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难赚,鬼难收》 第1章 《钱难赚,鬼难收》作者:哐当二声【完结】 简介: 荒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道观。 庒灵止一觉醒来穿成了观里老道士的关门弟子,他天生灵体、天资卓绝、天赋异禀,引得各路鬼怪觊觎。 对此,庒灵止温和地表示:“来,咱们合张影。” 所有被手机拍到的恶鬼,都将变成他相册里的电子宠物。 在科技发达道教式微的现代,信仰越来越少,工作加班怨气越来越深,妖魔鬼怪横行霸道,庒灵止凭借特殊的捉鬼方式异军突起,收服恶鬼,为地府同事创业绩新高。 直到有人发现,他不光抓鬼,他还算命、画符、看风水。 庒灵止:“怎么了?钱难赚,鬼难收,多个副业多份保障!” 有同行问他:“我没有你厉害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 庒灵止答:“不,是因为你没有一个神棍师父,中二病师兄,钞能力师姐,和穿假阿玛尼西装、皮笑肉不笑,看起来宛如终极大反派的师叔!” 庒灵止给师叔养了几个月的鸟,师叔的鸟没有名字,只要庒灵止吹声口哨它就会扑腾着翅膀飞过来。 他不知道,其实不止这只鸟,还有一只鸟也是,只要他吹一吹,就会飞过来。 【冷酷恋爱脑直球师叔攻x好脾气玄学天赋max受】 第1章 大凶 让你第一个投胎 “道长!小道长等一下!”中年男人边跑边喘气,背上还背着一个装满了的背篓,“小道长先别关门!” 庒灵止闻声停下手中动作,往男人那边看去。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空中飘着些小雨,沁凉的雨正好滴落在眉心红痣上,他面容平静如水,没有过多的表情,身上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道袍,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遭的宁静之中,给人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中年男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却还是不由得愣了一瞬。 “张哥。”见到是熟人,庒灵止表情一下生动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张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背篓放到门槛旁,“这是给你们挖的笋子,我儿子这次考试成绩好多了,还多亏了你师父,竟还道长真是好本事,给门上贴张符比什么都管用!” “还是小可自己愿意努力。”庒灵止笑笑,将筐里的笋子拿了一半出来,另外一半还给张河。 “别,别,这都是给你们挖的,可惜竟还道长不愿意收钱,不然……”张河提起剩下半筐竹笋往道观里走,准备找个地放着,“算了不说这些,我们这种俗人的觉悟自然是不能跟道长们比,说钱简直是侮辱了道长!” 道观里已经很是破旧,却被收拾得干净。古老的建筑虽然斑驳陆离,但每一处细节都被细心地维护着,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宁静与庄严。 一堆沾了泥的笋放在哪里都似乎不合适。 庒灵止跟在张河身后笑得尴尬,他师父哪里敢收钱啊?贴在小可那孩子房门后的不过是一张最基础的静心符,只是师父当时多嘱咐了一句:“符纸贴上后,两个月不能关门,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 小可书桌有个抽屉锁上得很是隐蔽,必然是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让他两个月不关房门,在父母的视线下就只能认真学习,成绩没有提升就有鬼了! “小道长,笋子给你们放这,你们什么时候下山提前给我打电话,去我家吃饭啊。”张河犹豫了一会,给笋倒在了进门不远处的桃树下,而后把空背篓背上,双手在身上随便擦擦,道:“我家里还有得忙,我就先回去了。” “张哥太客气了。”庒灵止送走了张河,把一堆笋子弄到厨房里。 笋壳上还带着些毛乎乎的小毛刺,庒灵止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打开相册,随机挑选了其中一张中年女人长相的照片,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照片被放大,随后中年女人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巴缓缓张开:“做什么?” “姐姐,我想请教一下,这些笋子要怎么处。”庒灵止觉得自己挺有礼貌的。 中年女人头往旁边侧了侧,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那堆笋,双眼缓缓流下一行血泪,“洗干净,用水泡着。” “好嘞,谢谢姐姐,等鬼差来了我第一个就送您去投胎。”庒灵止乐呵呵道。 选了几根大的剥开切好用水泡着,又切了些辣椒和山下村民送的腊肉放在一旁,等师兄清正回来直接炒。 只一道腊肉竹笋还不够几个人吃,庒灵止将后院里的青菜摘了一些洗干净备好,用上个月在山下买的电饭煲煮上米饭。 庒灵止都不敢回忆他刚穿来道观时的日子,没有通电,没有灯,没有电饭煲,没有wifi,连个来上香的人也没有。 明明是和他原来世界文明程度差不多的现代,整个道观却破旧得像是从哪个不知名朝代挖来的古董。 庒灵止摇摇头不想这些,他简单洗了手转身出去。 厨房外面的庭院中央摆放着一个石制香炉,庒灵止燃了三炷细长的香单手插上,虽还下着小雨,但那香没有一点要灭的迹象,袅袅升起的青烟都显得格外悠哉。 完事后,他拿出手机和相册里的鬼网友们打了几把游戏,直到九点多,门外才再次传来动静。 雨后道观石台阶上长了些青苔,外面人走路稳健,没有半点要打滑的势头。 第2章 “师兄,你回来啦?菜我都给切好了。”庒灵止熟练地退出游戏,将手机揣回兜里。谁能想到成为职业道士了,还得躲着玩游戏? 天上雨已经停下,率先走进来的青年穿一身黑色长袖长裤,脸上轮廓分明,棱角中带着几分柔和,手里拿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此时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身边陌生男人,“算出来是大凶就是大凶,信不信随你,你要是想听好听的,喏,正好,你找他,我师弟。” 庄灵止才出门就看到师兄清正指向自己的手,不由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麻烦。 他师兄算别的都一般,唯有卜吉凶,说大凶那必然是大凶,神仙都救不回来。 “小道长,你评评。”陌生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过来扒着庒灵止的手臂,“我好心好意帮你师兄摘蘑菇,他开口就咒我下个月必死无疑。我身体健不健康我能不知道吗?上个月才做了体检!我好得很!” 这可难说,不是身体健康就能长命百岁,更何况他师兄都给算了大限。 不过这话庒灵止不能跟男人说。他仔细看了男人面相,眉毛稀疏,眼下有明显阴影,鼻翼宽大且下唇过于厚实,属于好事做得不多,坏事做得不少的类型。 再看男人面色晦暗,眼神游离,额头几道横纹明显,显然是报应将至。 男人清楚自己的为人,此时这么着急想要向庄灵止求证,怕是心里已经信了清正师兄的话。 庒灵止心中已有决断,安抚似的拍了拍男人的手,说道:“你耳垂饱满,鼻梁又挺直,儿女必定很是优秀,近日家中可是又添了新丁?” 这话一出,男人脸上马上多了几分笑容,看着庒灵止俊秀脸庞和眉间显眼的红痣,只觉得面前这道长好看得跟个小神仙似的。 男人高兴道:“小道长料事如神,我儿媳妇上周才生了个小孙子。” “你是儿孙满堂的命,你那小孙子没什么大劫难,身体好,学习成绩也不错。”庒灵止说着,见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又抢在他之前开口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求一道平安符回去。” “行,那就求一道平安符!”男人点点头,斜眼看看清正,像是在说,看,你师弟都说我命好。 清正不正眼瞧他,自己师弟什么性格自己清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男人孙子命好,又不是说他命好,该死还是得死。 平安符收了男人二十块钱,男人欣然接受。要是不要钱免费送,他还得怀疑到底有没有效果,卖的太贵又会怀疑是不是师兄弟两人合伙骗他。 二十块钱刚刚好,花了小钱买个安心。 清正见男人心满意足离开,自己也提着塑料袋去厨房,将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在盆里。 “野鸡和麻雀都荣升国家保护动物了,山上能带下来的只有这么点蘑菇。” “没事师兄,张哥给我们挖了笋子。”庒灵止说着,探头往盆里瞄了瞄,都是些灰褐色不同种类的蘑菇,“这些蘑菇没毒吧?” “放心好了。”清正掏出手机屏幕给庒灵止看,“我百度过的。” 庒灵止:“……那也行吧。” 说是这样说,庒灵止还是偷偷问了手机相册里懂行的鬼,确定没问题才放心。 师兄清正厨艺过人,观里的饭每天都是他来处,备菜洗碗庒灵止和师姐清源换着来。 清源师姐已经离开道观一个多月,这些事现在都归庒灵止干。 “师父和师叔还没起来吗?”清正动作麻利,顺手就将蘑菇洗干净切了片,又把笋子沥出来用盘子装着。 庒灵止坐在厨房外装模作样看书,摇摇头回道:“师父应该还没起来,师叔在正殿念经。我叫他们吃饭。” 叫人自然是在微信群里叫,庒灵止点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竟还@竟承,师父师叔准备出来吃饭了! 竟承:不吃。 庒灵止又等了一会,竟还还是没有回应,转头对清正道:“师叔说不吃,师父醒都没醒。” “不管他们。”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清正已经把菜都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庒灵止见状把书随意放在一边,他肚子早就饿得不行,此时见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更是忍不住。 他上辈子是个孤儿,从小活得艰难,几乎很少吃到能和清正手艺比肩的食物,没想到穿越一趟还能有这个好处,一点不亏。 庒灵止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已经很少再想起原来世界的事。他刚穿过来的那天,原身正好拜竟还为师,竟还同一天还收了清正和清源两个徒弟。 清正的来历庒灵止不知道,但清源师姐家境优渥,从面相上看财运亨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拜入青霄观后却每天跟着他们上山下水的抓鱼挖野菜,庒灵止觉得青霄观可能是师姐命里最大的劫难。 而他,据师父说,他天生灵体,极其吸引鬼怪,生来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两人动作都很迅速,庒灵止休息了会就把碗给洗了。 这周轮到他下山摆摊,他手上不由快了几分,想着等什么时候有钱了,一定要给观里安排个自动洗碗机。 收拾完后庒灵止转身却见门口站着个高大身影,吓了他一跳。 “师兄?”庒灵止叫了一声。 清正还没走,他手上随意扯了三枚叶片,开口问道:“今天该你下山,要不要帮你算算吉凶?” 第3章 他师兄什么都好,就是爱给人卜吉凶,还每每算出来的都是凶卦,只有凶和更凶的分别。 庒灵止飞速摇头,“不用了师兄,我自己来吧,正好试试我今天学的新招数。” “那好吧。”清正语气带着一点失望,观里已经没有人愿意让他卜算了。 庒灵止拒绝得果断,但也不是随便找个借口。 网上火过一阵的“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是有依据的,来源于李淳风的风鉴术。正统风鉴术至今已经近乎失传,青霄观恰好还有记载,庒灵止学得不深,但给自己卜个吉凶还是简简单单。 听风辨吉凶,风者,是天地之号令,阴阳之所使。(注1) 现在虽然还是春天,本应东风居多,可今天却吹着南风。那风吹到庒灵止身上轻柔而清新,再辅以时辰方位,庒灵止掐指一算,是有财运的征兆。 庒灵止双眼都亮了一度,收拾好东西,越过清正往观外走,“今天大吉大利适合赚钱,师兄,我下山去了!” 正巧,庒灵止宽大的袖口将清正手中三片树叶带到地上,清正略扫了几眼,不由“啧”了一声,“凶,明明就是大凶。” 第2章 面相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山脚下的县城不大,挨着菜市场有一条专门摆摊的街道,各种小吃日用都有得卖,诱人的香味能从街道这头传到菜市场那头。 这样人烟鼎盛的位置,阳气也格外充足,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庒灵止手机里的第一只鬼就是在这捉的。 当时他正准备拍个街道全景给师叔看,哪知道有只倒霉鬼入镜,直接被吸进了手机相册里,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那只鬼和自己错愕的表情。 那天师父和师叔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清楚手机拍照收鬼是个什么原,只能作罢。 师父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最后,那只鬼被追上门的鬼差要了走,鬼差还加了庒灵止微信,表示下次要是再抓到鬼,还联系他。 庒灵止习惯性将手机放在桌上,他的摊位在最里面,不太起眼,周围各种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面前的铺着一块深色的布,上面只简单放了一叠纸和一支笔,还有几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桌前支着一块硬纸牌子,他师父亲手题字:青霄观,算命问卜,一次二十。 “小庒,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隔壁卖锅碗的摊主何叔正在吃午饭,青霄观唯一的电饭煲就是庒灵止在他这买的,便宜,才六十块钱。 庒灵止平日都是下午才过来,白天闲逛的人少,傍晚比较凉快,吃过饭散步的人会多些。 不过今天既然有财运,他肯定是要来早一点的。 “在观里也是画符,我想着不如来这里画,说不定还能吸引几个客人。”庒灵止笑道。 “那倒也是,”何叔附和一声,扒了两口饭,又问道:“怎么这段时间都没看到你师姐了?” “师姐有事回家了,过段时间才回观里。怎么了何叔,是找师姐有什么事吗?”庒灵止有些好奇。 何叔和他们师兄姐弟三人是老熟人,喜欢唠嗑,他们仨谁来就跟谁唠,但唠了这么久,对算命这事却一点不信。 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闻言表现出一丝羞涩,庒灵止心道不好,又来了又来了。 果然,何叔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庒灵止看,“小庒啊,这是我侄儿,上次见了你师姐,非要托我来说媒,说看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照片上的男人眉目清秀,眉形清晰且平直,嘴型端正嘴角上扬,两边耳垂厚大,一看就是个心善且温柔顾家的男人。 可惜师姐下了死命令,谁再给她介绍对象后果自负。 师姐性格果断,胆大心善,长相精致漂亮,容貌却不是冷艳有攻击性的那一挂,如果不善面相的人看着,甚至会觉得清源是个温和软弱的女人,极其招桃花。何叔不是第一个找上庒灵止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想着这次要找个什么借口拒绝何叔,桌上的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几下,庒灵止朝何叔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将手机点开看。 是清源发在“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里的消息。 烂桃花都走开!:“道士?和尚?传销团建,还是能人渡劫?近日大量奇装异服人士集结于h市……” 大凶:什么东西? 烂桃花都走开!:下个月h市举办玄学交流大会,金台寺和白云观都会去,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闻言庒灵止有些诧异,啪啪啪在屏幕上打字:玄学交流大会?我怎么没听说过,师父也没通知我们,师姐你是从哪里看的? 烂桃花都走开!:师父当然不知道,这是我的内部消息。 竟还:哪个内部? 嚯!这还一点钟都没到,师父竟然就已经睡醒了。 烂桃花都走开!:道家论坛啊,有人发了帖子,我看到的。 道家论坛庒灵止是知道的,还想过要注册个账号,但那论坛卡得很严,没有道士证根本通不过审核,没有账号就没法看到里面的内容。 庒灵止不是没想过去考个证,但考证要钱,他没有。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师姐,你去考道士证了啊? 烂桃花都走开!:没考,我找人买的账号,只要三十万。 第4章 只要三十万,多么陌生的字眼。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哦。 他怎么忘了,师姐是有钞能力的。 “老板,老板?你这卜一卦真的只要二十啊?不会中途加钱吧?” 一阵年轻女声唤回了庒灵止的注意力,他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女人身上。 女人看着很年轻,穿一身粉色卫衣加一条白色百褶短裙,两条细长的腿光裸在外面,似乎一点也不畏春寒。 “不会,一卦只收二十。”庒灵止摇头,当然,要做法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听到这话,女人没有立刻放下心来,算命骗子套路太多,卜卦收一道钱,解卦又收一道钱的骗局不少,准不准另说,体验感就会大打折扣。 她拿纸擦了擦桌子前的塑料凳面才坐上去,屁股才挨到凳子她就有些后悔了。无他,这摊主看着太年轻,太好看,一点也不像个道士。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比起正经道士,在女人看来,庒灵止更像是个玩cosplay的大学生,心里顿时打起退堂鼓。 不过二十块钱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巨款,犹豫了一下,女人还是开了口:“我想算算姻缘。” 庒灵止接待的客人,十个有八个是来算姻缘的,对这块他算是驾轻就熟。 他将纸张和笔推到女人面前,“麻烦写一下八字。” 以八字的整体格局来分析是否有桃花、红鸾星等,又以日柱地支夫妻宫测算配偶婚姻是否和谐,是最快最准确的方式。 但是女人警惕心挺强,不愿意随便将八字告诉庒灵止,她开口道:“我人都在你面前了,不能直接看吗?就是那个……面相?对,面相!” 也不是不行。 庒灵止仔细端详女人的样貌,如果抛开相书上的内容不谈,女人长相是很招男生喜欢的类型,只是下巴短小尖消,嘴唇又过薄,在感情上长期处于弱势,对方还是个烂桃花。 不过……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庒灵止问。 这话问得突然,又没有根据,可女人脸色却变化了一瞬,不动声色地说:“最近总是睡不醒,还老是丢东西,可能是睡多了记性都变差了……这和算命有什么关系,我明天去看看医生就好了。” 其实何止是丢东西,女人自己心里清楚,租的房子里近期还总是多出一些不属于她的小物件,有时候是耳环有时候是袜子。 之前她都以为是前任租客没有清干净,落在床底或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被她的猫不小心翻出来的,但坐在道士面前,她的思维也不由自主地往灵异方面发散。 该不会是…… “不是鬼怪作祟,你报警吧。”庒灵止直截了当地说。 面前女人奸门处有乱纹横纹,容易招小人,遭遇背叛,但她纹路不深,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 再加上女人所说的睡不醒、丢东西,身上又没有半点阴气,庒灵止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单看面相没法完全确定,才叫女人报警。 女人一听这话先是松了口气,思忖片刻又反问:“让我报警,就是说是有人在害我?还好还好,不是那东西就行。不过……道长你总要指个人出来吧?不然我怎么跟警察说。” 如果女人不信鬼神,她连算命摊子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如果要说特别相信,那也不至于,仅限于听到鬼故事会害怕的地步。 现在一个陌生年轻道士突然让她报警,她自然是不会听话照做,万一这是个骗子,二十块钱事小,报假警事情就大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庒灵止。 庒灵止知道空口一句话没法让人放心,他伸出手,拇指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掐算一番,才抬起头。 “那你就等等吧,提防身边小人,最晚不到明早,不管是我说的这件事,还是你关心的姻缘,都会有个结果。”庒灵止说道。 “身边小人?明早?”女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她在县城打工,老家在村里,离她租的房子有四个小时的车程,现在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的除了同事,就只有那一个人。 庒灵止见女人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熟练翻开手机上的收款码放到女人面前,“诚惠二十。” 女人心不在焉,匆匆扫了二十块钱便转身走远。 做完这一单生意,师门群里的讨论早就结束了,清源师姐最后不耐烦地问了句“到底去不去?”,还是师叔竟承一锤定音。 竟承:弘扬青霄观,去。 师叔总是对将青霄观发扬光大抱有无限期望,庒灵止怀疑,如果不是师叔想壮大青霄观,他师父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收三个徒弟。 此时日头正盛,庒灵止只穿了件单薄道袍也不觉得冷,趁着现在阳气足,他提笔一刻不停的开始画符。 符咒是他新学的,名叫‘太上老君教我杀鬼咒符’,使用时要配以咒语,威力巨大,邪魔外道碰之即灰飞烟灭,即使没有咒语,一般鬼怪也不能靠近分毫。 当然,这话是竟还说的,庒灵止没有试过,按照竟还的性格,庒灵止觉得其中应该有夸大的成分。 庒灵止一连画了十张,何叔站在旁边嗑瓜子,边嗑边夸他画得好。庒灵止笑笑,送了他一张,那画着红色朱砂印记的符纸被何叔随意折起放在手机壳里。 直到天色漆黑,旁边摊位都开始收拾东西走人,庒灵止也没能等来他第二个客人,从中午到现在,他今天才进账二十。 第5章 怎么会没有新的客人呢,难道他风鉴术修炼得还不到家?不应该。 这点自信庒灵止还是有的,没人来那就是时机未到。 庒灵止伸了个懒腰,回应旁边几个老板的道别。 菜场那边的灯早就熄了,等隔壁何叔收拾东西走人后,这条不长的街道就剩下庒灵止还坐在那。 他头顶上正好是路灯,路上偶尔还会有车飞速开过,倒是不算太黑。 手机上清正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已经快十点钟了。 庒灵止想了想,正要回个马上,却看见一少年从远处走近,双眼一眯,立马将刚打出来的字删除,回了个“有大单,勿扰!”。 少年似乎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整个人怒气冲冲,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庒灵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说了不管就是不管!当初要跟我绝交的时候不是很牛吗?这么低声下气的干什么?需要我就找我,不需要我就一脚把我踹开,我看起来很贱吗?” 随着少年地靠近,一股幽冷的阴气快速朝庒灵止这边缠过来,丝丝缕缕地,是一阵只有他能看见的烟雾。 那些烟雾并没能附着在庒灵止身上,才碰到他的衣袖,绸缎般的雾气便像是被火燎到一般,立马缩了回去,庒灵止甚至能听到刺耳的“刺啦”声。 第3章 你好香 帅哥,要算一卦吗? 少年看起来比庒灵止小几岁,染了满头黄毛,脚上穿着一双白球鞋,庒灵止穿越前在班里富二代身上见过,售价两万。 少年不耐烦地一脚踹在路边的树上,一点不在意鞋子皮面擦了几道口子,“哭丧呢?你他妈但凡有点骨气,就给老子打回去,别他妈什么事都找老子给你解决!” 少年越暴躁,围绕在他身上的阴气就越多。 庒灵止见过不少阴气缠身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种,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阴气。 可能是庒灵止的视线太过灼热,打电话的少年朝他这边看过来,最先注意到的还是一身道士装扮的庒灵止,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长得还挺好看的……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别问!” 少年说着,目光划过庒灵止桌子前的硬纸招牌时,面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立马把头转过去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妈的在这边都能碰见神棍……晦气……”少年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之前隔得远,庒灵止没有注意到,现在少年走近了,他才发现少年几乎全身都被黑雾裹紧,年轻的面孔上眉头紧锁,面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少年离庒灵止越近,那黑雾就越有要脱离他投奔庒灵止的趋势,只是每一缕想要接近庒灵止的雾气,最后都被烫了回去,导致那团阴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着少年路过他的摊位也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庒灵止不得不主动打招呼:“帅哥,要算一卦吗?” 少年闻言停下,面上表情却并不好看,明显还在气头上。 他将庒灵止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怒气更盛,“死骗子,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你……” 晚上的街道温度下降,少年骂了几句,觉得身上越发的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手搓了搓,当即决定不再跟庒灵止计较,早点回酒店躺着比什么都舒服。 庒灵止也不过多纠缠,问卜有问卜的规矩,不能主动为没有请求帮助的人进行算卦解惑,师门最为忌讳的便是私自介入别人的命运。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那少年就没得救了,这个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容易造口业。 看少年面相,他上半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下半辈子大概率也不会干,家里积德的事做得不少,不然就凭已经快缠到脖子上的黑雾,他都活不到遇上庒灵止。 不容庒灵止过多思索,他只看了看手机上的余额就做了决定,这一单他得做,还得是少年求着他做。 ……………… 孙一辰满脸不悦地回到酒店。 尽管这家酒店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已经算是环境最佳的选择,但由于设施陈旧布局简陋,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这也就算了,本来朋友的事已经让他非常不开心,谁知半路上还遇见了个神棍。天知道他最恨的就是算命的,看着比路边摆摊那个靠谱得多的道士,他家里就养了三个,把他爸骗得团团转,要钱给钱,要房给房。 “呸!”孙一辰啐了一口。 时间已经很晚了,酒店前台只剩下个小姐姐支着下巴玩手机,孙一辰从她面前经过时,她连头也没抬。 孙一辰对此并没有多加留意,只想着过几天回家了一定要找个好地方接风洗尘,暗下决心,再也不要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他等了一会,电梯门很快就开了。电梯内部灯光昏黄,略显老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孙一辰大步走了进去,迅速按下四楼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关闭,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开始上升。 电梯似乎工作了太长时间,上升过程中不是很平稳,轻微摇晃着,好一会才停在四楼,孙一辰走出电梯,沿着走廊来到404号房间。 404,这是他特地选的房号。 “封建!迷信!”孙一辰边说着,边用房卡开了门,一股凉意迎面袭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房间里竟然比外面温度还要低上两分,他没在意,对着门边的镜子欣赏了会自己的新发型。 第6章 这酒店别的不行,就镜子安排的还可以,厕所一个半身镜,床旁边和门旁边各一个穿衣镜,在哪都能照到自己帅气的身影! 他快速洗了澡,累了一整天,此时疲惫席卷而来,孙一辰几乎倒头就能睡着。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普通的敲门声,更像是有人在用头轻轻地撞墙。 “谁啊?这么晚了,有病啊?”孙一辰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试图分辨声音的确切来源。 等了一阵,那声音不光没停下,反倒敲得越来越快。 孙一辰将被子一掀,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张望。 “没人啊……”孙一辰喃喃。 “咚,咚,咚……”那声音还在继续。 孙一辰听了一阵,发现敲击声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他循着声音慢慢找,最后走到靠着床头的那面墙壁。 他靠近墙壁仔细聆听,确认声音确实是墙内传来,孙一辰怒了。 “别他妈瞎敲了!你不睡别人也不睡啊?”墙那边是405房间,孙一辰在这住了六天,也没注意隔壁住了谁。 可他不管怎么喊,怎么警告,隔壁那人也不肯停下。 孙一辰没有办法,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给前台,“嘟嘟嘟”的声音一直在响,电话却没有人接。 在他坚持不懈打了三次后,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与此同时,墙那边传来的敲击声已经快到没有间隔,一声接着一声,如果真是有人再用脑袋撞墙,这么长时间头骨应该都已经碎成渣了吧…… 饶是孙一辰再怎么不信鬼神之说,此时心里也不禁有点发毛,隐隐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跟老爸赌气,选了个这么不吉利的房间号。 敲击声一直不停,孙一辰也睡不着,他看了一眼房门,决定自己下楼去找前台跟隔壁沟通。 “迷信,都是迷信。” 孙一辰打开房门,走廊上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他跺了跺脚,试图触发走廊上的感应灯,但头顶的灯毫无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手机手电筒功能打开,借助这一束微弱的光往电梯方向走去。 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电梯按键竟然也不亮了。 “啧,停电了?不会这么倒霉吧……”话虽是这样说着,实际上孙一辰心里已经涌起一丝恐惧。 他深吸了两口气,转身往安全通道走。 昏暗的安全通道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快速往楼下冲。 一层,两层,三层…… 孙一辰敢肯定,他下了绝对不止四层楼了,甚至可能有七八层楼,可他依旧没有看到酒店大厅。 他终于怕了。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卧槽!”孙一辰慌不择路,开始楼上楼下地乱窜。 一开始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声和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的。 孙一辰越发慌张,他跑得更快了,恐怖的是无论他跑得多快,另一道脚步声都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在他爸养的三个道士的耳濡目染下,孙一辰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回头,人有三把火,其中两把就在肩上,他只要回头就会把肩上的火吹灭,到时候就真的完了! 可是……那鬼竟然还在他身后“呼呼”地吹气! “啊啊啊!” “呼……闭嘴!你跑,跑这么快做什么?追死我了……”庒灵止边喘气边说道,手上稍微用力,将孙一辰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 孙一辰没反应过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转,引入眼帘的却不是他以为的鬼怪,而是一张如同精雕细琢艺术品的脸,面前人眉心中间的红痣让他印象深刻。 “道长!”孙一辰叫得凄厉,几乎要哭出声来,再怎么样,他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道长有鬼啊!呜呜,道长你刚才怎么不出声,追我干什么,吓死我了!” 庒灵止当然不能说他是故意的,谁让孙一辰骂骂咧咧说了一堆,该有点教训才是。 他轻咳了一声,问:“怎么样帅哥,要不要算一卦?” “算算算,求你了道长,我们出去再算行不?”孙一辰被这么一吓,腿都有点发软。 楼道里并没有因为庒灵止的到来而变得明亮,反而更加阴森,阴气已经重到孙一辰肉眼都能看见雾气。 庒灵止对此习以为常,他从上辈子开始就极其招脏东西,穿越前他虽然不会驱鬼的术法,但那些鬼怪都只是小打小闹,并不危及性命。 穿过来之后,他身边出现鬼魂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那些阴暗生物。庒灵止搞不懂,他师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孙一辰不一样,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奇怪雾气往庒灵止身上缠绕,下一秒,没有任何征兆地,那些雾气全都逃命般四散开。 他愈发觉得自己遇了到真高人,面前道士虽然年轻,但跟家里那几个吃干饭的显然不是一个档次,孙一辰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道长!我,我们……先出去吧……”孙一辰出声催促。 “我能出去,可你出不去啊。”庒灵止说道。 “为,为什么啊?”孙一辰傻了,什么叫他出不去? 第7章 庒灵止指了指他身后,慢悠悠开口:“那个女人正拽着你,不让你走呢。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跟她商量商量?” 孙一辰整个人直接瘫了,本来因为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都控制不住地停了一瞬,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道长救我!!” 庒灵止这次倒不是故意吓唬他,孙一辰身后真有个女人,或者说,是个女鬼。 女鬼穿一身经典的厉鬼红衣,黑长的头发遮住大半脸庞,露出来的部分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两只眼睛里流出大量黑红色的血。 她单手扯着孙一辰的手臂,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庒灵止,露出难以掩藏的贪婪。 “好香……你好香……” 对此,庒灵止面无表情的举起手机,在一人一鬼错愕的表情中,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 第4章 师叔 这个弄坏了要赔的! “别忙着拍照啊道长!她,她在扯我啊啊啊!”孙一辰近乎崩溃。 他正要不管不顾地往庒灵止身后窜,却猛然发现手臂上的束缚消失了。 “诶?”孙一辰顾不得‘三把火’的事,转头已经找不到让他害怕的源头。 “别找了,我收了。”庒灵止将手机收回口袋。 女鬼被收服后,楼梯里的鬼气却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 庒灵止能感受到一股非常幽冷的阴气在往这边靠近,和他在步行街上看到的那阵阴气很像,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女鬼凶归凶,但并没有多厉害,被吸进手机里是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一下,完全比不过现在正往这边赶来的厉鬼。 这只厉鬼应该和那女鬼有关系,来得非常快。 没到两个呼吸,庒灵止便看到了她的身影,还是在孙一辰身后。 “别动!她在你后面!”庒灵止按住毫无察觉的孙一辰。 孙一辰闻言呼吸都停止了,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脸‘我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身后的厉鬼咧开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黑色液体不知道是口水还是血水,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好香……” 这声音让孙一辰打了个冷战,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东西,就恨不得立即昏死过去。 一阵凉风吹过,大把黑红如干草一般的头发从孙一辰身后飞出,刮蹭过他的脸颊,直往庒灵止身上缠绕。 面对如此威胁,庒灵止并不慌乱,正要拿出手机拍厉鬼,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机会难得,可以用这只厉鬼可以试试他今天新画的符! 面前厉鬼头发上满是碎肉和污血,着实有些恶心,他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道符纸,正是“太上老君叫我杀鬼咒符”。 “你别乱动。”庒灵止再次嘱咐。 “这是什么,这能行吗道长!”孙一辰强迫自己忽视两侧的头发,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出声已经是个勇士了。 庒灵止没有回他,他也是第一次用这张符,这符被师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总不至于太拉胯。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女鬼的头发已经到了庒灵止面前,明明马上就要碰到他了,却在触及的一瞬间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庒灵止不再磨蹭,开口念咒:“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绕口的咒语自他口中吐出,符咒“轰”地一声在空中燃烧起来,形成一道光芒环绕在他周围,阻挡了头发的接近。 围绕着他的光圈泛着一丝金色,和普通符火不同,金红中带着一抹蓝,映照在庒灵止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显清冷脱俗。 “我靠,这也太行了!”孙一辰一瞬间都要忘记厉鬼小姐姐就在自己身后,双眼发直地盯着符火形成的光圈。 “这就行了?”庒灵止调侃道,手腕一转,修长两指夹着还未燃尽的符纸轻轻上扬,金红的火光冲着孙一辰飞奔而去。 含怨而死就会驻留人间变成怨魂,怨魂报仇后杀人太多就会变成厉鬼。厉鬼没有身为人的神志,脑子里只有杀人,除此以外遇到危险也仅凭本能躲闪。 符火给她的威慑极大,厉鬼愤怒嘶吼一声,松开孙一辰,化作一团黑雾扑向庒灵止。 那黑雾顺着他的脚底往上缠绕,想要从中找到破绽,忙活半天,却只将道袍袖口戳了个大口子。 庒灵止眸间一冷,正要再抽出一张符,没想到的是,不管是他还是厉鬼,都低估了那道符火的威力。 符火金光大盛,一股极强的灵力迸发开来,将周围黑雾驱散大半。火光将阴暗的楼道照亮,之前看不清的楼层,此时也清晰的显现出来。 庒灵止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四楼。 看来孙一辰忙上忙下地跑得气喘吁吁,结果一层楼也没能下去。 空气中来自厉鬼的浓重腐臭味道被符火烧过之后,变得更加恶心难闻,鲜红的身影从消散的黑雾中重新显现出来,两眼不停留着血泪,疯狂挣扎。 符火越烧越旺,厉鬼叫声凄厉,即将消失在火光当中,庒灵止抬手熟练将厉鬼惨状拍下。 厉鬼表情扭曲,叫声凄惨,双眸血流如柱,仍抵抗不过,化作一缕黑红色烟雾飞入手机。 一直到变成庒灵止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厉鬼仍旧在尖叫哭泣。 孙一辰脑子懵懵地,谁能想到半个晚上不到的时间,能颠覆他爸十几年都颠覆不了的世界观。 第8章 “她在哭,她是不是有冤情?”孙一辰问。 庒灵止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都要被吓尿了,还有心思关心厉鬼小姐姐冤不冤呢? “不管她有没有冤情,能化厉的鬼都不是善茬,手里捏的可不止一两条人命。”庒灵止解释道,又看孙一辰已经没有在发抖,不由高看了他,“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 连他都是适应了好几年,才逐渐能将这些东西视若无物。 “好冤,好冤……” “这事还没完,我们先去你房里看看。”庒灵止说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却发现孙一辰还没跟上,“嗯?” 孙一辰没反应,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庒灵止又转回去,伸手在孙一辰面前晃了两下,“帅哥?” 没反应,仔细一看,好家伙,都开始翻白眼了。 “……” 这么大个头,庒灵止把人也搬不走,只得伸手轻敲他头顶‘百会穴’,“回神了!” 孙一辰如梦初醒,瞳孔终于聚焦,双腿一软,跪坐在地,脸色极为难看,“卧槽……我刚刚是怎么了?” “魇住了,没事。”庒灵止道。 刚才孙一辰不是单纯的害怕得动不了,而是入体阴气太多,又被吓了一遭,如果刚才庒灵止不在他旁边,再晚一点就要开始给他喊魂了。 等孙一辰恢复一点体力之后,庒灵止便让他跟在自己后面。房里的事得尽快解决,现在都凌晨了,他还得回观里呢。 酒店已经上了年头,虽然去年才翻新过,但还是能闻到一股老旧的霉味。 走廊里的空间很小,借着手机的光线,两人只能看到头顶低矮的天花板,走廊几个拐角处依旧漆黑一片。 庒灵止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疑惑,那厉鬼都死了阴气还这么重,酒店里应该死过不少人,社会新闻都该上过好几回,他却一点也没听说过。 “喂,你们在酒店里杀人没人管吗?”庒灵止戳了戳照片里满脸是血的厉鬼。 厉鬼并不他,全然已经没有了智,一双通红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庒灵止并不强求她回答,关了手机继续往前走。 “等等,安静点。”庒灵止小声说道,他刚才似乎又听到什么声音。 孙一辰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胸口,憋屈解释,“我也控制不住啊。” 庒灵止没有再说话,走廊里弥漫的阴气跟刚才厉鬼散发出来的不太一样,厉鬼身上一股子腐烂的肉解冻后的臭气,潮湿又糜烂,而现在从404号房里传出来的却只是有些阴冷。 黑暗之中,他听到孙一辰压抑的呼吸,和一点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地毯上走路。 “你房里还有人?”庒灵止转头看孙一辰,随即快步走到404门口。 “没,没有啊!”听到这话,孙一辰更害怕了,不会真跟好几个鬼睡了一星期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脚步声再次响起,声音很轻,一步一步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了404玄关处。 庒灵止和他只隔了一扇门,房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猫眼处盯着他,让他有种被正在被凝视的感觉。 “他好像在看我。”庒灵止自言自语。 孙一辰背后发麻,汗毛都立了起来,背后衣服早就汗湿,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厉鬼的形象,仿佛随时会有东西朝他扑过来。 “啪嗒。”门锁被人从里面拧开。 孙一辰如临大敌,两腿一蹬就往庒灵止身后躲。 “……别怕,鬼都是穿墙的,这个还得开门,可能是<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庒灵止开了个小玩笑,把孙一辰吓得不轻。 两人说话间,门已经被打开,房内过于明亮的光照出来,勾勒出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投下的阴影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阴冷之中。 “师叔!”庒灵止惊喜开口,他就说这阴气怎么那么熟悉,从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竟承时,竟承身上就满是阴气,不像是从他身体内部传出,而是像他随身带着的什么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竟承点点头,手里握着一颗发着微弱蓝光的透明珠子,往后退了两步,让两人进房说话。 房间里还保持着原样,孙一辰床上的被子胡乱堆着,换下来的衣服内裤搭在椅子上,孙一辰脸一红,赶紧收了起来,塞进柜子里。 “师叔你怎么会在这?这是什么东西?”庒灵止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那枚珠子。 珠子浑圆没有裂缝瑕疵,本体是奶白的颜色,那点微亮的蓝光在灯光下变得不太显眼。珠子此时正在竟承摊开的手掌上滚动,从掌根滚到指尖,又从指尖滚到掌根。 “这是阴玉。”竟承的声音听着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有特殊的韵律,能穿越喧嚣直达人心底,“阴玉依靠阴气而生,魂属阴,玉养人,阴玉能修补人的神魂,我为它而来。” 庒灵止正要说话,却被孙一辰打断,“等等!” “怎么了?”庒灵止问。 孙一辰指了指床头挨着的墙,原本光滑的墙壁此时多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这珠子不会是从墙里拿出来的吧?” ‘拿’这个字说得着实委婉,可竟承并没有回答他,连眼神都没有挪过去。 庒灵止见状走近,用手摸了摸窟窿旁的灰尘,很好,阴气满满,是他师叔的手笔。 “是从这里面拿出来的。”庒灵止点头。 第9章 孙一辰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出门之前一直听到有人在敲墙……” “应该也是它在蹦跶。”庒灵止道。 “是有人刻意在利用厉鬼养阴玉。”竟承突然开口。 “那人地位应该不低,才能把死人的消息压下来。”庒灵止猜测。 竟承冷笑一声,将阴玉放进口袋里,原本平滑的西服布料被顶得鼓起一小团,“旁门左道。” 庒灵止这才发现,竟承今天竟然穿的不是道袍,而是一身非常眼熟的西装。 黑色西装剪裁合身,款式得体,就是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竟承虽然是师叔,长相却十分年轻,且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穿西装并不违和。 他一头黑发被全部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高挺线条流畅,显得面容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同鹰隼,加上常年阴气裹身,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 庒灵止头痛地摸了摸那面多了个窟窿的墙,“师叔,这个弄坏了要赔的! 第5章 猪蹄 庒灵止瞌睡都吓醒了! “我来,我来!”孙一辰终于找到了一点自身价值,“我来赔,我有钱。多亏了道长救我,这点钱就当谢礼了。妈呀,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我以前怎么从来没遇见过,难道家里那几个还真有点本事?” 庒灵止摇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县城太小,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见到过第二个道观里的道士,装模作样算命骗钱的倒是不少。 孙一辰话虽多,但还算有分寸,关于庒灵止拍照那件事他是提都没提,虽然庒灵止也不在意被人知道。 后天周六,该是鬼差来他这回收鬼魂的日子,这两只厉鬼在他这也待不了多久。 “师叔,这两只鬼的尸骨是不是还在这?”庒灵止刚才带孙一辰过来,就是为了厉鬼的尸骨。 鬼魂能行动的地方很有限,一般尸骨或骨灰在哪,鬼魂就只能在哪一片地方行动。 “已经烧了。”竟承说道。 说是烧了,房间里却没看见有烧过的灰,也没有什么异味,庒灵止没有多问。 孙一辰还要再说什么,竟承已经单手按在庒灵止肩膀上,将他往外带,“走了。” 庒灵止没有异议,抬脚就要往外走。孙一辰见状赶忙跟了上去,想抓着竟承又不敢,只能揪着庒灵止的衣袖。 “道长,道长我跟你们走吧,我能去你们那住一晚吗?”孙一辰今晚打死也不敢再一个人睡,死皮赖脸也得黏上两人。 “可……”庒灵止刚想说可以,又感觉到肩上竟承的手把他往外推了推,不知道竟承是什么意思,庒灵止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转口道:“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可以放心。” 孙一辰急了,“一千,住一晚一千可以吗?道长我真的不敢一个人住!” 一千?庒灵止倒吸一口气,一千块钱他得接五十个客人才能赚到。 可竟承没有表示,庒灵止也就没有开口同意。 “两千行吗?道长!我真不敢一个人睡啊!”孙一辰拉着庒灵止不让他走,“两千,不,三千行吗?道长……” 小县城最贵的酒店到不了三千块一晚,孙一辰却不觉得亏,他一双鞋就得两万,他的命跟三千块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他爸养的三个道士,都是十几万十几万的砸,一点都不手软。 等孙一辰加到五千时,竟承像是不堪其扰,偏头看了他一眼,“行吧。灵止,收款码。” 庒灵止清了清嗓子,将手机拿出来,道:“我们住在道观里,回去还要一会,你跟我们一起走也行。帅哥怎么称呼?” 孙一辰很是上道,迅速扫了庒灵止的收款码,“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孙一辰,子小孙,你们都比我大,叫我小孙就行。” 他这话说得很是自然,但庒灵止知道,按照孙一辰的家世,除了他老子叔伯,基本没人敢叫他小孙,现在这样说,也只是想博一点好感。 毕竟刚见到庒灵止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嚣张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庒灵止,怎么叫你随意就好。”孙一辰已经道过歉,也赔了礼,庒灵止对客户态度一向很好。 再次开门,走廊里的灯已经亮起,几人乘着电梯下去时,前台小姐姐换了个姿势玩手机,对他们大半夜不睡觉上上下下的行为没有任何疑惑,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样子。 庒灵止和竟承坐在酒店大厅沙发上等孙一辰解决房间里的赔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前台小姐姐解释的,反正两人从楼上下来时,小姐姐表情虽然有点奇怪,但好歹没多说什么。 等到全部解决完后,酒店门口连辆车的影子也没有,从这里走回青霄观起码也得两个多小时。 如果孙一辰不在,庒灵止和竟承还有别的办法回去,但孙一辰在这,庒灵止只能忍痛动用了刚到手的钱,线上打了个滴滴。 孙一辰来时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不见,此时乖巧听话的跟在庒灵止身后,主动坐在了司机副驾。 “庒道长,我想问问,被那玩意缠了会有后遗症吗?”车里太安静了,孙一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时间太晚,庒灵止昏昏欲睡,“有后遗症啊,没关系,明天给你画一道护身符,再听我师叔念念经,你身上的阴气就能清得差不多了。” 第10章 竟承并不说话,但存在感一点不低,比起庒灵止和孙一辰,他太高了,肩背挺拔,气质一绝,特别是换了身西装,衬得这车都不像是出租车,让庒灵止有种和霸总出门的感觉。 庒灵止半睁着眼睛朝竟承身上看去,终于想起来这身西服怎么那么眼熟了,这不是上周师叔在他手机里看到过的那套么! 阿玛尼高定款! 庒灵止吓得瞌睡都醒了,他怎么不知道师叔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那就好,那就好。”孙一辰长舒一口气,和庒灵止聊天,“庒道长我和你说,我前十多年都没遇上过这些事,是不是跟我爸供的那三个道士有关系?啧,看来他们还真有点本事……” 耳边嗡嗡地,庒灵止什么也听不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师门这么有钱,那他这么长时间每天十几二十块地攒钱买电饭煲,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唉,早知道这样,我就把我爸给的护身符带上了,庒道长,要不然我让我老爸把护身符寄过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当然我肯定会付鉴定费的。”孙一辰说着,看庒灵止没有他,“道长?庒道长?你看他……你看那位道长干啥?” “你能看出来我师叔身上穿的什么牌子吗?”庒灵止深呼吸,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师门有这实力,难道是师姐资助的? 竟承正闭目养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两人谈话,他并没有做出反应,睫毛都没动一下。 “啊?”孙一辰愣了一下,他正经算起来今年也就刚满十七,但从小就接触这些高奢品,对竟承身上这款并不陌生,“唔……看着像阿玛尼,但有点不一样,阿玛尼的面料都是全羊毛的,这位道长的看着不太像,应该是仿……咳,可能款式比较类似。” 闻言,庒灵止放下心来,他就说嘛,怎么能大家都过着好日子,就留他和师兄两个人赚钱。 “行,你让你爸寄过来吧。”庒灵止说。 “啊?” “就是你们家三个道士送你的护身符,你帮我看了我师叔的衣服,我帮你看符,不收你钱。”庒灵止解释道,心情平复了些。 “哦哦。”孙一辰心想,原来听到了啊,我还以为没听到呢,不过一件衣服有这么重要吗? 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等等,他怎么觉得那位话不多道长身上的衣服变了?怎么看怎么像真款,难道刚才灯光太暗他看错了? 不可能啊,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孙一辰摇摇头,算了,应该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有人能一瞬间就给衣服换了面料呢? 出租车到青霄观后,已经凌晨三点,庒灵止没有心思再做其它,给孙一辰随便安排了个房间就睡觉去了。 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十二点,被清正喊起来吃午餐。 今天还是庒灵止下山摆摊,他吃完午饭休息会就要走。 不过说来好笑,清正看到他破了个大洞的道袍表情极其怪异,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原来是这个大凶,竟然是袖子大凶!” 孙一辰原本要跟他一起下山,围观他算命摆摊,但早上和他爸通完电话后,非要他就留在道观里,等人来接。 孙一辰不是个听话的性格,可昨晚才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心里到底有点害怕,还是放弃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庒灵止离开。 今日晴空万里,太阳高挂却不炎热,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都不必卜算,一看就是个好日子。 庒灵止在三点左右才到自己摊子上,倒不是走得慢,而是手上有钱了,去街头位置买了他眼馋很久的烤猪蹄。 听人说烤猪蹄的小摊在这摆了好多年,以前是个老头,老头过世了他儿子接他的班,两人烤得都是一等一的好吃。 庒灵止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软、糯、微辣,味道确实不俗。 “哟,小庒,吃猪蹄呢!”何叔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快来快来,人家姑娘等半天了!” 一听到何叔说“姑娘”“小伙子”,庒灵止就自动警惕起来,何叔爱好很多,说媒算一样。 狠啃了两口猪蹄,庒灵止才走过去,等近了才发现,那姑娘竟然很眼熟。 这不是昨天要算姻缘的那个吗? “道长,道长你终于来了!”女人‘唰’地一声从凳子上起来,看起来很是激动,和昨天判若两人。 第6章 姻缘 分明就是来踢馆的 “道长,我叫李晴晴。”女人手脚麻利地帮着庒灵止把桌上的东西摆好,“道长真是料事如神,昨天是我太怠慢了,希望道长不要介意。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道长呢?” 庒灵止都要记不清这两天听了多少个人说他‘料事如神’,别说,还挺爽的。 “我姓庒,李小姐随便叫就行。”庒灵止说道。 在原身的记忆里,三人拜师的时候,竟还给师兄师姐都赐了道号,一个清正,一个清源。唯独他没有,竟还说他的名字本来就好,灵止,灵静统一、内外和谐,很适合他。 “庒道长快坐,诶对了,庒道长应该还没我大吧?”李晴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何叔摊子下面提了两个包装袋,“我想着像我们这个年纪就没几个不爱喝奶茶的,就给你买了一杯,这个是新款,你尝尝?” 奶茶看起来还是冰的,包装袋上凝了一点水珠,里面液体奶白还带点绿的,应该是抹茶或是青提味。 第11章 庒灵止好久没喝过奶茶,之前是手上没钱,昨天才赚了一大笔,还没想起来这一茬。 “谢谢。”庒灵止弯着眼睛接过奶茶,问道:“怎么样,是有结果了吗?” 李晴晴今天换了身干练长袖长裤,头发也直接梳了起来束在脑后,她自觉地拉出桌下下面的凳子直接坐了上去,回答道:“是有结果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离谱。” 庒灵止打开吸管插到奶茶杯里吸了一口,示意李晴晴继续说。 “唉,我昨天不是说最近老是丢东西嘛,还总睡不醒,其实不止,还有件事我都没说。”李晴晴说着,看庒灵止喝奶茶,自己也有些嘴馋,边吸溜里面的珍珠边道:“前几天我家里还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多出来。” “昨天道长你和我说要当心身边小人,我回去左思右想的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当时留了个心眼,我男朋友给我榨的果汁我没喝,结果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李晴晴语气中带着气愤,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庒灵止还是非常配合,问道:“发现什么了?” “那个渣男天天给我榨果汁,我每次喝完果汁后就睡得特别熟,昨晚那杯被我倒了,我上床之后没有跟之前那样很快睡着,我还纳闷呢……不过那个渣男也不知道,叫了我几声我没应,以为我没意识了,他竟然直接把别的女人带家里来!”李晴晴当时整个人都炸了。 庒灵止眼睛也不由睁大了些,他以为最多就是男的背着她有了小三,迷晕了李晴晴偷她东西而已,没想到居然还把小三给带到李晴晴家里来了。 “我一想到他俩在我睡觉的时候干了什么,我就恶心得厉害。”李晴晴作势还‘呕’了一声,“不过好在那个杯子我没有洗,报警的时候直接交给警察了,之前我丢的包包也还在那女的手里,证据确凿,他俩跑不了。” 这段经历实在是又惨又离谱,还让人恶心得厉害,庒灵止有些同情李晴晴,但李晴晴看得挺开的,只要把损失的钱拿回来,再让那两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就行。 说到这,李晴晴不由再次感叹:“庒道长,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是不是昨天就算到了?” 庒灵止摇摇头,“没那么神奇,只猜到了应该和你男……前男友有关。” “那也很厉害了。”李晴晴说着,从自己包里拿了张纸出来,“庒道长,我今天来还是想算算姻缘,我特意找我妈问了生辰八字,写这上面在。能帮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生意上门没有不做的道,庒灵止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到边上,写了八字的纸便被推到他面前。 李晴晴生于九九年四月二十四辰时,c市云县,从八字上看,她胎元石榴木,命宫路旁土,命卦西四命。 庒灵止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是非口舌皆无碍,婚姻合配紫薇房。李小姐会有个好姻缘,就在这两年,不用太过在意,随缘就行。” “谢谢道长。”李晴晴心情好了些,“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姻缘这种事,就是碰上这么个渣男有点不甘心。对了道长,你刚刚说的那个是非口舌,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我知道。”在旁边听了好一会的何叔插嘴道:“就是你和你对象会有些小摩擦,但总体来讲呢,婚姻幸福美满,你对象条件应该也不错,是不是啊小庒?” 庒灵止点点头,没想到何叔虽然不信算命,但在他们师兄弟妹三人旁边听了这么久,还真听到心里去了。 “何叔说得是对的,李小姐不用太担心。” 庒灵止说完,李晴晴这次不用他再提醒,直接拿出手机问他要了收款码,付了二十块钱过去。 “庒道长,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李晴晴目含期待。 “当然可以。” 庒灵止没注意,李晴晴加上他微信之后,竟又给他发了个红包,红包最多可以包二百,但庒灵止不能收,含泪退了回去。 “李小姐,师父有规矩,卜算一个人只能收二十。”卜卦二十,别的另说。 李晴晴想了想,指着桌上的三角形符纸道:“那这个呢?这个多少钱?” 桌上摆了最基础的护身符和庒灵止昨天画的杀鬼符,李晴晴指的正是那张杀鬼符。 秉着价格公开原则,庒灵止道:“这张要二百,它旁边那个只要二十。” 李晴晴摇摇头,“贵肯定有贵的道,我就要这个,小道长你把红包收了就行。” 贵确实有贵的道,至少庒灵止可以保证,只要李晴晴把那张杀鬼符带在身上,即使没有配合他的咒语,厉鬼短时间内都没法伤害她。 难以置信,师父竟然没有说大话,杀鬼符居然真的很厉害! 李晴晴离开后,摊子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个人,都是年轻人看着好玩算了一卦,也不知道信没信。 桌上的符纸则一张都没卖出去。 天微微黑的时候,孙一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他爸派的人到了,想要亲自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还没到收摊的点,庒灵止自然不可能为了见他们就提前回去,只说让孙一辰等自己下班,要是没时间先走也行,他们的感谢自己已经收到了。 孙一辰连声说知道了,一定会等他下班。 又过了几个小时,庒灵止总算跟何叔道了别,收拾好东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开了鬼道。 第12章 从步行街到青霄观,走鬼道只需要十分钟不到,很是方便。 庒灵止不知道别的道士不会不用符咒开鬼道,当初竟还教他们的时候,表情很是风轻云淡,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但以竟还的性格,不排除他师父是在装b的可能,或许当时竟还看到他们满脸惊讶表情的时候,心里正在暗爽。 