回来的半路被什么东西绊倒,一桶水刚刚好,兜头盖脸把那位从不生气的恶作剧对象淋了个透。 还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楼道聊天,目击者有十人之多,发生后整个楼道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当时宫侑呆愣地拿着水桶,而那个女生就这样湿湿嗒嗒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说:“宫君,现在觉得满足了吗?” 夏天时女孩子们多是不穿校服外套的,那一桶水足以让一个刚刚升入高中,身体也刚刚开始发育的女高中生在后半辈子中永远刻骨铭心。 紧贴在身上的衬衣险些走光,宫侑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脱下外套想要上去帮忙,结果对方第一次没对他扯出什么笑脸,沉默着离开了这层楼。 宫侑忧心忡忡,想要给人家道歉,又怕被老师叫到家长。但奇怪的是对方既没有和老师告状,也没有再回到班级里。 第二天他才得知,这个被他欺负了整整一年的人,竟然转学了。 楼道泼水的大事件开始还经常被人提起。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和宫侑每次摆出来的冷脸,大家终于意识到这并非是宫侑高中时期的高光之一。反而成了他怎么也无法逃脱的愧疚,被死死压在了心里。 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对那个女孩子的长相和名字都记忆不清,或者说要不是在体育馆外,宫侑突然像被钉住了一样盯着一个方向闭上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再见到她。 她和她的男朋友一起站在msby的大海报前,我们远远地听到她说:“结婚的事情请再等等看吧。” “为什么还要等?你已经23岁了吧,像你这个岁数就算是有孩子也不为过,为什么还不肯和我结婚呢?难道你以为除了我,还有人会喜欢你吗?你难道想和那样的家伙结婚吗?” 他手指的方向刚好就是大海报上,宫侑的位置。 宫侑霎时愣住了,他瞧见那个个子不算高的女孩越过自己男友,已经发现了他。 可就像许多年前一样,那女孩微微垂下眼,稍微笑着说:“是啊,宫君可是最讨厌我了。” 第2章 【宫治的场合】 第2章 宫治对那个叫什么柊还是桐的女生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高二前他忙着思考为什么那个和自己一个初中出身的暗恋对象始终对自己不理不睬,高二后忙着研究情侣应该做的一百件事。 但是这几天他的妻子拿出来一张长长的校友见面会名单,挨个辨认名字的时候突然问他:“柊生……柊生优,你记不记得柊生同学?” 柊生同学,他想了想,勉强从记忆里找到一些对这个人的印象。但没有单独出现,都是和宫侑一起,都是一些非常无聊的画面。 他确定他和宫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就是开学典礼上。 校长讲话要讲半个钟头,他百无聊赖,开始四处张望。 宫侑也同样,他左右扭动身子活像被人踩掉半个脑袋的蛆虫。 稻荷崎的室内鞋就是拖鞋,宫治不喜欢,但是没办法。于是他只好用活动脚趾确定自己的每个脚趾都还富有活力来打发时间。 宫侑比他还要燥,他试图和左右同学说话的行为被人家无声地拒绝,更加难受得屁股下面长钉子,没过一会就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 他把拖鞋用力蹬出去,蹬到前后左右什么位置都行,拖鞋发出的声音被其他同学同样无聊地咳嗽声和小声说话盖住。于是顺利地打扰了好几个快进入梦乡的倒霉蛋。 这几个倒霉蛋无不例外怒目相视,转过头狠狠瞪上一眼,再把拖鞋踢回去,这种无聊行为宫治看了一眼就因为和那人长着同一张脸而感到羞耻,不过本人乐此不疲。 最终,这只历经磨难的拖鞋被踢到了一个女生脚下。 那个女生坐得不直,背部弯成一道弧线,头发剪成时下流行的那种短发,蓬松的头发随着她转头而晃动。 她没有瞪眼,也没皱眉,在看清是谁干的坏事后,她只是弯了弯嘴角,对宫侑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把拖鞋踢回去了。 她用的力气不够,拖鞋停在了半路,那女生顿时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下腰似乎想要伸手去推。 宫治撇撇嘴,往前探了几步把拖鞋踢给宫侑了。 他没理会这个陌生人的后续反应,因为他抬起头时,突然从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身影。 她坐得有点远以至于宫治如果不是起身根本没发现,但那个背影他一定不会认错。 结果,后面的时间他都在专注于盯着那个背影看,导致宫侑所流露出的那一点若有所思他并没发觉。 这个被宫侑拖鞋打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柊生优。 她个子算不上很矮,但是立在那里就一股子柔弱感,宫治猜想她是那种遇到虫子会尖叫,动不动就泪水溢出来的类型,这种女生好像瓷娃娃,碰一下都不行,宫治向来绕着走,从不去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宫侑不同。 宫侑对于对方友好的一笑并没有同样友好地接受。反而兴起了一点莫名的征服欲,这些宫治起先都没发现。直到他第三次看到宫侑在排球部的更衣室里发呆时候问:“你有病?” 而宫侑没有发火,一反常态地反问他:“你觉得有多少女生不怕独角仙?” 那时候宫治确定他真的有病,因为在那之后班里真的出现了很多独角仙。 女生们吓得尖叫,四处躲避,而在铅笔盒里发现独角仙的柊生优则一动不动,她最终举着这只体型庞大的黑色虫子走到窗户前,轻轻把虫子丢了下去。 宫侑在旁边看着,目光专注,在球场上也不外乎如此,似乎迫切想看出一点别的东西来,可惜这位柔弱的女士一声没吭,发现宫侑时照例对他笑了。 这种笑容不知怎么的,到了宫侑眼里就解读成了挑衅,宫侑那点胜负欲被彻底燃起,他开始不断向柊生优发起挑战。 在这个夏天,宫治认识了不下十种新型虫子,各式各样,有长很多脚的,有会飞的,有蠕动的,还有咬了人会又红又肿的,鸡飞狗跳的几个月里,宫治也被折磨地受不了。 他那个十分在意的暗恋对象,对因为他现在已经和这个人结婚了。所以可以称呼为暗恋对象,就坐在柊生优旁边,她似乎格外害怕多足的虫子。 有一次宫侑捉来的百足虫钻到了她的桌斗里,她吓得从座位上直接摔出去,手肘磕出很大一片青色还破了皮,宫治趁她低头检查伤势,走上前把虫子拿走了。 然后出门找到还在树上寻找新武器的宫侑,狠狠揍到了他的脸上。 虫子的考验到此为止,可柊生优的噩梦大概还没结束。 宫侑不再使用虫子攻击后,又开始寻找别的方式。 他在体育课时偷偷溜回班里把女孩的白开水换成特别苦的茶,在做值日时故意把黑板灰拍对方一头,再到腆着脸大言不惭在全班同学面前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才去看他打比赛。 层出不穷又都看起来没有那么过分,班上的同学笑一笑就过去了,只有坐在柊生优旁边的他的暗恋对象时不时皱着眉,问她要不要和老师说一说。 柊生优始终没有生过气,她一副笑脸,似乎天生只有这一种表情,宫侑如何欺负她,她都只会笑,宫治已经看到烦闷了,宫侑恐怕比他更加烦闷,可惜事实就是如此。 最后一次泼水事件,宫治并不在场,他当时在教室里看自己的暗恋对象擦着黑板,手肘已经全好了,看不出来受过伤,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每一次看到那个手肘,他都会郁闷不已,找着机会想和宫侑再打一次。 第3章 结果楼道一阵吵闹,宫治出去看的时候,只有柊生优仓促离开的背影,和一脸痴呆像的宫侑。 宫治知道,宫侑搞砸了。 彻彻底底搞砸了,他似乎还没闹明白自己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的原由就全搞砸了。 他甚至没想过,被他这样闹过的人那么多,怎么只有这个人不生气,任由他这样肆意妄为。 所以时至今日,当宫治远远看到宫侑疯子一样冲到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面前,一脚把人家踹到,又去揪着领子一拳砸过去,心里甚至有些畅快。 他认识旁边那个一脸无措的女人。 她姓柊还是什么桐,自己的妻子昨天才询问过他。 她是宫侑这些年都无法痊愈,心里一道不断发炎的口子。 是他半夜偶然想起就无法再继续入眠的障碍。 是锋利纸张在手指留下的划痕,短暂,毫无知觉地发生,疼痛要延迟袭来。 第3章 【柊生优的场合1】 柊生优十六岁前是独生女,十六岁后是柊生家的长女。 这个弟弟来的很突然,像他们家早早预定好却半路通知丢失的包裹,她只是被补偿来的,而真正的孩子,在时隔十六年后安稳送到她家。 柊生优是个好孩子,她从小成绩优异,几乎没花过任何一点闲工夫在别的什么事情上,她眼里只有课本上的字,只有数学符号和英语单词。 她没被允许使用任何一种娱乐产品,同学并不爱和她说话,因为她从小就这样无趣。 这没办法,柊生优原谅她们,也原谅自己,这没办法,她确信。 弟弟的出生后生活和以前一样,甚至还要好过那么一丁点。 她叫优,是父母盼望她优越于人,是盼望她能够始终拿到优这个成绩。 总之和美好的寓意完全无关,柊生优清清楚楚,她的生命就在她弟弟出生时被家人单方面判了死刑,他们终于不用把希望全部寄托于一个让他们不满的女孩身上,从现在开始这个姓柊生,性别和她完全相反的生物,成为了他们真正的孩子。 而稻荷崎高校离家很远,但在本地算得上是很好的学校,她考进来时,父母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柊生优在开学典礼上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 即使过去五六年,如果让她来评价宫侑,她还是会说:“他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是她的秘密,她是个好孩子,从不向父母隐瞒什么。但是她在转过头看到宫侑的第一眼就明白,这必须是一个秘密。 高中时的宫侑比现在还要意气风发,他染着明晃晃的金色头发,看人时总是微微抬高下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你,眼皮半掀不掀的,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在柊生优的初中,这是不可否认的坏学生,他们逃课打架,偷摸进游戏厅打小钢球,放学后管瘦弱的男同学收保护费,无恶不作,老师称之为败类。 可宫侑不同。 宫侑不是坏学生。 他漫不经心地听课,可是考试很少不及格。要是运气好还能拿个一二三名,放学后又是排球部冉冉升起的新星,柊生优偶尔偏过头看他,就觉得神其实十分不公。 她在开学典礼上,就只是一眼,就发现自己心脏狂跳,这个无论走在哪里都一定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宫侑,就这样被她藏进了心里。 宫侑,她听到别人喊他,宫侑,她也想这么喊他。 因为宫侑,是个很有趣的人。 宫侑有个同胞兄弟,和她的弟弟不同,他们兄弟两个同岁,长得很像,他们说要不是发色不同,刚开始极难区分,可柊生优又觉得奇怪,怎么会认错呢?宫侑和宫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总是笑着的宫侑,总是张扬的宫侑,总是盯着她看的宫侑。 宫侑这个人,区别于其他人,带着非常明亮的色彩来到她的世界里。 即使在他人看来,那段时间并不怎么美好。 宫侑同学很喜欢吓唬她。 这是她在第三次发现有虫子在自己桌子上时意识到的。 宫侑总是遥遥站在一旁,状似不经意地偷瞥她的反应,似乎想见到她尖叫害怕的模样。 可她其实不太会和别人求助,她父母从不允许她求助。 独角仙很可怕,会飞的虫子很可怕,蚯蚓很可怕。 柊生优每每坐回座位上都胆战心惊,她打开铅笔盒也小心翼翼,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等着她,可她绝对不可以叫出声。 如果她叫出声,宫侑一定会对她失去兴趣,那样有趣又特别的人就会去寻找其他人来捉弄,她抿着嘴,咬着牙,即使是这种亲近也好,她想和这个人再多走近一点。 那段时间她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 朋友们慢慢不喜欢来找她玩了,在班里几乎不靠近她的座位,放学后才会在街道上和她打个招呼。 女孩子们,大多是害怕虫子的,即便不害怕虫子,她就像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恶作剧靠近她。 柊生优恍惚着想,自己又变成一个人了。 只是好在宫侑同学还是对她那么有兴趣。 她想,要是能和宫侑说上话就好了。 她买了很多信纸,全部藏在了自己的柜子里,它们不能带回家,被父母发现会很麻烦。 一张一张写,一开始是每周写一次,后来变成隔上两三天她就会想给宫侑写一封信。 第4章 信里什么都有,夸他打球厉害,夸他长得帅,夸他考试认真,夸他的声音也好听。 有时候也夸天气,夸他捉来的虫子厉害,夸他能擦到高处的黑板。 宫侑,宫同学,柊生优时不时念一下这个名字,她去看他们排球部的比赛,有那么多女生同样高喊着宫侑的名字为他加油鼓气,举着写有他名字的应援扇,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那里挥舞。 她也想,她没那么贪心,她只想和宫侑说上一句话就好了,说宫同学早上好。或者说宫同学你真厉害,再或者,说宫同学,我喜欢你的。 “小优,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不然怎么老来看我打球啊?” 宫侑问这个话的时候柊生优愣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糊成一片,他坐在课桌上,围着好几个男生,挑着眉毛看他,笑容满满,完全看不出来一点恶意。 柊生优突然鼓起了勇气。 她早早听到了父母还没告知她的决定,她要被送出国,去读国外的高中。因为那样可以更容易考上国内的名校,而且照顾弟弟也会轻松些。 再有几周,她就要离开这里,现如今所拥有的的一切,她都会失去。 “也许是呢,宫同学。”柊生优笑着回答。 男生唏嘘一片,只有宫侑突然冷下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果然,柊生优心想,宫同学他真的,很讨厌我。 记忆里,那桶水没有那么冷。也许是天气还热,柊生优把自己丢回那个场景,只觉得有点难过,比她想象中还要难过。 她那天是干什么来着? 努力回想,大概是又去塞信了。 自从知道要转学,她就开始偷偷摸摸去排球部塞信。 体育馆外面也有一片柜子,那里中午有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人来,她每次都是快速进去塞一封就出来,塞在最靠外的柜子里,她不知道宫侑到底用哪个柜子。但她每次都觉得只要塞进去宫侑一定能看到。 她有太多的话,要是再不走,恐怕一个柜子就要塞满。 那天她塞了最后一封,写了满满一页纸,可还是没敢说自己的喜欢。她从不说自己喜欢他,这几个字她连下笔的勇气都没有,连看一眼都觉得面红耳热,那么讨厌她的宫同学要是知道自己喜欢他恐怕会更加厌恶自己,那样怎么行。即便是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她还是不想让宫侑更讨厌她了。 可那桶水那么及时,一下子浇灭了她心头那点着着的火,她站在原地,一时间没说出话。 那么多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丢进了满是人的操场,她终于开始觉得羞耻,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实在委屈。 她终于笑不出来,终于没办法在这段青涩的,甚至根本看不出来一丝美好的暗恋里好好收场。 宫侑站在她对面,满面惊愕,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场景。 她听见自己说:“现在觉得满足了吗,宫同学。” 那简直不像自己的声音,也不像自己的语调。 在后来的几年里,柊生优都会想起来那一天,甚至觉得自己被困在了那段记忆里,想着想着就又把那桶水忘了,把自己放学后遇到唯一和自己亲近的,大概是叫春城的同学后和她说自己真的很讨厌宫侑的事情忘了。 她不能讨厌宫侑,如果连宫侑都讨厌,就没有一个值得她花时间在意的人了。 宫侑是唯一一个注视她的人,唯一一个喊她小优的人,她长到十六岁,连父母也不喊她小优,连朋友也不喊她小优,可是宫侑喊。 只有宫侑喊她小优。这个称呼只有两个音节,在他嘴里却好像能转出十八个弯一样,他在早上喊她小优,今天也来的很早,中午说小优你吃的真寒酸,晚上说小优,你怎么这么无聊。 他把粉笔灰拍到自己头上,勾着嘴角说:“小优抱歉啦,太矮了没看到呢。” 他喊小优总是笑着,柊生优从没见他哭丧脸喊她名字,似乎她的名字天生就使人发笑,就让人没办法不笑。 柊生优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她最想成为的人,那一定是宫侑的朋友。 和他一起翻学校围栏出去吃周二特价的酱油团子,和他踩冬天要碎不碎的人工湖面,和他夏天里去树上捉最大的蝉吓唬人玩,和他一起参加排球比赛,他下场后就会和自己碰拳说自己今天是最强的。 她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表面上看起来疮痍满面。实际上里面藏着好多她这辈子都会好好珍藏的幻想。 怎么会喜欢欺负自己的人呢? 当她和高中的外国同学说起,对方这么问她。 柊生优不知道,她没办法承认在她贫瘠的人生经历里,连这种被关注的感觉都值得被拿来欣喜一阵,没办法承认对方闪耀在人群中,移不开的视线。 没办法承认,她就是从第一眼就喜欢这个张扬的人。喜欢他金色的头发,喜欢他大笑,喜欢他鲜活的生命。 柊生优过了几年从外国的高中毕业了,家里人又喊她回来,读个国内的好大学,她照做,考的大学谁听了都要夸一句,柊生妈妈你们家孩子真厉害,她以为这就足够了,毕业后她随便找个工作,干什么都行。 但她父母还不满意,想她快快结婚,找个好靠山,未来她还能帮衬帮衬弟弟。 柊生优不知道什么叫好靠山,只知道自己一个又一个的见男人。 第5章 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没有一个染着金色的头发喊她小优,那个嚣张的高中少年快要在她的记忆里被岁月消磨殆尽,她唯一只能记得对方在课桌上坐着,眯着眼睛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 她在梦里一次又一次说自己喜欢,自己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是没用,一桶水总是突然出现,把她浑身都浇透,头发滴着水,衬衣近乎透明,楼道里的同学耳语声传来,说她原来这样不知检点又没自觉,她这样无趣又普通的人如何配得上排球界的明日之星。 柊生优终于放弃了,她不再维护自己的那点自尊,而是放低身段和父母喜欢的男人交往,她不再守着高中那点记忆不放,稻荷崎里背号为7的金色狐狸不可能属于她。 柊生优的人生十六岁那年就被宣判死刑,她靠着宫侑勉强活到二十三岁,可这大概就是极限了。 所以她听到那个男人说要结婚的事情时其实没有那么多抗拒,她只是习惯性地推脱了一下,后面那男人说什么她几乎没听进脑子里。 但突然,那只已经消失在她生命中六年的金色狐狸出现了。 他还是染着嚣张的金色头发,不远地站在那里。和很多年前一样,好像不经意地望着她,想看她脸上的表情。 柊生优不知道怎么的,说了那句话,她知道宫侑讨厌她,知道对方也许读到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内容的几十封信。但是她知道这一刻,宫侑只是震惊于她的出现。 这只金色的狐狸,紧紧盯着她,好像抓到了猎物,柊生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没等她细想,宫侑突然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样冲了过来,柊生优还没法应过来,宫侑已经和自己交往了好几个月的对象在地上扭打。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暴揍。 宫侑瞪着眼睛,手上已经见了血,他大声吼着:“你这混蛋!你这混蛋!你怎么敢!” 柊生优愣在那里,满脸错愕,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不是现实,她连自己男友的求救声都没听到。直到又一个人冲过来把宫侑从地上拉开,说着:“你悠着点,人要死了。” 她才慌忙去看地上的人。 男友气急败坏,说要报警,说他神经病。 但刚刚还气势凶猛的宫侑转过身面向她,却一下子灭了气焰。 他满脸慌张,手足无措,整个人像对上了班主任那样低着头。 他好一会,才轻轻说话,那句话曾在柊生优的平静的世界里掀起波澜,是她最喜欢的两个音节,他说:“小优。” 第4章 【宫侑的场合1】 宫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花板还在眼前转。 昨天太冲动了,现在手握成拳头还会微微颤抖,他把那人鼻梁骨打断了,血流了对方一脸。 耳鸣特别明显,他做了一晚上的梦,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比以前跑十公里还觉得难以忍受。 手机在旁边响了几声,他推测是队里通知明天比赛的一些注意事项,无非是叫他明天上场时常规一点,表演赛而已,别搞出乱七八糟的画面。 但宫侑觉得那根本不符合常理,不正是因为表演赛所以才能胡闹一点吗,他们都不是高中生了,正规比赛时也不会总是随心所欲,难得有表演赛,大闹一场才好玩。 更何况观众就爱看这个,比如木兔那家伙上场先翻两个跟头,自己跟上前随便摆个pose什么的,掌声和欢呼和他拿下一分的时候并不差多少。 但是,宫侑哀叹一声,但是现在的情况真的有点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那狗东西报了警。他,小优,宫治,宫治老婆,他们四个在警察局大眼瞪小眼。 其实他冲上去前就做好了准备,这个事情闹大了,他表演赛就别想上场了,他承认犹豫了一秒。但马上就被怒火烧了个干净,仗着自己比对方壮出不少,摁在地上打。 宫治在很后面慢悠悠赶过来,不疼不痒地拽他。实际上根本没出力,甚至于差点被他拽了个趔趄,在那会宫治才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愤怒到失去理智。于是终于大发慈悲钳着他的胳膊,硬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警局里头的冷气开得很足,宫侑冷静下来以后被吹得打了个寒战。 警察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宫侑没说话。 他不是不能说,也可以说他就是想打,但那个时候他突然犹豫起来。 他为什么要打?他要怎么说?他凭什么替小优揍她的结婚对象,小优自己都还没有发火,他有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做这件事。 所以他那会开始神游,像高中时每一次被班主任抓到一样,思考起来明天的事。 警察见他不说话,又去问那个狗东西,那玩意狗吠半天,鼻子里面塞着纸,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警察都忍不住低头笑,最后也没办法,就让宫侑给他赔礼道歉再赔点钱。 钱无所谓,道歉他不可能道歉。 “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样,是不是想在这多待几天?” 警察火了,宫侑还无所谓,但等他稍微偏点头时,就看到小优坐在远处,听不到他们这边说话只好一脸担忧地望向他们,见宫侑转头,像被烫到一样惊慌失措。 “宫……”宫侑低下头,没说完话。 “宫治。”宫治老婆先开口了,她一副无奈地表情,从兜里摸出来驾照递过去,不用猜就是宫治的,宫治则倚在后面的凳子上,冲他挑眉,意思很明显,这回他可欠着了。 第6章 宫治的老婆自17岁开始做了稻荷崎排球部的经理,似乎已经习惯了去处理兄弟两个任何一个人的麻烦事,她知道怎么处理,明白怎么处理最好。现如今,为了宫侑还要上场的表演赛不受影响,她没有犹豫地用双胞胎兄弟优势,在这起打架斗殴里把宫侑换下来了。 警察又问:“你是谁?” 宫治老婆掏得可能是工作证件什么的,反正已经是姓宫了,她说:“姑且……算妹妹。” 是,姑且算妹妹吧。 宫治再次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回大概是:你这家伙欠的可不是一个布丁或者几顿饭能解决的了的。 后面,宫侑没再开口说一句话,最后从警察局出来,他赶在小优和她那个男朋友并排时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男人冷哼了一声,而小优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扭过头,和宫侑梦里见过无数次一样,对他笑了一下。 关于小优,宫侑把从初次相遇再到最后分别一点一点细碎地回忆,也几乎找不出一件对得起对方的事。 对,一件也没有过。 他和宫治之间好算,他要是吃了宫治的布丁,宫治和他打一架第二天会直接把他的午饭也吃了。他要是偷摸把值日生的名字从自己改成他,害得他迟到被老师罚,他就得把自己桌子掀了在教室里上演一出兄弟反目成仇。 在他和同胞兄弟相处的很多年里,都养成了坑对方一把不道歉也没关系。因为对方肯定会坑回来的思维模式,以至于他高中时期对于那种随手就能做的恶作剧,真的没有丝毫歉意。 而且基本上,就算是普通人,普通同学,被他恶作剧也都会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表达自己的愤怒。 可那个柊生优,宫侑打从见到她第一天开始,她就不生气。 人怎么能不生气?肯定会生气,肯定会有害怕的东西,害怕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就有办法好好玩一通。 当然现在让宫侑自己说,他也得承认,高中时候,他就是挺欠的。 但是哪个男高中生没有这个时期! 宫侑曾经高喊这句话为自己辩解,结果只得了宫治一个嘲弄的笑和一个白眼。 他和小优之间几乎没办法算,从他在开学典礼上闲的没事干把拖鞋踢到人家脚底下开始,他就是这场小到称呼为同学间玩闹,大到有点校园霸凌发展趋势的主导者。 他自认为对得起所有人,但是真的对不起小优。 窗户外面蝉鸣四起,嘶声裂肺地声音叫得宫侑更加烦闷,好像无数个人站在窗外谴责着他这六年里,无法忘记也不允许自己忘记的过错。 他翻身下床,迅速从床下摸出来一个箱子。 箱子上面满是尘土,看起来有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宫侑带着它从学校宿舍回到家里,又从家里带到黑狼宿舍,最后他租了公寓,自己一个人搬进来,这箱子就又陪他到了这。 他只在18岁高中毕业那年打开过一次,后来即使想打开,也根本没这个勇气,这里面装着一颗破碎的他无从下手修补的心。更何况这颗心,还是他一点点给人敲碎的。 和今天一样,高三的一个夏天,酷暑难耐,稻荷崎高校的排球部又加入了许多新部员,之前体育馆外的那片柜子,有几个年久失修,不知道锁锈了多少年。但是人多起来就必须都利用起来,高中生们自己借来点工具,开始撬柜子。 宫侑当时正在吃冰棍,就是那种甜水冻起来的,经理晒得昏昏沉沉,宫治站在旁边给她挡着太阳。因为太热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只有撬柜子的声音嘎吱嘎吱。要不是大白天,颇有几分小偷团体作案的架势。 但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勤勤恳恳撬柜子的几个人却停了,他们是一下子愣住的,接着都转过头来望向经理,有点不知所措地叫她过去看看。 宫侑不屑地吐掉冰棍棒,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自己去看反而叫经理。 然后经理也转过头,语气带着这个夏天里绝对不该出现的凉意,她说:“宫同学,恭喜你。” 宫侑被吓得后退两步,后知后觉有点丢人。于是又挺直了腰背,咳嗽一声,嘟囔着什么啊,用那种他惯用的态度走上前,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家伙都奇怪地看着他。 其实如果让现在的宫侑再去回想,他一下子就会想起来经理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宫同学,而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粉丝,他的同班同学以外,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 看清楚眼前的东西的那一刻,宫侑觉得自己身上那层热汗瞬间蒸发干净,接着冒出了一层冷汗,不知道是因为冰棍还是什么,他的牙齿轻微地磕在一起,有一段被他扔在记忆深处,刻意忽略却怎么也忘不掉的画面像过电影一样在自己脑袋里重演。 他不受控制地冲上前,抓起柜子里的东西瞪大眼睛,最不想看到可也是最想看到的名字出现了。 两年前被他泼了一桶水转学的柊生优,她写名字时每个比划都十分锋利。要是只见过她的字,也许会误以为她是个男的,宫侑对这三个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一分钟,最终被判以死刑一样恍惚了一下。 他突然知道这些是什么了,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也不该是在这个场景下发现这些东西。如果让他选,他可能还会选择这辈子都别见到它们,可这是现实,这是他手能抓住的东西,那些信封有些因为雨水落入柜子里,褶皱起来,宫侑想把它们全部一把抓出起来。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封一封地重叠拿在手里。 第7章 再往前倒两年,现如今的稻荷崎经理,当然她那个时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优的邻座同学,曾对他说过:“她说她给你写了信。” 在那时,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寻找所谓的信,他认为自己只是好奇,只是想知道对方到底会骂一些什么,他确信如果真的有那封信,必然是狠狠骂了他,可惜都是无用功,他感觉自己翻遍了稻荷崎,也没找到什么信。 所以一度,他认为这是小优为了报复自己留下来的一个恶作剧。 就像他曾经那样做的一样。 但他忘了,小优从来没对他撒过谎。 等他翘掉了当天的训练,抱着这堆烫手山芋一样的信回到宿舍,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地快速拆开一封时,他意识一件事。 从那一秒开始,他彻底无法找任何借口去填补当时涌上来的愧疚,或者说他内心里名为愧疚的堤坝。因为这些信揭开的那些所谓他不知道的真相,彻底决堤。 第5章 【宫侑的场合2】 好极了,让我们来看看要用哪一封来惩罚msby最厉害的二传手宫侑先生。 宫侑蹲在地上思索片刻,接着放弃一样随便挑了一封出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阿侑,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复习,我们这周五有数学的小测,我有点担心,我的数学一直不好。要是没拿到第一名,爸爸妈妈一定会对我失望。” 宫侑琢磨了一下,努力思考,但是这到底是哪一次考试他真是想不起来了。 “阿侑,我去看你打比赛了!真厉害!你就像一位指挥家,你把球给到谁手里,谁都能得分,我想,你一定是最好的二传手!” 宫侑蹲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又开始想,这是哪一场比赛? 和键山中学?还是野岛工?没准是平河高校。 他把高一时期能想起来的比赛都想了一遍,最后锁定,应该就是野岛工。 但是那没意义,宫侑摸摸鼻子,又换了一封看。 “阿侑,你什么时候才会看到这封信呢?” 宫侑没动,他盯着这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把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都认真看了一遍,好像要将这句话死死刻在脑子里一样。 很久,很久以后。 宫侑在心里回答着,要过很久,你转学后的第二年,在一个夏天,我刚吃完一根冰棍,脑子里都是如何让阿治同意掏出三千日元买新出的游戏碟,我不想自己买,虽然阿治大概也不想玩。 要到那么久以后才行。 宫侑把这些信一封一封整理好,盖上盖子,又推回了床下。 他望着天花板坐了一会,突然不受控制开始流眼泪。 有病吧?宫侑骂了一句,抹了一把脸,颇为不服气地吸鼻子。 有病,你真的有病,宫侑,你真的太有病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宫侑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再度起身后围着桌子转了三圈,但最后还是哭出了声。 可恶!可恶! 宫侑瞪着眼睛让眼泪少流一点,可恶!想想办法,现在要想想办法,而不是站在这里他妈的因为时间不能倒退而流眼泪! 可恶啊! 宫侑大吼一声,果不其然隔壁狠狠地敲了两下墙。 可恶! “所以?你就跑来我这里发疯了吗,换个地方发疯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饭团宫不在饭点没有顾客,宫治打着哈欠靠在柜台边,他瞧着眼前几乎形如死狗一般的兄弟,忍了好久才没把对方轰出去。 “老实说,你到底要干嘛啊,柊……”宫治又把那个柊什么还是桐什么的女生名字忘了,宫侑适时提醒道:“柊生优,小优,我说你是故意的吧?你怎么可能一直不记得小优姓什么啊。” “真不好意思,”宫治对他没感情地一笑,“我已经结婚了,记不住除了太太以外女性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宫侑想翻白眼,但是又觉得宫治说得好像在理。于是只好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柊生小姐要结婚了,我问你究竟要干嘛,问她还喜不喜欢高中霸凌她的那个混蛋,想不想和那个废物一起共进晚餐,还是就单纯想让人家接受一个垃圾的道歉?” “我说你根本就是在骂我吧!” 宫治继续摆出笑脸:“也许是呢,宫同学。” “阿治!”宫侑被他那装模作样的语气激得差点跳起来,随即又崩溃地瘫倒在桌上,“音呢?” “上学,”宫治叹口气,从冰箱里翻出来一听可乐丢了过去,“我拜托你自己面对一下吧,你想让我说什么?「加油啊阿侑!柊生小姐一定会原谅你!」吗?” “没那回事……”宫侑的声音很小,他耳朵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烫,他就用那听冰可乐冰着耳朵,不再说话。 宫治瞧了他一眼便去后面忙着准备晚上要用的食材不理他,他们都很清楚宫侑没说出来的半句话是什么。 别原谅我啊,小优,宫侑闭上眼睛,别原谅我啊。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宫侑没想到再见到小优会这么快,他们两个人站在便利店里手里各自拿着东西。 真巧啊。 宫侑是想以这句话作为开头的,可惜有些事情不太巧。 因为他手里正拿着一些酷似龙角散但绝不是龙角散的东西,上面数字以1为结尾,两个0在前,他又不知道当时到底想的什么,不单单拿了一盒而是拿了一把。 第8章 从小宫侑只要碰上这种类似被人抓包了的境地总会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散思维,这问题他们兄弟两个都一个样。只不过宫治总是一张冷脸任谁也无法一下子分辨出来他到底是在装深沉还是真的已经神游天外,他则平时总收敛不住笑容,这会显得格外奇怪。 他确认自己用的是把这个量词,这没什么特别,他现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并不想被人发现频繁出入便利店买这东西,每次去都是随手抓上一把,回头都丢在抽屉里,并且他坚持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上必须带着一些这玩意。 虽然他也不是总能用得上。 宫侑在那刻疯狂回忆,想从过去一周的蛛丝马迹里寻找到自己今天如此倒霉的原因。可惜他发现真要算起来他似乎每天都会干点不那么适宜的事情。所以在这五秒钟的沉默里,他快速整理出来,这场尴尬邂逅的导火线只能是因为,他今早上把过期半个小时的面包递给了木兔吃,并且到现在也没告诉他。 我会和木兔道歉的,宫侑咬着牙,但是命运这糟糕玩意绝不能因此这么戏弄我! “宫……宫先生,”小优十分小心地用了尊称,宫侑又花了一瞬来驯服自己的嘴,火速应道:“真巧啊!” “是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您还好吗?” 她看起来那么坦然,那么轻松,语调微微上扬着,弯出了好看的笑眼,宫侑一下子又愣住了,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多到一只手岌岌可危的众多形似盒装龙角散但绝不是龙角散的东西,习惯性地想换只手去拿手机趁机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结果显而易见,只是一场未完的灾难接着另一场更大的灾难罢了。 和小优时隔多年后说的第一句话后,他给人家下了一场方形盒装,1在后0在前的那样东西之雨。 “你买了吗?”宫治漫不经心地擦着杯子。 “什么?” “***,你撒了一地不可能就那么跑了吧。” 宫侑恼羞成怒:“当然没有!我买了!” 对,不仅买了,小优还蹲下来帮他捡了,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结完账,走到便利店外对小优说「再见」接着差点从回家要路过的那道桥上翻下去。 “我说真的,你还是算了吧。”宫治放下杯子,难得对宫侑严肃起来,“我看不出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除了不断出糗,你最近干什么别的事了吗?” “什么什么意义,我什么都没想做!” 宫侑这句话说地有点心虚,但他还是嘴硬地补充道:“我很忙!最近又有表演赛,我和小翔阳木兔还有其他攻手的配合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根本就——” “哦,你不想正式地和对方说一句对不起,再听对方说:「宫先生别想了,我早就忘啦」然后你就能安稳地睡个好觉,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听到:独角仙,信件,转学,泼水,小优,这几个词的时候翻来覆去一整晚。即便有高中的同学提起来,你也能随便说一句:「她都原谅我了」就把这个事翻过篇去——” “阿治!” “你那痛苦的高中生活映射在无数人身上,听到赛场的女生给你喊应援都要恼火地失误,见到名字里带优的人立马开始挑错。不仅如此,你交往的十五个女性里有十个有泪痣,五个在国外念过高中,你嘴上说喜欢个子高屁股大,胸大还腰细的女人,无意冒犯。但你除了给对方展现一下你那烂到家的技术根本不想和人家交往。” 宫治停下动作,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宫侑已经气得额角青筋跳动,瞪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冲来要和自己打上一架,宫治略微思索就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觉得十分眼熟。因为在他们读高三那年的新年,宫侑在自己太太家人面前造谣时,宫治自己恐怕也是同一张脸。 “你如果真的想道歉,那你早就能开口了,可你净想着挑一个好时机,最好是对方对自己表现出好感的时刻,阿侑,你是个混蛋,你自己明明清楚,柊生小姐更是清楚不过,你来我这里想让我安慰你,那还是做梦吧,吃完这个饭团赶紧滚回大阪去。” 他才是个混蛋! 店铺外热浪袭来,宫侑被这冷热交替激得打了个喷嚏。 比起我,宫治那家伙才混蛋透了!安慰我几句不就行了吗,干嘛把我说成那样! 于是,宫侑第二次在深夜,怒气冲冲地跑到便利店,盯着货架上的数字为三个。但是最后不再是1为结尾的盒子开始思考到底再买点什么回家。 他公寓里现在最多的恐怕就是这玩意。但是他没别的能买,啤酒这种成年人用来消愁的东西都被他的职业限制住了,甚至多吃一口炸鸡在这个他无法消耗怒火的夜晚都只会平添烦恼,只有那东西无所谓,他大不了就买回去吹气球呢! 然而一阵不妙向他袭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盒创口贴,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这个人眼角有一颗十分显眼的泪痣,以至于宫侑每次都会下意识看过去。 “宫……宫先生,”小优微微瞪大眼睛,她正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移走,“啊……果,果然是容易消耗的用品呐。” 宫侑两眼一抹黑。 早上给木兔那个三明治不会也过期了吧。 他开始担忧起来。 第6章 【柊生优的场合2】 柊生优碰到宫侑的时候正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便利店里的三明治被一抢而空,只剩下零星的库存永远充足的蛋黄酱金枪鱼饭团还可以选择。 第9章 在她高中毕业后,据说是为了让她的弟弟——福生有更好的私立校上,他们举家搬迁到了大阪,父母花了大半生积蓄买下了一栋房龄远远超过她年纪的一户建。 “哎呀,姐姐也知道这房子很小吧,所以没有给姐姐留房间来着,当时是想着姐姐会在国外生活嘛,干脆随便租个地方,过段时间结婚了就好了!” 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柊生优反而松了一口气,福生正是闹人的年纪,她时常会因为对方突然地尖叫声而吓一跳。虽然是亲姐弟,但是相处起来却比陌生人还要再疏远些。 “好的。”她答应道,先在那户老旧的一户建附近找了个地方住,现在大三了,她打了几份临工,终于攒够钱搬去了离学校更近的小房子。 大概是快要结婚了吧,柊生优被冷柜的凉气熏着脸,这会没什么人会来,她也可以轻松地在这站一会,挨个拼着酸奶包装上的字母。 即使发生了那样的插曲,交往的男友却因此要挟着要再快一点结婚。就算是婚姻届还没递交也没关系,他言之凿凿地说柊生优与许多男人纠缠不清。假如她继续推脱下去,他就把这事告诉所有人。 老实说那一刻,柊生优第一反应是,所有人? 到底谁会在乎呢,更何况她也完全没想到会在那天遇到宫侑。这个金发,不,现如今他头□□得更加浅,白金色发色的男人,身高好像快要将近一米九,他似乎就是自己记忆里那个会坐在课桌上,总是俯视着人的高傲少年,但又好像变了很多。 所以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又有机会好好去确认这件事了。 宫侑穿着黑色的外套,没有做什么发型,似乎是晚上临时出门的,他的发尾还有点湿,身上散发着一股略带甜气的香水。 “宫……宫先生?”柊生优斟酌着用词,她以前还会用「君」这样自以为是的亲近一些的称呼,但现如今她不再能叫出口。 日语里的君可以翻译成同学,也可以翻译成更亲近的意思,她原先在国外被喜爱日本动漫文化的外国朋友抓着研究了很久,这时候脑子里忍不住开始回想起来。 先生也可以用君来说,可柊生优犹豫了。按道理来说,他们是高中的同学,叫一声宫君绝对不越线,可柊生优对着那张明显也带着错愕的脸,最终还是选择了宫先生。 已经成年了,在更为开放的国度度过整个青春期的柊生优看到宫侑手里的东西时并没有觉得惊讶,那东西在国外更为常见,男生们甚至在生理课上用它吹气球,做成水弹到处扔着玩,她那点东亚人骨子里的含蓄只表现在自己略微发红的耳朵上,不过脸上没什么变化,她甚至发现自己可以十分轻松地用曾经最为渴望的语气和表情问候这个人,二人对望时,柊生优看着他游移的目光,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惜这次相遇十分戏剧性,她在蹲下身子替他去捡地上的东西时,还看到了对方蔓延到脖子的尴尬,这是少见的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刻,从前除了最后那一桶水后,他几乎就没有在柊生优面前丢过脸。 今天却手忙脚乱地结账,把「再见」咬成「债见」。 柊生优默默忍耐了五秒钟,最终还是在便利店门口转过身去,去看那个急匆匆地背影。 她的掌心被塑料袋勒出一道痕迹。 那只窝藏在她记忆深处,早就消逝的只剩下一个尾巴尖的金色狐狸就这样蹦了出来。 它摇晃着金色的尾巴,远远地坐在那里,像是笃定柊生优绝不会弃它于不顾一样扬起了头,眨了眨金色的眼睛。 柊生优在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与宫侑之间或许还要再见面,还要互相在对方的人生中出现那么一小会。 一小会,柊生优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样简直可以称之为精神出轨的叛逆行为而开始兴奋。一小会就很好,一小会足以叫她觉得满足。 是现在还在喜欢宫侑吗? 那种事柊生优一时也说不好,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二十多年以来,她觉得最为开心的时光就是喜欢宫侑的时候,去喜欢宫侑这个人的时候似乎已经不是为了宫侑,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在炎热夏天却被冷气吹得有些微微发僵的脸。在接触到晚间吹来的风时,慢慢散发出了热气。 不过第二次在便利店遇到宫侑的感觉就很奇怪了。更何况这次,他们似乎还没和那种形似龙角散的方盒子脱了干系。 她走路一向喜欢低着头,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宫侑,等拿了一盒创口贴后,才又闻到了那股子带着甜气的香水味。 对方原本阴沉着一张脸,即便不用刻意靠近也能感受到这人怒火中烧,在大街上遇到绝对是应该避开的类型。可柊生优鼓起勇气看清他的脸时却看到他脸上那点火气瞬间就被扑灭了,他蹙在一起的眉登时抬高,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嘴巴又因为不知所措而开开合合。 “不是的!”他火速辩解道,随即又意识到这事情好像根本没法解释,只好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又是那副宛如见到了老师父母随便什么可以管教他的人的姿态,小声说:“晚上好,小……优。” 这是对「宫先生」的回敬吗? 柊生优想,宫侑第一次叫她「小优」的时候迟疑了,他最后那个音节憋在了嘴巴里,柊生优不免生出了一些失落。 “小优,”他忽然又开口道,带着一点什么希冀似地问她:“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就是……不是,我是说,你现在,怎么样?” 第10章 “大概会在下个月结婚,”柊生优如实回答道,“我过得很好,谢谢您的关心,宫先生。” “我……我过得也很好!”宫侑的声音陡然抬高了,把柊生优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就是这么小小的一步让宫侑和被烫到了一样也退了一步,他脸色发白,眼圈又发红,带着一些不易叫人察觉地难堪,快速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对不起,小优,对不起。” 柊生优不明白怎么回事,宫侑的样子比她弟弟打碎了妈妈最喜爱的花瓶还要慌张,就在这时宫侑像是无法再忍受了什么一样又向后退了几步,接着猛地转过身,逃也似的冲出了便利店。 假如换做几年前的柊生优,还在读高中的柊生优,大概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阵。然后把这件事装进脑子里每天都要思考一遍为什么,不过现如今的她也算是随着年龄有了些长进,当下她把创口贴放下,也快步走出了便利店,喊道:“宫先生!” 她瞧见宫侑的背影,他其实没有跑远,绝对能听清柊生优的声音。所以他站住了,犹豫半晌转过身来,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请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宫先生,如果您来的话,我会很高兴。” 柊生优这么说,她发自内心地发出了这份邀请。 你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假如我在那个我完全厌恶,其实根本不想参与的场合,看到我最喜欢的金色狐狸,我一定会重新拥有勇气,接下来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糟糕的人生都没关系。 这么想的话,我果然还是,柊生优望着宫侑,他个子从高中时期就很高,长着一张绝对算得上帅哥的脸,看人时时常抬高下巴,喷一种后调带着甜气的香水,他脾气看起来依旧不算好,可对她不再冷嘲热讽,反而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这份小心翼翼源自哪里,她实在不敢去猜测。就算是脑海中冒出哪一种可能性,她都觉得好像冒犯了对方一样的即刻否认。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柊生优充满幸福地笑了,但这还是她最喜欢的人。 所以阿侑,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第7章 【宫侑的场合3】 这是哪儿? 婚礼,在教堂举办的。 哪个教堂啊这是,哦好像就是隔了两条街那个小教堂。 真是,婚礼的话至少要买点好的花吧,多少也要花心思装扮一点吧,这样子怎么行啊。 宫侑觉得自己一股子无名火上涌,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就结婚了。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每一样都会认真准备好的! 等等,这是谁的婚礼来着? 宫治那家伙的? 好像不对劲,宫治已经结婚了啊,我还当了伴郎来着,那家伙婚礼上一直哭,丢死人了。 嗯……那是木兔? 好像也不对,木兔不是毕业就结婚了吗,所以这到底是谁的婚礼啊! 宫侑突然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他想去门口瞧一眼,那里肯定都会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才对,他现在一定得去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婚礼,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参加一场婚礼啊! 然而宫侑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那扇古朴的门突然打开了,昏暗的教堂里被光整个挤满,宫侑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光线,在那扇门的位置,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那婚纱看上去就十分廉价,女人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束早已枯萎的玫瑰花,起初教堂里没有声音,女人的高跟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但突然之间,宫侑像是被谁挤了一下,四周十分突兀的响起了许多人的欢呼和掌声,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不对劲!这根本不对劲啊! 宫侑意识到自己必须看到这女人的脸才行,到底是谁,这女人是谁,这婚礼是谁的! 宫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他忍不住高声骂着两边阻拦他的人:“滚开啊!没看到新娘根本就不高兴吗!你们这些猪头在高兴些什么啊!” 他的声音就好像唤醒新娘的钥匙,那女人忽然就站住了,教堂里再次回归寂静,宫侑站稳了身子,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转过身,头上的白纱掉落下来,露出来一张已经哭花妆的脸。 她的眼下有一颗泪痣,浑身湿漉漉的,下巴滴着水。 小优! 宫侑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小优的婚礼! 小优和那个糟糕的家伙结婚了!自己还被邀请去了她的婚礼!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行! “小优!”宫侑叫起来,他快步想要冲过去拉住小优的手,“小优!不行!” 但是小优一动不动,她的婚纱也好像被人泼了一桶水一样贴在了身上,她哀戚戚看着宫侑,宫侑怎么都无法靠近她,而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小声说:“阿侑,帮帮我。” “小优!” 宫侑咣噔一声从床上摔了下去,手肘狠狠磕在了地板上,疼得他瞬间清醒,嘶嘶抽气。 坐了片刻,他才懊恼地揉着手肘,犹豫一会站起身冲去水池旁,打开冷水,捧了一把按在了脸上。 “可恶……可恶,什么恶心的梦,让这种事成真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真是……”他喃喃自语片刻,手上意外的开始刺痛,不只是因为冰水,这感觉就像那天一拳打断小优男友的鼻梁后,钻心的痛。 凌晨两点半,宫侑久违的失眠了。 第11章 但这是好事,他自己安慰自己,他现在要是握紧拳头还会微微发抖。如果今天躺下还要继续面对那个梦,那真的是要发疯了。 而且这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宫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刚刚已经去冰箱前转一圈了,里面其实还有几听啤酒。如果不是明天还有训练,他绝对要把自己灌醉到干脆把这个梦忘了为止。但可惜这会还是备赛期,他现在是最要被严格控制的阶段。 什么事都不顺,明明年初还说我是大吉来着,我就说那种年签根本不准。 宫侑掏出手机看了一遍通讯表,最终还是放弃去在这个点打扰自己的同胞兄弟,转而看向了床下。 “一定还有什么,关于小优的事情,一定……还有什么……” 他再次喃喃着,受刑般的从床下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开始看起来。 第二天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延续了前一天的糟糕和霉运,先是手肘第二天就青了一片,每次托球的时候都会痛的很明显,接着他又不得不鱼跃几次去接佐久早的球。总之他受伤的手肘这一天没少受磨难,而且要是有人问起来,他又实在不想说:啊,那是做噩梦所以摔下床弄伤的。所以只好糊弄过去,结果就是一天结束,他觉得如果不再狠狠揍一顿那个小优的男友。不,就是那个恶心的家伙,他都不会觉得舒心。 而要说这一天还有那么点好运在,那就是他心想事成,结束训练去商场想去买一副护肘时,撞到了正在购买婚戒的小优,和那家伙。 这地方肯定不是买钻戒的好地方。 宫侑撇撇嘴,柜台里摆的最贵的恐怕都不超过十万日元,那家伙难道结一次婚都不舍得多拿出一点钱吗? 他远远地看着,小优正微微驼着背坐在那里,她看着橱窗里的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以前又长高了,宫侑想,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现在的小优。 前几次见面两个人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道别,宫侑甚至没发觉现在的小优究竟有什么变化。 但今天可以看到了,小优应该又长高了,她以前就不算是很矮,只是很瘦,手臂细细的一条,脖子也是,她高中剪得短发,现在却留长了,披在身后,她的男友不知道说了什么,小优扭过头对他笑,眼睛弯得很漂亮。 他们在那里待了不短的时间,男人不停地选着戒指,套在自己棒子一样的手指上,却丝毫不管小优,他有一会似乎相中了几个。但很快又摇头否决,直到他突然离开,大概过了十分钟再也没有回来。 而小优尴尬地坐在柜台前,那位售货员小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宫侑坐不住了。 “什么啊,在这种地方挑戒指也太逊了吧。” 不妙! 这句应该是对刚刚那家伙说的! 宫侑说出口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想要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但是小优毫不在意地站起身,好像有些惊喜地和他问号:“宫先生!真巧,在这里遇到您了!” 她看起来很开心,宫侑心想,挑戒指的话,女性都会很开心吧,啊,真不爽啊。 “是——是啊,我刚好在这里买点东西。”宫侑将发青的手肘往身后藏,夏天就是这点不好。 “您的手肘,青得好厉害,运动员真是了不起的职业。”小优惊叹道,她果然已经瞧见了。 宫侑听她这么说,索性不再藏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是啊,痛死了。” 小优立刻涌现出担忧来,她皱起眉头,对那片青色似乎一瞬间就厌恶起来了,她说道:“也许有些冒犯了,但是您受伤的话一定会有许多您的粉丝担忧的,请您一定多加小心些。” “那小优呢?”宫侑的话已经不经过大脑了。 “我吗?”小优有些惊讶,但随即还是说道:“我也会担忧的,宫先生。” 宫侑忽然就觉得不恼火了,他几乎就把自己今天恼火了一天的理由忘到脑后去了,连手肘的伤都好像已经好了一半。然而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那位售货员小姐已经开口打断道:“两位,还需要买戒指吗?” 小优这才想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但我和,”她在努力找一个合适的称呼,“我和男友可能还要再看看其他的,谢谢您。” “啊呀,这倒是没关系,”售货员摆摆手,“那这位呢?您需要买些饰品吗?” 她问的是宫侑,宫侑愣了一下,快速扫了一眼这个柜台,忽然指向一条有狐狸形状挂坠的项链:“这个,我现在就能刷卡。” 可能是炫耀。 宫侑自省了一秒钟,那家伙看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买,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他十分迅速地刷卡结账,只用了不到两分钟手里就多了一个小盒子,他递给了小优:“给你的。” “结婚……礼物,”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句话,这几个字那么简单又让他好像咽刀子一样张不开嘴,“对不起,小优。” 小优却没动,她看着这份礼物,想了一会,忽然问道:“宫先生,这到底是什么礼物呢,是祝贺我结婚的,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 宫侑一下子变得很慌张,他手足无措地拿着那个盒子,不停压抑着那股子又涌出来的火气。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她不想收到自己的礼物吗? 第12章 “如果是道歉的礼物,我收下了。”小优轻轻说着,她接过那个盒子,“我很喜欢,宫先生,这样的话,你会觉得好受些吗?” 宫侑呆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小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 为什么是道歉的礼物? “宫先生,其实,我昨天接到了宫治先生的电话,说起来以前的事情,才知道宫先生原来因为高中的一些事情一直很在意。” “不知道怎么说好,但是宫先生,我已经不在意了,很多事情已经忘了,请您也不要因为那些小事烦心,能和您再次见面我已经很开心了,这份礼物我收下后,希望您也忘了吧。” 小优笑得时候总是很好看,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泪痣也十分精巧,连嘴角的弧度都刚刚好,这样的笑容,为什么以前会觉得厌烦啊?宫侑不明所以地问自己,自己是疯了吗? 然而他却听到自己这个时候说:“真是,别再笑了。” 怎么会这样啊,可恶,简直混蛋透了。 宫侑捂住脸,无措地坐在消防通道的角落里。 他根本没办法忘记刚刚小优瞬间失色的脸,还有勉强地样子,她匆匆忙忙地走了,虽然带着他那份礼物。 明明不是要说那句话的,明明是想告诉她别再笑了,别再对谁笑了,难过的话要流眼泪,要哭的,只是笑的话,大家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原来以前就想说这句话的。 宫侑忽然明白过来,这件事在过去了很多年后的今天,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在过去无数的捉弄,无数的冷嘲热讽里,他想说的是这句话啊。 不要笑了,不开心的时候应该流眼泪,我看不惯你这家伙只会笑的样子,我要让你知道害怕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要流眼泪,要尖叫,要说帮帮我啊,阿侑。 要说,帮帮我啊,阿侑。 第8章 【柊生优的场合3】 结婚是个麻烦事,女人大多饱受煎熬又乐得受苦。可惜柊生优全然感受不到半点苦中作乐的安慰,她还没毕业。但也快了,这时候不是待在自己租住的小破公寓里修改论文,就是被男友叫出去布置各种婚礼相关的事情。 所以婚礼就是麻烦事,柊生优一面笑着点头,一面反应过来迅速收敛了笑意。 她原本这样是因为想起来有个人说自己笑起来并不好看。但在男友眼里明显解读出其他意思来。 “怎么?你清楚我们后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吧,只是一个婚礼罢了,选最便宜的也没关系,反正来的人也不多。”男友有些不耐烦地指着婚庆公司提供的册子,那上面大大小小的方案,数字从几个零到数不清的零,柊生优却从进来就没能好好看上一眼,她被吩咐等在旁边,只要点头同意就好。 对面正在介绍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翻过一页,见状对柊生优的男友说道:“不如看看这种呢,价格也很合算来着,最近的天气在海边举办也很合适,照片也可以拍的很漂亮,是流行的方案呢。” “合算?”男友冷笑了一声,他短而粗的手指此时变成了一根根挥舞的狼牙棒,像是要驱散什么可怕的听闻一样挥舞着,“那比我之前看好的要贵上好几倍了,哪里合算!” 工作人员耐心地和他解释:“但是这个费用包含了冷餐还有许多娱乐设施,还有一场小烟火可以看,朋友们来婚礼上一定能度过美好的一天。” “这可是我的婚礼!他们全都无所谓吧!” “那您的太太怎么看呢?”工作人员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点烦躁,他把话转向了一直没说过话的柊生优。 “我的话……” “我才是做决定的人!”男友立刻火冒三丈,他猛地站起身,强行把柊生优也拽了起来,“真是,刚刚那些我没一个喜欢的,我们走了,婚庆公司多的满街都是,我真是倒霉才选了你们!” 说完他不容柊生优拒绝的直接把人拽出了门。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柊生优不好意思地小声和工作人员道歉,对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只好叹了口气,恭敬地鞠躬道歉,却不再挽留。 “好了!那就在街角的教堂举办吧,”男友还带着点未消的火气,他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教堂,“我已经问过了,价格和时间上都是最合适的,真是,就不该听别人的去什么婚庆公司来着,一群只盯着钱的家伙!” 柊生优轻轻嗯着,她一向只负责搭话,男友原本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回应,不如说乐得她什么都不说。 也许在这个人看来自己最大的有点就是顺从又安静了吧,她想。 “你那项链是哪里来的?”男友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突然靠过来,他身上带着的热气让柊生优有些不适地稍稍退后了一步,忍不住捂住了项链。 她解释道:“是朋友送来的结婚礼物。” 男友不依不饶,他瞪着眼睛去瞧,直接说道:“拿来吧。” 柊生优一愣,摇摇头,小心地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那又怎么样!这东西是金子的吧!而且那是怎么东西?狐狸是可怕又邪恶的动物,我妈妈说绝对不要靠近,不然会带来厄运!你竟然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我可不想沾了你的霉运,快点摘下来给我!” “请不要这么说。”柊生优终于没办法顺从了,她再次退了几步,认真地说:“请不要这样说,这条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能交给你的。” 第13章 “我知道!是那个人吧!那个家伙!就是上次……上次!和我打了一架的家伙!你果然没还和他不清不楚,我就知道!你马上把项链摘下来丢掉!不……不不不,还是给我,我会马上把这种糟糕的东西卖掉。” 柊生优第一次觉得面前的男人面面可憎起来,他细小的眼睛这时候努力瞪得很大,肥肉堆叠在脸上,堆出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他步步逼近。但柊生优却觉得他可笑的不得了,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现在转身就跑,这男人必然追不上她。 不过她没动,她立在那里像一尊发誓绝不屈服的雕像,只是最终妥协道:“我会收起来的,不是宫先生送的,是一位朋友。” 男友将信将疑,他斜着眼睛去看柊生优:“那个人,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来并不知道啊,柊生优叹口气,她张开嘴想说,又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无法一下子说清楚两个人的关系,父母并不愿意这男人知道自己还在国内上过高中的事情,她被包装的十分漂亮,从学历到外表。即便是从国外读书回来,也一点没影响到她的「温柔贤惠」「大家闺秀」。不能说是同学,也不能说是朋友,宫侑究竟对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并不熟悉的,我和宫先生,他只是,”柊生优说,“只是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有时候柊生优也问自己,真的要就这样结婚吗?和这种人? 这是一个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放弃的男人,他有一份做了四五年始终没有被上司赏识的工作,成日里向她诉说自己不得志的人生和那些充满野心的抱负,他个子不高但是脂肪一定含量偏高,长着一个二十年后大概就会秃的什么都不剩的脑袋,和除了五官整齐挑不出一丝优点的脸。 她并不是完全的傻子和瞎子,但是这人的父亲是附近那所最有名的私立中学的老师之一,他许诺要是自己的儿子和柊生优结婚,柊生优的弟弟是可以进入这所学校读书的。 除此以外呢?还有吗? 柊生优记得自己这么问父母,总要还有些什么吧,只是这些吗?仅仅只是这些吗?因为这种事情,自己就要嫁给这个男人嘛? 母亲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不佳,她用那种慈爱的语气开口:“优,对于你的话他已经是足够好的男人了。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人可以选吗?妈妈不想你一直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自己,那位听说早早就买好了房子,而且有份稳定的工作,这样的人优也是最喜欢的了吧?” 我喜欢的? 柊生优已经习惯性地点头附和,但又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这个事情。 我最喜欢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不如说我最喜欢的怎么会是这样看起来平凡的人呢。 我喜欢的人讲话时总是带着那么一点傲气,他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焦点,他喜欢捉弄我,挖苦我,我是他最讨厌的人。在当时,全班的人,乃至全年级的人都知道,柊生优是宫同学讨厌的人。 不过人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妙的生物。 柊生优忽然又冒出来些快意来,她决定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其实已经进入了道德领域上她目前并不该涉足的部分。可这事情又恍如那些诱惑人类导致他们即使身败名裂也想要继续下去的魔咒,自那日最后一次和宫侑见面后,柊生优这股子被她压抑了多年的欲望又再次抬起了头。果然无尽的等待中只要有一次得到满足就会变得无法忍耐。 她要在结婚前,再与宫侑见三次面。 只有她和宫侑,做什么都无所谓。 柊生优一瞬看兴奋地甚至开始发抖,在面对宫侑时她总是有秘密,这次也同样,但这次又不一样了。 即使是被厌恶也要见面,柊生优笑起来。因为这次也许真的是她与这只金色狐狸要分别的前夕了。 那么第一次见面要选在哪里呢? 柊生优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竟然已经无意识间把宫侑的电话拨出去了。 她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决定,不要挂断,就这样试试看吧!因为是最后了,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不理智的火烧了一个遍,她不再畏畏缩缩地。反而像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索性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亢奋着。 那铃声响了很久,久到柊生优以为对面不会接通的时候,突然响起了那道她又爱又怕的声音。 对方听起来也很惊慌,背景音是体育馆那种自带回音的空旷地方,还不时的有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传来。 “小优,”他气喘吁吁地,咕咚咽下很大一声口水,赶在柊生优开口之前很快地说道:“我没听到,没在训练,你在忙吗,怎么了?” 好多问题哦,柊生优忍不住笑起来,宫侑听到她笑明显又慌张起来了,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把怎么说成肿么,还咬了两次。 “宫先生下周有时间可以见面吗?”柊生优问道。 “有!有的, ”实际上仅有一天,宫侑握着电话都在翻白眼,回答得也太草率了,真是,但是他完全不想拒绝啊!拜托了约在周三的下午吧! “那么,周三下午可以吗?”柊生优想了想,“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宫侑挂断电话后恍惚了好一会,直到木兔也冲下场来补充水分,疑惑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宫侑没说话,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右场,从地上随便捞起了一个球。 第14章 这个时候的训练不需要挂网,球场上看起来十分空旷。 对面的佐久早圣臣满脸戒备地看着宫侑,还没来得及问清怎么回事,就看到宫侑突然一个加速冲刺,抛球,手掌和球体本身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接着这颗球像一枚炮弹一样冲着他直冲而来! “嘭!” 全场的人都被吓得聚焦于这个金发,气喘吁吁,却满脸幸福的男人身上。 “啊,”他感慨道,“真幸福啊。” 第9章 【宫侑的场合4】 大事件。 宫侑站在衣柜前又纠结了三秒,他的公寓里现在就是一片狼藉,衣服鞋子堆了满地。虽然他的确是个职业运动员,而普罗大众眼中的运动员大部分只会穿颜色鲜艳的吸汗短袖和运动短裤,但他其实是个蛮注意形象的人。 要知道宫侑一直以来都清楚自己绝对算得上帅哥,他不必像俱乐部里的某些队员一样,在面对杂志采访或者平面拍摄的前一天惊慌失措或者小心翼翼,他们如果被要求穿着自己的日常服装(有时候粉丝就想看看他们喜欢的人平时是什么样子的,窥视欲一定算喜爱的表现)就会开始疯狂在网络上搜索时下潮人穿搭。 宫侑是相信自己的品味的,并且他有足够多的衣服和首饰来证明,自己在生活中,在除了赛场外,也依旧帅得令人记忆深刻。 但今天不同。 宫侑转过头问身后已经坐到衣服堆旁的日向:“这个?” msby可怜的小个子接应努力表现出真诚的样子,认真地评判道:“这件不错侑前辈。” “是,不错,过去的四件上衣,五条裤子,我也都从你嘴里听到许多类似于不错的回答了,”宫侑开始阴沉起来,他抱臂盯着逐渐变空的衣柜,“我是不是得再买点衣服?” “侑前辈!”日向惊慌地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脚下踩了一条裤子差点滑了一跤,他快速地说:“是真的!都不错!你知道,其实侑前辈你非常——” 他卡壳了,求助一样地望向缩到房子角落里的佐久早,那人咬着牙,瞪着这一屋子狼藉,狠狠吐出一个形容词:“帅。” “是的!就像臣前辈说的,你很帅,大家都这么说,无论是哪一件都没问题的!” “翔阳,”宫侑叹口气,“你不明白,我知道我挺帅的,可小优呢,小优觉得我帅吗?” “我开始觉得那人可怜了,”佐久早又往后缩了缩,他在听到宫侑的自我评价后就觉得今天的开始是个错误。无论是早晨发现宫侑木兔和日向三个人又把更衣室里弄得一团糟还是结束训练后一不留神被宫侑拽走去挑选衣服。他就应该在这两个人(木兔没在,他今天跑得比谁都快)超过30分钟的哀求后选择更加强硬的拒绝。而不是看在宫侑之前帮了自己一个忙的份儿上勉强自己来这个猪窝转一圈。 他额角青筋直跳,最终忍无可忍地对宫侑说:“五分钟,选不出来我就走了。” “等一下啊!” 佐久早眼睁睁看着宫侑飞速从地上胡乱捞起来两件,摁在自己面前,大声问:“这样!” 佐久早更加觉得头痛起来:“没记错的话,这就是第一套。” 日向叹了口气,他瞟了一眼宫侑贴在冰箱上,醒目到恨不得所有第一步迈入他家门都能看到的便利贴,那上面用三个爱心圈着那个名字,大刺刺写着「和小优出门」可惜出门干什么的部分被他自己画了好几个黑疙瘩,明显是自己也觉得羞耻起来,根本不敢说明白去干嘛。但是日向还是渐渐回忆起来这个名字,不过,倒不是这几天才认识的。 虽然叫「优」的女生并不少,和宫侑有关的却只有一个,他那个时候刚回国,非常清楚地记得一个下午,宫治来送了一些饭团,大家笑着聊了一会天,宫侑突然接到了谁的电话,打开后毫不客气地说:“那就分手,我没什么空。”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到聊天中去。 他多少猜到了对面恐怕是宫侑交的女友,俱乐部里的人都提到过,宫侑没什么闲着的时候,他身边总有不同的女伴,但没见过他真的特别喜欢过谁。 那一次也一样,有人说:“阿侑,你又分手啦!” 又有人说:“这次因为什么?” 宫侑嚼了一口饭团,没什么反应:“不喜欢了,烦人。” “哪里烦人?那位漂亮小姐可是对你很好了。” “大概吧,”宫侑说,“那又怎么样?” 宫治那个时候对他兄弟非常不屑,他慢悠悠地倚在一旁,缓缓说道:“这种家伙,”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想不起来名字,接着才道:“他到处找那个人的影子,想和人家赎罪,结果发现哪个都不像,道歉道到一半就开始发火,人家自然也烦他烦得够呛,是被甩了吧?” 这在外人听来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好像是只有兄弟两个才能听明白的暗语,外人只能跟上「被甩了」这一条讯息。 宫侑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宫治大喊:“明明就是我提的分手!而且小优!小优才不是那种人!” 日向因此记住了「小优」。 宫侑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表现出他从没见过的珍重感,要知道宫侑是个稍微有点轻浮的男人,轻浮的男人他见过几个,宫侑这种还要更特殊一点,宫侑的轻浮里面混着不屑,他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对女性有一两分的不屑。但他很快又可以圆回来,将那几分轻浮和不屑藏在了自己笑容后面。 第15章 可他说到「小优」,那几分不屑就荡然无存了,轻浮也散的非常快,他会用一种略显恼火地口气对宫治说:“和她没关系。” 宫治自然无所谓,他耸耸肩,一副他根本不在乎的模样,只是依旧挂着点讥讽看着他兄弟。仿佛还有一堆能骂出口的话是出于礼貌才咽下的。 所以日向觉得很神奇,他又坐了一会,听宫侑和佐久早在争吵关于他的衣服是否能干净的收回去,还是得全部洗一遍这个话题,插嘴问道:“侑前辈,小优,啊我是说优小姐,她是什么样的人?” 宫侑霎时停住了动作,他像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样直起身子,接着咳嗽一声,不管佐久早更加厌恶地看向他踩在脚下的短裤,认真说道:“小优是个好人。” 柊生优肯定是个好人。 宫侑可以毫无负担毫无顾虑地去形容她,再过去的许多年里,他都会想起来小优看到虫子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稍微有点颤抖地将虫子放到窗户边这个事。况且她从来没有和老师讲过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小优的好在于她面对困难和麻烦的事从不求助于人,不过宫侑想到这里,又会觉得这一点并不是值得夸耀的内容,于是他又说道:“小优哪里都好,但她就是固执,什么都要自己做。” 宫侑在这会还没有了解到柊生优这个女人背后有一大堆她不得不逆来顺受的理由,他还认为人如果懂事。如果独立,一定是天生的一种特质,这种特质他在年少时期颇为不屑。但到了现在,他开始觉得有些迷人。 人就是这样的,你遇到一个定义为「软弱」或者「需要帮助」的人时,会觉得被求助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对方如果不领你这个情,宫侑这类人就会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他克制不住地围在对方身边,只为了寻找到那一个证明自己是对的时机。 这会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明天出门的衣服,他满足地对日向说:“她请我帮忙,我怎么可能不帮她?” 日向有些迟钝的感情神经也因为宫侑的快活有了反应,他明白过来眼前的男人并非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助了谁而高兴,而是他终于等到了这个证明「我可以帮助你」的时刻。 所以他问:“你喜欢优小姐吗?” 宫侑愣了一下,日向以为他又要流露出那点不屑再甩出一句「怎么可能!我只是」后面的理由五花八门,但宫侑却再次把他少有的珍重掏了出来,他抱臂挑了挑眉:“是啊是啊,小翔阳,你不明白,我不只是喜欢她。” 宫侑不只是喜欢她,喜欢不足以形容他那些夜不能寐,不足以形容他的惊慌和满足,喜欢其实是感情里最容易消逝的燃料,总要有些别的才能使宫侑长长久久的去顾及一个人。 所以宫侑很清楚自己不只是喜欢她,或者说他的喜欢是很廉价的东西,他也喜欢过过去的那些交往对象,他如果只是喜欢谁,那必然不会得到什么承诺和结果,所以他说:“我不只是喜欢她,我要帮她。” 星期三下午,宫侑结束了上午在健身房的一切活动,他今天在热身环节就有点走神。要不是教练在旁边盯着,他的负重后蹲一定会弄伤后背。但他在教练骂他的时候还有点走神。于是他干脆后续不再做有任何危险系数的训练,而是站在跑步机上犹豫了半小时。直到教练又一脸愤怒地喊他究竟要做什么。 宫侑高中时候曾经嘲笑自己的兄弟因为想事情在训练中分心,他对此异常的不屑一顾,并表示自己对排球的专注度绝对不会被任何东西打扰,结果风水轮流转,已经是职业选手的他久违地感到了坐立难安,他在一个看起来并不突兀地的时间第一个冲了出去,留下教练大吼:“宫侑!这是备赛期!” 是,备赛期,宫侑认真想,所以才不能做的太过分,训练要是出了差错真正到了赛季里才会变得更加麻烦,而且他可没敷衍,顶多是今天少做了一点力量训练罢了。 回公寓迅速地洗澡换衣服,佐久早看了又要痛苦地衣柜和房间还保留原样,宫侑在换好裤子后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能替他做点决判的异性,火速打了几个视频电话后却被宫治挂断了,他拿着香水想了一下,觉得宫治不可理喻,他老婆还不就是他们的妹妹,怎么不能帮他挑一件衣服了。 不过他后续又收到短信,他老婆叫他就喷那瓶名叫「温暖壁炉」的中性香水。 宫侑为此犹豫,他原本希望自己今天看起来绝对值得依靠,这种前调带着甜气的香水好像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但宫治老婆说他最好还是先看起来「无害」更重要。 好吧,这个时候,多少相信一点异性肯定没错。 两点钟,太阳正火热,宫侑在一个街角的小店里见到了小优。 今天的小优看起来依旧貌美,但今天她的美貌里参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宫侑看了一眼,一时间没办法将这种不一样的东西说的很清楚。于是他瞬速将其抛到脑后,主动走了过去。 “小优!”他发誓今天他得表现得游刃有余,决不能再在小优的面前丢脸。 “宫先生,下午好。”小优笑着回应,她穿着一条长裙,脖子上有东西闪闪发着光,宫侑不用多瞧就知道是那条狐狸项链,他因此又得到了满足,并确认自己的想法:小优终于开始需要他。 第16章 “今天可是小优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的。” “啊……”小优还是笑着,她忽然问道:“宫先生,以前还在高中上学时,您去过游戏厅吗?” 游戏厅? 宫侑一愣,但马上说:“当然了,高中时男生都会去吧。” “那就太好啦,”小优一下子笑得非常开心,“不知道有没有麻烦到您,但您能和我一起去游戏厅吗?” 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宫侑在推币机前愣了好一会才发觉,他精心打扮过,喷了适宜的香水,猜想了无数可能。甚至他都在脑子里推演了一遍小优拜托他假扮男友以此和那个混蛋分手,紧接着他就可以充分利用自己不容置疑的魅力帅气和其他那些杂志写出来但他忘了的点,去好好让小优发现那个欺负她的高中同学现如今早已变得不同。 他现在完全不用再去推测自己的心情,他比以前可要坦率多了,宫治不点明,他则也不需要宫治用他们同胞兄弟的一些天赋去剖析他的内心,他一直不断在寻找那个能和小优重新开始的好时间,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喜欢。 他喜欢小优,如果可以,他想马上把这件事就告诉对方。 可惜做错事的人是会得到老天的惩罚的,宫侑明白自己在以前犯下的错误现如今还没有还干净。所以他遇到小优的时间段,正是小优将要结婚的时候。 就算他再不喜欢那个男人,再觉得小优一定不会获得什么幸福,他还是无法像以前那样直白地把这些话说出口,现在他最怕的大概就是再一次让小优难过了吧。 小优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带着惊喜大声喊他:“宫先生!宫先生!这个要怎么玩?” 宫侑回过神,赶忙跟了过去。 游戏厅里有很多逃课来的中学生和一些成日里沉迷于打小钢珠的失败成年人,宫侑穿过他们一直向里,在一个五彩缤纷的机器前站住了。 这种机器从诞生到现在依旧是许多人的挚爱。如果在大街上看到它们几乎无可避免地要花上几个钢镚和几分钟来一场刺激的街头乱斗。 宫侑对着这台街机明显有些犹豫起来,他再次确认道:“这个?” 小优不明白他的疑惑,还以为是有什么问题,于是马上说:“不可以的话没关系,其他的——” “可以!”宫侑火速打断,“当然可以,在那里,对,投几个硬币。” 宫侑现在打这种机器得比以前再多弯下一点腰来,他个子太高了,但是操作起来手法却娴熟得很。 他先是教小优基础的操作方式,接着想了想,又把自己以前大杀四方的组合技能也教了。 “我以前,经常会看到这个!”小优今天看起来是真的非常开心,她始终笑着,像个孩子一样新奇地来回晃动摇杆,“以前放学,宫先生,您和您的兄弟一起在街边打游戏,看起来好有趣,我一直很想试试看!” 是有这回事。 宫侑一边不断按下确认,一边想。他的确在高一的时候经常放学后和宫治去打街机,那是他们生活中非普通的一件事,他们靠那个决定谁请谁喝汽水,谁多做一次值日,谁去求妈妈涨零花钱,他从来没觉得打街机会是一件让人期待已久的事情。 “我和阿治以前就用这个打赌,”宫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先停下了手,望向小优,坏笑着指了指街机屏幕,“今天我们也打个赌吧。” 小优是知道这不公平的,宫侑在这件事可是个老手,他熟悉各式各样的机器和人物。但是小优并不,她甚至是第一次摸到这个已经开始脱落胶皮的活动手柄。不过她还是点了头,说:“您想赌什么呢?” “如果我赢了,小优以后也要叫我阿侑才行,”宫侑看到小优吃了一惊,但他还不满足,继续说道:“还有「您」什么的敬语,我完全不想听到。” 糟糕! 宫侑的自我意识过剩让他把那句话从「实在太生疏了吧」直接变成了「我完全不想听到」,尾音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瞬间下行,语调听起来反而像撒娇一样。 小优却从吃惊中恢复,她认真想了想,点头说:“可以的。” 宫侑后来再去想这一刻,才明白过来小优到底在认真思考些什么,又或是这小小的赌约究竟对未来很多事情造成了多少改变,蝴蝶效应一般,这场游戏的输家在开始前就确定了。 街机的背景音乐响起来,小优还在小心地活动着摇杆,似乎在努力记下来刚刚宫侑教给她招式。 