鬼道里漆黑一片,走路并不靠视力,庒灵止已经很熟悉,出去就已经在道观门口。 道观门口站了个高大身影,他身上穿的黑色西装依旧吸引庒灵止的眼球。 “师叔?”难得的,竟承居然没在念经,“师叔你在门口做什么?” 竟承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他后像是松了口气,“快进去,让他们走,吵死了。” “啊?”庒灵止不明所以,竟承却没有再回答他,庒灵止只得跟着他一起进去。 院子里的灯不是很亮,平时为了节约电也不会一直开着,今天庒灵止倒是看到了一点光亮。 那灯光下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孙一辰,他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大,庒灵止站得远远的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当时庒道长符纸一燃,那火轰地就烧起来了!那个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鬼当时的表情!”孙一辰夸张地描述着。 庒灵止回忆了一下,确定那厉鬼的脸是被头发挡住,看不到表情的。 孙一辰没有察觉到庒灵止地靠近,他依旧非常兴奋,“桃木剑你们知道吗?庒道长桃木剑一拔出来,那只鬼当时就不敢再过来了。就这样,唰唰唰!……哎哎哎,看我啊,看我后面干嘛……庒道长!” 庒灵止看他表情有点尴尬,忍住了笑意,并没有戳穿他,“说了不用等我的,这几位是?” 孙一辰面前坐了两个人,一个看着比孙一辰大一点,可能和庒灵止差不多年纪,另一个约莫有四五十岁,穿一身灰色中山装,留着小山羊胡,面容严肃。 “哦,这个是我特好一哥们,专门来接我的,你叫他小林就成。”孙一辰一一介绍,把目光转向那中年男人,“这位是紫阳道长,是我爸派……请过来保护我安全的。” 庒灵止点头示好,正要说时候不早了,大家散了吧。紫阳道长却站起了身,嘴角挂着抹轻笑。 “庒小道长,听一辰说你本事不俗,这次的事还要多谢你。” “不客气,毕竟收了钱的。”庒灵止笑道。 “哦?”紫阳道长冷笑,“不知道收的钱使用在哪个地方了?是买道具啊,还是请演员啊?” “……”庒灵止明白了,等他下班等这么久,哪里是想来道谢,分明就是来踢馆的。 第7章 师叔的鸟 打坏人也要赔钱的! “紫阳道长!”庒灵止还没说话,孙一辰坐不住了,赶紧过来拉紫阳道长,“庒道长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人,他有没有真本事我能不知道吗?那女鬼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紫阳道长眉眼轻视:“亲眼看见就是真了?你是不是从马路上看见他开始才碰上鬼的?你之前在酒店里住了六天都没事,一看见他就撞了邪,一辰,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庒灵止听着有些好笑,“你是觉得是我给他下了咒?” “下什么咒?”紫阳道长语气中带着嘲讽,“不过是些江湖骗术,像你们这种骗子我见得多了,发光的符、斩鬼的剑,也就哄哄小孩罢了。” 当着庒灵止的面,紫阳道长毫不避讳地谈论自己对他骗术的见解,言语鄙夷。 “不是的,不是的。”孙一辰一脸牙疼样,解释道:“桃木剑确实是我编的,但庒道长的符真的会发光!……小林,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完全不相信有鬼,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能被吓得跟个孙子似的吗!” 年轻男生表情半信半疑,信是信自己兄弟,疑估计就是疑庒灵止了。 不怪他,每个见到庒灵止的人都会这样,实在在是他长得太年轻又太好看,总让人觉得他当道士不如去当明星,说不定还能赚钱些。 庒灵止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只不过刚才师叔进来的时候就抱怨了太吵,作为晚辈总要分一点忧。 他无奈看向紫阳道长,“那你想怎么样?” 中年男人眼珠微动,捻了捻胡须,说道:“你只要和孙总亲口承认你没本事,昨天那些事都是你一手谋划,我就不去报警了,五千块钱已经达到诈骗立案标准,你自己想清楚。” 庒灵止差点气笑,先不说他是不是诈骗,紫阳人都在他青霄观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怕不是被孙一辰他爸捧得太高,忘了自己才是个骗子。 都不用细看,紫阳这人一眼就能看出只懂点皮毛,估计是从哪个玄学直播间学了两手,连挂在衣摆上的护身符都是错的。 而且听他刚才的话,庒灵止也清楚了他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大概是孙一辰的父亲对他这个改变了自己儿子世界观的人十分感兴趣,紫阳怕抢了他的地位,才有这一出。 想清楚原委后,庒灵止不愿再跟他纠缠,直接喊了孙一辰,连带着语气都冷淡了几分:“孙先生,很晚了,五千一天的住宿费太贵,就不留你们了。” 他根本没回应紫阳的话,紫阳气得够呛,正要开腔,又见庒灵止看向他。 “也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围在紫阳身边的孽障可不少。 第13章 “呵!”紫阳脸上怒气隐忍,怕在自己小东家面前失了仙风道骨的形象,硬生生勾出一抹笑,“真是信口雌黄,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多行不义?” 庒灵止摇摇头,“刚才那句是送你的,我不白算卦,你要算得付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对于紫阳来说太少了,少到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被侮辱,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这倒不是庒灵止故意气他,竟还定的死规矩,一卦二十,不能多收也不能不收。 “好,好好。给你扫二十块钱,你算,要是算不出个所以然来……”紫阳一时间也没想出个威胁的法子,刚才说报警只是吓唬庒灵止,他自己也是个职业骗子,能不沾警察还是不要沾的好。 好在庒灵止也没在意这茬,很干脆地拿出手机,熟练点开收款码,等紫阳强忍着怒气扫完码后,他才慢慢开口,“其它的就不用算了,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没有要八字,也没盯着他的脸或手研究,紫阳冷笑,心想这小骗子还不够专业,装都不会装。 “你说我有血光之灾就有血光之灾?”紫阳说着,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十一点,到明天还有一个小时,你是说我会在你们青霄观里出事?” 这话一出,就连万分相信庒灵止的孙一辰都不禁有些担心。要是没出事,就说明庒灵止不准,要是真能在青霄观出事,那岂不是说明整个青霄观都不行? “额,庒道长,紫阳道长,要不我们……”孙一辰平日里在哪都是个刺头,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当上和事佬。 可不等他说完,紫阳一挥袖子,说道:“就在这等着,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又怎么样,就算等三个小时也只能证明你的庒道长就是个骗子。” 庒灵止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天上那只鸟身上。 那鸟身覆黑羽,爪子和喙也是黑色,只有一双眼睛如琥珀一般,整只鸟完美地融在夜空中之中,如果不是庒灵止喂过它半年,也很难发现它。 是师叔的鸟!师叔的鸟没有名字,只要庒灵止吹声口哨它就会扑腾着翅膀飞过来。 而此时,这只鸟爪子上正抓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石子。 庒灵止的目光跟着它移动,直到它飞到紫阳头上,松开爪子,那石子一下砸在紫阳额头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啊!”紫阳痛呼一声,用手捂住额头,“什么东西!” “紫阳道长,你没事吧!”孙一辰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高兴于紫阳道长竟然真的和庒灵止说的那受伤了,又为自己隐约地幸灾乐祸的心情感到一丝愧疚。 中年男人捂着额头好一会,才将手拿下来,他额头上的伤口不大,再捂一会可能就要愈合了,但即便如此,却是真真正正地出了点血,那一点血印在紫阳手心,格外刺眼。 他咬着牙,再顾不得风度,强硬道:“这就算血光之灾了?这算个屁的血光之灾!” 庒灵止想笑,又忍住了,耸耸肩道:“这怎么不算呢,你流血了,不是灾难道是福吗?” “好了好了,”孙一辰赶紧拉着还要论的紫阳,“紫阳道长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走吧,别让我爸等急了。” “你……”紫阳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顺着孙一辰的台阶下,“我不与你计较,一辰,我们走!” 孙一辰松了口气,好歹能把紫阳给带走了,他赶紧招呼小林一起往车那边去,又给庒灵止挥挥手,“庒道长,我们走了哈!等我回家给你寄特产!” 庒灵止摆摆手,回应道“谢啦!” 终于将几人送走,庒灵止疲惫不堪,简直比在山下上了一天班还累,不过还挺有意思,至少在逗紫阳这方面,比以往多了丝乐趣。 庒灵止回房洗了个澡,又拿起手机给竟承发消息。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师叔,你怎么让鸟做那种事? 竟承:? 竟承:吵死了。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师叔,下次不能这样,打坏了人要赔钱的。 竟承:知道了。 庒灵止收起手机躺上床。他时常觉得师父、师叔跟他们仿佛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师叔和师父都留着长发,还不会用手机。 现在会了,师父甚至有点重度网瘾嫌疑,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彻夜刷短视频,和人在网上battle。 师叔要好点,不看短视频,但每天不知道抱着手机在做什么,反正庒灵止每次在微信上联系他,都能得到回应。 第8章 电话 鬼打墙 庒灵止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走上道家这条路之后,只要是灵感比较敏感的人,第六感都会特别灵,几乎不会存在错觉。 果然,庒灵止这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一开始,庒灵止是不准备接的。 大晚上的打电话扰人清梦,能是什么好人!肯定又是手机里的小鬼在捣乱。 他眼睛都没睁开,凭着身体记忆挂断电话,没想到下一秒,那电话又打了过来。 手机里有些小鬼是他直接拍照抓起来的,有些则是他狠狠鞭策了一番才被抓进相册里的,所以相册圈子里的大鬼小鬼都在传着他又多可怕,多吓鬼,基本没有哪个鬼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他。 第14章 庒灵止深吸了一口气,睁眼看向手机屏幕,“孙一辰”三个字赫然显现在手机屏幕上。 嗯?孙一辰这么晚还没到落脚的酒店吗? “喂?”庒灵止接了电话,刚睡醒,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因为蹙起的眉头,眉间的红痣都皱在了一起。 “庒道长!庒道长救命!”孙一辰的声音很有特点,清亮年轻,此时正因为恐惧而发抖。 手机里除了孙一辰的声音,还有一点杂乱的电流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你在哪里?”看来他们是又见鬼了。 庒灵止睡前还在想,他看紫阳的脸色才说的血光之灾,在气一气那个假道士的基础上,还想要给他们提个醒,没想到师叔的鸟扔了个石子就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血光之灾又怎么可能是那么点小口子? “庒道长,庒道长之前是我不对,有眼不识泰山,您救救我们,孙家一定会重谢您的!”这次说话的换成了紫阳道人,他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大概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说话时还喘着气。 “别说这些,先告诉我你们在哪?”庒灵止问道,修道之人以慈悲为怀,他愿意帮孙一辰和紫阳道人绝对不是因为驱鬼收入比较高。 紫阳道人比孙一辰见识广,喘匀了气后,才开口解释:“是鬼打墙……我们上了高速后没开多久我就发现了,我们在南七路走不出去,大概十多分钟路牌就会出现一次。” “高速?你们是连夜回老家?”庒灵止大为不解,有这么急吗? 紫阳道人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这边酒店环境太差了,住不太习惯……” “……鬼打墙一般问题不大,顶多多绕几圈,下车拜拜就行。你别告诉我你这都不懂。” 如果紫阳道人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还能被孙家奉为上宾,那他真该怀疑孙一辰父亲的智商了。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下车拜完之后,车还是开不出去。”紫阳道人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不光如此,再次开车之后,车前面大概三百米的地方多了个女人,一直朝我们招手。” “女人?”庒灵止皱眉,没睡好导致他话并不多,“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孙一辰抢答,“是白色的t恤,虽然远,但我能看出来应该不是牌子货……咳,还穿了条短裤,牛仔的。” 不是厉鬼就好说,普通鬼魂很少有主动害人的,很多人碰到的灵异事件,要么是自己吓自己,要么就是无意间受到鬼魂的阴气影响,只会倒霉几天,并不会危及性命。 像孙一辰这种鬼魂主动现身的,大概率是有事相求,又抗不住三个大男人身上的阳气,只能一遍又一遍将他们身上的阳气减弱。 人身上的阳气弱了,即便鬼不害人,那三个人也讨不着好。 “庒道长!她,她越来越近了!”孙一辰尖叫着,声音消失在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中。 庒灵止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显示不在服务区。 还真是好运,庒灵止极少看到在鬼打墙里还能打通电话的人,看来孙家积福深厚,孙一辰命不该绝。 “道长,道长。”一阵阴气从手机中传出。 庒灵止愣了下,点开相册,一只穿白裙子的小女鬼转了转漆黑的眼珠,讨好地朝他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 “道长,是我帮忙接通的电话。” 女鬼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庒灵止记得收她的时候专门查过,女孩死在出租屋里,被自己闺蜜带回去的男朋友掐死的。 庒灵止没有深究其中过往,只将被困在出租屋不得离去的女孩灵魂收起来,等鬼差来的时候再送她投胎。 “道长,我帮了忙,可以求您一件事吗?”女鬼小心翼翼说道,她听说了庒灵止在鬼圈的凶名。 “可以,你想要什么?”庒灵止一边往外走,一边补充:“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不是不是,”女鬼摇摇头,说:“明天鬼差大人来了,我可以不去投胎吗?我有个走失的亲妹妹,道长能帮我找找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跟着道长自己慢慢找就行。” “可以。”庒灵止很干脆的答应了。 这女鬼之前栖身出租屋,没有鬼差特意过来抓,只要他不主动和鬼差说,女鬼不会被强制去投胎。 现在凌晨三点,庒灵止出道观前往观里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灯都是黑的,但他知道,再过一个小时,他勤劳的师叔就要起床开始念经了。 不怪师叔觉得孙一辰他们吵,毕竟四点要起来的人,如果十二点多还不能睡着,那简直是要人老命了。 庒灵止不再多想,在导航上搜了一下南七路的位置,再划开鬼道,直接往目的地走。 南七路比山下的县城可远多了,就算庒灵止开了鬼道,都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上高速。 才刚出鬼道,庒灵止就感觉到前方一阵刺骨寒意,他抬眼看去,在一片迷蒙的雾气当中,“南七路”的牌子赫然矗立在道路旁。 看来就是这了。 庒灵止抬手做剑指状,指尖对着前方雾气,先是轻声念道:“太乙救苦天尊。” 而后才收回手,大声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有冲撞,还望海涵。” 原本还应该要原地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转四圈才能走,但庒灵止不用。 第15章 他先是念‘太乙救苦天尊’来驱散迷住双眼的阴气,而后大声诵读的那一段,并不是真的为了避开鬼打墙,只是告诉鬼魂,他来了。 第9章 鬼渣 做人的时候是人渣,做鬼的时候也…… 夜晚的高速上车辆也不少,许多大型货车打着亮眼的灯从庒灵止身边呼啸而过,并没有人发现高速上多了个行走的人。 才踏入那雾气之中,有什么东西便如蒙蒙细雨一般,落到庒灵止身上。 庒灵止本能地张开手挡在眼前,只觉得掌心微凉,几滴冷得像是冰珠子一般的水滴溅在他掌中。 随着水珠灌入掌心的,是一股彻骨的阴寒气息,伴着浓重腐尸臭气直冲鼻腔。那气息还未来得及往里钻,便被庒灵止身上的符箓焚烧殆尽。 同时,他口袋里的那张黄符也化为灰烬。 庒灵止表情严肃了许多,这里的阴气比他想象得要厉害,看来孙一辰一行人不只是遇上女鬼求助那么简单。 “小芸,你还能接通孙一辰的电话吗?”小芸是刚才那只女鬼的名字。 相册里的娇小黑影摇了摇头,小声道:“联系不上了,有东西在阻拦我,我没有它厉害。” 得到否定的回答,庒灵止不再耽搁,直往阴雾深处走。 阴气最重的地方是个分叉路口,民间常传午夜十字路口阴气重,是因为十字路口是多条道路交汇的地方,人流车流在此分散汇聚,极易形成‘气’交换的节点。 按说高速上极少会出现十字路口,庒灵止环视了四周,发现正对着岔路口的那处护栏,不知道是因为车祸还是别的原因,被撞出了个约一米长的豁口,正巧造成了一个‘十’字。 “嘟嘟!”一辆货车飞速开过,按了两下喇叭,司机似乎还探出头来骂了两句。 庒灵止并没有在货车行驶的路径上看到人,那里只有一团浓到快要化为实质的阴气。 那阴气里没有鬼魂,被货车一撞,便四处散开,不多时又聚集在一起,等待下一个路过的行人。 庒灵止随手燃了张符,符纸在这处烧得很艰难,好歹是把那团阴气给烧没了。 顺着护栏豁口处过去,是一片树木杂乱生长的荒山,即便没有孤魂野鬼,胆子稍微小点的人在这也能被吓个半死。 好在庒灵止早就习惯,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鬼怪袭击过多少次,不上点难度,他是一点不带怕的。 树林里阴寒的鬼气中,还隐约透着一点活人的气息,想来应该是孙一辰几人还没有大碍。 “孙一辰。”庒灵止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能穿过林中阴气,只要孙一辰还有意识,就能听到。 半晌也没有回应,庒灵止只得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右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沉落下,“咚”的一声砸在硬物上,又传来一阵令人牙酸地划拉金属的声音。 庒灵止回过头,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人脸色苍白,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 庒灵止瞳孔紧缩,女人身后停着的,就是孙一辰几人的车,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他看不清车里三人的情况。、 来不及多想,庒灵止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先把面前女鬼拍下来,救出孙一辰三人。 “嗯?” 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期,面前女鬼没有像之前的鬼魂一般被直接吸进手机里,她面容扭曲了一瞬,快速跃到车子后面,仿佛在躲避从手机里出来的某种东西。 虽然庒灵止在到这里时就知道,作祟阴魂不一般,但也没想到女鬼竟然能躲开手机。 寒气一点点从女鬼身上涌出来,刺激得庒灵止皮肤微微泛疼,他抬眸与车子后面的女鬼对视,女鬼黑漆漆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依旧直愣愣地看着他。 庒灵止从口袋中拿出符纸,还没来得及使用,便感觉背后一阵冷风刮过,危机感迎面袭来,他下意识往左挪了一步,眼角闪过一道白光,躲开了身后袭击。 再转头看去时,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紫阳道人。紫阳此时已经两眼翻白,左臂上满是血迹,脚尖点地,后跟悬空,右手中拿着匕首就要往庒灵止身上刺,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紫阳!”庒灵止大喝一声。 口袋被紫阳划破,几张黄符散落在地上,他手上还剩下唯一一张。 前有女鬼,后有紫阳,庒灵止并不慌张,他出门没带空白黄符朱砂,也没有驱邪符,但玄学界一句话流传甚广,‘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朱与墨’。 他洁白修长的双指再次并拢,悬空画了几道印记。 “天清地净,鬼神远离。诸恶莫近,善神护持!” 最后一个字结束时,紫阳面前骤然闪现一瞬金光,一股灵力激荡,原本还要行凶的紫阳道人顿时软了身子,黑沉沉的面色转为一片苍白。 紫阳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地转了转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大叫:“鬼,鬼啊!!嘶……我的手怎么这么痛!……庒,庒道长你来了!” 庒灵止点点头,一边提防着后面的女鬼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孙一辰和小林呢?” 微弱的月光下,紫阳抖着两条腿,一手捂着胳膊,极力平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情,颤声道:“他们应该还在车上,我尿急,实在憋不住了,就让他们开着车灯让我在边上上个厕所。可没想到,没想到下车之后才发现,我们已经不在高速上,我正要上车跟他们商量,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第16章 庒灵止了然,紫阳应该是下车后才被鬼上的身,“你们车上放了什么东西?鬼进不去,只有你主动下来,才能伤到你。” 闻言,紫阳回忆了一下,才道:“这车是借的孙总的,车上应该有元辰那老道士放的法宝。元辰是白云观的道士,小道长你应该知道的。” 金台寺庒灵止知道,元辰他是真不认识,但也不妨碍。 捏着手上剩下的符箓,庒灵止就要往车子那边走,女鬼方才就藏在车后,现在已经没看见身影。 习惯了黑暗的两人,借着月光,能看清楚车里有两个微微晃动的影子,其中一个像是想要开门,被另一个给死死抱住了。 “不对。”庒灵止停住脚步,转头对紫阳道:“刚才那女鬼就在我面前,那上你身的是哪个?” 这话说得紫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这,这还有两只鬼呢?” 一只鬼就把他吓得够呛,更别说还藏着一只了。 庒灵止环视四周,没有发现那女鬼的踪影,再走近了看孙一辰的车,竟然完全没有被攻击过的痕迹。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咚咚!”庒灵止敲了两下车门:“孙一辰,开门。” 车窗里的两个黑影顿了一下,其中一个挣扎得更厉害了,另一个扯不住,车门立马被人从里面推开。 “呜呜呜……庒道长!吓死我了,紫阳道长下车了现在都没回来……”看见庒灵止,孙一辰哭丧着脸就要从车上下来,又看到庒灵止身后的男人,顿时都顾不上哭了:“紫阳道长!你没事吧?” 小林坐在车里,眼中还有些狐疑:“你们是人,不是鬼吧?” 庒灵止轻笑了下,“就算是鬼,你一问我就会承认?” 小林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摇摇头:“你肯定不是,哪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鬼。” 孙一辰闻言反驳道:“那也不一定,不是还有艳鬼嘛。不是,庒道长,我不是说你是艳鬼的意思……”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庒灵止抬了抬手,道:“你们就待在车上别下来,紫阳也上车,我去看看。” “哦哦,好。”孙一辰应声,没敢问庒灵止要去看看什么东西。 等紫阳上车之后,几人再次把车门关上,庒灵止没有走远,只在附近转了几圈。 空气格外潮湿,给人一种粘腻之感,鼻尖一直萦绕的腐臭气息,让庒灵止有些难以呼吸。 他巡视过周围后,将身体转向一棵粗壮大树,开口道:“出来吧,我找到你了。” 还没有变成厉鬼的鬼魂是可以沟通的,车子没有被攻击的迹象,紫阳也不是她上的身,庒灵止不想直接动手。 他话音才落,那女鬼身影便显现出来,还是那身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脸色苍白没有表情,瞳孔漆黑却没有血泪,干干净净地像是涂了过白粉底液的小女生。 “天亮就能离开。”女鬼幽幽的声音传来,“天亮之前留在这里,他找不到你们的。” “什么?谁找到我们?”庒灵止问道,女鬼的举动证实了她确实不愿意伤人,甚至可能还在保护孙一辰他们。 “他……人渣……”说起这个,女鬼原本干净的脸上开始涌出血痕,下一秒又被强行隐去,像是不想吓到面前人,“不是人渣,是鬼渣……做人的时候是人渣,做鬼也改不了,是鬼渣!” “鬼渣?”庒灵止挑眉,看来其中另有一段隐情,“这位小姐姐,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带我去找他。” 第10章 金光 你明天等着就行 白t恤女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轻声说道:“没用的,之前来的道士都埋在你脚底下。” 夜晚的森林被一层阴森的氛围笼罩,尽管知道女鬼只是在吓他,庒灵止还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是不怕鬼,但踩到人家就不好了。 环顾四周,庒灵止并没有感受到有其他同门鬼魂的存在,如果真如女鬼所说,已经来过几波道士却无一幸免,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遭到那恶鬼吞噬。 “这样说的话,是得准备一下。”庒灵止说道。 从拜入竟还门下到如今,庒灵止在捉鬼这一行当里还从未受挫,但他并不托大,转身将之前掉在地上的黄符又捡了回来。 有这些应该差不多了,竟还说过,世上鬼怪,就没有不怕太上老君的,“太上老君教我杀鬼咒符”更是克制一切邪祟的利器。 庒灵止正要开口,却见女鬼猛地后退几米,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血色全无,显得异常骇人。 “这是什么!唔……”她惊呼出声,目光中满是惊恐,甚至不敢直视庒灵止手中黄符。 奇怪,之前酒店里的厉鬼都没有这么怕符咒,面前这个女鬼,分明连手机都收不进去,却又这样畏惧这张符…… 难道和他想的不一样,女鬼根本不是因为太凶,而是有什么别的原因,那这样说的话,孙一辰能被她藏起来不被发现,另外一只恶鬼也不见得有多强。 暂时按下对恶鬼的疑虑,庒灵止先是将符纸收了起来,而后用一种温和却又不失好奇的语气问道:“女士,我知道这样会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刚才是怎么躲过我的手机拍摄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问题或许显得有些荒谬,但在此情此景下,却显得格外重要。 女鬼沉思片刻后回答道:“你是说,刚见到我的时候你手机里射出来的那道金光吗?” 第17章 “金光?”庒灵止闻言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那就应该是了。” “你手机里的金光耀眼夺目,对鬼魂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争夺。”女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射出来的金光却会让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危险,我不敢碰。” 庒灵止若有所思,之前他也问过其他被收进手机里的鬼魂,但他们无一例外,没有任何鬼能看到女鬼口中所说的金光。 如果能解开这道金光的来源,或许就能找到手机能收鬼的真相所在。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询问时,女鬼的脸色却突然剧变,惊恐与愤怒交织在她脸上。 “他找到我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女鬼漆黑的双瞳被血液充斥,苍白的肌肤上露出青紫伤痕,白色t恤变得破烂不堪。 庒灵止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气在四周肆虐,冲撞。 “来了。”他眉头微微蹙起。 比起未知的恶鬼,面前女鬼看起来更加可怖。 被恶鬼找到藏身位置后,女鬼几乎要当场化厉,白色t恤上满是血渍,看着不像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更像是从她上方滴溅下来,自脖颈流到衣领,慢慢被棉质布料吸收,变黑结块。 月亮被树影遮住,林子里看不见丁点光线,庒灵止凭着记忆,快速退回到车旁。 整个车身都因为乱撞的阴气开始晃动,车内三人不敢发出声音,抱团发抖。 庒灵止捏符单手按在车前盖上,冰凉又略带韧性坚硬的触感传到指腹,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皮肤。 带动车辆晃动的力量奇大无比,较劲之下庒灵止差点被拽得往车上扑过去。 “天罡正气,镇鬼邪!” 符纸贴在车前盖上的位置发出“嗤”的一声,彻底安静下来,阵阵恶臭从中传出。 庒灵止又往前凑近,确定恶臭是从车子里传来的,想了想,屈指敲响车窗。 “谁会开车前盖,下来帮个忙。”庒灵止道。 庒灵止没有车,也没考过驾照,要他强行拆也行,但这车标他认识,没个百万下不来,想想还是算了。 车内紫阳道长彻底不吱声,孙一辰和小林小声商量了几句,庒灵止听不清。 “庒道长,一定要下去吗?我在车上给你开行吗?”车里传来孙一辰发抖的声音。 “可以。”庒灵止答道,心里估摸着刚才被车子那么一晃,孙一辰大概也不敢出来。 不过他现在至少还敢说话,比第一次遇上鬼的时候好多了。 “咔哒”一声响过后,引擎盖露出一条缝,庒灵止顺着缝往上一揭,恶臭仿若实质一般冲在庒灵止脸上,令人作呕。 庒灵止捏符燃起火光照明,引入眼帘的是一具腐软的尸体,那尸体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塞在车前盖中,尸体上满是乌黑结块的血液,有些放不下的位置被挤成一滩肉泥。 纵使庒灵止见过不少恶魂,此时也被这具尸体恶心得要吐出来。 尸体下方发出“啪”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压断了一般,连带着那尸体都往下陷了几分。 庒灵止一边警惕着面前的尸身,一边往身后看去。 白t恤的女鬼正在步步后退,她察觉到那具尸体的存在,双眼血流不断,似乎是想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 而尸体似乎和那女鬼有感应,“它”被称之为脑袋的部分扭动了几下,飞快的撑起上半身,连看也不看庒灵止,一下朝女鬼方向跑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证明眼前尸体并不是鬼魂,而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庒灵止没见过这种情况,他身手比脑子还快,手中捏着符纸往前一跃,几乎要与尸体相贴。 危急关头,,庒灵止将符纸贴在尸体胸口,再抬脚一踹,脚底像是踩在一滩烂泥上,直接踹到骨头上,尸体被迫改变方向往后飞去。 “你先躲起来!”庒灵止对女鬼大声说道。 这具尸体不像是普通僵尸,但也不是单纯的恶鬼作祟,更像是师叔竟承之前讲课时说过的案例。 恶鬼怨气被被强行封存在自己尸身内,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变形,不得解脱不得轮回,没有智没有思想,属于行尸的一种。 可行尸是什么时候到孙一辰车里的呢?恐怕那只恶鬼还在附近等待时机。 行尸对女鬼的执念极大,根本不在乎庒灵止刚才踹的那一脚,即使被符纸按在地上了,还挣扎着想要往女鬼那边爬。 女鬼脸上带着恐惧,却并没有逃走,反而一点一点也在往行尸那边走。 庒灵止注意到她手中多了一块之前未见过的石头,石头上沾着血迹,滴滴答答地仿佛才刚砸过人。 局势已经很明朗,行尸大概率就是女鬼口中的鬼渣,也就是另一只恶鬼的尸身,他生前可能就是死于女鬼手上带血的石头。 庒灵止不再贸然动手,他选择静观其变。 就在女鬼手中石头即将再次砸在那尸体上时,庒灵止发现周身温度又猛降了几度,冷风吹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恶鬼出现了。 恶鬼是个人高马大的男鬼,面相和庒灵止想象的一样凶恶,眼神浑浊,一边警惕的看着庒灵止,一边又忍不住盯着女鬼邪笑。 “我终于找到你了,贱货,还想找道士杀我!”男鬼声音有些尖细,听着很是悚然。 第18章 “我可不是他找来的,要不是你藏在车里让我朋友出不去,我也不会找过来。”庒灵止好心替女鬼解释。 那恶鬼冷笑一声,对着女鬼道:;“呵,我就知道,只要跟着活人,我总能找到你的。你就是这么烂好心,上次让那几个人跑了,我就知道你还在,这不是让我找到你了?” 女鬼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眼中恨意犹如实质。 “当初就劝你,让我爽爽就完事了,非要弄得你死我活。”恶鬼毫不掩饰对女鬼的恶意,言语中满是羞辱意味,“不过你这滋味还真不错,死了也值。现在被我找到,算你有福了,做鬼我也能让你舒……” 女鬼还能忍,庒灵止却听不下去,怎么都变成鬼了还能行人事不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庒灵止没有用剩下的符纸,又举起手机拍下面前两个鬼。 女鬼如同上次一般灵敏躲开,恶鬼却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女鬼口中所说的金光,直接被收进手机中。 等庒灵止打开相册的时候,恶鬼脸上还是那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拍照真是不知死活”的表情。 “他消失了?”女鬼幽幽问道,在她眼中恶鬼在金光地照射下逐渐消散。 庒灵止看了看相册,摇头道:“没有,明天我会送他去地府受罚,你呢?准备去投胎吗?” “我的尸体找不到了,我投不了胎。”女鬼说道,并不是很在意投胎这件事。 地上恶鬼的尸体还在挣扎,庒灵止上前两下打散了尸体内的怨气,那具尸身彻底沦为一滩腐肉。 “没事,我有办法,你明天等着就行。”庒灵止自信道。 第11章 鬼差 竟承盯着他若有所思。 恶鬼被收后,林子里的阴气消散许多,庒灵止看了看手机,已经恢复信号。 庒灵止收服恶鬼的过程太过轻松,连带着女鬼对他也多了些信任,说话时显现出几分还活着时的灵动:“真的吗?道士的话,是可以算出我的尸体在哪里吗?” “不是啊,手机现在有信号了。”庒灵止当着女鬼的面,找孙一辰要了手机,拨打110,“我可以帮你报警,警察会帮你找到的。” “……这样啊。”女鬼脸上的血渍已经褪去,但还有些青紫的痕迹。 “南七路这片的鬼差不知道能不能找过来,别担心,我到时候帮你跟他们说一声。”庒灵止安慰道。 按照往常惯例,天快亮的时候鬼差兄弟会到观外等他,结算这周收在手机里的孤魂野鬼。 和庒灵止相熟的两个鬼差辖区范围没这么大,但让他俩帮忙搭个话还是没问题的。 女鬼此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饶有兴致地问庒灵止:“道长,那你能算出来我下辈子能投什么胎吗?” 庒灵止摇头,道:“今生不算来世。不过你虽然横死,但日月角丰隆且没有疤痕、恶痣,至少父母健康长寿,不用忧心。” 逝者无法挽回,庒灵止只能尽可能的让女鬼去安心投胎。 “那就好,那就好。”仇人被抓,最亲近的人也能平安健康过完这一辈子,女鬼已经没什么留恋,“对了,道长,我姓张叫张倩,我朋友都叫我倩倩……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收拾那个渣滓。” 女鬼身上的青紫伤痕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要是随便来个什么人,说不定还会把她认成误入密林的大学生。 庒灵止轻笑,“顺手的事,垃圾么,就该丢回垃圾箱。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这样一说,女鬼也笑了起来。 她开始给庒灵止讲她和那个人渣的事,尽管庒灵止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却还是耐心听她诉说。 张倩活着的时候年纪不大,大学还没毕业,悲剧开始于她返校的路上,在服务区时,为了给小孩指路,被骗到服务区后面。 而那个人渣早就躲在阴影处,人渣一为钱,二为色,手上人命都不止一两条,自然不愿意放过张倩。 回服务区的路被人渣堵着,张倩只得往山林子里跑,东躲西藏到半夜,却还是被人渣找到。 在人渣侵犯她的时候,张倩一不做二不休,捡起地上的石块砸了下去,人渣当时没死,抽了小刀扎在张倩身上。他被石头砸在后脑勺,没多久便血流不止没了意识。 后面人渣变成恶鬼后做的事张倩没继续讲,庒灵止知道,警察过来估计又得是非常大的工作量,尸骨都不知道要挖出来多少。 “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庒灵止看了眼时间。 又嘱咐孙一辰等会跟警车去做笔录,就说是他无意间发现了男人的尸体,女鬼的尸身自然会随着案件调查被发现,而庒灵止则要赶在天亮之前回道观里。 “庒道长,我,我们不能跟你一起走吗?”孙一辰扒在车窗边,不敢往张倩的方向看。 “我回去是见鬼去的,你也要去吗?”庒灵止笑道:“而且等会警察来了还得找报警人。” 孙一辰想说不跟他走,他们在这也是见鬼啊。但想了想,好歹面前这个不会伤害他们,也就作罢了。 庒灵止没时间再耽搁,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了鬼道回青霄观。 紧赶慢赶,到观里时,天色也已经亮了起来,好在门口两只鬼还没有走。 鬼差执行公务的时候倒是和地面警察模式挺像的,非得两个人一起行动,庒灵止每次抓的鬼,也都被两个鬼差平分了。 第19章 “9872,9835。”庒灵止叫了一声,这是两个鬼差的编号,据他俩透露,地府工作人员一般都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只用工号代称。 9872身姿笔挺,穿一身深蓝色西装,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如果是还活着的时候,应该属于精英人士。 而他身旁的9835表现得则要松散许多,脚上还穿着拖鞋,手里拿了个装鬼魂的布袋子。 “还以为要被放鸽子了,小道长今天干什么去了?”9835开口问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散纸币,“这是上次的报酬。” 那些纸币和现实世界的钱币不同,是地府通用货币,庒灵止之前跟他们商量好的,一只普通鬼一百地府币,一只恶鬼二百,厉鬼三百,特殊的另算。 “谢谢。”庒灵止接过纸币,将手机拿出来,解释道:“刚刚去抓了一只恶鬼,凶得很,就来得迟了。” 庒灵止早就把小芸转移到了别的位置,手机相册摊开了给两个鬼差看,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女人道:“这个大婶麻烦安排早点投胎,她比较急。” 9835点点头,“好说。” 正要翻下一面时,9872按住了庒灵止的手,他眉头皱了皱,指着手机道:“这只鬼好眼熟。” 他指的正好是庒灵止在酒店救孙一辰时,收的第二只厉鬼,厉鬼神志全无,表情凶狠,像是要从相册里蹦出来,将面前几个人都杀了解恨。 “嘶……”9835也回忆了起来,“是有点眼熟,嗷!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老大正在通缉的那批鬼吗!” “通缉?”庒灵止挑眉问道,“她犯了什么事吗?那这只呢,这只是跟她一起被我抓住的。” “也不是犯事,”9835撇撇嘴,道:“还不是你们凡人道士,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从我们那偷渡了一批厉鬼出去,搞得我好几个同事都被卸职,罚去投了动物胎,这俩都是那次被偷渡出去的厉鬼。” “这样啊。”庒灵止想了想,又道:“那这两只,是不是要比其它鬼贵一些?” “……是要贵一些。”9835将手里的布袋子打开,开始往里面装庒灵止抓住的鬼魂,“你要是能找到那个帮厉鬼偷渡的道士,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庒灵止对地府的钱没什么概念,愿意抓鬼换给鬼差,还是他师叔要求的,也不知道这些钱有什么作用。 “行,我努力努力。”庒灵止说着,将手机里除了小芸以外所有鬼都给了9835,又顺嘴道:“我刚才就是去南七路那边抓的恶鬼,那还有只被害的鬼没收,麻烦两位哥去帮忙通知一下咯。” “你怎么不一道收过来?”9835和9872都知道庒灵止手机能收鬼的事,世间道士手段千千万,时代在进步,他们也只觉得手机就是庒灵止自制的特殊法器。 “人家是好鬼,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不是。”庒灵止没有说张倩能躲开他的手机,怕鬼差知道了她的特殊能力之后会为难她。 就像在活人的世界,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有超能力,又不足以自保,恐怕结局离不开被研究解剖。 “行,小事。” 三人交接完,两个鬼差就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庒灵止估摸着这个点师兄应该要起床做早饭,便去后院简单洗漱。 “嘎!嘎!”师叔的鸟不知道什么品种,叫声酷似乌鸦,全身漆黑的鸟盘旋着飞到庒灵止肩膀上。 “饿了?”庒灵止去看它食盒里的稻谷,果然,空空如也,师叔并没有给它喂食。 庒灵止给它加了一碗小米,走去正殿。 师叔还是穿着那一身黑色西装盘腿坐在地上,脊背挺直,衣服上连一点多余的褶皱也没有。 竟承念的经庒灵止听过很多遍,是《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道教济幽度亡的经典著作,竟承每天都念。 “师叔。”庒灵止跟着盘腿坐在竟承旁边。 竟承念完最后一句,才睁开眼睛,“回来了。” 竟承的瞳孔黑得像一潭幽深的池水,庒灵止每次看到都会想给他拍下来发网上,保证会有很多人求美瞳链接。 “师叔,我有一事不解。”庒灵止说道,将手机摆到竟承面前。 正好此时孙一辰发了消息过来,手机屏幕一亮,是他转过来的三万块钱,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语音消息。 竟承瞥了一眼,开口道:“当初我们青霄观收一次鬼,区区三万块钱可不够。” 庒灵止汗颜,心想那也得是当初啊,他来的时候道观都破旧成什么样了。 “以前的事不提也罢,说吧,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我今天碰到一女鬼,她说她能看见我手机里射出去的金光,师叔,你知道她口中说的金光是什么吗?”庒灵止问,其实他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才发现手机的秘密时,庒灵止就问过师父和师叔,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她看到的金光,你应该去问她,我没看到自然不知道。”竟承虽是这样说着,却又拿起庒灵止的手机。 只见他盯着手机看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人都靠手机将自家道观发扬光大,灵止,你说我们要怎么拍个视频才好?” “……师叔,他们大多数都是签了公司有剧本的。”庒灵止不想打击师叔的热情,劝道:“师姐不是说要开什么玄学交流会嘛,到时候知道我们略微施展身手,肯定能让他们折服。” 第20章 闻言,竟承盯着他若有所思。 第12章 林瑜 一起去h市 吃早饭时,竟承宣布h市的玄学交流会他也要去,然后给了庒灵止一枚戒指,作为路费。 那枚戒指非金非玉,甚至不是银的,上面还有些锈迹遮盖着模糊不清的纹路。 竟承道:“不要卖掉,缺钱我之后赚了再给你。” 既然是师叔给的,庒灵止自然不会把它当成普通戒指对待,也并没有打算卖掉,他准备之后找根绳串起来,挂在手机壳上。 h市是热门旅游城市,高铁票或是飞机票都得提前买,庒灵止算了算日子,如果提前几天到h市,他们今天就可以开始抢票。 吃过饭,庒灵止先是收了孙一辰打的款,又一一听完了他的语音,大致意思是感谢道长云云,如果去h市可以找他玩,他爸会盛情款待。 最后还交代了紫阳道人的事,紫阳被他爸报警抓了起来,还牵扯出他之前骗过的平头百姓,赔了多少钱没说,判决也还没下来,有孙家在里面交涉,没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牢的。 这些都是后事,庒灵止在网上搜了高铁票,师叔要去,师兄要去,师父肯定懒得去,总共得买三个位置。 输了自己的身份证进去后,才想起来问还在喝粥的清正:“师兄,你身份证号是多少?” 清正愣了一下,语气稀松平常,“身份证号?我没有。” “啊?”庒灵止开始怀疑清正是不是没听清,现在哪有人没身份证的? 竟承:“一定要吗?我也没有。” “没有?” “没有。”清正再次肯定回答。 庒灵止彻底傻了,共同生活一年多的师叔和师兄,竟然都是黑户!?而他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过往一些细节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蹦出来,就比如道观,但凡有人住,就不可能破成他刚穿过来时那样,屋顶上满是蜘蛛网,地板都带着裂缝。 还有据他了解,山下的居民更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青霄观,似乎从收徒之前,师父师叔和师兄在别人眼中都没出现过。 庒灵止:“师叔,你们不会是成精的妖怪吧?” 竟承停下吃饭的动作,似笑非笑道:“没有身份证就得是妖怪了?” 旁边清正附和:“那不能,虽然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我确定我是人。” 庒灵止不解,“那怎么可能没有身份证?” 竟承抬手拍了拍庒灵止的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柔和得像个看着自己智障儿子的老父亲,“等你卜算学得更精更好,会知道的,不必着急。” 不着急?怎么可能不着急? “师叔,我不着急,你们没有身份证就买不了票,你们要不要急一下?”庒灵止道。 如果竟承真想去,开鬼道走过去也行,就是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或者,我去租个车?”庒灵止提议,“从我们这到h市不到十个小时,反正我不晕车。” “我都行。”清正道:“我一会算算。” 庒灵止知道清正想算什么,他想看租车能不能顺利,可他敢算,庒灵止都不敢听。 正要制止师兄作死不自知的行为,庒灵止手机又响了起来。 又是孙一辰,他发现了,自从认识了孙一辰,他手机就没消停过。 “接电话吧,车的事解决了。”竟承开口道,可能是算出了什么,示意庒灵止看手机。 庒灵止起了兴趣,不急着接电话,也跟着掐算了一番,嘿,这事还真有转机。 “喂?早上好啊道长!”电话接通后,孙一辰声音传来,听起来没有通宵后的萎靡,“我看道长没回我消息,就打电话过来了。” 庒灵止解释:“我刚才在吃饭,还没来得及回呢。” “没事没事,道长,我打电话过来其实还是有事想要求你。”孙一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也不是我的事,是小林他哥的。” “他哥?他哥怎么了?”庒灵止一边问,一边回忆了一下小林的面相,并没有从中看出亲人有什么不幸。 “小林他哥其实就是林瑜,道长你应该认识吧?还演过几部电视剧,您手机还是他代言的呢。”孙一辰叭叭说一堆。 庒灵止是真不认识林瑜,如果是在前世,影帝影后他还知道几个,但他来这个世界才一年多,平日时间被道术挤满,不是在画符就是在背咒,省下来的时间只够打几把游戏而已。 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庒灵止将话题拖回正轨,“小林他哥怎么了?撞邪了?” 不怪庒灵止这样问,毕竟他只是个道士,孙一辰家又有钱,除了捉鬼方面的问题,他想不到孙一辰能有什么其他事拜托他。 “也差不多吧,道长,我们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撞邪,反正林瑜哥这段时间都很奇怪。”孙一辰似乎很苦恼要怎么说,“这样吧道长,我安排车把你接到h市这边来,先辛苦您帮忙看看林瑜哥的情况,等完事了我爸还要专门请客感谢您,您看有时间吗?” 那太有了。 庒灵止斟酌道:“我师叔和师兄也一并要去h市办点事,我们计划了一起去来着。” 孙一辰闻言恍然大悟,“你们要去玄学交流大会是不是?那正好,我安排个大点的车就行,不碍事。” 庒灵止有些诧异,问道:“你也知道交流会?” “嗐,我爸供了三个道长呢,虽然紫阳不是个好货,但其它两位道长还挺有本事的。”孙一辰解释道:“就是另外两位道长最近有事,不然我也不能让庒道长你千里迢迢跑过来么。” 第21章 两人没多聊两句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孙一辰性子急,还是林瑜情况不太好,孙一辰的车第二天一早就安排妥当,等着三人出发。 庒灵止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他道袍就一套,其它都是一些t恤长裤之类的,全都往双肩包里一塞,便上了车。 半路上竟还还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自己一觉醒来,观里一个人也没了。 庒灵止本来想解释一番,但竟承按住了他的手,开口道:“游手好闲、玩物丧志,不管他。” “……好的师叔。” h市比他们这个小县城要繁华得多,到处高楼林立,以风水学来说,犯忌讳的高楼并不多,想来这边的开发商大多都找过高人相看。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当地酒店,当初孙一辰住的酒店和这根本不能比,前台几个小姐姐见到庒灵止身上的道袍已经见怪不怪,看来最近这段时间过来的道士不少。 孙一辰很大气,房间给他们订了三室一厅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而明亮的空间,既现代又不失温馨,看得出来在布置上下了功夫。 三人都不那么注重物欲,特别是竟承和清正,从青霄观到h市,对两人来说,也就是换了个位置睡觉罢了。 “三位稍作休息,林小少爷在楼下等各位,一会还要移步花溪谷,林瑜少爷现在就在那里。”司机一边帮着几人放行李,一边说道。 花溪谷是一处私密性很好的别墅区,里面住的明星不止林瑜一个。 “这么急?”庒灵止道。 司机张嘴解释:“真是抱歉,林瑜先生行程太紧,只空得出今晚。” “也行吧。”大明星嘛,庒灵止点头表示解,又问竟承和清正:“师叔师兄,你们要一起去吗?” 清正:“不去。” 竟承:“去。” 这倒是奇怪了,庒灵止很少看到师叔愿意到人多的地方掺和,这次会一起来h市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过人嘛,想法都是会变的,庒灵止没有多问,两人跟着就下了楼,留清正一人在房间里休息。 h市的天气比他们那要冷一些,这边山多水多,许多大楼都建在山林中间,最高温也只有十八九度,庒灵止穿着单薄道袍还有点冷,在房间里时就换了t恤外套。 三人才出电梯,小林便迎了上来。 “庒道长!”小林穿着一身校服,应该是才从学校里出来,“这位怎么称呼?” 小林没见过竟承,只感觉竟承身高至少得有一米九,压迫感十足,脸倒是俊朗,就是让人看着莫名发怵,心里猜测身份肯定不一般。 “这是我师叔,道号竟承。”庒灵止介绍道:“师叔,这是小林,孙一辰的朋友。” “竟承道长好。”小林看起来比孙一辰脾气好,打招呼都透露着一股乖孩子的气息。 “唉?小林,你们高中应该要上晚自习的吧?”庒灵止问道。 小林尴尬地笑了下,“翘掉了,我哥比较重要嘛。先不说这么多,庒道长、竟承道长,我带你们去我哥那。” 司机已经自觉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三人上车后,没开一会,就到了地方。 花溪谷比庒灵止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别墅区内绿树成荫,四季常青的树木与花卉点缀其间,仿佛置身于一个大型的私人花园。 林瑜住的地方偏古典园林的设计,外墙采用的是高档石材和进口木材,经过精心雕琢和打磨,显得格外典雅。 当然,这些庒灵止都看不出来,他只觉得整个别墅设计非常合乎自然,而且被一股自然灵气笼罩,林瑜如果真住在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冲撞邪祟。 “哥,我带庒道长和竟承道长过来了。” 第13章 银镯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哥?”小林又喊了一声,屋里还是没反应,“我哥比较忙,一会还有晚宴要参加,可能现在在楼上弄造型。” 小林说着,没有去按门铃,直接输入密码,带着两人进去。 “庒道长、竟承道长,你们在这边坐会,我去叫我哥。”小林边说边往楼上走。 渐渐一点喧闹声传来,林瑜果然带着一帮人在楼上,刚才并没有听到小林的声音。 庒灵止从没来过别墅区,但他并不局促,左右打量了一会,这越看越不对劲,据他所知,林瑜是个男人,而且刚才小林在车上也说过,林瑜没有女朋友。 可别墅里却到处都是女人的东西,庒灵止目之所及,就好几个口红和手镯。 口红他不了解品牌,但那几个镯子都是银的,上面花纹繁复,还坠有一些做工精巧的铃铛。 即便做工再精巧,那也是银,庒灵止不觉得以林瑜的身份会给住在自己家里的女人买这么多银饰。 “师叔,”庒灵止小声叫了竟承,“师叔,你有看出什么吗?” 竟承皱了皱眉,他的目光也同样落在那几个银镯子上,“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单就这一句想不起来,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以师叔对这些诡术灵物的见识,庒灵止不认为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能让他眼熟,这镯子必然有来头。 两句话的功夫,楼梯口已经传来脚步声。 庒灵止没有贸然去动桌上的东西,扭头往楼梯那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半长卷发的男人,肤色很白净,眼神却称不上友善。 第22章 男人上下打量庒灵止和竟承,“你们就是小林请过来的道士?” “哟,ader跑这么快干什么,林哥头发还没弄完呢。”后面有人拽住卷发男人,跟着也探出头来看庒灵止和竟承,“……不是,长这样跑去当道士?” ader:“给人算命分分钟十几万上下,都不用粉丝基础的,搁你你不愿意啊?至少他们给林哥干一趟,比我赚钱多了。” 两人肆无忌惮地当着庒灵止的面嘀咕,庒灵止略微有些不爽,但没正面起冲突,拿着手机看了会。 “那也是,也不知道小林怎么想的,林哥又没怎么样,非要请两个神棍到家里来。” ader:“就是,我看林哥还是太宠着小林了,这孩子都迷信成这样了也不管,要是我……” “可惜不是你。”庒灵止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ader,“ader,本名王树德,三十二岁n市人。” 全场静了一瞬,ader语气带了些忐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竟承也有些疑惑,开口道:“竟还教了你新的术法?有术法能从面相看出名字吗?难道我又忘了?” “ader你别犯傻,”后面那人扯了扯ader,“哪有骗子行骗之前不做背调的,名字年龄而已,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庒灵止没兴趣和他们周旋,换了个坐姿道:“你的资料是我在百度上查的。” 那两人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信息时代就这点不好,只要你稍微有点名气,身份信息在网上就差不多算是透明了。 “王树德,父母健全,八字缺乏‘比肩’‘劫财’二星,你是独生子。”庒灵止看到ader脸色变了变,继续道:“日主弱而水旺、水神冲克,有水患风险,伤官透出是个叛逆不听劝告的性格,你小时候还溺过水,对吗?” “切,ader,看来这两个神棍准备还蛮充足的,连你的身世都费劲查得这么清楚。” ader可不这么想,他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外婆家,溺水这事确实有,他外婆怕被责怪,连他爸妈都没告诉,庒灵止不可能从别的地方查到。 “你把ader以前的事说得这么清楚,那他之后的事呢?你也说说看啊。”那人语气满是对庒灵止的不信任。 他本以为庒灵止编都要编两件事出来证明自己,可没想到庒灵止只是摇了摇头,道:“后面的事得给了钱才能算。” “呵……” “在聊什么呢?”一阵清越男声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是小林和他哥林瑜。 林瑜看着和网上精修照区别不大,剑眉星目,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没有一点撞邪的样子。 “让两位久等了,小林,怎么没给两位倒茶,真是疏忽。道长见谅,我平日……”林瑜边说边往沙发这边来,语气本来散漫,在见到庒灵止后,愣了一秒,吐出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分,“我平日不住在这里,没有请佣人,怠慢两位了。” “没事。”庒灵止看得出来林瑜愿意见他们只是哄着小林玩的,要是真把他们放在心上,就不会管不住先下来的两个人。 “小林,把我的茶具拿出来,要那套白色的。”林瑜说着,眼神没有离开庒灵止那边,“ader,你们上去等我吧。” 后面那人还想说什么,来不及开口,便被ader强行拉着走了。 “哥,你确定要那套?”小林诧异道。 林瑜:“那当然,贵人自然要配好茶具。” 听林瑜这样说,小林一想也是,“哥,我还以为我擅自做主请道长过来,你会生气呢。” “那怎么会,像道长这样,一看就道法高深的人,能光临寒舍,我高兴还来不及。”林瑜勾唇笑道,“庒道长,我们慢慢谈,不赶时间。” 庒灵止觉得林瑜态度怪怪的,不像是厌恶道士这一职业,但也没有多尊重,更不像是单纯为了弟弟的面子。 他伸手戳了戳竟承,想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指尖才碰到竟承的胳膊,就被他捏住,按在了沙发上。 师叔的手真热,很难想象一个满身阴气的人,体温却高到离谱。庒灵止用了点力,将手指抽了出来。 “自己仔细看。”竟承小声说道。 庒灵止闻言端详起林瑜的面相,开口问道:“林先生,方便告知你的八字吗?” 林瑜的生日他在网上也有搜,但他粗略算了算,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真实八字没有暴露在粉丝面前。 “当然可以。”林瑜脸上挂着笑,说了一个日期。 庒灵止不慌不忙,过了十多秒才道:“男命身弱财旺,财星妻星为忌神,命带桃花煞。” 再看林瑜的脸,眼角处带细纹,眼神迷离游移不定,法令纹虽不深刻,但弯曲,情感生活复杂多变。 正巧这时,小林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套茶具和茶叶下来,茶具白瓷质地细腻,色泽纯净如雪,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 这套茶具材质本身不贵,但出自过世名家之手,可遇不可求。 “庒道长,先不忙说这些,喝茶喝茶。”林瑜对庒灵止刚才说的话不怎么上心,摆好三个茶杯,像是不怕烫一般,将注入滚烫开水的杯子捏在手中上下翻飞。 一套花式泡茶动作下来,极具观赏性,可惜庒灵止没看懂,甚至有点怕开水溅出来烫到自己,倒是竟承冷笑了一声。 庒灵止不明就里,接过林瑜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即便他不懂茶,也能尝出来这肯定很贵。 第23章 “庒道长,怎么样?还合你口味吗?”林瑜问。 “我喝什么都一样,我们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林瑜的态度让庒灵止有些不自在,“林先生,你知道桃花劫吗?” 桃花这两个字林瑜知道是什么意思,再加个劫字也不难解。 “你是说我有桃花劫?”林瑜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最近半年都没近女色,身边可都是男人。” “桃花不是只有女人。”庒灵止解释道。 “那更不可能了。”林瑜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目光直直地盯着庒灵止道:“他们的长相还达不到我的标准。” 庒灵止决定先暂且不跟他争辩这个,直接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个银镯子,问:“林先生知道镯子是谁的吗?” 那银镯随着被拿起的动作,发出叮铃的声响,听着很是悦耳。 看到庒灵止手中的镯子,林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这个是道长刚才带来的吗?还挺好看的。” 庒灵止没说话,小林倒是开口了,“哥,这些镯子不是一直都在这吗?这段时间就是因为看你老是搜罗一堆银镯子口红什么的,我才觉得不对劲,请庒道长过来的。” 这话一出,林瑜感觉后背毛毛的,他搜罗镯子口红?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就算是他的镯子,一直放在茶几上,他又怎么会一直没注意,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命带桃花煞,异性缘多,容易因为财运和女人遇到麻烦。”庒灵止打量着那个银镯,说道:“而且你身弱不能抗事,一旦招惹到自己不该招惹的人,就不会被轻易放过,从而演变为桃花劫。” 林瑜表情凝固,半晌没说话。 庒灵止摩挲着银镯子,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那些花纹便放弃了,转而将其放到竟承手中,“师叔,你帮忙回忆回忆。” 竟承没有拒绝,指腹划过银镯上的凹陷,手指上的动作有时会和那些纹路重叠,有时又大相径庭。 他的动作同时吸引了林瑜的目光,他越看越发毛。 “庒道长,你在开玩笑吧?”林瑜此时的脸色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好看了,从注意到桌上的一堆银镯子开始,他额头就不停冒冷汗。 庒灵止:“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神神鬼鬼的事在娱乐圈听过不少,林瑜猛地起身,将沙发带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查监控,如果真是我带回来的,监控不可能拍不到。” 第14章 苗蛊 “孔雀开屏” 林瑜一个人上了楼,留三人在楼下面面相觑。 小林尴尬地坐在两人对面,“庒道长,不要介意,我哥就是有点急躁。” “没事。”摆摊这么久,庒灵止早就习惯了这种对算命一说的不信任,即便有许多人是主动来找他卜算,也是抱着听几句好话开心开心的念头。 “喝茶喝茶。”小林没话找话,“庒道长,我哥的茶艺可是特地学过的,感觉怎么样?” 庒灵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杯子里的茶早就被他一口气喝干净,师叔的却一口没动。 “孔雀开屏。”竟承开口道,也不知是在说谁。 “什么?”庒灵止问道。 竟承却不再说话,他轻启茶罐,用银匙拨出一些茶叶放入茶壶中,而后又提起水壶,热水从壶嘴流出,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注入茶壶。 庒灵止觉得他动作有点眼熟。 水与茶叶的第一次接触,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竟承盖上壶盖轻轻摇晃,而后将第一泡茶水倒出不用,再次注水。 这次庒灵止看明白了,这不是跟林瑜一样的动作吗?只是他师叔泡起茶来,另有一种古典君子的味道。 茶水在茶壶中沉淀,颜色由浅变深,最终呈现出一种清澈的琥珀色,被竟承倒入茶杯,动作流畅优雅。 “师叔……” 竟承将茶杯递给他,“喝。” 庒灵止端起茶杯,轻轻闻了闻,那股清香让他精神一震。他轻抿一口,茶水在舌尖滚动,甘甜与苦涩交织。 这风雅还真让他给附庸上了。 