刚开始宫侑打得很顺利,他甚至没动什么脑子,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肌肉记忆做着闪避和攻击,小优操纵的人物晃晃悠悠地向前向后,勉强才能打到他一点。 但随着小优越来越熟练,她开始能很好地操作起来,甚至打出了宫侑刚刚教她的组合技。 “宫先生!宫先生!我刚刚是不是打出来啦!您说很厉害的那个!”小优兴奋地转过头对着宫侑说,丝毫不在意输赢一样指着大屏幕,她快活的不得了,在路边随处可见的街机打出一个厉害的招式便会兴奋可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满足。但是小优连眼下那颗小痣都仿佛活了一样,在这个有点闷热的游戏厅里,她脸被蒸的有点发红,从宫侑的方向看过去,他竟然觉得小优这个人活过来了。 活过来这个形容有点夸张,可小优在他记忆里就从没这么笑过,她的笑永远温和,永远在还没笑到心里的时候就止住,他没见过这样亮晶晶的一双笑眼,从没在小优那张不会生气,只会微笑的脸上寻到这样的表情。 第17章 在他愣住的这几秒钟中,小优已经重新回到战斗中,用还青涩的技术一点点消磨掉了宫侑的血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要阵亡了。 他连忙也把注意力转回游戏中去,但心里很清楚这局恐怕自己怕是输定了。即便不能让小优一下子改变对他的称呼很可惜。可因为刚刚那张笑脸,宫侑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关系。 他渐渐松开摇杆,打算站在那里,好好欣赏小优街机处女战的胜利,可小优的角色也停了下来。 宫侑奇怪地看过去,只见小优盯着屏幕没动。 “小优?” “阿侑,快杀掉我吧,”她眯起眼睛,用一种宫侑没听过的,轻飘飘地口吻说道:“我投降啦。” 第10章 【柊生优的场合4】 柊生优很满意,她脸上挂着点不太寻常的笑意,而面前这个街机的大屏幕上,她操纵的角色正发出几声哀嚎,血条见空,随后另一边显示出win的字样。 在柊生优的人生里,有一件无法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在她做稻荷崎的学生时,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渴望日日水涨船高,这种渴望甚至可以小到蓝色的冰棒是什么味道。 听上去是挺不可思议的,可是对柊生优来说,高一时的某一个午休时刻,不知道在哪里买到冰棒的宫侑就坐在课桌上,他把那一根蓝色的冰棒舔的滋滋作响,居高临下又漫不经心地说着下一场排球比赛,他的脸因为过高的气温有点发红,头发被汗水打湿,又被他用手抓成一个背头的样子,偶尔掉落下来两根让他难耐地摇摇头。 那根只是简单添加了蓝莓味糖精和蓝色色素的冰棒因此折磨了柊生优两周,她无法控制地想去尝一口,想试试它的感觉,她为此放学后停在离商店不远的位置试图说服自己那冰棒也没什么不同。 是在那两周中,她见到了频繁去打街机的兄弟两个。 吵吵闹闹地走到商店里,两个人各叼着不同颜色的冰棒或者汽水,接着投进门口街机几个硬币,随后便会爆发一场场小的争吵或争斗。 宫侑输的时候要多一点,他在耍心眼的方面似乎一向没有他兄弟来得精明,柊生优也不得不承认宫治那张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明明和宫侑一模一样,却显得比宫侑更难相处。 她和宫治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一句话也没说过,对方看到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时一样,有的时候在楼道中遇到,宫治只会对她点一下头,接着毫无反应地走进教室。 所以前段时间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吃了一惊。 电话是她留给春城的,春城看上去依旧十分友善,和从前她上学时没什么区别,柊生优和春城在那短短的高一时光中缔结了一种奇怪的友谊,春城不怎么和她讲话,却时常担忧地看过来,那种目光叫她觉得欣喜又紧张,她于是擅自将对方当做了朋友。 “你好,”宫治的声音非常平稳,但柊生优还是听出来几分不耐烦,“打扰了,我是宫治,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宫治极为小声地和电话外的人说道:“好了,我会好好说,别再瞪我了。” “您好,我记得的,”柊生优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不好意思,好像很迟了,但是祝您和太太新婚快乐。” “谢谢。”宫治低声应了一句,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柊生优猜他正为究竟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口而纠结,后来柊生优想,他确实是纠结的,宫治是个挺好的人,柊生优还记得在当时的开学典礼上宫治就为她解过围,他并不太爱为难谁。除了对宫侑也几乎不怎么说难听的话。所以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决定说出口:“柊生小姐,别管他了。” 是说宫侑吧,柊生优想。 “他的确是个不怎么样的家伙,如果是其他的女性,我大概不会想打这通电话,不过柊生小姐你高中时就被他纠缠过了,我想我大概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在这里下意识叹了口气,他的电话里明显还有个人在旁边,柊生优不用猜就知道是春城。因为这时候传来了她很小的说话声:“快点说呀!” 宫治被迫继续开口了:“很抱歉,他到现在都因为那个时候对您做了一些过分的事而纠结,我原本觉得他道过歉大概就好了,但是……柊生小姐,阿侑大概还有些……别的想法,等下——音!” 宫治的话被人打断了,电话里很快出现了春城的声音:“他是个很麻烦的人,优如果说没关系了不在乎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又有什么机会,请你就告诉他你还火大的不行,想起来就会生气,完全不想看到他的脸。反正这种话才能让他以后不再打扰你。” 柊生优说:“可是这样的话,宫先生一定会难过的。” “他应该难过吧!”春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她几乎带着一点怒气在说:“他难道不应该难过吗?那种家伙!阿侑那家伙,他就算难过也不会怎么样的。优,他生活好得很,你也看到了,他未来可能要去国家队的,他过去还交往了不知道多少个漂亮女孩,我们都知道就算你这么说他,他也根本不会怎么样,顶多是还有一点愧疚罢了,那正好的,宫侑这个人得有这么一点愧疚才能让人忍受。” 春城似乎已经说得亢奋了,她没留一点余地讲完很长一大段话,那边宫治有些无奈道:“就算是真的也别全都告诉她吧。” 柊生优一直默默听着,并没有试图打断或者反驳什么。 第18章 她其实很清楚的,从前也是现在也是,她知道宫侑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人。 可就算这样,柊生优忍不住笑起来,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坠,轻轻说:“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优……” “谢谢你,以前也是。” 柊生优从回忆中把自己拉出来,她完成了一个长久以来都渴望的事,这件事的完成意味着她的今天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在她想要的三次见面中,早早就想好了要和宫侑一起玩一次这个现如今有些过时的机器,这件平凡的,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对她来说的重要程度难以用语言描述。 “接下来去做什么呢?”柊生优说道。 身旁站着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明显十分不安,他张了几次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柊生优的表情大概太过坦然了,导致宫侑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什么要求。 柊生优笑着指向另一个机器,说:“那个看起来很有趣呢。” “小优!” 还没转过身,柊生优一下子被人拽住了胳膊,对方的掌心很烫,应该是因为刚刚一直抓握着摇杆,这会掌心里甚至有些汗水,宫侑急促地说:“再来一局吧,我们再玩一次,这次不赌什么了。” 「好呀」柊生优还是笑,“阿侑想玩的话——” 宫侑瞬间松了手,他惊慌失措道:“不是的!” 他话没说完,柊生优已经投进去硬币,她说:“开始吧。” 宫侑这局目的性很明确,这个已经打过几百场。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靠声音和别人打个五五开的人,装模作样得很傻气,他的那些失误,和迎上去的动作都叫柊生优看得明白。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依旧打得快活,最后顺利报仇。 “真厉害!”宫侑夸奖道,他半是由衷半是心虚,手心里的汗终于落下了,于是他问道:“接下来做点什么?” “对呀,接下来做点什么?” 柊生优还是笑,她还记得宫侑那一次见面让她别老是这样扯着嘴角,可她忍不住,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她身体里逐渐碎裂,里面包裹着的,从很小就包裹着一种情绪呼之欲出,她只好笑着去控制,希望别太早变得四分五裂。 柊生优站了一会,她指了指远处一个夹娃娃机,说道:“你玩过这个吗?” 宫侑愣了一下,他嘴巴里先是想要冒出一句「你没玩过?」他尽力拦截住了,另一句「当然了,我夹娃娃很厉害」又显得他这个人有些奇怪,这会让柊生优再度奇怪起来的一秒钟里宫侑绞尽脑汁,终于是老老实实蹦出来了:“玩过,你要玩吗?” 柊生优对流逝过去的一秒钟并没在意,从某一方面来说柊生优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上搞懂了宫侑的这些停顿了和迟疑,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并不是无声的拒绝,而是一种忍耐。 忍耐自己。 宫侑骨子里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的,他在之前恐怕没怎么遇到过一定要处处忍耐的对象,他的随心所欲可能被人稍微牵制过。但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需要自我约束。 柊生优开始觉得这样的宫侑可怜又可爱,她逐渐发现自己对宫侑的感情里多了一些残忍的东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享受宫侑的自我约束中,当他对待自己束手束脚,挺直的背总是微微弯曲一点的时候,她觉得幸福。 至于所谓道德意义上的不忠,柊生优早已决定不在和宫侑见面这段值得她把每一秒钟都刻进记忆中品味的时刻浪费在思考那种事上。 如果说做错事会有惩罚,那她必然也将受罚。 她和宫侑走过几个机器,里面琳琅满目堆叠着许多毛绒玩偶,柊生优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机器。 就在弟弟今年过生日的时候,她被要求跟在旁边,全程目睹了福生和这机器搏斗的场景。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柊生优手里有了能够自由支配的钱,她确实可以在平时随便投进去几个硬币,只为了证明这东西其实也没有多有趣。 不过柊生优知道自己珍惜这种机会,她是不希望自己发现这些机器无聊的。 “阿侑,这个要怎么玩?”柊生优问道。 他们停在众多机器前的一个,这些机器都有奇怪的伴奏,它们闪着光,爪子时不时自己摇晃。仿佛是活的又仿佛只是人的错觉,当你选择其中一个机器的时候,会有一种这些机器已经等待你许久的感觉,它们迫切地想要和人接触,见证一个,或者一对人,在它们身上投下希望又希望破灭,只有偶尔才会得到它们的祝福,这种几率少之又少,是一种另类的赌博。 宫侑显然没想到柊生优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没玩过,他有一瞬间想要确认柊生优究竟是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还是单纯想要再多依靠他一些。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可以接受,只是一种十分诡异的东西慢慢在他心里萌生,这种诡异就来自身旁这个人,他从今天的见面时就感受到的那种东西,现如今再次浮现出来。 他是不惧怕的,只是觉得惊奇。 宫侑于是再次教导了她,只不过他对于夹娃娃机的经验也只是陪朋友或者以前的女友,技术可比街机差远了,努力四五次都在差一点时落败。 柊生优已经感受到了宫侑的火气,于是问道:“能让我试试吗?” 宫侑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让开操作的位置:“当然!马上就能出来了!” 第19章 不过宫侑的技术不太好,柊生优的技术就更差了,甚至第一把直接抓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宫侑说:“再试一次?” 不出意外,第二把又失败了。 柊生优摇摇头:“算啦,我们去玩别的吧。” “但是——” “阿侑,”柊生优忽然拜托道:“能给我买一根蓝莓味的冰棒吗?” 宫侑说:“当然,你等我一下。” 宫侑走远后,柊生优还独自站在夹娃娃机前,看着机器中明明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掉落的玩偶。 看来确实是得不到祝福的感情呢。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柊生优像是早已了然一样接起,对面传来了男友的声音:“你在哪里?” 柊生优答道:“导师叫我去学校了。” 男友又问道:“晚上要和你家人一起吃饭的事情没忘记吧?” “是的,我记得。”柊生优盯着那个玩偶,它应当是个钥匙链,并不大,刚好可以挂在包上。 “那就好。”对面立刻挂断了电话。 柊生优收起手机,她想了想便直接去了前台,询问自己能不能把娃娃机内的玩偶买下来,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和她再次来到机器面前确认后说:“其实您再试试没准就出来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些暗示,柊生优听不懂,工作人员只好更加直白地说道:“下一次爪子会很紧,会出来的,我看您和男友在这里已经夹了很多次了。” 但柊生优摇摇头,她似乎被工作人员口中的几个字眼取悦到了,语气也欢快起来:“不用的,我想买下来。” 就连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的赌博我也不想赌的,柊生优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在对待和宫侑有关的事情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留一丝侥幸,只有百分百才能让她觉得安稳。 她买下这个玩偶,又拜托工作人员再摆一个在刚刚的位置,那人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宫侑还没回来,柊生优并不着急,她绕过几台机器,信步走着,不一会果然见到了她预想中的人。 推币机附近有几个小孩子,看起来是上小学,明明不能被允许单独进入,但他们不知道怎么溜进来的。 其中有个男孩和柊生优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有一张看起来十分柔和的脸。但眼睛却瞪着,下巴也微微抬起一些,在孩子中最为趾高气扬。 “福生。” 柊生优叫他,名叫福生的孩子转过头,瞧见她却马上皱起眉:“姐姐?” 柊生优走上前,问道:“已经放学了吗?” 那孩子顿时有些脸红,可又立刻别过脸,大声说:“放了!” 柊生优没拆穿他,她转而对其他孩子说:“你们好。” “喂柊生!这是谁?” “你姐姐?她比你大很多诶!” “就是!都可以做柊生的妈妈了,哈哈哈!” 福生顿时被惹急了,他大吼道:“关你们什么事!”他转而又有点生气地朝柊生优吼:“真是的,你告诉妈妈的话我会生气的!” “不会的,”柊生优安抚道,并拿出了一些钱递过去,“去玩吧,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就……就算这样……我,”福生愣住了,他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有点小心地接了过来,最后小声说道:“我也不会告诉妈妈的。” 其他孩子都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不过柊生优点点头,她想抬起头去摸摸这孩子的头,又觉得自己似乎和他还没有亲近到能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只好嘱咐说:“不要去打小钢珠,晚上也早点回家吧。” 柊生优说完,福生便低着头,带着他的朋友们离开了。 柊生优看看自己的手,今天第一次叹了一口气。 宫侑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过来,这种天气里,想不出汗是不可能的事情,宫侑兴冲冲地递过来一根冰棒,蓝色的,蓝莓味,他的头发已经汗湿不太能用发胶固定住,有几根落下来叫他难耐地摇摇头:“小优!是这个吧!” 柊生优第一次吃到了她最渴望的那根蓝色棒冰。 很甜,没有奶油的香气,用的是一种蓝莓味的香精,蓝色是用色素染得,吃多了会在舌头上留下颜色。 柊生优转过头的时候宫侑正好吐出舌头,笑着说:“我舌头是不是变成蓝色了?” 柊生优于是也伸出舌头,她说:“是呀,那我呢?” “小优也变成蓝色的了哦!” “太有趣了!” “小优是第一次吃吗?” “是呀。” “小优有好多没做过的事情啊。” “嗯,所以我今天很开心,阿侑。” 宫侑没反应过来,可当他看过去时,柊生优正举起这根蓝色棒冰,大声说:“我很开心!” 于是宫侑无意识地说:“我接下来还可以陪小优去做更多没做过的事。” “是嘛,”柊生优再度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宫侑也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听到小优说:“谢谢你呀,阿侑。” 还有对不起,柊生优想,有些事情,还是提前道歉吧。 晚餐时,柊生一家和柊生优的男友见面了,柊生优始终保持着笑脸,她看上去对这场聚会无比满意,总是笑着附和任何人的话,恨不得马上就和男友结婚一样。 她的这副顺从取悦了男友和父母,他们今天也难得开心起来,大家笑着举杯商讨结婚的各种小细节。 第20章 柊生妈妈提起了福生上学的事情,男友说那当然不成问题。 柊生妈妈立刻叫福生谢谢男友,还说可以改口叫姐夫了。 福生脾气坏,父母早就清楚,他对这个事装没听见,一声不吭,父母也不好说些什么,男友意外地也没有发火,善解人意地说不要为难小孩子。 只有柊生优知道。 姐弟二人在这个时候互相看向对方,都微微笑起来。 秘密。 福生用口型说。 柊生优也用口型说:谢谢。 柊生优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柊生福生在星期三会逃学和朋友去游戏厅这件事。 第11章 【柊生优的场合5】 又来了,柊生优抿了一口红茶,附和着点点头道:“是啊,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摆出了一张同以前一样担忧的脸来。只不过这种担忧里,十有十分都是假的,原先可能还带着那么一两分的真情在,只可惜自从她和宫侑那天享受了一个炎热的下午后,这一点真情都飞走了,她朝那个男人状似心疼地皱起眉,又假模假样地评判:“你的上司根本没看到你的天赋呀,这真是太糟糕了。” 目前身份还是她的男友以及未婚夫的这个男人立马就像被鼓舞了一样,提高了声音:“谁说不是呢!我早该被提拔了,都是这个铃木的错!” 男友口中的铃木是他公司里最近新进的大学生。 日本的许多公司,升职并不取决于个人能力,而是员工的工龄,普通员工中,工作时间长的一定比工作时间短的挣的多,组长啊负责人之类的职位,自然也要留给那些几乎大半辈子都待在公司里的人。 只是男友进这个公司四年了,同期早已升了不大不小的职位,只有他还在干着和实习生一样的工作,原本男友就对此不满,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新来的名叫铃木的实习生竟然直接被上司选中,调去了更加重要的岗位。而他这个自称辛辛苦苦为公司卖命几年的老员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要被提拔的征兆。 这也是男友这次约会的目的。 柊生优应该是相当优秀的垃圾桶,她自从和这个男友交往后,每次约会都逃不过这个环节,男友的烦恼总是络绎不绝,一开始柊生优还能好好地为他开解一下,后来发现对方只不过想找个认同他的发泄对象罢了。 索性,柊生优不再浪费口舌,只在男友换气的时候点点头说两句对方听了会满足的话。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一声,是来了信息,十分钟前手机也响过几次,这种噪音明显打搅了男友的演讲,他停下来,极为不满地问:“是谁?” 柊生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回答道:“是导师。” 男友不耐烦地摆摆手:“快点给他回个电话吧,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论文啊什么的,都麻烦得很,我知道的。” 他刻意重复了两次,柊生优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身朝甜品店外走去。 男友很喜欢这家甜品店,几乎大多数约会都会在这家店结尾,柊生优到不觉得这家店有什么特别,装潢也好,甜品的味道也好,都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但是在店铺里坐着总比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走要好的多。所以即便柊生优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一次也没抱怨过。 可虽然话是这样说的,柊生优不得不承认,今天是她第一次开始觉得这种所谓的「约会」漫长且让人烦躁,这在之前是少有的。尽管柊生优从未在这种约会中获得什么快乐。但同样她也习惯了男友的这些牢骚,多数时间她都在放空自己,并在对方停顿时认同点什么。 烦躁感究竟是不是从以前就存在,柊生优也不好说,也许从前就烦躁着,只是她刻意忽略了这种情绪,又或许是因为与宫侑的那次约会,才使得她现在难以忍受。 而从她意识到她在忍耐开始,她的忍耐力就在下降,到了现在。假如她没找到机会出来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简直就没办法维持那张虚假的脸了。 其实甜品店里面更凉快,现在毕竟是夏天空调开得很足,相反店外热得像一只巨大的蒸锅,所有的热气在柊生优打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不留余地地席卷了她每一个毛孔。 但就算如此,柊生优愉快地点开信息栏。就算如此,她也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宫侑自从那天和她一起出门后明显主动了很多,信息不说,甚至在前天,柊生优接到了宫侑的电话,对方慌里慌张,解释自己是打错了,柊生优没戳破他蹩脚的谎言,询问对方最近过得如何。 已经过去一周了,柊生优却无时无刻怀念着那几个小时。 就如同她之前所预料的一样,这段短暂的「约会」时光让她有心情去应付马上到来的婚礼和男友,她在摆出笑脸的时候轻松了不少,生活中需要在意的也不再只有这件事,思考与宫侑的第二次见面成了她所有苦闷的庇护所。无论面对什么,只要想想这个她就能开心起来,这就足够了。 而今天解救她的,也正是宫侑。 他最开始的几条消息是个链接和几张照片,十分钟后的那一条是:“对不起发错了!”以及——“小优在忙吗?” 十分可爱。 柊生优下了定义,她无意识间已经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手上打字回复道:“现在稍微有些不太方便,有事情的话阿侑晚上六点以后给我打电话可以吗?非常不好意思。” 第21章 宫侑好像就守在手机旁,聊天界面上火速跳出来下一条消息:“没什么事情的!” 但他立刻将这条撤回了,回道:好的!” 接着又跳出来一条:“不用在意上面的东西。” 啊,这样的话一定会想点开看看吧,完全是故意的。 柊生优笑出了声,她摇摇头滑动两下拉到上面点开了那条链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宣传网站,上面写道msby黑狼的几位职业选手这周末会去市立体育馆作排球宣传大使,现场会有抽奖,可以和他们合影留念。 是希望自己去吗?柊生优琢磨起来,如果去的话就是意料之外的见面了,不限制在柊生优原先想好的三次中,她想了想收起手机,已经有了决定。 市立体育馆啊。 柊生优没有立刻走回店里,因为她转过身的时候,刚好看到甜品店中,就在她和男友坐的位置,一位女服务生正站在桌前和她的男友笑着聊天,两个人明显都十分开心。 女服务生颇为娇羞地拍开了男友放在她手臂上的手。 柊生优在那里站了十五分钟。 星期六,天气更热了,柊生优眯起眼睛,脖子后面的汗流下去的时候让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十分钟前,柊生妈妈突然宣布,婚礼将会在三周后的那个周末举办。 柊生优「唔」了一声,勉强当做答应,柊生妈妈明显心情不错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还让福生把桌子上的西瓜分给姐姐吃一点。 这点少有的温情叫柊生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隔了一会才伸出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很小的,咬了一口。 福生在打游戏,根本没抬头。 “好热。”他抱怨起来。 “嗯。”柊生优认同。 姐弟二人因为「秘密」意外的开始变得亲近,亲近表现在福生会在所谓周六「家庭日」时,询问姐姐怎么还没来。 柊生优于是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里,在沙发上空坐了半小时后,得到了母亲的婚礼通知。 福生输了一局游戏,他把游戏机丢到一边,瘫倒在沙发旁,再次抱怨:“太热了。” 空调坏了,柊生妈妈正在打电话和维修人员联系,家里的两台风扇都已经摆在了福生身边,可他还是止不住的流汗。 柊生优叹了口气,她也觉得这天气真是热的开始离谱。 “就没地方能玩吗?”福生嘟嘟囔囔地站起身从冰箱里翻出一瓶汽水,关上冰箱门前犹豫了一下,又拿出来了一瓶,走到柊生优旁边递给她:“带我出去玩。” 柊生优盯着汽水看了两秒钟,伸手接过,她轻轻开口道:“外面很热。” 但汽水很凉。 柊生优握住汽水瓶的一瞬间又打了个哆嗦,她有点搞不懂福生的态度。在她上高中时,也就是福生出生没多久。她就离开了日本,中间的很多年里,她都对福生没有一点概念,只是记忆里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而等她回来时,那个孩子已经可以叫她姐姐。 这是柊生优一直觉得奇怪的点,福生虽然之前对她也不算亲近,可是他会愿意叫姐姐。 “那就去有空调的地方玩。” 福生七岁了,却比同龄人看起来还要成熟一点,个子也高,柊生优觉得这种身高从某一方面也大概是基因里的东西。福生在未来应该会长的像宫侑那样高吧。 宫侑。 想到这,柊生优就觉得自己的燥热被驱散了,让她觉得幸福的下午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她的记忆似乎全部用来去保存那几个小时了。于是后来的哪一天,她都过得毫无概念。 福生打了一个汽水的嗝,跑过去和柊生妈妈说:“姐姐带我出门了!” “啊?”柊生优赶紧站起身,那边正打电话的柊生妈妈有些奇怪地看过来,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但是福生继续说道:“太热了,我要去凉快的地方。” 柊生妈妈皱着眉,捂住手机听筒,问柊生优:“是这样吗?” 柊生优脸上早收拾出那副惯常的笑脸,笑着答道:“是的,去凉快的地方。” “好吧,”柊生妈妈低下头对福生说:“和姐姐待在一起,空调下午就修好了,晚饭前回来。” 于是两个人顶着很大的太阳站在了车站。 “想去哪里玩呢?”柊生优问福生。 “随便,我只是想出门,”福生踢了踢石子,但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体育馆很凉快,去那里。” 柊生优也低下头,半晌,她小声说:“福生,不可以说谎。” 福生闻言笑起来。 明明是性别不同年龄也相差很远的两姐弟,柊生优却从福生的脸上看到了一点和自己相似的部分,他笑得没什么感情,像是只为了让人觉得他友好罢了,这种笑他可能用得不多。所以很快又变得不伦不类,小男孩的声音都有些尖锐,他说:“姐姐,我们都已经说谎了,所以没关系的。” 福生似乎对宫侑有很大兴趣,柊生优在路上听他说起来学校里经常会有讨论黑狼或者其他职业排球队的同学,宫侑这个名字出现的还是挺频繁的,福生多少也见过他的海报。所以那天在游戏厅看到柊生优和宫侑在一起,他吓了一跳。 “他是姐姐的高中同学啊,”福生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张叠了很多次的宣传单,正是宫侑之前发给柊生优关于县立体育馆的,福生的这张似乎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四角都有些岌岌可危,他不在意的指着宣传单上宫侑的脸说,“宫侑的话高中是在稻荷崎吧,妈妈明明告诉那个男人姐姐初中毕业后就出国了,真是,妈妈也在说谎。” 第22章 说完他像是释然了一样:“那样的话,我撒谎也没关系的。” 福生始终称呼柊生优的男友为「那个男人」,显然他对于这个未来要成为他姐夫的男人完全没有好感,这事情是为什么,柊生优不清楚,不过她还是提醒道:“不可以的,福生不可以总撒谎。” 福生闻言不高兴地别过头,低声说:“我才没有。” 两个人因此都沉默下来,隔了一会柊生优想着要再说点什么时,福生突然开口道:“婚礼的话,姐姐的婚纱是什么样子的?” “诶?”柊生优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重复道:“婚纱?” 福生说:“对啊,婚纱,你肯定要穿婚纱的吧,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 柊生优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想过这个事情,她本来也对婚礼的事不太上心,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去参加婚礼的宾客,一点也没有要做新娘的自觉,这会福生忽然提出来,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去试过婚纱。 明明对于马上要结婚的女人来说,挑婚纱是最期待的事情吧,穿上那么美的衣服让自己爱的人看到什么的,柊生优没忍住叹了口气,非要说,她只是这场婚礼要举办的必要因素而已。至于她是否能因此感到幸福,恐怕所有参加的人都不会在意的。 所以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婚纱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选好了,男友应该也不会同意,他并不想在婚礼上花太多的钱,这意味着他同样不想在婚纱照或者婚礼的装束上大费周章吧。 于是柊生优只是说:“是啊,得去看看了。” 公交车上有空调,但也不算凉快,姐弟二人坐在一起,小臂贴着小臂,之前的汗水因为温度下降而黏在身上,柊生优觉得自己和福生之间好像忽然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又或许是来自两人身体中相同的血液在此时共鸣,她觉得自己与弟弟之间那个接触变得自然起来。 汽车运行的声音很大,车内也有人在说话,在这种掩盖下,柊生优有点克制不住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在意我呢?”柊生优问得又低又轻,似乎一开始就没想福生听清。 可福生望着车窗外,同样用很轻的声音回答道:“说什么,因为你是我姐姐吧。” 县立体育今天热闹的不行,黑狼队的宣传使得不少球迷和带着小朋友的父母都一同前往。因为今天的活动中,有着十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和运动员互动格外吸引人的一项。于是柊生优带着福生走进体育馆时,只觉得瞬间就被人群包围。 福生在这个时候也不抱怨热了,他闷头在人群中穿梭,追在他后面的柊生优一刻都不敢把眼睛挪开,寸步不停地跟在他身后,被他带着一路挤进了看台的最前方。 “他在那!”福生忽然大声说。 看台下,柊生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宫侑。 可能是人实在太多了,体育馆的冷气也没那么有存在感,宫侑的黑色队服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一大片一看就费尽心思的肌肉,发胶打的头发纹丝不动,可他眯着眼在看台上四处找人。 直到宫侑看到柊生优的那一刻,他挑起了眉毛。 就是那一瞬间,柊生优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移开了视线。 明明体育馆就是温度很高的,可柊生优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一下子没办法让她呼吸,心跳也在加速,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这里想起了一件高中时发生的事。 热度会左右一个人的思想,会让人产生错觉,很多年前柊生优就明白的。 那是一次放学后,恰好是稻荷崎排球部休息的日子,宫侑又被排上了值日,柊生优站在黑板前看到他名字下面就是自己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 非常闷热的季节,教室里待上一会就会流汗,柊生优感觉到身上的白衬衣紧紧吸附在身上,包裹得让人窒息。 中间的事情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宫侑擦完了黑板就坐在了讲台上,一边玩着手里的排球一边盯着柊生优看。 被人盯着绝不会毫无自觉,柊生优被他盯得满脸通红,始终不敢抬头,拿着扫把的手心里全是汗,一不留神,扫把就从手里滑了出去。 那一声响让柊生优吓得退后了两步,接着下意识就看向了宫侑。 宫侑没什么表情,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两条腿垂在讲台前,手里的球不再动,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在男生里肯定算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眯起眼睛,在那种高温下,柊生优忽然觉得他的眼神黏腻不堪,带着好几分柊生优根本看不懂的情绪在,他微微挑起眉毛,球在手上转了个圈,嗓音也十分暧昧:“什么嘛,小优这样可没办法吸引我的注意力啊。” 他扬起头,喉结在那里滑动两下,预示着主人还有话要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宫侑最终只是跳下了讲台,转身走了。 那个眼神后来很多次都会出现在柊生优的梦里,那个眼神对于她来说太特别了。除了宫侑,她还没从任何人那里见到过,带着湿度和温度的眼神,滑动的喉结,他有点沙哑的嗓音。甚至说他抓握着球用力的手指,都成了一种会让柊生优产生错觉的东西。 而现如今宫侑的这个眼神,让她再次产生了错觉。 他就像是一直以来都只是想看她一样,眼睛可以透过表皮看到深处,传达着超出了两人关系的信息。 第23章 “那么,现在就开始抽选啦,请想要和宫侑选手互动的小朋友举起手!” 活动主持人的话把柊生优拽了回来,她连忙低下头去看福生,只见福生正举起了手,努力跳起来,四周也爆发出了小孩子的声音,大家都在喊着:“选我!” 那种音量完全可以称作是噪音了,明显看台下的几位选手也都被吓了一跳,那位好像叫佐久早圣臣的选手原本就站在很边缘的位置,看到这个场景,更是一退再退,几乎是退到了边界线,而宫侑皱着眉看向主持人,主持人颇为尴尬地无奈笑笑。 “喂!就你吧。”宫侑忽然朝着福生的方向说道,所有人都一愣,福生则欢呼一声立刻朝看台下跑去,四面八方又爆发出其他孩子羡慕的声音,福生昂着头快步走到了宫侑面前。 宫侑低下头去看这个孩子,对方也毫不顾忌地打量他,两个人对视片刻,福生突然说:“你打什么位置?” 宫侑一愣,旁边的日向选手已经笑起来:“完了侑前辈,他不是你的粉丝啊。” “二传,怎么,你不喜欢二传吗?”宫侑抬头看了一眼看台上的柊生优,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问福生。 福生见状,不屑地笑了一声:“那以后我要成为比你厉害的二传手才行。”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看台上的人都听不到,柊生优不安地看着宫侑和福生,担心福生的脾气会不会把人惹恼。但没想到,说了几句后,宫侑竟然笑了,紧接着他从地上捞起一个球,指了指球网。 福生会打排球?! 柊生优目瞪口呆地看着福生有模有样地跳起来将宫侑给出的球扣了出去,他年纪还太小,没什么力气,被调低的球网上,这颗球堪堪飞过。 福生落地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宫侑,宫侑抬了抬下巴,是在询问他如何。 福生一声不吭,他越过宫侑,回到主持人和几位选手旁边,露出一个笑容:“很开心。” 这副笑脸很令人熟悉,仿佛是遗传在柊生家孩子骨子里的东西,那种从不发自内心的笑在背后一定有着非常多的原因在,柊生优是,福生更是。 等福生回到柊生优身旁时,他脸上那种笑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皱起的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福生,怎么了?”柊生优小心地问他。 “没什么,比我想象中好玩,排球,”福生忽然说,“姐姐,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再说什么,柊生优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快感,她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当这个秘密开始被第二个人知晓就意味着它终有一天要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她可以选择的,究竟是爆炸还是释放,她完全抓着选择权。 柊生优「嗯」了一声,她竟然在这会想到第二次见面要去做什么了。 “活动结束后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柊生优将这条信息发了出去,果不其然在活动中途休息时,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福生在大门口的位置等她,柊生优犹豫了很久。但是福生说自己绝对会一直站在这里等的。所以柊生优只好加快脚步来到体育馆后面的运动员准备室,宫侑和她约在了那里。 回去的路上,姐弟二人又陷入那种沉默中。直到过了好一会,福生开口说:“姐姐,你去找他做什么?” 柊生优没有隐瞒,笑着回答道:“希望阿侑陪我去挑婚纱,福生不是提醒我还没有选婚纱嘛。” 福生站住了,柊生优也停了下来。 “姐姐你,”福生咽了咽口水,用肯定句的语气说着疑问句,“出轨了吗。” 柊生优还是笑着,这种幸福感和快感已经充斥在了她的心脏中,她说出了姐弟二人心知肚明的答案:“啊,是啊,我出轨了。” 第12章 【宫侑的场合5】 宫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这个人有个毛病,极其不愿意在任何陌生的地界露出怯意来,甚至是马虎,或者是半点不熟悉。 于是他提前半小时到的,在这条街上走了三个来回后,才将自己前几天收集的那些「情报」也都摆在自己脑袋中,确保今天万无一失。 自己大概交过八个?或许是十个,谁知道呢,反正数目不小的女朋友,有一些都算不上女友他只是和对方见了几次面。一旦对方发觉他其实没心思谈什么更长远的事情后,就离开了。 宫侑自认为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和许多日本情侣不同的是,他约会时不会用那种彰显着半点自尊和青涩的对半分算法,只要是花费他一概全包,有时碰上特殊节日或者是女友的生日,他也会给对方买绝对适宜的礼物。 可能是一种对亏欠的弥补。 宫侑心知肚明,除却高中毕业后交往的那第一个女友颇有些纪念意义,往后很多他连名字都无法记全,那些女孩无一例外地说过一句话:“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句话是一段感情的休止符,每当它出现宫侑就清楚他很快就得恢复单身。于是到了后来,他干脆就在这句话之后提分手。 发觉自己没办法维持一段时间长的感情,没办法好好爱谁后,宫侑彻底放弃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这或许是天生的事情,他天生就是这种角色,又或者说一点平时上杂志才会说的职业回答:“我的爱可是更多的给了排球啊。” 直到小优的再次出现。 第24章 当然,这也再次证实了一件事,爱是不长久的。但悔意和歉意是补料,小小的恨意,小小的不满,让宫侑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爱中无法缺少的恶意。 小优究竟为什么还不选择我? 小优为什么没有马上被我吸引? 小优为什么不肯抛下一切和我在一起? 小优怎么还不向我寻求帮助,怎么还不讨饶,怎么还是这样顽固。 午后气温在上升,宫侑却平白生出一点冷意,他在小优出现在他视野的那一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被对方牵着走。 他可从没在这种对弈中处于劣势过。 上周末,在体育馆不大的准备室里,小优提出希望能陪她一起去挑婚纱这件事时,宫侑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件事难道不有些诡异吗? 在小优等待答复的那一瞬间,宫侑的脑袋里想了非常多的事情,而令他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就是这真的是一件,可以称作诡异的事了。 他和小优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又要以什么身份去陪小优挑婚纱,这些他全部都想不明白。 可那一瞬间就只是一瞬间,他的理智搞不清楚答案,但冲动之下已经点了头。 在看到小优惊喜又满足的笑脸后,宫侑的理智再次崩盘,他甚至觉得,那些答案有什么意义呢?他会是第一个看到小优穿婚纱的人。 因为小优发自内心的笑而同样觉得幸福。因为被拜托,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宫侑事到如今才意识到,他现在是这段暧昧的,见不得光的感情中最被动的存在。 一面,他因此有些恼火,但另一面,宫侑忽然生出了快意。 小优见他已经到了,赶紧对他道歉,说天气这么热,还要劳烦他实在不好意思。 宫侑连忙摆手,刚刚的烦躁消逝一空。 “男友的工作完全走不开,”小优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我其实在大阪这里没什么朋友,想来想去只能麻烦阿侑了。” 小优的口吻中想来是真的觉得抱歉。所以混杂着一些敬语,宫侑装作不在意:“当然,我都说了,小优的话我什么忙都会帮的!” 听到这话,小优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什么她脸上泛起红晕,宫侑听到她又说出了一句让他往后很多天都没想明白的话:“那么今天还能拜托阿侑一件事嘛?” “是什么?” “请阿侑选出阿侑最喜欢的婚纱吧。” 小优笑着说:“我猜想,男性的眼光都是相同的,阿侑喜欢的,我的男友也肯定会喜欢。” 宫侑恍惚间想起,上次宫侑送走小优的时嘴里那根棒冰的木棍已经叼在嘴里很久了,他脸上的笑是在完全看不见小优的时候才落下的,嘴里的木棒已经可以尝出木头的味道,他咬了咬,觉得它距离断裂已经只差他的一个牙印。 和那次一样,从小优的脸上,身上,宫侑都感到了一种怪异。 但是这种怪异让宫侑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一丝平静。 听起来非常好笑,宫侑自己也觉得这事情有几分难以理喻,可是平静就是这样到来了。 他长久以来一直所期盼的,一种让他不再惶惶不安,让他得以稍微在小优面前抬起些头来的东西从天而降,像礼物一样被赠予了。 所以宫侑同样笑着回应:“那可真是太好了。” 婚纱店是需要预约的,一般来试婚纱的也大多是马上要举办婚礼的年轻情侣,等宫侑和小优走进店里,店员理所当然地也将他们放进了这个身份里。 “欢迎光临!啊!您是柊生小姐吧,我知道的您提前预约过,请您和您先生这边请。” 小优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根本没想解释什么。 “抱歉阿侑,”小优在店员去拿预约单时才小声对他说。 宫侑摇摇头:“因为不好解释吧,没关系的小优,我都说了无论是什么——” 宫侑的话没说完店员已经返回,还顺带将两本册子分别递给了小优和他,宫侑接过来才发现这是店里现有的婚纱样式,店员说:“哎呀柊生小姐您真是有一位很好的未婚夫。现如今有很多先生都不愿意陪太太来挑婚纱的,您知道,时间很长,先生们都觉得没意思。可您的先生不仅长得帅气,还愿意陪您来,这真不得了。” 她的这套说辞大概遇到每一位带着男士进来的客人都要说上一遍,可这种恭维的话就是听了多少都不嫌多,宫侑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完全放入小优的未婚夫里,脸上的洋洋得意开始显出痕迹:“怎么会有人因为工作忙就拒绝这事?”他下巴无意识地抬高了,开始贬低起一个不在场的人,“我绝不会拒绝的,难道他比我更忙吗,真是,他和我可差远了,他凭什么——” “阿侑。”小优碰了碰宫侑的胳膊,宫侑这才反应过来,瞧见店员不解的表情,连忙道:“总之,我很愿意来。” “您个子真高,所以太太能挑的种类就多了!”店员职业性的笑笑,开始着手和小优选起婚纱,“就算是很夸张的款式,或者是复杂的款式也都可以。不得不说,为了让先生们也在重要的时刻不逊色,有时候太太们经常要取舍一些,不过您瞧,您有……恕我冒昧,你那看起来有一米九了,不知道我猜的准不准,随便一件西服在您身上一定都很合适,太太更不用说,只选自己喜欢的就可以了!” 第25章 店员熟练地地介绍着,小优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喜欢哪款婚纱的设计,她从进来后就没有说太多话,和上次去游戏厅不同,今天的小优似乎因为挑婚纱这件事极其的入迷,这让宫侑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点火气。 小优是要和那个男人结婚才来挑选婚纱的,和那个男人结婚是这么这么让她期待的事情吗?所以挑选婚纱的时候才这么投入? 这种火气必然是不能撒在小优身上的,宫侑皱着眉翻出手机,在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火速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炫耀似地打字:“我今天陪小优来挑婚纱!” 对面的名字呈现了好几秒钟的正在输入中。但最终发过来的却只有几个字:“你有病?” 宫侑冷笑着继续打字:“你嫉妒吧。” 对面这次回的很快:“谢谢,我结婚了。” 紧接着不等宫侑回复,马上又跟来了一条:“她又不和你结婚,你兴奋什么呢?” 宫侑恼羞成怒。正当他想一个电话过去和对方不受限制地再斗上几个回合时,小优忽然问他道:“阿侑,你觉得哪件好看?” 宫侑顿时想起来自己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看手机,简直太失礼了。 “抱歉,”他有点囫囵地盖住自己的尴尬,将手机收进裤兜里。“你喜欢哪种?” 小优笑起来:“怎么又问起我了,不是说让阿侑来选喜欢的吗?” 以前敷衍女友的那一套宫侑怎么都张不开嘴,他瞧着小优期待的脸就觉得刚刚自己简直十恶不赦,明明是答应人家来陪着挑婚纱的,结果却在店里玩手机,他赶紧道:“我再看看。” “太太也真是一位好太太,”店员又堆起恭维来,“一般很少有太太想让先生来挑呢,毕竟好眼光的先生总比好眼光的太太少。不过您和您先生一看就都是好眼光,实在是太登对了,我就算在店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像您和您先生这样登对的夫妇了!” 宫侑被店员的一串话说得陷入云端,前几页都没怎么好好看进去,小优则只是笑,看上去也不大会应付。 “我们能自己看看嘛?”小优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店员立刻点头:“没问题,您挑选好了随时都能去那边试婚纱的地方找我。” 四周终于静下来,册子被宫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他第一次挑,眼花缭乱,不由得感慨婚纱里的种类也太过繁多,不像西服,看上去没有多大区别。 小优到底适合什么样的婚纱? 宫侑一边努力想象着一边思考。 这种修身的看上去不错,啊还有这种像公主一样的!这种小优会不会喜欢?小优这么漂亮无论是哪一种应该都合适才对,根本选不出来。 小优好像看懂了宫侑脸上的纠结,她在这时突然给出了一个提示:“我希望能给阿侑不一样的感觉。” 宫侑一愣,转过头,却看到小优还在认真地盯着册子上的图:“因为在阿侑心里,我应该和以前一样吧?” 宫侑没说话,她已经叹了一口气:“很胆小,而且懦弱,很难交到朋友,我一点有趣的事情都不知道,就是漫画呀,电视剧,那些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连抓娃娃机都是和阿侑第一次玩。所以我没办法受欢迎,阿侑讨厌我也是肯定的事情。” 宫侑还是没说出话。 “之前也和阿侑说过的,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再生阿侑的气。因为阿侑可能想不到,那些对我来说,其实全部都是宝贵的,值得珍藏的回忆。” 宫侑一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起来,好像自己的记忆都要被人篡改了一样,他凭空觉得恐慌,觉得小优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该是在这里,绝不该在这个时间,甚至绝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但小优还是那样轻轻柔柔地开口了:“阿侑,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以前就是现在也是。以前我会因为想你更多的在意我所以故意忍受你的恶作剧,现在的我明明就要结婚了,可还是想和你见面。” “阿侑,结婚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的。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下?” 小优的声音只有宫侑能听得到。 她轻轻柔柔的请求,哀戚戚地,眼睛快速眨了好几下似乎是为了挽救什么就要破堤的东西一样,宫侑觉得自己是把每个字都听清了,可每个字又都甜蜜又可怖。 宫侑是谁?是现役的排球运动员,效力于msby黑狼队,拥有大批的粉丝,是炙手可热的明星选手。 这样的人物要是被曝光和已经订婚的女□□往过密,必定会成为花边新闻的头牌。更何况他因为之前频繁换女友的事情,俱乐部早就找他谈过话,好歹是公众人物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的太过分。 这事情要是叫俱乐部和狗仔知道,必然会对他的形象造成不小的负面打击。 可那又怎么样? 宫侑没觉得头脑发热,他此时此刻,意外的非常冷静。 那又怎么样? “我说过吧,只要是小优,我什么都可以做,因为——” 宫侑其实在说出口之前并没有完全想到这个因为要说什么,是要说喜欢吗?还是说其他的话,应该是要说喜欢的吧,小优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他连喜欢都说不出口吗? “因为阿侑一直对我感到愧疚吧,”小优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这股宫侑不知道酝酿了多久的情绪。 第26章 她的语速非常快:“我知道的,所以是我在利用阿侑,我明知道阿侑对我感到愧疚,提出了这种过分的请求。” 不是的,不是的。 宫侑被噎在那里,也许一开始是这么回事没错。但是现在一定不是的,我愿意这么做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我对小优你—— “所以,快来为我挑婚纱吧阿侑。” 这不是她浮于表面用来努力生活的笑,是真正的笑,小优真正快活地笑着。 于是,宫侑没有再解释。 他盯回了手里的册子,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压得他很不舒服。可他刚刚一瞬间却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再说下去了。 自己绝对不能对她说喜欢的。 说了喜欢的话,他们就一点余地都不剩了。 小优会更加痛苦。 所以,宫侑将册子翻到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婚纱对小优说:“我想看这个,小优,穿这件给我看吧。” 完整的露出肩膀,连胸前都是抹胸,旁边的纱制品只是欲盖弥彰,是极为大胆的婚纱设计。 有人说无论多少次,当丈夫看到妻子穿着婚纱走到自己面前时,永远会动容。 因为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即便是回归平淡的,被人忘却的爱也会复苏。 宫侑在试婚纱的房间,当面前的帷幕被拉开时,突然感到呼吸停顿了一下。 小优在高中时其实就有很漂亮的颈部了。 像是舞蹈家一样细长的脖子,线条优美的肩膀,她以前藏在薄薄校服下还有一对漂亮的肩胛骨,宫侑曾经在某个放学后的时光望着她的背和弯腰时胸口露出的那一点白皙出神,他在那个时候就很清楚,小优厚重的刘海,不合身的制服衬衫下,有着足够吸引他的资本在。 她眼角有一颗小痣,日本的老人说那颗痣长得不好,注定这辈子要比别人多留出泪水,可宫侑自打认识小优起。就没见过她的眼泪。 她说自己是懦弱的,胆小的,无趣的人,还说在宫侑心里她一定到现在也没变。 根本不是这样的。 宫侑从没觉得她是懦弱的胆小的,她能对着那么大的独角仙无动于衷,能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大杯苦茶。 她可从没在他面前讨饶过一次。 什么无趣的,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那些明明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为什么不来怪我,非要来怪自己,我就是因此才会想发火。 宫侑瞧着面前这个柊生优,她站得很高,是为了展示婚纱全部的拖尾。 但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居高临下地看向了宫侑。 诡异感在这个刹那间爆发,宫侑忽然对这种诡异感有了更实质的认识,他终于能把这种诡异用语言描绘出来了。 再多利用一下我的愧疚吧,宫侑对小优笑起来,他走上前,站在小优的正对面,让她要更加垂下眼睛,低下头才能看到自己。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还能站在你的面前,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做了噩梦的夜晚重新入睡。 “我很荣幸。” 他对小优说。 第13章 第 13 章 宫侑觉得从那天开始,他和小优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质的变化,这种变化叫宫侑忍不住沉溺其中。因为就他过去交往过的经历来说,他还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焦急地等待谁的回复过。 他总是那个被等待的人,对方发过来的信息即使已读了也要很久以后才想起来随便回个好,这也不怪他,日本的男人多数都是这样做的,碰上比较难缠的女友,他就干脆只是拉下信息栏看一眼,隔上一天,再随便用自己在训练,在忙什么的打发了对方。 这事情被msby队里的几位年长者一直诟病。尤其是那几位非本土选手,一向看不上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常常说他日后必然要在这上面栽跟头,他还洋洋得意,将其视为受欢迎男性的一大基本要素。 现在我是知道错了。 宫侑在第三次下场休息时发现小优还没回复他发过去的那三张照片,彻底郁闷。 小优怎么会连已读都没有呢!这一上午都在做什么? 早上起床给她拍的朝阳,可能是太早了情有可原,可后面拍的训练馆门口的小猫,自己漂亮的二传身姿,她可都没看! “要我说,你不发第三张她还好回点什么。” 不远处佐久早圣臣不咸不淡地讽刺他,他原本没想管这个疯子,奈何一上午木兔光太郎和日向翔阳都前言不搭后语地讨论着宫侑和那位「优」小姐的事情,他被迫听了队里最烦人的二传的花边新闻。即使捂住耳朵,也能从眼睛里看到这位奔波于场上和场下的身影。 “什么意思?”宫侑茫然地问。 佐久早认真地分析一秒,确定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才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想听什么?夸你帅还是厉害?她根本不懂这些,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宫侑不大认可:“可以前她们都喜欢。” 佐久早沉默了片刻决定果然还是少管这家伙的事,干脆拿起毛巾和水壶朝旁边横移了一段距离,只留给宫侑一个背影。 宫侑说的是实话,以前他要是给那些女生随便发点照片,她们都得说上一大堆,无论是什么。 这就是宫侑现在的想法,无论是什么,小优得和他说点什么才行啊。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捡起放在脚边的球回到场上,日向正巧结束了一轮发球的训练朝他看过来:“侑前辈!” 第27章 他瞧着日向朝气蓬勃毫无烦恼的脸,摇摇头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小翔阳。” “诶?” 上午这几个小时宫侑都待得抓心挠肝,等到中午被提醒说可以去休息了的时候,他几乎是全场第一个奔出来的人,站在他旁边的木兔和日向还以为他着急去吃午饭,当仁不让地追在后面,结果宫侑一个急刹车,拿了手机就朝外面跑,留下后面突然失去竞争对手的兄弟两面面相觑。 宫侑压根不管,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训练馆外清净的地方,手机上显示着小优27秒的未接来电,这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小优怎么了,遇到麻烦事了吗,怎么给他打电话,他怎么没接到! 手当下比脑子动得还要快,宫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拨,手机上已经拨出了,而且三秒不到就被人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他想了一上午的声音。 “喂?阿侑嘛——” “怎么不回我!” 不好! 宫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口吻简直混蛋的要命,并且熟悉得要命。 “啊,”小优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很不好意思,“抱歉呀阿侑,今天是我弟弟的学校开放日,所以一上午都没怎么看手机。” 是那个小鬼! 宫侑一下子想起来那张和小优有几分相似的脸。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宫侑小心地解释着,“没看也没关系,没什么好玩的。”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两声,突然说道:“猫咪很可爱,我很喜欢,下次还能拍给我看吗?” “当然!”宫侑立刻说,“我下午去找你吧?” 等一下! 宫侑吓得一下子攥紧了手机,不对,这句是心里话啊,他应该是问小优吃没吃午饭才对,怎么说反了! 小优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有那么两秒钟,宫侑几乎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样,直到那个声音说:“好呀,阿侑这样方便嘛?”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宫侑喜出望外,“虽然只能待一会,我晚上还得回来训练。” “嗯,那我和福生在校门口等你行吗?就在我们上次去的那家游戏厅附近。” “没问题,三点钟对吧?我记得小学是三点钟就放学了。” 远远的,日向和木兔已经招呼他快点过去吃饭了,宫侑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马上,他还有句话挺想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仔细想想他好像没怎么郑重地和谁说过,隔着电话,他都觉得自己脸上发烫:“那……那个小优,我——” “我很想你的阿侑。” 宫侑一下子愣住了。 在他这具完全称得上高大健壮的身体中,一种对自己的鄙夷和欣喜同时涌了上来,顺着血液超乎寻常又迅速地钻入了他的心脏中,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下一秒钟又很快否认,因为电话那边小优轻柔柔的声音还在直白地诉说:“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每次都是。” 他的舌头这会不再柔软,僵硬成了一块木板,横竖卡在口中左右都无法很好地回应这份坦率,宫侑甚至在心里吼着:说点什么!宫侑!你现在得说点什么了! 你不是最会说些笑话哄那些女孩开心吗,你不是自诩队里最受欢迎的人吗? 对她说我也是,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想你,我这一上午都在等你随便给我一个回复,我比街边最可怜的流浪狗都还要可怜几分,对她说没人这么对我,可你这么做我是完全不生气的。 但这通电话没留给他那么多时间去解释,去回应,小优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她听上去有些匆忙,还能从电话外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姐姐!姐姐!要去吃饭了!” “啊……好,好的,福生,等我一下,对不起阿侑!” 电话适时被挂断,只剩下宫侑一个人被那句「想你」还砸得晕头转向,半张着嘴没吐出一个字来。 手机这时候又传来一声响,宫侑低头一看,自己发的照片已经都被已读了,并且多了一条新的信息出来:“很帅气。” 莫名的,他突然就搞懂了自己开口第一句话的熟悉感是什么,他以前要是很久没回哪个女友的消息却不小心接了电话,对方也会立刻说这句话。不仅如此,还会想尽办法约他出去见面。 宫侑冷不丁想起很久之前,大概是某一任女友想在周五约会,他们黑狼队的队长曾经问他用不用给他批假。毕竟那时候已经临近休赛期,偶尔放松是被允许的,可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大概是摆摆手说不用吧,他压根没想出去。 那个时候明暗修吾以一个年长者的姿态十分认真地告诫过他,要珍惜和女友相处的时间。不然过了这段时间,会经常见不到面的。 他一度不以为然,原本也没怎么喜欢约会这种事情,甚至不懂见一面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不同了,宫侑在打完这通电话,说完自己只有一会可以见面时忽然想起来,十月份可就要开始打联盟的常规赛了,距离现在也不过两三周。 他和小优能见面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少,而且小优亲口说过,她结婚后似乎不是很想和他来往了。虽然他是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她明白。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会愿意和她出门约会的。 不过小优愿意吗? 第28章 宫侑被自己这一连串的想法哽住了,木兔已经因为喊不动他朝他飞奔而来。因为跑得太快刹不住车差点把他直接撞倒,木兔大喊:“快点啊!我答应了小树晚上回家吃饭的,所以只有中午才能吃到那个鸡腿,侑侑你再不跑就全被别人吃光了!” 那你干嘛不晚上也在食堂……哦对,木兔这家伙结婚了,已经结婚的家伙只允许在食堂吃一顿来着。 结婚…… 小优要是和我结婚的话不就好了吗,那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在这时候踹木兔一脚说我也是啊! 小优要是和我结婚…… 宫侑打了个寒颤,他猛然意识到队里那几个老家伙说的话开始应验。 完蛋了,原来自己已经在遭报应了。 吃午饭的时候日向瞧着魂不守舍的宫侑,不安地问佐久早:“臣前辈,侑前辈他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佐久早充耳不闻,早已下定决定绝不再管这疯子的事。 但宫侑突然在这时拍案而起,手里的勺子一个飞跃正落在了佐久早盛的那一盘子沙拉上,他后知后觉,悲喜交加:“我和小优约会还要带着那个小鬼?!我和她还能见几面啊!” 佐久早额角青筋直跳,坐在他对面的黑狼队队长都咽了口唾沫朝旁边移了一个桌子,日向拽着还想看热闹的木兔端着盘子后撤。而还沉浸在今天要不要提前结束训练去洗个澡,衣服穿的太帅会被粉丝发现应该不行的宫侑,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已经怒气值达到顶峰的黑狼队15号边攻手。 “宫,侑。” 宫侑回过头,佐久早手握沙拉叉朝他走来。 今天的报应好像具象化了。 宫侑赶到那个小学门口的时候正好三点多了一分钟,他瞧见校门口人头攒动,这间小学应该是私立校,前来参加校园开放日的家长们都是一派非富即贵的做派,导致宫侑担心自己太显眼反而没啥意义。 小优今天穿得也很正式,这似乎是进入这间校园的基本要求,她牵着那个叫福生的男孩的手,就站在校门旁的一颗树下,离得不远时,他听到福生语气不善地说:“他真会来?他今天不来我就告诉我们班上那个喜欢宫侑的家伙,他是个大骗子!” “你说谁是大骗子呢?” 宫侑斜了一眼那个小孩,他是不想和小孩子计较的。更何况当着小优的面,可那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和他过不去,这会瞧他来了也是冷哼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福生!”小优慌忙给宫侑道歉,“抱歉阿侑,福生他……他有点——” “只是小孩子罢了,”宫侑强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接着又对福生说,“让你们多等了一分钟,请你们喝汽水吧?” 但果然带着那个小子,场面很尴尬。 宫侑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他对面坐着的那个孩子始终低头打着游戏机。自从小优说要去附近买点东西,请宫侑稍微等几分钟以后,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了。 好在快餐店里十分凉爽,这个时间意外的人也并不多,宫侑落下了刚刚在外面出的汗,也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福生突然开口了,伴随着游戏机发出game over的背景音,他看起来很烦躁地抬起头。 姐弟两个真的长得挺像,就是少在小优脸上看到这些表情。 宫侑问:“什么什么?” “你和我姐姐,”福生不耐烦地解释道,“你知道她要结婚了对吗?” 宫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 福生说:“那你就是我姐姐的出轨对象。” 宫侑又愣了一下,他这里的怔住可以有两层含义,他一面因为现在的小学生都如此早熟而感到惊奇,遥想自己在这个年纪恐怕连出轨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一面又想起自己上午想到的关于结婚的事情。 这短短的一秒钟,宫侑十分客观地思考了整件事。老实说这有点少见,他一般不太爱花时间在琢磨排球以外的事情上,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人际交往和自我批判。 假如他现在承认这件事,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和小优的名声都会受损,小优还没有结婚,这事情叫别人知道必然没人会想是他宫侑有点死缠着不放的倾向。反而会觉得小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除此之外,他本身在小报记者的口中风评也不算太好,要知道排球选手平时也不会有太多新闻可写。尤其是专职排球的杂志什么的,他们除了能在联赛开始后分析一下走向,选手们的花边新闻自然就成了他们最热衷的事情,宫侑虽然没犯过什么大错。可他不停地换女友这事恐怕稍微关注的人也早有耳闻。 不过如果这么想的话,大家应该会觉得宫侑是个变态,而不是小优太奇怪吧? 宫侑又想,现在还好说,毕竟小优没有结婚,可她要是真的结婚了,整件事就会变得更难公关,更难解释,他现在就能想象队伍中负责公关的那位对自己吼的场景。 那会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一定影响的。 自己能接受这种事吗? 福生看他没说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我姐姐喜欢你,但是你根本就——” “小子,你就那么喜欢你姐姐吗?按年纪算你很小的时候她就出国了。” 这话让宫侑找回了一点主动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人。 第29章 出乎意料的是,福生听到这话竟然只是「嗤」地笑了一声,扬起那张和小优很相似的脸,讽刺道:“那又怎么样,比起你,姐姐会更在意我!” “我不和小孩争论。” “你根本反驳不了。” “我和小优还是高中同学!” “听说了,姐姐说你在高中就欺负她。” “我——”宫侑卡壳了,他被迫不甘地承认,这事情无法反驳,“确实,你说的对。” 二人再度沉默下来,片刻,福生才厌烦地摆摆手:“她没那么说过,我骗你的。” 但这回宫侑没能立刻回敬一句,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和小优结婚这事情有点可笑,这是他最不该想的事,他原本不只是为了获得小优的原谅吗?为什么会越来越贪心。 “好了,”福生看宫侑还是那副表情,因为自己说谎而有些过意不去,他挑宫侑之前问他的问题,解释起来,“虽然我小时候没见过姐姐,但她出国的时间里一直给我寄贺卡。” “我曾经觉得姐姐是个很小气的人,自己在国外玩,还不肯给我买些好东西,我小的时候也根本看不懂字,不明白有什么意义。” 福生看上去并不想提这件事,“但她回国后,我过得第一个生日,她送了我一个很贵的乐高,还说太好了,自己终于可以打工买得起礼物了,我就觉得,她简直像笨蛋一样,根本没必要。” 宫侑没打断他,他继续说:“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她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他咬了咬牙:“因为妈妈说这样我就能去读那个什么长町私立了,就因为这种事,我才不想读长町!而且那个人是个骗子,就算我姐姐和他结婚,他也不会让我去长町的。” 福生突然站起身,他指着宫侑,几乎是带着一点祈求又带着一点愤怒,这种复杂的情绪小孩子还不能完整的消化,可他很郑重地说:“你得救救她,就像假面骑士那样,打败反派。” 宫侑说:“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的?” 福生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终于露出了一点附和这个年龄的稚气来:“反派总会露出破绽,这样才能被击败。” “我们班上有个男生,曾经给我们炫耀自己有三台游戏机,结果当天就被老师没收了,还叫他家长来学校,来的就是那个要和我姐姐结婚的家伙。” 小优这个时候已经买完东西回来,在她走近之前,宫侑听到福生忽然又说了一句话:“看窗外。” 宫侑扭过头去看,正看到小优的男友此时此刻正在给一个小男孩整理袖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宫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在小优不解的目光中,直接推着她的肩膀朝快餐店更角落的地方走去,企图用自己完全挡住那边的「风景」,嘴里还说着:“太热了,我要坐在空调下面才行!” 而福生默默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那天下午,宫侑还是在规定的时间赶了回去,只是他一直神情木然。虽然训练中一点差错没出,可最后淋浴时却待了很久。 他感受着不断砸在身上的水,呆立在原地。直到日向忍不住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时候,他才像终于回神了一样,冲掉了身上最后的泡沫,笑着回应道:“当然了翔阳,我能有什么事?” “但是侑前辈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诶。” “是嘛……”宫侑关掉水,用手把头发一把撸出光洁的额头,装作烦恼:“那是因为……” “翔阳,我可能要结婚了。” 现在他可以给出自己答案了。 他的职业生涯不会受影响,小优也不会被人非议。 因为要和小优结婚的人,是他宫侑。 第14章 【柊生优的场合6】 【柊生优的场合】 柊生优有时候觉得自己待在一个谎言中待久了,会不自觉地把它当成真的,等她再在某一时刻幡然醒悟,自己原来快和谎言生长在一起的时候又会恐惧起来。 恐惧是柊生优不大常见的情绪,如果非要说起来,柊生优是恐惧着恐惧的。 她对自己的恐惧有天然的厌恶,这种厌恶小时候还能躲藏。但到了现在的年纪,它们开始无处遁形。 因为她知道恐惧无用,自己一旦陷入恐惧,只能自己往出爬,她无依无靠,没人能帮她一把。 所以无论何时,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 此时此刻,她手脚发凉地坐在房屋中介所的大厅里,手里还拿着宫侑一个小时前买给她和福生的汽水,只觉得冰块全化了,杯壁流下一道道水痕,它们打湿了柊生优的一小片裙摆和整只手掌,让她一时间觉得自己也好像就要化开了,身上毫无力气。 宫侑因为训练急匆匆地走了,他遮挡的地方其实柊生优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宫侑那么惊慌,男友曾说过自己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和福生上一所小学,柊生优半信半疑,却也不是那么关心。 宫侑刚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有块淤青的小腿,其实早在之前见面时她就发现宫侑对待自己身上的淤青十分不在意,这大概是运动员经常要经历的事情,她却一下子思绪飞回了稻荷崎的教室中。 那个时候的宫侑也是如此,甚至以此来炫耀,课间坐在桌子上,大刺刺展露着自己手臂上的痕迹,旁人惊叹一两声,他立刻来了兴致,干脆撩起制服衬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腹来,这下更了不得。毕竟也只是高中生而已,男生瞧着眼红,全围过来问他是怎么练出来的,而女生尖叫一两声,又都笑嘻嘻地从指缝中偷看,宫侑那点虚荣心被满足了十成十。 第30章 柊生优原本在整理笔记,是听到吵闹声才抬起头去看的,结果正好就对上了宫侑探寻的目光,他还一只手撩着衬衣,似乎非要柊生优看全了不可。 “小优,”他恶劣地笑着,歪了歪头,“怎么样,很厉害吧?” 柊生优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果然。” 宫侑这时才像是满意了一般放下衣服,他的下摆因为刚刚的动作松了两颗扣子,从柊生优的角度去看,还能窥见一点少年人才有的皮肉,它们带着一些这个年纪才刚开始萌芽的情绪飞速席卷了柊生优的心脏,叫她本就红透了的脸更加滚烫。 宫侑并不知道,他还沉溺在戏弄了别人的快感中,丝毫没有察觉这个被戏弄的对象似乎仍乐在其中,她要花很多个夜晚才能消化她窥见的一点端倪,才能摆脱它们在睡梦中的控制,往后她在开放的西方国度见到了那么多的身体,早已超过她曾看到的那一部分后,却还是觉得,它们是不如宫侑身上的那一小片。 柊生优始终记得,关于宫侑的事情她都不好忘记。 所以她飞快地去买了一瓶对淤青有效的擦剂,像是想要清除那些淤青一般,清除自己这片不该存在的妄想。 她不能对宫侑还有那么多超过了现阶段两人关系的欲望,他们的关系必须切断在她的婚礼前夕。 但越是这样,他们二人却越贴得紧密,柊生优做不到对宫侑发来的信息视而不见,做不到不与他见面,她越靠近越觉得自己无法抽身,越靠近越发觉少女时期,那些黏腻的,带着特别气味的,叫她又快乐又痛苦的东西依旧折磨她,诱惑她。 宫侑要是还像从前一样就好了。 柊生优想,宫侑要是还对她冷眼,对她恶劣,她就有理由把自己从这温柔乡中撕开来,永远做那个被宫同学讨厌的人。 要是她不是柊生优,只是小优就好了。 柊生优把弟弟先送回了家,其实这种事情本轮不到她,柊生妈妈是极其愿意去的。但是福生却每次都要姐姐去看不可,理由五花八门。 她顺着街道一直走,因为见到了宫侑而觉得幸福又美满。 然而这一切都被这家房屋中介公司打破。 是寻常的店铺,但是橱窗里待出售的房中,有不寻常的一间。 她在那里站了至少有五分钟,因为店铺内的人大概也在观察她,判断她是否是他们的潜在客户,年轻的女子不大像是会买房的人群,不过好心的中介还是接待了她。 “您看上了这一间吗?”中介礼貌地询问道,指着橱窗上写着待售的房子。 柊生优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但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也指着那个房子的图片,认真地说:“麻烦您了,我能知道更多关于这一间的消息吗?” “当然,请跟我来!” 柊生优不好意思地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她手中的汽水也被放到了地上,上面的水渍让她担心。 “这间房是六个月前就在出售的,但价格之前比较高,您真幸运,它的卖家最近说想要尽快出手,所以价格降低了许多。” 柊生优问:“是六个月前就在卖了吗?” 中介点头:“是的,中途那位卖家也带了不少人去看过房子,但似乎都没有什么后续消息了。” 柊生优有一阵觉得自己开始头晕,眼前的那些印刷体小字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小漩涡,她要竭力才让自己还保持冷静。 “关于卖家,您还了解些什么吗?” 这句话一出来,中介已然明白这位年轻小姐大概真的不是来买房子的了。不过这会也临近他的下班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他不介意和她多聊一点。 “老实说,我们是不该头透露太多卖家信息的,”中介笑笑。“不过我想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是能和您说的,您具体想了解一些什么呢?” 柊生优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出一副友善的笑脸来:“是这样的,其实我最近有结婚的打算,您知道,我想买一间……合适的房子,您提过这位卖家突然急着出售,我便有些担忧。” 中介了然,并没有戳穿什么,而是答道:“据我个人所知,这位卖家似乎是决定搬到其他城市去住了,并非是……房屋本身的问题,您大可放心,关于这位卖家……” 中介想了想,还是说:“您如果有意愿购置,最好还是通过我们来和卖家沟通。” 柊生优从中听懂了对方暗示这位卖家并不太好接触,她不好意思又局促:“好……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您。” 中介起身送她:“没事的,希望帮到了您。” 那件待出售的房子,柊生优是去过的。 那正是男友说自己准备结婚用的那件房子。不仅她去过,柊生家全家都去参观过,也正是因此柊生妈妈断定男友家中是有些本钱,他说能让福生去那所私立学校的事情也不假。 但现如今这房子就在房屋中介的橱窗上挂着,她确认了所有中介拿来的信息,的确是那一间没有错,而从中介的描述。以及卖家的姓氏来看,也正是自己的男友。 柊生优迷茫地站在街角,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笑意涌上来,她克制不住地扯开了嘴角。一声嘲弄的笑声就这样被她挤了出来,不知道到底是在嘲笑谁。 第31章 她原本没想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在结婚前满足一下自己自私的心,她想在一切结束之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可一切都从这一刻开始不同了,她突然明白自己的那些欲望实在算不上什么。 她原以为自己的谎言,和男友撒下的,和父母撒下的隐瞒着自己出轨的谎言已经罪大恶极。但直到这会,她仿佛抓住了一个更庞大的谎言的线头,恐惧让她惴惴不安又兴奋不已。 她要再去确定一些信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将不愿递出的结婚届,约会的咖啡厅,对婚礼的吝啬和待售的房屋全部串在一起。 那会是一周后那个周日她送给柊生家最大的礼物。 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被迫从巨大的惊喜中清醒,打开手机看到了宫侑发来的两条信息,其中一条是他询问小优能否在这周日晚间腾出时间和他见面,地点在hep five 商场,另一条是说很感谢她送的擦剂,他会好好用的。 这两条突如其来的信息一下子打破了柊生优先前的兴奋,她在这会才想起自己现如今的生活中,除了她自己,还有宫侑。 她和宫侑暧昧不堪的又没有结果的关系还没有结束。在下周日她的婚礼之前,她必须亲手和他划开界限,把自己从这种虚幻的幸福中叫醒。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再次陷入了眩晕中。 宫侑是和这一切无趣的,令人厌恶的,带着欺骗和讽刺的事无关的人。 她想起春城曾对她说过的话,她说宫侑是要去国家队的,他过得那么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如今他炙手可热,是人气爆棚的排球明星选手。 她被这些谎言和骗局困在其中,但宫侑没有,宫侑也绝不该和她这样的人交往。 就像六年前,稻荷崎的宫侑也绝不会喜欢她这样平凡又无趣的人一样。 啊,稻荷崎的宫同学。 柊生优莫名在这会鼻头一酸。 也就是这个瞬间,她想到了自己长久以来那个未达成的愿望是什么。 这个愿望扎根在她心底,自从她离开那天开始,伴随着那些她写了却不记得内容的信一起,深深缠绕,暗自生长。 是稻荷崎的宫同学。 她好想和稻荷崎的宫同学见一面,她想那个在她面前骄傲的用下巴尖看人的宫同学,想背号为7的金色狐狸。 她短暂又漫长的一场无妄爱慕中,已经在今时今日弥补了许多遗憾。但只有关于宫同学的,关于她记忆中的稻荷崎无法弥补。 柊生优又想到了自己渴望的三次见面。 第一次,他是23岁的宫侑,他打街机时已经要弯下太多,喷着带甜味的香水,穿的一丝不苟。 第二次,他是柊生优幻想中的宫侑,陪她一起去挑婚纱,仿佛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第三次,她能不能见见稻荷崎的宫侑呢? 柊生优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变成坏人了。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把电话拨出去,现在的宫侑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的。 所以再任性一次好了,最后一次! 柊生优下定了决心,她已经热起来,不再因为恐惧而浑身发冷。 我还是如此的喜欢你,阿侑,只是我好想和宫同学好好说说话。只是说早上好就好了,只是说真帅气就好了。 只是不做,被宫同学讨厌的人就好了。 我好想只做你的小优,不是柊生优。 第15章 【宫侑的场合】 【宫侑的场合】 “所以你答应她了?” 宫治收拾着碗筷,店里已经打烊了,他有点提不起精神,宫侑走进来坐下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手上的动作不停,缓慢冲刷着盘子上的泡沫。 宫侑闻言「唔」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不是不对劲?” 