竟承看着他喝完一口,指尖点了下他的脸,冷笑道:“红晕散两颊,烂桃花一朵。” 烂桃花?说谁?林瑜吗? 庒灵止仿佛被点通了关窍,原来林瑜刚才露那么一手是在朝他‘开屏’!? 小林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自己动手拿了一杯茶,嗯,确实比他哥泡得好喝,回头得给他哥说说,还得去茶艺学院进修。 “咚!”楼上传来重物被砸的声音。 还没等几人反应,林瑜连电梯也不乘了,两三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呼吸粗重急促,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我刚才在监控里看到,只要是住在花溪谷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抱着一堆女人的东西回来。”林瑜声音发颤,“可是我完全没印象!”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客厅里的灯光暖黄,照在林瑜身上却让他感觉到一股冷意。 一想到自己在这栋别墅里做过那些在记忆里不存在的事,林瑜恨不得拔腿就跑。 庒灵止看得出他身上不带一丝阴气,只要不是一直在家里待着,就连小林和刚才的ader身上有意无意都会沾染上一点,但林瑜身上没有,像是被什么人特意拔除了一般。 “你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庒灵止问,“特别是和银饰有关的,我刚才在淘宝上搜过,没有同款银镯子,上面的花纹应该是定制的。” 第24章 林瑜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已经顾不上对庒灵止的那点小心思,皱眉回忆之前的一些事,但就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没有啊,我恋爱、分手、给钱都很干脆啊,她们也没说要纠缠什么的,不光感情,连生活也很规律,就连我演技……”林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就连我演技都烂得很稳定,我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自家砸的资源,我不学他们养小鬼。” 娱乐圈很多明星都背地里养小鬼,这事光他知道的就不少,他自己没养过,主要是不太信,可后来看多了,有些事就不得不信。 庒灵止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鬼魂作祟,林先生,你靠近一点。” 虽然不知道庒灵止什么意思,但林瑜看过监控之后已经彻底老实了,毫无抗拒地走到沙发前。 “冒犯了。”庒灵止也站起身,两根纤长的手指并拢,点在林瑜额头上。 林瑜呼吸窒住,只感觉额头上的指尖微凉,庒灵止的脸近在咫尺,就连他眉间红痣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指尖先是从额头划过他鼻尖,又绕过嘴唇,一直到下巴,脖颈。 直到碰到心脏附近,庒灵止才感觉到从林瑜身体里传来的一丝动静。 说不上是灵气还是祟气,那东西奇怪得很,仿佛有生命一般,察觉到有人发现自己,就赶忙往更深处跑,而林瑜还无知无觉。 就在庒灵止还要往下探查时,竟承突然开口:“我记起来了。” “师叔,是什么?”庒灵止收回手,转头看向竟承,没注意林瑜涨红着脸,松口气的表情。 “是苗蛊。”竟承道:“以前见过几次,太久了,苗蛊图腾都变了,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庒灵止不清楚竟承说的太久了是多久,但就以他是黑户这件事来说,反正不会是一年两年这么久。 “苗蛊?”林瑜愣住,“你是说我被下蛊了?没道啊,我又没得罪谁,而且我吃饭都是助买的,助跟了我五年了!” 林瑜电视剧看得多,导致在他心里,什么蛊虫都是从嘴里进去的,实则不然。 “苗蛊有很多种。”竟承周身都是阴气,在普通人眼里,他像是一尊精致俊美,却略显诡异的雕塑,“有些蛊虫,能顺着呼吸进入身体,吸食血肉生长。” 林瑜脸色一白,联想到刚才庒灵止触碰他胸口的动作,不会那只虫子就在他胸口吧? “师叔……”庒灵止不明白竟承为什么故意吓唬林瑜,明明林瑜没有被吸食血肉精气的迹象。 “庒道长,竟承道长,求你们救救我哥,要多少钱都可以。”小林语气坚定诚恳,饱含对林瑜的担忧。 “这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竟还还没教他这一茬,庒灵止只得看向竟承,“师叔,你有办法吗?” 竟承摇头,“道医不分家,医蛊只需要一枚丹药,可惜我不爱炼丹,你师父倒是可以。若是我来,硬拔除蛊虫简单,但免不得要伤到林瑜。” 庒灵止:“师父也还没教我炼丹。” “区区丹药,不学也罢。”竟承无所谓地说。 林瑜急了,忙摆手,“不能罢不能罢,那我身体里的蛊虫怎么办啊,两位道长帮帮我吧,我愿意重金酬谢!” 庒灵止和竟承对视一眼,思考一瞬,道:“也不是一定要丹药,谁种的蛊谁来解不就成了。” “……那,那怎么找得到她?”林瑜顿了顿,问道。 “你不是说每天晚上都会带回来一些女人的东西?那些东西总有来处,到时候我们跟着你,会找到人的。”庒灵止安慰道,暂时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直接拉着林瑜去青霄观找师父吧? 啧,也不是不行,可以当个备选项。果然,还是背后有靠山的好,即便这个靠山根本没人认识。 “行,行。我去给经纪人打个电话,今晚的活动不去了。两位道长随意就好,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小林说。”林瑜很快做了决定,又回楼上去了。 没两分钟,ader和另一个男人就下来了,两人都没再多话,收拾好东西便从别墅离开。 竟承话不多,没必要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玩手机。庒灵止倒是想开两把游戏,但是总觉得这样好像有损自己高人形象,强行忍住了。 倒是小林看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庒灵止没问,最后还是小林忍不住开口:“庒道长,你是不是也玩英雄荣耀?” 庒灵止惊:“你怎么知道?” 小林露出点笑容,“我和一辰也玩,看到您微信登录记录了。” “……哦”庒灵止想到自己那没有隐藏的‘恐怖’战绩,一时有点头大,谁能想到自己的鬼队友是一点挂也不开啊!玩几把输几把! 小林:“其实我和一辰水平不错,道长没事我们可以一起玩。” 庒灵止叹了口气,看出小林拙劣的套近乎手段,“不用这样,你哥的事我会尽力的。” 小林闻言不再强堆笑容,确实为他哥的事忧心得很。 “其实我哥以前虽然经常换女朋友,但对每一任都挺不错的。”小林说:“而且我哥没说谎,他半年前就没有再找过女朋友了。” 庒灵止不置可否,只问道:“经常换女友的人,突然不近女色了,你们就没怀疑过原因吗?” “……还真没有,我以为我哥转性子了。” 第25章 转眼已到九点钟,林瑜终于从楼上下来。 电梯门一开,便有一股极淡的香味吹过来,有点像某种花的香味,又不完全一样,还带着些许中药的苦味。 除此之外,那香气下面掩盖着的,还有一种土腥气。 “哥,你换香水了?”小林问。 林瑜点头,“嗯,品牌方新寄的。道长,我点了外卖,我去拿一下,咱们一边吃宵夜一边等。” 说完,林瑜脚步轻快地走出别墅,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黑黢黢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奇怪,这么晚了,我哥干嘛还特意喷香水……”小林小声嘀咕。 庒灵止眯了眯眼睛,以极轻的动作往林瑜那边走,还朝小林和竟承招了招手,“走走走,我们跟上去。” 第15章 铃铛 他是赵昊老婆嘛 庒灵止只是随口一叫,没想过竟承跟踪人是什么样子。 小林身材偏瘦,动作也灵敏,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但竟承不一样,他存在感太强,即便走路没有声音,跟在别人身后也会让人有一种避不开的压迫感。 可惜此时的林瑜并没有注意这些,他仿佛全部身心都被某种事物吸引,穿着一双毛绒拖鞋,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往别墅前的花坛跑去。 花坛里的花种类很多,颜色都很清新,在路灯下轻微的摆动着,还有几只蝴蝶黑影翩跹而过。 庒灵止嗅到了更浓烈的土腥味,离林瑜要去的地方越近,那气味就越重。 那味道并不算恶心,混合着一些青草和花香,有股雨后的清新感。 “阿颜,我来找你了。”林瑜呼唤着一个名字。 庒灵止回头小声问小林:“你哥身边有名字带颜的人吗?” “没有啊道长。”小林否认。 那头林瑜又叫了好几声,等了十来分钟,花坛里的蝴蝶越来越多,终于,在花坛另一边传来一点响动。 “阿颜!”林瑜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庒灵止几人又往树后面躲了躲,探出头去,只见一身着华丽苗族服饰的少女从花坛中走出,身上银饰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她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从一侧肩膀落下,发尾处歇着一只黑色蝴蝶,在她伸手触碰林瑜时,那蝴蝶受惊般飞走。 “道长!她要碰到我哥了!”小林急得不行。 “别急。”庒灵止扯住他,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目光再度移过去,那少女单手按在林瑜胸口处,脑袋微侧,像是在倾听什么。 半晌,精致的小脸上才露出笑容,“很好,你很乖,忍住了没有和其他女人苟合。” “阿颜,我好想你,我还有好多钱,我陪你逛街去好不好……” 庒灵止从林瑜的背影,都能看出他的谄媚,他觉得林瑜现在这样子才算得上开屏的孔雀。 “啪!”被叫作阿颜的少女狠狠打了一下林瑜的头,“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晓不晓得,我只是替赵旻看着你而已。” 在阿颜叮铃作响的铃铛声中,林瑜恍惚了一瞬,并没有想起来赵昊是谁,委屈地揉了揉头,“哦,我知道了。” 庒灵止又问小林:“你知道赵昊是谁吗?” “有点印象。”小林苦思冥想,奈何林瑜平日结交的朋友太多,实在记不起来,“实在记不……我靠手机!”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小林一跳,这才想起来刚才没调静音。 这声音不小,花坛里的两人肯定已经听到,庒灵止也懒得再躲藏,干脆直接走了出来。 庒灵止:“林先生。” 正在花坛中说话的少女猛地一惊,闻声见到树后竟然走出来个年轻男人,面上浮现一丝疑惑。 庒灵止看到她狠狠皱了皱眉头,抬手招来一只蝴蝶,兴师问罪:“怎么藏了个人都没发现!” 还不待她说更多,庒灵止后面又走出两个人,其中竟承动作还慢悠悠地,闲庭信步,丝毫没有自己是在偷听的自觉。 阿颜面色更不好看了:“……你们是谁?做什么的?” 林瑜转头看见三人,一脸呆愣:“道长,你们怎么出来了?小林,你……” “哥,你别说话!”小林一个跨步地冲到林瑜面前,将他哥往后拉,一边拉一边质问阿颜:“你是谁?你对我哥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给我哥下的蛊!” “我做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弟弟?那他们又是哪个?”阿颜往前走了几步,指指庒灵止和竟承两人。 她从林瑜的阴影下走出来,庒灵止这才看清,阿颜右边脸白皙漂亮,左边脸上却有一块极大的黑斑,从眼下一直到嘴角,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小林反问道。 “不告诉我?哼哼,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阿颜说话时头上的银饰一颠一颠地,发出清脆有韵律的碰撞声。 话音未落,庒灵止听到一阵极轻地摩挲地面的声音,那声音才出现一秒,便被“啪叽”一声猛然截断。 他疑惑地低头往竟承那边看去。 树下光线很暗,庒灵止只能看见竟承脚下似乎踩了个什么东西,黑黢黢地一条。 庒灵止看看那黑影,又看看阿颜:“……你说的,是这个办法吗?” “小黑!”阿颜尖叫出声,看着那一小条黑影两眼圆瞪。 叮铃当啷地,阿颜往竟承这边奔去,一个跪扑,扑在竟承脚下,扒拉他鞋底,“你这个人,你放开它,它还小啊!” 第26章 庒灵止也有些好奇是的什么东西,他弯腰看去,被竟承踩在脚下的,是一条鳞片黝黑的细长小蛇,蛇尾颤颤巍巍地绞动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对于阿颜的哭诉,竟承无动于衷,并没有松开那条小黑蛇,但也没有更加用力。 阿颜哭得身子一颤一颤地,似乎伤心极了,头上的银饰也跟着颤动,看得林瑜心疼不已。 “道长,阿颜没有坏心思,你们就放了她的小黑吧。”林瑜想将阿颜扶起来,但手还未碰到少女的肩膀,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缩了回去。 庒灵止见他目光就没从阿颜身上移开过,那眼神却不像是爱慕,更像是眷恋仰慕。 这种眼神,他只在小孩看到母亲时见过。 庒灵止心情复杂,“他怎么看着阿颜,像是在看他妈?” 竟承道:“林瑜胸口处的是子蛊,由养蛊人精血喂养,母蛊也在她体内,对于子蛊宿主,自然如同母亲一般。” 一番话给小林吓完了,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哥!你清醒一点,她不是咱妈啊!咱妈在美容院,你不要认贼作母啊!”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妈!我又不傻。”林瑜甩开小林的手,跟着蹲了下来,“但阿颜是不同的……求道长放了小黑吧。” 庒灵止看向趴跪在竟承脚边,想要救出小黑蛇的少女,不由也有一丝心软。 阿颜身板太过纤瘦柔弱,身为新世纪五好青年,实在看不得这场面。 “唉。”庒灵止叹息一声,朝阿颜伸出手,阿颜似有察觉,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盈满泪水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道长你干什么……”小林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咔嚓!”庒灵止捏碎了阿颜头顶的铃铛。 小林张开的嘴都来不及合上,面前哪里还有阿颜的身影?有的只是地上几片铃铛碎片和一只急匆匆想要逃跑的小虫。 一片寂静之时,阿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们是什么来头?很厉害嘛。这个时间来h市,是来参加玄学交流会的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 少女依旧站在花坛里,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自己的位置。 庒灵止从兜里找出一张符纸,蹲身将那只小虫给包了起来,才问道:“我们是青霄观的道士,你又是谁?为什么要给林瑜下蛊。” 那只铃铛被捏碎后,林瑜便没了声音,他依旧保持着蹲跪的姿势,像是睡着了一般。 少女歪歪头,“青霄观?没听说过。至于这个蛊嘛,是他和赵昊求我给他下的,他喝了酒就不记得了,但是你们可以给赵昊打电话。” “他们求你你就答应了?”小林显然不能接受这番说辞。 阿颜一脸所当然,“给钱了的嘛,三百万,从你哥卡里划的。” “……”庒灵止问道:“那这到底是什么蛊?” 阿颜:“祖上传下来的,没有名字,只是帮赵昊监督他有没有出轨。” “怎么可能!那我哥为什么要买一堆东西讨好你?”小林不信。 阿颜耸耸肩,道:“那个人刚才不是说了嘛,母蛊在我身上,我也控制不了。” 小林不想解其中原,“我不管,你得把我哥身上的蛊解了!” 阿颜正要拒绝,眼珠子一转,又道:“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收了钱的,只要赵昊和你哥同意,再把我的小黑小红放了,我就给他解开。” “蛊下在林瑜身上,为什么要赵昊同意?”庒灵止不解。 “他是赵昊老婆嘛,当然要跟赵昊说。”阿颜毫无抛出巨雷的自知,“他们两个滚完床单才找的我,说要一生一世不分开,但林瑜这个渣男嘛,花心大萝卜,不找人看着就四处拈花惹草。” “胡说八道!我哥只谈过女朋友,我哥不喜欢男的!”小林大为震惊,为林瑜辩解。 “他不喜欢男的为什么要和赵昊上床?”阿颜反问。 “……那肯定是我哥喝多了,而且,而且就算和男的上床,我哥也不可能是下面的,赵昊才应该是老婆!”小林强硬道。 两人对话渐渐跑偏,庒灵止听得瞠目结舌,心想难怪林瑜看着没有子女运,原来是跟男人在一起了啊。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庒灵止突然想到师叔还在旁边,像师叔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听到这种劲爆的八卦是什么心情。 庒灵止微微抬头,想偷瞄一眼,还没看清呢,阿颜便掷地有声道:“你哥就是赵昊老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等等我看一下。”阿颜翻了翻手机,“……找到了!花心大萝卜嘛,就是要被狠狠炒翻才会听话!” 庒灵止:“咳、咳咳……” 第16章 测字 吵死了,回去睡觉 阿颜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吓坏面前几人,甩甩头发又说道:“我最讨厌那些对伴侣不忠的人,林瑜管不住自己,只能出钱让我来管。” 庒灵止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估计是林瑜酒后失态,跟那个叫赵昊的男人做了些越界的事,可能还说了一些男人酒后都爱发的誓言。 说的人没走心,听的人却信以为真。赵昊找来阿颜做见证,阿颜则给林瑜下了蛊。不知道什么原因,醉酒中的林瑜不仅同意了,还给了阿颜三百万,可惜他酒醒后不光什么都不记得,依旧风流成性。 可是如果赵昊把林瑜的话当了真,怎么他自己又不露面? 第27章 还有,赵昊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阿颜,能让阿颜这样帮他? 阿颜坚持认为自己只是在维护林瑜和赵昊两个人的爱情,拒不解蛊。 竟承脸上显现出几分不耐,脚下微微用力,细长小蛇发出痛苦‘嘶’声,“不必多言,灵止,给竟还打电话准备丹药。” “你不要欺负我的小黑!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阿颜显得有些着急,语气中满是对小黑蛇的心疼。 她看看竟承,又将目光移到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庒灵止身上。 庒灵止对上她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捏着那只小红虫朝她挥挥手。 “……”阿颜纠结几秒后,终于像是泄气般道:“好嘛,好嘛,我给他解蛊,你们把我的小黑和小红放了。” 夜风轻抚,月光洒在几人身上。 阿颜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庒灵止松开的手,直到红色小虫和小黑蛇回到她身边,才松了口气。 “先带你哥回去吧。”庒灵止对小林说道。 “好,庒道长。” 小林听话地架起林瑜,庒灵止和竟承走在最前面,阿颜则跟在他们身后。 “先说好,解蛊可以,三百万不退嗷。”到了客厅,阿颜环视四周,开口说道。 “只要你把蛊解了,三百万算什么。”小林说道。 闻言,庒灵止注意到竟承眉目动了动,显然是在估算这笔生意能赚多少。 不得不说,还是大城市机会多啊,动辄以百万计算,衬得二十块钱就能算一卦的他,活像个黑奴。 小林把林瑜平放在沙发上,林瑜双眼半睁着,但没有任何反应。 一股焦糊的气味在客厅里弥漫开来,庒灵止往阿颜那边看去,少女纤细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枯枝。 那枯枝顶端燃着一点火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 “哥!”小林惊呼一声。 随着那香气地吸入,林瑜的身体开始颤抖,他胸口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庒灵止知道,蛊虫被香气吸引,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阿颜从发饰中取出一根细长银针,先是用银针在自己指尖取了一滴血,而后缓缓将沾了血的针尖刺入林瑜胸口,林瑜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随着银针的深入,林瑜的颤抖逐渐减弱,阿颜轻轻转动银针,就在那蛊虫受不住诱惑钻到银针处时,阿颜猛地一抽,一道黑影随之被带出林瑜的身体。 那是一只白玉般的肉虫,它扭曲着身体,缠在银针上,还没等庒灵止多看两眼,阿颜便提防他和竟承一般,迅速将那虫子揣进怀里。 林瑜的身体已经彻底放松,躺在沙发上,呼吸变得绵长,似乎是睡了过去。 “我把蛊给拔了,赵昊肯定会找过来的,你们好自为之。”阿颜站起身道。 庒灵止听阿颜这样说,不禁好奇地问:“赵昊到底是什么身份?” 阿颜转了转眼珠子,道:“赵昊正一派道士,你们也是道士,你们修得那一脉?” 庒灵止前世对道教脉系研究不深,这辈子给竟还当徒弟,竟还也没有和他说过这些,现在阿颜问了,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道修得哪一脉。 转头看向竟承,他不知道,不可能竟承也不知道吧? 竟承感受到庒灵止的目光,不由眉头微皱,“竟还连这也没跟你说?我们当然修得是方仙道。” 说方仙道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方仙道修士在民间有个传播更加广泛的称呼,方士。 “方士?开玩笑的吧?方士不是只会炼丹的吗?”阿颜惊讶道,有点不敢置信。 “……应该是吧。”庒灵止不确定道。 “炼丹的都能抓到我的小黑,完了完了,我已经退步成这样了吗……”阿颜喃喃自语。 方仙道,对于大多数人,甚至是庒灵止来说,都不过是古代方士们追求长生不老的缥缈之道,是只会炼丹的骗子的代名词。 庒灵止开始怀疑竟承话中的真假,毕竟他和竟承连丹都不会炼。 小林不管他们修的什么道,也不清楚其中纠葛,但他能从阿颜的语气中听出来,那个叫赵昊的男人也是个道士,而且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庒道长、竟承道长,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小林说话总是很诚恳,“钱等我哥醒了会给你们打过去。” “这都是小事。”庒灵止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小林有些丧气地坐在他哥旁边,“如果赵昊真的找过来,我会让我哥自己跟他解释的,但要是万一搞不定,可能还是得求求两位道长了。”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好。”庒灵止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赵昊能找阿颜给林瑜下蛊,就不可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不过等着对方找上门来的滋味,想必也不好受,小林眉头都快皱成个川字了。 庒灵止对小林印象还不错,听话、懂事,有些方面比他哥还要成熟。 小林叹气道:“要是能知道赵昊在哪里就好了,主动找他道歉,总比待在家里等人家找上门的好。” 庒灵止看向阿颜,阿颜猛摇脑袋,“别看我,你们道士整天神神秘秘的,我可找不着你们的行踪。” 事实上,她尝试过好几次在赵昊身上种蛊,但最后都会和蛊虫失去联系。 “那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小林问。 第28章 阿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出自己手机打了过去,但半晌都没有人接,“不用意外,他已经五天没接我电话了。” “那怎么办?”小林垂头丧气,“算了,找过来就找过来吧。” “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庒灵止寻思道:“小林,你找找纸笔,心里想着赵昊写个字给我。” 找人找物最快的方法自然还是测字。 测字算是道家非常传统的占卜方式,一般通过笔画、结构、意义等来预测或是了解某个情况。 “测字怎么行嘛。”阿颜满不信任地摇头,“赵昊也是道教中人,测字是测不出来的。” 她虽是苗疆出身,但有几个道家朋友,玄学交流会也参加过不少次,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少,据她所知,测字寻物寻人也不是百分百准确,至少找赵昊这样的人物,基本上是无用功。 听到她这样说,小林找笔的动作顿了顿,转向庒灵止。 庒灵止:“没事,我先试试。” 小林心放下一半,找了个小本子出来放在茶几上,深吸一口气,提笔在上面写下一个“正”字。 他笔触坚定有力,每一个笔画都透露出他对林瑜的担忧。 庒灵止凝视着这个本子上的字。 “正”字由五笔横竖构成,结构均衡,象征稳定和正直。如果小林当时脑子里想的真的是赵昊,那赵昊可能和他们现在了解到的有点出入。 这五笔横竖交叉于中心,形成了一个中心点,这可能意味着赵昊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 而“正”这个字,在道家中常被视为正气的象征,这也暗示赵昊正处于一个正能量比较强的地方。 而一般来说,正能量比较强的地方无非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景点,宗教场所,学校或是教育机构等。 市中心的话,可以直接排除自然景点和各种宗教场所。 竟承伸手拍了拍庒灵止的肩,催促道:“困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早就到了竟承睡觉的点,毕竟他明天还要早起念经。 庒灵止不再耽搁,指尖描摹着那个正字,“小林,h市你比较熟,你知道市中心有哪些学校或是慈善机构类型的,比较正气一点的地方吗?” 小林思索片刻,又用手机地图查了查,才开口道:“市中心没有小学,中学倒是有一所,大学有两所,慈善机构有点多,但大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其它正气一点的地方,警察局算吗?” “算。” 警察局当然算,维护社会治安、执行法律的重要机构,再没有哪里比这正气更足了。 小林挠挠头,“可他一个道士,在警察局干什么?” “有什么稀奇的,他一个道士还和你哥滚床单呢。”阿颜说道,虽然对于警察局这个答案,她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二字。 是啊,有什么稀奇的,毕竟他一个道士,还和鬼差合作呢。庒灵止心里暗暗想到。 “不是百分百在警局,只是概率大一些,要想找到他,还是得你自己动身。”庒灵止说。 小林还要再说什么,竟承却先一步拽着庒灵止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往别墅外推。 “吵死了,回去睡觉。” 第17章 水鬼 “方仙道传承悠久,世人都以为我…… 时间的确不早,是该回酒店了。 从别墅出来,小林已经安排好了司机。庒灵止看着坐在车上闭目休息的竟承,想起刚才他说的“方仙道”,不免失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竟承睫毛颤了颤,睁眼回视,“想什么?” “师叔,我们修的真的是方仙道吗?”庒灵止问。 “你觉得呢?”竟承反问。 刚才等车的时候,庒灵止在手机上面已经搜索过‘方仙道’的资料。其属于道教早期的一个派别,在古时候,方仙道的信仰和实践包括追求长生不死、神仙方术等。 而方仙道代表人物便是徐福,擅长炼制长生不死药,精通炼丹术。 竟还之前是教过他丹术的,不止丹术,还有捉鬼、算命、画符、风水,什么都会教一些,唯有丹术他没学会。 对于丹术竟还并不强求,教了两遍不会也就罢了,而且师叔也不会炼丹,怎么看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以丹术为主。 庒灵止摇摇头,老实回答:“我感觉不像。” “是不像。”竟承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上阴气更重了些,驾驶座上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等庒灵止琢磨更多,竟承又开口道:“方仙道传承悠久,世人都以为我们只擅长求仙得道和炼制丹药,实则不然。” “方士一脉早于术士、道士,天文、医术、神仙、占卜、相术、堪舆。”竟承一字一句,语调悠扬,“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那师叔你怎么也不会炼丹?”揭人不揭短,说时没过脑子,说完庒灵止才想起来尴尬。 “以前会,太久了,忘了。”竟承却没有在意,“你不必学,没用。” 庒灵止还要再问怎么个没用法,却见竟承已经闭上眼睛,显然是拒绝再交谈了。 车外传来滴滴的喇叭声,明明早就过了拥堵的时间点,前面却又排起了长龙,庒灵止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导航,原来是发生了交通事故。 看来还得在车上等一会。 第29章 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今天精力消耗太多,庒灵止脑中思绪纷杂,又没有人聊天打发时间,他不一会就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事故,这一堵,竟然整整耽误了快半个小时。车里是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竟承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庒灵止已经彻底睡熟。 竟承:“……”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前方道路再次通畅后,车缓慢驶入旁边岔路口,驶离明亮路灯下的大道。 竟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司机双目紧闭的脸映照在上面,虽看不见,车子却开得稳当,一路没有撞到任何障碍,往和酒店相反的方向行驶着。 车开到一处湖边停下,远离城市喧嚣,周围一片寂静。司机推门而出,清新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一点凉意惊醒了庒灵止,他揉了揉眼睛,“到了?师叔,怎么不下……嗯?” 竟承双臂环胸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不对劲。 庒灵止探头看向车窗外,微风吹过,路两旁的杂草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再往前,则是司机大哥缓慢移动的身影。 夜幕低垂,司机前面不远处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鬼上身。 庒灵止来不及思考许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符纸,上面是早先画好的镇邪符。 司机走得慢,庒灵止两步就跟了上去,他猛地将符纸拍在司机的后颈上,低声念道:“天清地灵,兵将随行,吾持神符,万邪避退!” 随着咒语的念出,符纸上的朱砂符文似乎活了过来,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司机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冲出来。一股黑烟自他头顶冒出,带着司机朝湖边直冲而去。庒灵止迅速结出手印,“破!” 一道无形的气浪从他手中涌出,直接将符纸震入司机体内,那黑气彻底从司机身体中脱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在空中扭动了几下,被庒灵止眼疾手快地用手机拍了下来。 司机仿佛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庒灵止,不知发生了什么。 “庒先生,这……”司机看了看四周陌生环境,又想起庒灵止的身份,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庒灵止递给司机一张黄符,“没事,这个收好,这段时间别离身。” 司机忙不迭接住,思来想去,还是放进了外套内袋里。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里,庒灵止见到竟承依旧安稳的坐在后排,想问他怎么不叫醒自己。 可转念一想,从他穿到这具身体之后,一直到现在,前前后后遇上的灵异事件不说上千,一两百起是有的,早应该习惯。 他身上有符纸护身,被他吸引过来的鬼怪没法近身,通常会就近另寻目标,倒霉的便是他身边人,平时他都会比较注意,今天倒是疏忽了。 庒灵止叹了口气,他真的以为有事师叔会提醒他的。 “好端端叹什么气。”竟承语气平淡。 庒灵止道:“差点连累了司机。” 司机倒是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一边开车,一边道:“怎么会是连累,庒先生救了我,我该感谢才是。”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庒灵止也不好解释太详细。 可能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司机又说道:“说来也奇怪,我同事最近开夜路也遇上过这种事,这不也没到中元节么,群里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说自己撞鬼,前天还死了一个。” 说到这,司机身体抖了抖,道:“刚刚还好庒先生帮了我,不然我可能都没命了。” “你们私人司机也有群?”庒灵止问,以他的身家,只坐过出租车,车上司机总是会和群友吹牛打屁,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放在面前这个司机身上。 司机笑笑,道:“总是会想聊天放松的。” 庒灵止表示解,不过司机说的群里总有人撞鬼,他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h市最近不是要开玄学交流会么,那么多道士蛊师和尚的,哪里来的鬼这么猖獗?就不怕被物超度了? 手机相册里新收进去的鬼正张牙舞爪地想要冲出去,庒灵止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那鬼受惊般往后躲了两下。 没过几秒,面目丑陋的鬼又开始撞击屏幕,试图逃出去。 看来是个没有智、无法交流的。 “庒先生,刚才那是个什么鬼啊?怎么把我往湖里引?”司机问道。 “是水鬼找替身,据说溺水而死的人,必须找到一个活人来替代自己,才能得以投胎转世。”庒灵止停了一下,又道:“其实不是的,就算有人被他引过去溺死,他也没法投胎,人间有人间的律法,地府也有地府的律法。” 司机想问庒灵止怎么知道地府律法的,但一想,人家有人家的本事,总有他们普通人不知道的手段,多嘴说不定反而招人嫌,便没多问。 没有水鬼打岔,车子很快开回酒店。 等庒灵止和竟承上楼后,清正房门紧闭,已经睡了过去。 庒灵止洗了澡趴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车上睡了会,此时并不怎么困,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先是疑似三个黑户的师门,再是似乎失去了许多记忆的师叔,还有和大多数人认知不同的‘方仙道’。 庒灵止才发现,自己对师门竟然一点都不了解。 反正睡不着,他从行李里拿了三个硬币出来,随手一掷,卜师父和师叔的来历。 第30章 他掷了三次,硬币次次从床上滚落,要么掉到床底,要么垂至立起。 “算了,算了。” 纠葛越深的人,越是算不出来。 庒灵止躺回床上,准备刷会视频,却发现师姐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 烂桃花都走开!:师弟,你们什么时候来h市?师兄没有身份证,不好买票,要不要我派车过来接? 好么,连师姐都知道师兄他们没有身份证,只有他不知道。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师姐,我们已经到了。 烂桃花都走开!:? 烂桃花都走开!:地址给我。 庒灵止发了个定位过去,清源没有再回消息。 第二天一早,庒灵止是被清正的敲门声吵醒的。他应了一声,又碍了一会,才起床刷牙洗脸,迷迷瞪瞪地走出房门。 清正已经穿戴妥当,依旧是一身长袖黑衣,而竟承正端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喝一口皱一下眉,显然是被苦到了。 “清源已经到楼下了,你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去她那住。”清正说道。 之前来h市的时候,孙一辰还说他爸要尽地主之谊带他们玩,但现在林瑜的事情还没办妥,孙一辰身为小林最好的朋友,估计有得忙,顾不得他们几个。 庒灵止没什么东西,回房间拿了背包,三人便下了楼。 楼下大厅并没有看见清源,庒灵止正疑惑呢,就听到门口一片惊呼声。 想到师姐的作风,几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清正对视一眼,默契地拉着竟承就要往侧门走。 “师兄,师弟!”清亮女声从门口传来,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哎呀,师叔也过来了啊!” 第18章 珠子 “我好像有点想起来该塞在哪了。…… 庒灵止身体僵了一瞬,才转过头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色长裙,裙子包裹出女人玲珑曲线,露出匀称纤细的小腿,女人脚上踩着的高跟鞋至少有八厘米。 而她身后,则是六个身高一米八体型健硕的黑西装保镖,保镖们表情严肃,队形整齐,这样的组合着实引人注目。 “师兄,师弟,你们跑什么?”清源摘下脸上墨镜,随手扔到旁边同样戴着墨镜的保镖手里。 庒灵止老老实实往前走了一步:“师姐。” 清源满意地打量一番,“终于把你那身道袍给换了,走,师姐给你们接风洗尘。” 在小县城时,庒灵止总是两套道袍换着穿,倒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主要是道袍轻便,而且他脸生得嫩,看起来不大靠谱,穿上道袍要显得专业一些。 清源单手勾住庒灵止的脖颈,将他往下压了压,和自己保持同一高度,“哎哟这小脸蛋长得,肯定能迷死我姐们。” 庒灵止不得不一边弯腰迁就清源的身高,一边在身后疯狂摆手,求助师兄和师叔。 “咳,清源。”清正拍了拍清源的手臂,“灵止还背着行李,让我们先上车。” 庒灵止跟着点点头。 “也行。”清源松开他,对身后六个保镖招招手,“走。” 不用保镖做什么,门口零星几个客人已经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 庒灵止跟在清源身后,走出大门,视线落在正门口一排整齐的车队上。 一般来说,这种高级酒店门口是不让停这么多车的,但清源显然不属于一般人。 车队由清一色黑色豪车组成,每辆车都擦得锃亮,反射着酒店门前柔和的灯光,车队司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笔直地站在各自的车旁,目光坚定而专注,像是在等待检阅。 能住在这家酒店的人非富即贵,看不懂这样的暴发户式做派。庒灵止深吸一口气,和清正顶着周围人看傻子似的眼神,僵硬往前走。 反观竟承,倒是接受良好,他目光在车队中扫过,最终停留在中间那辆车上。 司机很有眼色,见几人过来,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打开车门。竟承微微点头,坐进车内。 庒灵止不得不承认,竟承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搭配这样的排场,都一点也不违和。 车内空间很大,坐四个人绰绰有余。 清源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饮料出来,庒灵止要了罐果汁。 “你们吃早餐了吗?”清源又拿出一些点心,“先垫垫,等会带你们去吃大餐。” 说到大餐,庒灵止倒是有些期待,在他心里,虽然师姐行事夸张,但见识比他广太多,能被她称为大餐,味道绝对没问题。 “在哪里?远吗?”庒灵止问,余光看到竟承又在闭目养神。 好像师叔每次上车都会睡觉,庒灵止怀疑他是不是晕车。 清源用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顺嘴回道:“不远,吃完了带你们去拍卖会。” “拍卖会?”庒灵止看看自己的微信钱包,拍卖这种活动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这次压轴拍品是什么吗?”清源故作神秘般卖了个关子,等庒灵止配合地摇头后,才开口说道:“是一张护身符。” “护身符?”清正抬起头,咽下最后一口小蛋糕,问道:“你自己不会画?” “我当然会,但你们不想看看起拍价一千万的护身符长什么样吗?”清源挑眉。 “一千万!”庒灵止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戳到庒灵止痒点上了,如果他画的护身符也能卖到这个价……想想都让人头脑发热。 第31章 竟承没有持反对意见,拍卖会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这下庒灵止也没心思再品鉴大餐,几人在清源安排的酒店住了下来,直到晚上吃过饭后,才收到清源下楼的消息。 巧的是,林瑜估计是睡醒了,给他留下的账户上转了五百万。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在清源的引领下,几人穿过了装饰华丽的酒店大堂,来到一处隐蔽的侧门。 “陈小姐。”侧门前一位穿着制服的男人朝清源弯了弯腰,对于她身后气度不凡的三个年轻人并没有多问。 清源是竟还给她的道号,她本名陈玉京,天上白玉京的玉京,h市首富陈哲远的陈。 制服男人给几人开门,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私人电梯。男人轻触了电梯旁的指纹识别器,电梯门缓缓打开,几人步入其中。 电梯内部装饰着金色的花纹和柔和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清源道:“今晚拍卖会有一半收入都会捐入慈善机构,那家机构我调查过,是正规的。” “如果有三百万以下的拍品,或许我还能试试。”庒灵止看着新到手的五百万,想着还得留点钱把道观翻修一下,装个宽带。 清源在刚拜师时就想把道观修修,但竟还不允许,说是他们什么时候靠本事吃上饭了,什么时候再来关心道观。 电梯平稳而迅速地下降,门再次打开时,庒灵止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拍卖会场,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有人将他们带进了包间,包间墙壁上也装饰着精美的壁画,坐在这里视野极佳。 没有过多的交谈,随着拍卖会的开始,庒灵止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主持人穿着白色礼服,手中拿着一个小木槌。 台上是一条绿色翡翠珠链。 “冰阳绿满色翡翠珠链,纯净无瑕疵,还算比较难得。”清源说道,“可以对标英国名媛茱莉娅旧藏的那条,起拍价五百万,一千一百万以下可以拍。” 庒灵止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惊诧于这条项链的价格,台下已经拍到八百万,竞争依旧很激烈,连带着他都感到一丝兴奋。 这条链子最终拍了一千三百万。 又过了几件拍品,庒灵止心动的有,但比手里的钱更让他心动的,没有。倒是清源拍了个玉镯子。 在庒灵止盘算着自己的资产,竟承和清正昏昏欲睡时,新上台的一颗粉色珠子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颗粉珠被放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珠子并不通透,灯光聚焦之下,带着一点珍珠似光泽。 “这是什么?”庒灵止好奇道。 清源思忖片刻,摇摇头,“看不出来,听他介绍吧。”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8609号,本场神秘拍品,材质不详,作用不详。出自元辰道长个人收藏,起拍价二百万。” 元辰这个名字庒灵止有点印象,之前紫阳在被鬼上身后提起过,依稀记得是白云观的道士,本事不俗。 一提起元辰的名号,原本还兴致缺缺的众人顿时争相竞价,大部分人根本不是冲着珠子拍的,而是想卖元辰一个好。庒灵止只看个热闹。 还是名气大的好,随便个什么东西都能拍出高价来。 “这个……”耳边传来竟承的声音。 庒灵止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承凑了过来,目光直直地看着那枚粉色的珠子。 “这个怎么了,师叔?”庒灵止问道,不会真是什么宝物或是邪物吧。 难得见竟承感兴趣,清源也靠近了些,“这东西看着像珍珠,但又和珍珠不太一样,啧,如果买回来可能得鉴定一下才行。师叔,你认识这东西吗?” 竟承紧皱着眉头,“这个珠子,好像是我的。” “你的?”庒灵止诧异。 “很熟悉,但是不记得了。”竟承似在回忆,半晌才开口道:“应该是要塞在哪里的。” 塞在哪里?庒灵止想不到要塞哪里才好。 粉珠子即便不清楚用途,却也已经拍到五百万,超出庒灵止的资产。 竟承想了想,从平整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已经画好的黄符,符纸上的灵气让几人精神一震。 清源有点明白竟承的意思,她眼神难以从那叠符纸上移开,“师叔……” “帮我拍下来。”竟承道。 清源接过那叠符纸,喜笑颜开,“成交成交!” 别人不知道,他们自己人还不知道么,竟承画的符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清源想着,至少不会比这次拍卖的压轴品差。 台下叫价越来越高,最终清源以三千万的高价拍下了那颗粉珠。 粉珠连着雕工精美的木盒一起被送到包间,四人围着珠子坐成一圈。那珠子离开灯光后,看起来平平无奇。 庒灵止伸手摸了一下,很滑很润,带着一点柔韧的触感,而且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那香气不难闻,闻久了反倒觉得神清气爽的,如果真是竟承以前的宝物,那三千万肯定不亏。 珠子只有男人大拇指头那样大小,被竟承两指捏了起来,在手中把玩。 庒灵止坐在竟承对面,见他将那珠子抬高到自己眼睛的位置观察,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竟承在透过珠子注视自己一般。 看了一会,竟承皱着眉头又把珠子往下移了一些,大概齐胸的地方,想了一会,还是不太对,又继续往下移。 第32章 直到那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被移到对面人臀部和沙发接触的地方,他才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我好像有点想起来该塞在哪了。”竟承如是说道。 第19章 喝酒 孙一辰眼珠子一转,跟服务员耳语…… 庒灵止觉得竟承根本没想起来那珠子是塞在哪里的,因为竟承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还把那珠子藏进口袋里,看都不让人看。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场时,庒灵止已经对金钱感到麻木,好像他们脱口而出的只是一串数字,而不是钱。 压轴出场的符纸将拍卖会的气氛又抬到了一个新高度,这张符庒灵止看了。说实话,很一般,不用说跟竟承竟还比了,就连他都能画得比这好。 但主持人说,这张符出自元辰道长师父之手,众所周知,道长的师父早就去世。这张符直接被拍到了五千万,一个非常离谱的价格。 “符纸上的灵力只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弱,如果真的是元辰道长师父的手笔,恐怕效果极其有限。”庒灵止说道。 清源耸耸肩,“普通人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你以为谁会真的想拿五千万买一张符?” “怎么说?” “宋家你知道吗?……你们应该不知道,反正就是h市富商,从濒临破产到东山再起的故事,宋家失势时所有道士和尚都说没得救,只有元辰道长给宋家祖宅布置风水逆天改命。”清源说道。 庒灵止眼睛睁大了几分,“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不清楚,我跟着我爸去过宋家宴会,布局确实不错,不过我学艺不精,看不出太多门道,”清源说着,停了一下,“……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宋家祖宅没有阴祟气息,不是邪门歪道。” 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少庒灵止现在还没有办法用正常方法给人改命。 拍卖会结束后,庒灵止和师叔师兄在酒店里休息,清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一晃三天过去,庒灵止才接到孙一辰的电话,约他们出去吃饭。 这次竟承没有去,清正也不出门,只有庒灵止一个人赴约。 孙一辰订了个餐厅,他爸没来,但负责结账。 让庒灵止没想到的是,除了孙一辰、小林和林瑜,就连阿颜也过来了。 “庒道长,您先坐。”孙一辰道,“我让人给您泡茶。” “不用,我喝水就行。”庒灵止拒绝了,不知怎么的,现在一提起泡茶,他就会不自觉想起白瓷茶盏在师叔手中转动的情景。 现场显然不止庒灵止一个不想喝茶,那天庒灵止走后,小林仔细琢磨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原来竟承道长是在说他哥泡茶勾引庒道长!又结合他哥拈花惹草四处留情的案底,小林简直羞愧难当。 孙一辰眼珠子一转,跟服务员耳语了几句,不一会便提了几瓶酒过来。 “你俩都没成年,能喝吗?”林瑜见状就要将酒拿下去。 “别别别,”孙一辰赶忙拦着,“我俩就尝尝味,再说了,我和小林不喝,道长总要喝点吧?还有阿颜姐姐呢。” 阿颜和庒灵止都没拒绝,林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盯着孙一辰一人倒了半杯。 杯子里的酒液很是清澈,隐隐一股花香透出,闻着没有一般酒的辛辣,反而让人感觉很甜。 庒灵止很少喝酒,在道观里师父也不让他们喝,但面前这半杯酒着实有些诱人,看着度数也不高,便就着桌上的菜浅酌了几口。 “庒道长,我在警局找到赵昊了!”小林今天没有穿校服,和孙一辰一样,一身庒灵止不认识的大牌运动装。 庒灵止并不意外,市中心总共就那么大,林家财力势力都有,地点都给指了出来,要是再找不到人,那就有问题了。 “你猜怎么着,”孙一辰一边说,一边给庒灵止拉开椅子,“他搞封建迷信被抓了,在警察局关了好几天呢!” 赵昊认识阿颜,应该是个有真本事的,还能因为封建迷信被抓? “说是骗老太太喝符水,老太太儿子又正好是警察,回家一看,顺手就给充业绩了。”孙一辰补充道。 “他没反抗?”庒灵止诧异,道士修行大多会习武,赵昊想走并不难。 孙一辰一愣,“赵昊要是反抗,那不就从封建迷信,变成袭警了吗?” “……那倒也是。”庒灵止噎了一下,又问:“他和林瑜怎么回事?” 众人都将目光移向林瑜,林瑜张了张嘴,犹豫半晌才道:“就那么个事呗,酒后那啥。他长得好看,我喝多了没忍住,一夜情。” 林瑜忍不住吐槽:“再说了,他又没喝酒,还是他压地我,上我这样的他也不吃亏啊。哪里知道他自己半年不出现,竟然还找了这个小妹妹监督我。” “那这半年,他去哪了?”庒灵止不解问道。 “不知道,我跟他又不熟。”林瑜摇头,上过床,但不熟,“他现在还在警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先不说这个。”阿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赵昊这个人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小道长,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庒灵止看向阿颜,少女还是一身华丽苗服,脸上不施粉黛,黑斑看着显眼却并不骇人。 第33章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阿颜会控蛊,应该极少有她自己办不到的事。 庒灵止又想到前几天给小林算赵昊位置时,阿颜说过“赵昊是道教中人,测字是测不出来的”。但他不仅测出来了,还是对的。 大约是阿颜有什么想找的东西,她认识的其他人却找不出来,这才求到他头上。 “我有一只蛊虫不见了,是很重要的蛊虫,去年,我突然失去了和它的联系,想要请小道长帮我算算。”阿颜说道,“我晓得规矩,事后我会给你打钱的。” 庒灵止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喝了口酒,道:“你随便写一个字。” 阿颜从小林的包里翻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落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在纸张上停顿了一瞬。 “测字之术,心诚则灵,你心里默念蛊虫的名字,自然知道要写什么。”庒灵止说道。 阿颜深吸一口气,抿抿嘴,捏着笔杆的指尖泛白,最终才写出一个“寻”字。 “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麻烦小道长了。”阿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庒灵止凝视着那个字,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寻’字,上为‘尋’,下为‘寸’,尋者,寻找之意;寸者,短小之量。蛊虫应是被隐藏在一狭小之处。” “狭小的地方这么多,我要去哪里找呢?”阿颜问道。 庒灵止沉吟片刻,又道:“‘寻’字中藏有‘工’,工者,巧也。蛊虫可能在需要巧手才能触及的地方。” “巧手才能触及的地方……”阿颜若有所思。 相比于上次给小林指出的地点,这次的方位范围要更广更模糊,但阿颜没有沮丧,至少寻找起来有了目标。 庒灵止一边喝着酒,一边又问了阿颜一些关于玄学交流会的事情。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基本上以金台寺和白云观为首。会各派出几个代表,聊聊这两年对玄学的看法,以及讲一些修行时的经验。 这些都是场面话,真正能学到东西的,还得是第一场交流会结束后,几个大师带着自己得意弟子参加的私宴。 “哦,对了。”阿颜像是记起来了什么,“开交流会的时候,你们最好穿得专业一点,到时候会有记者过来的。” “记者?”庒灵止这回是真有点惊讶了,“这东西还能播出去啊?” 前脚赵昊还因为封建迷信被抓起来,后脚这边更不科学的内容都要上电视了也没人管的吗? “当然要播,不是上电视,是直播。”阿颜说道,“我们好多客人都是从直播间里找过来的,不然像我这样,不经常出寨子的,他们根本找不到我人,我也就赚不到钱。哎呀,钱是个好东西。”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别说,庒灵止也有点心动。 “我老爸那辈就没这条件,我蛊术不如我老爸,但我赚的钱要比他多!”阿颜说起这个来很是兴奋,“小道长,以你的实力,月入百万肯定不成问题。” 庒灵止真实地感受到了玄学界的贫富差距,如果不算林瑜转的这笔钱,他算一卦也才二十块。 在小县城里,就算他把全县城的鬼抓光了,也很难赚到阿颜口中的几百万。 包间里没有开空调,庒灵止感觉有点热,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后,他顺手摸了摸两颊,有点烫烫的。 再一看面前的酒杯,早就不知道被谁倒满,庒灵止都忘了自己是喝地第几杯了。 原本以为最有分寸的林瑜,不知是什么原因,正抱着酒瓶子流泪,而两个小的则端着空杯子你一杯我一杯地往嘴里灌空气。 只有阿颜还算清醒,明明她喝得最多。 “哎呀,小道长,你喝多了吗?”阿颜似乎这才注意到庒灵止的脸色,“要不我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庒灵止摆了摆手,喝多还不至于,顶多也就是有点上脸,“我没事,他们三个……” “不用管不用管,等会有人来接的。”阿颜说道。 庒灵止点了点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聊的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庒灵止又在包间待了会,困意上涌后,便跟阿颜道了别。 阿颜见他脸那样红,本来打算送一送他,但看他起身后步履稳健,一点晃都没打,就没有跟出去。 “小道长挺能喝呀。”阿颜看着桌上又多出来的两个空酒瓶嘀咕道。 第20章 妖孽 “大胆妖孽,竟敢上我师叔的身,…… 庒灵止回到酒店时,清正正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盒外卖。 他的视线穿过宽敞的客厅,定格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那里,竟承正端坐着,他的轮廓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分明,冷漠的神情仿佛是冬日里的冰霜,让人难以接近。 竟承的西装外套被整齐叠放在沙发上,肌肉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袖口被他卷起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中也拿着一盒饭,正不紧不慢地喂着那只全身漆黑的鸟。 “师叔,师兄。”庒灵止叫了一声,换了鞋坐到竟承对面。 “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玩到晚上。”清正吃了两口饭,并没有和他们俩坐在一起,而是去开了电视。 “我们就吃了个饭,困了就回来了。”庒灵止说着,皱了皱眉道:“师兄,你别开电视,我要睡觉了。” 第34章 清正闻言愣了愣,把电视关了,转头却见庒灵止已经将拖鞋摆在沙发边放好,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连眼睛都闭上了。 什么习惯?怎么一回来就躺沙发上睡觉,以前怎么没见他有这癖好? 清正看了看竟承,发现竟承的鸟也扑腾着翅膀跳到茶几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庒灵止。 “他怎么回事?”清正小声问。 竟承微微皱了下眉,似在思索,半晌没有出声。 又过了几秒,庒灵止猛地睁开眼睛,表情极其不悦地看着两人,眼珠子圆润润地,像是在瞪人,却又不说话。 “你瞪我干什么?”清正不解。 庒灵止:“我要睡觉了。” “所以呢?”清正更不明白了。 庒灵止腾地一下坐起来,控诉道:“师兄,师叔,我已经很困了,你们还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清正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是客厅,转头小声对竟承说:“鬼上身了?” 竟承瞥了清正一眼,鼻尖嗅到庒灵止身上的酒气,道:“你喝酒了?” 听到这话,清正往庒灵止那边靠近了些,仔细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很清淡的酒气。 庒灵止大大方方地点头,“陪他们喝了一点。” 竟承看他脸上未退的红晕,冷笑道:“一点是多少?” 庒灵止没回答,他还在回忆,但记不太清了。这时又看见竟承勾起的嘴角,愣了两秒,心里顿时一惊,猛地从坐变成站,两步跨过茶几,一跃跨坐在竟承身上。 他一手按着竟承地肩膀,一手捏符要往竟承头上贴,嘴里还念叨着:“大胆妖孽,竟敢上我师叔的身,看我不灭了你!” 清正看竟承陡然冷下来的神色,赶紧就要将庒灵止拉开,手才碰到他胳膊便被一把甩开。 清正:“……师弟,你干什么!没有妖孽!” 庒灵止显然并不相信清正的话,他有自己的判断,分析得头头是道,“师兄,你被这妖孽骗了,咱师叔是个面瘫,从来不会笑!你刚刚没看到吗?他笑了!他笑了!” 清正震惊,冷笑也算笑吗? “师叔,他喝多了。”清正干巴巴地劝解。 眼见着竟承脸色越来越黑,庒灵止冷哼一声,“哼,还敢给我甩脸色!” “你平日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竟承冷声问道。 庒灵止不答,手中符纸泛着微光,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清正试图劝阻,但他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符纸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光芒逐渐变得耀眼。 随着庒灵止的咒语接近尾声,符纸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他将符纸猛地往天上一扔,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直直落在竟承胸口上。 “庒灵止!”竟承一字一顿,咬牙道。 庒灵止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被竟承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上散发出一阵浓厚阴气,整件衣服化作黑烟在空中凝聚,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形成一条条细长的触手。 那些触手如同活物,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在庒灵止手腕上,他试图挣扎,但黑烟触手的力量出奇地大,它们迅速沿着他的双臂向下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这下庒灵止更确定面前是个妖孽了,“师兄!你愣着干什么!救我啊!” 清正不忍直视,“……你就当我跟他是一伙的吧。” 不等庒灵止反抗,竟承提着他的后领,单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来,而后扔在沙发上,任由他在上面顾涌。 沙发不够大,庒灵止在上面连身也不敢翻,不过好在手指头还能动。他摸索着在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凭借着记忆,艰难的打开相机,对着竟承按下快门。 进相册吧,妖孽! “咔嚓!”闪光灯闪过,面前的师叔却没有丝毫变化。 竟承面无表情地站在庒灵止面前,他衬衫紧贴着身体,布料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如同雕刻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每一处都透露着力量感。 庒灵止似乎看见他额角青筋在跳动,他看看竟承又看看清正,只觉得两人联手,他今天怕是要栽在妖孽手里了。 “师叔,算了算了。”清正先是拦了下竟承,而后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庒灵止头上,“困了就睡吧师弟。” “师兄!你不能同流合污啊!”庒灵止痛心疾首。 他被困在一片昏暗当中,全然不知道外面两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已经漆黑,庒灵止坐起来发了会呆,又缓缓躺下去,自己给自己蒙住了脑袋。 “完了,完了……”庒灵止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失忆。 悔恨了一会,庒灵止又拿出手机,相册第一张照片便是竟承,庒灵止不敢多看,只觉得照片上那人表情太过骇人。 竟承的西服还在沙发上,庒灵止记得当时就是这件衣服化成了黑雾将自己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材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离近了确实能感受到一股阴气。 这是个什么法宝吗?庒灵止回忆竟还教过的知识点,但并没有哪个能对得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庒灵止收回思绪,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见是清源,便开了门。 第35章 “师姐。”庒灵止接过清源手里几个包装袋放到桌子上。 “哟,师弟呀,怎么样?妖孽抓到了吗?”清源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裙,脚下难得没有踩着高跟鞋。 庒灵止垂着脑袋不做声。 “你低着头干什么?”清源一边换鞋一边问。 “……在找个地缝钻进去。”庒灵止叹气,“师姐,是师兄跟你说的吗?” “这还用问?”清源笑道。 清正平时话不多,脸上表情也不丰富,表面看着挺高冷一人,但传八卦速度比谁都快。 庒灵止头一次觉得,这日子也不是非要过下去,世界毁灭了也挺好。 “看看,这是我给你们买的装备。”清源把包装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是几套剪裁得体的西服,两套白色和一套黑色,“尺码应该都对得上。” 