他话里的不对劲大概隐含着诸多含义,宫治因此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给出自己的答复:“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可以说,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不对劲的。 宫治又想了想,问他:“你干嘛这么有求必应?终于发疯了吗,你怎么让她看到高中的你,把头发拉直?” 宫侑不否认:“我们得回一趟稻荷崎。” “我们?”宫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看了眼店里挂着的时钟,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计划里还有我的部分。” “那是个周末,你不可能没空。” “我当然没空,你以为什么时候客人最多?” 宫侑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这不对劲,我肯定比高中时候更帅才对,难道她更喜欢高中的我吗?那我打扮成高中生,求婚成功的几率会不会大一点?” “首先我觉得那很恶心,其次,”宫治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她不会答应你的,你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你才和她重新见面多久,一两个月?你以为你在演什么英雄戏码吗,她是个人,不是你成就个人英雄主义的工具。” “阿治,你因为音到了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已经开始恼火了吧,”宫侑露出一个揶揄的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你明明很清楚,我对小优一直是特别的。” “我爱她。” 宫侑突然说道,他把这几个字都咬得很死,眼睛里带着一点洋洋得意在,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自从他在快餐店里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模样,他就确信自己是爱小优的了。 第32章 他绝对无法放任小优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况且小优的弟弟都在求他帮忙,他产生了要和小优结婚的冲动,必然是因为爱。假如他不爱小优,怎么会想和她结婚呢? 原本他对小优就与他对其他的女性不同,他是不能看见一点小优的眼泪的,小优提出的请求他也会竭尽所能的去完成,他会因为见不到小优难过,会因为短暂见一面而快活,这些都不算是爱的话,那天底下简直没有更加纯粹的爱了。 所以他这会对宫治的讽刺视而不见,他们是相同的,都有一个「爱」的对象,这让宫侑觉得满足,也让他觉得宫治的话不痛不痒,小优当然会答应他。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会对小优更好了,而且比起那个男人,他宫侑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小优根本没理由拒绝。 宫治对此表现得更加反感,他瞧着对面那个已经提前开始庆祝的同胞兄弟,最终冷冷地下了结论:“从你嘴里吐出这个爱这个字还真让人觉得厌恶。” “我当你在嫉妒。” 宫侑甩下了这句话笑着离开了。 关于如何让小优看到高中的宫同学,宫侑有一副自己的见解,他当然已经穿不上高中的制服,这几年他又长高了不少。尤其是身材变化也不小,强行在外表上表现出高中生的模样恐怕真的只会让人觉得不适。所以他根本没在外表上做什么改变,最多是把头发梳顺,没有抓平时的那种发型,接着翻出来高中时候的运动服拿在手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 起初他是有点烦恼,时间不能逆行,这事情他是答应了,可具体怎么做他也没什么头绪。 直到一天下午,msby的食堂里,他用叉子虐待了第二个小番茄后,佐久早终于忍无可忍地让他有事快说,没事赶紧从他眼前消失,宫侑清了清嗓子,提出自己最近的烦恼。 “高中的……侑前辈?”日向挠了挠头,“高中的侑前辈和现在没什么差别吧。” “对吧!”宫侑立刻附和,“当然,我肯定比高中时候更帅更高,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佐久早斜了他一眼:“我只觉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小臣就是因为这么刻薄所以才会吓哭小孩吧。” 被宫侑提及上次黑狼活动时的糗事,佐久早顿时恼火起来,他二话不说站起身,直接退出了这场讨论。 “所以侑前辈打算怎么做?”日向见怪不怪了,继续问道。 宫侑被强行拉回主题,不由得又皱起了眉,他叹了口气道:“带小优回稻荷崎看看……之类的吧。” 在宫侑的记忆中,他的高中时代基本上都被排球霸占了,课余时间也好,社团时间也好,无一例外都在学校的体育馆中度过,甚至读书的时间都不如打排球的多,他想起高中的自己,无外乎就是训练的模样。 “那就带优小姐去看看侑前辈训练时候的样子不就好了?”日向突然提出,“因为侑前辈也说了自己高中只去打排球了,那么打排球的侑前辈就是高中的侑前辈了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宫侑猛地站起身,吓得对面的日向差点打翻了盘子,“翔阳!你太厉害了!” “诶?诶?有这么厉害吗,这个提议,嘿嘿,啊等等侑前辈!先把你的盘子送回去再走啊!” 身后的日向还在喊他,但宫侑已经冲出了食堂,脑子里有了全部的计划。 宫侑在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检查,日向那天的话给了他启发,他为了这一天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最后一切敲定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真的很爱小优了,他在此之前从未为谁这样努力过。 宫治说从他嘴里听到「爱」觉得很恶心,宫侑在此之前不置可否。 他对于排球的爱没人否定的了,可要说对人的爱,他也觉得自己没怎么爱过一个人。 并非是他不想去爱,只是每次他听到自己的女友对他说「爱」时,他总是想,真的吗,爱我吗? 宫侑知道自己的外表优越,在这过去的几年中他想要交往的女性几乎没有几个会拒绝他。但他在无意识地交往过四位自认为很喜欢的女性后却发现,他的喜欢仅仅是喜欢,无法上升到爱,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停地递减。 在这种情况下,在他明知道自己没那么多爱的情况下。对方说出爱的时候,他就开始厌倦了。 其中不乏有人在分手后恶狠狠地告诉他,他宫侑是个不会爱的人。 因此,现在的宫侑不由得觉得好笑,他已经证明了,他绝对是会爱的。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他能付出很多,比大家想象中的都还要多。 每当想到这里,宫侑甚至会自己感慨一声,他真的太爱小优了,这让他不在处于感情中支配者的位置,可他沉浸其中,十分享受着自己爱别人的状态。 就像现在,周日如约而至,他靠在稻荷崎校门口的墙边等小优到来。 小优在高中的女生中并不算矮,可也完全算不上高,他于是常常都是先朝下看去,然后才把头低下,小优也总是惊慌失措地对上一次目光,就马上移开。 高中时的小优留着土里土气的短发,她厚重的刘海时不时会盖住眼睛,情绪全藏在后面,不想叫人发现,可宫侑和其他人不同,他热衷于此,就算被小优躲闪,他还是继续看,妄图从她的遮掩中找到什么端倪,他曾以为这是他找到新乐子的方式。 第33章 “阿侑?” 宫侑还沉浸在回忆中,被这轻柔地打扰,整个人瞬间清醒,再抬起头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小优的身影。 他下意识就要迎过去笑着喊她的名字。但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答应了对方,要让她看看高中时候的自己。于是想了一下并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歪了歪头,扯出一个带些玩味的笑:“小优,你来的好晚。” 他许久不用这种口吻和谁说话了,这会还有些僵硬。但这确确实实是他高中时常用的语调,说出口的瞬间宫侑自己都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尾音没收住有些上扬,不过他马上就发现,小优愣住了。 她的这种停顿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动作,宫侑眼睁睁看着她突然在脸上掀起了一副热切来。 “宫同学,”她斟酌了这个称呼,小心翼翼地开口了,眼睛朝下看去,手指纠缠着彼此,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轻柔,“下午好。” 宫侑几乎不用思考地判断,这是高中的小优。 没错,不是现在的小优,不是可以喊他阿侑,可以拜托他的那个小优,这是高中时的柊生优。 宫侑忽然明白过来,这副热切似乎并不是现如今才出现的,它们长长久久的存在着,是曾经被小优厚重刘海藏匿的根源。 他在小优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嘴,莫名生出了一股不安。 周日的稻荷崎还是有不少学生,许多社团会在周末集中训练。尤其是又马上要到春高的预选赛,宫侑看到好几个穿着排球部训练服的高中生匆匆跑过。 他在和小优走进来后的这五分钟里一直保持沉默,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可他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假如真的是高中时候的宫侑,这会肯定会乱扯一些有的没的,多半都是带着戏谑性质的话,小优接不上,只能低着头,小优其实原本在高中时候就不太和他说话的,向来是他说了什么,小优被迫点头或者摇头,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站着不动。 他在高中时也并不多和小优独处,有的几次也是值日或者班级活动之类的,这会让他以高中的姿态挑起话题,竟然还有点困难。 小优从进来开始也只是四处看,她很早就转学走了,不知道还对这学校有多少记忆,宫侑不敢问,害怕她会在这里提起他们两个分别时他泼出的那桶水。 那桶水很久没有出现在宫侑的脑子里。要不是又回到了稻荷崎,他可能就快把这事忘干净。毕竟小优和他早就不是高中时的关系,那桶水自然也应该随着时间蒸发殆尽。 “我从前,就很想和阿侑问好了。” 小优很突兀地在宫侑身后开口,宫侑怔了一下,转过头。 她此时听上去又像是变回了现在的小优,喊宫侑的名字十分轻松。 “只是和阿侑说早上好,就会觉得很开心。果然以前的我还不是这样贪婪的家伙来着,”她自言自语着,脸上浮出一点苦笑。 宫侑问:“现在的小优呢?怎么样才会觉得满足。” 小优眨了眨眼睛,她说:“大概要每天都说早上好,才会满足吧。” 她在说什么?这是一句暗示吗? 一刹那,宫侑的脑子里空白地无法思考,他的心脏脱离掌控地开始狂跳。 怎么样才能每天说早上好?当然是结婚,住在一起,那样不才能每天都说早上好吗? 小优果然是想和自己结婚的吧! 宫侑差点想马上就把那句话问出口,他百分百确定小优绝不会拒绝他! 可这时小优又开口道:“我会好好珍惜今天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腔调有些古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宫侑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那股子不安再度涌了上来,叫他生生把快要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的小优和往日他见到的小优没什么不同。但真要说,也还是挑的出来,宫侑觉得今天的她看上去十分不舍。 从她进来这件校园开始,她就像是要把看到眼睛里的东西全部刻在记忆中一般盯着每一处,连带着对宫侑,她也是默默走在了后面,非要去看他的背影。 她就这么喜欢高中时期的他吗?甚至比起现在,更喜欢以前的他? 他和以前究竟有哪点不同,个子更高?肌肉更明显? 小优不会是不喜欢肌肉太多的人吧! 宫侑猛地想到这里,高中时候他的确和现在没得比。可他也知道有些女生就是不喜欢肌肉太多的异性,难道小优也是?所以才更喜欢高中的他?! “小优,我——” “阿侑!那是不是高一的教室!” 宫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优一口打断,她指着一栋教学楼,兴奋地说道:“我们能进去看看嘛?” 为什么?高中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宫侑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句话就冲了出来:“小优不会是因为高中就喜欢我,所以才对稻荷崎念念不忘的吧?” 糟糕,我在说什么! 宫侑暗自惊慌,心底却又隐隐期待着对面人的回答。 他是知道小优高中时期的确是喜欢他的,他从小优没有当面交给他的无数封信里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青涩的爱慕,她溢出纸张的心意,但那些信里从未写到过这个词。 小优写下的信中,从未直接说过她的喜欢。 这些体现在她犹豫太久落下颜色偏重的笔触中,体现在她无数措辞中。 第34章 宫侑突然就想问个明白这件事,亲耳听到小优说出来。 这多狡猾。 对面的人不是几年前那个只能在他面低头,或者给出「也许」这样自己也不清不楚的答案的高中生了,她额前的刘海不再遮挡她的眼睛,听到这样恶劣的问话也不再逃避,她反而轻笑了一声,用不高却明朗的声音回答他:“是啊,所以能再回到这里实在是太好了。” “阿侑,我以前就喜欢你。” 宫侑在这一秒厌倦了猜疑和思考,他天生就在这方面缺少天分。如今这句话清晰地落入他耳中,把他的什么不安,什么烦恼,全部打散。 他将手里一直提着,用来伪装成高中生的外套放下了,看了一眼时间,说:“小优,你想看练习赛吗?” 【柊生优的场合】 柊生优没有完全明白宫侑的意思,她能听明白练习赛,但是听不懂这句问话,现在吗?在稻荷崎?哪里会有练习赛啊。 而宫侑也没有想要解释,直接朝着排球部训练的体育馆走去,他这会莫名加快了一点脚步,柊生优也要迈更大的步子才能跟上,但她又能盯着宫侑的背影看了。 和高中不同的,她以前都是遥遥地看上一眼,只知道宫侑在高中生中也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她瞥见的皮肉都是从高中生不在意的衣摆,炫耀的赤裸中偷窥来的,而现在她看的却是完完整整的背影。 宫侑黑色的短袖包裹着后背的肌肉。但延伸到腰身,又开始变窄,看着看着这个背影甚至和高中时重叠了。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降临,柊生优想,这是她高中时梦寐以求的场景。 她一直幻想着可以跟在宫侑的身后,不说话都可以,只是有权利,有理由的跟着他。 至于今天的宫侑,他应该在努力想要成为高中时候的自己,有时候竟然显得有些笨拙。 这些在柊生优眼里,自然都是可爱的。 她的快活早早就把她的身体充满,从宫侑提出要带她回稻荷崎看看开始,她就觉得一切都变得值得。 她知道现在的宫侑,大概,也许,是喜欢她的。虽然她始终不懂这份喜欢从何而来,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此感到莫大的幸福,她要装作毫不知情才能维持这份喜欢,才能坦然享受这份喜欢,她在过去的时间中从未体验过来这种快乐,不知道竟然会叫人变得贪得无厌,叫人狠不下心把自己与其剥离。 宫侑对稻荷崎十分熟悉,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站在了体育馆门前。 而等柊生优看清了体育馆里的人,她才明白宫侑口中「练习赛」究竟是什么。 她在这里见到了许多熟悉又生疏的面孔。 “喂,是你自己定的时间吧,怎么还会迟到。”宫治,宫侑的同胞兄弟站在球场上,边热身边不满地说道,他现如今已经没有那样显眼的发色了,黑色的头发还有点长,被他用发蜡抓到脑后。 他说完这句话,场边马上有个女声提醒道:“阿治。” 宫治立刻不说话了,而他旁边站着的一个个子不矮,皮肤黝黑的男人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没想到,阿治比以前还要听经理的话呢。” 宫治撇撇嘴不做辩解。 宫侑则满不在乎:“迟到了五分钟而已,你着什么急,是太久没有运动过,害怕在后辈面前丢人,想赶紧走了吧。” “只想出风头,没传出合适的球的话,尴尬的可不止我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出风头!” “你明明叫角名和阿兰他们就好了,叫上我不就是为了出风头。” “你是承认你现在打得很烂了吧!” “啊啊,那是当然吧!我又不是职业运动员。” “打得烂的家伙没资格抱怨!” “都说了我又不是运动员,你是猪吗!听人说话啊!” 双胞胎当着众人有越吵越烈的趋势。于是站在一旁的经理再一次开口了:“你们两个是回到高中以后连心理年龄都降低了吗?” 柊生优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双胞胎也不是一直和平。但已经是成年人的他们还是像从前这样争吵,真的也让柊生优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期。 她的笑声让宫侑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还有事情要做,终于也觉得有点丢脸,索性别过头,开始在场地里简单的热身。 和男生不同,高中毕业后的经理并没有怎么长个子,她的运动服还穿得上,这会竟然也真的穿来了,手上抱着一个本子,半是认真半是装模作样地写着什么,柊生优好奇地凑过去,经理便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她看:双胞胎斗嘴 1次。 “之前的笔记本上我记了好多呢,下次拿给你看,”她笑眯眯地说。 柊生优觉得一切都十分不可思议。 现在的这副场景曾经是她梦里都很难出现,她毕竟从未见过,也从未经历过,她空白的稻荷崎生活,这会好像被补上了色彩。 “春城,”柊生优小声地叫道,随即才想起春城早就结婚了,于是赶紧改口,“音,真的很谢谢你们。” 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有东西被她强行留在了眼眶中。 经理笑起来:“优想看高中的宫同学,对吧,”她说到这,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声音更加柔和了些,“我也想看看来着,高中的宫同学。” 她的目光追着场上的宫治,宫治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可柊生优却觉得,现在的宫治是高兴的。 第35章 宫侑朝球网对面稻荷崎排球部的男生们喊道:“有没有多出来的自由人分我们一个!” 那边马上有人跑出来,兴奋地说自己就是。 “喂!正野你走了我们这边谁来打自由人啊!” 被叫正野的自由人大吼:“我绝不会放弃和宫前辈们打球的机会!” 宫侑哈哈大笑:“阿治那家伙现在打得可超烂。” 宫治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我这个「打得超烂」的家伙来啊。” “哈?我根本没嫌弃你打的超烂吧,我只是陈述事实,你现在打的超烂啊!” “都说了觉得我打的超烂的话就别叫我来啊!” 双胞胎十分钟里吵起来了第二次,柊生优茫然又担忧地看向经理。但经理低着头毫不在意地把之前的1划掉写了个2,接着抬起头说道:“北学长有叫我拍些照片给他看,你们继续吵下去的话,我干脆录像吧。” 宫氏兄弟双双噤声。 稻荷崎男排部的队员一个个摩拳擦掌,这种能和职业运动员一起打练习赛的机会少之又少。尤其是能亲眼看看在稻荷崎极负盛名的双胞胎选手,更是连替补球员都想上来打一场。 柊生优站在经理旁边,经理熟络地给她介绍规则和角色,说到宫侑的时候,柊生优突然开口道:“假如我没有转学,是不是就不会想看高中的宫同学了。” 经理听到这话,却摇摇头:“我在高三时一直是稻荷崎的经理,但我也很想看高中的宫同学。” “我并没觉得可惜,”经理笑笑,“你知道,阿治早就不再打排球了,但看着他们兄弟两个打球,做经理,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记忆。” 经理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这时柊生优却打断了她,脸上带着一种下定了决心的轻松与决绝,她盯着场上那个高个子金色头发的男人,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动作刻在记忆中一般认真。 她先是「嗯」了一声,又过了一会,经理听到了她说:“是的,我会好好珍惜这一天。” “因为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16章 【宫侑和柊生优的场合】 这场比赛宫侑意外打得很顺心,可能不太顺手。但是即便是托球后,因为默契降低,场上三个攻手谁都没动,还是自己太兴奋跳发出界,他都没有觉得懊恼。 这可太少见了,宫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要是回到了高中时期,他肯定要因此找什么事情大发雷霆,把脾气都发出去才好。 他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很快得出了结论,这都是因为小优的存在。 不可否认,他曾经最讨厌的就是女性粉丝吵闹的应援,在场上看到她们的脸,宫侑就已经开始厌烦,听到她们刺耳的声音更是觉得不可理喻,他一度认为自己就是讨厌别人给他应援的。 直到今天,他在打了半个小时后,突然想,小优怎么不说话呢? 宫治的老婆应该真的很开心,连宫治发球出界,她都完全没有安慰的意思,直接在旁边大喊:“治选手!好逊啊!”搞得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的宫治更加恼火,连瞪他时眼神都凶恶了几分。 宫侑是不在意的,可他在意另一件事,小优不想给他应援吗? 每次分心去看她时,都能对上视线,那双漂亮眼睛里写满了幸福,只盯着他一个人瞧。仿佛这场比赛根本就是宫侑的独角戏,宫侑自信满满,深知自己在赛场上绝对值得这样的关注,但又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要不要干脆再失误一个球啊。 宫侑琢磨着,手上的力气已经加大,那颗球以一种极为夸张地姿态猛地朝对面冲锋,最终偃旗息鼓在了宫治左臂上。 “你是故意的吧!” 宫治大吼,他的脑袋和这个球击中的位置没差多少。要不是高中时代已经习惯性地会在宫侑发球时候护住头,估计会直接擦着他耳朵过去了。 宫侑满不在乎地说:“我要是故意的就不会打偏。” 宫治的怒火在这一刻快要达到顶峰,奈何宫侑今天没什么和他斗嘴的兴致,后面宫治再说什么之前绝对会惹恼宫侑的话,宫侑也一概不理,他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场边那个站着的女人身上,他们两个站着的距离不过十几米,可宫侑却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她是如此遥远。仿佛他们从未真正的待在同一个世界过。 这种莫名的情绪溶解在了宫侑的血液中,从一个位置开始不断输送到心脏,大脑,还有四肢。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走过去,居高临下,问出了那句话:“你想看的不是这些,对吗?” 对吗? 宫侑想,也许小优想看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是他自作主张认为一场在稻荷崎打的排球赛就能把所有人带回几年前。 可他不明白,那小优究竟想看什么? 他无疑是爱小优的,爱柊生优这个人的,他不用那么多问题不断反问自己来确定这个答案,他就是知道自己爱,他为此已然做出了很多,当然也是心甘情愿去做的。 但如果这些都还不是小优做的,宫侑无声地深深吸气又呼出,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再度软化,再度回到他应该在小优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没错,卑躬屈膝,他在小优面前已经做到这些了吧,这天下肯定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像他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柊生优,他们都和他不同,他们没和这个女人有着长久不断开的联系,没有把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些都是他宫侑拥有的才对。 第36章 更何况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向这个可怜的女人求婚,给她更多的爱,向她证明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适合她的男人,他们的感情纯粹又深刻,任谁听了他们的故事都会清楚,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伴侣。 然而柊生优的面容恬静又温和,她丝毫没被宫侑身上压抑不住的,咄咄逼人的气息而影响,依旧是眨着那一对充满了爱意的眼睛,开口道:“怎么会,阿侑已经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宫侑说:“但这不是你想看的高中的我,你想我做些什么。” 他不自觉地就开始强硬,不自在地发出他不曾预想的质问。 “假如,”柊生优不再看他的脸,移开目光望向球场,“假如这是我们见面的最后一天了,阿侑想做些什么呢?” “假如。”宫侑重复着这个词。 柊生优笑着:“是的,只是假如。” 宫侑紧紧盯着柊生优的脸,想要从这张脸上发现一点慌张和难耐,想要从哪怕眼神中的一点摇摆来抓住她的把柄,可她没有,她的脸上只有坦然,只有一种宫侑厌恶的,恐惧的,释然。 有那么一瞬间,宫侑清清楚楚又荒诞地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柊生优了。 虽然她早就说过结婚后就不会再和他见面,宫侑一直觉得那只是柊生优这悲惨命运中自己绝对可以扭转的一点。 他从未想过,真的和柊生优断绝联系的这一天。 我们要离开这里。 宫侑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中。 我要让她知道我们相爱。 我要让她明白只有我才是合适的人。 只有我,真正地爱她。 “那我们现在就溜走,”宫侑突然伏下了身子,他一瞬间挨近了柊生优,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得去一个地方。” 很近,近到宫侑能够闻到这女人身上浅薄的香气,近到他的呼吸可以完整地打在她脸上,他们两个原本应该没有一丝距离。如果柊生优在后退,那他现在就主动靠过来。 这是宫侑从未有过的失礼行为,从他和柊生优重逢,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带着侵略性和恶劣的事,他一直彬彬有礼,一直表现得与过去截然不同。 但这才是宫侑。 柊生优被突如其来地靠近惊到,身体的许多地方开始充血,通红的耳朵昭示着她的心思,她没动,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宫侑靠近,直到她也能闻到宫侑身上的气味。 带着隐忍的,带着欲望的,混合着热量和一点点甜丝丝的气息把她的心脏包裹住,她完全没有抵抗,就让自己陷在其中,在宫侑惊讶的目光中拉住了他的手。 那只黏腻,温度偏高,还有点粗糙的手。 柊生优只是轻轻地牵住了,她的大脑中浮现出一段不合时宜的记忆,她总是在与宫侑的接触中想起事情,只是这些都不是可以说得出口的。 还是值日的那个下午,独自离去的宫侑其实没有走的太远。因为他的身体有了不受他控制的行为,他被迫要赶紧从教室中跑走,要不然再待下去他一定会出糗。 他坚信那件事没什么大不了,那只是青春期的高中生理所应当的反应,它们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挑对象,和宫侑的意志根本无关,只是在这样炎热的季节,他还没去换上运动服,合体的制服裤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这条楼道根本没人,他在下楼梯前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拨到更舒适的位置,他不知道他站的位置在那间教室没关系的后门可以看得一览无余。 慌张的柊生优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原本是想安抚自己跳动的心。但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更加让她心跳加速的一幕。 她看到了,那只手。 因为常年的运动而有明显的青筋,在这个年级中算得上宽大,手指间显出暧昧的气息。 如今那只手就被她牵在手里,它的主人被此冲击,还没能很好地消化,柊生优低下头笑了,她于是又把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好,我们现在就溜走。” 九月的太阳落得还很晚,宫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带着柊生优一路离开。 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可两个人都夹杂着一种隐秘的快感,好像骗过了世界上所有阻碍他们的人。 在两只手交触的时刻,两个人也仿佛交触了在了一起。 宫侑拉着纤细的属于女人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他攥的死死,怕小优离开一样地用力,对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任由他以此获得安慰。 他们踏上计程车,又踏上电车,一路的风景都没有入眼,宫侑盯着面前的路,期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赶到那里,说自己一切想说的话。 而柊生优,她想,慢一些吧,再慢一些吧。 她的人生,她的时间,她的勇气,这些已经混杂在一起,像一颗快要被吹到爆炸的气球。所以再慢一点,再让她在这种岌岌可危又惶惶度日中偷来的幸福里沉醉一会。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都是这样安静。 电车中的位置很少,柊生优和宫侑挤在了一起,他们的大腿贴着大腿,肩膀挨着肩膀,柊生优不受控制地把脑袋贴近对方,想用一切感知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两个人长久以来的试探和谨慎在这会全不要了,柊生优没有再思考自己是否能做,或者自己是不是有身份做这样的事,她只是想要更多的触碰着身边这个人。 第37章 甚至,她想,我很希望能亲吻他。 想亲吻他的刻薄,亲吻他的恶劣,亲吻他的自傲,她把这些人类品质中称得上糟糕的品质在过去的时间中嚼出了甜味,在其他人先被他的外表和身份吸引时,她反而先更加本质的认识了这个叫宫侑的人。 她承认,她也爱这副皮囊,宫侑有一张无法不吸引她的脸,他天生就那样自在的表露着自己的不满和任性,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是柊生优渴望的,无法拥有的东西。 从兵库赶回大阪要一段时间,宫侑倒觉得这时间过得飞快,他已经在脑海中模拟演练了无数次,已经把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打磨过了,他为了这一天努力了很多个小时,忍耐了很多天,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这样压抑着自己。 可他觉得这事情极为重要,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需要不断推敲不断打磨的,一件重要的事情时不可以被轻易的完成的。 他还那样攥着小优的手,是到了快要下车时他才发现自己掌心中竟然已经生出了汗水,而且全是冷汗,十分不舒服的隔在了他与小优之间。 但这也没什么,宫侑知道自己和小优现在是离得这样近。 之前的距离感全消失了,他和小优如今是两个马上要获得幸福的人,他从前一直不敢触碰,不敢打破的隔阂竟然就在今天消失,并且消失的这样容易,他有点怨恨起自己的胆小,这事情他本可以更早的做,更早的完成,差点就拖到了要失去小优的时候。 下车的时候天基本黑了,月亮挂的很亮,宫侑抬头看了一眼,心里暗自窃喜自己的计划浪漫又周全,他在坐上计程车后,对小优说了这几个小时里的第一句话:“你一定会满意的,小优。” 柊生优只是朝他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早就猜到,宫侑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之前提过的那个名叫hep five的商场。 这个商场有一个很出名的地方,那是个红色的摩天轮,柊生优也觉得,这是个可以说话的好地方。 “我很喜欢,”她望着巨大的不断运作的摩天轮说,“真的,我还没从和人坐过摩天轮,第一次竟然是和阿侑一起,真是太好了。” 宫侑被这句话说的心中更是又把自信添了火,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摸了摸衣兜,确定那枚他紧急买来的戒指还在里面,接着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拍照请求直接带着小优进到了一个车厢中。 巨大的红色摩天轮的车厢实际并不算多宽敞,两个人进去各坐一边,等工作人员关上了车厢门后,宫侑甚至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真是好在他已经把要说的话背熟了,一会等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他就会马上掏出戒指向小优求婚,这样等他们走下摩天轮时肯定已经成了订婚的未婚夫妇了! 他们可以重新再去挑一次婚纱,还有结婚戒指。万一这个小优不喜欢,宫侑还能再负担一个新的。除此之外,他们结婚的场地,应该要有烟花,请的人自己这边有黑狼俱乐部的人还有宫治和他老婆,北前辈应该也要叫过来。至于小优想叫谁来,他当然觉得都可以。 等他和小优把婚姻届交上去了,他就可以正式和媒体公布自己的婚讯,以后打比赛就给小优留第一排的位置,她得每一场都来,自己在胜利后就跑过去和她拥抱,媒体会拍到他们恩爱的不得了的照片,还有木兔那家伙,自己也能踹他早点去抢食堂,他们都成了只吃一顿食堂的人了! 宫侑的心已经被幸福浸泡,他迫不及待要说出那句话,听到小优肯定的答复,然而在这时,小优却先开口了。 “真的很感谢。”柊生优用这句话作为了开头。 她发现宫侑的表情有点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话。但她没太在意,继续说道:“这几个月,都很感谢阿侑,我渡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能和阿侑一起去玩,一起挑婚纱,阿侑还让我回到了稻荷崎,这些事我从前想都没想过。” “这没什么——” “但我知道,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变得越来越贪婪的。” 宫侑第一次被柊生优强硬地打断了,她丝毫没有让宫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说:“能够在这个地方和阿侑说再见,一定会让我觉得。直到离开你,我都会是最幸福的那个人。” “请祝我新婚快乐吧。” “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宫侑再也无法克制地大声问了出来,他的急迫让他的话和小优的话完全重叠在了一起,他根本等不到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了,小优怎么会在这里说这些话! 他着急地想要去摸兜里的戒指,可这时,柊生优却突然凑了过来。 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柊生优的靠近让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两张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在宫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对面的人竟然闭上了眼。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 柊生优的嘴唇带着一点不符合季节的凉意,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触碰着对方。 黑夜中,宫侑发现,她在发抖。 她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人在发抖,却主动和他接吻。 宫侑呆立了一秒,随即猛地把人拉在了自己怀里,他想要和小优贴得更近,恐惧感在这时蜂拥,他明明就抱着她,甚至亲吻着她,可宫侑怎么也无法忽视,自己似乎要失去她了。 第38章 他可以现在撬开柊生优的嘴,可以和她接更加亲密的吻,可以纠缠她直到她同意。但是恐惧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像高中生一样贴着嘴唇,不敢松手。 “阿侑,为什么会想和我结婚呢?” 柊生优轻轻地问。 宫侑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继续说:“因为我很可怜。” “不!是因为我爱——” “想要拯救我这样可怜的人,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要靠你来改变我的不幸,你的愧疚和施舍真的能弥补我们的过去吗。”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你没想帮我,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宫侑不知所措,他一瞬间手脚冰凉,“小优,你在说什么?” 柊生优的脸上再也找不到那般热切。那般沉醉,夜色在她脸上染了一层悲情,她的声音让宫侑回到了那年,回到了走廊中站着的两个人,还有一地收不回的水。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宫侑是个性格恶劣的人。不仅如此,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肆意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缺少友善。自我中心,从未真的爱过谁,永远有优越感,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柊生优笑了笑:“即便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但你看,我爱你。” “你从未想过,我会因此怨恨自己吗?我的未婚夫不值得托付我的后半生,但我又为什么非要爱你呢。每次和阿侑见面时,我都这样怨恨着。” “所以,现在觉得满足了吗,阿侑?” 这是柊生优离开车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半夜十二点,宫侑第三次终于打通了宫治的电话,在对方劈头盖脸地愤怒中,他沉默了两分钟。 “我被甩了。” 他平静地说。 第17章 【春城的场合】 【春城的场合】 我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并不觉得惊奇,宫侑自己恐怕也有同感。 我们把这件事往前倒回,一直倒回到宫侑和柊生再相见的那一天,就会发现,结局是在一开始就写好的。假如再往前回溯,想一想高中时楼道中的两个人,我忽然也会愧疚,也许我是应该拦下宫侑的。 宫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坏人,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说了,宫治时常感到不满,他说那家伙也绝不算好人,我说当然了,宫侑如果也算的上好人,我们对于好人的概念未免就太低了一点。 他不是个坏人,可能脾气不大好,又孩子气,他惹出的麻烦总是那么多,没有一次改过,可我清楚记得那么多年前,宫侑拿到柊生留给他的信后,他的惊恐。 我是半夜被吵起来的,宫治已经因为宫侑接连不断在半夜打电话的行为怒火中烧,就在他已经无法再有一点耐心决定挂断这通电话时,我听到了宫侑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惊恐,像是寻求庇护一样打给了他的兄弟。 “她怎么能……说那种话?” 宫侑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有点破碎。 “你知道我有多爱她的。” 宫治不吭声,他恐怕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好话,我叹了口气,终于是没办法,接过手机说道:“阿侑,就这样算了吧。” 我想劝他,告诉他他和柊生原本大概原本就不算是一路人,他就算花尽心思也无法理解柊生的痛苦,而柊生也断不可能接受他那样给出的爱。 人与人之间,从相处到相爱,需要远比人们猜想的还要多的巧合,宫侑和柊生之间究竟有没有巧合,我实在搞不懂,甚至宫侑是否爱柊生,我都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我只知道柊生的确是爱宫侑的,我在之前给她打那通电话时就知道了。 她也迟疑,也觉得宫侑这人烂的可以,可面对这样的烂人,她依旧于心不忍,不愿瞧见他露出失望神色。 那么这样的柊生现如今能对宫侑清清楚楚地说出自己的怨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宫侑吸了吸鼻子,我不好说是他哭了还是半夜的气温开始下降。 五分钟后,我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酸。但我听到宫侑呼吸忽然加重,我能够确信他是流眼泪了,他咬牙切齿,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她会知道她错了!” 宫侑吼道,“她迟早会明白是她错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我和宫治有一会谁也说不出话。 “是他错了。”