交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了不给青霄观丢面子,清源特地买了三套新衣服,对于几人的能力她从未有过怀疑,但三人的审美着实令人担忧。 “等等!”看着清源手里的三套衣服,庒灵止猛地想起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师姐,我带了衣服的,绝对大放异彩!” 他匆匆进了自己房间,把背包里的紫色法衣拿出来,抖开铺平。 “看。”庒灵止轻抚衣料,“我在师父床底下的箱子里悄悄拿的,本来还有件黄色的,但我没敢动。我问了师叔和师兄,他俩都说不要,我就只拿了这一件。” 道家法衣颜色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和等级区分,紫色法衣通常象征着权威和地位,只有高级官职和资历的道士才有资格穿。 他们青霄观除了师父师叔,就他和师兄师姐最大,庒灵止觉得穿一次问题不大。 但黄色法衣不一样,纵观历史,唯有天师孙陵圣主常身着黄袍,地位非凡。 “乖乖,师父还有这好东西呢!”清源将手里的几套西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这绣工都失传了,师父怎么一个人藏着!看都不给我们看到!” 床上的法衣面料看着像丝绸,上面绣着复杂的道家符文和云纹图案,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金边,金线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透出华贵气息,和破败残旧的道观格格不入。 清源琢磨着,等回了道观她也要找竟还‘拿’一套来穿穿看。 “而且我认识个小姑娘,说要穿得专业点更容易有客人找上门,”庒灵止一边说,一边欣赏法衣,“这件应该够专业了吧!” 玄学交流会当天,庒灵止当真穿了那身紫色法衣去了交流会现场,紫色的布料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透着一股神秘感。 细腻的布料罩在他身躯上,行走间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紫色法衣衬得他脸庞白皙如玉,眉眼如画。特别是眉心一点红痣,显得他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童,引人注目。 然而,当几人到达交流会现场时,庒灵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会堂内外,所有人都穿着整齐的西装,女士们则穿着礼服,像是来参加晚宴一般。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庒灵止身上,眼神中带着惊讶和不解。 庒灵止尴尬到有些窒息,清了清嗓子,想装作不在意,再一转头,却见清源、清正和竟承已经离他十米远,眼神躲闪,装作不认识他。 庒灵止:“……” 第21章 元辰 “将死之人,不跟你计较。”…… 庒灵止深吸一口气,动作强硬地站到三人中间,一手拽着清正,一手拽着竟承。 “走吧。”庒灵止扯出一抹微笑,带着一种有丑大家一起出的决绝。 交流会的位置之前是个大剧院,剧院门口蹲着两尊石狮,来往的人不只有玄学中人,还有一些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这点阿颜倒是没骗他。 庒灵止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往会场里面走时,却被一位穿着正式的保安拦住。 “不好意思,”保安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请出示邀请函。” 邀请函?庒灵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没有人告诉他要邀请函啊。 清源挑了挑眉,“帖子上也没说要邀请函啊。” 这下尴尬了,庒灵止目光在保安和会场之间来回扫视,心里想着要不然再给阿颜打个电话想想办法? 保安微笑着看着几人,并没有动手驱逐,虽然几人没有邀请函,但他看得出来清源身上的衣服饰品,非富即贵。 “真是笑话,从搞那个什么直播开始,什么十八线明星网红都想往会场里钻。”身后一阵粗犷男音传来。 庒灵止回头看去,是个和声音极度不符的干瘦男人,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蓄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眼神轻蔑地看着几人。 “后生,不是穿上法衣就有真本事,这衣服你还穿不得。”干瘦男人看着庒灵止摇头,大步往会场内走,并没有出示邀请函。 似乎是察觉到庒灵止的目光,保安开口解释道:“几位是外地来的吧?这位是玄明子道长,整个h市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当然用不着邀请函。” 闻言庒灵止和清正对视一眼,清正轻咳了一声,“你怎么看?” 那干瘦男人额头虽宽,但色泽晦暗,眉毛稀疏且逆生,是为人狡猾的面相。再往下,男人鼻梁不直,鼻翼外张,又是贪财好色、缺乏原则的征兆。 庒灵止小声道:“心术不正,沽名钓誉。” 第36章 这种货色都能进去,庒灵止对玄学交流会的期待瞬间降了一半。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庒灵止提议。 一直没说话的竟承伸手按在了庒灵止肩膀上,“再等等。” 庒灵止看了竟承一眼,难道还会有什么转机? 师叔的掌心太热了,按得他有点不舒服,庒灵止往清正那边移了一点,又不自觉想起那天喝多了之后,跨坐在师叔身上时,也是这么热。 不过师叔事后竟然没有教训他,实在令人意外。 清源站不住,拿了手机去一旁便利店休息去了,庒灵止则和清正小声聊着路过人的面相。 确实如玄明子所说,短短时间里,庒灵止已经看到好几个小网红,甚至其中一个,还是挽着另一个道士胳膊进去的。 有真本事的不是没有,但极少,庒灵止到现在为止,能看得上眼的,也就正踩着楼梯红毯上来的这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朴素道袍,面庞清癯,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脱世俗的宁静。 注意到中年男人的不止庒灵止一行人,好几个人争相迎了上去,保安也正了正衣领,挂起职业微笑,就连刚才已经进了会场的玄明子也走了出来,想要和他搭上话。 庒灵止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男人眼神清澈而深邃,坚定又不失柔和,还没来得及观察更多,中年男人便朝他回望过来 其他人随着中年男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个容颜夺目的年轻男人,还胆大包天敢穿法衣,不由在心里想着,又是个想要博关注的网红。 “元辰道长,不用管他,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一会让保安轰出去就行了。”玄明子走在最前面,言语中满是对元辰的恭维。 原来这就是元辰。 庒灵止在别人口中已经听过好多回他的名号,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 “是呀,元辰道长,不用这些网红,穿得花里胡哨的,不就是想趁这个机会红吗?”又有人将玄明子挤开,从兜里掏了个什么东西递过去,“道长,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建珠公司老总,您看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元辰没有他,直直看着庒灵止身上的法衣,眼神中并没有贪恋,倒是有些惊讶。 玄明子的目光在元辰和庒灵止一行人间转动,又看到庒灵止的紫色法衣,瞬间了然,这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元辰道长不必放在心上,年轻人不懂事,乱穿衣服,法衣估计是在淘宝上买的,这样不知轻重,到时自有报应。”玄明子说道。 几人说话声不小,他们是真心觉得庒灵止只是投机取巧的网红,并不在意他能不能听到。 元辰已经走到会场门口,保安自然也不会找他要邀请函。 “元辰道长,元辰道长,这个是我儿子,能赏个脸……” 建珠公司老总拉着儿子还未说完,元辰便抬了抬手,示意来人噤声,老总一愣,显然还想说什么,但怕惹得元辰厌恶,强忍着又咽了回去。 庒灵止看元辰在会场门口停了两秒,又转身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庒小道长。”元辰开口说了来这之后的第一句话。 庒灵止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不光他惊讶,玄明子和建珠公司老总以及元辰身边的人脸上也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 “元辰道长,他是……”玄明子试探道,难道自己刚才得罪了元辰的朋友? 元辰并不接他的话,语气平淡道:“我受一辰所托,给你们送几张邀请函。” 鉴于孙一辰他爸对道教的痴迷程度,在场少有不认识孙一辰的人,玄明子听到这话放心不少,不免有些唾弃孙总的识人水平,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当个宝供奉起来。 不过玄学交流会这种场合孙总从来不会缺席,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原来是一辰。”庒灵止了然,嘴角挂起笑,“多谢元辰道长,不然我们只能打道回府了。” 元辰不苟言笑,将手中四份邀请函递给庒灵止,“不客气。” 邀请函送出后,元辰没有走,依旧站在庒灵止面前,似有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元辰道长?可是还有别的事?”庒灵止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你们几个虽然有邀请函,但还是早点离开别进去的好,网红就好好去做直播,蹭什么流量。”建珠老总的儿子嘲讽道,“元辰道长肯定是不知道你们这么不靠谱,才答应帮孙一辰送的邀请函咯。” 玄明子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毕竟要比这愣头青要成熟点,没有开口做这个出头鸟。 “呵。”庒灵止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是竟承的声音。 建珠老总的儿子年轻气盛,听不得这冷哼,往庒灵止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他身后竟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奇怪,这人这么高,脸长得也帅气,怎么刚才没有注意到他? 他站在元辰身后,自然也没看到元辰听到竟承声音后微变的脸色,元辰刚才竟然也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 “你笑什么笑?小爷我是好心提醒你,别装道士等会被赶出来就不好了,你们这些网红真是不要脸,挤不进去的圈子非要挤。” 现场还有几个真网红,听这话也听不下去了,说庒灵止也就算了,怎么还开地图炮? 庒灵止把视线分给了年轻人一些,只一眼,便扯了扯嘴角,道:“将死之人,不跟你计较。” 第37章 建珠老总心里一惊,他儿子已经要跳起来了,“你说什么呢!敢咒你小爷我,信不信我找人撕了你的嘴!” 任由他怎么说,庒灵止都不再看他。 建珠老总虽然觉得他只是为了气自己儿子胡诌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有心想要问问元辰道长,却见元辰已经将目光转向庒灵止身后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庒灵止不知道元辰在看什么,不过他不想再在这里耽误时间,正好清源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往这里走来。 “元辰道长,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进去了。” “庒小道长。”元辰叫住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割爱,我想买你身上这件法衣,多少钱都可以。” 这话一出,周围本来还在小声议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庒灵止也是一愣,没想到元辰会是想要这件衣服。 这衣服虽然是从竟还床底下扒拉出来的,但穿上身之后,庒灵止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灵气在法衣上绣的符文间游走。 “庒小道长,多少钱都可以。”元辰说道。 “不是,元辰道长,您是不是看错了,他这样的小网红,连脸都不一定是真的,法衣怎么可能是真的!”建珠老总儿子想要劝住元辰,他爸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元辰这个态度,难道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个骗子?那他刚才说的“将死之人”…… 建珠老总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玄明子呼吸也重了些,想了想,还是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庒灵止的视线范围,反正巴结元辰道长也不在这一时。 庒灵止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法衣,心痛道:“不好意思,这是出门前师父给的法宝,多少钱都不能……” “可以,五千万给你。”竟承抓着庒灵止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第22章 兑卦 “泽水困,险中求,事虽难,终有…… 竟承说完,周围人安静了一瞬,庒灵止在他身后看到建珠公司老总的儿子脸上先是震惊,后又被愤怒和不屑充斥,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小说里那些炮灰形象。 如果是那些炮灰,那现在会说什么? 五千万?疯了吧?庒灵止天马行空地想。 “五千万?你穷疯了吧?”老总儿子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庒灵止差点笑出声来。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建珠老总便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给他拽了回去。 刚才元辰道长愿意帮孙一辰递邀请函,就已经能一定程度上说明元辰对那几个年轻人的认可,后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无论出多少钱都愿意买这年轻人身上的法衣,建珠老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几个年轻人身份不明,不小心得罪了就算了,自己儿子说这话,不是暗示元辰没眼光吗?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个蠢蛋。 “几位……道长,真是不好意思,教子无方,还请不要往心里去。”建珠老总斟酌道。 “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啊?”正巧这时,清源端了几杯豆浆回来,给三人一人塞了一杯,“都还没吃早餐,先喝点垫垫肚子。” 建珠老总看着这个新过来的女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谢谢师姐。”庒灵止接过豆浆,吸溜一口,没有回应他人的道歉。 清源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元辰那边,看到元辰身边的建珠老总,脸上挂起一抹笑,“哟,这不是李叔叔吗?我爸前几天还跟我提起你呢。” “你爸?”建珠老总一愣,总算想起来面前女人的身份,“原来是陈总千金,难怪风采夺目,这几位是?” “我师父和师兄弟。”清源没有详细介绍的意思。 建珠老总和清源父亲偶有合作,不过几乎都是他巴着清源父亲合作。孙家有识人不清的可能,但陈家绝对没有,陈哲远不可能把女儿送到骗子手上拜师学艺。 这边闲聊半天,元辰却还没说话,竟承面上没有变化,但庒灵止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 “要还是不要?”竟承开口催促。 “五千万数额巨大,转账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元辰说道,“不然加个联系方式吧。” 庒灵止自觉拿出手机,扫了元辰的微信,不由感慨,不管官多大,不管地位多高,现在这个社会,谁也离不开互联网。 加上好友后,元辰朝三人点了点头,便径直进了会场。 庒灵止跟在竟承后面,忍不住小声问道:“师叔,这件法衣是师父的,就这样卖掉,师父不会生气吧?” 竟承用余光瞥了衣服一眼,“这衣服是你从哪里找出来的?” 庒灵止:“师父床底下的箱子里。” 竟承冷笑一声,“被竟还塞在床底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什么破烂都往自己身上穿。” 庒灵止噎了一下,是谁刚才卖破烂开口就是五千万! 这话没法说给竟承听,庒灵止扯扯身上的法衣,注意着不能弄脏,这东西又不能洗,一会完事了还得脱给元辰,毕竟五千万呢。 有了这五千万,青霄观前前后后都能翻新一遍,每个房间都能连上网,他还能交钱去考个道士证。 “陈小姐,”建珠老板拉着自己儿子追上几人,小意道:“陈小姐,不知道能不能给引荐一下,刚才这位小道长说我儿子命不久矣,我着实有点担心,你看……” 第38章 清源看看看庒灵止,“你说的?” 他们被迫停下来,竟承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庒灵止点点头,飞速说道:“是,他山根印堂到中正蜡黄,迁移宫发黑,可能会有车祸风险。且他上下眼皮处,你仔细看,有一根黑线。” 建珠老总闻言往自己儿子脸上看,果然有一条细细的黑线,看着像是一条黑青的经络。 “这根黑线还未贯穿于两鬓,若只是这样,虽有车祸但不至于丧命,最多会有残疾,但这根黑线明显不满足于此,正在朝两鬓延伸。” 老总儿子还是满不在乎,他根本不信庒灵止的话,他老爸倒是一脸焦急,“道长,那,那这要怎么办才好?” 会场人越来越多,有不少同样没有邀请函的人想要趁机混进去,竟承不耐地握紧庒灵止的手腕,将人往会场中心带。 清源和清正赶忙跟上,庒灵止只得回头对建珠老板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只要他说了,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几人在会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庒灵止注意到元辰坐在最前排,他右手边还有几个空座,不一会便陆陆续续被人填满,而几天不见的阿颜,正坐在元辰后面一排。 大约十二点左右,会场大门便关了起来,几个专门被请来直播的记者架着摄像机坐在最后面。 台上主持人拍了拍话筒,声音铿锵有力,“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好!我们都知道,玄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的光芒已经照亮了人类知识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必须认识到,封建迷信是对科学精神的背离……” 庒灵止感觉有点不对劲,不是玄学交流会么,怎么开始反封建迷信了? 可周围人似乎都已经习惯,该鼓掌时鼓掌,该捧场时捧场。主持人还讲了几例撞鬼事件最后被科学破解的案例,让庒灵止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走近科学栏目。 庒灵止左边看看清源,正百无聊赖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右边看看竟承,竟承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就在庒灵止昏昏欲睡时,主持人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他停了一会,朝后面的记者打了个手势。 “麻烦现场记者和宾客关闭摄像头,无关人士离开会场,十分钟后开始交流会。” 话音才落,便有保安进来,陆陆续续带了一些人出去。有人不想走,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保安头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安全“请”了出去。 庒灵止不明所以,戳了戳清源,“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刚刚那是专门给外面人看的吗?” “应该是吧,要是不这么说,这会开着开着,可能要被查封。”清源猜测道。 时间一到,庒灵止发现前面人都正襟危坐起来,而坐在最前排的元辰则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去。 会场一片安静,头顶灯光很亮,照得元辰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他没有过多的开场白,也没有自我介绍,毕竟现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元辰开门见山,“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h市这段时间出现了大量恶鬼。” 这番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庒灵止闻言回忆一番,确实是这样,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还以为这是h市这边的道士和尚不作为,没想到大量恶鬼是突然出现的。 “我探查过原因,”元辰没有讲自己是怎么探查的,将其中艰辛省略,只道:“恶鬼源头在市中心双极大厦,我原本准备自己解决这件事,但老道我才疏学浅,没能成功。” 不止没能成功,反而很可能还受了伤,庒灵止猜想,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看他脸色不对,但庒灵止没看太仔细。 台下一片哗然,连元辰道长都处不了的事情,那该多棘手? 而且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h市最近的异常,碰到普通鬼魂他们还能收一下,太凶的自己都应付不了,更别说从根源上解决了。 “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和我一同再次前往双极大厦。” 说完,不顾台下人的反应,元辰毫不留恋地下了台,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和他一起去。 接下来上台的几个,都是各个大佬的晚辈,说了些什么众人都没心思再听,庒灵止看到不少人都凑近身边人耳语。 “师叔,我们要去吗?”庒灵止问。 竟承坐下来也比身边人要高半个头,他垂眸看庒灵止,轻声道:“明天给你换个师父。” 庒灵止:“啊?” “竟还连卜算吉凶都没给你教会,要他干什么?”竟承冷声说道。 “……好的师叔,我这就自己算。”庒灵止掏出三枚硬币。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心中杂念,将三枚硬币合在手中,闭上眼睛,片刻后,他将硬币掷出。 硬币在他腿上旋转跳跃,最终缓缓停下,心中暗暗记下硬币的正反面,然后再次掷出,如此反复六次,才得到一个完整的卦象。 主卦为兑卦,代表泽,变卦为坎卦,代表水。意味着此行会有收获,但又有许多不确定性,会有危险和挑战,但水又能滋润万物,带来生机。 庒灵止皱起了眉头,这卦象凶中带吉,既有危险又有机遇,但究竟是凶大于吉,还是吉大于凶就不好说了。 他转头看看清源,清源不擅长卜算,不做考虑,又看清正,算了,他算出来的卦就只有凶和更凶。 第39章 腿上传来一丝痒意,庒灵止低头一看,竟承已然伸手将他腿上的三枚硬币拾起,声音低哑却清晰,“泽水困,险中求,事虽难,终有救。” 庒灵止一愣,“我明白了,师叔。” 第23章 泰卦 “这都是小事。”庒灵止不在意道…… “你们以为你们想去就能去吗?”坐在庒灵止前面的青年扭过头来,“元辰道长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跟他一起行动,万一拖了后腿怎么办!” 庒灵止:“……不好意思先生,我刚刚说话很大声吗?” 青年哼了一声,“放心吧,别人听不见,我耳朵天生比较好使。” 见没有吵到别人就好,庒灵止并不在意青年的话,能不能去他都得去,又不是只有跟着元辰才能到双极大厦,跟着缺德地图不是一样的走么。 几个小辈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庒灵止并没有从中获得太多经验,不过倒是多了不少见识。 特别是其中一个年轻人,当众演示了如何用符咒增强手机信号,给了庒灵止不少启发。 如果将符咒或是卜算之术运用到日常生活当中…… 那他下次打游戏岂不是可以直接起卦来预测对面打野是红开还是蓝开?这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开挂? 庒灵止胡思乱想之时,台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初讲话的主持人又站了上去,宣布玄学交流大会即将结束,接下来将进行一个每年都要举行的小游戏。 庒灵止惊了:“还有小游戏?” 前座青年再次回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你们第一次来?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一代都能参加,而且第一名还会有奖励。” 庒灵止的好奇心被勾起:“什么奖品?” 青年还没来得及回答,台上主持人就已经宣布,今年第一名的奖励是元辰道长亲手绘制的符篆一张。 这个消息让全场沸腾,前座青年也在啪啪啪地鼓着掌,一脸激动,头顶的白光灯都遮不住他脸上的红晕。 庒灵止兴致缺缺,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没想到啊,”前座青年又转过来说,高兴道:“没想到今年还有机会能拿到元辰道长亲手画的符,以前他们参加这游戏大多是奔着为自己师门涨涨名气,奖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庒灵止:“怎么说?” 青年道:“像白云观和金台寺的弟子也会参与到游戏里来,还有苗疆蛊女、茅山道士之类的奇能异士,如果能赢过他们,岂不是声名鹊起,唉,到时候离元辰道长也能更近一步了。” 庒灵止怀疑青年最后一句,才是他想参加这个小游戏的真正由。 台子后方有一个小门,有不少年轻人已经熟练地往小门那边走,包括前座的青年。庒灵止看到他们的装束已经和刚进会场时不太一样,有人已经换上了道袍,或是僧袍,也有人手持罗盘,甚至有人背着一把长剑。 而台子上方则缓缓落下来一块白幕布,幕布上投影出那群年轻人进入小门后的场景。 庒灵止正准备靠在椅子上,美美观赏年轻人小游戏时,竟承直接捏着他的肩膀给人提着站了起来。 “你去,拿第一名。”竟承说得所当然。 庒灵止怀疑他刚才只听到了前座青年口中的那句声名鹊起,倒是对自己能在众多名门之后中能拿第一名非常有信心。 “师叔你怎么不去?”庒灵止觉得竟承去肯定十拿九稳。 竟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要三十岁以下吗?” 说实话,庒灵止一直以为竟承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毕竟他虽然气势骇人,但单看脸却是很年轻。 两人说话之际,会场上的年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庒灵止没有再耽搁,摸了摸法衣内袋里的手机,便往小门内走去。 会场原本是个剧院,小门后便是剧院后台。 昏暗的灯光下,荒废的剧院后台显得有些阴森,但因为周围一圈小声嘀咕的年轻人,还有众多符篆和木剑,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般。堆积在箱子里的舞台幕布已经褪色,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轻轻一碰,灰尘便如雪花般飘落。 而这“雪花”全落在了庒灵止身上。 “咳咳……”庒灵止咳了两声,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前座青年正收回拽着幕布的手,见庒灵止正盯着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哈哥们,我没注意。我叫赵奇,你呢?” 庒灵止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事,我叫庒灵止,你姓赵?” 庒灵止不由想到了另一个姓赵的道士。 “对,赵昊就是我哥。”赵奇说道。 他丝毫不担心庒灵止认不认识赵昊,看来赵昊在h市,或者说在玄学界也很有名。可能地位没有元辰的高,但应该也差不多。 这样一想,庒灵止又不由把元辰的形象和林瑜放在一起,打了个寒颤。 头顶的广播里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游戏规则,大致意思就是剧院闹鬼,需要大家抓鬼,谁抓得多,谁就赢。 这可算是让庒灵止专业对口了,只要能碰到鬼,不信谁能有他手机快。 算上庒灵止,后台总共有十三个年轻人,六个女性,七个男性,在场除了庒灵止和赵奇以外,三三两两的组成一队,分界线极为明显。 第40章 庒灵止看了同样孤身一人的赵奇,赵奇感受到目光,“干什么,我可不跟人组队,不过你要是实在抓不到鬼,我可以匀你一个。” “……谢谢你,不过不用。”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后台化妆间,庒灵止注意到镜子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映照出模糊的影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但化妆台上还散落着一些旧时的化妆品,口红、眼影、粉底,都已干裂,失去往日的光彩。墙上挂着一些破旧戏服,颜色也已经褪去,布料变得脆弱,轻轻一扯就会撕裂。 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演员们正在化着妆,准备下一场演出时,陡然消失了一般,除了人不见了,其它东西都仿佛只是被主人暂时放在这里,下一刻就要拿起来使用。 化妆间里没有阴气,但细看却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有人在化妆间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结伴往更里面走,庒灵止也跟着大部队去了里间。 里间似乎是个道具房,各种道具随意堆放,有的已经破损,有的则被灰尘覆盖。一些假剑和盾牌斜靠在角落,失去了往日的锋利。 角落里,一盏破旧的油灯静静地立在那里,上面还有些灼烧留下的黑印,灯芯早已干枯。 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用油灯吗? 发现油灯的不止庒灵止一个人,一个看着脸很嫩的青年拾起油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庒灵止在内袋里找了找,没摸到想要的东西,才想起来那三枚硬币还在师叔手里。 他环视四周,再次将目光锁定在赵奇身上。 “看我干什么?”赵奇不光耳力好,对目光也很敏感。 庒灵止问:“能借我三枚硬币吗?” 赵奇摸了摸口袋,“这年头谁还带现金啊,铜币行吗?” 卜卦用铜币当然更好,只是之前庒灵止没有去专门买铜币,便一直用硬币代替。 他接过赵奇手中的三枚铜币,三次投掷,六次翻转,叮叮咚咚的声音在道具间里回荡。 “你要卜卦?”赵奇表情有点奇怪,“这边被专门布置过的,卜不出来的。” 赵奇这样一说,庒灵止也发现,不可能这么多人,一个会卜算的都没有,可他确实没有看见有人起卦。 “我试试。”庒灵止说道。 反正铜币都已经掷出,试试也没关系。 铜币落在桌面上,正反交错,象征阴阳之力的交织,庒灵止专注记下每次结果。 乾上坤下,天地交泰。 随着最后一次铜币的落下,卦象完整地展现出来,象征着地的坤卦位于下,而象征天的乾卦位于上,形成了一个上下相合的泰卦。 “泰卦,天地感应,万物亨通。此卦显现,机遇必在深厚之地,藏于土石之间。”赵奇喃喃道。 庒灵止道:“小往大来,吉,亨。虽然只是个小游戏,但我们可能会有个大收获……” 赵奇没有直接怀疑这卦象的准确性,反而惊奇道:“什么收获能比元辰道长的符篆还大!” “……不知道。”庒灵止觉得什么收获都能比这张符篆大。 但是什么东西是会在石土之间呢?石土之间又是指哪里呢?地下吗? 如果是地下,那地下会有什么? “地下室!”庒灵止扯了扯赵奇的衣袖,“我们找找有没有地下室。” 赵奇闻言面露讶异:“你还记得我们是对手吧?就这么告诉我了?” “这都是小事。”庒灵止不在意道,“反正我抓鬼,一流的。” “切,不要太自信哦!”赵奇说着,往更里面走去。 庒灵止跟在他后面,进了走廊后,便往相反的方向开始找地下室入口。 走廊里很黑,庒灵止看了眼手机电量,还比较充足,便开了手电筒照明。 剧院后台房间不少,更衣室、休息室、服装间一应俱全,不过都没有找到庒灵止想要的入口。 直到走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两个人,庒灵止将手电筒照过去,门上挂着个牌子。 “我也就差这个什么‘储藏室’没找了。”赵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第24章 符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前面一男一女正站在储藏室前摆弄着什么, 弄得叮当作响,像是在生锈铁片上划拉的声音。 庒灵止凑过去瞄了一眼,那两人虽没有拦着, 但表情明显不太高兴。 储藏室的门上了锁, 除了本身的门锁外, 门把手和门框上还挂着一把生锈的锁,看上面的锈迹,已经很久没有人触碰过,但那两人拽了一阵,锁链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 赵奇走上前, 从身后背包中取出一根小发夹, 挤开那两人, 熟练地将发夹插到锁孔里。 “你干嘛!”其中一个少年不悦道。 “开锁啊, 看不到吗?”赵奇说道,“你们弄半天也弄不开, 还不让别人开啊?剧院你家开的?” 少年气盛, 又没法反驳, 脸上气得通红,上来还要论, 被他身边的少女一把拽了回去。 庒灵止走过去, “你还会开锁啊,这么厉害。” 赵奇笑道:“那是,我哥教我的。” “……你哥教你这个干什么?”不是庒灵止多想, 主要是赵昊这个人, 又是进局子,又是教弟弟开锁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道士。 第41章 “我哥什么都教啊,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赵奇一边说,一边开着锁。 这倒也是,庒灵止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撬锁,妄图能学会一两招。可惜这功夫都在手上,仅凭眼睛实在难以看出门道。 几分钟后,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门缓缓开了。 赵奇和庒灵止率先进去,储藏室里昏暗而杂乱,堆满了成箱的杂物。 庒灵止正要叫身后少年和少女进来,却没想他两已经到了储物室内。 就着手机电筒的光线,庒灵止看到那少女伸手在墙上摸了一下,“啪嗒”一声,天花板上的灯闪了两下,亮了。 “……”所以这后台也是通了电的? 即便有了灯,储物室里依旧昏暗。屋内四壁都被漆成了深褐色,与那些木架子一起,竟也营造出了一种复古又神秘的氛围。 那些架子上挂满了面具,一排排的面具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有的悲伤,有的则是在微笑。一些陈旧的戏服上,金色的丝线已经褪色,戏服旁边的破旧桌子上堆满了剧本和乐谱,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封面上演员的名字已经被岁月抹去,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记。 “剧院里放这么多面具干什么?”赵奇也不知道是在问谁,随手拿了个笑着的面具,抹了抹上面的灰。 “可能演员有需要吧。”庒灵止随口说道。 身后少年上前一步,夺过赵奇手中的面具,挑衅道:“看什么看,看这么久也看不出花来,别人就不能拿了吗?面具是你家的吗?” 赵奇见他年纪小,不想跟他计较,耸耸肩另拿了个哭脸面具。 “……你们来剧院都不做功课吗?一点也不尊重艺术。”少年见赵奇不接话茬,说道:“面具在剧院里是不可或缺的,他们不仅是道具,也是表演艺术的一部分,对于角色塑造和情感表达都至关重要。” 少年对剧院仿佛很熟,显然是提前了解过的。 只见他拿着一个哭脸面具和一个笑脸面具,不知道怎么倒腾了一下,两个面具贴合在了一起,像京剧变脸一样,摸一下,面具上的表情便转换一次。 庒灵止戳了戳赵奇,“这小游戏还带泄题的啊?那怎么赢?” 赵奇也看见了少年的动作,“大门大派,有点消息也正常。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是还能赢过他们,不是更能说明本事么!” 那也得先能赢再说。 庒灵止不再注意别人,先是把每个面具都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面具下方是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戏服,庒灵止伸手过去想将那衣服掀开查看,触碰到的一瞬间,却感觉到一阵温热。 那热度并不高,就好像是被人刚从身上脱下来,还带着一丁点体温。 “这是罗密欧的戏服。”身后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抚去上面灰尘。 “这你也知道。”赵奇问道。 少年轻蔑一笑,“如果你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你也能认出来。” 现在这个时代,剧院都没几个,更别说看歌剧了。 庒灵止没看过,并不贸然出声。 那少女也伸手抚摸戏服上的荷叶边,轻声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赵奇挑眉:“凭什么告诉……” “地下室。”庒灵止打断了赵奇,观察少女和少年的表情,“我们在找地下室,你见过吗?” 少女状似回忆,“地下室吗?好像有点印象。” 原本赵奇对庒灵止打断自己还有些不满,此时听见少女这样说,不由将目光在少年和少女身上来回游走。 少女穿着一身灰粉背带裤,少年也是灰蓝色。 在走廊里时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此时有了灯光,赵奇仔细看才发现,少女和少年的衣服上也蒙着一层灰。 透过灰尘,能依稀看出那背带裤应该是亮粉色带着星星图案的布料。 赵奇心中有了猜想,转头看向庒灵止,眼神询问:你早就知道了? 庒灵止眨眨眼睛回应:你说呢? 两人对视之时,少女已经越过两人走到靠墙的地方。 墙上也挂着许多面具,看不出异常。少女随意拿起墙上一枚面具,发了会呆,戴在了自己脸上。 “轰隆!” 赵奇:“什么声音?” 庒灵止抓着他的背包将他转了个身,“地下室找到了。” …… 剧院大厅的屏幕上被分成了好几块,赵奇和庒灵止的画面被放在最中间。 屏幕中一蓝一粉两个小木偶走在庒灵止前面,蹦蹦跳跳地往才被打开的地下室入口走去,而庒灵止和赵奇则跟在后面,像是眼前没有光线一般,扶着墙壁往下走。 清源有些看不懂,“师兄,这人偶身上有魂吗?怎么还会动?” 这个竟还还没教,清正也不知道,摇了摇头看向竟承。 竟承:“傀儡人偶,后台有傀儡师。” 他们几人聊得轻松,前排几个年纪较大的人却有些急了。 “元辰道长,这可怎么办?”中年男人面带焦急,“怎么他们两个人就进去了,赵奇要是出事了,赵昊不得发疯啊?” 元辰倒是很淡定,“不必担心。” 剧院里所有的危机几乎都在地下室内,原本他们计划是将所有人一起逼到储藏室,再意外触发人偶打开地下室。 第42章 人多危险便会分散,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是还在承受范围内。 但就赵奇和那年轻人两人就不一定了,那年轻人他没见过,出了事也不要紧,但赵奇不一样,他要是有事那赵昊不得把他们手撕了啊? “……元辰道长,要不然……” 元辰摆了摆手,示意中年男人不要再说了,那人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屏幕中两人随着人偶越走越深,越往里去越黑,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一阵浓黑的雾从地下窜出,将两个年轻人包裹住,一瞬间,从摄像头里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这!”中年男人不免心急。 元辰稳如泰山,仿佛完全不在意被黑雾吞没的两个年轻人。 周围不少人议论纷纷,和中年男人同样担心的不在少数,看得出赵昊凶名在外。 后排有人见过庒灵止,知道他和竟承几个是一路人,不由看了师叔侄三人一眼,却发现他们三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 “……”不知道是过于自信,还是已经放弃。 “净身神咒?” 那人听到清正轻念了句什么,转头看向屏幕,发现赵奇手捏符咒,周身黑雾被陡然震碎。 庒灵止身上的黑雾还没来得及驱散,赵奇手中符纸突然燃起,片刻便化为灰烬。 那股诡异又浓重的黑雾卷土重来,再次将赵奇裹了起来。 “完了完了……”元辰身旁的中年男人小声念叨。 就在他们都以为这俩年轻人要完蛋,准备施加外援时,屏幕中金光大盛。 “这是……” “净天地咒。”元辰眸中放光。 …… 庒灵止黑雾缠身,黑雾中是熟悉的阴气,这阴气还没有当初小树林里的重,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法衣内袋太小,庒灵止没有带符纸,他感受了一下周身气息,手指在空中快速移动。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进身旁赵奇的耳朵里。 随着他的念诵,手指在空中画的符号开始发出淡淡金光,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如同利剑般刺破了黑暗。 他动作越来越快,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轨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净天地咒。随着最后一个符号的完成,整个咒语的力量被激发出来,金光瞬间爆发,如同一道光柱直冲黑雾而去。 黑雾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开始剧烈地翻滚和收缩,但金光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迅速地扩散开来。所到之处,黑雾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露,迅速消散,露出了地下室原本的面貌。 一蓝一粉的两个少年已经变回原样,“吧嗒”两声,一左一右地往两边倒去。 “我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赵奇一蹦三尺高,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庒灵止。 第25章 鬼影 庒灵止:“茄子!” “青霄观道士啊, 还能有什么身份。”庒灵止说道。 他之前一直以为竟还教的术法在玄门中属于正常或低于一般水平,不然青霄观也不会无人问津。但看了元辰画的符,再听赵奇这样问, 庒灵止心里对自己师门实力也有了新的认知。 他好像拜了个很不得了的师门。 “青霄观?”赵奇仔细回忆了一番, 实在是没听过这名字, “你们修的什么道?” 这回庒灵止回答得非常自信,“我们修方仙道。” “放屁!”赵奇完全不信,“方仙道都是些炼丹的江湖骗子,你不想说可以不说,骗我干什么。” “……”庒灵止解释不了, 这件事连他都还没完全弄明白。 庒灵止道:“别管这个, 先找找线索。” 地下室里阴气十足, 但环顾四周, 除了两个木头人偶之外,并没有发现鬼魂的存在。 地下室里没有灯, 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不到多远, 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水泥板, 鼻尖满是潮湿的霉味。 庒灵止靠近墙壁,上面的裂缝像是一道道疤痕, 他用手摸了摸, 白皙的手指上留下一抹黑灰。 “走。”庒灵止叫了赵奇一声,带着他顺着墙壁往更深处走去。 大概离他们刚才位置两米的地方,能隐约看到往更深处下行的楼梯, 地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声呻吟, 让人不寒而栗。 庒灵止小心翼翼地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下走去,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但呼吸着的空气却渐渐变得干燥起来。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 庒灵止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捕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地下室的宁静。 庒灵止和赵奇猛地抬头,只见一片漆黑间,似有什么东西正往下坠落,发出‘咻咻’地破空声。 “赵奇住手!”庒灵止大喊。 赵奇腿比脑子快,随着那几团黑影就是几脚踹了上去,脚底触感带着点柔软,砰砰几声全砸在地上。 “啊啊!” “赵奇你有病吧!” 惨叫声此起彼伏,庒灵止不忍多看,只希望赵奇那几脚没用多大力气。 赵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踢到的并不是什么危险生物,而是几个结伴而来的弟子。 他迅速冲上前去,手电筒的光束在他们身上来回扫动。赵奇单膝跪地,检查着每个人的伤势。 第43章 赵奇有点羞愧,“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我也没看清。” 几个年轻人惊魂未定,比较幸运,只有几个手臂上有轻微擦伤。 “你们怎么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庒灵止顺手将其中一个扶起。 他刚才用手电筒照过,天花板肉眼来看只是普通的天花板,但其中两块结合处有些高低不平,不知道是机关,还是因为修建时间太过久远而发生了错位。 几人中年纪较小的少年眼神中带着恐惧和困惑,毫无防备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正在找线索,不知道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就掉到这里来了。我记得我手里还拿了件女士内衣……不是,我不是变态,我只是觉得内衣出现在那里有点奇怪而已。” 庒灵止问:“你们当时在哪里?” “我们当时在监控室里。”少年说道。 “还有监控室?”赵奇和庒灵止对视一眼,他们当时怎么没发现。 少年点点头,见其他几个同伴没有阻拦,继续说道:“监控室在我们刚进来时的房间还要往前走,就是在台前和房间的中间,还有一个小门,不仔细看找不到的。” 原先待在监控室里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一般都不会留有一件内衣在里面,因为监控室本身也会有摄像头。 “不要再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了,我们的目标是抓鬼。”另一人说着,抓着身边同伴往前走去。 少年见状也不再多话,“你们等等我!” “走吧走吧,我们也走吧。”赵奇背着背包走到庒灵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怎么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兄弟,你好白啊。” 赵奇的手电筒光束从他手中斜斜射出,穿过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在庒灵止脖颈上轻轻掠过,发丝在光束中微微飘动,几缕发丝拂过他的脖颈,与那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庒灵止想起赵奇的基佬哥哥,默默往旁边移了两步,“少晒点太阳你也能这么白。” 赵奇闻言若有所思。 几个年轻弟子已经领先许多,庒灵止不再管赵奇想说什么,等会要是那几个人找到了鬼魂,他们去迟了怕是汤都喝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庒灵止的心作用,越往深处走就越觉得干燥闷热,他额头和后背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将法衣里穿着的t恤打湿了一块。 “好热啊。”庒灵止听到有人说。 “你也觉得热了?我都出汗了。”庒灵止附和道,继续往前走。 还没踏出去一步,便被赵奇按着肩膀拉了回来,赵奇表情奇怪,“你跟谁说话呢?” 庒灵止笑了一下,“你没听到吗?我觉得我应该找到他们了。” 刚才那声音似是从耳边传来,带着一点呼出的气体打在他耳朵上,凉嗖嗖的,一看就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就好办了。只是现在他还不能直接给这只鬼收了,得让他带路,找到更多鬼魂才行。 赵奇不傻,听庒灵止这话立马就明白了大半,“还是你运气好,他怎么就不对着我说话?” “我天生吸引这些东西。”庒灵止实话实说。 “不可能,你又蒙我是吧。”赵奇一脸看破,“我也稍微研究过一点相面之术,你八字应该不会很特殊,身上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庒灵止不多解释,这事具体原因连师父和师叔都没弄明白,他也不好跟赵奇说太多。 不过他此时也没心思想这些,这里的温度着实有些高了,庒灵止被热得有些喘气,都想将身上法衣脱下来。 “啊!怎么这么热!?”又有人在说话。 这次不止庒灵止,连赵奇也听到了,同时停下脚步的还有前面几个年轻弟子。 “是谁在说话?”年纪最小的少年问道,语气中带着丁点恐惧和抑制不住的兴奋。 “好热!怎么回事?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我,我动不了,谁没有被绑住,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话声嘈杂不堪,吵得庒灵止脑仁疼,到后面只能依稀从杂音中听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直到—— “是火!起火了!救命啊,起火了!” 庒灵止周身陡然亮起,火焰如同猛兽般,不知从哪个角落中窜出,迅速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整个空间,将庒灵止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炽热的光芒之中。 “赵奇!”庒灵止叫了他一声,“找准机会收鬼!” 毕竟和赵奇一路走来,庒灵止不想让他输得太狼狈。 赵奇:“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庒灵止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异常鲜明,火焰的热浪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仿佛是想让他们体会地下室里鬼魂当时的遭遇。 他的皮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度,汗水开始从额头和脖颈上渗出,衣服紧贴着肌肤,呼吸变的急促。 火光将一些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随着火势的摇曳而扭曲变形,像是许多被困在火力出不去而奋力挣扎的人。 “在这里!”庒灵止将目光锁定在墙壁上。 他声音不小,几个年轻弟子也听见了,他们正捏着符想要降温,随着庒灵止的声音转身,陡然看见墙壁上的鬼影都兴奋不已。 那些鬼影细数下来竟有十三个,而且看起来没有一只恶鬼,对于他们这些名门之后,抓起来毫不费力。 几人互看一眼,争先恐后的从兜里掏符,往鬼影处奔去。 第44章 赵奇也不例外,他比其他几人的速度都要快些,三两步就靠近了那面墙壁。 他手中的符篆看着还像那么回事,至少比那几个年轻弟子的要好上不少。只见赵奇口中不知道念了句什么,把符纸往墙上一贴,又拿出一只小玉瓶。 不过几分钟,一只黑影便从墙上转移到了赵奇手中的瓶子里。 那几个年轻弟子见到后更着急了,掐诀的掐诀,念咒的念咒,有的甚至两人同抢一只鬼,差点把人给搭进去。 这头庒灵止见赵奇已经收了一只鬼,正要收下一只,便不再多等,往墙壁反方向跑了几步。 赵奇侧头看向庒灵止,“你干什么?你不想比赛了?好歹抓一只吧!” 庒灵止不他,将手机的手电筒关掉,打开相机。 “赵奇!”庒灵止叫了一声。 “干嘛?”赵奇不悦回头。 庒灵止:“茄子!” “咔嚓”一声,赵奇郁闷脸定格在照片中,连带着墙壁上的鬼影瞬间消失不见,刚才还烧得旺盛的火海,一瞬间无影无踪。 赵奇:“……” 年轻弟子:“……” 十多只陌生鬼魂挤在同一张照片当中,即便是庒灵止也从未见到过,他正要将照片裁剪一下,给几只鬼魂分分房间,赵奇一个大跨步跳了过来。 “臭炼丹的,你这又是个什么法器!我要举报你作弊!” 第26章 八字 甲子年,丙寅月,壬申日,庚戌时…… 随着大量鬼魂的消失, 比赛结束,几人从地下室出来后,除了庒灵止, 均面色不愉。 后台化妆间里还有几个弟子没有下过地下室, 看到另外几个弟子一脸菜色, 颇有些阴阳怪气道:“虽然拿不到第一名,但至少能抓到一只鬼吧,比起我们这些连鬼影子都没看到的人,你们脸色至于这么难看么?” 听到他这样说,年纪最小的少年欲言又止, 庒灵止则心虚的别过了头。 一片沉默间, 主持人已经将台前和后台之间的小门再次打开, 进去之前意气风发的弟子们, 此时个个垂头丧气出来,连眼神都不敢往自家师父那瞟。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 手中拿着一张名单,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响:“各位,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 “咳……”主持人敢说,他们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比赛有多激烈。 “……我们终于迎来了本次捉鬼游戏的冠军——庒灵止!” 话音落下, 大厅中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全部来自于清正和清源。掌声中还夹杂着几声不满的嘟囔。 几个下过地下室的弟子窃窃私语,庒灵止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并不太关心。 “这不公平!”一个声音从人群中爆发出来。“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 我都看见了, 他手机一照那些鬼就都跑他手机里去了!” 其他人也开始附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庒灵止站在人群中,对此还有些意外, 说是要举报他的赵奇没有出声,反而是这几个陌生弟子出声反驳。 主持人愣了一下,这事他做不了主,转头去看元辰道长。 “有疑问是好事,如果庒小道友愿意,可以交给我检查一下。”元辰站起身,走到台上。 “当然没问题。”庒灵止说道。 师父和师叔都弄不清的问题,庒灵止有信心元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元辰碰巧知道,比起这个第一名来,庒灵止更愿意知道关于手机的秘密。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手机递过去,主持人接过手机,元辰道长也走上前去。 元辰道长指尖从手机屏幕上划过,指腹和屏幕接触的地方有极淡的光泽,片刻后,元辰摇了摇头,将手机递给主持人。 主持人又点开手机的设置,检查了所有的应用程序,甚至查看了手机的内部存储。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主持人看了看几个年轻弟子,说道:“经过我们的检查,这部手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一部被炼制过的法器,并不存在邪法的气息。” 弟子们听了这番话,虽然有些人仍然心存疑虑,但大多数人都能接受这个结果。就算他们不信庒灵止,但元辰的话他们不得不听。 对于这个结果,赵奇倒是还没有刚才在地下室时的反应大,他是唯二捉到鬼魂的人,虽然只有一只,但相比起来并不狼狈。 庒灵止远远往座位后排看去,清正和清源脸上挂着一抹欣喜,竟承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表情,但庒灵止一猜都知道,估计又是那种所当然的淡然。 “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这次的冠军就是庒灵止庒道长了。”主持人露出职业微笑,将元辰道长手中的符篆接过来,“这是这次的奖品,希望大家往后继续努力,都会有机会勇夺第一!” “谢谢。”庒灵止接过那张符,正准备收进口袋里直接下台,却在脚迈出去的前一刻感受到一道如刀锋般的目光。 庒灵止打了个寒颤,往远处看去,竟承正盯着他。 “……”庒灵止换了口气,堆起笑容,放大声音道:“能夺得这次游戏的第一名,离不开我师父师叔的教诲,更加离不开我们的道观,青霄观!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青霄观教我符篆教我咒法,没有青霄观,就没有今天的我……” 庒灵止胡乱说了一堆,直到竟承收回目光,他才停下来。这番演讲效果别的不说,至少‘青霄观’这个名字是被所有人给记住了。 第45章 在结束交流会之前,元辰将庒灵止手里的鬼魂都要了过去,现场演示了一场超度,那些个年轻弟子难得有机会看到,表情都极其认真。 庒灵止在交还鬼魂之前,和里头一个穿粉色背带的鬼魂交流过,那只女鬼简单讲述了剧院里的故事。 一段老套又让故事中人窒息绝望的回忆。 剧院里的保安喜欢演朱丽叶的女演员,他会在监控室里监视女演员,偷她的内衣,偷拍她的照片。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却没想到他的行为意外被另一名保安发现。 另一名保安以此为要挟勒索他,敲诈他,保安害怕极了,将所有钱都给了另一名保安,可消息还是被另一名保安喝酒后泄露了出去。 从此女演员厌恶他,其他人都嫌弃他,保安每天都躲着人走,也不再敢偷窥女演员。直到他有天得知老板要将他开除的消息,保安再不想忍耐,利用监控之便,将十多名演员一一打晕,绑起来塞进地下室。 在老板发现不对劲,打电话叫警察之后,保安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便用不知道哪来的油灯,一把火将整个地下室烧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故事的结尾,并没有说明保安的结局。是一起被火烧死了?还是被警察抓住了? 庒灵止更倾向于第二种,因为他在地下室并没有看到保安的魂魄。 “你这个法器是怎么炼制的?”元辰的声音打断了庒灵止的思绪。 庒灵止自然回答不出来,只能道:“我也不知道,法器是我师父给的,他没有教我。” 不知道元辰道长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旁边的赵奇是不信的,等交流会散场后,庒灵止单独将元辰道长的符篆送给了赵奇。 赵奇:“好兄弟,你以后说什么我都信!” “好说好说。”庒灵止拍拍他,“我先去找我师叔他们了,以后有缘再见。” “等等,”赵奇拉住他,“什么有缘再见,加个微信先。” “行。” 赵奇似乎还有事,庒灵止才把码给扫了,他便跑得只剩个背影。 “这么急么?”庒灵止说着,一边走一边将好友申请发过去,忽然感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他抬头一看,不禁微微一怔。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大约五十岁左右,面容保养得宜,皮肤紧致,但眼角的细纹和嘴角的下垂却无法遮盖岁月的痕迹。 “您是?”庒灵止问道。 女人笑了笑,问:“听说你是这次交流会的第一名,对吗?” 庒灵止点点头,习惯性地观察起女人的脸来。 女人脸上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憔悴,眉宇间似乎隐藏着深深的忧虑。女人额头宽阔却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眉毛整齐,却略显稀疏,眉尾下垂,这是家族运势衰败的征兆。 庒灵止心中大概有了底,他目光继续下移,女人的鼻梁虽然挺直,但鼻尖略显尖削,应该是有家人遭遇不幸。而且她嘴唇虽然红润,但唇线却显得有些模糊,可能是家族关系出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原本下巴圆润有福气,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松弛,大概率是突遭变故。 难怪他在参加小游戏时算出的泰卦,交流会都结束了却没有什么意外收获,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我叫秦安琳,我找您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道长怎么称呼?”秦安琳语速不快,让人听着就知道极有涵养。 庒灵止猜测秦安琳应该对玄学了解不多,对玄学交流大会更是一知半解,但凡她了解一点,就不会找到他这个小游戏中的第一名,而是直接去找元辰道长,或是哪位大师。 “我姓庒,青霄观小弟子。”庒灵止说道,“我知道你有什么事,等我和我师叔说一声,再去你家里详谈。” 秦安琳明显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庒灵止的表情,又咽了回去,“好,辛苦庒道长跟我走一趟了。” 庒灵止没有去后排找竟承,直接给他们三都发了个消息,便跟秦安琳上了她的车。 秦安琳的车线条流畅、光泽如镜,让停车场周围其他车辆都显得黯然失色。车内座椅是柔软的真皮,触感细腻,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皮革和木质香调,还混杂着秦安琳身上的香味。 驾驶座上坐着的司机一身制服,正专注地看着前方,并没有对穿着法衣的庒灵止露出异样的眼神。这一切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秦安琳的家境非凡,或许比师姐家还要有钱。 “秦女士,能告诉我你的八字吗?”车还在路上,庒灵止率先问道。 秦安琳显然早有准备,她将自己的八字写在纸上,递给庒灵止。 甲子年,丙寅月,壬申日,庚戌时。 “秦女士,您的八字中,甲木得水生,丙火得木生,壬水得金生,庚金得土生,整个八字形成了一个相生相克的和谐局面。”庒灵止缓缓分析道,“这代表您这一生将会是大富大贵,事业有成,财富丰厚。” 庒灵止又道:“但是……” 第27章 小人 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 “但是什么?”秦安琳脸上没有表现出有多着急, 但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庒灵止没有卖关子,“但是你面相看着又有大患临头, 还会波及全家。” 秦安琳表情凝固了一瞬, “庒道长说的可是真的?” 第46章 庒灵止:“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应该知道。” 秦安琳自然是知道的, 不然她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更不会亲自接庒灵止上车。 之后直到车开到秦安琳家别墅,两人都没再说话。 才刚进别墅,庒灵止坐在车中,目光穿过车窗, 远远地望向秦安琳家的方向。 车辆缓缓驶近, 在落日余晖中, 别墅的轮廓很是大气恢弘, 但是与其它别墅不同,它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黑雾。 随着距离的缩短, 那黑雾的轮廓愈发清晰, 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 将别墅紧紧包裹。黑气在晚风中翻滚涌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不断地变换着形态。 秦安琳虽然看不到这股黑气, 但每次靠近时心里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庒灵止眼眸微眯,这并不是普通的黑雾,而是一股强烈的煞气。 