宫治拿回手机放到床头,他语气比最开始说自己被甩了的宫侑还要平淡,似乎不再因为半夜被吵醒而发火。 可我不知道宫侑到底想让小优明白什么,正如我也不知道宫治再说宫侑的哪一个错误一样。 【柊生优的场合】 柊生优逃离摩天轮时,意外开始轻松。 她大滴大滴任由自己流眼泪,直到眼前的事物全变成一个又一个光圈,她走的很快,怕身后有人追上来一样地逃着。 结束了,已经都结束了,现在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柊生优茫然地想,怎么就结束了呢? 她和宫侑仿佛上一秒还在摩天轮上,宫侑摩挲着衣袋,里面放着她没想到的求婚戒指,他假装自己并不兴奋,并不因为今晚要做的事而一直不安,柊生优从那张脸上看出了许多东西,她挺庆幸自己的拒绝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 如果要她听完宫侑的求婚,听完她没想过的草率却又自我的求婚,她一定就退缩了。 第39章 正如她说的,她远比宫侑想象中还要爱他,还要恨他。 爱与恨从来都交织在她的生活中,并没有分离过,她在宫侑高中时泼出一桶水后,在自己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问对方觉不觉得满足时候,内心其实压抑着快要爆炸的窃喜。 你不会忘记了我了吧? 她痛恨着想,你这样惊慌,这样不知所措,所以现在,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了。 柊生优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她把眼泪全擦干,清了清嗓子。 她知道是谁,对方现在比她可要不安多了。 “你有两天没有接我的电话了!” 刚接通,对方就爆发出质问,语气恶劣到绝对没人相信这是柊生优马上要结婚的未婚夫。 “真的很抱歉,”柊生优柔柔地说着,“最近学校出了一点事,一直没怎么看手机。” “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有很多事情还没办完,”对方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对了,我可不想在我的婚礼上看到一大堆不认识的人,你最好和你家里人也提前说一声,我们没那么多地方给看热闹的人来。” 柊生优没有理会的提出了另一个话题:“结婚届如何了呢?” “结婚……结婚届……”对方立刻变得慌张,“我说过结婚届的事情并不着急吧,那种东西还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提交?重要的是我们的婚礼!” 柊生优追问道:“是结婚后就去提交吗?” “结婚届的事以后再说!”对方恼火起来,“只是一张纸而已,有和没有有什么关系!让双方父母知道我们结婚了不就行了吗!好了,你接下来得快点按我说的去办,”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实在太差了。于是假模假样地降下了音量,尽量温和地说:“等这个婚礼办完,我们都安定下来就去提交结婚届,这种事没必要担心,我们……” 后面的话柊生优没有仔细去听,她只确认了一件事,男友是不会和她递交结婚届了。 对方独自说了不少话,最后大概是因为柊生优实在没什么好回应的而作罢,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通知柊生优,双方的父母会在周三的晚上一起吃饭。 这是男友第一次提出让柊生优见他的父母,只在结婚前的第四天。 柊生优冷漠地看着挂断的手机,她知道男友不想提交结婚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并不想和自己结婚。 第二,他已经结婚了。 早在她从房屋中介看到了那间待售的婚房后,她就开始怀疑起一些事情。 认真地想,男友也的确很可疑。 例如,从一开始男友和她见面的时候就提过的,他很着急结婚。 二人几乎就是为了结婚而交往的,男友也总是把结婚这件事挂在嘴边。可等到二人真的要结婚时,男友却又表现的对结婚的各项事宜兴致缺缺。甚至最近男友找她出门的次数都少了。 除此之外,那间咖啡厅也同样可疑。 几乎每一次在咖啡厅结束约会后,只有柊生优自己离开,男友却会说自己还要再留一会,那之后男友去做什么了? 好,她现在可以去查这些了,可以都弄清楚了,就从明天开始好了。 柊生优握紧了手机。 就从明天开始好了。 她以为眼泪是一个浅浅的池子,里面的水流啊流,总有因为今天流的太多而搁浅的时候。 明明觉得轻松,明明已经没有顾虑了。可柊生优摸了摸已经被泪水浸湿而疼痛的脸颊。 她从刚刚开始已经又在流眼泪了。 她有一瞬间又开始痛恨自己,这些事情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就不能答应宫侑的求婚,和他在一起呢? 自己在证明什么,在挣扎什么,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自己不可? 柊生优拦下了出租车,报出了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啊,她想,原来不只是宫侑,她也根本不是会爱的人。 【??作者有话说】 最近生了病,养病养了好久,然后因为刚到国外开始上学也真的忙的不得了……更主要是写着写着也会担心大家对于结尾并不满意,有点逃避的意思了…… 不过最近还是决定写一点发一点,我有时候会因为达不到完美就不肯去做。但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想努力改变一下,最好的结尾好不好我都会好好面对。 很感谢一直以来评论和收藏的朋友,我不太搞得懂这个页面所以回复很少很少,但是每一条评论都会认真的看。 再次感谢 第18章 【柊生优的场合】 和宫侑彻底了断的后面两天里,柊生优还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这主要体现在她第三次望向手机的时候,它没有出现任何新消息。 客观来说,陷入爱河中的宫侑有一点聒噪,他无法控制地在任何空闲时间发信息来,分享自己每天的所见所闻。虽然这日子根本没有持续多久,可柊生优意识到自己竟然理所当然地享受其中了,以至于现如今这种寂静的空白,让她有点低落。 人贯会折磨自己。 柊生优恶狠狠地想,他还会发给后面他遇到的每一个女人。一旦有谁被他爱上了,就会体验到同她一般的快乐所在。 虽然她明知道宫侑这个人在之前,或者很可能之后也一样,是根本没好好爱过谁的。 第40章 柊生优低声对送咖啡来的侍者道谢,对方看上去心情大好,对她的态度也是格外微妙,柊生优一早就注意到了,她比以往见到时还要欢快,细小的皱纹掩藏在她一片笑意中,气色是那种生活充满希望的红润,她和此时此刻的柊生优有着千差万别。尤其是那两缕垂在脸颊旁的卷发,打了好几个卷,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似的。 “您真幸运!”她笑着说,“店里的第66位客人有份小礼物。” 她把一小块包装精美的进口糖放在了咖啡旁,柊生优看过去,发现她的手倒是显出几份她原本的面貌来,没做任何的美甲,小小的倒刺伴随着浅红色的痛楚。 “谢谢,”柊生优也笑着说,“你也很幸运。”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把这份惊慌藏得一干二净,她逃似的转身就想走,可身后有人叫住了她:“抱歉,有些唐突了。” 柊生优从包中拿出一封什么东西,递到了女侍者的面前。 “我自从和我先生约会,就是在这家咖啡厅了,他对您家的咖啡和甜点总也吃不腻似的,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了,不知道您是否有空这周参加我和我先生的婚礼呢?” 女侍者看清了柊生优递东西过来伸的那只手,那上面有一枚不大不小的钻戒,钻石闪耀着的光芒让她一瞬间就确定这戒指并非真材实料,可她竟然还是嫉妒了一下,迟疑时间只有眨眼两次,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接了过来。 “哎呀,真是太荣幸了。” 柊生优并没有太在意女侍者的表情变化,她松了口气,在目送女侍者离开后又看向了一次手机。 消息栏依旧空空如也。 她清楚以宫侑的性格,在那天以后绝不可能再主动和她说一句话,心高气傲的宫侑从高中到现在怕是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柊生优又开始仔细地想,她这会在脑子里构建出一个宫侑来了,以前她办不到,现在却能轻轻松松把人完整放在眼前。 他上半张脸挂着嗔怒,下半张脸是委屈,他的委屈必然是不被承认的。于是用上半张脸的火气盖住,只留给熟悉他的人一点线索可循。 柊生优平静地望着这张自己假想的脸,它一会变为高中生,一会又是现役排球运动员,不变的是柊生优对每张脸都饱含感情。 最终她没有喝完咖啡,也没有带走那块糖。 有些事情柊生优是很明白的,比如男友从来没对他有什么感情过,这再好不过,因为她也同样。如果对方哪怕付出了一点,她都会心生愧疚。 她有时也想,命运就是如此的苛刻,被谁爱的前提就是要先多爱爱自己,当代社会。尤其是女性将其标榜为新时代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可柊生优倒觉得这是因为世界上还有的是向她这样没办法好好爱自己的人。 假如她真的也值得被爱,那她早在高中时期就该反抗宫侑的恶作剧,而不是在被他欺负了这么久还对他念念不忘,强迫自己适应什么已然成了她获得快感的很大来源。一旦她成功,她就又有理由唾弃自己的软弱,她天生如此,又有不太肯施舍爱意的父母,年少时没遇到什么友善的异性,现如今的结果又有什么好争辩。 换做一个并没有在和宫侑重逢的自己,百分百什么也不会做,等日后东窗事发,她还好看看父母跳脚的一出喜剧。 但现在不同了,柊生优尝到了那点被爱的滋味,她意识到值不值得被爱暂且不提,她不愿意当一个物件了。 只有物件才能被人随意摆放,随意对待,人们可不在意物件是否乐意,也不在意物件开不开心,物件是可以被欺骗可以被耍得团团转的,但她不是物件。 在这短短的一段日子中,她切身体会到肆意妄为其实是一种获得幸福感的途径。每当她和宫侑挨近,每当她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柊生优敲响了柊生家的门,开门的是她的妈妈,表情有同女侍者一般无二的欢愉在,她假模假样地叫道:“啊呀,优,等你很久啦!” 这栋房子一如既往充满着陈腐的气味,柊生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随着柊生妈妈一路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中,那里摆着桌子,和相对来说还算丰盛的晚饭。 “怎么来的这么慢?学校的事情忙吗?”柊生爸爸也笑意盈盈。 全家只有福生还是没表情的一张脸,他在柊生优进屋后才松动了嘴角,不耐地说:“我就说她马上到了。” 柊生优看到福生的碗里被夹了不少菜了,可他的筷子还没动,干干净净横在一旁。 这话让柊生爸爸有些尴尬,他不想坏了今天的气氛,于是赶紧说道:“你是小孩,优又是姐姐,不会在意你先吃的,对吧?” 看爸爸望向自己,柊生优回应道:“是啊。” 福生依旧不满,但他不再说话了。 这顿晚饭是柊生妈妈提出的,她说柊生优很快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妻子,终归心里有些不舍,见一面少一面了。趁着这个时候,可要一家人在一起多说说话。 “是明天就要和他的父母一起吃饭了吧?”柊生妈妈问。 柊生优点头:“是的,明天晚上。” “哦!真不错啊!” 柊生爸爸却在这会不慎赞同:“这么迟才见面,不会出什么事吧?” 柊生妈妈瞪了他一样,赔笑一样地对柊生优说:“别听爸爸瞎说,肯定是对方太放心太满意我们优了,才会挑这个时候见面的,而且婚礼什么的都定好了,请柬都发出去了,怎么可能出事呢!” 第41章 柊生优正咽下了一口饭,不紧不慢地说道:“会来很多人嘛?” “哎呀,没有的,你不是告诉我不要叫太多人嘛。但毕竟是结婚,这是大事,我们这边总要有些人。不然你嫁过去,人家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是怕对方反悔,答应的事情不作数了吧。 柊生优轻轻笑了一下。 可她竟然觉得这话是让人感动的。 父母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子女,柊生优知道,她也知道,只是她的爸爸妈妈没办法那么爱她。 她小时候生病,发起高烧,半夜也被爸爸妈妈抱进过医院,妈妈守着她挂水,一边小声埋怨,一边却也整晚都没睡。 她初中考出好成绩,妈妈会和邻里炫耀,偶尔奖励她一小块奶糖,那个时候她觉得爸爸妈妈也是爱她的。 人无法客观,爱更加不公平,福生出生后他们如愿以偿得到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还能分出爱给女儿呢? 就连出国留学这件事,都是为了福生,才让她去的。 在他们规划的人生中,福生要读那个最好的私立初中,接着他们听说如果在国外的高中念过书会更容易吸引国内的几所名校,这事情赌不得,当然得有人替他们证实一下,这个人肯定就是柊生优了。 她被迫放弃了自己努力不知道多久才考上的稻荷崎,接着又放弃了国外大学抛来的橄榄枝,尽职尽责地做这个探路人。 于是她无法分清父母对她是否还有爱。 “结婚届的事情如何了?”柊生妈妈突然提到。 柊生优唤回思绪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他说结婚后安定下来再去提交的,您不用担心。” “那怎么能不担心!”柊生妈妈一下子激动起来,“结婚届是很重要的!没有结婚届怎么证明你们是夫妻呢?万一对方突然反悔……”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晦气的话,赶紧呸呸两声,“总之,你得催催他,不能马虎,你是女人,结婚是多重要的事。” 柊生优在这会有一点走神,她最近随心所欲惯了,竟然突然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嘴:“不马虎的话,怎么会和他结婚呢。” 柊生妈妈愣住了:“什么?” “没什么,”柊生优低下头,“只是想,妈妈明明说对方是值得托付的人,但现在也会担心啊。” “当然会担心!这和对方是否值得托付有什么关系,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才担心的啊!” “这是真心的话吗?”柊生优还是那样,轻飘飘地说着。 柊生妈妈终于意识到了女儿今晚的不对劲,她皱起眉毛:“优,你今天怎么了,净说一些奇怪的话。” 柊生优放下了筷子:“真的担心我结婚后对方会对我不好,还是担心福生的事没了着落,妈妈,我好像分不清。” 这句话的落下像敲响了一口沉闷的钟,屋内顿时寂静一片,四个人表情皆不同,却没一个人说话,桌上煮的小锅咕嘟咕嘟响,每冒出一个泡空气就粘稠一分。 福生盯着眼前的菜叶,它们裹了油和汁水,显得那么让人作呕,他开始有意识地回想起快餐店,那杯冰冰凉凉的汽水,还有刚烤出的薯条,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总是带着香味,他还没到懂太多事情的年纪,只是觉得和那人待在一起。他,他姐姐,还有那个男人,他们都是愉快的。 他要到几年后才明白这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爱具象化了,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能清楚地感知,并把它们全归为舒适。 他还觉得自己这会不该走神,他理应也想想自己的姐姐究竟有多辛苦,可他其实是想不太出来,他觉得不公,是不想被人骗,他这时候还不清楚姐姐这个角色在他人生中占了什么样的比重,又是什么样的角色,他只是讨厌班上那个趾高气扬的男生,想看他也吃瘪才好。 柊生优觉得那锅怕要烧干了,可就是没人去管,大家都忙着处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抽不出身,柊生优只好拿起水壶,朝里面倒了水。 水一下子冲进去,中和了那股子黏腻,它们不再冒泡了。 “他人很不错,工作也稳定,还有房子,”柊生妈妈好像无意识一般地开口,“父母又是老师,这样的丈夫难道不好吗?” 柊生优「嗯」了一声,不做辩解。 “未来你有了孩子,也可以去那所很好的学校读书。毕竟是姓了他们姓的孩子,总也不会亏待的。” “妈妈,要是他对我不好——” “他对你不好……” 柊生妈妈陷入了一小会迷茫,她好像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性,也是第一次想到柊生优竟然会抗拒。 这场对话到此为止,那差点烧干的锅被救了以后,又差点糊底,柊生优没再去救,而是早早地说自己吃好了,起身去洗碗。 这顿晚饭远没有计划的那般温馨,柊生优却不在意,她今天来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一顿毫无意义的家庭聚餐。 福生吃完饭后拉着柊生优到他房间去,他的房间在二楼,最好的那个房间,他一进去就把自己丢在了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拾起在地上充电的游戏机继续打了起来。 “福生,那孩子的事情问到了吗?”柊生优问。 福生按动游戏机的手很快,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嗯,问到了,那家伙本来就是那种什么都要说出来的人。” 他们说的这个孩子正是福生的同班同学,上一次在家长开放日被男友带在身旁的孩子。 第42章 “广城,”福生说,“他说他妈妈姓广城。” 柊生优说:“但他不是姓这个对吧?” 福生点点头,“他和……就是那个家伙姓氏一样,那家伙不是说是亲戚吗。哈,可他儿子可有次说漏嘴了,还说什么「爸爸说绝对不能让柊生知道,可恶」,真是笨蛋。” 柊生优没再说话,她把自己放松在了椅子上。 因为那家咖啡店的女侍者,她的胸牌上写着,广城。 这是柊生优确定的第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两篇文献综述ddl在即我居然更新了 第19章 【宫侑的场合】 “喂,那是什么?” “长眼睛了吧。” “阿治你这混蛋!” 宫治眉头皱起,不耐烦在脸上已经一览无余:“我没兴趣听你的悲伤爱情故事,我也劝你少在这时候没事找事。” 宫侑更加不耐烦,他几乎马上就被这句话激起,音量瞬间抬了上去:“谁没事找事?我只是问你那是什么东西吧,怎么,不能告诉我吗?怕谁知道,我还是音?你这家伙难道——” “你猜我为什么现在懒得朝你脸上扔三个盘子让你彻底闭嘴?”宫治瞥了他一眼,难得不去理会对方故意挑衅的话,“你自己明明看见了,那是柊生小姐的结婚请柬。” 宫侑顿时噎住了:“我没看见。” 宫治又白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听见了。” 那是一张非常素雅的纸,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宫侑其实见过,或者说见过挺多次,这是那种公共打印机上时常出现在第一页的模版,新郎新娘的名字,婚礼举行的时间地点都标的一清二楚,最下方留下了需要回复的回执,这张上面已经在出席上画了圆圈,但奇怪的是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你不去?”宫侑问道。 这话一出,宫治明显不爽起来,他原本在切小番茄,大概是要做个什么小动物的造型放在便当中,结果一刀下去,那番茄汁水四溅,案板发出磕碰的声响,“你以为是谁的缘故?” “和我有什么关系?” 宫治咬牙切齿:“音说小优肯定不想在婚礼现场看到你这张脸,所以我也去不成。” 宫侑想笑,但又发现要是笑了,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也当作笑料了,纠结了半天,索性咧开嘴含糊不清地发出两声就这样糊弄过去。 小优要结婚了。 他与那张纸遥遥地相望,并不肯上前拿在手里,自欺欺人一般地想要说服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烦恼,他和小优原本就是多年未见,相处下来这段时间,大半也是他一厢情愿的多。但他忍不住还是会想的,小优怎么会不爱他呢? 他一向觉得什么爱这玩意太可笑,这个词发出只用一种重音节和一个轻音节,他只要愿意对大街上每个人都能说出口,可他只愿意对小优说,这已经太不容易,那小优为什么不愿意回应呢? “我说阿治,”宫侑在宫治家里的沙发上仰躺着,他老婆还没回家,这个家里只有两个男人,他其实也不想跑来。但莫名就是觉得大阪那城市都叫人待着不适,“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音的。” 宫治并没有回话。 “难道想和她结婚,还不算爱吗?” “你为什么爱她?” 宫侑张了张嘴,他一瞬间确实差点就让那句「她很可怜」从嘴里溜出来,他的确是想这么回应的。但他也一瞬间想起了摩天轮上小优的脸。 兄弟两个沉默了一会,宫治率先摇摇头回答起之前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她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在爱她。” 宫侑说:“可能因为小优确实爱我,”他停顿了一下,修改了刚刚的回答,“可能因为她确实喜欢过我。” 训练越来越忙碌,不大能抽出什么休闲的时光。他虽然早就知道,联盟赛也年年如此,可真到了这节骨眼,宫侑发现自己还是没把烦躁的情绪处理好。 远比往年都更加烦躁,宫侑心知肚明,可他不敢承认,黑狼队里不止他这一个二传,太过于被其他事分了心,必然会在他平时的表现中显出端倪。 “宫!” 教练的声音穿过整个训练馆,宫侑起跳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球不高不低地越过了面前攻手的位置向场外更远的地方飞去,他迷茫地落地,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替补?!我?!”宫侑震惊地看着教练,“这不公平!” “只是第一场,”教练讨饶般地摆摆手让他放小声音,表情也很尴尬,“你知道你最近的状态不稳定,我们给你时间让你调整。” 宫侑抗议起来:“我很好!一切都好!” 教练无奈地耸耸肩:“而且你的手腕也需要时间,虽然只是轻微地扭伤,但你清楚这对运动员来说有多重要。” 宫侑下意识扭动了一下右手的手腕,妄图展示给对方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但动作做得太大了,刺痛感突然来袭,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握住了。 “你看,”教练说,“我相信你就算这样上场也能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但你现在——” 宫侑无法控制音量地打断了对方:“周末就好了!我要上场。” “宫,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的。” “可我——” “现在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然后想想如何把自己调整好。” 第43章 教练很快结束了这段对话,明显不愿意再和他争论什么,宫侑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腕,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手腕的事就发生在昨天,或者说之前就埋下了隐患,那个球飞来的时候宫侑甚至在大脑中浮现出了命运二字,它向他冲刺,在宫侑伸手挡住之前都没有减缓自己的速度。 宫侑当时左手拿着手机正在场边发呆,他最近在不上场的时候都会有点思维发散,从地上一个小黑点联想到自己早上吃的鸡蛋似乎也有一点壳没剥干净。于是等他下意识用右手把那个球拦下来的时候,手腕传来的痛感叫他瞬间清醒。 “侑前辈?”日向瞧见走回场地的宫侑便担忧地凑了过来,“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宫侑还盯着自己的手腕,它确实没伤多重,只有在用力转动的时候才表现不满。但教练就因为这点理由把自己换下去了。 “可恶……”宫侑咬着牙,他觉得自己有一股无名火在疯狂上涌,“可恶,真是倒霉透了。” 他几乎有点压抑不住这种烦躁,脸上惯常挂着的笑意分崩瓦解。 日向茫然地看着他开始在场边收拾起自己的运动背包,叮叮当当地把东西都砸进去,泄愤一样得用力。 “侑前辈……” “周末那场我不上了。” “啊?” 宫侑猛地站起身吼道:“我说周末我上不了了!” 他声音太大,场馆立刻响起回音,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日向完全没想到宫侑会发脾气,咽了咽口水,而不远处的木兔则被声音吓了一跳,佐久早一个球击来直接和他的头亲密接触。 “很痛啊!” 佐久早不耐地拾起另一个球:“专心点。” 他朝宫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补充说道:“那家伙现在可不想被你关心。” 木兔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我很担心侑侑啊。” 佐久早说:“保持距离也是关心,比如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我很担心你手上的脏东西蹭在我衣服上!” 场馆中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大家都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去关注显得「落魄」极了的宫侑,他们都和这位队内的二传手关系不差,谁也不想在这时触他的霉头。更何况比起啦八卦,大概还是训练更重要一点。 日向和旁人不同,他早在高中时期就习惯了脾气不大好的二传手,碰上这种事他没觉得有什么冒犯。反而继续好脾气地说着:“侑前辈,无论再怎么注意,受伤总是在所难免,不要太责怪自己了。” “你懂什么?!”宫侑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你懂什么?你因为这种破事下场过吗?不是在场上受伤了,不是因为比赛才受伤的,我——” “当然,”日向眨了眨眼睛,“大家全部都经历过这种事。” “哦!我有一次!暑假的时候骑了山地车结果把胳膊摔断了。所以开学以后好几次比赛都没参加诶!”木兔不知道怎么听到的,极大声地在场地另一边回应了,“这个算吧!” “算的木兔前辈!” “唔,这么说的话,我也有因为吃坏肚子上不了场的情况诶。” “你那完全是自作自受……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在那家店吃海鲜了。” “哎呀那没办法吧,我真的很想吃一口!” 宫侑站在原地,身旁越来越多人开始分享起自己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没办法上场的经历,可他拳头握得越来越紧,这些话一句也没有真正安慰到他。 “抱歉,翔阳,抱歉,”宫侑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刚刚太混蛋了。” 日向却说:“到底为什么非要上场啊,侑前辈根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宫侑想,对,我不是,我当然知道先把手腕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以前也绝不会为这种事情朝任何人发脾气,但现在不同了。 他说:“翔阳,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什么缺点?” 日向一愣:“哦……缺点,挺多的吧,尤其是以前……经常被大家说太冒失啊,还有粗心,嗯,我学习成绩也不太好来着……” “我是个混蛋。” 宫侑突然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盯着自己手,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伤痕,而且骨节比常人还要宽一些,指尖也同样粗粝,这是排球运动员的手。 “我根本没什么优点,我和翔阳你不一样,大家都喜欢你,没人觉得和你相处很疲惫。” “诶?但是侑前辈你也有很多优点的!” 宫侑静静看着他,无声地询问:例如? “很……帅啊……还有,还有……就是,二传的技术也很好,还有……” 宫侑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对那句对他外貌的夸奖表现得开心,他认真地说道:“我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连我自己都知道这种事,我没觉得这有什么错的。但我的优点就只有排球打得还不错这一点了,我不上场,就连这一个优点都没了。” 我不承认,我不承认我有多糟糕,我知道我好的不得了,我也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但你不行,小优,如果我在你眼里是这么糟糕,那至少我得有一个优点,让你的喜欢是值得的。 宫侑提上背包,结束了自己今天的训练。 柊生优笑得脸发僵,她坐在桌子的这一侧,和她的未婚夫坐在一排,那男人像是避嫌一般与她坐得不远不近。直到他的父母也都落座后,他才被迫将椅子拉得近了一点。 第44章 柊生优全看到了,可她依旧笑着对对面的老夫妻问好,什么也没说。 这家餐厅是她的未婚夫选的,意外的是家高级餐厅,柊生优和对方交往了这么久,从来没被带来这样的地方,她不免在进来时窘迫了一下,好在西餐厅的种种她在国外念书时也多少学过一些,除去进门时侍者对她的打量让她觉得不适,还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柊生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才约您出来见面,”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他太太开口前率先说道,“但您的事情,阿哲都与我们说过的,我与妻子都对您十分满意。” 老人的太太也说道:“是啊,能有您日后帮衬阿哲,我想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什么帮衬,明明还是我来工作,拿钱回去养她的。”未婚夫立刻反驳。 “阿哲,”老人表情严肃,平日里总是扬着短下巴,心比天高的未婚夫不免被父亲的一声叫得有点心虚,嘟囔了句什么,不吭声了。 “让您见笑了,我和妻子今日来其实也是想和您说些一家人的话。毕竟这周末你们就要完婚,我想你也要搬进我们为阿哲买的那套房子里了。” 说到房子,未婚夫莫名打了个哆嗦,他喝了一口水,望向别处,明显对这场对话感到不安。 柊生优则继续维持笑脸,应道:“是的,我一直很期待能和阿哲一起生活,请您和伯母放心,我会好好打理家里的,周末时也会和阿哲一起去探望爸爸妈妈。” 这句「爸爸妈妈」让老人很舒心,他点点头,“和你这样优秀的孩子在一起,我们也终于能对阿哲放心了,日后你们有了孩子,也不必忧心什么,阿哲应当向你说过了,我是长町私立的老师。” 说到这里,老人的下巴也微微的上抬起,柊生优从这里看出了这对父子相像的根源,他们从血脉中继承,而老人的妻子一动不动,她已经不会在这个年纪继续恭维又崇拜地看向丈夫,只是仿若雕塑般的无神,似乎习惯了身边人日服一如年复一年的夸耀。 “是的,阿哲提过很多次,我一直期望我的弟弟也能考上这所中学,他和同班的大和是好朋友来着,大和应该也会去长町私立吧?” 柊生优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果不其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和不解。 “大和?” 柊生优不顾身旁未婚夫的阻拦,直接说道:“是呀,大和不是阿哲哥哥的孩子吗,真巧呀,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弟弟去读私立校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安静了片刻。 老人和妻子都在竭力掩盖什么,未婚夫更是惊慌地差点打翻了盘子,柊生优叉起一块肉送入口中,在这静默的时间中咀嚼了不知道多少下。 后来未婚夫的妈妈又提起了一些什么,多是儿子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她说的时候语气出现了今晚第一次欢愉。但并没有看儿子,也没有看丈夫,而是盯着柊生优,像是一种惺惺相惜地口吻,讲述着那些在座恐怕只有她自己还记得的事情。 柊生优也是那样一副表情,可她胃里一阵的反胃,那种对方热切的同类感叫她无法理解。 这家餐厅的牛排做得十分敷衍,除了摆盘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那些不生不熟的肉块在柊生优的体内开始叫嚣,一度让她心跳加速,她咬出这个叫「大和」的孩子前一阵发抖,内心中的愧疚感疯了似的席卷,可她另一边又觉得自己畅快无比,她把老人眼中的诧异细细也吞进去了,饱腹感十足。 未婚夫从提起房子后就不太说话,他的缄默像是一种默认,让柊生优已然达到了今晚的目的。 直到柊生优中途离开去洗手间后,在洗手地方和匆忙赶来的他撞个正着。 “你是故意的吗?”未婚夫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爆出,他瞪着一对小眼睛,怒视着面前的女人。 柊生优觉得奇怪:“怎么了?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要提起大和?大和和我们结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柊生优说:“我只是想知道我弟弟是不是真的可以去长町私立念书,你知道他很喜欢和大和玩……” 未婚夫吼道:“别胡说八道了!大和他根本就和你家那个小子不对付,怎么可能玩的好!你就是故意提起他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我提起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柊生优并没有被他的吼声吓到,她摇摇头,“我很喜欢那孩子,既然是亲戚家的孩子,我们结婚时他也会来吧?我想我们可以多准备一点饼干和汽水,这些我弟弟那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喜欢。” “你喜欢他?”未婚夫狐疑道,他已经冷静下来,明白自己刚刚的举动是会叫人生疑的,于是立刻缓和了语气,“他不能来,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哥哥他们一家要去探望他妻子的家人。所以大和来不了,不用准备那些东西。” 柊生优可惜道:“真的吗,我很喜欢小孩子,还想和他好好认识一下的。” 未婚夫的脸上浮现出了安心:“这你不用担心,未来肯定会有机会,”紧接着他嘱咐道:“我父母和我哥哥他们有些隔阂,不大喜欢听到他们的事,所以你不要再提起了。” 柊生优听话地点点头,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未婚夫对她的温顺一向满意,这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叫她也快点回去,他的父母还在等。 第45章 柊生优和未婚夫的父母聊得很愉快,他们对柊生优的学历夸奖了许多,在提到她高中时出国的经历时,老人自豪地说自己学校也有专门对接西方高中的班级,他们谈起东西方教育的差异,谈起许许多多未婚夫不感兴趣的东西,他装作自己在听。实际上柊生优知道他根本对他们说到的外来词汇一无所知。 “只有您这样的人与我儿子才是最相配的了!”老人下了结论,“我是看不上那些高中都念不完就去当服务生的女人的,人们总说女子不必有太高的学历。但要我说才不是这么回事,只有念过大学的母亲才懂得教导出一个优秀的孩子。”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太,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心有不甘似的说:“不然父亲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 他的太太仍是雕塑一样。 他们的见面也在随后不久就落下帷幕。 临走前,老人的太太在门口把柊生优叫住了,那个时候未婚夫和老人都还在餐厅中没有出来,她独自和柊生优站在街上,路上的车辆很多,大概能掩盖她们说话的声音。 “虽然我儿子并不算优秀,但他会和所有的丈夫一样,结婚后将一笔钱交给你,那是我和丈夫二人的一些心意,也算是对我这不成器儿子最后的帮衬了。钱非常多,足够你们生活的很好,所以你不必对自己太苛刻。” 柊生优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 “女人在家庭中才能生活下去,要依附着丈夫,他如果嘴上说你什么,你只当没听见就好了,对吗,如果实在难过,就用那笔钱为自己买些好的,”她笑了笑,“然后就好了。” 然后就好了。 柊生优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激得遍体生寒,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回应,接着不等未婚夫和他的父亲,逃也似地坐上出租车离开。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那个年迈的女人叹了口气,眼里是满满的可怜。 她同样不知道,就在隔壁的那家便利店里,宫侑刚吃过晚饭伴着便利店开门声响走出,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吼:“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大和的孩子!柊生肯定是记错了!” 宫侑停住了脚步。 “她不叫服务员!她叫广城,但我早就不和她交往了,我和柊生这个周末就会结婚的,现在,可以把那笔钱给我了吧?你们今天已经见到她了!” “放心,参加完婚礼后我会亲自交到你妻子的手里。” 宫侑装作正在抽烟的人挤在吸烟区,那些烟气顺着他的鼻子一路闯进肺里。 他咳了两声,又吸入了更多。 最后,他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 “拜托你了音,你悄悄把宫治名字写上别告诉他行不行!我保证!绝不会穿帮,你信我啊!我们两个可是双胞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4 10:23:33-2022-11-29 04: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欢不作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春城的场合】 【春城的场合】 这事情我并没有瞒宫治,毕竟我想他原本也对参加柊生的婚礼没什么兴趣,只是宫侑那通电话打得实在是突然,我不得不想方设法把他兄弟的名字补在请柬回执上。 十六岁那年见到柊生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她会和班上最麻烦的男生纠缠在一起。她是个安静且温和的人,厚重的刘海下是一对明亮的眼睛,她总是在早晨见到我时笑一笑,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座位上发起呆。我一直觉得像她那样的人,理应也获得全世界的善意才对。 人与人不同的道理我在高中还不算太清楚。不然我就会在宫侑第一次对她露出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时猜到他的用意。 “我们得……得准备什么?” 还没到周末去参加婚礼的日子,宫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两三天都不去训练,白天赖在宫治的店里,晚上也要跟着回来,宫治已经放弃般的懒得再和他吵什么,只是提醒他别再搅得事情一团糟了。 “什么叫一团糟?!我什么时候让事情一团糟了!”宫侑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位置,他巴不得现在能和宫治因为什么事吵一架,发一通脾气才好。 我和高中时一样,从不去管兄弟之间的斗争,边看电视边竖着耳朵听宫治要怎么回话。 不过宫治竟然连这种招数都不接了,他兢兢业业地挖着西瓜,手边的小碗里装着一个个西瓜球,宫侑仿佛一拳打进棉花中郁闷不已,伸手就想去拿个西瓜球吃,结果被宫治一勺子打在了手背上。 “干嘛!”宫侑吼道。 宫治浑不在意,打完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只是这次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早就搞砸了,后面也没想过补救,我觉得你是个白痴,所以懒得理你。” “我什么时候搞砸——” “高中恶作剧结果害得对方差点走光,莫名其妙打了人家的未婚夫,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因为觉得人家可怜就求婚结果被戳穿了。” 宫治抬眼看他,“还大半夜哭着打电话过来。” “谁哭了啊!” 宫侑恼火地丢下一句,出乎我意料,他竟然没反驳前面的话。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会像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为自己开脱出无数理由来,他不是那种出现问题会反思自己的人。就算是问题真的出现在他身上,他那份自信心也让他先从别人身上找起。 第46章 “无论怎么说,反正已经变成这样了,”他搔了搔头发,仰躺回沙发里,不知道到底是和人对方还是自言自语似的,“我只是想让自己更后悔一点而已。” “早就提醒过你,你这家伙很容易被人讨厌的。” 宫侑冷哼了一声,但隔了一会又莫名低声说了一句:“啊啊,大概是真的吧那种事。” 我对于宫侑到底为什么非要去参加柊生婚礼这件事不是很理解。虽然他自己给出了这个,我认为是青春期没过的男高中生才能给出的答案。所谓「要让自己更加后悔」,但我始终觉得他这样坚持地要去现场看肯定有什么理由在。 我不想多问他,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的话还真的说不清楚吧。 参加婚礼我不算太有经验,满打满算除了毕业那年参加了朋友的婚礼,也就是参加自己的了。临行前的晚上我还纠结了好一阵子要穿什么,本来还要检查一下礼金。但宫侑把这事情揽下来了,说他来办肯定出不了差错,我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弄。 宫侑远比我兴奋得多,婚礼的那天早上他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今天是他结婚似的,一改前几天那副紧张的模样,出门前还做了个精致的造型。 我无奈地对他说:“你记得你今天要戴着帽子进去吧?” 宫侑满不在乎:“这个发型就算是被帽子压了也不会难看。” 他只有关于头发这件事毫不退让,我有劝过他不然先把头发染成黑色。毕竟柊生的未婚夫见过他,二人还有冲突,他自己也说了并不想被柊生认出来。