这股煞气似乎在别墅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 将别墅与外界隔绝开来。车子越往里开, 秦安琳便越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庒道长……”秦安琳叫了一声, 虽然面前道长脸庞看着还很稚嫩,但莫名地能让她安心。 “别担心。”庒灵止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片黑气之上,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线索。 那煞气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不断扭曲、旋转,拒绝着任何人窥探的目光。 “我们先下车吧。”庒灵止深吸了一口气,这种的单子他还没接过呢,早知道就把师叔也给带来了。 两人踏入玄关后,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庒灵止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庒道长,可能是张姨出门时点的香,味道是有点大了。”秦安琳说着,让人去给庒灵止倒了杯水。 庒灵止摆摆手,表示没事,目光迅速扫过室内的布局。 客厅里,一张宽大的沙发背对着大门,看来秦安琳家以前确实不信玄学,虽然这摆放不太合,但好在它并未正对任何尖锐的角落,避免形成了“尖角煞”。 “庒道长,是有什么问题吗?”秦安琳见他一直看着那张沙发,不由问道。 “没事。”这张沙发无伤大雅,庒灵止并不强求秦安琳将它转过来,有时候比起严苛地按照风水学来布置自己家,庒灵止觉得家里人的喜好和心情会比风水学来得更重要。 他又看向墙上挂着的几幅抽象画,色彩斑斓却并不过分张扬。 客厅采光还算充足,尽管还够不上明堂开阔,但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也营造出了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方便看看您的卧室吗?”庒灵止问,对人影响最大的,通常都是接触最多的。 秦安琳点了点头,带着庒灵止上了楼。 她的卧室意外的不算很大,虽然床头靠着窗户,但好在窗户不算大,且窗帘厚重,可以在夜间有效阻挡外界干扰,床头柜上也摆放着一盏小夜灯,灯光温暖而不刺眼,为房间增添了一丝安宁。 整体来说,别墅内的不止并没有严格遵循风水学的原则,但也没有明显的布局错误,足以避免招致大的灾祸,但别墅上方的煞气又没法作假。 “庒道长,如何?”秦安琳到底心里没底,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太多,她不得不寻求一些以前从来不信的人的帮助。 庒灵止沉吟片刻,“秦女士,有硬币吗?” 秦安琳手上没有现金,找下面人拿了一堆过来,“庒道长,这些够吗?” 一大堆硬币叮铃哐啷的用盒子装着放到桌上,闪着银色的光泽。 “拿三枚硬币,随便扔在桌上就行。”庒灵止说道。 秦安琳心跳加速,从盒子中取出三枚硬币,按照庒灵止的指示,将硬币抛向空中。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硬币,看着三枚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嘴中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桌上硬币两枚正面朝上,一枚反面朝下。庒灵止眼神变得更加凝重,缓缓说道:“坎卦,水之象,近期会有危险和陷阱。” 秦安琳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坎卦?什么意思?” 庒灵止道:“坎卦,代表水,也代表险难。两正一反,是坎卦中的‘坎为水’之象,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也就是说,有阴人作祟,这意味着你将面临来自暗处的威胁,但只要保持本心,会有别的转机。” “不过……”庒灵止又道,“你们家房子这块以前应该是有风水先生看过的,从整体来看山环抱水,藏风聚气,是个好地方,但你们家煞气却重得很,都不用人刻意陷害,很容易就会遭遇灾祸。” 秦安琳慢慢消化着庒灵止刚才的话,“那,那为什么就单独我家有煞气?” 这个问题庒灵止刚才也在思考,煞气重成这样,并不是单纯的放个什么阴魂,下个什么诅咒就能达到的,更有可能的是有人在秦安琳家布了阵。 而这样的阵法要布置下来并不简单,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或许是长期在秦安琳家的佣人,也有可能是她亲近之人。 “秦女士,您能把家里所有人都叫过来吗?”庒灵止说道。 秦安琳犹豫了一下,“我儿子老公不在家,其他人应该都可以过来。” 庒灵止:“能过来的都到客厅集合就行,我先看看。” 第47章 “行。”秦安琳说完,转身去找了个黑衣男人小声吩咐了句什么。 庒灵止和秦安琳回了客厅,没等一会,便有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总共有三十多个人,男女参半,衣着都是整齐的制服,个个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显然训练有素。 庒灵止一一看过去,都是很普通的面相,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庒灵止转头看去,三个男人正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往别墅这边走。 “我老公和儿子回来了。”秦安琳解释道,“那正好了。” 庒灵止视线从三人身上滑过,走在最前面,年纪最大的应该是秦安琳的老公。 男人身着考究西装,额头宽广,但眉宇间却略显狭窄,这是依赖之相,鼻梁虽挺,但鼻翼略显薄弱,这是缺乏独立之财的表现,而他下巴圆润,却缺乏棱角,显然是习惯于依赖他人。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中年男人今日的成就,怕是离不开秦安琳。 不过除此之外,秦安琳老公倒是没什么坏心思,秦安琳倒了,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秦安琳老公左手边的青年也是一身西装,面庞还有些稚嫩,满脸写着天真,看起来被保护得太好。 庒灵止将视线移到左边,凝视了几秒,指着那身穿灰色西服,明显更加年轻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秦安琳道:“他叫李贺,是我们资助的大学生,人很好,细心又孝顺,比我儿子成熟很多,现在在公司给我儿子帮忙。” 秦安琳说完,见庒灵止没说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庒道长,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贺其人,眼型无煞,但下三白,有上进心。只是眉尾有些散,缺少贵人助力,青年时期花费大,关键时刻缺少贵人相助。 按说,他不可能有时运被秦安琳资助,也没有这个机遇到秦安琳的公司工作。 “严总,小秦总,李先生。”管家一一叫到,帮三人取了外套。 秦安琳的老公叫严明,儿子则随她姓,叫秦蒙。 “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严明问道,又见秦安琳身边站了个穿着奇怪道袍的年轻人,脸上顿时不太好看,“这位是?” 秦蒙见到庒灵止倒是很好奇,眼神止不住的往他身上飘。可惜庒灵止此时所有注意力都在李贺身上。 在刚进门时,李贺便见到了庒灵止,他表情纹丝未动,只眉头微微皱了皱,如果不仔细,根本不会让人发觉。 秦安琳道:“这位是我亲自请回来的庒道长。” 严明表情更加难看了,但好歹忍着没发火,“安琳,我们这都科学了大半辈子,怎么临了临了的,你还迷信起来了?” “庒道长是真有……” 秦安琳话还没说完,便被严明打断:“我都说了,我们家只是最近比较倒霉而已,没必要扯上这些神啊鬼啊的。而且你看看,他长的这个样子,难道不更像个骗子吗?小蒙你也劝劝你妈,我们在外面看得还少吗?像他们这种都是专门骗钱的,你找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个这样看着就不专业的?” 秦安琳没能把话讲完,脸上也浮现出不愉,但没有立刻发作,只道:“既然你不信,那这事你先不要管,我来安排就行。” 严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李贺拉住。 李贺笑道:“严总说得对,这位庒道长一看就不太专业,秦总,我认识个高人,要不然介绍给您认识认识?” 第28章 长修 “那就是怀孕了。” “我请回来的人, 就这么让你们看不顺眼?”秦安琳的不快已经写在脸上,语气也重了几分。 “安琳,小贺也是想帮帮忙。本来在家搞这些个封建迷信我就不支持, 小贺想给你推荐个靠谱的你还不乐意, 安琳, 你以前不是这么不讲的人。”严明满脸不赞成,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架势。 秦安琳因为庒灵止的话,本来就对李贺产生了一些怀疑,现在又见严明这样维护一个外人,更是不悦, 正要说些什么, 又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安琳眼角瞥过庒灵止收回的手, 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光落在李贺身上,“小贺既然有相识的高人, 那应该早点推荐给我才是。不过我亲自带回来的人不可能太怠慢, 你们说他年轻, 那让他在旁边看看,学习学习也行。庒道长, 您意下如何?” 庒灵止点头微笑, “当然可以,学习学习。” 在道术高深的修行者眼中,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秘密的。如同李贺, 庒灵止只一个照面就知道他有问题, 李贺想叫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在秦家布置阵法的邪魔外道。 而李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以为自己叫来的后盾分分钟就能将面前这个年轻的道士弄走,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要不然一边吃饭一边等?”秦蒙提议。 秦安琳立马让客厅里的佣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 秦家伙食确实不错, 桌上的菜看着简单,其实吃起来内里大有乾坤。至少庒灵止吃不出辣椒炒肉里的那个肉是什么肉,嚼起来要比猪肉香得多。 “庒道长,我妈和你说我们家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了吗?”秦蒙边吃边问,看得出他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有极强的好奇心。 庒灵止回到:“没有。” 第48章 具体有些什么事都已经不太重要了,庒灵止已经知道让秦家倒霉的原因,猜出他们家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并不难。 无非就是生意被人抢,走路被车撞,晚上会听到奇怪的动静等等。 迄今为止,还没有出大事,也是因为一家人原本的命运并不是这样,但长期以往,过不了多久就可能会伤及根本,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唉,我们家单子被抢走了好多,前几天我还被车给撞了,虽然没出什么事,但和别人约好签合同的时间都耽误了。”秦蒙说着,笑道:“还好小贺在,替我过去签了合同,不然公司又要损失一大笔。”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秦安琳突然插嘴。 “啊?妈,我忘了跟你说了吗?”秦蒙愣了一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解决了就行。” 秦安琳却比秦蒙想得更多,特别是经过庒灵止提点之后,她现在对李贺所有的行为都持有怀疑态度,毕竟不是自家人。 这边李贺的态度却很坦然,“我也是半路接到小秦总的电话要找律师和司机打官司,才想起来合同没人去签。” “秦蒙,你好好和小贺学学,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严明严肃道。 秦蒙闻言耸耸肩,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和李贺作对比的言论。只是秦安琳听着却刺耳,哪有做父亲的天天贬低自己儿子,把外人当个宝的? 吃个饭的功夫,门外便又响起了车辆声。 李贺安排了车去接他口中的高人,此时那人被佣人引到了别墅门口。 “秦总,这就是长修道长。”李贺将门外道士引进来。 庒灵止目光在老道士脸上缓缓游移,那老道士同样的也正看着他。 长修道长面容苍老,双眼却依旧明亮,眉宇间之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韵,看起来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只可惜,走了歪路。 “你们家最近出事了。”长修将目光从庒灵止身上移开,语气笃定。 “肯定是出事了才请你过来,这还要说?”严明对于道士这种类似神棍的职业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长修是李贺请过来的就多几分客气。 长修并没有生气,庒灵止见他目光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严明身上,“你受伤了?” “最近有多倒霉大家都知道,能猜到我身上有伤不奇怪吧?”严明毫不在意,又指着庒灵止道:“不过你比他厉害点,调查得仔细些。是小贺提前跟你说的吧?” “严总,我没有。”李贺解释道,却并没有多着急。 长修不在意,他又看向秦安琳,“你受伤了?” 秦安琳一愣,摇摇头,“没有啊。” “呵!”严明不屑的笑了一声,“准备把所有人都像这样问一遍吗?” 长修没有恼,继续说道:“那就是怀孕了。” “……”秦安琳有点无语,“道长,我今年都五十六岁了,不可能怀孕的。” 这次所有人都没看长修,反而看向了李贺,无声质问,你这是找了个什么人来,怎么张着嘴瞎说? 只有庒灵止知道,长修说的是真的,秦安琳确实怀孕了。 长修泰然自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你不信可以找医生看。” 秦安琳皱了皱眉头,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让佣人去叫了医生,转头又问道:“就算我怀孕了,那又和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长修道:“你腹中之子是天生福星,其降生必将为你们家带来祥瑞之气。” 庒灵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猜到了什么。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安琳真的怀孕了,那孩子真是个福星,可你看,我们家不光没有好事发生,反而变得多灾多难。”在严明心里,长修和庒灵止两人神棍形象愈发深刻。 长修又道:“此子虽是福星,但降生之前,必将遭遇诸多劫难。这些劫难即是对其的考验,也是对你们的考验。只要保证孩子能平安降生,万福自来。” 庒灵止也瞬间明白了长修做的什么打算。 有一种阵法名曰“释艮阵”,以前用来稀释山中恶鬼力量。在山中恶鬼出没的地方,都是阴气聚集之所,这“释艮阵”需要用纯阳的物品摆放处一个“拔阴斗”,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将人摆在阵眼上,地下的阴气便会在那人身体上逐渐聚集。 只需要将这阵法稍作改变,便能将人的气运集中在阵眼上,而秦安琳体内的胎儿就是这个阵眼,它在一点点吸收秦安琳身上所有的气运,直至秦安琳死亡,它带着秦安琳一家的气运破腹而出。 秦安琳确实怀孕了,但不是人胎,而是鬼胎。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面对秦安琳这个年纪还要验孕的事,他没有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直接给了秦安琳一根验孕棒让她自行在厕所检测。 秦安琳尽管非常不相信长修的话,但将尿液滴在验孕棒上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心慌。 人都说母子连心,秦安琳这一刻甚至觉得她真的能感觉到肚子里生命的存在。 当细长的验孕棒上显现出两条杠时,秦安琳竟有种果然如此又荒唐至极的感觉,一向智的她都有点感到头脑眩晕。 这个结果足以让所有人都震惊,连着秦安琳都不再怀疑长修,怀孕的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长修如果不是有真本事,那他根本没有途径得知这件事! 第49章 不止他,连带着严明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跟着信仰崩塌。不过他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中气不太足地说道:“你是不是学过中医,望闻问切练得还不错,一看就知道她怀孕了……” 庒灵止没什么动作,静静的看着长修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护身符:“这张符是贫道亲自加持,可保你和孩子平安。你只需要将其随身携带,便可抵御邪气。” 说是护身符,在庒灵止看来,叫它加速器还差不多。 原来要一两个月才能吸完的气运,现在两三个星期就能被秦安琳腹中鬼胎全部纳入囊中。 就在秦安琳伸手要接过那张符时,一枚闪着银光的硬币从庒灵止手中飞出,正好将那护身符打掉。 “庒道长?”秦安琳回过神,刚才被怀孕这事冲击到,差点忘了李贺这人有问题,而长修又是李贺带过来的,他手里的东西很可能有陷阱。 “这位道友,这是何意?”长修瞟过庒灵止很多眼,这还是他和庒灵止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十分和善。 庒灵止站起身来,将掉在地上的护身符捡起来,仔细端详,“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这张是个什么符,我怎么从没见过。” 长修笑道:“天下符篆何其之多,我年长你许多,都不敢说认识所有符,你没有见过我所画的这张符又什么稀奇?” 庒灵止将符篆在手中转了一圈,递给秦安琳,说道:“那倒也是,秦女士,符篆收好就行。”说完又转头对长修道:“实在不好意思,秦女士请我过来,我定然要尽一点责任,来历不明的符都得过我的手检查才行。” 长修目光冷冷地看着庒灵止,又移到秦安琳手中那枚多了一道朱砂印的符篆上,半晌才又挂起笑容。 第29章 阳护 “没事,只是阳护阵。”庒灵止说…… 那枚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篆乖乖躺在秦安琳手中, 秦安琳原本还想将它带在身上,被庒灵止打岔后,又不敢再多碰那张黄符。 “你不信我也正常, 年轻人嘛, 总以为自己没见过的就是不存在的。”长修说道。 这话说完, 庒灵止还没什么反应了,严明脸色反而不好看起来,瞪了一眼长修:“什么存不存在的,有本事你召个鬼出来瞧瞧,不然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长修叹气:“言尽于此, 诸位听也好不听也罢, 个人有个人的命, 强求不得。” “哦?”庒灵止似是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叫个人有个人的命?那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是贫困普通的一生, 却硬是年纪轻轻便飞黄腾达?” 李贺眼角抽了抽, 余光隐晦地看了长修一眼, 见老道士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才放下心来。 “命运, 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长修似有所指,“每一次选择, 都是对命运的重新塑造, 选了贵人相助,当然会有好的结果,选了小人, 也只能认栽。小道友,你说呢?” “道长说得在。”庒灵止说完,便又坐了回去,好似刚才那个举动只是为了刷自己在雇主面前的存在感。 秦安琳看看庒灵止,又看看长修,最后有些不敢置信地将手放在腹部抚摸,脸色变幻莫测。 而她身边的严明眉眼间更是阴鸷,两人都这把年纪了,今年都没有同房行为,秦安琳突然怀孕的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但他还没发当场发飙,如果此时发火,几乎在对所有人宣布他六十多岁了还被老婆戴了绿帽子。 众人安静片刻,长修又继续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护身符也已送到,小贺,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唉?道长,这别墅你不顺道看看吗?”庒灵止叫住他,“此地原本应是一处藏风聚气之地,但现在却被煞气笼罩,楼顶最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那了?” 长修脸色微变,“是吗?我怎么看着像是有人在妖言惑众?旦夕祸福乃是常事,只要我的护身符不离手,秦女士不会有任何问题。” 庒灵止抬头看向天花板,目光如炬。 风水的改变往往伴随着某些不可见的力量在作祟,他伸出手,感受着其中的气息流动。 “装神弄鬼,哗众取宠!”严明心情不佳,看见什么都万分烦躁。 庒灵止目光落在严明身上,道家面相之术,讲究的是观察人的五官,气色和形态,以此来推断人的运势和吉凶,此时看着严明眉心新鲜涌上的一丝黑气,庒灵止提醒道:“严先生,注意脚下,会有血光之灾。” “呵呵。”严明懒得正眼看庒灵止,他此时心里都被绿帽子这件事挤满了,看向秦安琳的目光都带着一点愤恨。 是,他知道自己是入赘在秦家,可这么多年来他什么事不是听秦家的,连儿子都和秦家姓,但秦安琳这把年纪了还要和别的男人搞出孩子,可真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严明,都这个岁数了,你能不能稳重点?”秦安琳皱眉道,年轻时贪图严明颜色好,生的孩子也好看,但没想到严明到老了也是这样的性格,没有一点长进,连带着自己儿子也不懂事,天真过头。 “我不稳重?那谁稳重你找谁去!”严明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刺耳,气冲冲地就要往楼上走,故意擦着秦安琳的肩膀过去。 秦安琳站立不稳往后倒去,却没有摔在地上,被庒灵止扶住。 第50章 反观严明,不知怎么的“哐当”一下摔了下去,额头磕在楼梯上,鲜红的血液登时流了出来。 “谁!是谁绊了我一脚!”严明晕了好一会,才扶着额头站起身来。 客厅里候着的管家赶紧又叫了医生来给他上药,那血看着吓人,其实只磕破了一点皮,简单擦了碘伏消毒,又用纱布缠上就没事了。 秦蒙看得一愣一愣地,一会觉得长修厉害,一会又觉得庒灵止料事如神。 “这,这……”秦安琳受了惊,严明又在缠纱布,秦蒙看向庒灵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庒灵止笑笑,没法跟秦蒙说明原因,难道要说秦安琳肚子里的鬼胎受到刺激,为了保护母体让自己顺利出生,才暗害严明吗? 还好鬼胎现在能力还不强,不然严明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都要两说。 “庒道长……”秦安琳看向庒灵止,别人不知道,她刚才可是有感觉的,她只觉得肚子里那个像是有神志一般,在她肚子里动了一下,很轻,但和严明摔跤的时间一致。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不可能怀孕,又结合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肚子里的是个什么东西谁也不好说。 庒灵止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先去顶楼看看,长修道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 听到这话,李贺心跳如擂鼓,面上不显,只扯了扯长修的衣角。 长修表面稳如泰山,道:“那就去看看也无妨。” 别墅共六层,第一层和二层待客,第三层四层住人,五层则是秦安琳留给秦蒙的娱乐场地,六层她几乎不曾踏足。 管家走在最前面,带着庒灵止一众人缓缓踏上通往别墅顶楼的楼梯,顶楼和下面大为不同,像是荒废了很多年,楼梯上积满了灰尘,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 “顶楼没人打扫吗?”秦安琳皱眉问管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她忍不住捂住鼻子。 管家闻言惊讶,“不是夫人您说顶楼不让人进的吗?” “呵,别是藏了什么秘密吧?贵人多忘事。”严明捂着脑袋嘲讽。 秦安琳没空搭他,只觉得心惊,她自信自己绝对没有由,也确实没有说过不让人上顶楼,但管家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难道是,有鬼? 管家显然也想到这点,两人脚步都不由得放缓了几分。 秦安琳站在庒灵止身边,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尽管她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但紧锁的眉头也不时四处张望的眼神出卖了她的不安。其他人则跟在后面,几人的脚步在空旷的楼梯中回荡,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顶楼景象更是荒凉,完全像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破碎的家具随意散落在地板上,墙上的壁纸已经剥落,露出下面的石膏板,窗户大开,风从外面吹进来,带动着窗帘像幽灵一样飘动。 “……这栋别墅才建成五年,怎么可能……”秦安琳的话戛然而止,她都怀孕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庒灵止走到一扇窗前,向外望去,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秦安琳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外面是一片荒芜的花园,杂草丛生,几棵枯树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凄凉。 “那栋别墅自从被人买走之后,就没见有人住进来过,听说物业想上门帮着收拾,但是别墅主人不让。”秦安琳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勉强坚持着。 庒灵止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内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其他人也在四处查看,说实在的,虽然秦安琳夫妻和秦蒙都住在别墅里,可竟然都没人到顶楼来过,也不知是为什么。 突然,一阵风吹过,顶楼一扇门被猛地吹开,发出巨大声响。秦安琳吓了一跳,紧紧抓住庒灵止的手臂。 “好啊,粘得这么紧做什么?见到年轻男人就走不动路了吗?”严明冷声道。 秦安琳没有心思和这么个没脑子的男人计较,只跟在庒灵止身后,往那扇门走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顶楼的另一端。庒灵止走在最前面,秦安琳紧随其后,秦蒙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庒灵止似乎没有发现李贺和长修站在刚才的房间没有动弹,自顾自地带着两人往前走。 一阵阴风从外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似有不知名的邪灵试图靠近,但是,当这股阴风接触到庒灵止时,就像是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 秦安琳能够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冲击,但她站在庒灵止身边,却丝毫未受影响。 “小道友还有几分本事,可惜已入我阵,再有本事也只能来世再发挥了!”长修站在原地,声线森寒,连严明都感到不对劲,想要去找秦安琳,但转眼间就已经找不到刚才的入口。 秦安琳和秦蒙呼吸急促,眼睁睁地看着来路消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庒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秦安琳拉着自己儿子,神色紧张。 “没事,只是阳护阵。”庒灵止说道。 正统阳护阵是一种利用阳血结成的护法阵,通过三十六枚铜钱按照天罡星的位置排布,以此来蒙蔽冲身恶鬼。 而此地的阳护阵则正好相反,和别墅内的“释艮阵”一样,被人为转变成了一个拥有强大气场,用以吸引邪灵的阵法。 第51章 第30章 鬼婴 “这是破魔阵!”另一个房间内,…… “那, 那我们怎么出去?”秦蒙一手护着秦安琳,一边看向庄灵止。 这间房不大,转个身就能将所有摆设收入眼底。 刚才在门发出声响时, 庒灵止就知道这边有陷阱, 但相应的, 这地方既然被长修布下了阵法,那必然是想掩藏什么东西。 秦安琳肚子里的鬼胎是阵眼,那藏在这里的东西很可能是阵的引,没有引,要阵眼也无用。 “等我一下, 我找个东西。”庒灵止说道, “你不用太担心秦女士,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不管长修有什么打算, 秦安琳肚子里的鬼胎在还没有吸收到足够的能量出生之前,它都不会让母体受到伤害。 庒灵止打量四周, 房里此时已是阴风阵阵, 邪气弥漫, 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不祥的气息,看来邪灵已经被吸引过来, 隐藏在阵法的阴影之中。 阵法这门课程竟还没有教太多, 一是时间不够充足,二则是得益于师叔竟承的教诲,一力降十会。 “小心!”庒灵止把秦蒙往旁边一拽, 一道黑影已从暗处窜出, 带着刺耳的尖叫声,直扑庒灵止。 “啊!!”秦安琳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邪灵。”庒灵止言简意赅。 入目的是一个被邪气污染的恶灵, 双眼血红,面容扭曲,它的出现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庒灵止不慌不忙,两指做剑,指尖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符咒,形成一道防御屏障。恶灵的攻击撞击在屏障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却无法突破。 “哇!道长好厉害!”秦蒙惊呼,要不是生死攸关,看他的样子恨不得要拍几张照发朋友圈。 恶灵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它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周围的邪气和阴气开始聚集,形成一道道黑色触手,试图寻找屏障的破绽。但庒灵止身上的符咒金光更甚,将那些触手一一斩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有彻底破除这个被篡改的阵法,才能一劳永逸,驱散这些邪灵。 庒灵止念出更加复杂的咒语,在空中划出符印,这些符印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 “这是……”连秦安琳也看呆了,她连在电视剧里也没看过这般恢弘离奇的场景。 金色的光游走在神秘又复杂的纹路之间,冲破黑色雾气将三人裹挟在正中间,闭目念咒的年轻道士与丑陋恐怖的邪灵相对,眉间一点红痣鲜艳,更有一种奇异瑰丽的美感。 “这是破魔阵!”另一个房间内,长修脱口而出。 严明被李贺捆了手脚扔在一边,额头上的血迹沁透雪白的纱布,而他的脸色恨不得比纱布还白上几分。 “你们这是犯法的!放了我!”严明挣扎着,踹倒一旁的椅子。 李贺根本不会他,走到长修身边,问道:“什么是破魔阵?” 长修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眼神没有焦距,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我也只见过一次,五十年前我师父还没去世时曾带我去当时最鼎盛的道观见识过,我跟着师父其实也只学了些基础的。师父他老人家说,这世间最厉害的还得是破魔阵,学得此阵,可破万法,其中厉害之处,非言语所能尽述。” “那我们岂不是要失败了?”李贺皱起眉头。 长修摇摇头,“也不一定。破魔阵之所以厉害,首先在于它的结构。此阵以天地为棋盘,以阴阳为棋子,以五行相生相克为运转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防御与攻击体系。” “其次,破魔阵的威力,在于它能够调动天地之灵气。”长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阵法一旦启动,便能吸收周围的灵气,转化为阵法的力量。这股力量,足以抵挡任何邪魔歪道的侵袭。” 长修越说,李贺眉头皱得越紧,“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还有什么赢面?” 长修冷笑一声,“你别忘了,秦安琳还在里面。” 李贺一愣,双眸微眯,“你是说,那个鬼胎?” “嗯。”长修踱步到严明身边,“那鬼胎生于至阴时刻死于至阴时刻,死后不足七天便被放入秦安琳肚子里,论吸收灵气气运,它不一定比那阵法差。” 听到这,李贺才放下心来,伸脚踢了踢严明,“还要多谢严总帮忙,不然我也没这么顺利能把鬼胎放到秦总肚子里。” “我?”严明瞪着李贺,“你放屁!我怎么可能帮你!” 李贺嘴角噙着笑,没有解释,再次将注意力转向庒灵止那边。 “破魔阵,开!”庒灵止大喝一声,金色法阵的光芒瞬间暴涨,将整个阳护阵都笼罩在内,那些被吸引来的邪灵在金光的照耀下,发出痛苦的尖叫,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庒灵止掏出符纸,再次指向阳护阵核心,瞬间射出一道更加耀眼的金光,直击阵法的中心。随着一声巨响,被篡改的阳护阵终于被破开,那些黑雾如有实质一般,在金光中化为灰烬。 可事情还没完,秦蒙看着光怪陆离的景象呆愣片刻,再转头时,只见秦安琳脸上满是冷汗,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坐在一地灰尘之中。 “妈!妈你怎么了!”秦蒙惊叫,转头又喊庄灵止,“道长你快看看,我妈好像不对劲!” “好疼……肚子好疼!”秦安琳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 第52章 众目睽睽中,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大,原本修身的黑色衣裙被胀起的肚子撑破,发出布匹撕裂的声音,秦安琳一瞬间汗如雨下。 庒灵止蹲下身,手指快速的点了下秦安琳肚子左侧,而后将四张符纸分别贴在肚子四周,那肚子才没有再胀大。 “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去叫医生!?”秦蒙六神无主,把秦安琳搂进怀里,用袖子给她擦汗。 秦安琳脸色惨白,额头的汗不住地往外冒,身上衣服几乎湿透,嘴唇颤抖了两下才道:“听庒道长的。” 四周的金光还未散去,反而有越来越盛的趋势,而刚才被黑雾遮住的窗户也显露出来,能看到一阵一阵的凉风在往屋里灌,连带着窗帘都像是要被吹飞。 “庒道长?”秦蒙侧头去问庄灵止。 庒灵止单手按在秦安琳肚子上,感受内里的跳动,“再等等,等你肚子里的孩子放弃你的肚子。” 破魔阵能吸收周围大量灵气,而秦安琳肚子里的鬼胎想要的就是这些,一个家族的气运再好,也抵不过一个破魔阵能吸收到的灵气,那鬼胎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秦安琳肚子变大,就是鬼胎想要为自己催产。只有早点从肚子里被“生”出来,才能吸收到这大量灵气。但庒灵止用符纸封住了秦安琳的肚子,鬼胎再要想出来,就只能放弃重生的机会,以怨魂的形态从秦安琳身上脱离。 风越来越大,吹得秦安琳和秦蒙衣服乱飞,可反观庒灵止,别说那身飘逸道袍了,就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乱,仿佛所有风都越过了他。 只有在他主动伸出手触摸那些“风”时,带着淡淡金光的“风”才会乖顺地顺着他的手指窜进庄灵止身体内。 另一房间内,李贺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焦虑,“鬼胎出不来,他干了什么?!” 长修淡定自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急什么?这小道士不过是封住了秦安琳的肚子,想要阻止鬼胎提前出生。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鬼胎吸收灵气吗?呵,还是太年轻了,只要灵气被聚集在一起,鬼胎就不会罢休,就算是重新变回婴魂,只要是能吸收到这些灵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贺还是有些不放心,长修已然将秦家和庒灵止视为囊中之物,“到时候秦家的东西都给你,鬼婴和那小道士归我。” 李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一分钱也不要?” 长修笑道:“钱财于我无用,但那小道士身上肯定有更多秘法,到时候审问一番,收获不会少。” “鬼婴出来了。”李贺道。 秦安琳肚脐上方冒出一股黑气,丝丝缕缕的,似乎是对秦安琳肚子异常不舍。 秦蒙捂着自己母亲的眼睛,不让她多看,自己则干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庒灵止,“道长。” “别急。”庒灵止说道,“等它出来就行,不会有事的。” 那缕黑气游走得异常慢,庒灵止刻意引了一丝灵气过去,黑气触碰到灵气果然欣喜异常,猛地往上一窜,连带着秦安琳肚子上的符纸都震了震。 黑气冒出大半,才终于显现出那鬼婴的轮廓,看着还不足月,手脚细软,皮肤苍白,全身被黑雾包裹,瞳仁漆黑没有眼白。 秦蒙害怕得几乎要晕过去,一个劲的发着抖。 那鬼婴也狡猾得很,出来了也不跑远,只趴在秦安琳肚子上吸着周围的灵气,它手脚冰凉,弄得秦安琳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凉透了。 庒灵止见状又将灵气往更远处带了些,鬼婴尖啸了一声,漆黑的眼瞳看了看秦安琳,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离开了秦安琳的肚子。 “等鬼婴吸完灵气,他们就死定了。”长修阴恻恻道。 李贺满目期待,已经做好继承秦家家产的准备。 就是这时,庒灵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 第31章 受伤 秦蒙肃然起敬,“道长,你还懂这…… “我们进去!”胜券在握的长修在看见另一个房间内的年轻道士不知死活地想要拍照时, 心里升起的不是好笑,而是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他叫了李贺一声,李贺虽然不明就里, 但还是跟着长修往庒灵止所在的房间跑去。 “砰”的一声, 房门被李贺踹开,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由鬼婴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瞬间消散,房间里一片清明,破魔阵带来的灵气也随着阵法的消失四散开来。 “两位来得真巧。”庒灵止顺手就把手机揣进了内袋,拍了拍法衣上的灰尘,可不能弄脏, 还得卖给元辰的呢。 长修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事已至此, 鬼婴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他手悄悄地伸进口袋里,随时准备撤退。 “是我小瞧你了。”长修语气隐忍, “小道友, 不知你师承哪家?我在h市这么久, 要是谁家出了道友这么号人物,老道不可能没听过。” “我师承青霄观竟还。”庒灵止说完, 见长修似在认真思索青霄观是什么来头,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陈玉京是我师姐。” 长修恍然大悟,他靠着歪门邪道常年混迹在有钱人的圈层,对陈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早就听说陈家独女陈玉京拜了个道士为师, 但一直没弄清楚是拜在哪家门下, 只心里暗暗羡慕了一会,那道士定是得了陈家不少好处。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陈玉京师弟,看来陈玉京也应该学了不少真本事。 第53章 “你们是自己束手就擒, 还是要我出手?”庒灵止见一旁的秦安琳已经晕过去,秦蒙也惊吓过度,在晕过去的边缘徘徊,且日角颜色暗淡,再不加点速度,他爸可能就要不行了。 长修面上像挂了层冰,“小道友,做人留一线,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大不了我将秦家的阵法撤了,你照样能拿到钱。” 庒灵止摇头,“冥顽不灵,谁跟你是一条道上的,我师父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说罢,他也不再和长修废话。 刚才那鬼婴从秦安琳肚子里爬出来时,有一个明显回护东南角的动作,庒灵止等的就是那个动作,长修和李贺拿来做引的东西必定就在那里。 房间东南角里只有个废弃的床头柜,庒灵止朝那边走过去,长修和李贺的表情果然变了一瞬。 他单手拉开床头柜抽屉,因为太久没有人维护,抽屉被拉动时扬起一阵灰尘,里面赫然放着个贴着符纸的骨灰盒子。 “这,这不是球球的骨灰盒子吗?”秦蒙惊讶道。 “球球是谁?”庒灵止问。 “是我的猫,几个月前就死了。”球球是家里养了好几年的宠物猫,前几个月不知怎么的,发疯跑出去被车撞死了,他把球球烧了时,他爸听了李贺的推荐,买了个木头骨灰盒回来装球球。 当时这盒子明明放在他房间隔壁的,可他才一周没去看,再进那房间时,球球的骨灰盒就已经不见,他想找,还被严明给说了一顿。 “原来如此。“庒灵止道。 就在这时,身后长修从口袋中掏出两个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坛子,封在坛口上的黄符被他撕开,四只血腥恐怖的阴魂从中窜出。 秦蒙见状终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那阴魂出来的一瞬间,庒灵止便已经感觉到,他甚至都不用回头,多年撞鬼的经验便能告诉他,这几只三脚猫功夫的鬼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鬼婴虽强,但不是大白菜,长修不可能有第二只,就算有,对庒灵止也够不成威胁。 长修也没想着这四只鬼能直接要了庒灵止的命,只是不想让他把鬼婴的骨灰坛子夺走,骨灰坛子在手,只要庒灵止将鬼婴放出来,他就能收回鬼婴。 可他没想到,庒灵止根本就没打算碰那骨灰坛,他转身用手机拍了四只阴魂,又走近秦蒙,两指点在他眉心,将他唤醒。 “道,道长。”秦蒙声音颤抖,缓缓睁开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缩,“道长小心!” 话音未落,庒灵止便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他习惯性转身用胳膊挡了一下,剧痛从小臂上传来。 庒灵止暗道不好,光记着防鬼,都忘记防人了。 面前李贺不算强壮,但手上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木棍,眼神中带着凶狠,刚才一击没有打中庒灵止的要害,被他手臂给挡住了,此时又将木棍举起,想要乘胜追击。 庒灵止左臂疼痛难耐,但智尚在,他反应及时,用没受伤的手一把将挥下的木棍拽住。他在青霄观一年,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至少木棍攥在手里,不会被李贺轻易抽走。 长修见状,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陶罐,罐子上的封口还没被打开。 “秦蒙!”庒灵止大叫一声。 秦蒙愣了一下,快速翻身而起。 年轻人的速度到底是比那老道士要快,两步的距离,轻易就将长修手中的陶罐夺了过去。 鬼他打不赢,一个一条腿都入土的老道士还打不赢吗? “你!”长修气恼不已,正要再次掏口袋。 秦蒙迅速将他扑倒,跨坐在老道士身上,揍了两拳,将长修揍老实后,用领带将老道士双手捆上,再把那口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扔到一边。 这边庒灵止也不含糊,强忍痛楚,趁着李贺没反应过来,左手一并握住木棍,抢了过来,反手打过去。 李贺常年待在办公室,只能险险侧头躲过,躲过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危难之际,本能的想要像庒灵止一样用手臂挡住木棍,却又忍不得痛,才挨了一下就缩回去,往后退了好几步撑在墙上,帮自己稳住身形。 还没等庒灵止再打过去,秦蒙那边已经解决了长修,从李贺身后直接将他整个抱住,庒灵止赶紧上前也将他一并捆了起来。 “呼!”秦蒙长舒了一口气,“道长,怎么处置他们?还有那个,那个盒子。” 秦蒙手指着破旧床头柜里的骨灰盒,他现在已经不能确定里面装的还是不是球球的骨灰了。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李贺冷笑,他虽然被绑了起来,但他并不害怕,他看人很准,庒灵止的眼神太清澈,不可能是会杀人的,而秦蒙,胆小的很,废物一个。 长修显然也不怕,只要不死,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就不信报复不了秦家! “报警吧。”庒灵止捂着左臂,疼得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李贺那一下哪来那么大牛劲,手臂还能动,没有骨折,就是生疼。 “报警?”秦蒙看向庒灵止,“不是要用什么符咒或者阵法将他们制服吗?” “……遵纪守法真的很难吗?”庒灵止有些无语,“我要是再动手就算防卫过当了。” “可,可是警察也管他们放鬼害人吗?我要怎么跟警察说,他们不会信的吧?”秦蒙一脸为难。 第54章 庒灵止踢了踢被捆住的李贺,“那盒子里有夹层装着鬼婴的骨灰,夹层内肯定有他们俩的指纹。小孩是别人家的,盗窃骨灰行为,属于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入狱后的事,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长修和李贺的表情变了,似是没想到玄学中的事还要报警解决的。 秦蒙肃然起敬,“道长,你还懂这个啊!?” 庒灵止朝他挥挥手机,“善用网络是个好习惯。对了,你快去看看你爸,应该还能给他们添个入室伤人罪,晚了就变成入室杀人了。” 刚才场面太激烈,秦蒙都要忘了,此时他倒是没有去隔壁看严明的情况,快步跑到秦安琳身边,打了120,又仔细查看她的情况,才打电话报警。 “对了道长,你卡号是多少,我到时候让人给你把钱转过去。”秦蒙说道,不会旁边李贺和长修的吱哇乱叫。 庒灵止给他留了账号,没在这多留。 秦蒙还抽空给他安排了司机,等庒灵止到酒店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走廊里的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庒灵止用房卡开了门,暖色灯光从门缝中透出。 屋内清正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他身边还放了个医药箱,而竟承则坐在沙发另一侧。 听见开门声,两人同时将视线转了过去。 “师叔,师兄。”庒灵止换了鞋,又将门关上,指了指那医药箱问:“谁受伤了吗?” “你没受伤吗?”清正问,“你走之后师叔就让我把医药箱备着了,说是看你面相要倒霉。” 庒灵止一哂,忘了相面之术还是师叔和师父一起教的,几乎没有事能瞒得过师叔。 “过来。”竟承往旁边坐了些,给庒灵止腾了个位置,正好和清正面对面。 庒灵止也不客气,将法衣脱了下来坐在竟承身边。 因为刚才在秦家动过手,出过一些汗,此时他身上还带着点热气,脖颈处又被法衣捂得有些泛红,此时脱了衣服舒坦得多。 他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短袖t恤,两条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左小臂上的痕迹已经变得青紫甚至有些发黑,在他过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第32章 灼热 竟承黑色的衬衫袖口被挽起一节,…… “你这看起来, 像是被人打的啊?”清正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红花油,拧开瓶盖,倒了几滴在手掌心。 刺鼻的气味冲到庒灵止面前, 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可不是嘛, 不过那是我没注意,那人没练过,我只受了点皮外伤。” 清正搓了搓双手,让药油均匀地分布在手掌上,然后将手掌覆盖在庒灵止的淤青上, 他动作并不温柔, 缓慢而有节奏地打圈按摩。 “嘶!师兄你手轻点!”一股清凉透过皮肤, 随后庒灵止感到一阵阵温热, 清正的手法专业而熟练,但却一点力道也没收着。 清正呵呵一笑, “疼点好, 让你长长记性, 免得你受伤了,我还得被师叔按在这里等你回来上药。” “师叔?”庒灵止转头去看竟承。 竟承就坐在他旁边, 闻言侧头看过来, 好似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庒灵止摇摇头,随着清正的按摩,淤青处的疼痛逐渐减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缓和放松的感觉。 “好了, 你自己再按一会,我睡觉去了。”清正将红花油扔到庒灵止怀里,“师叔, 我先进去了。” “嗯。”竟承颔首。 庒灵止又按了一会,感觉手臂上的颜色淡了一些,才进自己房间。 原本以为等他回房后,竟承不会再在外面多待,可庒灵止没想到,自己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竟承竟然还坐在外面。 客厅里没有开灯,黑灯瞎火的,沙发上的黑影给庒灵止吓得够呛,还以为哪个鬼胆大包天,竟敢闯到他们三个的地盘来。 “师叔,你怎么还没去睡?”庒灵止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多,按照平时的习惯,这时候竟承早就睡了,再过两三个小时都要起来念经了。 “把灯打开吧。”竟承说道。 借着窗外的月光,庒灵止看到竟承面前堆着一团黑影,等打开灯,才发现是一件随意放着的衣服。 竟承身上此时只穿了件黑色衬衫,之前那件西装外套,已经被他变回原样,就是那件放在茶几上的破旧漆黑冒着阴气的道袍。 “师叔。”庒灵止又坐回了竟承身边。 竟承和竟还从没跟他们说过青霄观的过往,问什么都是回答忘记了,只有说起这件黑色道袍时才会沉默不语。 “太上救苦经记得吗?”竟承问。 庒灵止心里疑惑,但还是答道:“记得的。” 《太上救苦经》以五言韵文写成,若能悟得虚空,超出万象,既得解脱生死,免受轮回之苦,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是济幽度亡类道经,一般用来超度。 竟承指了指桌上的道袍,道:“这是招魂幡,今夜h市阴气暴动,应该是元辰所说的双极大厦那处有变,导致招魂幡内冤魂不稳,你帮我多念几遍经。” 阴气暴动?他倒是没有注意到,难怪长修今天敢让秦安琳肚子里的鬼胎加快进度,今晚阴气大盛,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不过师叔的道袍竟然是招魂幡?庒灵止从未朝这方面想过,招魂幡也被称为灵旗,用于招引亡魂的旗子。 第55章 在道教的超度仪式中,招魂幡的作用通常是召请受度亡过先人前来法会听经闻法,得受法力超荐,但也有不少歪门邪道以招魂幡藏魂作祟,豢养恶魂。 他伸手摸了下,那招魂幡触手冰凉,阴气十足,似有冰冷的水在他手指上缠绕,冷得侵入骨髓。 庒灵止正了神色,表情严肃,“这是谁的魂,怎么怨气这么重?” 竟承才念完一遍超度经,即便招魂幡内的亡魂依旧暴虐,脸上也没多余的情绪,“很多人的,你诵一遍。” “哦。”庒灵止心想,师叔念都没用,我念能有什么用。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庒灵止还是听话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为人。” 夜晚太过安静,庒灵止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每个字听着都让人莫名感觉温和舒适,仿佛能穿透时空,直达那些迷失的魂魄。 随着庒灵止的念诵,招魂幡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柔和而温暖,如同晨曦初照,可惜这光对于招魂幡上的阴气来说,还是太过暗淡,如一滴清水汇入大海,泛不起波澜。 “茫茫酆都中,功德金色光,开度受生魂,死魂更生。”庒灵止没有停下,招魂幡内的冤魂也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又似乎没有,要非常仔细的感受,才能分辨出和刚才的细微差别。 庒灵止开始怀疑竟承口中的“很多人”,究竟是多少人。 不过为什么竟承念了没作用,他念了就有?庒灵止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可惜竟承只回了他三个字,“不知道。” “师叔,那我要念多少遍?”庒灵止念得有些口干。 竟承看了一眼窗外浓郁的夜色,皱眉道:“至少等太阳出来,明天正午还要念一次。” 月阴日阳,可阴阳交杂相互调和,正午时分阳气最盛的时候,阴气同样的也不会弱,所以正午时分也需要念经安抚亡魂,同晚上十二点,也是阴气最盛的时刻,阴气虽会随着时间渐渐退却,阳气逐渐攀升,但太阳出来之前,阳气始终是被阴气压制着的。 h市阴气暴动,招魂幡受其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庒灵止皱眉道:“那我岂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念?” “明日让清正试试看。”竟承道。 就算他和师兄师姐三个人念,那整晚整晚的也不是简单的事,庒灵止思索片刻道:“师叔,我能用手机录下来放吗?” “录下来?”竟承没听懂什么意思。 庒灵止也不再口头解释,直接又念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是用手机录音机把自己念的经录了下来,再播放出来时,招魂幡的反应没有刚才的大,但好歹是有作用的。 这段录音庒灵止连续放了好几遍,效果一次不如一次,估摸着应该能用个十次左右,但也够用的了。 “这样就可以不用一直守在这里,我多录几遍,然后睡觉去。”庒灵止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困。 竟承没有说话,眉头紧皱。这段手机录音,显得之前每天早起辛苦念经的他,好像很呆。 晚上要比白天冷很多,庒灵止本来只是准备出来上个厕所,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客厅窗户没关,风一吹,不免打了个激灵。 就在他正要加快诵经速度时,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暖意,这才注意到竟承的手握在了他手腕上。 竟承黑色的衬衫袖口被挽起一节,青筋迸起的手腕看起来力量感十足,一股暖流正神奇地从他的手掌流入庒灵止的身体。 “谢谢师叔。”庒灵止小声说道,不去探究其中原,他总感觉青霄观和其它道观不太一样,不管是里面的人,还是物,都不太一样。 “嗯。” 竟承的手虽大却不粗旷,手指修长,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掌心灼热又干燥,如果他再握得更紧一些,庒灵止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难得的,此时的竟承让庒灵止感觉到很有温度,不是触感上的温度,而是真正的意识到竟承是个人,而不是个来历不明的师叔。 以往的竟承行事太过神秘,又从来不和他们多解释,竟还至少还会开几句玩笑,教授道术,可竟承没有必要都不会出门,和他们交流的也少,做的事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例如此时从他手中传出的热流,庒灵止都不认为这是人能拥有的能力。 只是他以前不会去想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都会刻意忽略。 庒灵止一遍遍地念着经,都没注意竟承是什么时候把手拿开的,只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一点也不觉得冷,直至录了将近十遍经,他才回房间继续睡觉。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秦安琳的钱才打过来,庒灵止看了一遍,半天没缓过劲来,不得不感叹一句贫富差距,就那串数字后面的零他都得数一遍。 不光是秦安琳的钱,还有元辰的五千万也转了过来,还在微信上和庒灵止约了时间,说是明天下午双极大厦交货,顺便一起解决h市的麻烦。 庒灵止当然同意,有了这两笔交易,他们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缺钱用。 去双极大厦的当天,本来是和清正约好的,但清源正好接了个单子,把清正给叫走了。 庒灵止想着自己去也行,没想到竟承也跟着来了,说是那边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竟承没说,庒灵止也不必要问,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 第56章 等两人坐车到双极大厦时,元辰已经在大厦门口等着了,不止元辰一个人,他身边围了不少道士,另一边则是几个和尚在捻佛珠,庒灵止还看见了阿颜。 阿颜脸上的黑斑似乎又扩散了些,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肩头,头上银饰叮铃作响,那颗被庒灵止捏碎的铃铛又重新挂了上去。 那头阿颜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庒道长,这呢!” 庒灵止往她那边走去,目光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男人,有点眼熟。 第33章 h市 “此地有名堂聚水之势,自然有助…… 阿颜身后的男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 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遮住下半张脸,眉眼轮廓看着和赵奇很像。 果然, 等庒灵止和竟承走近后, 阿颜介绍道:“庒道长, 这个就是赵昊。赵昊,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道长,庒灵止。” 不等两人打招呼,元辰已经走了过来,“庒小道长。” 庒灵止早就把法衣准备好, 在酒店的时候顺便清了一番, 才放在身后背包里, 此时见买主过来, 便直接拿了出来,“元辰道长, 东西在这。” 元辰收下后, 又和赵昊说了两句, 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双极大厦在h市几乎人人都知道,倒不是它有多出名, 它本身只是一栋比较大的写字楼, 但写字楼旁边有个大型商场,不管是外省过来旅游的人,还是本地人, 只要出门都免不了到这个商场逛一圈。 就连庒灵止这个才穿过来一年的人, 都有所耳闻。 元辰没有直接带人进去,而是在旁边商场找了个咖啡店,给每人都点了一杯咖啡。 “我们坐着聊。”元辰说道。 咖啡店环境不错, 店门口有几个撑着大型遮阳伞的桌椅,庒灵止顶着咖啡店员奇异的目光,有些如坐针毡。 一行十多个奇装异服的人确实很壮观,但元辰似乎早已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淡定自若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诸位可知道多福广场为何这样昌盛?”元辰问道。 其实稍微懂点风水的人都对这商场的风水局都不陌生,但庒灵止之前没有注意过,听了元辰的话,再往商场一看,确实有些门道。 一个商场的布局和设计对其财运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面前的多福广场建筑大多是流线型的现代风格,线条流畅且富有动感,在风水学中象征着财富的流动与汇聚。入口处宽敞明亮,正对着繁华街道,这样的布局有利于吸引过往行人的目光。 “此地有名堂聚水之势,自然有助于聚集人气和财气。”穿道袍的中年男人说道。 元辰摇头,“不止。” 商场内部的布局同样很考究。中庭的设计开阔而通透,阳光能够充分照射进来,形成了一个明亮的“聚宝盆”,且商铺排列有序,动线设计合,顾客可以轻松地在各个商铺间流动,这样的布局在风水学中又被称为“龙脉流畅”。 刚才答话那人又接着说道:“这里顶部有天窗,光线能透过天窗照到商场每个角落,符合‘天光下照’的念。商场后面还有室内花园,绿意盎然,流水潺潺,形成‘水聚天心’的格局,风水一成,商场地条件自然得天独厚。” 元辰不说话,旁边阿颜晃荡着自己的辫子,显然对风水不太感兴趣,又戳了戳赵昊:“你说呢?赵昊。” 赵昊不知道是对阿颜将林瑜体内的蛊擅自取了出来而心有芥蒂还是怎么的,并不回答阿颜的问题,反而看向庒灵止。 那人能说出来的,庒灵止自然也能看出来,但他在网上搜索过多福广场,这个商场的繁荣简直能称得上现象级,根本不是这一点风水布局能够做到的。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庒灵止下意识朝竟承看去。 竟承手边的咖啡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到庒灵止的目光,都不用问,直接说道:“你看广一些。” 若只盯着商场这一处看,顶了天了也就能说出这么些东西来。 竟承声音不小,在场大部分人都能听到,但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虽然有人还记得庒灵止在交流会上的精彩表现,但毕竟是个小辈,竟承脸又年轻,怕是和庒灵止是同辈,有些人还在心里嘀咕元辰都没说话,他在这卖什么关子。 庒灵止想的就不一样,竟承毕竟是他师叔,论起风水学,他是拍马也追不上的,竟承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 现代科技就是方便,庒灵止在手机地图上很轻松地就找到了h市,之前没有注意过的一些问题,清晰地暴露在了庒灵止面前。 h市被两条大江贯穿,市内水网紧密,水龙气场强盛,水脉之强劲极其罕见。 庒灵止惊讶道:“水为财,h市水脉确实首屈一指。” 还没等元辰说话,竟承首先敲了庒灵止额头,“耐心再看。” 大庭广众之下,庒灵止顾不得羞耻,又将地图放大了些。 h市内水脉虽强,但山龙却相当羸弱。正常来说,水强山弱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但h市内唯一形成气候的山脉,竟然被其中一条大江拦腰截断,可h市近年都没有报道水患,这就有意思了。 “山龙水龙失衡,却没有大型天灾……”庒灵止虽对h市不熟,但风水是相通的,能改变这种状况,定然是有高人在水龙或是山龙上做了文章。 元辰开口道:“江边有一塔,一阁,均为锁水之用。” 第57章 “大江之水,岂是一塔一阁能锁得住的?”有人问。 转念间,庒灵止已经将整个h市的风水局了然于心,他收起手机道:“元辰道长说得没错,江边有一塔一阁用于锁水,江上有大桥连通被冲断的山脉。大桥锁江,山气复苏。” 实际上,大江上不止这一座大桥,长桥足有十多座,但连通山脉的这一座至关重要,再加之其他小型布局,羸弱的山龙得以补强,旺盛的水龙得以缓解。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多福广场位于山龙之气与水龙之气交融处,又是聚宝盆布局,得天时地利,只要商场负责人脑子正常,拴条狗都能赚钱。”庒灵止说道,看向竟承。 竟承点点头,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可能才沾湿了舌头,杯子便又被他放了下去。 倒是庒灵止说了这么多话,口都渴了,一口将自己的那杯喝了大半下去。 “小友说得是对的。”元辰摸摸自己的胡子,又摸摸那件法衣,显然很满意。 答过话的那人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年纪比庒灵止大,想得却没有他全面,不由问道:“那这些和双极大厦里的事有什么关系?” 庒灵止暗自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双极大厦就在多福广场旁边,是整个h市山水之气最强盛,气运最好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恶鬼作乱之事。 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据元辰所说,有无数恶鬼从双极大厦里窜逃而出,危及整个h市。双极大厦里怎么可能有恶鬼?这件事必然是人为。 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双极大厦附近最多的便是钱,这处位置佳,赚钱容易,不缺有钱人。 但对于有这样本事的人来说,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不见得。 庒灵止更偏向于另一个猜测,那人可能就是为了多福广场的气运而来。 “幕后之人应当是想要聚一城之气运为己用。”元辰说。 有人不解,“聚一城气运?他承受得起吗?” “不管承不承受得起,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先尽力阻止。”元辰说道。 庒灵止看向竟承,“真有人能聚一城的气运吗?” 竟承想了想答道:“……也不是不行。” 虽然得了竟承的答复,但庒灵止还是有些不解,总感觉事情不止如此,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赵昊神色不耐,语气也不算好,站起来快有竟承那样高,气势逼人,旁边那些跟元辰还能叽歪两句的人,对上他竟然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元辰也跟着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许经应该也要到了。” 许经又是谁?庒灵止默默地想,见不远处有个女人踩着高跟鞋就过来了,一身条纹西装,带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看起来很有女强人模样,应该就是元辰口中的许经。 “元先生。”许经无视元辰身边的其他人,直奔主题,“时间有限,看在钱的面子上,你们可以在负三层待一晚上,但希望不要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了。” 元辰脸上难得有些尴尬,“那是意外,也没发生什么不是么,只是多待了几天而已。” “只是多待了几天?我差点去报警!”许经挑眉,“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希望能得到三倍报酬。” “没有问题。”元辰说道。 “行了,跟我走吧。”许经带着一大队人往双极大厦走,“也不知道负三层有什么好的,黑黢黢的,又没灯,看着也吓人。” 庒灵止跟在后面,还想着许经要找什么借口带十多个人进去,结果就见她和保安说了几句,保安就给放行了,临了还听见保安嘀咕,“还是坐办公室的待遇好,不年不节的,还要请什么cosplay庆祝的啊?” 到了大厦内,电梯门缓缓打开,许经率先进去,庒灵止几人紧随其后,才一进电梯,就能明显感觉到一阵不一样的凉意。 电梯内的气氛安静而紧张,只有轻微机械运作声在空气中回响。电梯顶部灯光柔和,映照在每个人严肃的脸上,庒灵止和竟承交换了一个眼神,只从电梯内的阴气来看,这已经能确定此行必是一场硬仗。 第34章 腐尸 那人皮肤带着让人熟悉安心的炙热…… “大厦负三层虽然不是公司重要区域, 也没有放置什么需要维护的设施,但基本也不会对外开放,能下到负三层的电梯也只有这一部。”许经说道, 哒哒的高跟鞋声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 “但是这部电梯得要员工卡, 你们如果想提前出来,可以走尽头那边的楼梯,用不了多少时间。” 负三层很黑,没有一丝光线,有人开了手电筒, 但照明范围很有限, 那一丝亮光在两三米远的位置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 “我就送你们到这, 不管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请记得明天早上之前一定要出来,不然被发现了, 我可能会被迫离职。元先生, 到时候记得付尾款。”许经得到元辰肯定地答复后, 推了推眼镜,重新坐电梯上了楼。 负三层只剩下他们十多人, 能见度太低, 但窥斑见豹,仅从面前这几米的光景,庒灵止便能猜测出这整层设施估计都非常破败。 不止是破败, 地面和墙壁都还是水泥浇筑, 并没有装修过的痕迹,四处散落着水泥块和大量蛇皮袋子碎片,还有一些橙红色板砖和已经干涸的泡面盒子。 “双极大厦负三层和隔壁多福广场负三层是相连的, 总共可能有三万多平米,我们人多,分头走。”一直没怎么开腔的赵昊说道。 第58章 在这样漆黑阴森的环境里,分开行动,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里灾难的开始,但在场可以说都是玄学界精英,自然不会有这些顾虑。 “上次我和赵道友前来,并没有找到恶鬼来源。”元辰说道,“此地气势强盛,歹人颇会借势,利用阵法将我和赵道友围困几日,还要多亏赵道友才能逃出去,诸位千万不要轻敌。” “必不会轻敌,但元辰道长也不要小瞧了我们。”有人忙不迭道:“虽然我们道法不及您和赵道友,但胜在人多,不至于太过危险。” 庒灵止见元辰还想说些什么,但踌躇了一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最终只叹了口气。 “我和我师叔一起走就行。”庒灵止说道,虽然他和阿颜认识,但毕竟不太熟,在这种环境下没法交付后背,那就是拖累。 好在阿颜似乎也没有和他一同走的打算,头上铃铛一响,往赵昊那边靠近几步,道:“我跟赵昊一起走。” 除了庒灵止和阿颜之外,其他人也分了几组,都不必商量往哪走,几个人罗盘一亮,就已经出发。 三万多平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在这黑不见光的负三层里,庒灵止还得走很长时间。 特别是这负三层的构造和停车场不同,里面还有许多小的房间,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东西。 竟承走路没声音,庒灵止总要回头看一眼他还在不在自己身后,免得真像恐怖片里一样,一回头,连师叔都不见了。 “看路。”竟承丝毫不领情,灼热的手掌贴在庒灵止脖子上,将他的脸转了回去。 庒灵止甩甩头,挣开竟承的手掌,“知道了师叔。” 又过了一会,庒灵止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脚步声,手机光线实在照不到多少位置,他只能沿着墙壁往前走,拐了几个弯后,面前的路被一扇门挡住。 那门看着像是早就已经被淘汰的防盗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链子锁。门是个老款式,外面是一层泛着锈迹的铁皮,中间是空的填充。 竟承手指在防盗门上敲了敲,发出清澈的敲击声,带着一些铁锈被震落下来,这门看着摇摇欲坠,“把门打开。” 庒灵止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随即抬腿便朝门踹去,第一下门没开,庒灵止又一连踹了三四下,将门撞得“砰砰”直响,声音在寂静的负三层回荡。 “出去了还要准备点钱。”庒灵止说道,“给人家踹坏了得赔。” 原本还以为这声音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但等了一会,庒灵止也没听到有人循声过来的动静。 那门本就不太结实,被一个成年男性踹上几脚,门上的铁管已经断裂,破开一个庒灵止侧身能通过的洞。 “唔……”庒灵止捂住口鼻,随着震颤的灰尘一起从门后传出的,还有一股腐烂的恶臭。 他才一开口,那臭味便直往他嘴里灌,冷不防吸一口气,只觉得鼻腔都被刺得发痛。 那臭味挥之不去,庒灵止用手扇了扇,空气似乎清新了一瞬,可下一秒,大股的臭气顿时又涌了出来。 庒灵止闻到这味道都忍不住脸色惨白,几乎要呕出来。 这臭味已经能算得上是物攻击了。 “师叔,我们还要进去吗?” 竟承脸色不变,走在庒灵止前面,弯腰从防盗门里钻了过去,仿佛不受臭味干扰。 庒灵止无法,只能跟着竟承往里面走,随着臭味浓重,不知道是不是庒灵止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房里的可见度更低了,手电筒的光照不出一米远。 “师叔,别走那么快!”庒灵止急道,竟承本就穿一身黑色,在这样的光线下更是难以分辨,庒灵止急匆匆往前走两步,试图追上竟承。 步子才迈开,就被人从旁边拽住了衣领,那人皮肤带着让人熟悉安心的炙热温度,“往哪里找?” 庒灵止长舒一口气,“师叔,这里太黑了,你别到处跑。” “……你走你的,我能跟上你。”竟承说道。 庒灵止看不见竟承的脸,只好应承:“好的师叔。” 他说话的同时,臭味并没有消散,还得忍着恶心,捂着胸口差点吐出来,真不知道竟承是怎么做到那样淡定的。 臭味之中,还夹杂着一股阴冷怨毒的气息,从踏上玄学这条路之后,庒灵止的感知就要比普通人灵敏得多,从中分辨出某种情绪并不难。 这种气息远比用鼻子闻到的恶臭要刺激千百倍,令他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了。 “师叔,这气味是……腐尸吗?”庒灵止不确定道,之前也碰见过腐尸,同样恶臭难挡,但今天的让他都有点支撑不住,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同样的情况。 “嗯。” 得到竟承肯定的答复,庒灵止心想这次估计麻烦大了,这腐尸这么重的怨气,不知道生前是遇到了什么。 而且据许经所说,负三层是不让人进来的,人都不能进,那又怎么会平白出现尸体呢? 庒灵止强行咬牙继续往前走,手电能照到的范围实在太少,他只能用手摸着墙壁前行,脚下偶尔踢到什么东西,走得磕磕绊绊的,可身后的竟承走路依旧没声。 好像在庒灵止的记忆里,竟承只有在自己想让别人发现的时候,脚下才会有声音,就像之前他和孙一辰在小县城的酒店时,如果不是竟承故意的,庒灵止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第59章 现在身后静悄悄的,让他有种黑暗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啪叽!”庒灵止脚下不知道又踢到个什么东西,软软的像是一滩烂泥,脚踩上去就会陷进去,但表面似乎盖着一层布,并不会让人真的触碰到那团东西。 庒灵止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叔等一下。” 竟承在他身后不急不躁,不需要他出声提醒便已经停下脚步,好似早就知道面前会出现什么。 手电的灯光缓缓下移,庒灵止屏住呼吸,顺着光线看去,视线落在灯光尽头处。 在他脚尖处不足十厘米的地方,首先被看见的是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布料并不干净,有些黑褐色的污渍,不用细想,就已经能感受到那污渍有多臭。 庒灵止顺着布料往上看,灯光一点一点移动,由布料组成的衣服完整的呈现在庒灵止面前,这衣服他看着分外眼熟,好像前不久才在哪见过。 “这是……保安服?”难道是大厦保安误入了负三层意外遇害?庒灵止想着,又往上看。 衣服包裹着的俨然是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就刚才他踢到的那个脚感,估计身体上的肉轻轻碰一下就要碎成渣。这都不是庒灵止关注的,他往尸体脸部看去,那张脸因为面皮已经腐烂不成形而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可庒灵止看人并不看皮相,而是骨相。地上这具尸体他越看越眼熟,分明就是前不久才见过的。 “师叔,这是……”庒灵止迟疑道。 竟承点点头,“是他。” 庒灵止心里一惊,怎么可能呢? 地上这具尸体的脸看着分明就和许经带他们进来时,说过话的那个保安一模一样,可他们这么多人,经过保安身边时,谁都没有发现端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35章 回阳 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兜头罩在了庒…… “怨魂回阳的方法竟还还未教过你。”竟承行至庒灵止身侧, 捏着他的肩将他提了起来。 “怨魂回阳?”庒灵止惊奇道。 按照他目前在竟还那里学到的知识,怨魂回阳可以说是违背阴阳伦常的事情,若世间真有这种法子, 那天下必然大乱。 竟承收回他肩上的手, 正色道:“怨魂回阳不是真正的回阳, 只是用特制的纸人作为媒介,引入怨魂,阻断阴气和怨气。彼时怨魂会忘却死后之事,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 “那这时间应该很有限的吧?”这种违反常的事情都会有个界限,没法长久, 这是常识。 “嗯, 只有三天。”竟承说道。 “三天?”庒灵止皱眉, “可他的尸体怎么腐烂得这么快……有人故意的!” 腐尸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恶心, 但在一些赶尸匠眼中却是上好的攻击手段,有些歪路子赶尸匠会精心挑选那些腐烂生虫的尸体, 腐烂程度越高, 尸体内的尸毒就越烈, 虽比不上真正的僵尸,但这算是短时间内最快的制尸手段。 庒灵止再次将手电筒对准腐尸, 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人为的痕迹。 赶尸匠会会将腐尸的手臂和腿用特殊的绳索和铁链固定, 并在其口中塞入特制的药草和粉末,这些物质在腐尸的体内发酵,产生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尸体一成, 那气味足以令人窒息。 “一堆垃圾而已,做再多又有什么用。”竟承冷漠道,“只是我很奇怪, 怨魂回阳的法子,可是青霄观不外传的秘法,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什么?”庒灵止瞳孔微震,据他所知,青霄观总共也就五个人,师兄师姐师叔师父都不可能也没必要做这些事,那,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容不得他多想,耳边响起一阵丁玲的铁链声,庒灵止被竟承拽着手臂拉到身后,手电筒不慎掉落在地。 黑暗中,庒灵止看不见面前情况,只感觉刚才一股浓烈的腥臭从脸侧挥过,似是那只腐尸烂到要掉肉渣的手臂,幸亏竟承把他拉开了,不然他想不到自己会有多恶心。 也不知道竟承是不是真的看得到,庒灵止看到面前高大的身影弯了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棍子,横拦在身前,挡住腐尸的进攻,传出一阵恶心黏腻的碰撞声。 腐尸一击落空,没有脑子也不知道生气,只收回手后又是一砸。 它力气奇大无比,竟承手中棍子都发出微微断裂的声音,同时沉重的身体往前一跳,就朝着两人扑过来。 这房间本就不大,庒灵止凭借记忆往后退了几步,竟承却没有躲避的趋势,那腐尸几乎要与他相贴,在即将碰撞之时,庒灵止只听见“砰”的一声,那腐尸竟被踹到了房间另一头。 庒灵止原本是看不见腐尸位置的,但他听到声音,估摸着距离应该是摔到了另一边的墙上,连带着腐尸身上皮肉碎裂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可下一秒,那腐尸又爬了起来。 “师叔!”庒灵止头一次后悔自己学得太慢,对这种腐尸还没个靠谱的方法。 竟承直接将手中长棍塞给庒灵止,声音沉稳:“正前方,五雷符。” 长棍是不锈钢质地,手柄处还带着竟承的体温,将庒灵止冰凉的掌心捂热了些。 五雷符庒灵止是知道的,可以召唤雷电的力量,以强大的阳气克制僵尸。 他回过神,长棍在空中画了个符篆,口中念道:“雷公电母,速降神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五雷符在半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蓝光,蓝光中还有几丝金色在游走,庒灵止没有看到竟承看到那金色时的眼神。 第60章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紧张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凝聚,庒灵止借着五雷符的光看清了腐尸的位置,以不锈钢棍代替桃木剑,直击腐尸。 “雷动九天,破邪诛恶,五雷轰顶,邪灵退散!”庒灵止大声喝道。 话音才落,天花板上平白响起隆隆雷声,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直击半空符篆。符篆上的蓝光瞬间变得耀眼,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照亮了整个房间。 庒灵止将不锈钢棍带动符咒向前一挥,一道雷电从符咒中激射而出,直奔腐尸而去。 那腐尸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却因为没有脑子而不会躲避。雷电的速度太快,即便他想躲也躲不开,胸口瞬间被击中,变得一片焦黑,而后像尘土一样崩解,化为一地灰烬。 庒灵止松了一口气,半空中的的蓝光随着他这口气的吐出而逐渐消散,周围又恢复成一片黑暗。 “好像更臭了。”庒灵止面色难看,又感觉肩膀那块有点湿漉漉的,像是那腐尸的肉块溅在了衣服上,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以飞快的速度将上衣脱了下来,扔得远远的。 这举动让竟承侧目,半晌道:“你做什么?” 庒灵止解释:“衣服上好像沾了腐尸的血肉,有点恶心。” “……不成体统。”竟承说道。 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吧,庒灵止宁愿光着上半身,也不愿意再穿那件衣服。 可下一秒,身旁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而后,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兜头罩在了庒灵止身上,将那一丁点的光线都给遮了个彻底。 他把衣服从自己头上扯了下来,借着旁边微弱的手电筒光,才看清手上的竟然是竟承的黑色衬衫。 衬衫触感很丝滑,只是上面经久不散的热意让庒灵止略微有点不自在,他一边将衬衣往自己身上套,一边道:“多谢师叔,其实给我一件外套就行,不给也无所谓。” 一想到竟承现在没有穿衬衫,光裸着上半身套着西服外套,庒灵止就觉得气氛怪怪的。 “招魂幡的阴气你受不住。”竟承说道。 庒灵止恍然,差点忘了竟承的外套是招魂幡变的了,“师叔,那你能用别的再变一件衣服吗?你这衬衫有点大。” 竟承比庒灵止都还要高很多,庒灵止没量过,但目测竟承应该在一米九以上,他穿着合身的衬衣,放在庒灵止身上下摆都能遮住屁股,袖口也得翻折起来才能将手露出来。 “不能。”竟承言简意赅,冷硬拒绝。 庒灵止一想也是,这又不是变戏法,哪能有这么简单,只是身上这衣服太大,存在感也太强,细嗅之下有一股薰衣草的香味,是他们师门统一用的洗衣液的气味。 “师叔,你是不是能看见路?”庒灵止问道,不然竟承怎么能这么精准的找到他的位置,走路也没有踢到任何东西。 “嗯。”竟承应声。 看来师叔确实看得到,那还不如让师叔走在前面带路,庒灵止想着,不知怎么又想起竟承刚才说的那句“不成体统”,该不会是也看见他光膀子的样子了吧? 不过那也没什么,刚到青霄观时,还是夏天,观里又没通电,他和清正两个人总是喜欢在外面光着上身冲凉,师姐在的时候才会加一件背心,那时候竟承也没有发表意见么。 庒灵止和竟承商量了一番,让竟承走在前面,而庒灵止则走在后面。 手电筒似乎被刚才的雷给劈坏了,在两人再度出发时,闪了两下后彻底罢工,庒灵止怕两人走散,不得已提议要扯着竟承的衣摆走。 竟承刚开始是没有拒绝的,但他的外套太宽松,走着走着总是会被庒灵止拽得往下滑,他又扯着自己的领子拽回去,没一会又被庒灵止扯下来,最后他不耐烦地一把圈住庒灵止的手腕,带离了他的衣摆。 灼热的温度从手腕处传来,似乎一瞬间都将庒灵止身边的阴气驱散。庒灵止以前和竟承直接接触得少,现在才发现,在这股灼热之下,竟然还让他有种触摸到刚才“五雷符”一般的触感,有点酥酥麻麻的。 “师叔,你怎么还带电!”庒灵止惊道。 “……闭嘴。”竟承不想和他解释这件事,却也没有松开手,手下比自己温度更低的肌肤,让他难得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好吧。”庒灵止并不在意,过了会又问道:“师叔,刚才说的怨魂回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承走路很稳,即便庒灵止不注意,脚下也不会踩到什么东西。 他牵着庒灵止转了个弯,说道:“不清楚,外人不可能学得会。” 即便学会了,也不可能连他都能蒙过去。 “外人学不会,那就是我们青霄观里人做的?”庒灵止匆匆跟上竟承的步伐,仔细着不踩到竟承的鞋跟,“难道我还有流落在外的师兄师姐?” “没有。”竟承斩钉截铁,“这个更不可能。”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庒灵止碎碎念道:“那就只能找出幕后凶手才能知道答……唔!” 庒灵止闷哼一声,刚才光顾着说话,没注意竟承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竟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竟承的后背肌肉坚实,他估摸再重一点可能都要流鼻血了。 “师叔?” 第36章 阵法 “庒灵止!别去,过来!”…… 庒灵止越过竟承, 用手电筒照向前方。 第61章 又是一扇破旧得像是上个世纪产物一般的门,造型和刚才被庒灵止踹掉的那扇一模一样,庒灵止又凑近了些, 细细看过这扇门, 发现上面的锈迹都和刚才的一样。 没多思考, 庒灵止这次直接踹开了门,径直往刚才发现腐尸的地方走去。 他记忆力不错,在距离腐尸大约两三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再用手电筒照去,地上果然是那保安的尸体。 奇怪, 师叔带路也会遇上鬼打墙吗?那这得是个多厉害的鬼?庒灵止心中惊骇。 但转念一想, 也不一定是鬼, 在下来之前元辰就说过, 负三层阵法繁多,防不胜防, 能让竟承兜圈子的鬼不多见, 但阵法就不一定了。 但凡阵法都讲究一个无声无息, 和符纸不同,阵法大多都只有在发现不对劲之后, 特意去找寻, 才会发现法阵的痕迹,不知不觉死在阵法中的人不在少数。 “先解决它。”竟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但庒灵止却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太美妙。 “哦。” 有了之前的经验, 庒灵止如法炮制,在腐尸还没有起身之前,便引雷将其消灭, 避免了竟承这件衬衣也被弄脏。 腐尸在雷光下化为一层黑灰,庒灵止往后躲了一步,以免飘到自己身上。 “知道这里有什么阵法吗?”竟承问。 “不知道。”庒灵止说着,转头看向竟承。 此时雷光还未完全消失,淡蓝色的光晕打在竟承身上,让他有种不似真人的美感。 竟承五官原本就立体,此时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阴影之后,让他的脸比以往看起来更加凌厉,让庒灵止不由自主把视线往下移。 男人身上只套了件黑色西装外套,没有扣上,敞开的胸膛被蓝光照得肌肉轮廓更为清晰,庒灵止记得自己身上这件衬衣穿在竟承身上时,是有点微微紧绷的状态,当时还在想都没见师叔锻炼,怎么会拥有这样的胸肌。 “……”庒灵止默默移开视线,怎么就忘了竟承上半身就穿了一件西服外套呢? 竟承轻瞥了他一眼,道:“你仔细看看。” “啊?”庒灵止惊讶抬头,不是吧,怎么还要让他仔细看看?就一个胸肌腹肌有什么好看的,他自己又不是没有。 竟承两手按在庒灵止肩上,轻松将人转了个圈,“看不出来名堂出去就不用说是青霄观的人。” “……哦。”庒灵止觉得根本都没几个人知道青霄观的名头,但他不敢直接跟竟承说。 负三层的房间里太黑,不仅是没有光线的问题,空气中的潮湿和霉味被腐臭掩盖,连通风口都没有,也不知道空气从哪来的。 地面上除了一些装修垃圾外,还随意散落着碎石和灰尘,庒灵止一寸一寸观察,刚才没注意,现在却觉得这些碎石似乎是被什么力量给拖拽成了某种眼熟的图案。 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表面尘土,露出下面更为复杂的线条,那些线条并不是被人画上去的。 原本负三层地板是铺了一层水泥的,而现在有一部分水泥以复杂线条状被更深处的东西腐蚀掉,以一种微妙的规律排列。 “滴答。”有动静从墙角传来。 “什么声音?”庒灵止起身,循声走去。 庒灵止用手电照过去,灯光穿透黑暗,打在角落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从天花板上蔓延下来,旁边还长着一些青苔,似乎这里漏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顺着水痕往天花板看去,那些水渍和地面水泥裂痕对应却又不同,更像是模仿着天空中的星辰排列。 即便庒灵止还没来得及从竟还那里学到完整的青霄观阵法,但单从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就已经能确定,这阵法又是出自青霄观。 这个阵法的复杂程度远超他预期,大部分细节他都能认出来,但组合在一起之后就不太明白了,总而言之,竟还没教。 “师叔,这个阵法也是我们青霄观的吗?”庒灵止问。 竟承点头,“嗯,有人不想让人再往前走。” 前面有什么? 庒灵止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元辰口中那个,想吸收h市气运的幕后黑手,说不定他就藏在那后面,或者说他吸收气运的阵法就在那后面。 吸收整个市的气运需要什么阵法?庒灵止回想了一番,这样的阵法要求极为苛刻,布置起来绝对不简单,而且是什么样的阵法竟然会让h市内恶鬼横生? 不,不对,如果是他想要偷取h市气运,绝对会要多小心有多小心,闹这么大动静的阵法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难怪他之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谁家偷东西还搞得人尽皆知啊? “想偷取气运的人和布置阵法的不是同一个人!”庒灵止说着,又道:“或者说幕后的人想偷的不一定是h市的气运,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他也被阵法拦住,想借我们的手破开阵法!” 那提议要一起过来的元辰道长很可疑啊……庒灵止回忆他当时的表情,单看面相来说,元辰绝对不是这样的小人,但玄门中人遮掩面相的手段数不胜数,庒灵止知道的就不下二十种。 不过元辰上次是和赵昊一起来的,赵昊也有嫌疑。他一张脸还半遮半掩地,只让人看得见一双眼睛。 竟承露出一副还不算太笨的表情,“我也想知道,这阵法后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第62章 庒灵止思忖了一会,不解道:“不过师叔,我还是不太明白,布置阵法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用的是青霄观的手段?” “你看地上的阵纹。”竟承半蹲下身,指腹在纹路上描摹。 他微微弯着腰,腹部竟也没有被挤出赘肉,依旧紧实,肌肉线条流畅没入裤腰。 庒灵止开始有些羡慕起来,“阵纹怎么了?” 竟承睨了他一眼,说道:“阵纹不是刻在地板上,而是从土里透出来的,说明法阵在大厦建成之前就存在。天花板上的水纹也是一样,都是被阵纹吸引汇聚而成,这个阵在很久以前就存在。” 越久远的东西,价值就越高,这样一想,连庒灵止也有些心动起来。 庒灵止说:“也就是说,可能是师祖,或者师祖的师祖画的?” 竟承皱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下面该不会是古墓吧?”庒灵止猜测。 “……出去之后找竟还,让他好好教你阵法。”竟承说完站起身,又道:“墓地有墓地的阵纹,这种阵纹刻在墓地上,是想要克得墓主魂飞魄散吗?” 庒灵止心想我又不认识这阵纹,可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师门的祖宗用阵法护着。 “师叔,这阵法你能破吗?”庒灵止又问。 “有点麻烦,但不难。只是现在……”竟承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只道:“罢了,先走吧,跟着我。” “哦。”庒灵止和人说话从不刨根问底,别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给他听。 这次竟承依旧抓着他的手腕走,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没有再遇上那扇门,只是越往前越黑,庒灵止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最后连手电筒的光线都被吞噬殆尽,周围彻底被黑暗笼罩。 可竟承走得很稳,庒灵止脚下都没绊到东西。 眼睛一旦看不到之后,耳朵就会变得格外灵敏,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庒灵止还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等等,怎么还有别人的呼吸声! 庒灵止猛的停下脚步,带得竟承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铃铛声,随着铃铛声一起的,还有一阵清脆女声。 “赵昊,我的虫子说前面有人,你走慢点,你撞到人被打了我不好跟林瑜交代。” 庒灵止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他记得当时他和阿颜还有赵昊是按两个相反的方向走的,没想到这也能撞上。 “他会在意这个?”赵昊冷漠道:“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阿颜笑嘻嘻道:“哎哟,林瑜有钱的嘛,肯定要跟他搞好关系。” 赵昊不接她的话,问道:“前面是谁?” “熟人。”阿颜说着,放大了声音叫道:“庒小道长,听得到吗?” 庒灵止自然听得到,“阿颜,你们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负三层看来很是空旷,庒灵止的声音在这回荡了好久,才传来阿颜的声音,“是哦,我们明明是往相反方向走的,竟然还能碰上诶,这不会就是缘分吧!” “……应该也是阵法的原因。”庒灵止说道。 “原来还是因为阵法……”阿颜说道,“刚才赵昊就这样说,不过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不高,我们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然我们先汇合,一起商量商量。” 庒灵止没多犹豫,点了点头,又想起现在除了竟承大家都看不到,出声道:“好,我们过来。” 那边阿颜应了一声,他还没抬步,便听见左后方传来师叔的声音:“庒灵止!别去,过来!” “啊?”庒灵止立刻停下脚步,往师叔那边转去。 才转过身便察觉到不好,师叔的声音是从左后方传来的,那抓着他右手腕的人是谁?可惜来不及反应,脑中一片晕眩,身体控制不住的瘫软倒下,模糊中感觉到竟承灼热的手掌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庒灵止!” 第37章 阵纹 “你人都是我养大的,跟我闹哪门…… “灵止, 庒灵止!”模糊间,庒灵止听见有人在叫他。 这声音好耳熟,好像是师叔…… 庒灵止挣扎着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放大的脸, 两人离得太近, 导致庒灵止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面前这人竟然是竟承。 “……师叔。”庒灵止想问竟承离他这么近干什么,还有他们刚才不是在双极大厦黑黢黢的负三层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亮了? 但还没来得及将剩下的话说出口,竟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掌心碰到他的那一刻,他便打了个激灵, 竟承手心竟是微凉的温度, 都没有往日一半灼热, 庒灵止瞬间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竟承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只微微蹙眉,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种时候还敢发呆, 不要命了是吗?” 挡在面前的脸骤然离开, 庒灵止才得以看清更多,这不看不知道, 师叔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件黑色广袖长袍穿在身上。 那长袍极其精致, 其上用金线绣着一些符文,庒灵止说不上来用的什么技法,但比他从竟还床底下翻出来的那件紫色法衣看起来要贵重得多。 不对, 不只是衣服! 庒灵止眼睛都睁大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竟承,师叔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第63章 竟承一头及腰黑发用一根同色发带束在脑后,只留额前几缕碎发在被风吹起, 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庒灵止,仔细看去,庒灵止竟觉得面前这个竟承要比师叔年轻些许! 庒灵止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一道光晃了眼睛,原本安静的四周响起几声凄厉的尖啸。 “来了。”竟承沉声道。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庒灵止手腕一痛,他被竟承猛地拉了过去,险些趔趄摔倒。 竟承扯着他的手腕极速后退,同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把长剑,挥出道瞬间不知和什么东西碰撞出像是划拉黑板的声音。 身后似乎有个异常凶猛的阴物,在即将被追上的时候,庒灵止被一只大手按着头压进了竟承怀里。 “砰”的一声,耳边发出气球爆破般的声响,一股强大的气浪打在两人身上,虽没能让竟承后退半步,却推着庒灵止前进,将两人的距离压得更紧。 隐约间,庒灵止似乎听到竟承发出了一声轻笑,胸腔震动引得他耳朵有些痒。 “起来吧,它死了。”竟承的声音从庒灵止头顶传来。 庒灵止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更觉得面前这人不可能是自己师叔,但他目前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暂时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看面前这人有什么目的。 他习惯性地将手往口袋伸,想要拿出手机,却没成想,手探了半天也没找到口袋,反倒引得竟承侧目。 “你做什么?”竟承问道,说着便想要拉他的手看看是怎么个事。 庒灵止反射性把手往后缩了缩,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穿了一身黑色长袍。 他身上的黑色长袍和竟承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绣着的金色符文不同,而他胸前,竟也飘着一缕长发。 庒灵止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是假发! 不知是不是他此时的行为举止太过怪异,面前的竟承好一会没有说话,半晌才略显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摊平。 “手里什么也没有。”竟承说,“那你躲我做什么?” “我没有躲你。”庒灵止心怦怦跳,一手被不知真假的竟承捏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掐诀,做好和面前人死战的准备。 “哼。”竟承轻哼了一声,听语气似是不太在意,接着松开他的手,说道:“从你拜师后,竟还没有管过你一天,我教你整整十年,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错了。庒灵止在心里默默想,他明明拜师才一年,而且平日里都是竟还教的他们,竟承连露面都很少,话也没这么多。 竟承见他不吭声,又说道:“你人都是我养大的,跟我闹哪门子脾气?” 此时的竟承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说这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庒灵止几乎已经确定面前这人不是他师叔,只等这人什么时候暴露目的。 “好了。”竟承揉了揉他的头顶,“事情还没办完,搞快点。” “什……”庒灵止打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四处打量起来。 这里看着像是一块空旷荒芜的岛屿,不是很大,只有一千平左右,四周被湖水包围,再往远处的岸边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岸上走动。 这座小岛像是和外界隔绝了一般,上空盘旋着一股阴气,偶尔有阴魂从上方坠落,又被岛上的阵法消灭。只是岛上阵法似乎还未能完善,有极少数的阴魂会意外从漏洞处穿过阵法,而后被竟承击杀。 再看那个假竟承,已经离他十丈远,一袭黑色长袍随风飘扬,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手中正握着那把长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而剑尖在竟承的控制下,缓缓在地面划过,留下深深刻痕。 这个过程很漫长,长到庒灵止过了许久才发现,竟承剑下刻出的痕迹,竟然就是双极大厦负三层地面的阵纹! 随着剑尖的移动,地面上的尘土被轻轻扬起,形成了一道道细微的尘埃轨迹,那长剑在竟承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尖在地面勾勒出的阵纹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贴近双极大厦地下的那个法阵。 “还愣着?”竟承抽空抬头看他一眼,漆黑的眼眸反射着一点剑芒,看起来格外吸睛,他下巴朝庒灵止左后方抬了抬,“把你的剑捡起来,早点把诛邪镇弄完。” 庒灵止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地上果然躺着一柄和竟承手中长剑差不多的剑,剑身上沾了不少灰尘。 剑被庒灵止捡起来后,只是轻轻抖了两下,剑身上的灰尘便尽数散去,银色剑身亮得能清晰地照出他的脸。 庒灵止眨了眨眼睛,怎么感觉他自己也变年轻了? 来不及多想,那头竟承已经布置下任务:“这边的你接着画,我去补另外一边。” 庒灵止握着长剑,心如擂鼓,他又不会画阵纹! 显然面前这个假竟承觉得他是会画的,庒灵止不知道如果这件事暴露,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他只能回忆着在双极大厦看到的阵纹,硬着头皮往下画。 虽然他对阵法不太熟悉,但也知道一个阵纹不会经由两人之手,竟承这样自然的让他去接着画,那“他”和假竟承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或许“他”真的是由这个假竟承养大的也说不定。 不过这个假竟承把他拉到这里来做什么? 庒灵止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怎么下手。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顺利,才沿着竟承留下的阵纹续上一键,这具身体便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将剩下的一点画完。 第64章 “还行,有长进,比你师兄师姐画得好。”竟承说道。 庒灵止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师叔,在这里画这个阵干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冒险,很可能他这具身体本身就知道这个阵法的缘由,但庒灵止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试探试探。 果然竟承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面前这人被阴魂上身的可能性,但盯了几秒,却没有察觉出端倪,好像庒灵止就真的是他带大的那个“庒灵止”。 “你师祖不是说过么?”竟承说着,手上长剑也没有停,“岛上有仙丹,吃了能长生不老,所以吸引各种妖魔鬼怪,自然需要诛邪阵。” “仙丹!?”庒灵止都不知道自己要先惊讶这世上真的有仙丹,还是要先惊讶仙丹真的能长生不老。 他并不怀疑竟承话里的真实性,毕竟能吸引这么多阴魂,那仙丹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也一定会有其它很重要的作用。 而且如果这里就是双极大厦建立之前的样子,地下藏了个仙丹,那么就能够解释幕后黑手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找人破解阵法了。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假竟承的表情也要比师叔丰富许多,此时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我们方仙道一脉,炼点仙丹很奇怪吗?” “师叔,我……”庒灵止发现自己即便知道面前这个竟承是假的,但对这他这张脸,也很难编出借口来,除了那些细枝末节和师叔不一样之外,面前这人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师叔本人。 他还想再问为什么要把仙丹放在这岛上,但看竟承的脸色,没敢再做声。 “罢了罢了,赶紧弄完回去。”竟承说着,加快了速度。 随着最后一个阵纹的完成,竟承猛地将长剑插入地面,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法阵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阵纹之间的光芒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法阵。 他缓缓地站直身体,长剑依然插在地面上,剑柄上的光芒与阵纹相呼应,但发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好了,我们回去吧。”竟承说道,朝庒灵止伸出手,“灵止,过来。” 庒灵止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回去是回哪? 第38章 糖糕 竟承一挑眉,说道:“我们当然睡…… 竟承见他不进反退, 也有点恼火了起来,站直了身体,眉头微蹙, 气势很是吓人。 就在庒灵止以为他要扭头就走时, 忽然感觉到自己后衣领被什么东西捏住, 他蹭地回头,看见一扇黑亮的羽翅在自己头顶扇动。 是师叔的那只鸟! 那鸟翅膀完全展开后足有一米长,一边抓着庒灵止的衣领,一边往竟承那边飞,力气大得吓人。 而竟承则满脸不愉地等着他被鸟拉过来后, 拽着他的手腕往小岛边缘走。隔着薄薄的衣料, 庒灵止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指的温度。 “师叔, 师叔!”庒灵止挣扎了两下, “我可以自己走!” “庒灵止。” 竟承直接将庒灵止手中的长剑夺过来,而后虚虚一划, 小岛上的阵法破开一个能容纳两人出入的小洞, 岛外迷蒙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那只黑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竟承的手还圈在庒灵止手腕上,他慢悠悠地说:“照你这个走一步退三步的走法, 天黑都出不了岛, 上船。” 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竟承口中的船静静停靠在湖边。 这艘小木船的船身已经有些斑驳, 木质的纹在阴气的侵蚀下显得格外粗糙。船头微微翘起,上面挂着一张破旧渔网,网眼间还夹杂着几片干枯的水草。 看样子应该是临时找人借的船。 上船还是不上船? 庒灵止觉得他现在应该是身处某种能够改变人感知的阵法, 却不知道布阵人设下的陷阱在哪里,得到的线索太少,导致他完全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不如放手一搏,先跟着这个假竟承走,到时候再找破绽。 庒灵止深吸了一口气,往船那边走去,竟承已经松开手,站在一旁等他上船。 这船太小了,人一踏上去便控制不住地往两边摇晃,庒灵止没坐过这样的船,好不容易稳住了船,还没喘口气,竟承又踩了上来。 船又开始晃,而庒灵止也跟着晃。 “师叔!”庒灵止差点要摔下去,一手扯着竟承的衣袖。 “坐下。”竟承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一旁。 庒灵止只觉得肩上一重,竟承拿着长剑的手搭在他肩上。剑体冷硬,而此时天气炎热,他身上的长袍轻薄,抵在身上着实不舒服。 他正想将竟承的手拿开,还没等他动作,竟承便自己松了手,长剑剑柄顺势下滑进庒灵止怀中。 竟承道:“把剑拿好。” 庒灵止说:“哦。” 竟承在他对面坐下,那只黑色的鸟不知道又从哪里飞了出来,蹲在船头,湖面没有风,小木船却自己往岸边飘起来。 庒灵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吹了一声口哨,那鸟闻声就从船头飞了过来,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按照惯例,口哨之后,就该喂它吃的了,可庒灵止手里什么也没有。 “别逗它。”竟承挥了挥手,那鸟又飞了回去,叹气道:“本来脑子就不好。”也不知道在说谁。 第65章 随着距离岸边越来越近,庒灵止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岸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是,商贩们都穿着粗布麻衣的古代装扮,有的头上还戴着斗笠,肩上挑着扁担,扁担两端挂着各式各样的货物。 在看到自己和竟承身上的衣着时,庒灵止就对这里的时代有过猜想,但真正看到这一幕,他还是震惊居多。 直到船靠岸,竟承都没有开过口,庒灵止也暂时没有挑起话题的兴趣。 岸边有许多小商贩,有的挑着新鲜的蔬菜和不知品种的果子,翠绿的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有的商贩则挑着一串串鱼干,食物的味道和阳光的暖意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 肚子叫了两声,庒灵止才注意到自己胃里空荡荡的,像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一般,明明他进入负三层之前才吃过的。 竟承从袖袋里拿出拿出几枚铜币递给庒灵止,他习惯性地想要抛起算一卦,却听竟承说:“拿去买两个糖糕吃,等到了客栈再吃饭。” “……” 庒灵止也不亏待自己,卖糖糕的铺子在卖鱼干的人旁边,两文钱一块,竟承给了他四文,正好买两块。 那卖糖糕的老板正低着头做事,见庒灵止来了,忙扬起笑容,“道长回来啦!要买糖糕么?这炉才刚出,还是热的!” 庒灵止愣了下,没想到糖糕老板会认得他,不过他平时确实比较喜欢吃甜食,难道他这具身体也一样,经常来糖糕摊子上买吃的? 老板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长筷子轻轻翻动糖糕,让它们均匀地受热,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气。 “我这糖糕啊,是用上好的糯米粉和糖做的,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甜而不腻!”老板热情地介绍着,他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说得庒灵止确实有些心动。 旁边买鱼干的人忍不住插嘴道:“道长吃过那么多回,哪能不知道?老王那张嘴就是闲不住。” 庒灵止笑了笑,道:“那麻烦给我包两块。” 老板听到庒灵止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立刻拿起一块干净的油纸,熟练地夹起两块糖糕,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后递给庒灵止,“道长,给。” 庒灵止接过糖糕,身后一道阴影投来,遮住了头顶的太阳,竟承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怎么还没好?” “刚包好。”庒灵止说着,将手中的油纸往上举举,给竟承看。 竟承点点头,将目光移向糖糕摊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换新桌子了?” 那老板一愣,笑到:“是啊道长,官府不是发了告示,说下月初国师要来我们镇上巡视,所有摊贩必须整洁干净,所有街坊大路小路也一点菜叶都不能有,就连泔水都不能放太久,怕气味冲撞了贵人。” 国师? 庒灵止不清楚国师在这里面有没有起什么重要作用,只能去看竟承的反应。 男人表情不多,只微微皱了皱眉,像是遇见了什么想不通的事,却也没有多纠结。 两人和老板告别之后,庒灵止跟着竟承来到了一间半旧客栈,客栈老板见他们回来,也热情得很,连忙迎了上来,吩咐小二去上菜。 庒灵止见竟承并没有拒绝,便猜测应该是早就定好的菜色,只等两人回来就可以直接吃。 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咬了一口糖糕,还是热的,只微微甜,又软又糯,虽比不上现代精致糕点,但也很不错。 吃到一半,庒灵止想起这钱还是竟承给的,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也不好,便用筷子将自己吃过的夹出来,另一块递给竟承:“师叔,你要吃吗?” 竟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嘲道:“哟,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方,竟然舍得给我分一块。” 庒灵止呼吸一滞,心说你能不能不要顶着师叔的脸说情绪这么丰富的话,这很割裂啊! “那你要吗?”庒灵止问。 竟承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脸上表情不变,半晌道:“你自己吃吧。” 这么一会功夫,小二已经把菜给上齐了,打眼一看,全是庒灵止爱吃的,这不禁让他怀疑假竟承是不是能读人记忆,可要是能读到他的记忆,怎么还能把师叔演出这么多破绽来。 “快吃,吃了洗漱休息,明天还要去岛上。”竟承率先拿起碗筷。 庒灵止夹了一筷子菜,问道:“还要去?” “那阵纹才画了多大点地方,我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一两个月。”竟承说。 他吃饭速度很快,庒灵止才吃了没多少,竟承便已经放下碗筷,掏出三枚铜币,在桌上晃了个圈,铜币向四周散开。 那三枚铜币一共被竟承掷了十六次,庒灵止偷瞄了几眼,次次都是凶卦,也不知道竟承在算什么。 到后面竟承不耐烦了,等庒灵止吃完饭,又把铜币塞进他手里,“你来。” 庒灵止不明所以,“来什么?” 竟承垂眸看着他手中几枚铜币,黑长的睫毛遮住眸中情绪,说道:“算算那个国师。” 他一不知道国师长相,二不知道国师八字,仅凭国师这两个字就让他算,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个竟承太过相信他这具身体本身。 但看竟承的态度,庒灵止也不好拒绝,只好拿起铜币往桌上扔,心里想着国师下个月要来镇上的事。 第66章 他共掷了三次,第一次两正一反,第二次都是反面,第三次两正一反,为“水、雷屯”卦。 “屯”卦象征万物出生时的艰难与混乱,水在雷上,雷动水涌,困难重重。 庒灵止眉头紧锁,这意味着国师的到来将伴随着巨大的灾难,可能镇上的人们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竟承沉声道,他语速不快,声音低沉,让庒灵止一瞬间以为听到了真师叔的声音。 他知道竟承的意思,在“屯”卦中,也隐藏着一线生机,这生机虽然微弱,但并非毫无办法。 庒灵止摇摇头,他不该管这些事,他的目的只是找到这里的破绽,然后出去,回到自己的世界。 “先去休息吧。”竟承其身道。 庒灵止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房间,想着自己暴露的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够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师叔,我住哪个房?” 竟承一挑眉,说道:“我们当然睡一个房。” 第39章 秋水 庒灵止觉得那油灯还是有效果的,…… “一个房?”庒灵止噌地站了起来。 竟承却不再说话, 转身上了楼,庒灵止只好跟在他后面一起上去。 木质楼梯被两人踩得吱呀吱呀地响,侧边扶手虽然看着摇摇欲坠的破旧模样, 却很干净, 没有一丝灰尘, 看得出来客栈打扫得很勤。 两人的房间是拐角处的最后一间,这样的房间光线不足容易聚积阴气,气流不畅不利于阳气的流动和阴气的排出,且位置偏僻缺乏人气,并不是个好选择。 但竟承显然不在意那么一点阴气。 庒灵止随他推开房门, 房间里放着一张小圆桌, 桌上摆着一碟点心和一叠黄符, 再往里是两张床并排摆放在一起, 中间大约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竟然还有双床房!庒灵止瞬间松了口气。 离天黑还有一会,竟承端坐在圆桌旁,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朱笔, 在黄符纸上描画。 庒灵止瞄了几眼, 有些是竟还教过自己的,有些是没教过的。但他不认识的那些符纸看起来并不像是随意乱画的, 庒灵止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会, 大概能看出原,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是很解。 天色稍暗的时候,竟承点了油灯在桌上, 暖黄的灯光打过去, 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下垂的睫毛将眼瞳遮了个完全。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庒灵止没这么想,顶多觉得面前的竟承看着比平日里要柔和那么一点点。 也不一定是灯的原因,面前的竟承比庒灵止印象中的师叔要年轻,棱角没有那样锋利,表情没有那么冷漠,有时候会笑,笑的时候眼睛也会微微弯起来。 竟承只是一个人在画符,并没有叫着庒灵止一起画,等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后,他才放下手中的笔,将画好的符纸拿了出去。 庒灵止不知道他给了谁,反正回来时手里的符纸已经不见,反而多了一袋子丁零当啷的东西,听动静像是铜币。 “看什么?师祖只给我们二十文钱。”竟承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是不画符去卖,他们明天就要睡大街去了。 不过庒灵止想着刚才竟承画的符,应该不止卖这么一袋子铜币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竟承开口道:“这边都是穷苦人家,你收拾好了就去睡觉。” 庒灵止点点头,又在在桌子旁坐了一会,等竟承选好了自己的床,他才过去另一张床。 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庒灵止也没想到,自己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一晚上连梦都没有做,第二天还是被竟承叫起来的。 天才蒙蒙亮,竟承带着他吃过早餐,便往湖中小岛去了,还是和昨天一样,在那画了一整天的阵纹,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流。 庒灵止趁机在小岛上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等到傍晚时分,两人才乘船回去,还是那只黑色的鸟坐在船头。到了岸边竟承又给了他四文钱去买糖糕,而后天黑之前画一些庒灵止或认识,或不认识的符。 直到这样过去十多天,庒灵止终于忍不住在竟承画符的时候,请教了他几个符篆的画法,毕竟在这里无所事事这么久,什么也没发现,还不如学点东西呢。 竟承说道:“这些之前教过你的。” 庒灵止噎了一下,“……是吗?” “拿个凳子过来在旁边看着。”竟承说。 庒灵止自暴自弃道:“我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你就没怀疑过我的身份?” 闻言,竟承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我教你十年,会认不出你来吗?” 庒灵止觉得那油灯还是有效果的,灯火映照在竟承眼底,凭空生出无限温柔。 “……那你再教教我吧,师叔。”庒灵止长叹一口气,坐到竟承身边,专心致志地学起那些竟还还没来得及教的符篆。 时间一晃而过,庒灵止坐在小船上,没想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快要一个月,别的不说,符篆和阵法方面的知识倒是学了不少。 岛上那诛邪阵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诛邪阵之外,竟承说还要在其上叠加一些让人迷失方向的阵法和攻击性较强的阵法,最后还放了不少小纸人在上面。 庒灵止怀疑在双极大厦死去又复活的保安,靠的就是这种小纸人,但应该不是竟承放的这几个,毕竟不管是符篆还是小纸人,上面的灵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第67章 黑鸟依旧在船头,即便上当受骗多次,只要庒灵止吹口哨,它依旧会扑腾着翅膀飞过来,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等吃的。 竟承看到了也当没看到,看着远方,任由黑鸟飞来飞去。 “师叔,”庒灵止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在现实世界,庒灵止也问过师叔那只黑鸟叫什么,但师叔说他也不知道,说它没有名字。虽然他现在依旧不认为面前这个竟承是师叔,但还是有些好奇。 竟承看看黑鸟,说:“小黑。” “……小黑?”庒灵止看了眼算得上英武不凡的黑鸟,有点难以置信它竟然叫这么朴素的名字。 竟承又不慌不忙道:“你小时候非要取的。” “……”庒灵止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他发现如果是在小时候词汇量匮乏的年纪,那确实有可能取这么个名字。 “……小黑,小黑?”庒灵止试探性地叫了两声,那黑鸟却不他,连头也没抬一下。 他又转头去看竟承,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压制不住的笑意,才恍然明白竟承是在逗他玩。 夭寿了,师叔竟然会开玩笑! “师叔!”庒灵止气愤地站起身,船只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了几下。 一个月的相处,让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小心翼翼,在他发现不管他露出多少破绽,都没有危险发生时,便已经放平心态,准备慢慢等待转机。 “好了好了。”竟承见快要到岸边,也跟着站了起来,一伸手,那黑鸟便飞回了他手臂上,他轻声说道:“它的名字确实是你想出来的,叫秋水。” “秋水?”庒灵止想不出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和这只全黑的鸟一点也不相配。 小船靠岸,秋水消失不见,竟承率先上岸,庒灵止跟在后面。 他今天照常去小摊那买两块糖糕,竟承和他一起去的,到了地方却没见到糖糕老板,庒灵止还以为是老板今天没来。 不想旁边那卖鱼干的却一脸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小声和庒灵止说:“唉,国师大人的仆从今天来了我们这,买了老王几块糖糕,没一会,非说他那糖糕有问题,就带了几个人砸了老王的摊子,还把老王绑走了,这我们也不敢问啊。” 庒灵止闻言皱起了眉头,明明昨天看见老板的时候,他脸上一点要倒霉的迹象也没有啊。 “国师已经来了?”竟承问道。 “今天早上刚到的,比告示上早了好几天,上头几位大人准备不及,可愁坏了。”卖鱼干的说着,旁边又来了客人,便做生意去了。 庒灵止之前一直没有太关注国师的事,即便有卜算出的那一卦在,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他毕竟不是这里的人,而且也并不觉得这里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但是现在糖糕老板出事,他怎么说也在这吃了一个月的糖糕,有些于心不忍也是正常。 他拿着买糖糕的铜币在手上抛了好几下,但奇怪的是卦象杂乱无章,看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不过有时候,看不出来信息,也是一种信息。至少能说明,对方也是玄门中人。 “想救他?”竟承问。 庒灵止摇摇头,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陷阱,就算救也是他自己去,没道要拖着别人一起。 竟承却一揽他的肩膀,把他往和客栈相反的方向带,“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月里,庒灵止每天三点一线,小岛,糖糕小摊和客栈来回走,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以至于竟承将他带到官府门口的时候,他还愣了半天,想这是个什么地方。 两人行动并没有偷偷摸摸的,竟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带着他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却没有一个人看见。 这招也是竟还没有教过他的,庒灵止默默记在心里,想着等回了客栈再详细请教竟承。 也不知道竟承是怎么对官府那么熟悉的,带着庒灵止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暂时关押糖糕老板的位置。 老板看着半点事没有,只是精神不太好,头发乱糟糟地坐在牢房里发呆。 地牢里的光线太暗,庒灵止看不清老板的脸色,也没法从他面相上看出他的情况,正想要出声询问老板的八字,又想起自己是在暗中行事,不由看向竟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庒灵止竟会向相信师叔一样,相信这个假竟承。 他看到竟承摇了摇头,好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示意两人先出去再说。 还不等他们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像是闲庭信步一般靠近。 庒灵止屏住呼吸,正要避让开来,却又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是……师叔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往声音处走了一步,身旁的竟承猛地拽住他的手腕。 “庒灵止,别去!过来!” 第40章 漏电 “庒道长!”阿颜眼中放光,“你…… 庒灵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飘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光亮穿透眼皮,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 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86床醒了。”一阵女声在他身边响起。 庒灵止转头看去,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孩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本子在写着什么,见他看过来便放下了手里的动作。 第68章 “86床,咖啡过敏你还喝那么多?”护士皱眉问道。 庒灵止一愣, “什么过敏?” “正常人喝了咖啡都会有提神的功效, 你喝了反犯困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护士说道, “不过像你这样喝到昏过去的, 倒是少见。” 庒灵止不明所以,见自己身上还盖着被子, 想要把被子掀开了下床, 却发现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怎么回事?刚才他不是还和假竟承在牢房里吗?这是又换场景了? “你朋友过来看你了, 等点滴打完就可以办出院手续,有事按呼叫铃。”护士看着很忙, 又嘱咐了几句后, 便匆匆离开。 