可即使这样,他仍旧坚持要顶着这一头漂得很浅的金发去。 我于是认为这和他一定要去参加婚礼脱不了干系。 日本的婚礼总是在中午才举行,我和宫侑出门的时候还早,到达大阪时也不过十点半,我问他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宫侑却急得不行,扯了个极为离谱的理由,说担心找不到地方会迟到,非要先去举行婚礼的教堂那里看一看。 我今天心情异常微妙,有一种提前做了监护人的感觉,对他这些不用戳就破的借口没什么想法,索性就真的朝教堂走了。 一路上,宫侑都在试图向我证明柊生的这场婚礼会有多糟糕。 “那个教堂里面能坐多少人?十几个,二十个?而且里面也很简陋,我都没想到它还能办婚礼!” “音,你不觉得奇怪吗,阿治那家伙要是选那里和你结婚,你肯定直接把他甩了!” “定在那种地方肯定别的也好不了,花啊,什么的……啊啊,真是没办法相信,没选择我,却——” 宫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两个已经看到了教堂的尖顶,那教堂的确如宫侑所说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破败不堪的外围围墙上剥落的十分明显,大概是被雨水冲刷过太多次了,整个建筑都十分灰暗。唯独在门口的位置摆上了一些花,应该是作为迎宾的桌子旁还没来人,椅子也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要不是真的确定就是这里,我也完全不敢相信会有人愿意在这里举办一场婚礼。 不像一般的婚礼设计,教堂的门口并没有摆放出新人的婚纱照,只有一块被鲜花簇拥着的小黑板被搁置在教堂外的门口,而在那个黑板前,我和宫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似乎还没有去做准备,穿着很普通的衣服,长发挽在脑后,伸手抹去那块小黑板上的一点污渍。 宫侑说话的声音挺大的,我猜柊生应该听到有人来了,她站起身转过头,发现是我们后,竟然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 我身旁的宫侑像尊雕塑似的愣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柊生看,我作为旁人都觉得被看得很不自在。 中间停顿了几秒,一秒,或者两秒?我下意识地想打声招呼,却看到柊生先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别说话。 她快步朝我们走过来,真的走了很近了才用不大的声音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出来透透气,家人都在里面布置场地,被发现就又要被喊回去了。” 她笑笑,又看向我:“谢谢你春城,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被人叫过春城了,应该是我身边这人也姓宫的缘故,她还没办法那样称呼我,而从前她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看她被人恶作剧,劝她去告诉老师,她也是用这样温和的声调对我说:“谢谢你春城同学,没关系的。” 我一时间无法把口中这句「新婚快乐」依照惯例的还给她,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同意带着宫侑来的原因,他的原因我不得而已,可我的理由,我的用意,在瞧见她的第一秒便无法隐藏。 我竟然是真的希望宫侑来大闹一场的。 柊生看上去比我之前见她时消瘦了太多,她以前有一张和她嗓音呼应极为柔和的脸,那不是说她真的长相,而是她脸上有一团不做挣扎的驯服态。 但现如今,我觉得全然不同了。 她看上去是尖锐的。 消瘦的脸颊让她的下巴在微微扬起时就带出一道锋利的线。 所以我没有祝贺她的新婚,而是对她说:“今天真的很漂亮,柊生。” 宫侑就站在我旁边,一个字都没说。 我想拍拍他让他好歹也说些祝贺的话。但在这个时候,柊生看着宫侑突然开口道:“宫先生,我能和您单独说一会话吗?” 第47章 我能明显感到宫侑浑身一僵,我们三个中间再度停顿了几秒钟,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柊生优的场合】 婚礼的日子来得很快,柊生优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但时间是不给她特权的,等她在周日的早晨睁开眼睛,她就知道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可她本身也没想再后退的,她睁着眼睛盯了天花板十分钟。直到闹钟响了又响,不厌其烦地让她明白没时间再在床上发呆,她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闹钟被摁掉了,手机上还有几条信息,柊生优认真地看,一个字一个字琢磨对方的意思,然后回复道:“我们九点在教堂的后门见吧。” 这条信息很快被已读了,对方惴惴不安几天的心一定也放下不少,柊生优在这会很难再说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她手上那枚价值还不如一颗钻石戒指糖的东西应该用了不太好的材料,摘下后手指总是带着过敏的红痕上下蔓延,昨天还被妈妈看到。但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一时间,柊生优是搞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那样爱她的未婚夫阿哲的,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见过了太多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可她的未婚夫依旧是这群人中最让她讨厌的那个。 洗漱完毕,她又在床上坐了片刻。这是个十分安静的早晨,未婚夫丝毫没有要结婚的欢愉,连信息也不曾发过一条来,她也没有告诉任何身边的人,正如她并不想在今天收到任何新婚祝福一样。 该出发了。 柊生优出门前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袋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上了它。 婚礼的场地是个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维修过的教堂,她偶尔会路过这个地方,然后发现它其实在整座建筑的后面,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 与教堂不同的是,花园一看就被人认真打理过的,年迈的牧师在早晨浇过了花,看到柊生优时冲她笑了笑。 “早上好,”柊生优主动问好,“今天要麻烦您了。” 牧师摇摇头,将手中的水壶放了下来,温和地开口道:“请别在意,这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柊生优曾请求对方不要在婚礼的誓词中念出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您期待的婚礼,是嘛?”就在柊生优转身要离开时,牧师忽然问道。 柊生优没有否认,她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但总有人在期待的。” 牧师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这女人慢慢走进了教堂后才轻轻说:“愿上帝宽恕你。” 教堂里一片嘈杂,柊生优的父母在这天暴发出了强烈的兴致来,他们左右在教堂中指挥着布置的人,对两旁摆设的花篮的位置表达不满。除此之外早已换好了西服的柊生优的爸爸已然在中间的过道上练习了不少遍。作为父亲他要带着女儿走向她的丈夫。 他们直到看见匆匆来迟的柊生优竟然还没有开始做准备,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到底有多漫不经心。 “优!”柊生妈妈尖叫一声,“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这样会来不及的!” 柊生优回答道:“来得及的妈妈,化妆师已经在后面的房间里等了,我马上就过去。” 妈妈仍旧觉得不放心,她仔仔细细地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出了差错,今天兴许要来更多上野先生的朋友呢,真是,福生今天怎么也不肯来。不过你也不要怪他,他还是小孩子,根本不懂这些的。” 上野是未婚夫的姓氏,柊生优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柊生妈妈显然对她这副顺从是满意的,上一次家庭聚会的不欢而散让她因此好几天都没能睡好,她总觉得柊生优似乎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这份意义重大的婚姻想必让她也有了一些烦恼,女人总是这样的,结婚前会感到不安。但柊生妈妈认为这不会有影响,非要说起来,每个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她审视着今天的女儿,发觉眼前的这人比自己记忆中要长高了许多,看向她的时候是能够直接看到她的脸,而不是一个头顶了。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女儿眼角的那颗痣不知道为什么异常显眼。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它随着女儿的表情而变幻,让这张她从未觉得特别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艳丽的色彩。 这种艳丽是不妙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柊生妈妈冷不丁伸出了手,想要把柊生优眼下地那颗痣蹭掉一样,她用了很大力气,她的女儿因此吃痛地捂住了那只眼睛。 “妈妈?” 柊生妈妈看到柊生优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茫然和委屈,脸上那种艳丽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就行了。 柊生妈妈再度对女儿感到满意,她说着:“快些去准备,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然后转过身继续去指挥那些布置场地的人去了。 而柊生优,她在妈妈彻底转过身后才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然后沉默着,走出了教堂。 这场婚礼是草草开始准备的,后来听未婚夫的母亲说,其实原定的日子还要晚上很多。但未婚夫却觉得婚礼本就不是婚姻中重要的东西,他说服父母,表示想把更多钱用在日后的生活上。于是最后结婚照都没有拍,在迎接宾客的位置上摆着的是一块小黑板。 这块小黑板还是婚庆公司的人赠送来的,大概是真的觉得柊生优可怜。毕竟这婚礼中一切能减掉的花费已经全部减掉了,而黑板上是柊生优与未婚夫的简易版画像。 第48章 脸上被妈妈蹭过的地方不轻不重的疼着,柊生优没去管。反而盯着黑板上属于她的那个小人。 然后,她也伸出了手,把那颗小人标志性的眼下痣抹掉了。 这样就行了。 柊生优又笑了出来,并且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在她还没有转过身确定是她就已经猜到那是谁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柊生优发觉自己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觉得快活的多,当她看清了来人,在他那张总是傲慢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脸上捕捉到惊慌时,这快活就已经快要爆炸开。 她乐于接受春城的夸赞,并且为不必忍受一句新婚快乐而由衷的感谢对方。 春城一直是这样的人,柊生优有时候也想。如果自己最后没有离开稻荷崎,那她一定能和春城成为朋友。在一定程度上她们是有些相似的,春城也总是一个人,她好像游离在大家之外,却又关注着所有人。不然为什么那时只有她会注意到自己的窘境? 这样想想她应该也算是有朋友的吧? 柊生优看向了宫侑。 在过去的太多年中这张脸模糊又清晰,她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擅自填补了对方的形象,不,她就是这样怀疑过的。 人如果经历过什么让自己痛苦的事情,随着时间,能记住的痛苦就越少,快乐反而越多。她对于稻荷崎时期被宫侑欺负的记忆已经不太能聚焦于那些恶作剧的细节。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害怕甲虫,不记得杯子中的苦茶有多苦,也不记得粉笔灰落了一头的难堪,她只记得盛夏时节。因为挨得太近,宫侑身体的温度让所有东西都开始变得黏腻。 可是这样不行吗? 她在那个年纪,低着头,红着脸,叫人分不出是害羞还是胆怯,心里却在呐喊着:再多注视着我吧,再多看看我吧!再叫我的名字吧! 那么谁又能分清究竟是什么时候,究竟是哪个瞬间起,柊生优开始渴求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宫先生,我能和您单独说一会话吗?” “好。” 他们来到更远离教堂的地方,确保里面没人会注意到。 “你……没给我发请柬,当时不是说希望我来的吗。” “嗯,但是宫先生还是来了不是吗。” 宫侑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结婚,他不是……什么好的人吧。” 柊生优忍不住笑了:“宫先生,谢谢你,但是已经太迟啦,婚礼十二点就会开始了。”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这次柊生优沉默了一会,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呢?” 宫侑看上去很犹豫,他鲜少有这样一幅表情,似乎什么东西阻碍了他把口中的话吐出来。 “我担心……告诉你,你今天就不会是……” 后面的话太小声了,柊生优没有听清。 宫侑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可恶,阿治那家伙说了,结婚应该是……应该是,”他低下了头,“应该是女人最幸福的一天才对。” “可你的那个未婚夫……” 柊生优打断了宫侑的话,她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宫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那么,阿侑,你认为我现在幸福吗?” 宫侑愣住了。 柊生优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阿侑,我是幸福的吗?” 宫侑喃喃着:“不,小优……” 可柊生优忽然对着宫侑露出了一个他最为熟悉也陌生的笑容,她的笑里夹杂了此时的宫侑还不明白的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柊生优会笑得如此释然,并且笃定地告诉他:“不。阿侑,”她摘下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狐狸项链,塞进了一脸震惊的宫侑手里,“今天我会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宫侑的场合】 【宫侑的场合】 十一点半时,宾客都慢慢进入了这所小教堂,来的人并不算多,宫侑四周看了看,大约也真的不过二十个人。 新娘与新郎的父母都坐在第一排,宫侑认真地辨认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小优弟弟的身影。 “阿侑?”身旁坐着的人轻轻叫了他一声,他于是不再抻长脖子地打量,老老实实地在最后一排坐定。 “怎么了?”音还在问,宫侑只好回答说小优的家里人并没有全都来。 “那个小鬼……福生,和小优的关系挺好的,我以为他今天会来看。” 音想了想,说道:“小孩子大概还并不懂结婚的意义吧。” 没错,宫侑想,别说是小鬼了,就连自己都好像对结婚这件事缺乏必要的认知。结婚是什么?就是两个人每天在一起吗,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每天在一起,相爱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爱又该如何去判定。 想到了这里,宫侑莫名涌上了一大股羞愧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对小优的感情是爱时,是多么幼稚的一件事。脑子里浮现出的是那个晚上小优望向他的脸,带着一股子悲哀,似乎终于无法再忍受什么了。 “闹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时,不如先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厉害,”音在这时开口道,“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根本没什么意义。但看起来你倒是这时候能多听进去一些了。” 音叹了口气,“对你来说,我和阿治是不是很顺利的认识又恋爱了?” 第49章 宫侑撇撇嘴:“刨去他自以为是觉得你肯定喜欢他那几年,算吧。” “所以才说你们兄弟两个没什么差别,”音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上的婚戒,“你高中的时候,不也自以为是的和人相处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非得让柊生向你讨饶不可。” 为什么。 宫侑其实知道答案,他在刚和小优重逢多多久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他是希望小优认同他的看法的,在他眼里小优就是那种挨了欺负就哭的孩子。因为她怎么都不肯求饶,怎么都不肯像宫侑想象中那样愤怒或者难过,宫侑开始产生了一种胜负欲。 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她就是懦弱的。 这是一开始的理由。 “在意会变成有好感,有好感又会慢慢变成喜欢,最后喜欢才可能成为爱,阿侑你,从来没好好按顺序来。所以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我反而一点也不奇怪。” 宫侑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它突出的尖锐让宫侑觉得手掌被它硌得生疼,可他还是那样紧紧地握着,要确定它确实存在一样,“那样的话,今天的小优又怎么会是幸福的。” 从他撞见小优的未婚夫与父母的争论时,他就明白或许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这不是可以用自己在赌气或者觉得丢脸就能逃避的事情。可以说他在那一刻才想起自己确定了要和小优去结婚的理由。 除了他自以为是的爱,明明是怕她得不到爱。 如果他的这些全是错的,那对方能不能给小优正确的爱啊,他差点忘了自己答应了小优弟弟要去救救她,那个时候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真的证明了一切,可到头来,宫侑觉得男人大概都是挺可笑的。 总是觉得要去救谁,总是觉得对方一定等待着自己,他完全没去注意这段时间来小优的变化,等他在摩天轮上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主动权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了。 “我原本想和她说的,”宫侑颓然地说,“还想是不是她知道了以后,就会放弃结婚什么的……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不知道没准会更开心一些?谁知道,反正我打算说来着。” 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侑最终闭上嘴。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已经不再进入宾客,大多数人都是凑在一起聊天,教堂里十分嘈杂,最前方应该是小优的妈妈,她嗓门很大地招呼着自己认识的人,而另一边新郎的父母看样子对此不满,皱着眉小声说着话。 宫侑和音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小优妈妈也过来和他们说了话,在知道他们是小优的朋友后,表情倒是有些复杂。 “你们是……优的朋友吗?优在大阪还有朋友在啊。” 宫侑不想回话,音便说道:“伯母您好,我们是从兵库来的,和柊生是——” 听到兵库二字,小优的妈妈立刻打断道:“哦,哦哦,是那边的朋友,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来,嗯……你们就坐在这里就好了,仪式后也没有别的活动了,是可以早些走的,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这不是重要的事,你们——” 小优的妈妈刻意压小了声音,但宫侑听到这里却偏了偏头,带着一点质问大声道:“不是重要的事?结婚都不重要难道重要的是离婚?” 他这声音瞬间让教堂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小优妈妈急忙说:“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怕你们工作忙嘛,我这是好意——” 宫侑笑起来,“是吗?我还以为您不想我们在这里多待,毕竟我们这些「兵库」来的朋友,也很多年没和柊生见面了,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多聊聊以前稻……” 小优的妈妈瞬间大声说道:“哎呀!是要开始了吧,我也得快点回去了!” 说着,根本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快速走回了第一排的位置。 而小优的爸爸,他因为要在门口等待小优进来再送她去到最前方,离最后一排也站得不远,目睹了全程后,同样表情复杂地看向宫侑和音。 宫侑察觉到这目光,干脆地扭过头继续笑着说:“今天的天气其实不太适合结婚吧。” 小优爸爸被他脸上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笑吓了一哆嗦,应付着点点头就赶紧背过身假装盯着教堂的大门去了。 音无奈地小声提醒他:“阿侑,好歹是婚礼。” 宫侑恶狠狠地回道:“我倒希望它不是呢。” 话虽这么说,十二点时,教堂内的灯光还是准时暗了下来,负责见证婚礼誓言的牧师也走了进来,说话的人终于开始放小了声音,一切都是准备就绪的模样。 宫侑瞧见那个不知道怎么塞进小一号西装中的男人就觉得可笑,“说是猪都是夸奖了吧。” 这边他还在小声地音抱怨,另一边早就准备好相机的小优妈妈也蓄势以待,按照计划,很快小优就会从那扇门走进来,穿着婚纱,带着婚戒,她也终于看到了女儿结婚的样子。 不过……优的婚纱是什么样子的? 小优妈妈忽然想道,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毕竟婚纱照也没有去拍,这她虽然不理解,但是是男方的要求的话也没办法,可婚纱是有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一阵不安,很快她又想起,早上优来的时候就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根本没做什么准备。 她不会根本就没去租婚纱吧! 不不不,优是个很稳妥的孩子,向来什么都做得好,怎么会不记得去租婚纱? 第50章 小优妈妈越想越觉得紧张,越想越感到不对劲,结婚可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怎么会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穿着?而且自己还叫来了几个亲戚朋友,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结婚的时候连婚纱都没有…… 那可不行啊! 小优妈妈掌心都开始冒汗了,连时间的流逝都没在意,还是等她发现教堂中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不像一开始那样安静时才猛地发现,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二十五分,可教堂的大门依旧紧紧关闭。 “怎么回事?” “不是说十二点开始吗?怎么现在还没进来?” “我说啊……不会是新娘跑了吧。” “啊?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我上个月听人说的,有个新郎开场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来,新娘都急哭了,结果又等了半个小时,那家人直接把客人都轰跑了,我有个朋友刚好去参加了,回来告诉我,人家新郎根本就没打算来!骗那个女的,诶呦,说是哭得可惨了。” 小优妈妈听得火大,吼道:“不可能!” 原本议论的几个人顿时也不乐意了,其中一个和小优妈妈年纪相仿的女人说道:“我说柊生妈妈,我也不是瞎说的,而且这都快要十二点半了,哪有女人会在这时候误了时间的。” “可不是,女人比男人在意的多,你家孩子,不会是不来了吧?” “你说柊生家的大女儿长得多好看,要我说,她肯定——” 小优妈妈被说得更加恼火,她在手机上找着优的电话,开始一遍遍的打。然而对面只有忙音,她这举动更让后排的几个人笑了:“柊生妈妈,你也别急,这没接电话兴许就是穿着婚纱不方便呢。” “再等等吧。” 小优妈妈明知道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意,却也只好陪着笑道:“是啊,说得对。” 话正说着,那边一直紧闭的教堂大门突然从外打开,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来了!我就说不可能吧!” 小优妈妈差点叫出声,但又马上说着:“这孩子真是的,肯定是改了时间没告诉我们!” 老旧的教堂采光并不太好,在打开门的瞬间,就连宫侑都没看清走进来人的模样,他只瞧见拉开门的是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他熟悉,正是小优的弟弟福生。 福生虽然很吃力地拉开了门,人却看上去心情不错,他还朝宫侑的位置看了过来,在确定了是谁后对着宫侑露出一个胜利在望的笑容。 最前方的小优妈妈也一眼看到了儿子,她因此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的,肯定是优想要福生来拉开门,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今天一大早福生就说自己找朋友去附近的公园玩了,小优妈妈因为忙着婚礼,只是嘱咐他别走远,家里也留了吃的,没想到却是和姐姐约好的。 小优爸爸同样等得着急,一看门开了,有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走了进来,连忙走过去要挽上女儿的胳膊,谁想到对方却直接甩开了他,一语不发接着独自朝前走去。 不单单是小优爸爸,小优妈妈也愣住了,优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难道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对父母也都不在意了吗?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啊,她忍不住想,只是在婚礼上就已经这样了,结婚后不会更加过分吧? 她紧紧盯着穿婚纱的新娘,生怕她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优看来确实租了婚纱,她也放了心。 新娘走得很快,像是知道自己迟到了,很快就走到了新郎的身边。 上野哲一脸恼火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想要发作又不想把婚礼闹得更加难看。于是在新娘站定后才极小声地问她:“你到底去哪儿了!” 新娘并没有回应,没听见一样站着,她厚重地头纱让上野哲觉得十分奇怪,几乎是把脸全部挡了个结实,而且她始终低着头。即使两个人离得这样近了,他还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牧师见新人已经到了,虽然对于迟到也不满,但也开始按照流程进行。 他站得位置按理来说是可以看清新郎与新娘的,可他在看过去时,发现这位新娘竟然一直在发抖。 是紧张吗?他想着,开始念出那段誓言:“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这位女子为自己的妻子,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一直携手到老,在神的面前结为一体,成为主耶稣基督最喜欢的孩子,在今后的生活当中爱她,呵护她,安慰她,尊重她,在任何时候都保护她,像爱自己一样。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终将忠贞不渝的爱着身边这个女人,一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牧师与新娘只见过几次面,但他向来不会拒绝新婚夫妻的要求,有些妻子因为觉得害羞,不想让牧师念出名字时,他便选择用先生或者女士这样的称呼,之前也发生过几次,他没有觉得奇怪。 新郎很快应道:“我愿意。” 牧师于是又看向了新娘,再次念道:“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这位男子为自己的丈夫,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一直携手到老,在神的面前结为一体,成为主耶稣基督最喜欢的孩子,在今后的生活当中爱他,呵护他,安慰他,尊重他,在任何时候都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终将忠贞不渝的爱着身边这个男人,一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第51章 新娘在听完整段誓言后,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愿意。”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 小优妈妈皱着眉想,是因为太激动了吗?感觉与平时的优很不一样。 婚礼开始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宾客们的兴致,宣读完誓言,众人便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连最后一排的宫侑都毫不犹疑地鼓着掌,他身边的音目瞪口呆,刚要开口问他是怎么了,就听道前排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等等!” 她赶紧看过去,就见小优妈妈整个人惊慌地说不出话,长大了嘴巴指着新娘,刚刚还在庆祝的宾客们也傻了,他们大多并不认识柊生优,也不知道她是长什么样子的,可就在刚才,等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后,那新娘便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而小优妈妈霎时站了起来,她身后那些还算是见过柊生优的人也全部是大吃一惊的模样,这足以证明一件事,站在那里的新娘根本就不是柊生优。 “等一下!等一下!”小优妈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因为震惊声音越发的尖利。然而新郎的父亲也很快站了起来,用超过小优妈妈的声音说道:“柊生妈妈,有什么事我们结束了婚礼再说!” 小优的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指着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可……可她!” “只是因为穿上了婚纱而已,柊生妈妈也一下子没认出来自己的女儿吧,”新郎的母亲幽幽提醒着,仿佛真的是小优妈妈在大惊小怪一般。 同时,上野哲也整个人都在不知所措,他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论是惊慌还是愤怒全部卡在了嗓子中。 穿着婚纱的女人则兴奋地抓住了对面人的胳膊,她因为过于激动而还在发抖:“阿哲!阿哲!我们真的结婚了,对吧!” “但……但是,等等,莉子怎么会是你,柊——” “我都知道了!真的!阿哲,我全都知道了!我真的太感动了,一直担心你会和柊生真的结婚……但没想到你是为了让你的父母承认我们!” 上野哲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大吼着甩开了女人的胳膊,慌张地望向自己的父母:“等等,不是这样的!我是要和柊生结婚的!她说的不是真的!” “是啊!怎么是这个人,她是谁?我们家优呢!要和他结婚的是我们家优啊!”小优妈妈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她四处找着,但只看到了不远处的福生,“福生!你姐姐呢,优去哪里了!” 福生撇撇嘴,根本没理,反而对着另一边的一个小男孩说道:“我就说吧,今天要结婚的是你爸和你妈。” 那个小男孩看不懂前面的大人如何混乱,已经兴奋着跑了过去,他一把抱住了眼睛快要喷出火的上野哲,开心道:“爸爸!真的吗!” “大……大和?!”上野哲甩不开小孩子,而他的父母表情已经阴沉下去,显然这场闹剧已经不是能哄骗大家刚刚的宣誓的人就是柊生优能解决的了,在场的人无不例外都明白了一些这对新人的家事,本来普普通通的一场婚礼这下子倒真的让宾客津津乐道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笔钱!我是要和柊生结婚的,这不是我的错!” 新郎的父母愤然起身,根本不理身后自己儿子的辩解。就连自己请来的宾客他们也没去管,就像来时的新娘一般,快步走向了教堂还敞开的大门。 新娘茫然地看着上野哲,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然而被搅乱了全部计划的上野哲已经对着她怒道:“我说了要再等等吧!婚礼就这么重要吗!我们不是早就提交过结婚届了吗!你知道那笔钱有多少吗!” “怎么不重要!我和我的孩子难道要一辈子都这样吗?钱明明是可以挣出来的,即使不要那笔钱又有什么关系!” 上野哲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他忽然不再大吼,而是扬起了短小的下巴,不知道在学着谁一样露出了鄙夷神色:“我爸爸说的没错,真的,我今天才明白,他说得没错,像你这种没有读过足够书的女人,只能做服务员而已,你什么都不明白。无论我怎么努力,有你这种女人还是没办法的。” 新娘瞪大了眼睛,她身边那个小男孩早被这一切吓怕了,惴惴不安地靠近了妈妈。但她的妈妈终于爆发了:“我没能去念大学是谁的错?!是你说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是你说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可你根本就没打算让你父母承认我!我如果没生下他,根本就不会只是个服务员而已!” “别再说这些了……” “你根本没打算和我一起去东京,你也没打算和柊生结婚。你只是想要那笔钱而已,你只是想要那笔钱!我和这个孩子都是你不要的东西!” “是柊生优把你骗了!”上野哲被戳穿了谎言,满脸通红地大声辩解。 可新娘死死瞪着他,她说:“是你先骗了我。” 说完她抱起了那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野哲站在原地,他时此时此刻教堂中唯一的当事人,宾客们还都意犹未尽地等他再「表演」出新戏码。 小优妈妈在崩溃了一会后,突然意识到不仅是上野哲的,就连她的计划也全部被搅乱了。现在要怎么办?这人居然是个骗子!那她的福生怎么办……她的福生还要去那所学校念书的! 第52章 坐在后面的音已经理不清关系了,半晌才问旁边的宫侑:“你提前知道?” 宫侑耸耸肩:“我只知道那个家伙的肯定有问题,而且,”他顿了顿,“我不知道小优知道,我以为她不知道,所以我之前说我想告诉——” “好了,完全听不懂了。” 正在二人还想继续看看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尾时,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福生却跑了过来,他盯着宫侑看,好半天不说话。直到宫侑被盯得发毛了,他才开口道:“她在后面的花园里。” 宫侑听到了,却没说话,也没有动。 福生看起来没有觉得奇怪,只是丢下一句:“我的任务结束了。”便离开了。 而宫侑,他忽然又握了握手掌,掌心的那小小的狐狸项链还在。 掌心的痛楚也还在。 【柊生优的场合】 柊生优在给出那封信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她。 毕竟她的信其实写的漏洞百出,只要对方的疑心再重一些,后续的发展都很难进行下去。 但她同时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那名姓广城的服务生全名叫作广城莉子,她在那家店里做服务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柊生优特意在去给她送请柬时特意戴上了那枚未婚夫买来的婚戒,也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嫉妒的神色。 联想到那个叫作大和的孩子,几乎可以断定,广城莉子和上野哲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交往了。 其实在见到上野夫妇之前,柊生优还并不清楚对方究竟为什么要着急与人结婚。但上野夫人的话让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答应了儿子,在他结婚后会给他很大一笔钱。 同时,上野夫妇是瞧不上广城莉子的。尤其是上野哲的父亲,他对于自己的婚姻就并不满意,等到儿子的结婚时更加希望他能娶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妻子。 于是上野哲开始四处找寻受过良好教育又容易被哄骗的女性。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旦一个女人读过足够多的书,获得足够多的知识,她们对于婚姻的欲望就会减少。即便他找到了几个愿意和她见面的人。但一谈到结婚,对方都直接拒绝了。 只有柊生优,不仅和他见面,对于结婚的事也从来没有明确的抗拒。所以上野哲决定利用柊生优来进行假结婚,从父母手里拿到一大笔钱。 这些都是广城莉子后来告诉她的。 当时她们坐在另一件咖啡厅里,广城莉子刻意打扮了自己,柊生优猜想是某种好胜心。不过她没在意,还在听对方认真说着。 广城莉子道:“阿哲说你很听父母的话,而且上了个很好的大学,”她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接着说,“并且你看上去是容易被骗过去,所以我们选择了你。” 她这个时候还用的是「我们」,大概想表明她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也表明了自己并不是什么受害者。 柊生优也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准备这么做的!”广城莉子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她笑得很开心,“是了,等他的父母见到大和,见到我们已经举行完仪式,无论如何也都会认可我了!那样阿哲可以拿到钱,我们也可以去东京了!” “东京?”柊生优轻轻问。 广城莉子笑道:“是啊东京,我和阿哲很早前就决定要去东京了!他说公司决定派遣他去东京工作,所以……抱歉,所以他才这么着急。” 柊生优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是呀,正是这么回事,上野一直担心被他的父母发现。所以直到现在才托我来和你说呢,我还担心你看了请柬里的字,不肯相信我,也很谢谢你。” 柊生优说得很诚恳,脸上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大家总是容易相信她说的话。因为她语气温和,挂着适宜的笑容。 那封请柬中,她请求对方和她见上一面,说是上野哲托她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做这件事之前并不是毫无准备,上野哲必定会在这几天在他父母面前做足戏,让他们确认这场婚礼的真实性,也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或者减少和广城莉子的见面。 单单这些不足以让广城莉子相信她。所以她在之前就拜托了弟弟福生一件事。小孩子的友谊是最好建立的,虽然之前福生并不愿意和大和一起玩,但是分享了新游戏机,请喝汽水,只要有了共同话题,两个人很快就变得要好起来。不仅帮助柊生优确定了大和和广城莉子的关系,等广城莉子从儿子大和口中听到他和福生已经成为了朋友,自然就会更信柊生优一分。 不过,柊生优知道,在短短的三四天里要想让广城莉子真的配合她,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啊呀,您又来了,是已经和先生确认了婚期吗?” 柊生优刚带着广城莉子走进之前和宫侑一起去的那家婚纱店时,马上就有店员和她打起了招呼。 她注意到身边的广城莉子在听到未婚夫这个词时身体一僵,所以她笑着回道:“今天是陪朋友一起来的,上一次还真是谢谢您了,他也很喜欢。” 店员立刻说:“哪里哪里,还是您和先生登对,毕竟先生的个子那么高身材也好。即便是普通的西服在先生身上也会好看的。” 柊生优笑眯眯地看向广城莉子,对方很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柊生优是和她真正的交往对象来试过婚纱的! 第53章 广城莉子这么想着,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她瞧着眼前这个女人和蔼的笑脸,她微微侧着一些身子,穿着很朴素的连衣裙,似乎是真心来陪自己试婚纱的! 