庒灵止看向护士提起的朋友,穿连衣长裙,扎侧麻花辫的阿颜。 看来他应该是回正常世界了。 “庒道长, 你可算醒了。”阿颜刚才似乎在和谁发消息, 此时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庒灵止开门见山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 他以前喝咖啡之后是会有点犯困,但并不严重,更不可能是因为咖啡才昏睡过去。而且醒了之后, 无论是师叔,还是师兄师姐,一个都不在,肯定是有别的问题。 “是秦安琳送你过来的。”阿颜在床沿处坐下,医院的床比较高,她双脚离地,一晃一晃的。 “秦安琳?”庒灵止更晕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阿颜说:“双极大厦是她的产业啊。当时你突然昏了过去,那里又黑,我和赵昊看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只听到你师叔……那个人是你师叔吧?” “是。” 阿颜继续说:“你师叔叫了你一声,没过一会我就看见你们那冒出亮光,等到能完全看清楚的时候,你师叔已经拿着一把冒着蓝光的长剑,一剑就劈开了那个破阵法!” 庒灵止皱眉道:“那也应该是你们把我送到医院啊,怎么会是秦安琳呢?” “额,”阿颜尴尬地笑了下,“刚刚不是说了嘛,双极大厦是秦安琳的产业。当时不知道是那个阵法威力太大,还是你师叔那一剑威力太大,反正负三层的天花板直接被劈碎了,掉了好几辆车下来。” 庒灵止大惊:“没人受伤吧?” 阿颜说:“万幸没有。而且那时候楼上的人都怀疑是大厦偷工减料导致的停车场塌陷,但谁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庒灵止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庒道长!”阿颜眼中放光,“你师叔会漏电诶!我亲眼看见一阵一阵的电流从他身上穿过,然后整栋楼,包括旁边多福广场的电路都短路了!” “漏电?” “对啊。”阿颜说,“不过只漏了一会,就自己走了,说先把你交给我们,等你醒了就告诉你,他和你师兄师姐回……回青,青……” “青霄观?” “对对对,青霄观,我老是忘记。”阿颜笑道:“后来秦安琳就过来了,那得谈谈赔偿的事,我们和元辰道长一合计,这事大家都有责任,就平均分账了,算上误工费之类的,不多,每个人两百万。” 庒灵止眼前一黑,恨不得再晕过去。好在之前赚得不少,四百万虽然肉疼,但也不是出不起。 喘了口气,庒灵止又问:“h市恶鬼的事有解决吗?” “解决了,也没解决。”阿颜似乎很苦恼要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事最主要的就不是那几只恶鬼。我听赵昊和元辰说,是有宝物在负三层,有人想利用我们破开负三层的阵法趁机夺取宝物,那些恶鬼以前也是被那宝物吸引过来的,只不过恶鬼意识不深,只凭感觉飘荡,飘过来就被困在阵中不能出去。” “然后幕后黑手虽然破不开阵法,却破开了个小角逃出去,那些恶鬼便也趁机逃了出去,才造成h市恶鬼频发的现象。” “那,你们有找到那件宝物吗?”庒灵止问,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宝物,他便会想起假竟承跟他说的,岛中央放着的长生不老仙丹。 阿颜摇头,“我们到阵中心时,宝物已经不见了,只有个空盒子。哦,对了,盒子旁边还有一把长剑,挺漂亮的,和你师叔手里那一把还很像呢!不过不到几分钟就化成了灰烬。还好我手快拍了照片,你要看吗?” 听着阿颜的描述,庒灵止心里一惊,点了点头,单手撑着床板坐起来。 接过阿颜递过来的手机,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负三层里很黑,但当时阵法已经被破,手电筒的光线足够看清楚前面的路。 阿颜旁边应该是有人用灯照着长剑和剑旁边的盒子,那长剑银白,赫然就是假竟承给他的那一把,而长剑旁边的盒子被人打开,露出白色锦缎中间一点圆润的凹陷,像是曾经放过一枚光彩夺目的珠子,或是丹药。 庒灵止心里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确定那里面曾经就是一枚丹药,只是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被谁拿走了呢?是幕后黑手,还是他们几人中的一个,或是和长剑一般,早就化为灰烬? “行了行了。”阿颜收回手机,“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啊,我还得去找林瑜玩呢,娱乐圈可真是个好地方,好玩,真好玩。” “我没事。”庒灵止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清静一会,“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会自己出院就行。” 秦安琳给他安排的是个单人病房,阿颜出去时给他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的动静。 第69章 庒灵止躺了一会,在枕头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接着先是给秦安琳发了消息,说自己过几天给她把赔偿款转过去。 秦安琳并没有客气说不用之类的话,只说让他先休息,等有空了再一起吃个饭。 怕是没空了。庒灵止想着,他准备一出院就回青霄观,竟承知道的事肯定比阿颜要多。 比如那个出现在他身后的,极其像师叔的声音,和那个假竟承究竟是谁,阿颜提都没提,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又给竟承和师兄师姐,甚至师父发了消息,只有师姐回了他的消息,其他人都如石沉大海。 烂桃花都走开!:师弟,回来再聊,记得交赔偿款。 等庒灵止再发消息过去,清源只回了一句:很忙勿扰。 庒灵止只得暂时先不打扰他们,等回去之后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等点滴的时候,庒灵止也没其他事干,刷了一会微博,看到今日热搜,顺手点了进去,才发现两天前秦安琳和严明就已经离婚了,今天才有人爆出来。 庒灵止不关心这个,又退了出去,点开自己的相册。 有段日子没有抓鬼,手机相册里没几只鬼,除了之前要找妹妹的女鬼和几只小鬼以外,还有一只没有被安置的鬼婴。 地府公职人员还不一定会收鬼婴呢。 庒灵止正要退出相册时,又看见在最后面多了一张照片,点开之后却发现是一团暖黄光团的图片,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他试探着在屏幕上画了个圈,那光团笨拙地追着他的手指移动,一抖一抖地,似是在蹦跶。 第41章 测字 “骗钱也叫骗人。” 庒灵止从前只用手机拍过鬼, 相册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来历不明的光团,他直觉这团小东西应该跟负三层有关系。 直到吊瓶里的水打完,庒灵止也没研究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得先放弃。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 庒灵止顺手拍了两个被他吸引过来的鬼。 还没等歇一会, 他又带着银行卡到柜台给秦安琳转了四百万,忙活一下午,才回到酒店收拾东西。 庒灵止一刻都没有等,直接办了退房,本来准备直接买高铁票, 但时间匆忙, 最近的票已经售完, 只能换成火车, 等到了y省再坐车回县城青霄观。 来的时候因为清正和竟承的关系,没有坐上高铁, 这回庒灵止一个人背着行李到火车站。 站内人来人往, 年轻人不多, 大都是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庒灵止长得白净, 在其中很是显眼。 从h市到y省到火车得坐五个多小时, 庒灵止去火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免得在车上的时候饿得慌。 上车时站台边还有几个男人在抽烟,乘务员叫了几声, 那几人才上去。 好巧不巧, 那几人正坐在庒灵止附近,身上还没散去的烟味让他对面坐着的一对母女咳嗽了两声。 那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出门, 在包里左翻右翻,要用的东西就是翻不到。 “小帅哥。”女人不好意思地和庒灵止打招呼,“你有没有带卫生纸,我出门急,就带了些孩子用的湿巾。” “有。”庒灵止说着,示意她等一下。 其实他也没有出门带纸的习惯,但酒店有免费抽纸,办退房时,需要带什么东西,前台小姐姐又都嘱咐了一遍,他想着纸巾也不占空间,就给塞在了包里。 在包里摸了好一阵,庒灵止才摸到那包纸巾,拿出来时,正好将一张黄符带了出来,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面上。 庒灵止看了一眼,先把纸巾递给了带孩子的女人,才弯腰去捡那张黄符。 “谢谢你,小帅哥!”女人说着。 庒灵止手指已经触到黄符,闻言,抬眼正要说不用谢,扯了扯黄符,却扯不动了。 那张画了镇鬼咒的黄符,正被一只登山靴踩着。 “年纪轻轻,搞什么封建迷信?”登山靴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麦色的皮肤,个子不算高,眼睛黑亮黑亮的,剪了个板寸头。 好好的镇鬼符上多了个鞋印,庒灵止惋惜了一秒钟,直起身子,看向那人:“这符用不了了,劳驾转我二十赔偿。” 那小伙子笑笑,说道:“一张黄纸还要二十块?未免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不给会倒霉的。”庒灵止提醒道。 那人明显不信,虽没给钱,但从包里拿了袋小饼干给庒灵止,当作赔偿。 庒灵止见状也不再管他,从地上把黄符捡了扔进垃圾袋里。那人福泽深厚,只会倒一点小霉,不碍事。 这头他正要把饼干给对面小朋友吃,话还没出口呢,刚才那小伙子就不知道怎么的,左脚绊了右脚摔在了地上。 “嘿!小帅哥,你嘴开过光啊?”带孩子的女人惊奇道。 庒灵止笑着摇摇头,看见那小伙子头上刚才冒出的一丁点黑气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你没事吧?” 那小伙子懊恼了一瞬,略微有些尴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本想快点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就在带孩子的女人旁边。 “没事,没事,就是个意外。”小伙子咬牙说道,把自己的包放到了头顶,僵硬地坐到女人身边。 女人忙逗弄小孩,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怕小伙子太过尴尬。 第70章 庒灵止没太过关注那小伙子,坐在座位上小睡了一会,起来后又给清正发消息,还是没有得到回信。 车上弥漫着一股泡面和辣条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庒灵止连吃零食的欲望都没有。 对面女人把小孩哄睡着后,可能是无聊了,开始和旁边的小伙子聊天。 女人和清源一个姓,让人叫她陈姐就好,而小伙子姓杨,女人叫他小杨。 陈姐要回b市娘家,小杨则和庒灵止同路,都往y省走,到省会城市再转车。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扯上了庒灵止。 车上有点热,陈姐摸了摸孩子额头和后背没有出汗,给她隔了一条汗巾,才抬头问庒灵止:“小帅哥,你专业的道士吗?还是学着玩的?” “是,我职业道士。”庒灵止笑着说道。 小杨听到陈姐又说这个,有些意兴阑珊,刚想要劝陈姐,又听陈姐说:“小杨,人家有信仰是好事,只要没害人,没骗人就行。” 小杨不服气,“骗钱也叫骗人。” 陈姐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对庒灵止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这趟回娘家,顺不顺利?” “当然可以。”庒灵止说着,打开收款码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一卦二十,扫我就行。” 陈姐一愣,态度疏离了一些,笑道:“好,稍等。” 旁边小杨似乎想要阻止,但碍于陈姐刚才说的话,到底没有付诸行动,想着反正也就二十块钱。 钱到账后,庒灵止从背包里翻了好半天,找出来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小桌上,推到陈姐那边,“陈小姐随意写两个字。” “好。”陈姐说着,左手抱着小孩,右手执笔,思考了片刻才落笔,在纸上写下了“归”和“宁”两个字。 “小帅哥,你看看?”陈姐又将纸推回来。 坐旁边的小杨一脸百无聊赖,他觉得无论庒灵止说什么,都是在忽悠人,区别只是能忽悠住,或者不能忽悠住。 庒灵止看见纸上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起,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归”字的笔划,沉吟片刻,说道:“陈小姐,从这个‘归’字来看,你这次回去并不会顺利。” 陈姐脸色微变,“怎么说?” “你看,这个‘归’字的‘彐’部,笔划杂乱,其中阻碍和困扰不会少……”庒灵止有一点没直说,“归”字虽有回归之意,但也与“鬼”同音,写得好便是归,写不好可能就要见鬼了。 陈姐脸上将信将疑,她还没发表意见,小杨先忍不住了,“我说你,好好一大小伙子,还是大学生吧?骗人还不说点好听的?人家大老远的,带孩子出个远门,听了你的话路上忧心忡忡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庒灵止语气无奈,“我没骗人,正因为她给了钱,我就更不能说谎骗她。” “嘿,你这人!”小杨见跟他说不通,又和陈姐说:“陈姐,你别听他的,你这一路肯定顺顺利利的,平时注意点,肯定没事!” 陈姐对他笑了笑,眼中还是有些担忧,想了想,转头又问庒灵止:“那我还写了个‘宁’字呢?这个字又说明了什么?” 庒灵止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转向“宁”字,目光更加深邃,道:“‘宁’字,说明了说谎的人不是我,是陈小姐你。” “我?我说什么谎?”陈姐惊讶道。 庒灵止指着“宁”字的“宝盖头”,继续说:“你看这个‘宝盖头’,通常象征家宅安稳,但在这里却显得沉重,预示家宅之中有些难以言说的压力。而笔划略显犹豫,不够果断,表明你内心矛盾不安。” 陈姐眉头紧锁,轻声问道:“那这跟你说我说谎有什么关系?” 庒灵止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关系重大。这个‘宁’字,如果从测字的角度看,‘宝盖头’下应有个‘心’字,但‘心’字并不完全闭合,这说明你的心并不完全在娘家,而是有所牵挂。再看’丁‘部,它在这里格外突出,‘丁’在古汉语中也有人的意思,你此行的目的与某个人有关。” 测字不止单看字,还要结合时间位置,以及人相。 面前女人眼角下垂,鼻梁山根部位凹陷,一副烂桃花缠身的模样。 女人有孩子,但从面相上来看,她的正缘还没有到,庒灵止猜测道:“你是要去找你……男朋友?” 女人这下是真的愣住了,正常人就算怎么猜,看见她怀里抱着个小孩,都会觉得她是要去找自己老公,绝不会想到自己连婚都没结过。 “你,你怎么知道!”陈姐惊讶道。 庒灵止一挑眉,“不是你给了钱让我算的吗?” 陈姐半天说不出话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里不小心透露了信息。小杨也愣了会,但他坚定的唯物主义念并没有动摇,他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庒灵止和陈姐联合起来骗他,想给他下套。 之前那几个在站台吸烟的男人也在一旁听着,见状凑起热闹来,一人手插口袋走过来,“小伙子,来给我算算看!” 庒灵止来者不拒,同样拿出二维码摆在他面前,“承惠二十。” 那男人倚着座椅靠背,脸上堆出皱纹沟壑,似嘲似笑地说道:“你先算,算得准了我就给钱,算得不准我可不给!” “算了不给钱,你可是要倒霉的。”庒灵止说道,面前这男人可没有小杨那样好的福运。 第71章 男人也想起小杨刚才摔得不痛不痒的一跤,毫不在意道:“没事,你先算。” 第42章 玩偶 小杨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才说道…… 男人执意要算, 庒灵止也懒得再拒绝,问道:“那你想算什么?” 庒灵止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着的,男人顺势坐了过去, 一身热臭呛人的烟味袭来, 庒灵止又不由往车窗那边挪了一些。 “大师, 我要算什么你猜不到吗?”男人说道。 这话一出,就连对面小杨都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不喜欢年轻人装神弄鬼的骗人,但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应该要有的。 先不说这男人故意为难,连算什么都不说,单就叫一个道士为大师, 就是很不礼貌的事。 庒灵止冷笑一声, 说话也毫不客气:“你父母久病缠身, 妻子貌美如花心却与你貌合神离, 你自己一身毛病,还没有生育能力, 无儿无女的命。你要我猜, 我猜你现在最着急的, 想必是想在你父母离世之前,给他们抱上孙子吧?” “……”这番话说得男人一阵恼火, 几次忍不住想站起来发脾气, 都忍住了。 不光是他欺软怕硬,自觉没有能力和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起冲突,更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 面前青年说的全都是对的。 陈姐心里一阵打鼓, 刚才庒灵止算她的事情的时候,要强行说是猜的,那也不是不行, 但猜一个人是运气,猜两个人还能是运气吗? 她一看对面男人不说话,心里就有了底,定是被庒灵止说对了。而如果庒灵止说的都是真的,那…… “小帅哥!”陈姐顾不得怀中的孩子,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副着急的样子,“小帅哥,你刚才说的,我这趟会有阻碍和困扰,是什么意思?” 男人被陈姐一打岔,也想到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不顺利呗!”他一边吼完陈姐,一边试探着问庒灵止:“大师,我确实是想要个孩子,大医院我也去过,试管我也让我老婆做过,但都没有怀上,大师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看来男人是真分不清道士和和尚的称呼,或者说他都没搞清楚庒灵止是个什么身份,一开始只当是个混混骗子,在言语上就不那么讲究。 庒灵止没有刻意纠正他,只示意陈姐等会,转头对男人说:“你命里无子,我没有让你换命的本事,若是往后积德行善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我看你面相,等会就要倒霉,你还是先把卦金交了,免得霉上加霉。” 男人面色沉黑,对庒灵止的话很不满意,“算出来了又不能帮我解决,和没算出来有什么两样?还不是就想骗我的钱!” 好言难劝该死鬼,庒灵止不再说话,二十块钱都不愿意出,这亏该他吃的。 这时火车正好到站,挤挤攘攘地下了一批人,又有更多人上了车。 庒灵止身边空位的主人终于来了,是个身形佝偻的男人,他身后背着个大包,手里抱着个粉色毛绒熊公仔。 毛绒熊很大,庒灵止估摸着应该有个一米二长,男人抱在怀里,都要看不见他的人。 抽烟的男人见座位上的人来了,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也不提钱的事,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抱着公仔熊的男人,先将熊放在座位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布袋子放在桌上,又把包放到头顶,才将熊抱起来,自己坐下去。 庒灵止看到那红色布袋子上印着一朵白色莲花图案,在图案展现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之前抽烟的男人和对面小杨表情都变了变,特别是小杨,屁股都离开了座椅,硬是被自己压了下去。 庒灵止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抱着公仔熊的男人身上。 男人双手紧紧抱着粉色公仔,脊背不正常的弯曲着,像是被什么压住或是拖拽住,直不起来。他双眼浑浊,眼白遍布血丝,眉毛往下耷拉着,嘴角却微微上挑,做出一副慈爱的表情。 可能是庒灵止的视线太过专注,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嘴上弧度扯得更大,“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是不是我的熊挤到你了?” “没有。”庒灵止微微摇头,问道:“怎么带这么大一只玩偶?” 这话问到男人心里去了,他笑得更开心,解释道:“这是给我丫头买的,她说学校里别的同学都有,就她没有,非要我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一只。” 丫头? 庒灵止知道有些地方会把自己女儿叫做丫头,但面前这男人年纪看着更像是爷爷还差不多,而且……明明是个命中无女的面相。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实在是,这男人肩膀上坐着个八九岁的女孩,两边手臂上还挂着两个更小的孩子。 庒灵止表情怪异,问道:“你女儿多大了?” “今年过完生日就十岁了。”男人说道。 两人说话时,小杨没有朝这边看,但庒灵止知道他听得特别认真,目光也时不时扫视一圈男人的行李和周身物件,特别是那只显眼的玩偶熊。 但可能觉得现在安检严格,行李和玩偶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正想要强行插嘴搭上两句话,不想那抽烟的男人抢先一步。 此时火车已经开动,不少人起身上厕所或是泡面。 抽烟的男人就倚在抱玩偶的男人身边,问道:“老哥,你这布袋子很好看啊。” 抱玩偶的男人眼皮一抬,打量面前男人几秒,说道:“这好看什么,这袋子是我婆娘在超市买东西送的,你要喜欢,十块钱卖给你也成。” 第72章 抽烟男人摆摆手,“不要不要,一个两个都朝钱看,不跟你们说,我上厕所去了。” 抽烟男人说完就走,抱玩偶的男人拿着袋子赶紧追上去,怀中还不忘那只玩偶,“唉!别走啊!九块钱怎么样?再商量商量啊!” 庒灵止看着两人往厕所那边去,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抱着玩偶的男人肩头那个女童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落下一行血泪来。 他赶紧站起身,对陈姐说道:“叫乘务员报警!”而后对着那两人叫道:“等下!” 不等那两人应声,小杨已经按捺不住,起身飞快跑至男人身后,在抱玩偶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人压在地上,玩偶熊掉落在一旁,发出沉重的坠落声。 抽烟男人见状吓得不轻,就要往前跑,却不知被谁的脚绊了一下,面门朝下直直摔在地上,那声音庒灵止听着都牙酸。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被小杨压着的男人挣扎着怒吼,“你怎么能随便打人!这是犯法的!” 小杨将他双手扭在身后,单膝压在男人后背上,说道:“你还知道犯法呢?嗯?你不知道我抓你是什么原因?” 男人愣了一瞬,冷汗都下来了。那之前抽烟的男人还趴在地上哀嚎,地面上流了一小滩血,混着几颗黑黄的碎牙,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脚踝扭伤,动弹不得。 车厢里的人都围了上来,人就是这样,有危险的时候躲得最快,没危险的时候却不想错过任何热闹。 庒灵止原本准备坐回去,却看到那流着血泪的女童,紧紧盯着那只粉色玩偶,他心中一动,伸手去捡那只玩偶。 玩偶比他想象中的重,像是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单手往上提害怕把外面的绒布扯坏。 看见庒灵止去动那只玩偶,被小杨压着的男人更激动了,“你干什么!这是给我女儿的礼物,你不准动!” “你哪有什么女儿,被你害死的,还穿着校服的,别着红色发夹的八九岁小女孩我倒是看见了。”庒灵止冷冷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闻言男人脸色惨白,他似乎信这些,却又不怕遭报应,“你,你胡说什么!” 小杨表情变了又变,似是对男人下了死手,膝盖狠狠一顶,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庒灵止不再会他,直接蹲下身,将粉色玩偶扯开,雪白的棉絮掉了一地,露出藏在最里面的,一个两三岁左右小男孩。 “天呐!怎么会有个小孩!”旁边有不少人惊呼,吵吵嚷嚷着要报警。 小男孩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四肢被捆住蜷缩在一起。庒灵止伸手试探了一下,幸好还是活着的。 小杨从兜里拿出个对讲机,低语了几句,不过几秒钟,就有人从其它车厢跑过来。 为首的是个女人,一出面就出示了证件,表明自己是警察。 小杨转手从兜里掏出一副手铐给男人铐上,另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也没被放过,由另外几个人抓着。 火车乘务员也来得很快,还带了专业医生来,将庒灵止手里的小孩接了过去检查。 庒灵止见状退出人群,正要悄悄坐回去,小杨将手里的男人推给同事,两步走了过来。 “等等!”小杨快步追上去,“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庒灵止被他拽住,闻言侧头看向那小女孩,说道:“我以为你应该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认。” 小杨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才说道:“你真的会算命啊?” 他的态度让庒灵止觉得有点好玩,“你不去研究那个装了小孩的玩偶为什么能过安检,反而来问我为什么会算命?我不光会算命,我还能见鬼呢!那个小女孩就在你后面。” 第43章 执念 三章合一章 小杨抖了一下, 反应迅速地转过身去,没有见到小女孩,只见到自己队长正直直盯着他, “杨俊!干什么呢!” “队长。”小杨又抖了一下, 指指身边的庒灵止, 说道:“队长,这次多亏了他,我才能确认人贩子身份。” 队长朝庒灵止点了点头,又对小杨说:“先简单说一遍经过,细节回局里再讲。” 庒灵止知道队长让小杨在这里讲经过, 是怕他和人贩子是一伙的, 担心小杨太年轻, 判断力不足, 没看出来,便站在一边, 没有先离开。 “我们是一开始就收到消息有人贩子会在火车上进行交易,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抱着孩子进站的, 所以我刚开始的目标是陈姐。”小杨这话是对着庒灵止说的。 他一开始确实是怀疑陈姐,因为陈姐小孩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睡觉, 显得很是可疑, 所以才会一直和陈姐套近乎。 庒灵止表示解。 小杨又转头和队长说:“后来这位……这位先生就开始给陈姐算命,我看陈姐的反应,他好像是算得很准。然后买孩子的那个人也来找他算, 也算准了。” 说到这, 小杨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后来这人抱着个玩偶上来,我本来还没在意, 没想到他把印着白莲花的红布袋子拿出来了。”小杨对庒灵止说:“这个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人贩子和买家确定身份的东西。” 庒灵止点头,难怪当时那人拿出袋子的时候,小杨和抽烟男人的表情都变了。 “当时我还有点疑惑,这人也没有带小孩上车啊,那么大个玩偶和背包虽然很可疑,但检票口也有我们的人,如果真有问题,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小杨说着又加了一句:“还好小帅哥出声提醒了。” 第73章 其实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点相信庒灵止是有真本事了,不然也不会庒灵止一出声,他身体比脑子还快,就冲了出去,只不过…… “队长,为什么那个娃娃能过安检?”小杨皱眉问道。 队长脸上浮出一点笑容,说道:“你问他可能会比较好。” “他?”小杨眼珠子一转,想着该不会人贩子真跟他有关吧? 队长往前一步,伸出手,“你好,你应该是道教协会的人吧?我姓刘,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庒。”庒灵止回握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是道士,但我不知道道教协会,也不是协会的人。” 没想到道教还有这么多组织,什么协会,什么玄学交流会的,庒灵止和别的道士交流的少,对这些了解也就不多。 刘队长倒是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不过也是一样的,庒先生您应该能在玩偶上看出点门道来。” 不止是看到了,庒灵止还摸到了。 刚才探那小孩鼻息的时候,庒灵止便从他脖颈处摸下来一张黄符,看清楚符纹后,又挂了回去。 那黄符是普通敛踪符,一般逃脱不了安检这类科技产品,但画符用的朱砂被人用人血替代,好好一张符变得诡异起来。 庒灵止正准备回青霄观之后,再问问师父和师叔,有没有见过这类妖符。 “我们追踪这批白莲花标志的人贩子很久了,但每次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后,到现场都找不到被拐的小孩。”刘队长说道,“直到上面有人通知,说这批人很可能使用了非人为手段,嘱咐我们不要放过任何不管科学还是不科学的异常,有需要时,可以和道教协会合作。” “唔,我确实看到了那张符,那张符是用人血所绘,或许,你们可以用上面的血比对dna。”庒灵止建议。 刘队长一愣,笑道:“多谢庒先生提醒,我们会注意的,也劳烦庒先生以后要是再看到白莲花标志的人,记得及时报警。” “客气了。”庒灵止说,其实即便他不提醒,刘队长他们也很快能查到这件事,“不过,他们出门都会带这个标志的物品吗?这不是太明显了?” 庒灵止不是很解,像这样已经被警方知道的标志信息,还有人随身携带,那不是傻么! 刘队长却摇摇头,“他们与其说是组织,倒不如说是一个邪祀教会,这朵白莲是他们的信仰,很奇怪的思想,即便失去生命,也不能抛弃这种歪门邪道的信仰。” 庒灵止更不解了,他人在青霄观,师承竟还,学着道家术法,信奉各路神仙。 但要说能让他放弃自己生命的信仰,那还真没有。 庒灵止和刘队长聊了一会,火车很快又到了下一站,一行人押着两个男人下了车。 刘队长还让小杨加了庒灵止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 等庒灵止坐回自己位置上后,陈姐终于找到了机会。 “小帅哥?”陈姐孩子醒了,一声不吭地啃着小饼干,“小帅哥,你刚才说的那……” “等下。”庒灵止从自己包里翻出另一张黄符,也是一张镇鬼符,只是这张符纸上没有被小杨踩过的脚印。 他将镇鬼符折成三角形,递给陈姐。 陈姐迟疑地接过黄符,“这是……” “你带在身上,不要离身,一直到从你男友那回来再摘下来。”庒灵止说。 “……”陈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孩子头顶,问道:“那我的宝宝呢?要不要也弄一张?” 庒灵止看了看小宝宝,小宝宝也咧嘴回望他,露出两颗米粒般的小门牙,可爱极了。 “他不用,他的命好得很。”庒灵止说道。 陈姐略微放下心,谢过庒灵止之后,又问了他符纸价格,得到庒灵止的回答后,利落地转了二十过去。 完了还问庒灵止吃不吃零食,非要把自己小孩的零食给他,在小宝宝的注视下,庒灵止坚定地拒绝了陈姐。 c市比y省远,庒灵止到站的时候,陈姐还得再坐几个小时。 两人道别后,庒灵止便背着背包出了站台。 火车站门口有许多面包车司机,举着附近小县城的牌子叫唤,庒灵止一路走过去,被问了无数遍“帅哥去哪?” 他随意选了个面善的司机,上车后又等了一会,车上人满才出发。 车子又晃晃悠悠开了三小时,才到县城里。 本来这种面包车是包送到家的,但庒灵止要去的地方在山上,司机不愿意,只肯停在山脚下大路上,最后庒灵止是开了鬼道走回去的。 出去了一段时间,竟还不怎么愿意处人际关系,青霄观又恢复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样子,门前的草没有被踏足的迹象,都秋天了,还生长得郁郁葱葱。 庒灵止往门内走,房里香炉前站了个身穿泛白道袍的老道士,那道袍上绣着古老的云纹,尽管有些陈旧,但仍能看出曾经的精致。 他身后的墙壁有些斑驳脱落,屋顶上的瓦片也都已经破裂,阳光透过那些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 老道士站在光束下,他头发已经花白,胡须长长的垂至胸前,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神,开口道:“灵止,你回来了。” “师父。”庒灵止作了个揖。 任竟还如何仙风道骨,庒灵止也能猜到他刚才肯定又是在偷偷摸摸玩手机,刷直播,说不定还给主播刷了礼物。 第74章 “路上吃了吗?饿不饿啊?”竟还如一个老父亲般关心自己徒弟,手上的手机趁机往袖子里塞了塞,露出的一半屏幕上还有主播正在用鼻孔吹气球。 庒灵止见怪不怪,摇摇头说不饿。 “清正还给你准备了饭菜在灶上呢。”竟还此时终于把手机完全塞进袖子中。 “师父,师叔怎么了?”庒灵止找了个蒲团坐下,丝毫不顾忌形象,“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回我消息,也没见到师兄和师姐。” 还有句话他没说,怎么师父你看着这么闲,也不回我消息。 竟还咳了一声,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没有直接回答庒灵止的话,反而问道:“徒儿啊,你知道天雷吗?” “天雷?”庒灵止大惊,联想到之前感觉到的竟承手上微弱的电流,和阿颜说的,师叔漏电的事,他惊道:“难道师叔体内的是天雷?怎么会呢?” 先不说竟承是怎么会遭天雷劈的,就单单天雷本身,都不可能有人能活着让它在身体里乱窜! 而且在道教中,天雷雷击肯定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例如宫观,寺院,房屋有妖孽凭附,或者树木器皿下有毒物伤天害,才会招致雷击。 而人遭天雷并不常见,只有不忠不孝,恶贯满盈之辈才会被天雷光顾。 可师叔看着不像啊…… “唉。”竟还长叹一口气,说道:“因为竟承是戴罪之身。想当初,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你师叔与一美人相恋,美人命薄被害,他年轻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用术法杀害了仇人全家,自然招致天道惩罚,三道天雷劈下,谁料你师叔实力强劲,硬生生扛下三道天雷,压制在身体之中。” 庒灵止听得一愣一愣的,“师叔竟然还有这种过往?” “是啊。”竟还说道:“因为身体里封着三道天雷,你师叔从那之后都不能再用术法,唯恐天雷溢出,没想到这次为了你,还是……唉!” 竟然是这样……庒灵止愣了片刻,转念一想,不对啊! “师父,你之前不是说以前的事你都记不清了吗?怎么师叔的事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竟还咳了一声,“嗨,一提起这个事,我就想起来了,这也正常。” 庒灵止不信,趁着竟还不注意,眼疾手快地从他袖子里把手机抢了过来,再往下一划,翻到上一个视频。 轻柔的音乐响起,而后传来一个女声配音:“我重生了,重生在被天雷劈之前……” “……”庒灵止关上手机,“师父!” “哎哎哎!没大没小的,怎么还抢人手机。”竟还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别过头不去看庒灵止,闷声说道:“我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你师叔体内有天雷是真的,不能用术法也是真的,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重新巩固他体内的封印。” 庒灵止问:“那师兄和师姐呢?” “在给他护法啊,封天雷的封印哪有那么简单。”竟还说道,“徒儿,灵止,不要这么急躁,师父逗你玩的嘛。” “我要去看看师叔。”庒灵止直言道。 “你肯定得去啊。”竟还说着,起身往外面走,“他可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你得给他去护法。” 庒灵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走了几步,问道:“师父,不会是师叔需要三个人护法,你在这边躲着偷懒,等我回来吧?” 闻言竟还脚步一顿,恼羞成怒道:“你师父是这样的人吗?你还去不去,不去我睡觉去了!” “去去去。”庒灵止说道。 青霄观后院有个小竹屋,平日里没人进去,有些前来上香的村民见过这里,竹屋看着幽静清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每次只要有人往那边走,就会怎么都无法靠近,绕着绕着又会回到原地。久而久之,这事传开了,村民们便越发觉得青霄观有本事,也不再试图探究竹屋。 庒灵止和竟还径直走向那边,没有任何阻碍。 竹屋门口没有人,里面隐隐传来清正和清源诵经的声音,并不会让人觉得诡异,反而使得人心静。 竟还轻敲了两下竹门,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应,便直接推开了门进去。 庒灵止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后便探出头去看屋内情况。 竹屋实在是小,竟承盘腿坐在竹屋正中间,那件从不离身的招魂幡此时正摆在他身后,而他身上仅穿了一件敞领长衫,上面绣着精致符文,庒灵止看着有些眼熟。 竟承个头很高,体格算是高挑强壮的类型,胸前没有被衣物遮住的部位,肌肉线条很漂亮,如同雕刻而成,即便是坐着,他的背部也挺得很直,腰窄腿长,单单看着,就是享受。 可惜自己不是gay。庒灵止心想,不然这怎么也算是师门福利呀。 清正和清源两人闭着眼睛在旁边诵经,步调一致,一刻也不敢停。 直到竟承缓缓睁开眼睛,两人才渐渐收了声音,并同时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师弟,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清源站起来,到一旁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还给清正也递过去一杯。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庒灵止说着,跪坐在竟承面前剩余的那个蒲团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那可太有了!”清源喝完水,又坐回原先的位置,“师父太不靠谱了,就让我们两个在这里念经,万一师叔出事了怎么办?你回来了正好一起。” 第75章 竟还胡子翘了翘,“哼,你师父我出事,竟承都不会出事。” 不知道竟还对竟承哪来的信心,反正庒灵止不信,要是竟承真半点事没有,清正和清源也不会在这里念经念到头昏脑涨。 竟承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一双幽黑的眼睛没有焦距,难以分辨他在看哪里。 “师叔。”庒灵止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见竟承朝他看来,才开口道:“这次还要多谢师叔,不然我可能要在里面出不来了。” 竟承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清正开口问道:“师弟,你们在里面到底怎么了?” “对啊,师叔怎么还……这样了呢?”清源也好奇。 庒灵止见竟承没有要阻止他解释的意思,便组织了语言,把双极大厦负三层他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 包括从他们进入负三层开始,一直到他被拉进那个不知道是幻境还是阵法的地方,遇上那个假装师叔的人,再到他出来。 之后的事清正和清源都已经清楚,再多的,庒灵止也不知道了。 果然,清正清源和庒灵止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同师叔模样相同的男人,而且他口中的“仙丹”是否是放在负三层那个空盒子里的东西也很关键。 “师弟进去的地方,也是阵法吗?”清源说着,拿出手机开始翻笔记,“好像还没学到这里……” “不是阵法。”竟还说道,脸上带着笑,又不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故意吊人胃口。 竟承不惯他这毛病,直接开口道:“是执念。” “执念?”庒灵止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长这么大小说没少看,执念这东西如果按比较玄学的角度来解释,可能没有恶鬼恐怖,但绝对比恶鬼难缠。 “还记得那个死了又复活的保镖吗?”竟承将招魂幡又变回西装外套的模样,搭在自己肩上,配套的衬衫之前给了庒灵止,现在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记得的。”庒灵止想起在医院垃圾桶里见到的衬衫,心虚地点了点头。 竟承说:“保镖复活在纸人身上,我之前一直在想,还有谁的手法折出的纸人能和青霄观一模一样,直到你被那丝执念拉进去。” 竟承说话不快,但声音低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听他在说什么。 “人死之前,如果有放不下的事,就会产生执念,执念越深,就越不容易消散在天地之间。”竟还接着竟承的话说道:“我猜,应该是那一缕执念日日夜夜重复做着生前的事,刻阵,折纸人……才会有灵力充足的纸人供你们说的那个保镖复活。” 执念……庒灵止若有所思,将竟承和竟还的话在脑中过了一圈。 如果那个长得像师叔的人,真的只是一缕执念,那他生前应该也是青霄观的人才对,不然怎么会青霄观的术法? 而且……庒灵止想起来自己手机上多出来的那个东西,莫非那个光团也和执念有关? “师父,师叔,你们看看这个!”庒灵止把手机拿出来,从相册里调出那个光团。 光团像是刚睡醒一般,左右摇晃了几下,一阵一阵地发着暖光。 “哇!这是个什么东西?”清源凑近了去看,挡住了清正的视线,被他一把拨开。 “这个不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执念吧?”庒灵止一边问,一边观察竟承和竟还的神色。 竟还好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惊讶道:“哟,你还能把这东西抓起来啊?真是出息了!” 竟然真是执念?庒灵止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执念本应是个很抽象的东西,但现在却变成具象的光团待在自己手机里,他又不知道这执念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光团的目的。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没有用手机拍任何东西,不可能是他误将这缕执念收进来的,肯定是光团自己偷跑进来的! “师父,那这缕执念究竟是谁的?”庒灵止皱眉问道。 竟还雪白的眉毛一抖,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以为你已经想到了。” 庒灵止脑中如闪电一般,划过一丝猜想,颤抖着问竟承:“师叔,你的那只黑鸟叫什么?” 竹屋可能确实太小了,装了四个成年人实在压抑,让庒灵止有些呼吸不畅。 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鸟身上,清源清正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师父和师叔的神色,并没有开口打断几人的话。 竟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探到庒灵止面前,掌心覆盖在手机屏幕上,淡金色的光芒大盛,透过他的指缝照射满整个竹屋。 庒灵止看到有金色的光泽,顺着竟承手臂上的经络延伸至心脏,像是在他身上绘了一幅神秘瑰异的图案,竟让他出了神。 “师叔……” 片刻,竟承的手从他手机上移开,那相册中的光团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没有在手机里留下任何痕迹。 “师叔……那只鸟叫什么?”庒灵止大脑有些难以转动了,连带着清源和清正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竟承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你知道它的名字。” “……秋水。”庒灵止喃喃道。 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 明明他这次没有吹口哨,可师叔的鸟却听话地飞了过来,立在门口的扶手上,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第76章 原来师叔的鸟真的叫秋水。 庒灵止第一反应不是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飞扑到竟承身边,双指按在他脖颈边探查。 有心跳,有温度,有血液流动,师叔是活的。 竟还说人死之前,心愿未了才会有执念,可师叔是活的,这又怎么会是师叔的执念呢? 而且在那缕执念的记忆里,背景分明是在古代,人又怎么能活那么长时间?难不成他还真吃了长生不老的仙丹? “干什么?干什么?”竟还将庒灵止拉着往后退了两步,“没大没小的。” 清源暗戳戳收回自己跃跃欲试的手,清正没他俩好奇心重,但也对这事很感兴趣。 在庒灵止看来,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就算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问竟承和竟还是怎么能活这么久的?还是问他们三个和竟还竟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竟承那么久以前的执念里,会出现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又或者问为什么竟承没有死,却会有执念产生? 庒灵止思绪凌乱,最后只开口问道:“活人也会产生执念吗?” “活人当然不会。”竟承若无其事地说:“执念追根究底,是由人死之前的欲望,死时咽不下的那口气,死后的阴气,和投胎之前分离出的一丝魂魄融合而成。” “那师叔你怎么……”庒灵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忘了。”竟承直截了当。 庒灵止又看向竟还,“师父。” 竟还摇头,两手一摆,道:“不记得。” “那我呢?还有师兄师姐,为什么师叔的执念里,会有我们?”庒灵止追问道。 “太久了,老了,记不清了。”竟还说道,“你们师叔年纪也不小,说不定是他的执念老年痴呆,幻想出来的。” “……师父!”庒灵子咬牙道:“那你们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唉嘿?我没跟你们说过吗?”竟还一脸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他满脸雪白胡子遮挡,是怎么这么精准表达出自己情绪来的。 “没有。”庒灵止说道,“师叔之前提过一次,说我们师门修习方仙道,但我那时候并不觉得我们真的能修到长生之术。” 毕竟他连炼丹都没学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障碍,即便见过这么多不科学的事,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让他觉得,炼仙丹是件非常离谱的事。 他打心底不信,自然也就炼不好。 “也差不多吧。”竟还说道,“方仙道,先是丹方,后是仙道。丹方虽然在前,但总归是为求长生之道服务。” 庒灵止和清源还有很多问题,竟还一律以忘记了作为回答,也不知道是真记性不好,还是只是不想说。 不过庒灵止没有问竟承,他觉得竟承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听他和竟还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搞得庒灵止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最后众人沉默一会,还是决定先给竟承把封印巩固了,竟还说免得一会漏电,把网线给电没了就不好了。 四个人轮班换着给竟承念经,只有清正念得最少,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整个青霄观,就他会做饭。 庒灵止算是体会到了天雷的威力,光是给这封印打个补丁,几人就忙活了好几个月。 等竟承的身体彻底稳固时,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全青霄观,除了竟承以外,都换上了短袖。 明明竟承身上那么烫,却一点也不怕热,真是羡慕。庒灵止心想,哦,冷也不怕,真好。 清源又回h市了,说是她爸想她想得不行,不去看看怕是公司都要开不下去了。而清正每天面无表情地在外溜达,装世外高人,给人卜卦,还专门卜凶卦。 庒灵止则偷摸背着竟承打游戏,他和孙一辰还有小林约好了,每天下午开两局,实则赢了要趁手感好多打两把,输了要翻盘,还是得多打两把。 “灵止哥!这边,这边来人了!”小林和他混熟之后,也不叫他道长了,直接喊哥。 庒灵止不介意称呼,叫什么都行。 主要还是孙一辰和小林的技术真的很好,除非是遇上职业队,不然几乎很少会输。 一把游戏结束,庒灵止还意犹未尽,反正现在也没事,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把的时候,小林那边传来了林瑜的声音。 “别玩了,准备出发了。”隔着网线,林瑜的声音有点模糊。 “好。”小林应了一声,又对庒灵止说:“我哥要去藏区拍戏,我和一辰跟着去玩玩,灵止哥你要不要一起?” 藏区?庒灵止以前没有去过,对那边唯一的印象就是布达拉宫。 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资产,他回来之后就抽空找人把青霄观给翻修了一下,花了不少钱,之前还给秦安琳转了赔偿款,不过这两笔最大支出都没有超过他手里资产的一半。 去旅个游不碍事。 “庒道长一起去玩玩呗,坐我爸的私人飞机,可快了!”孙一辰也在一旁帮腔。 庒灵止也有些意动,犹豫了半秒,道:“那就去呗,但我现在出发是不是来不及了,你们都要走了吧?” “没事,他哥跟着剧组走,我们在y省机场集合,坐我爸飞机走。”孙一辰说道,声音里满是兴奋。 “那也行,我去给我师父师叔说一声,收拾完东西就出门。” 第77章 庒灵止说完,下了游戏,在竟还门前叫了半天,也不见他应声,便大声说了自己这几天出去忙,不在家,有事找清正。 等他到了竟承房门前时,竟承已经等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庒灵止赔给他的衬衣,挺贵的,庒灵止当时买的两千块钱一件,搭那件假阿玛尼西装绰绰有余。 庒灵止注意到竟承手里还拿了个黑色皮箱,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师叔,你要出门吗?”庒灵止问。 还真是巧,他正要出去玩呢,竟承就也要出去。 竟承闻言看向他,问道:“不是要去藏区玩吗?” “……师叔,你听到了啊?”庒灵止尴尬道。 亏他刚才还在竟还门前说自己有事要出门,说得那么大声,感情游戏语音他们是听得一清二楚,下次得去买个耳机才好。 不过他们去旅游,关师叔什么事?庒灵止不敢问。 “还不走吗?”竟承催促道。 “走,走的,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庒灵止说着,快步跑到自己房里。 他先是给孙一辰发了消息,问多加一个师叔行不行,孙一辰表示热烈欢迎,才开始联系到机场的滴滴。 庒灵止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塞了一些符纸,背个包就出门了。 说实话,他挺好奇竟承皮箱里是什么东西的,不过他不着急,等到时候到酒店里就知道了,总不至于和他一样,都是衣服吧? 很快两人就坐上了车,庒灵止时不时会瞟竟承一眼。 不是他不愿意带着竟承一起出去玩,实在是竟承给他的压迫感太强,就像是,就像是当着家长面去网吧的小学生,怎么都放不开。 显然竟承不这么觉得,他嘴角都抬高了两度,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庒灵止在车上都睡了两三觉,竟承依旧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动作。即便他睡着后东倒西歪,将竟承平整的西装弄出不少褶皱,也没能让竟承做出太大的反应。 “师叔,我们到了。”庒灵止说着,给孙一辰发了消息。 竟承没有身份证,还好这次是坐孙一辰家的飞机,操作空间比较大。 没一会,孙一辰亲自带着人过来找他,同行的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小林。 两个年轻人一看见庒灵止和竟承,就呲着牙傻乐,“灵止哥,好久不见。” 这么久没见,还能一点都不生疏,得归功于一起打过的几百场游戏。 庒灵止和他们打完招呼,几人便上了飞机。 私人飞机就是和普通飞机不一样,连地上都铺了地毯,等他再有钱一点,他也得整一架,专门载观里那些没有身份证的。 这架飞机不算很大,而且这次人比较多,本来孙一辰是准备一起玩玩桌游的,但庒灵止说他要睡觉,孙一辰便给几人分了房间。 有两人得住同一间,他私心是想和庒灵止一起的,可惜被竟承拒绝了。 “他和我一间。”竟承说道。 虽然不知道竟承是什么意思,可庒灵止不好驳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从y市到藏区机场,其实只要三个多小时,但庒灵止是上车上飞机必睡觉的人,不是晕车晕机,而是他觉得在交通工具上特别好睡。 进了房间后,竟承便坐在一旁玩手机,庒灵止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睡也睡得不太熟,环境不熟悉,他老是醒,偶尔还要睁眼看看竟承还在不在旁边。 就在即将完全睡过去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那掌心灼热的温度让他瞬间就猜出了床边的人是谁。 一声“师叔”还未出口,眼睛还未睁开,竟承反而先开口说道:“其实我想起来了一些。” 第44章 骨头 “修长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 想起来什么了? 庒灵止不确定竟承有没有察觉到他醒了, 想了想还是先没有动作。 竟承的手从他的额头,划到他的双眼,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皮上, 热气捂得庒灵止有点不舒服, 但他忍着没动。 随着热气一同涌上的, 还有一些破碎的场景片段,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放着卡顿的电影,虽然不流畅,但也勉强能让人看明白内容。 画面似乎是师叔的视角,他能看到自己的脸, 却没法看到竟承的表情。 庒灵止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师叔的记忆, 这段记忆正好从找到糖糕老板的那一段开始, 庒灵止记得当时他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而后看到画面中自己转过身, 而竟承也往后看去。 牢房入口处进来一个人, 那人长得很普通, 但庒灵止却没法用相面之术去探究他的过往,他的脸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问题, 但在庒灵止眼中处处都是矛盾。 应该是特意遮掩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 庒灵止看着他,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恨。 这人是谁? 他没法看到竟承的脸,只能看见竟承拉住了自己的手, 将自己往身后扯了扯, 手中长剑凭空出现。 “两位,稍安勿躁。”庒灵止听到对面那人粗嘎的声音,极为刺耳, 让他忍不住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那人却毫无自觉,虽没有再向两人靠近,可声音却没有停下,“两位可是青霄观高徒?” 画面中的庒灵止看了看竟承,见他没有接话,便没有贸然出声。 第78章 其实这样的视角很奇怪,庒灵止从未以这样的角度审视自己,竟承比他高一些,“他”不抬头的时候,庒灵止只能从这段记忆中看到自己的头顶和黑长的睫毛以及一点鼻尖。 而当“他”看向竟承时,整段记忆又都好似清晰了起来,庒灵止甚至能数清楚自己有多少根眉毛,略带了点茶色的瞳孔中印出竟承的轮廓,而眉心间的红痣也好像要比他现在的小一些,颜色浅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竟承记忆有偏差。 而且至今,庒灵止自己都不觉得以前的那个“庒灵止”真的是自己,长相一样,喜好一样,可偏偏他并没有那段记忆。 “我为皇上办事,”那人嘴里说着皇上,脸上却没有对皇上的半点尊敬,“招揽天下能人异士,不知两位可愿意归顺朝廷?” “让开。”竟承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而过,糖糕老板的牢门应声裂开。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狱卒,两三个狱卒赶忙跑了进来,看见幽黑昏暗的地牢中多出了三个人,他们竟没人发现,纷纷拔出长刀。 “哪里来的小毛贼!” 竟承和庒灵止没动,那个奇怪的人转过身去,三个狱卒见到那人的脸,震惊之余慌忙跪下。 “国师大人!小的不知道是国师大人,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庒灵止很清晰地感觉到,当听到国师这两个字时,心中克制不住的汹涌而肆虐的杀意,那不是他的情绪,就只能是……竟承的。 竟承说想起来了一点,也真就一点,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让庒灵止有点不得劲,像是一部电影才刚开始呢,就不放了。 他想着,反正竟承肯定已经知道他醒了,便睁开了眼睛,睫毛扫在竟承手掌上,感觉到了一丁点的阻力,而后竟承快速将手移开。 庒灵止眼前骤然恢复光亮,还有点不适应,因为刺激而泛出一点水光。 “师叔。”庒灵止忍不住问,“我是他的转世吗?师兄师姐也是转世吗?” 这是他不得不在意的一点,他没法确定一个人的前世是否和这辈子是同一个人,身世,经历都完全不一样,记忆,感情也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师父师叔对他们的关怀,如果竟承和竟还是因为他的前世才对他好,那他可能会很伤心。 好在竟承摇了摇头,他说:“修长生是逆天而行,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那我……” 竟承说:“忘记了。” “……” 庒灵止睡了一段时间,再聊了两句后,很快就到了l市。 l市是藏区首府,也是政治、经济、文化和科教中心,几乎所有人到藏区第一站,都是l市。 飞机缓缓降落在l市机场,随着飞机的轮子与跑道接触,孙一辰和小林的心情也随之激动起来,庒灵止受两人影响,也忍不住期待。 走出机舱,清新而稀薄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高原的独特气息。 意外的,几人都没有太明显的高反。 孙一辰早就安排好车,司机沿着蜿蜒的公路驶向市区,沿途的景色让庒灵止目不暇接。 湛蓝的天空下,远处的雪山巍峨耸立,阳光照耀下,山顶的积雪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近处,河流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见底,河岸边的柳树随风轻摆。 随着车辆逐渐接近市区,庒灵止看到了l市的标志性建筑——布达拉宫。这座宏伟的宫殿坐落在红山上,红白相间的建筑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神圣。宫殿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街道两旁是色彩斑斓的藏式建筑,屋顶上飘扬着五彩的经幡,随风舞动。 车开到临近布达拉宫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司机兼职导游,先是带他们去了旁边的街道。 街道上,穿着传统藏服的居民和游客交织在一起,有的在转经轮,有的在购买手工艺品,还有的在品尝地道的藏式小吃。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糌粑的香味,混合着藏香的神秘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唉?这边也有和尚?”小林说道。 庒灵止往回望去,看见一行穿着坎肩袈裟和僧裙的僧人路过,袈裟上还披着巨大的紫红色披风。 “那些都是藏传佛教僧人。”导游说道,“看到他们身上的披风了吗?他们只会在诵经、祈祷的时候披。” 他不是藏区本地人,但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对l市算是了如指掌。 那些僧人周围有不少普通百姓,脸颊黝黑,穿着藏服,应该是本地人。 那些人一边听僧人诵经,一边转着经轮。 导游又给他们讲经轮的来历,据说是以前佛教传入藏区时,为了更好的传播思想,也为了降低入教门槛而创造的。 那时候的人经文又看不懂,背也难背下来,更别说传播了。于是僧人就弄了转经筒出来,转经筒里面刻了经文,转一圈,就相当于诵了一遍经。 庒灵止听得正有意思,又见这群僧人不远处,又来了一群身穿赤黄相间袈裟的僧人,头上还带着凉帽。 “怎么又有一群僧人?”庒灵止问。 导游皱了皱眉,道:“这是喇嘛教,也算是藏传佛教的前身,不过……”导游欲言又止,“反正离喇嘛教远一点。” 几人点点头,孙一辰和小林认识庒灵止后,已经成为坚定的道教信仰者,自觉根本不会有事要麻烦到喇嘛教或是其它什么僧人。 第79章 而庒灵止见到那群头戴凉帽的僧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阴郁气息,更是不想靠近。 “前面就是松赞林卡,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有要用车孙少爷再给我打电话就行。”松赞林卡是l市著名星级酒店,导游指了个方向,转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道:“几位少爷千万不要招惹那些喇嘛。” “知道的,放心吧。”孙一辰摆摆手,导游转头离开。 他对那群喇嘛的态度,倒是坐实了庒灵止心里的猜想,估计又是个骗子教。 松赞林卡酒店是典型的藏式建筑风格,白色的墙体,屋檐下悬挂着经幡随风轻轻摆动。 “小林,一辰。”林瑜坐在大厅里等他们,人一进来就能看见,“庒道长,竟承道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庒灵止笑道,“怎么样,摆脱赵昊了吗?” 闻言林瑜一脸菜色,没有说话。 庒灵止往他身后看去,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领口遮住半张脸的男人坐在沙发另一侧,两条长腿微微岔开,脚上踩着一双登山靴。 正是赵昊。 庒灵止尴尬地闭上了嘴。 “看来是还没解决掉。”竟承丝毫不看人脸色,本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说道:“加钱可以善后。” “……”庒灵止扯了扯竟承,对林瑜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笑死,除了师叔,谁看不出来林瑜和赵昊两人现在的情况,赵昊袖口卷起来后,小臂上甚至还有抓痕! “没事,你们先去放东西,然后再去我剧组玩玩。”林瑜笑笑。 林瑜剧组的人都住在隔壁民宿,只有他不愿意吃一点苦,订了个最好的酒店。 来之前就计划好的,先到剧组一日游,林瑜也已经提前和导演商量好了,他们只要不影响拍摄就行。 今天的戏在晚上,剧组还没有出发,几人便直接去了不远处的民宿。 林瑜戴着墨镜和口罩,本来这样的打扮在这种紫外线奇高的地方并不显眼,但谁让他身边几个人样貌都个顶个的好,几乎是顶着游客的目光到了剧组。 “哟,林公子终于来了啊?”一阵阴阳怪气的男声从民宿内传来。 庒灵止看过去,第一眼却并不是那男人,而是他随意的动作间,露出的手串。 男人手腕上一圈圈缠绕的黄褐色手串,每颗珠子长相大致相同,又有略微差异,看起来滑腻不已。 有点像……骨头。 第45章 普贤 竟承轻睨他一眼,说道:“少见多…… “他是方思宇, 男三。”林瑜简单给庒灵止介绍道,并没有会方思宇。 方思宇是近两年初露头角的流量明星,林瑜虽然也不算实力大咖, 但在方思宇面前也可以算作是前辈。 庒灵止将目光从那串手串上移开, 只看方思宇的面相, 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容貌还算俊秀,只是为人小气计较,又爱和人攀比,嘴上还不把门。 