店员把两个人带进了里面,又将上次给柊生优看过的婚纱选册递给了她们,里面没有变化太多,柊生优挨个翻页,认真挑选,并且询问道:“我们很着急要租用,请问哪一些可以马上就试穿,并且能在这周日就能租出呀?” 店员听闻,想了想指向了后面几页:“这些都是可以的,只是因为急用,费用会贵一些。” 柊生优点点头,对听到费用问题而再度开始紧张的广城莉子宽慰道:“你不必担心价格的问题,这些上野先生都对我说过了,你只选自己喜欢的就可以了。” 广城莉子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柊生优还是那副笑脸:“当然,不方便我在的话,请先挑挑看吧,我去帮你填写租用的信息。” 说完柊生优干脆站起身,朝另一边走去,跟着店员开始准备租婚纱的手续。 她没有离得太远,在拿到需要填写的东西后,又悄悄走回了广城莉子坐的沙发后,隔着一段距离一边写,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 “那个……请问,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位女士,她的未婚夫上次也一起来了吗?” 这问题很突兀,但是店员还是回答道:“是的,您的朋友和她的未婚妻十分恩爱呢。” 广城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的那位未婚夫,是什么样的?” 店员表情尴尬,没料到广城莉子会问这个,广城莉子赶紧补充道:“请别误会,因为我还没见过……柊,柊生的未婚夫,有些担心,毕竟是朋友……哈哈……” 店员这才迟疑地说:“啊,那位先生个子很高,我们都记得,大概有一米九了,哎呀,他一直怕自己挑选的婚纱被太太嫌弃,来来回回翻看着,结果等太太穿着婚纱出来,人都看呆啦,您的朋友真是有一位很好的伴侣!” 柊生优在表格上填上了上野哲的名字,还留下了他全部的个人信息,也多亏之前碰巧看到了他卖房的消息,柊生优后续又去找了一次那家店,以要看房为由要到了上野哲留下的另一个电话号码,和那栋房子的地址。 她听到了那边店员说话的声音,手里的笔一顿,一下子想起了那一天。 是幸福的。 柊生优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坐在宫侑身边时嗅到的气息,他身上甜腻的香水味让她将那段回忆完完整整地浸泡在了幸福里。还有他仰视时的神情。看向她的眼神像在看独属于他的宝贝,想要触碰又有些胆怯。 那时的宫侑和她到底有没有创造出爱啊。 柊生优又开始写。 最后一次见面时,柊生优诚实地告诉宫侑,她怨恨着他。 是真的怨恨着他,不是一时的气话,也不是想要激怒对方,她只是终于说出来了,在她这些复杂的,包含着太多东西的感情中,也是有怨恨的。除此之外,她也怨恨自己的家庭,怨恨爸爸妈妈,也怨恨过福生。 在渴望爱的年纪,只要开始渴望爱,柊生优就无法说自己不怨恨,她已经想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可怜,在面对同学的恶作剧,老师的不关注,父母未有过的爱时已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是坚强的,她能表现的对这些全不在乎,对那些不大不小的捉弄总是笑笑就过去,这些全部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 就连她高中时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的暗恋,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同了。 广城莉子从店员口中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她对于柊生优口中「替换新娘」一事已经毫不怀疑,在眼花缭乱的婚纱册中,她开始完成从年少时期就有的梦想。 在婚礼当天时,柊生优也问过广城莉子一次,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上野哲呢? 她们当时就在教堂旁边的一家造型店坐着,婚礼按照预期已经开始了五分钟,柊生优让她不要着急,要再等等,等到教堂里的人全部焦急万分。尤其是这场婚礼的男主人公紧张到没办法留意新娘被替换时,再出现。 广城莉子的年纪实际上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她要比柊生优想的还年轻一些,只是太早生下了孩子,又做了太多辛苦的工作,眼角细细的皱纹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可她是沉浸在快乐中的。 因为这层快乐,她脸上那些疲惫,苍白能够被人忽视了,柊生优想起自己第一次单独去见她那天,她像个孩子一样的笑脸,仿佛吃到了糖果一般,可还是有嫉妒流露出,与今日这样彻彻底底的幸福仍旧不同。 今天的广城莉子无疑是美丽的。 柊生优忍不住又想起了宫侑,她想起对方大概不知道从哪里也发现了上野哲的不对劲,想要提醒她又犹豫不决,她能理解那种犹豫。当谁爱谁的时候,有时候会希望对方只是快乐就好,就算不知道真相也没关系。 而且婚礼总是重要的,哪一个人女人会期望在婚礼上听到任何会毁掉这一天的消息? 想想看,宫侑竟然开始为别人着想。 “老实说,我不知道,”广城莉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他答应我一定会有这样一场被他父母认可的婚礼,我也一直相信他,所以只想和他在一起。” “即便他没那么好,但他说过他会很爱我。” 第54章 广城莉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回忆起了很长时间前的事情,是要很努力才能回想起的事情,她那样笃定的说着,似乎也在说服着她自己。 说服自己,上野哲是爱她的,他做的这一切是爱她的。 柊生优望着女人美丽的脸,平静地问她:“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不是因为他爱你,才要去爱他的。” 广城莉子反问道:“那你呢,你难道不爱和你去挑选了婚纱的那个男人吗?” 因为这句话,柊生优笑了,她决定了,还是要把那件事也告诉她。作为一切的报复,作为她能够提醒对方最后的努力:“我以前很喜欢他,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他,喜欢宫侑,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还记得铃木吗?我想你还是记得的,上野先生也一定和你抱怨过他因为这个新晋的员工而不受重视的事情吧。虽然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不过很不巧,”柊生优从自己带过来的袋子中取出了一套工牌和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上野哲和广城莉子的合影,“这位铃木碰巧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告诉我,上野先生在两周前已经离职了,这是他没带走的个人物品,被寄去了那间准备卖掉的房子里。” 广城莉子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柊生优叹了口气,拿起了那块厚重到足以遮盖脸的头纱递给她,“所以,他是否打算带你去东京这件事,我想你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她想走,柊生优想,自己绝不会阻拦。 但很可惜,她没有。 柊生优目送了广城莉子走向教堂的背影。 事情发展的正如柊生优所想,她在后面的花园中也能听到教堂里面的吵闹声。 其实如果不是她的妈妈在,那么上野夫妇可能真的会就这样容忍上野哲与广城莉子的婚姻。毕竟他们带来了那么多朋友,他们已经容忍了很多,只要不让他们丢进脸面,想来这些也能够容忍的。 不过她了解自己的妈妈,她为了儿子可以付出很多。即便是闹到这幅场景,她仍旧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突然出现,继续完成这场荒谬的婚礼。 这还是让柊生优难过了一会,毕竟上次家庭聚会上,她以为妈妈会因为她说的话做出什么改变。 自嘲地笑了笑,柊生优想,原来自己对家庭竟然还没有完全的失望。 宫侑走过来的时候,她就还在思考这些事。 而等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时,宫侑已经走到离她不远也不近的位置了。 柊生优看清了他的脸,他不再惶惶不安,也不再愤怒,更没有什么傲慢可言,他就像是已经和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认识了很多年一样,自然又随意地勾起一个笑,说道:“小优。” 小优。 除了宫侑没有人这么叫她,就连她的父母也不。 这个称呼只有两个音节,在他嘴里却好像能转出十八个弯一样,他总是笑着这样叫她,从不哭丧着脸,好像她的名字就是让人发笑,就是让人不能不笑的。 他和人说话时时常微微扬起下巴,金色的发丝搔在耳畔。无论是十六岁还是二十三岁的宫侑永远是柊生优藏在心里的那只金色狐狸。 所以她也说道:“阿侑,你最近好吗?” 我们只是一周没见而已,可这句话却不是对一周没见的宫侑说的。 宫侑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干脆坐到了小优的旁边,他们各自在那条长椅的两端,用熟悉又陌生的腔调聊着天:“已经不是宫先生了吗?真是太好了。” 柊生优笑道:“是啊,能叫阿侑,也真的太好了。” “我很好,”宫侑突然说,他朝后靠去,一副放松的姿态,“高中的时候就被选中,毕业后也一直在打排球,现在也在打,你见过,叫msby 的队伍,还是打二传,我记得你知道二传是什么意思。” 柊生优没回应,宫侑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毕业之前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没时间见面就分手了,再后来长得好看说想和我交往的人我都同意,结果一个两个也都很快又说不喜欢我,搞不清楚是我甩了她们,还是被她们甩了。” 他扭过头对着小优说:“阿治说我很容易被人讨厌,不只是现在,初中好像就说过了,”他想了想,“谁知道,也许小学就说过也说不定,不过我确实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柊生优也像是很怀念一样地眯着眼睛笑:“的确,阿侑每次炫耀完肌肉都会被班上的男生背后说只不过是肌肉什么的话。” “是吗?还有这种事啊,”宫侑耸耸肩,“但是前几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他忽然伸出了手,转了转手腕,接着摇摇头道:“受伤了,不然今天我应该也有比赛打。” “有比赛的话,阿侑还会来吗?” “不会。” “是啊,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一定不想让你来的。” “不是的,小优,不是的。” 宫侑放下了手,“我因为这件事被教练说不能上场的时候特别生气,还朝队友发了火,大家都很奇怪,我也有点奇怪。毕竟运动员,受伤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我那天真的特别火大。” “我就想,完蛋了,这下子我真的一个优点都没了。” 宫侑突然很郑重地对柊生优说道:“小优,我得有个优点,有个别人都比不了的地方,这样你以前喜欢我,才是值得的。” 第55章 柊生优愣了一下,她盯着宫侑的脸,半晌才喃喃道:“阿侑,像小孩子一样啊。” “什么啊!”宫侑耳朵发红。 真的,像小孩子一样,说这种话。 “我喜欢阿侑,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柊生优想了想说,“一直以来都是。” 宫侑刚要开口反驳,柊生优又继续说道:“但是这次和阿侑见面的时候,我发现好像变得不同了,不再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因为阿侑也开始真的喜欢我了吧?”她畅快地笑着,“因为这样,所以才变成了我和阿侑之间的事。” 柊生优不知道要对宫侑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他叫来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终于只是自己了,她想要作为自己,和宫侑说说话。 “今天的事情,都是小优做的吗?”宫侑问。 柊生优说是啊,她都没想过一切都会这么顺利。 “小优真的从来都不服输呢,”宫侑突然说,“好像从以前就是这样了,小优你,其实从来都不服输。” 他低下头:“我是因为你不肯认输,无论我怎么做都一直没有退缩过才在意你的,明明是这样,之前的我却认定你已经输了。所以自以为是地想帮你,我都忘了,小优从来没让人帮过什么。” “在意我吗?” “太像个白痴,我真的。” “阿侑。” “我是白痴,蠢货,自以为是的傲慢家伙,”他的声音竟然听起来有些哽咽,柊生优看过去时他正快速地擦了眼睛。 “抱歉,小优,已经变得太糟糕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是糟糕的人,”柊生优说,“但你还是喜欢我了,对吗?” 宫侑想,是啊,这太糟糕,简直比自己发球时打出了一个全垒打还要糟糕得多,他没在很多年前,没在一切都还好的时候说出来,没在准备求婚前说出来,但是在今天说出来了。 柊生优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像是只是要真真切切地听到这句话一样。 宫侑又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柊生优没有想过,她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但她没有敷衍,反而是认真地想着。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已经不用再去想结婚的事情了,大概家里的事也不用在意了,今天过后,她不想再去听从父母的话了,可那样的话,要做点什么好呢? 她现在连一件想做的事情都没有了吗? “宫侑,”柊生优忽然说道,“我们能不能从头开始啊。” 【??作者有话说】 双结局,end1与 end2但因为在另一边是要用礼物解锁的。所以这边暂且只放end2结局是开放式结局,等一周后会上传纯he的end1结局后面如果有番外,是跟着end1进行的,end2不会有对应番外感谢在2023-01-30 07:50:41-2023-02-03 10: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udora 10瓶;撒欢不作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end2 【end2】 三年后大阪 msby又一次迎来了联盟赛的最后一场,全场的欢呼声早已掀翻了体育场的屋顶,黑狼队最好的二传手,现役国家队运动员宫侑在打出了一个漂亮的二次球后再一次为这支队伍拿下了决定胜负的一分! 裁判的哨声已经吹响,属于msby的胜利被全场观众见证着! 比赛刚结束了十分钟,木兔光太郎就找不到同队二传手的影子了,他四处张望着,奇怪地问:“侑侑呢?” 另一边的佐久早圣臣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的水壶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采访区,“那里。” “啊可恶!侑侑怎么这么快!” 佐久早心想,那家伙不是今天开场前就说了好几遍赢了就第一个冲过去的么。 而宫侑这时候早就精神焕发地站在众多记者面前了,还不等记者开口,他先问道:“哪个是网络直播的?” 后排有个记者赶紧挤了过来,拽着自己家的摄像师大声说:“我!我们!” 宫侑于是立刻清了清嗓子,等摄影机已经对准了自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展示在摄像机前,还没等其他人看清,他已经大声地对着镜头说道:“小优!第三年了!一定要回来找我啊!我可是一直都超喜欢——” 美国直播就在这个时候被切到别的场景去了,明明镜头都还没有对焦上宫侑手里拿着的小小狐狸项链。 “呜哇!那个不会是msby的宫吧!” 柊生优偏了偏头,她身旁皮肤呈现小麦色的朋友跨过椅子坐了过来,她额头上全是汗,手里还抱着一个排球。 “yuri,你要是回国见到了宫选手,可千万要给我要张签名照啊!” 柊生优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说的是我呀,日本叫优的人可是很多的呢。” 朋友皱皱鼻子:“虽然宫选手挺出名的,但是在这个地方,一大早就爬起来看他的比赛直播,碰巧还叫优的人可只有你一个!” 说到这,朋友更加兴奋了:“yuri!你不会是宫选手不为人知的女友吧!” 柊生优无奈地摇摇头,她又看了一眼视频画面,刚好闪过比赛的精彩集锦,那其中二十六岁的宫侑,神采奕奕的脸,托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惊叹的球,意气风发时与十六岁的宫侑根本没什么差别。 第56章 她又想起三年前,在那个破旧教堂的后花园中,她说希望我们从头开始,变成最陌生的人。可宫侑却说那就不要让喜欢成为两个人的事了,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就够了。 于是她拒绝了那条狐狸项链,但还是在临走前告诉他自己打算去完成课业,继续在美国读书。 宫侑这三年中永远会在赢下比赛后向镜头展示出那条项链,柊生优也不会错过他每一场在网络上直播的比赛。 但听到朋友这样问她,她却轻轻说:“你猜错了。” 她在朋友好奇的目光中笑了笑,“我可是,被宫同学讨厌的人啊。” 【best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end1 我们能不能从头开始,从还不认识的时候开始,从不是幼稚的男高中生和懦弱的女高中生开始,从不是十六岁的我们开始。 柊生优的眼睛里只看到身旁原本坐得不近的人站了起来,他只惊慌了一下,接着开始陷入某种狂喜,然后又努力压抑住了这股喜悦,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背,认真说道:“你好。” 柊生优于是也站起身,握住了对方伸来的那只手,轻轻摇了摇,同样认真道:“你好。” “初次见面,我要做什么才能让这位漂亮小姐也喜欢上我呢?” 柊生优感到掌心有东西,她松开了宫侑的手,发现掌心中是一条狐狸样式的项链。 “请带我逃走吧。” 柊生优笑了,“那样我会很快——” “这次就不要很快了,”宫侑再次握住了那只手,他急切地说,“这次就先让它变成我一个人的事吧。” 柊生优没再说话,她也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所以阿侑,我和你说过的,今天我会很幸福。 我想我们从头开始,我不想再做宫同学讨厌的人。 “阿侑。” 宫侑听到身后的人叫他,回过头时,他看到她突然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自己身前,背对着阳光,“宫同学,”她说,仿佛是十六岁时的模样,干干净净地笑着,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是真真正正的柊生优,“这次换你来喜欢我了!” 这次,就让我做被宫同学喜欢的人吧! 【good end】 第24章 番外·狐狸说要有纪念日 宫侑眨眨眼睛,认真蹲在球场边问道:“泡温泉怎么样?” 佐久早圣臣冷笑一声:“九月?” “那送亲手织的围巾?” “九月。” “不然——” 日向翔阳忍无可忍地委婉开口了:“侑前辈,你们的纪念日应该是在十二月份才对吧?” 宫侑耸耸肩:“是啊,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终于答应和我交往了。” “所以为什么要在现在考虑这件事?” “你不明白,”宫侑点开手机里的日历,向众人展示着屏幕上属于这个月某个日期的标注。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去约会的日子。” 1、纪念日这个词在宫侑的人生中始终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盼着新年,盼着国际儿童节和生日,那些日子所带来的乐趣会超过平日里百倍,他就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会被父母责怪,举例不限于把生日蛋糕糊自己兄弟宫治一脸,比赛谁吃的年糕更多和收到的新年贺卡数量。 值得纪念的,他把这个涵义运用的范围很广,以至于后来宫治的结婚纪念日,黑狼队里每个人的生日他都高高兴兴地参与一番,总之凑热闹这事他向来不抗拒。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麻烦事,那就是必须带去一片「心意」。 宫侑前二十几年用钱解决的情况多,带去一瓶好葡萄酒,送去一份价值差不多的礼物,这方法百试百灵,他先前交往的女友若是超过了一个月或者一百天,他也如法炮制地买上一份对方一定喜欢的东西,这样他快速通过了参与热闹的门槛,开始全身心享受在热闹之中。 “我不否认你那些心思,”宫治打了个哈欠趴在柜台上,“但你的纪念日未免太多了点吧?” 他指指日历,“从上个月开始,接吻纪念日,牵手纪念日,拥抱纪念日,你连第一次去某某咖啡厅吃饭的纪念日都有。怎么,你终于从首发沦为替补,空闲时间多起来了?” 宫侑不屑一顾:“那是因为这一次不一样,这些纪念日都是绝对值得纪念的。难道你这家伙就没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宫治说:“有,但你这样子真可疑。” 没错,宫侑也承认,是有点可疑,他第一次觉得数字以一种狡猾的方式进入了大脑,哪个月的哪一天,哪个场景,哪个地点,全都清晰罗列在大脑中,他从前最讨厌的数学课如今开始呈现出魅力。在每个纪念日到达之前,任何日子都再也抵不过这一天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侑侑记错了我的生日来着……”木兔光太郎委屈地提出异议。 “你自己也没记起来吧。” “侑前辈在球队成立纪念派对上还问大家是庆祝什么的。”日向也指出。 “那个怎么看我也是在开玩笑。” “我没说要过生日,”佐久早一脸无语,“结果来了一群家伙。” 宫侑怒目:“所以你至少表现得开心点吧!”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投降道:“反正,这些纪念日全都有意义。” 第57章 2、柊生优笑着摇摇头,对弟弟说道:“抱歉啊福生,今天不能陪你了。”她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最上面的包装来看是个运动护膝。 福生咬牙切齿,他不用猜也知道姐姐要见面的对象是谁。现如今他开始陷入一种懊悔,恶狠狠盯着运动护膝说道:“你买了他也不会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戴。” 柊生优还是笑:“给福生也买了,不要生气。” “谁会生气啊!还有谁要打排球啊!” “不打就别来烦我了,”福生还没来得及把气朝姐姐撒完,身后突然传来了讨人厌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大手扣在了他脑袋上,不给他挣扎机会继续说,“顺便你接球的姿势完全不对,别沾沾自喜了,小鬼。” 宫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歪了歪头,松开已经大喊大叫的福生,自然地接过了柊生优手里的东西,“小优下周要来看我的比赛,不过福生君既然一点也不喜欢排球,那我就不用费心多准备一张票了吧?” 柊生优无奈地看着福生因为男友的一两句挑拨上蹿下跳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才好,福生的坏脾气只是收敛了些,可一旦被宫侑揶揄几句,便会立刻打回原形,排球俱乐部的教练和她提过一次,说是这样的话福生不适合做二传手。 一大一小还在因为什么争辩,她不由得想宫侑小时候是不是也被教练说过这种话。 “要走了,”宫侑终于酣畅淋漓地赢过小学生。 福生气得脸通红:“笨蛋!别什么都听他的!” 柊生优再度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掏出给福生买的护膝塞过去,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会带着福生去看的。” “都说了我才不想看!” 宫侑心情很好,理由繁多,比如今天的手感不错,假扣真传的姿势和时机完全骗过了网对面的人。比如他作为下周比赛的首发状态好得出奇,只要女友在看台上坐个五分钟就会完全沉浸于他的魅力之中。再比如他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护膝是黑金的配色,他曾经在杂志上指出来说看上去像黑狼队的联名款。 “所以小优下周……”宫侑快走到预订的餐厅门口时才想起这个问题,“有空吗?” “有的,”她轻轻回答,“会好好看着阿侑的。” 击中了! 宫侑下意识想捂住胸口,她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出如此笃定的话,杀伤力实在惊人,交往超过一年了仍然霎时间耳朵发红,他假意咳嗽一声,假装淡定地为身边女人推开餐厅的门,报上名字,跟从侍者一路走到位置上。 “是护膝。” 柊生优不忍看宫侑三番四次去瞟放在一旁的袋子,递了过去,有些惊讶地说:“和阿侑说得一样,看起来简直像是黑狼队的联名款,喜欢的人有很多呢。” “很多?” “嗯,前面排了非常多人,还有带着应援物来拍照的,”柊生优细细回想,“有不少小孩子,说是喜欢日向选手的。” 宫侑低着头研究护膝,耳朵却竖得高,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在小优面前,自己那些装模作样的功夫便真的成了装模作样,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演技拙劣,这会也一样,他演了不到两秒钟就演不下去,眼巴巴地想听她继续说。 “当然也有很多喜欢阿侑的人了,”柊生优眨眨眼,“阿侑是这么好的选手。” “啊啊真比不过小翔阳,孩子们都喜欢他呢。”宫侑不免嘟囔一句。 那是因为阿侑真的很不服输吧,和小孩子比也要赢的,柊生优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顺着点点头。 交往超过一年,柊生优某一方面来讲完全懂得了如何与宫侑相处,对方逐渐和她记忆中的样子重叠,接着丰富,她补上了许许多多的缺失,真真正正认识了宫侑这个人。 比如他幼稚,偶尔路过街机会手痒的上去打两把。自从他把那些诀窍全都教给了自己,柊生优如今也成了个中强手,两个人从教学到互殴,最后因为打得太激烈围观了太多小学生被福生发现。于是她也成了她弟弟学校中的传说人物。 再比如宫侑是个嘴硬的人,说着绝对不会管福生的事情。但每次见面仍旧念叨几句,什么姿势,什么手势,什么时机,他不耐烦地说,福生不耐烦地听,当面说福生什么天赋也没有,私下别扭地说那家伙没准会长得很高,适合打排球的。 “小优,你在听吗?” 柊生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侑已经换了话题,她勉强记得是一点关于温泉的事情,“抱歉阿侑,是要去泡温泉吗?” 宫侑闭上了嘴,他盯着桌面几秒钟,突然问道:“小优知道那是什么的纪念日吗?” 柊生优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应该是……第一次看阿侑比赛的纪念日?” “小优不喜欢这些纪念日吗?” 柊生优看着他,发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有一种很难发现的急切感,“没有不喜欢的。” 但这句话难以安慰宫侑,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好像是太多了……” 那只护膝被他抓在手里,塑料袋发出声响,只是一小会,他便恢复了刚才的表情与口吻,聊起了今天训练发生的事和下周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家伙。 桌子上的烛火晃动着,宫侑的眼睛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瞳孔里倒映着摇晃的火焰,全然没发觉坐在对面的柊生优安静地在手机上记下了什么。 第58章 3、“真稀奇,”宫治给他递上一份饭团,“你竟然会反省自己。” 宫侑说:“只有你没完没了地觉得我是个混蛋。” 宫治挑眉:“那是对你最客观的评价。” 宫侑的嘴被饭团塞满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翻了个白眼开始专心致志咀嚼起食物,这又是饭团宫的闭店时间,除了他店里谁也没有。 墙角挂着的电视机留在体育频道,宫治换了几个台没找到想看的节目,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直到宫治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安排好的那几个纪念日不搞了?” “你怎么过纪念日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宫治莫名,“你到了这个年纪仍旧处处要和我比?” “我这是友好地关心!” “没听出友好,也没听出关心。” 宫侑大叹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大麦茶,疲惫感顺着身体游走到大脑,他支撑不住地趴在桌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纪念日,他喜欢纪念日,因为这日子里人人都平白无故觉得快活,都会莫名其妙觉得畅快,这个日子里花钱也好,卖力也好,任何事情都能找到一丝缘由,做什么都有道理。 并且创造出许许多多的,让人无法忘记的时刻。 所以他喜欢纪念日的。 “吃饭,聊天,做她想做的事。”宫治这个时候忽然说道。 “什么?” “吃饭,自己做也好出门吃也好,食物的味道对于人类是重要的记忆;聊天,说平日里不会说的,或者总是说的话,声音也是回忆;做她想做的事,”宫治的声音很平稳,他用一种少见多怪的口吻,“因为纪念日所纪念的东西有她一份,前两件事是我想做的,后面的要做她想做的事才行。” “纪念日就做这些,”宫治关闭了电视,“现在给我滚出去,我要闭店出门了。” 4、宫侑小时候喜欢纪念日,长大了也喜欢纪念日,以前喜欢参加纪念日,现在喜欢创造纪念日。 他拿着油性笔在日历上挑挑拣拣,上面原本写好的重要日期被他划掉一些,另有一些画了个三角形表示待定。 这一小时里日向如坐针毡,他再一次回想起当年被迫在房间内为宫侑挑选约会套装时,那时的情形也差不多,他坐在这里,佐久早缩在门边,望着一地狼藉,表情很难看。 “小翔阳,初次去海洋馆的纪念日要留下的吧!” 日向深呼吸:“是的侑前辈,值得留下来。” “没错,那次我们还看了表演,哦还喂了海豹!” 佐久早看到宫侑往日历上又加上一行字的时候已经趋于崩溃,他比日向更想知道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意思是难道他还没长记性? 佐久早,你难道不记得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难道忘了这个家伙除了在球场上没有一瞬间值得信赖? “嗯……那第一次去海洋公园呢?” “那有什么区别,”佐久早愤怒。 宫侑也愤怒:“当然有区别了!” “比如?” “比如……在海洋公园我们看了企鹅。” “是是是,”佐久早更加愤怒,“企鹅,和海豹不同的物种。” msby的小个子接应有一张让人看了便觉得真诚的脸,也应该是如此,他永远是队内二传手能够就近选择的帮手,仔细想想他已经帮宫侑这个人至少判断过一百件事了。尤其从他恋爱后变得愈发难以控制数量,总是对自己有信心的金发男人不得不求助于恋爱经历几乎为零的后辈,或许还有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的另一个队友。 这种强烈的自卑感差点就要进化成自卑情结,宫治若是知道必定笑掉大牙,还得替他宣传得人尽皆知。 可这会宫侑又觉得这事不坏,指的是被人知道他因为恋爱这人生重要一环,缺乏膨胀了二十多年的信心这事不赖,这代表他的确沉醉其中,对他现如今的交往对象付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与精力。 “或许它们都不重要,”佐久早终于忍无可忍,他声音冰冷,语气也差,顶着一张既有痛苦又有愤慨的脸说出结语,“你那女友真的喜欢这些纪念日吗?它们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当然有意义! 宫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纪念日真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东西了,他的纪念日大大小小涵盖了日常方方面面,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这样做的意义当然是…… 宫侑猛地停下笔,他入目的日历上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翻到哪一页都是这种盛况,黑压压的字压在方格之上,意义被压在方格之下。 “对,你得好好想想,而不是假模假样在这里划你的日历,真是……” 佐久早给了日向一个眼神后,率先离开了宫侑的家。 5、“纪念日?”柊生优喝了一口茶,想起来什么一样不由得感慨,“嗯,阿侑有很多纪念日。” 宫治没去参与对话,他想,自己甚至都不该把这件事当做笑料讲给妻子听,宫侑话里话外的目的根本藏不住,只是他自己脑袋不好,或者碰上有关恋爱的事就想不清楚了。 球场上倒是很会算计。 宫治的妻子笑得前仰后合,听柊生优细数上几个月以来的八个纪念日,和未来两个月可能会有的六个新纪念日。 “他还真是什么都记得清楚啊。” 第59章 柊生优收起手机,“我想,阿侑只是怕我忘记吧。” “你这样惯着他可不好。” “也许是阿侑在惯着我呢,”柊生优的手机这时弹出一则消息:第一次一起去吃冰淇淋纪念。 她想了想说道,“下下周好像有第一次看到阿侑输了的比赛纪念日,那天的话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那种事也要纪念吗……” “就纪念到阿侑不用再设立纪念日为止吧,”她笑眯眯,“因为那个时候一定创造了足够令人安心的记忆了吧。” 6、下一个周末,柊生优牵着弟弟的手如约出现在体育馆中,宫侑总是喜欢明目张胆给她留一些离得近的位置。于是每个msby的成员上场都会偷偷和他们找个招呼或者眨眨眼。 “翔阳!”福生大声地喊道,他挥了挥手里的应援扇,脖子上还挂着日向选手的应援毛巾。 是的,福生喜欢日向翔阳,这不是故意和宫侑作对,在排球上他认为自己是公正的,不喜欢宫侑是不喜欢做二传手,他想要成为日向选手那样的接应! 日向听到稚嫩又尖锐的声音转过头,和柊生优打了个招呼,又朝福生比了个耶。 果然小孩子们都更喜欢日向选手,柊生优想。幸亏阿侑还没出场,不然被看到又要赌气了。 正想着,宫侑已经走进了赛场,他的脸直到看清柊生优的确坐在他留的位置上才焕发出笑容,他今天势必要拿到更多分数才行。因为这一天格外的重要,至少和第一次看电影和第一次在外留宿一样重要,是第一次约会的日子。 那天他蹲在球场边左思右想,无论怎样折磨几个队友都无法获得一个值得肯定的纪念日提案,最终还是颇有经验的黑狼队队长明暗修吾路过,随意地说:“可那天不是有比赛吗?”才令几人解脱,继而又发誓自己在那天会状态绝佳。 “小优不是第一次看我比赛,但这场不一样,”他在赛前认真地嘱咐几人,“这天是我的纪念日,我决定像对待人生的最后一场比赛那样对待它。” “按理来说你每一场比赛都应该这样对待的,”队长长叹。 宫侑忠于誓言,这场比赛带着黑狼队把能量全部燃烧殆尽了,等日向恍惚着从休息室出来,迎面碰到来找他要签名的福生时,下意识只想苦笑。 “翔阳!”福生欢呼一声冲了过去,日向迫不得已弯下腰稳住了他。 “太厉害了!翔阳,你太厉害了!”福生被这场比赛所震撼,眼睛睁得很大,“我要成为翔阳这样的接应!” “哈哈哈,我还以为柊生君要成为二传手呢,”日向咬开笔帽开始签名,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但是福生似乎永远也签不够一样,每一次都会跑来,“毕竟侑前辈也很帅气不是吗?” 福生扁了扁嘴,似乎碍于偶像的面子,才小声地说:“确实……帅气。” “啊柊生小姐,”日向指了指休息室,“侑前辈去洗澡了,大概等一会就出来了。” “谢谢您,那我就在这里等吧。” “那个——” 安静了两秒钟,日向突然开口,柊生优奇怪地看过去,只见他挠了挠头,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问道,“柊生小姐,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您请问。” “您……怎么看侑前辈的纪念日?”日向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赶紧补充,“啊啊啊不是别的意思,就是侑前辈……侑前辈的纪念日确实很多不是吗,哈哈哈,稍微……有一点好奇啊哈哈哈,不回答也没关系,我真是累晕了,说胡话呢。对,对没错,柊生小姐别在意了,我在胡言乱语……” “纪念日对阿侑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我也要认真对待才行。” 日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柊生优的声音总是很轻,她轻飘飘地开口,出乎意料对这个问题没有迟疑地回答起来:“虽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在那一天怎么过才好了。但是一想到是重要的纪念日,无论如何也要认真对待。” “不会觉得有烦恼吗?” “烦恼嘛,”柊生优笑了,“有的。” “但应该不是日向选手想的那种烦恼。” 宫侑出来时只听到了最后两句,他原本正纠结于忘了带发胶,吹干的头发有些不听指挥。不过这会已经不重要了,他愣在原地,脑子里只有柊生优那句:「烦恼,有的」。 其实从上周在吃饭时发生的事,就能够推断了,他的纪念日是他自己也清楚的繁复,那些大大小小涵盖生活方方面面的纪念中,绝大部分都是被他的私心强行提升至了达到纪念的程度,他明白去一次海洋馆不值得纪念,吃一次冰淇淋也是平平无奇。即便是第一次看电影的日子也绝没有重要到需要圈定,他所做的这些无外乎只是满足了他个人的,想要拥有更多的纪念日的欲望罢了。 宫治说什么来着?吃饭,聊天,做她想做的事。 他的纪念日里有多少做了小优想做的事? “阿侑的纪念日有太多种,”柊生优的声音传来,她仍旧轻飘飘的,声音绕过一切钻入他的耳中,“为了不错过,我尽量都记下来了。” 她带着笑意的腔调这会成了宫侑惊慌的来源,“上周差点忘记了一个,不过还好当时补上了,这样明年我就会记得这么一天。” “我觉得很烦恼,因为好像还没创造出足够多能让阿侑安心的记忆啊。” 第60章 日向在这会终于看到了那个在拐角处犹豫不前的男人,他回想起近几个月以来被对方折磨的所谓纪念日选题工作,果断地开口了:“侑前辈,柊生小姐在等你呢!” 柊生优扭过头就看到那样一张脸,混合着失落,不安,愧疚和不知所措的脸,这些情绪明明很常见,可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脸上才对。 想来听了大半吧。 她毫不犹豫地朝他走过去,在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前拽住了他的手臂:“阿侑,你想听的吧?” “小优……”宫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些纪念日我——” “我很喜欢。” 宫侑怔怔看着她。 “每个我都很喜欢,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去居酒屋,每个都很喜欢,不是因为阿侑喜欢才喜欢的,是因为这些全部是和阿侑一起度过的才觉得喜欢。” 她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 “阿侑珍惜的这些记忆,我也珍惜,阿侑在意着我,我也在意阿侑,所以再创造更多的纪念日吧。” 再创造更多吧,我和你的记忆,不论是害怕自己忘记,还是害怕我忘记,都没关系。 宫侑莫名在这一刻,非常突兀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自己那么喜欢纪念日,竟然是害怕忘记。 他知道在那些纪念日发生的时刻,他的心绝对被爱全部塞满,他的心脏会怦怦直跳,牙齿发酸,他的体温开始超过更为普遍的36°,呼出更灼热的鼻息,他的眼睛里望着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幸福美满却始终患得患失。 因为太美好所以害怕消失,因为每一秒都想记住所以将这一天设立为纪念日。 那不是为了我们设立的纪念日,好像只是为了我自己而设的,我得时刻提醒自己,告诫自己爱如此珍贵,我质疑我的理智,我的大脑,质疑我是否有足够长久爱人的能力。 神说要有光,所以世界拥有光芒,宫侑说要有纪念日,所以每一天都在变成纪念日。 “如果阿侑觉得愧疚的话,我也想设立一个纪念日,”柊生优望着宫侑呆愣的脸,下定决心般地点开手机的日历备注,在这一天的第一次约会下又添上一行: 第一次说喜欢纪念日的纪念日。 “阿侑也要记住这一天才行,”她提醒他,“因为这是我设立的纪念日,阿侑也要认真对待。” 宫侑觉得眼眶发酸,他很用力地点了头,说:“好,这是小优和我的纪念日。” 7、宫侑喜欢纪念日,每一个,每一种,他人生中最不能缺少的除了排球就是纪念日,在新年能讨多一份零用钱,在国际儿童节能讨多一份礼物,在情人节能讨多一份巧克力和多一份亲吻,在每个纪念日都能畅快觉得幸福。 宫治倚靠在一边放空,店内还没到营业时间显得空空荡荡,他瞧见来人时也觉得震惊,走过去打开门,就算不欢迎自己的兄弟,也要欢迎另一位的到来。 “柊生小姐,”他说道,“欢迎光临。” 宫侑举起拳头问怎么不欢迎他,宫治懒得和他废话已经走向了后厨找合适的食材,自己的妻子从楼上休息的地方下来,揉着眼睛问谁来了,看清来人的样貌也是大吃一惊,只不过她更直白:“优!你竟然来了!” 柊生优不好意思,宫侑则不屑一顾:“因为小优总说阿治做的饭团很好吃,我都说了根本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阿侑记得留两张签名啊,上次的送光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签名在煤炉炒到多少啊音!” 宫治的妻子笑嘻嘻地只是带着柊生优坐下,二人不知道说起什么,都笑起来,看上去比宫侑以为的还要熟识不少。 “怎么,今天不过纪念日了?”宫治走出来端出两份小食,揶揄道。 宫侑则对此免疫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有些高兴地说:“今天当然也是纪念日了。” 他扭过头看向笑着的小优,对宫治挑挑眉:“现在嘛,正在做她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