而且, 他最近要倒大霉。 此时才下午两点左右, 在藏区的第一场戏要等天黑, 剧组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咖位小点的演员共用一个化妆室,男一号女一号则是在单独化妆间。 而林瑜钱多, 让剧组单独给他配了个化妆间和化妆师。 化妆间不大, 但也不小, 足以容纳下他们六个人。 小林和孙一辰闲不住,跑出去溜达去了。 庒灵止找了个位置和竟承才坐下, 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穿着防晒衣戴着遮阳帽,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拖着个小箱子。 “林先生, 不好意思, 来迟了。”女人声音略哑,面容和善。 林瑜摆摆手,道:“没事, 我也才刚到。” 女人将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是满箱子的化妆品,庒灵止这才知道女人应该是林瑜的化妆师。 “诶?这两位是?”女人摆好东西,才注意到沙发后面多出的三个人,“是剧组新人吗?也需要化妆吗?” 赵昊她之前就见过,虽然至今为止还没能看到赵昊全脸。 “不是,我们是林瑜的朋友。”庒灵止开口解释。 化妆师愣了下,说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面前这两人长得太好了,不说颜值,单就出尘的气质,娱乐圈多少小明星都比不上,她还以为是和林瑜一样玩票性质的富家子弟。 “不打紧。”庒灵止笑道。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哄闹声,紧接着又是敲门声响起。 “谁啊?”林瑜皱眉,门外的影子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的。 那人没推门,只在门口大声道:“林哥,段导说要所有人都出来,剧组请了菩萨像回来,都得拜拜保平安。” 拜菩萨像保平安?庒灵止记得好像确实有很多剧组都比较信这个,不过大多都是烧香拜关帝,也就是关羽。 关羽被民间称为武财神,拜关帝既希望威风凛凛的关羽可以震慑小人恶鬼,同时也希望能财源广进。 “来之前不是弄了开机仪式吗?怎么还要拜?”林瑜问。 “段导说一方地有一方神,林哥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您抽空出来拜拜吧,别落了段导面子。”那人说完便离开了。 “喂……”林瑜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人就已经走远,只得转身对几人道:“你们先坐,我出去一趟。” 第80章 化妆师也是剧组的人,自然要和他一起出去。 赵昊二话不说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也去看看。”索性没事做,庒灵止也想去看看剧组拜了个什么菩萨。 一行人到民宿后院的时候,那边已经聚了许多人,中间围着个木桌,桌上放着一尊菩萨像。 方思宇也在那边,脸上的表情异常虔诚,周身黑皮却更浓了。 庒灵止看向那尊菩萨像,却没什么异常。 “小瑜快来!”段导是个中年男人,远远的就看到了林瑜几人。 庒灵止还注意到他身边站了个僧人,赤黄袈裟,头戴凉帽,穿着打扮正是导游说的喇嘛教僧人。 “哟,这两位是你朋友啊?”段导睁大了眼睛,视线停留在庒灵止脸上。 林瑜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前面,“段导,圈外人,有钱,不拍戏的。” “你有钱,你不也拍戏么?说不定人家愿意呢?”段导不死心。 林瑜直接转了话题,“您旁边这位是?” “这是次仁扎巴,给我们送菩萨像过来的。”段导解释道,又展示身后佛像给几人看,“这是普贤菩萨。” 菩萨像面容慈祥,双目低垂,似乎在倾听众生的祈愿。其身披金色袈裟,手持如意宝珠。六牙白象稳坐在菩萨脚下,象鼻轻垂,显得温顺而庒严。 虽菩萨像上没有丝毫灵气,但确实是一尊正经菩萨像。 那边方思宇接过次仁扎巴手里的白色哈达,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半晌,他将哈达轻轻搭在菩萨像肩上。 看他的动作,似乎对喇嘛教的拜佛礼节很熟悉的样子。 这还没完,方思宇又在菩萨像前跪下,双手合十,额头轻触地面,进行三拜九叩。 “每一次叩拜,都是对菩萨的虔诚祈祷,也是对自己心灵的净化。”次仁扎巴用着有些奇怪的汉语说道,“普贤菩萨的智慧之光已经照亮了他的心灵。” 才怪。 那尊毫无灵气,也毫无反应的菩萨像,哪来的智慧之光。 说来也奇怪,据庒灵止了解,神像佛像或是菩萨像都是神仙的一尊化身,不管神像多破旧,都能做为普通人传达心愿的媒介。 可这尊菩萨像却没有一点反应,像是被菩萨完全抛弃了一般。 这不太对劲,所以当次仁扎巴把哈达递给林瑜时,庒灵止伸手拦了一下。 比林瑜更快的,是赵昊,他的厌恶更明显,直接将林瑜拉到了自己身后。 庒灵止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假装很忙地扯了扯袖子。 “小瑜,你这是?”段导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怕惹得僧人不痛快。 次仁扎巴摇头道:“对菩萨不敬,菩萨不会怪你。”他又转头对方思宇说:“只要你诚心,丹增仁波切会再赐予你嘎巴拉。” “嘎巴拉是什么?”庒灵止好奇问道。 方思宇得意一笑,将袖子往上挽起,展示出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当然是能保佑我的法器。” 那珠串在他手腕上缠了三圈,大体由打磨过的圆柱形骨头串成,中间参杂了几个南红珠。 “这是用牛骨做的,一共一百零八颗,由丹增仁波切为我加持。”看得出方思宇很开心。 不过庒灵止看那手串上缠绕不休的怨气,怕根本不是牛骨那么简单。 方思宇还在自说自话,“其实最好的嘎巴拉,应该要用高僧骨头制作,不过那东西太难得,没法轻易得到,如果我足够虔诚,可能下一次就能轮到我,是吗?次仁扎巴。” 次仁扎巴微笑点头。 庒灵止直到这僧人走之前都没再说话。 林瑜晚上要拍戏,便先和赵昊还有化妆师回了化妆间。庒灵止和竟承在外面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便又往化妆间那边走。 彼时化妆师已经从里面出来,门半掩着,庒灵止轻轻一推便开了。 万万没想到,入目竟是林瑜被赵昊压在沙发上面,传来一阵略微粘腻的水声。 庒灵止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关门退了出去,转头看到竟承刚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跟着他往一边拐角处走去。 “师叔……”按照竟承的年纪来看,他怕竟承会接受不了这么,这么刺激的事。 竟承轻睨他一眼,说道:“少见多怪。” “……” “师叔就见过很多吗?”庒灵止问。 闻言,竟承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道:“不止见过,我还亲过。” “!”庒灵止大惊,正要细问,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本来没什么的,但可能是这件事让人有点羞耻,他一把拽着竟承往墙后躲了躲。 躲完之后就后悔了,这下要是被人发现偷听就更说不清了。 拐角另一边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次仁扎巴,我会让我妹妹做丹增仁波切的明妃,这是我们家的荣幸。” “菩萨会保佑你们,莲花生大士也会保佑你们。”次仁扎巴依旧说着口音奇怪的普通话,“不过明妃身份尊贵,我教只收十四岁到十六岁纯洁少女。” 方思宇恭敬道:“我父母生我妹妹生得晚,今年刚过完十五岁生日。” 庒灵止闻言胸中升起一团火,这人怎么回事,自己信这来历不明的教就算了,怎么还要拉上自己的妹妹?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明妃是个什么身份,但只要未成年少女,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81章 本来想着和这破喇嘛教互不招惹也就算了,但意外让他听到这么一段,也算缘分,有些事就该他管。 正要往方思宇那边走时,庒灵止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拽着竟承的手臂,而竟承则站在他身后,自己的背紧贴着竟承的胸膛。 竟承的手臂环过他的身侧,被自己抓在手中,这姿势像极了竟承在背后环抱着他。 师叔的体温太高,隔着几层衣服庒灵止都还能感受到暖意,他不由想起在双吉大厦时见过一眼的腹肌,不知怎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咳咳……”庒灵止呛了两声,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谁在那?”方思宇遥声问道。 庒灵止松开竟承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出现在方思宇面前。 “原来是你,怎么,不跟着富二代当狗,跑这里来听墙角了?”方思宇言语中满是对林瑜的厌恶。 “方思宇。”庒灵止声音严肃道:“你手上的手串是由人的眉心骨制成,吸人寿命,再不摘下来,一个月内,你必死无疑。” 第46章 藏袍 他像是湖泊的守护者,背影威严而…… 空气都变得沉默起来, 方思宇看看庒灵止,又看看自己的手串,大笑起来。 “你脑子没问题吧?”方思宇嘲讽道, “现在是法治社会, 怎么会有人用人骨做手串?而且还吸人寿命?你当演恐怖片呢!” “你不信它会吸你寿命, 却又相信菩萨会保佑你?”庒灵止无法解他的思维,他难道只相信有神,不相信有鬼么? 即便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那手串有问题,次仁扎巴面上也没有一点恐慌,或是计谋被拆穿的反应。 次仁扎巴皮肤黝黑, 两瓣嘴唇干瘪开合道:“很久以前就不让用人骨做嘎巴拉了, 即便有高僧头骨制作的嘎巴拉, 也只会在仁波切手里, 那是最珍贵的法器。” 庒灵止不知道次仁扎巴是在说谎,还是真的看不出手串有问题, 明明那上面的阴气和怨气都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倒是不怕方思宇怎么样, 但放任这么大个阴气来源在剧组里, 难免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可方思宇对他敌意明显,方思宇跟林瑜太不对付, 他又是跟林瑜一起过来的, 说什么方思宇都不会相信。 “各人有各命。”竟承低声说,“走吧。” 也是,是他妄想多加干涉了。 原本做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的便是多管闲事, 因为这手串,方思宇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不该他来插手, 只是怕殃及旁人罢了。 “哼,次仁扎巴不用会他们,一群无知又没有信仰的人,根本不配知道莲花生大士。”方思宇言语中带着对其的热切,两人渐渐走远。 庒灵止看了眼手机,快要五点钟了,估计等会剧组就要出发去拍摄场地,不知道林瑜和赵昊亲完了没,别等会被人撞见了。 一想到这,他又不由回忆起竟承刚才说的话,师叔不止看过,竟然还亲过! 庒灵止偷偷看了一眼竟承,男人的嘴唇薄厚适中,微微抿起,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一般,让人轻易不敢找他搭话。 究竟是谁?是谁胆子这么大!连竟承也敢亲! 庒灵止有心想要继续问,却又觉得师叔活了这么多年了都,说不定对方早就已经去世,现在提起来免不得要惹师叔伤心,还是算了。 竟承见他长吁短叹的,以为还是在愁方思宇的事,皱眉说道:“他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 “我不是……”庒灵止不知道怎么说,换了个话题道:“我们还是先去叫林瑜他们吧。” 等两人到了化妆间时,碰巧撞见剧组的人来通知集合出发,林瑜和赵昊从里面出来,林瑜嘴唇上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看不出刚刚才和人亲过。 只是他和赵昊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像是闹了别扭的。 林瑜说小林和孙一辰去景区玩去了,等会他们家自己回酒店。 林瑜有自己的保姆车,他让赵昊去副驾坐着,自己和庒灵止还有竟承坐在后面。 民宿距离拍摄地有点远,几人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剧组的车辆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许久,终于抵达了片场。 选址在一片巍峨的雪山脚下,这里的空气稀薄而纯净。落日余晖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 庒灵止抬头望去,天空蓝得几乎透明,与远处的雪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会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震撼,仿佛心灵得到了净化。 “只有这样纯净的雪域,才能诞生出伟大的莲花生大士。”方思宇的声音从隔壁车传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忙碌地搭建着拍摄设备,这里离湖泊不远,那湖泊如同一块蓝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湖边的草地上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随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晦气。”林瑜暗骂了一声,他也看方思宇不爽很久了,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好,他从车里拿出相机对庒灵止说:“要不要我给你们俩拍个照,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技术还不错。” “可以啊!”庒灵止欣然答应,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没和师叔合过影呢,“师叔,你要拍吗。” 竟承说:“拍。” 趁着剧组的人还在忙碌,林瑜又不是拍第一场戏,几个人在这里拍了一大堆照片。 庒灵止帮林瑜也拍了不少,本来还想给他和赵昊也拍两张,不过林瑜不愿意。 第82章 庒灵止眼睁睁看着赵昊往这边走来的腿,听到林瑜拒绝后,又退了回去。 他和竟承则好拍多了,万年剪刀手搞定一切背景。 “小瑜你们拍照呢?”段导看起来心情不错,也可以说他看见美人心情就坏不了,“道具箱里应该还有带来的几件藏袍,可以给你的朋友们一起试试。” “那感情好,我替他们谢谢段导了。”林瑜笑道,“不过他们真不拍戏。” “知道知道。”段导尴尬道:“这不是还想问问看嘛,没事,不拍戏就不拍戏,换好了衣服让我也拍两张照过过瘾就行。” 庒灵止挑挑眉,道:“当然可以。” 片场的换衣间是提前搭的一个小帐篷,庒灵止和竟承拿了衣服一同进去。 才将本来的衣服脱下,庒灵止便感觉到小帐篷内的温度在快速升高。 他转头看去,原来是竟承也脱了上衣,精壮的上半身露在外面,帐篷内的所有热气都来源于他。 只是这样的距离就已经足够热了……师叔和那人亲吻的时候会伸舌头吗?如果伸的话那岂不是更热?还有接吻之后呢?做那种事的时候,如果进去的话会不会烫坏? 庒灵止漫无目的地想着,眼睛无意间滑过角落的普贤菩萨像,才猛然回神。 靠!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上面去! 庒灵止没好意思再看竟承,慌忙换上藏袍就出去了。 几乎他前脚才出帐篷,竟承后脚就跟了出来。 “我去,这也太合适了吧。”段导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容貌没见过,但还是不由惊叹。 庒灵止穿的那袍子色泽深沉而富有质感,与他俊秀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袍子的边缘装饰着精细的花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佛风中的柳枝。 庒灵止的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少年特有的清新与活力,特别是眉间朱砂痣格外引人注目,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其所吸引。 竟承因为身高更高,他能穿的是一件更为粗犷的藏袍,藏袍的面料厚实,颜色深沉,透露出一种野性的美。 平时生人勿近的气场被一种狂野的气息所取代。这种狂野并非无序,而是在稳健的基础上自然流露,仿佛一头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马,既不羁又让人安心。 两人站在一起,庒灵止如同山间清新的风,竟承则如同草原上沉稳的大地。 就好像、就好像两人已经在雪域里生活过很多年,快要和雪域融为一体。 段导按捺不住,先是给两人拍了许多张合照,后又拉着比较好说话的庒灵止单独拍。 而竟承则站在一边,面对着如镜面一般映照着天空的湖泊,任由微风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凌乱。 林瑜觉得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站着看湖,肯定会让路过的人觉得他很孤独。 但竟承没有,他像是湖泊的守护者,背影威严而强大,让人不敢在湖边造次。 而林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才发现,哦,原来不是在看湖,而是在看穿着藏袍的青年在湖中的倒影。 “林瑜,你要不要也去换了拍一套?”庒灵止好不容易配合完段导,赶忙跑过来,“刚刚段导说场景布置还得等一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场戏。” “好啊。”林瑜说着,也拿了一套藏袍进帐篷里,赵昊也想跟过去,被林瑜白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庒灵止看着有趣,又觉得这种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大概会觉得烦闷,被眼神劝退两次可能就要放弃了。 段导加了他的微信,发了几张他觉得还不错的原片过来。 其中一张庒灵止很是喜欢,是和师叔的合照,背景是连成一块的蓝天和湖泊,两人没有什么互动,只是并排站在一起,却分外和谐。 庒灵止觉得这张照片一看就知道,他俩是一个师门的。 “十五分钟了。”竟承突然说。 “什么?”庒灵止不明所以,却见赵昊猛地起身往换衣服的帐篷走去,才恍然是林瑜已经换了十五分钟的衣服。 不对啊,他和竟承这两个对藏袍不熟悉的人都只折腾了五分钟,林瑜要拍这部剧肯定是事先研究过的,怎么会在里面待那么久? 这样想着,庒灵止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赵昊已经快速拉开帐篷,目光扫视了一圈帐篷,落在角落处昏迷过去的人身上,瞳孔骤缩。 庒灵止没看见帐篷内的情况,等他赶到时,赵昊已经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将林瑜上半身包了起来,只留两条细白的腿在外面。 而林瑜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小口小口地吐着气。 “怎么回事?”庒灵止等竟承进来后,立刻又拉上了帐篷。 赵昊摇头,表示不知道,一手搂着林瑜,一手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套上。 庒灵止环视四周,片刻后,指着空荡荡地角落说道:“师叔,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地方摆着一尊普贤菩萨像?” 第47章 莲花 “师叔。”庒灵止舔了舔干涸的嘴…… 庒灵止清楚地记得, 当时就是在这个角落里,放着普贤菩萨像。 可竟承却摇头道:“没看到。” “不可能。”庒灵止皱眉道。 竟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没有任何符文的符纸,手指在上面描了一圈, 符纸被他夹在两指之间, 顶端燃起火焰。 第83章 片刻后, 他开口道:“有邪物来过的气息。” “什么邪物?”赵昊已经帮林瑜穿好衣服,抬头问:“我怎么没有察觉到。” 竟承并不和他解释,只说到:“邪物性淫,会勾起一些本能的欲望。” 庒灵止恍然,难怪方才换衣服的时候, 他脑子里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邪物。 邪物对他的作用没有那么大, 所以没有像林瑜一般衣衫尽褪。 “所以还是那尊普贤菩萨像有问题?”庒灵止问道。 竟承说:“应该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这间帐篷里换衣服的人不少,却只有林瑜中招, 难道就因为整个剧组, 就他们没有祭拜吗? “我先带他去休息室。”赵昊说着, 将半昏迷状态的林瑜抱起。 庒灵止看到林瑜低喘一声,双臂勾住赵昊的脖颈, 脸唇在赵昊喉结处磨蹭, 他愣了一下,尴尬转过了头,没有跟出去。 竟承手中符纸燃尽, 化作一撮黑灰落在地上, 被不知哪来的风吹散。 “师叔,林瑜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庒灵止问道。 “邪气入体,发泄出来就行。”竟承说道, 转身也出了帐篷。 庒灵止则还得去跟段导说说,帮林瑜请个假,他今晚的拍摄肯定是继续不了了。 被打乱了拍摄进程,段导显然也高兴不起来,不过他没过多为难庒灵止,说林瑜要是不舒服,那就多休息,但尽量不要耽误大家的进度。 林瑜和赵昊办事的时候,庒灵止无所事事,他和竟承把整个拍摄场地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那尊普贤菩萨像,只好去看段导拍戏。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两个主演,男主是最近红极一时的流量明星,女主也不遑多让,火了很多年,却越长越年轻的清冷挂小花。 以他来看,这两个主角都还算安分守己,身上没有什么业障,事业运极好,桃花运也旺盛,很可能正在谈恋爱。 方思宇饰演男三号,拍摄场次却要比林瑜早一些。 他已经换好了戏服,手上的人骨珠串也摘了下来,不知道放在哪里在。 现在天色已经全黑,阴气不太好分辨,庒灵止找了半天,才找到手串上阴气和怨气的方向。 几个休息室帐篷都搭在一起,方思宇的帐篷正好在林瑜右边,手串就放在那个帐篷里。 庒灵止又转回头看他们拍戏,等再注意到那边时,看见的是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和工装长裤的赵昊。 赵昊额角沁着汗,手臂上肌肉紧绷,脸色冷得吓人,“林瑜不见了。” “什么?”庒灵止站起身,拉着竟承和赵昊去了角落。 “刚才我去给他打水,回来就不见了。”赵昊声音低哑,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能在赵昊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同样的,如果是邪物,那也不会是普通的邪物。 至于林瑜自己离开这个选项,赵昊没有考虑过,第一,林瑜没有离开的由。第二,林瑜没有离开的体力。第三,林瑜的手机还在帐篷里。 庒灵止立马拿了三枚硬币出来,往空中一抛。 “算不出来,我试过了。”赵昊说。 果然,庒灵止一连三次,抛出来的都是废卦。 “师叔,还有其它办法吗?”庒灵止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竟承。 竟承垂眸看了眼庒灵止,说道:“他被蒙蔽了生机,自然算不到,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师叔是说……从普贤菩萨像下手?”庒灵止想起那尊菩萨像,按说段导不会带着一尊石像到处跑,他在帐篷里看到的应该只是幻像,真正的菩萨像可能还在民宿里。 赵昊此时也反应过来,“先回民宿,我开车。” 车开得飞快,几人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便到了民宿。 三个人都不是民宿租客,本来是不能直接进去的,但好在几人长得好,让人印象深刻,知道是剧组里的人,才放他们进去。 庒灵止直奔白天看到普贤菩萨像的院子,菩萨像已经不在,应该是被人搬进去了。 找东西这件事都不需要庒灵止出手,赵昊最着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丢了三片树叶后,便径直朝东边的房间大步走去。 庒灵止赶紧跟上。 这间屋子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过头了,不说垃圾或是杂物,就连一件家具也没有。 窗户外面黑洞洞的,都没个窗帘遮挡。开了灯后,四面墙壁雪白刺眼,只有正中间放着普贤菩萨像。 庒灵止跟在赵昊后面,菩萨像依旧没有任何阴邪的气息,也没有灵气。 赵昊顾不得其它,直接伸手将那一小尊菩萨像抬了起来,“太轻了。” “里面是空心的?”庒灵止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昊没有半分犹豫,将菩萨像往地面压去。 瞬间,石像碎片纷飞,从中掉出一个褐色类似莲花状物件,在地上滚了个圈,停在庒灵止脚下。 庒灵止没有伸手去捡,那东西上阴邪气息浓重,而且让人看着无端觉得恶心。 “这是什么?”庒灵止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来仔细查看。 赵昊也看不出来,但救人心切,竟不顾那东西上的阴邪,想直接用手拿。 “别动。”竟承出声阻止。 “师叔,你认识这个?”庒灵止问。 第84章 竟承眉头微蹙,道:“肉莲花,以前见过,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腌臜玩意。” “肉莲花?”赵昊面色更冷了,“以前只听过藏传密宗百年前会有这种邪物,现在还炼,简直找死。” 庒灵止不明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承说:“百年前,雪域僧人的法器多来自于人体,肉莲花便是从受尽折磨的少女身体上取下。” 庒灵止没有问是怎么样的折磨,不用想,单从这物件上的怨气来看,都能想象的到是怎样的酷刑。 “这尊普贤菩萨像是次仁扎巴送过来的,里面的东西他们肯定清楚。”庒灵止说。 而林瑜出事之前,最可疑的东西便是这尊菩萨像。 “去找他们太慢了。”赵昊低声道,“这事我自己来,你们别管了,出去吧。” 庒灵止一愣,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包住莲花,左手拇指一掐指尖,鲜红的血流出在黄符上,形成诡异图纹。 “禁咒?”庒灵止瞳孔骤缩。 “不知死活。”竟承也不阻拦,拎着庒灵止的衣领往房间外退。 暗红的光晕瞬间从包着莲花的黄符上吐出,将赵昊整个包裹住,而后向整个房间散发开来。 就在庒灵止和竟承即将退出房间时,“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上,竟然连竟承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存在。 此时再开门已经来不及,竟承一把拽住庒灵止拉进自己怀中,暗红色的光将两人笼罩。 庒灵止全身被竟承的体温覆盖,耳边全是他的心跳声,眼前则是一片猩红。 赵昊用的禁咒,庒灵止也略有研究,用自己的血为引,魂魄离体,靠和林瑜失踪有关的物品找到林瑜。 代价则是自身十年寿命。 原本他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就行,这下好了,三个人魂魄都出了窍。 庒灵止被竟承压在怀里,只感受到有风在自己身上呼呼地吹,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前行。 渐渐的,风停了下来,竟承松开按在庒灵止背后的手,看向赵昊的目光森寒。 “抱歉。”赵昊也没想到会牵扯上别人,“等找到林瑜,我会再向你们道歉。” “算了算了。”庒灵止摆摆手,也不能全怪赵昊,毕竟谁也没想到门外会有人。 这地方并不算黑,只是很幽静,看不到光线从哪来,像是个与世隔绝的洞窟。 里三人最近的地方有一尊和人等高的金佛像,佛像很奇怪,金佛盘坐,双腿上还坐着一少女,姿态妖娆,双手环颈,双腿绕腰。 “这是密宗欢喜佛。”赵昊说道,“林瑜应该就在里面。” 说罢,赵昊抬步往唯一的一条路走去,庒灵止没有犹豫,也跟了上去。 “欢喜佛是藏传密宗的本尊神,代表法的男身与代表智慧的女身交合的佛像,据说是为了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赵昊说。 竟承冷笑,“不过是些找遮羞布发泄欲望的蛆虫。” 越是往里走,欢喜佛像就越多,各种不同姿势不同表情,更有甚者,简直已经脱离了佛像范围。 洞窟又深又长,再往里面去,不止是能看到,庒灵止甚至闻到了一股石楠花的气味,有些令他作呕。 “我们走快点。”庒灵止催促道,这气味甚至比腐尸的臭气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往里走,身上就越热,不同于高温的热,而是从心底透出的一股燥热。 他踉跄了一下,被竟承搀住,他竟然从竟承的手上感受到一丝凉意。 “师叔。”庒灵止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第48章 湿润 湿软的唇压上来,庒灵止呼吸停滞…… 这感觉很不对劲, 庒灵止不是小孩,知道再这样下去意味着什么。 吸进鼻腔的空气越来越灼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顺着庒灵止的脸颊一路下滑, 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 没入衣领内。 “清心若水, 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庒灵止小声念着清心咒。 身旁另两个人没什么动静,庒灵止侧头朝赵昊看去,却见他低声叫了句“林瑜”,而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种状态下的庒灵止, 根本跟不上他。 “赵昊!”庒灵止想喊住他, 他这样子看着像极了中幻术之后的人, 如果放任, 必定会有危险。 可转眼间,赵昊便不见了身影。 庒灵止呼吸越来越急促, 身上穿着还未来得及换掉的藏袍, 捂得更热, 他忍不住将领口扯开,露出涌上潮红的锁骨。 在这里待得太久,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洞窟里应该有不少像普贤菩萨像里那多肉莲花一样的东西, 连他都被这些腌臜东西影响,双眸开始变得模糊。 “师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克制, 克制肉莲花……”庒灵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一半空虚,一半又疯狂地想要占有,他只能刻意去忽略身边人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刚才竟承碰到他时, 瞬间清凉的那块皮肤,像是干枯的树枝终于得到甘霖,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随,想要攀附。 该死的密宗,该死的欢喜佛,该死的肉莲花! 庒灵止咬牙在心里暗骂,还好身边是竟承,师叔修为高,定力好,没有世俗欲望,不会像他一样,被肉莲花影响成这样。 第85章 不然要是两个欲望高涨的人同处一室,两情相悦还好,若是和他跟师叔一般的关系,那才叫完蛋,以后恐怕连师门都要回不了。 庒灵止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却还没有得到竟承的回答,他只能又问:“或者有没有办法,我们先出去再说。” 竟承还是不说话。 庒灵止走得双腿发软,又不敢去扶墙,墙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欢喜佛像,看着就比肉莲花还危险。 他的身体忍不住佝偻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又走了一段路,随着一阵石楠花香飘过,庒灵止眼前一黑,双膝跪地,艰难地用掌心撑着不让自己完全栽下去。 “师、师叔……”庒灵止用尽力气叫了一声,却只吐出气音,胸膛剧烈起伏着。 面前高大的男人听到他的呼唤,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跟前,沉默却带着巨大压迫感。 “师叔,我有点,撑不住了……”庒灵止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深呼吸,连清心咒也念不下去。 他抬头望着竟承,双眸中带着祈求,希望竟承能救他出水火,毕竟师叔活了那么久,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可竟承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庒灵止想,该不会面前的师叔只是个幻像吧?就像赵昊看见的也是幻象一般,面前的师叔根本帮不了他。 可是他太难受了,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急需发泄的渠道。 他的身体里像是进了千万只蚂蚁,痒得他抓心挠肝。需要有人帮他用手一只一只地抓走,或是用嘴唇吸出来,或是用舌头舔出去…… “靠……”庒灵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但这并不管用,他面前站了个人,他想要抱住这个人。 庒灵止智逐渐消失,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抓住他。 只要抓住他,自己就能解脱,就不会再难受。 庒灵止的指尖触碰到竟承身上的藏袍,细腻的花纹被他抓在手中。 只一瞬,庒灵止便松开了手。 不行不行,庒灵止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强迫自己清醒,不能搞得以后连师叔侄都没得做。 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庒灵止一边喘息,一边将手艰难地从竟承身上移开,却没想到,他的手才离开那层衣料,便被一只大手抓住。 竟承的手像铁钳一般将他的手圈住,略微用力,庒灵止便被他拽了起来。 庒灵止心中欣喜,以为师叔终于想到救他的法子了,下一瞬,又被师叔强行搂进了怀中。 “师叔?”庒灵止本就难以保持清醒,这下两人近距离接触,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抱着他的男人便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腰,不让他动弹。 “师叔,你……”庒灵止往后仰了仰,才看清竟承眼中竟透着一丝猩红,显然是被欲望完全控制的样子。 难怪刚才不说话,原来是早就没了智! 庒灵止暗道要糟,又想不出别的对策来。 竟承握着他的手已经松开,却没让庒灵止觉得更好,因为那只原本贴着他手背的手掌,此时按在他后颈上。 而竟承缓缓凑近了庒灵止,鼻尖贴在他颈侧,轻嗅着他的气息。 灼热的吐息打在庒灵止耳侧,竟承鼻尖在他脖子上游移,带着薄茧的指腹揉捏着他的后颈。 庒灵止浑身颤抖,忍不住回抱住了竟承。 完了,完了。 庒灵止脑中想着这下糟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只想要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两人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庒灵止被竟承的气息淹没,被他的体温裹挟,像是浴火一般。 但他知道,浴火之后得到的,绝对不会是重生,迎接两人的,只有决裂。 谁家师叔侄会搂搂抱抱兵戎相见啊…… “师,师叔,不行……”庒灵止脑子也就比竟承清醒那么一点。 他说话,竟承像是听不见,他只能狠狠心,一口咬在竟承肩膀上。 轻微的刺痛并没有唤醒竟承,他反而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搂着庒灵止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 一阵柔软湿润的触感在庒灵止锁骨上骤然降落,他即刻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脸烧得跟身上的藏袍一般通红。 他再次一口咬在竟承脖子上,力道比上一次重得多,口中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才松开口。 “师叔,你醒醒。”庒灵止声音极度沙哑,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得保持清醒。 好在竟承似乎被唤回了一些智,将头从他的颈窝处抬了起来,嘴唇上亮晶晶的,还带着些水渍。 “师叔,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庒灵止说一句喘三下,“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让我们回到身体里去。” 竟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张合的唇,好像是在很认真的听他说着什么。 “我现在管不了赵昊他们了,再不出去我会死在这的,师叔。”两人离得太近,庒灵止都看不清竟承的表情了,“师叔,救救我吧,师叔……唔!” 湿软的唇压了上来,庒灵止呼吸停滞,牙关被撬开,竟承的舌头在他嘴里作乱。 竟承在亲他,竟承竟然在亲他! 庒灵止整个人都被嵌在竟承怀中,竟承的吻太深入,太霸道,让他不能呼吸。 第86章 一丝湿漉漉的口水从嘴角流出,羞耻感袭遍全身,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从两人贴合的肌肤处往周围延伸。 想办法,得想个办法,师叔已经靠不住了。 庒灵止脑子里像装了浆糊,一会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一会又觉得师叔的嘴好软。 直到他身上的藏袍被半褪至手肘,竟承略显粗糙的掌心贴着他的脊椎,从脖颈移到腰窝。 “唔,师叔!”庒灵止用力将他推开,以免酿成大祸。 竟承被推得后退两步,看向庒灵止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继续。 庒灵止慌忙将藏袍往身上套,动作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庒灵止朝声音处看去,是一枚银色戒指,造型古朴,正是竟承之前抵债给他的那枚戒指。 奇怪,他们灵魂出窍,连他的手机都没带上,这枚戒指竟然会出现在这。 庒灵止只觉得这戒指奇特,顾不得多想,从地上捡起来,正要装回口袋里,那戒指却腾空而起。 银色戒指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奔竟承而去,在碰到竟承的一瞬间,洞窟光芒大盛。 刺眼的光让庒灵止看不清任何东西,神志里的污浊仿佛一瞬被清空,再也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师叔!”庒灵止往前摸去,才叫出声,他的手便被抓住。 下一秒,戒指上的光熄灭,周身欢喜佛像有融化之相,面目已经融成一团。 庒灵止只来得及看竟承一眼,便感受到来时的风再次吹到自己身上。 “抓好我。”竟承的声音比庒灵止想象中的还要哑,带着一种未被满足的压抑感,粗粝低沉。 “好,好。”庒灵止实在怕了这欢喜佛和肉莲花,两手紧紧抓着竟承的胳膊。 再一眨眼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民宿的房间。 庒灵止还保持着魂魄离体时的姿势,彼时还无所谓地被竟承压在怀里,经过了欢喜佛洞窟里的事,庒灵止顿时有些待不住了。 他“噌”地往后退了两步,“师、师叔。” 竟承面色不愉,“你躲什么?” 第49章 白骨 竟承说:“现在看到你,还是会想…… “我没有躲啊。”庒灵止故作镇定, “师叔,赵昊他们怎么办?” 他后退一步,竟承便往前走一步, “洞窟已毁, 赵昊能带林瑜出来。” “哦, 哦。”庒灵止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不明白为什么竟承能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他心虚得要死。 庒灵止不知道青霄观有没有师叔侄亲嘴的先例,但他知道,反正普通师叔侄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就算两个人都是受了欢喜佛的影响,但清醒之后总会尴尬一阵。 竟承面色如常, 难道是因为在洞窟里失去了神志做下那些事, 清醒后却没有那段记忆? “师叔, ”庒灵止斟酌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在洞窟里, 做了什么吗?” 竟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得更近了, “记得。” “既然记得那为什么……”庒灵止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话头。 是他着了相, 明明知道两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不是自己主观意愿的事,有什么好这般在意的呢? “我亲你了。”竟承毫无负担地说, “又不是第一次亲。” “什么?!”庒灵止大惊失色, 他怎么不记得? 竟承说:“虽然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我对你的身体这样熟悉,又怎么会是第一次。” 庒灵止神色僵住几秒, “师叔, 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竟承的声音简短有力。 如果以这种熟悉程度,他和庒灵止以前可能不只是停留在亲吻阶段。 “何须苦恼。”竟承说,“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明明都不记得,为不记得的事发愁才是自寻烦恼。” 庒灵止既没有竟承看得开,又没法反驳他。 “师叔,我们以前也是师叔侄吗?”庒灵止问。 “是。”竟承说,“和现在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庒灵止暗自腹诽,一个是能亲的,一个是不能亲的! “你要是实在介怀,也有办法让你忘记洞窟里的事。”竟承看着庒灵止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庒灵止问。 他倒是没有接受不了,只是才知道这件事,难免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而且两人以前有过亲密接触这件事,怎么看都还只是竟承自己凭空猜测而已,大家都是一个师门的,怎么会允许跨辈分谈恋爱! 竟承说:“不过忘记了也可能没用。” “为什么?” 破天荒的,庒灵止在竟承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难为情的情绪,不过只有转瞬即逝的一瞬间,而后便转为了一脸所当然。 竟承说:“现在看到你,还是会想亲。” “……”庒灵止呆若木鸡,“哦。” 后遗症是吧? “怕什么?”竟承越过庒灵止,将赵昊身体前面的肉莲花捡了起来,“我是你师叔,又不会随便亲你。” 倒不是怕,庒灵止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他不知道竟承口中说的想亲他,是出于身体的欲望,还是真的有那种男男之间的感情。 如果只是出于欲望,那等竟承看到更好看的人,自然会转移注意。 第87章 但如果是出于感情…… 庒灵止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不敢想。 总不能直接问师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吧? “……师叔,不说这个了,你给我的那枚戒指……” 庒灵止还没说完,竟承便从口袋里将戒指拿了出来,“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这戒指究竟是什么来头?”庒灵止接过戒指,再手中摩挲观察,只感觉到一股能量在其中蓄势待发。 “里面有天雷的力量,应该和我身体里的天雷有关。”竟承还是那句话,“其它的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庒灵止沉默了一会,地上赵昊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双眼一瞬睁开。 “林瑜在无人区。”赵昊开口没有一句废话,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 “哪个无人区?”藏区附近有三个无人区,足有五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太广,根本无从搜起。 “羌塘无人区,洞窟已破,我凭罗盘就能找到他。”赵昊说,“我开车去接他,麻烦庒道长帮他给段导请个假。” “等等。”庒灵止在手机上搜了下位置,从这里到无人区,就算走国道也得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变数太大,要是中途出点什么事,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太远了,你开车,我开鬼道放车过去。”庒灵止说完,又转头看竟承,“可以吗师叔?” 竟承点头,“都行。” “鬼道?”赵昊眸色一深,开口道:“谢谢庒道长了,以后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就行,万死不辞。” “小事小事,林瑜也是我朋友嘛。” 刚才庒灵止就加过段导的微信,此时直接给他发了消息,说林瑜太不舒服,可能明天也没法拍摄,到时候要是耽误了进程,给大家发红包。 段导不差钱,但谁也不嫌钱多,看在红包的面子上,他表示解。 来时的车还在民宿门口,三人上了车后,竟承直接开了直通羌塘无人区的鬼道。 赵昊第一次进入鬼道,并没有显得慌张,或许是满心只想着尽快把林瑜带回来,他开车没有之前稳,但非常的快。 只两个小时不到,鬼道前方便看到了一丝光亮。 “到了。”庒灵止说。 车辆驶出鬼道,进入羌塘无人区的边缘,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崎岖不平的山路。 四周是一片荒凉而广袤的景象,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灯火辉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车窗外,天空中繁星点点,山脊的线条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巨兽。 “外往里面开一些。”庒灵止一边说,一边用赵昊的罗盘辨别方向。 青霄观的弟子几乎都不用罗盘,但竟还也有教过基本的罗盘知识,不至于一点都看不懂。 随着车辆的深入,风声变得更加尖锐,偶尔,车灯会扫过一些野生动物的眼睛,它们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羌塘无人区原始且野性,它既是探险者的乐园,也是自然的禁区。 即便带走林瑜的人不再加害于他,在这样人类力量渺小,自然环境残酷的地方,出事的概率也非常大。 好在这次林瑜的生气没有被掩盖,车辆一路行驶得非常顺利,除了车辆格外颠簸以外。 “在洞窟里的时候,你找到林瑜了吗?他怎么样?”庒灵止问赵昊。 赵昊双唇紧抿,半晌才道:“不太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我没见过那种样式……有点像祭服。” “祭服?”庒灵止皱眉,“是有人想用人祭?” “不确定,我当时叫不醒他,本想直接带他走,但我的魂体没法靠近那里。”赵昊说。 “那他旁边有什么东西?也是那些欢喜佛像吗?” “不是。”赵昊摇头,“他身边有很多白骨,大堆大堆围成圈的白骨。” “白骨?”庒灵止一愣,伸手指了指车窗外,“是像那里一样的白骨堆吗?” 第50章 明妃 “啊!!!” “嘎吱——!” 赵昊立马踩了急刹, 车轮在沙石上划出一道痕迹。冲力让庒灵止狠狠往前倒了一下,又摔回来。 顾不得其它,他迅速推开车门, 一股冷风夹杂着高原特有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月光如洗, 将这片无人区的大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庒灵止的目光穿过车灯的光束, 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无数的白骨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它们散落一地,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个圆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震撼, 白骨之间, 有的完整, 有的破碎, 它们或躺或立,或交错或层叠, 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庒灵止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由白骨构成的圆圈,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而这堆白骨正中间,便是昏睡过去的林瑜。 他身上衣服有点像藏袍, 却没有藏袍的布料多, 色泽绯红,薄薄一层裹在身上,手腕和脚踝还有脖颈处都戴着金色饰品。 确实有点像赵昊所说的祭服, 只是比起祭服来说, 要更加露骨,像是欢喜佛像上,女神的形象。 他怀中抱着的, 正是一尊纯金的欢喜佛。 “林瑜!”赵昊眼底通红,直奔林瑜而去。 第88章 庒灵止没有贸然行动,有这么多白骨怨气加持,难怪刚才连他和师叔都会受肉莲花的影响。 这就是邪魔外道和名门正派之间的区别,如果只是单打独斗,走歪路子的术士必输,但他们不讲道义,没有良知,无端制造出大量的怨魂来增强自身实力。 只是这白骨数量多得吓人,成千上万的,而且以白骨上的怨气来看,这些白骨生前绝对都是生祭在这的。 可这么多人失踪,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去? “骨怨灵柩阵。”竟承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 “这是什么阵?”庒灵止没有听竟还提起过这个阵名。 “一个恶毒,肮脏的阵法。”竟承声音中透露出厌恶,“以数十万人生机气运,供布阵人修行,一旦修成,那人便是一步登天。” “不过这阵成不了,除了面上这一层白骨,再往下每隔九尺,都会有一层白骨,共九层。”竟承说,“你看,最下面那一层,是没有怨气的。” 庒灵止看不到,但能感受到,越是往深处去,怨气便越重,他几乎能确定,这些人定时受尽折磨后,被活埋在地底。 这些怨气在到达一定深度后,戛然而止,一派平和。 “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庒灵止问,“而且数十万人被埋在这里,没有人报警失踪吗?” “不清楚。”竟承双眼微眯,又说道:“这个阵法太旧了,至少是一千多年前布下的,布阵人可能早就死了,现在只是被人发现借用。” 庒灵止一怔,一千多年前没能成型的阵法,到如今都还有如此威力,很难想象这阵法对当时的人来说,是怎样的灾难。 还好没能布成。 “我倒是比较好奇,地下埋了什么东西,能破骨怨灵柩阵。”竟承说着,往白骨堆那边走去。 庒灵止跟了上去。 赵昊已经将林瑜打横抱起,他怀中的欢喜佛像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先带他回去。”赵昊说,“这尊佛像要麻烦庒道长处了。” 这尊欢喜佛邪气缭绕,不知残害过多少人,好在那洞窟幻境已毁,佛像不足为惧。 佛像是实体,又不是鬼魂,庒灵止不好拍到手机里去,只得用符纸先镇住放车里,等回观里在彻底祛除邪气。 而欢喜佛的主人,必定已经受到反噬,说不定此时连动都动不了,揪出他不急在这一时。 几人还没走出白骨圈,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车轮碾压沙石的声音,接着几道亮眼的灯照过来。 庒灵止反射性地挡了挡眼睛,再看去,几辆摩托已经开近。 “嘿!”两辆摩托车停在三人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车,“真是巧,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人!” 男人似乎看不到地上的白骨圈,他的车轮砸碎了不少白骨,走路时也会踢飞一些骨头。 庒在白骨被踢飞时,庒灵止看到他额头飞快涌上一抹黑气。 “你们是谁?”庒灵止警惕地问。 赵昊抱着林瑜往后退了几步,竟承倒是没什么反应,谁来对他都没有影响。 男人车上还坐了个女人,大波浪卷,黑色头盔,紧身皮衣裙和一双黑色长靴。 另一辆摩托上则是一个男人,只是要瘦许多。 “别紧张,我们是过来无人区探险的,顺便拍视频发网上赚赚生活费。”男人说,“我教罗杰,这是我女朋友琪琪,我朋友阿崔。” 罗杰没有说谎,庒灵止看得出来,罗杰生性爱刺激,爱自由,还看得出来他再待下去可能要死。 “你们赶紧离开吧,这里不太平。”庒灵止简单提醒了一句,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了。 “没事,我们带了电击棒,这块地方很平整,我们正要在这里搭帐篷呢。”罗杰嘿嘿傻笑。 “……”庒灵止看了看满地的白骨,再次提醒道:“这里跟危险,有鬼的。” “哈哈哈,这世上哪里来的鬼?”罗杰不信,“你们穿的藏袍还是景区统一卖的那种,款式都不对,还想装对这里很熟悉骗我们呢?” “我靠,阿杰你看。”瘦高男人阿崔指了指庒灵止怀里的欢喜佛像,“他们别是找到宝贝,不想分一杯羹吧?那玩意看着像纯金的,上面还有沙土,应该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爱信不信吧。”庒灵止懒得再说。 既然不听劝,吃了亏就知道痛了。 不过这三个人没做过什么坏事,身上业债也少,庒灵止悄悄丢了两张符在这边,确保几人不会真的丧命。 几人正要离开时,其中唯一一个的女人却从车上跳了下来。 “等等!阿杰,拦住他们!”琪琪声音焦急。 罗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体比脑子快,两步挡在了他们前面。 “你们要干什么?”庒灵止不耐烦道。 罗杰看向琪琪,“对呀,我们要干什么?” 琪琪冷哼一声,指向赵昊怀里的林瑜,“你们穿着奇怪,行事诡异,还有他怎么回事!” 夜晚的羌塘无人区,一行穿着藏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衣衫单薄、失去意识的人。 确实有点可疑。 罗杰脸上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里手机没有信号,连报警也报不了。 “不用抓住他们,把他怀里那个救下来就行。”琪琪小声说。 第89章 “……他是我们朋友,身体不好,睡过去了而已。”庒灵止生硬解释。 赵昊将林瑜抱得更紧,林瑜的脸埋在他胸前,没让人看到脸。 “放屁!”琪琪瞪圆了眼珠子,“我在那什么破喇嘛教外面看到了的,那些女孩就是穿的他身上的这种衣服,被几个沙币摸来摸去,还好我报警了!” “什么?”庒灵止挑眉,停下了脚步,“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那天听到了方思宇和次仁扎巴说话后,就去网上搜过明妃是什么意思。 在密宗里,通常指佛或本尊悲智双运的配偶,是佛或本尊的智慧和慈悲的化身。 但实际上,在百年前,那些少女基本上都只是那些老喇嘛的性——奴。 “你管我!”琪琪对几人充满防备,“我告诉你们,那个女孩已经被警方救下来了,这事警察会管到底的,你们最好识相点!” 琪琪说的应该是真的,难怪丹增仁波切这么急着找下一个明妃,原来之前那个被救走了。 “好吧,其实我朋友应该也是被你口中的那几个沙币带到这来的,我们正要带他回去。”庒灵止视线从对面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去,都是一眼可见的单纯。 “你骗鬼呢!”琪琪狠皱起眉头,“阿杰,咱们先把他怀里那个救下来!” “别冲动!”庒灵止赶紧说道,这话却不是对琪琪说的,而是说给竟承和赵昊听的。 竟承早就不耐烦了,嘴唇都抿起来了。而赵昊听到他们要抢自己男朋友,更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聊。 “唉。”庒灵止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符纸。 “你干什么?”琪琪遇上人胆子很大,撞上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却有些瑟缩。 罗杰警惕地将琪琪护在自己身后,他却不怎么怕这种神棍行径。 “开眼见灵,显形于世……”庒灵止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三人听到。 “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琪琪抖了抖。 “不知道啊!”阿崔也有点怕,往罗杰旁边靠了靠。 “……幽冥之门,为我而启。”庒灵止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与这片土地的古老灵魂产生了共鸣。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的结束,三人莫名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慌乱和略微的恐惧让三人连连后退,但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琪琪一下绊倒在地上。 再睁开眼时,入目的却是一地白骨。 “啊!!!” 第51章 死了 “别紧张,我是青霄观的道士。”…… 满地森寒的白骨将几人围在中间, 琪琪躲在罗杰怀里瑟瑟发抖,牙齿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阿崔不比她好多少,脚底踩了块骨头, 瞬间脸上便涌上更多黑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罗杰脸色惨白。 他们来无人区之前做过不少攻略, 但大多都是用于应对无人区里的野生猛兽和自然危机, 并没有任何一篇帖子,告诉他们遇上非自然消息该做什么反应。 “别紧张,我是青霄观的道士。”庒灵止手中还捏着黄符,这让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他又看向地上白骨, 说:“我刚才让你们不要在这里逗留, 就是这个原因。” 罗杰还没说话, 赵昊先往车那边走去, “我先抱他去车上。” “好。”庒灵止点点头,目光扫过面前三人, “如你们所见, 如果我要害人, 你们是不会有机会察觉到的。” 庒灵止态度挺诚恳,如果他和竟承想离开, 就凭面前这三个人是拦不住的。 但看在这三人心地不坏, 而且知道一些关于喇嘛教的事,庒灵止不介意在这多待一会。 罗杰点点头,没有做声。 面前青年面容看着很和善, 但他刚才露的那一手, 足以让他们仨动都不敢动。 再者,青年身后的男人,虽然穿着一身景区批发藏袍, 但容颜冷峻,气势骇人,特别是一双眼睛,漆黑幽深,在月色下仿佛深不见底。 一看就不像好人。 “你们刚才踩到地上这几位了。”庒灵止勾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一些,“身上沾了些怨气,我能帮你们清除怨气。” “你,你有什么要求?”罗杰身强体壮,遇事从不退缩,但对上这满地突然出现的白骨,他还是有点硬气不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女士刚才说的,关于喇嘛教的事,警方是什么处结果?”庒灵止问。 “多的我也不知道。”琪琪从罗杰怀里钻出来,尽量不去看地面上的白骨,“警察不会跟我们多说,但有个警察跟我们说,这边总是有少女失踪,他们查喇嘛教已经查了很久了,但每次都搜不到关键证据。我们打电话举报救出来的少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找到的失踪人口。” 琪琪说着,有些沮丧,“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姑娘到了警局之后,就一口否认自己是被迫的,说她和那些喇嘛都是正当关系,甚至愿意接受验身,证明自己还是处女。” 庒灵止眼神一凛,沉声道:“她被喇嘛控制了。” “我们当时没往这方面想,你这样一说,确实很奇怪。”琪琪边回忆边说,“她就像是把警察和我们都当成了敌人一样,可惜警方找不到喇嘛教的证据,没法实施抓捕。” 其实有证据也不一定能行,拥有欢喜佛的密宗是这喇嘛教前身,手段又多又歹毒,不一定能抓到人。 第90章 还好这尊欢喜佛已经在他们手中,他不担心喇嘛教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骨怨灵柩阵不是大白菜,能被放在这阵中加持的东西,绝对是教中顶级至宝。 而其它如同方思宇手上那串人骨手串之流的法器,与之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只知道这么多。”琪琪声音都小了很多,还发着颤,“你,你能帮我们清除那个什么怨、怨气吗?” 即便不往下看,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下躺着那么多“好兄弟”的骨骸,三人就忍不住想狂奔着离开。 而且庒灵止不说还好,这样一说,他们仿佛真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自己身上一般。 庒灵止又拿了三张符出来,三人连他动作都没看清,只见那符纸“咻”的一声,朝他们飞去。 在碰到符纸的一瞬间,全身上下的压迫感骤然消散,连同压在心上的大石一块给搬走。 不知道是不是琪琪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拿着符纸,你们要是还想在无人区,就一路往东走。要是不想待了,就连夜出去,不要停。”庒灵止嘱咐道。 “好,好。”罗杰收好符纸,拉着琪琪赶忙上了车,回头又问:“那这里怎么办?” 这一点庒灵止也没想到,这里怨气太重,要是有人像他们三个一样不小心闯进来,可要倒大霉。 但这样庞大的怨气,让他和竟承再加上个赵昊一起消除怨气,没个数十年也消不完。 而且这要都是鬼魂还好说,他用手机一拍,交给鬼差了事,偏偏这只是怨气。 “我们想办法解决,你们先走吧。”庒灵止说。 罗杰和阿崔对视一眼,“那我们先走了,谢了兄弟!” 摩托车轰鸣声逐渐远去,空旷的无人区白骨堆只剩下了庒灵止和竟承两人。 说实在的,就算过了这么长时间,和竟承单独站在一起,庒灵止还是会有点尴尬。 显然竟承一点也不尴尬,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庒灵止身上,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走。 “师叔,这些怨气有办法清除吗?”庒灵止移开视线。 “只要阵完全被毁,怨气便会随之消散。”竟承说着,一手搭在庒灵止肩上,把他往车子那边推,“先回去,明天再说。” 竟承的体温依旧很烫,他的手侧贴在庒灵止领口外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怎么了?”竟承问。 竟承就在他身侧,吐出的气息和他的体温一般灼热,想起洞窟里的事情,脖子往上瞬间升温。 “没,没什么。”庒灵止说着,快步往车上走。 林瑜被赵昊放在后座,几人中只有赵昊会开车,竟承便坐在副驾,庒灵止在后排扶着林瑜。 车子再次开进鬼道,等到酒店里时,天都已经亮了。 几人还没从停车场出来,赵昊的手机便响了。 庒灵止扶着林瑜下车,看赵昊在另一边接电话,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 电话打了不到一分钟,赵昊大步走过来,将林瑜接到自己手里抱起来。 “怎么了?”庒灵止问。 赵昊抿了抿唇,说:“元辰死了。” “元辰死了!?”庒灵止没压住声音,停车场内阵阵回声。 竟承走在三人身后,一枚铜币在手指间翻转,“他的寿数还没到。” “嗯。”赵昊神情凝重,“说是被术法反噬而死。” 三人一阵沉默。 这样的死因,庒灵止很难不将元辰的死和才被他们毁掉的洞窟联系起来。 而且在双极大厦负三层时,元辰就已经很可疑,此时他们前脚才破了欢喜佛的洞窟,后脚就传来元辰的死讯,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可惜他们人还在藏区,没法立刻去h市查看元辰的尸体。 除此之外,庒灵止还觉得这事巧合得有些过头了,在没有弄清楚真相前,不排除元辰和欢喜佛没关系。 “算了,先上去给林瑜看看。”庒灵止说。 不愧是最好的酒店,林瑜的房间格外大。 赵昊一进去,便将什么东西踢到了沙发底下,庒灵止看到了一角,似乎是个小孩嗝屁袋的袋子。 “……”年轻人火气真大。 “他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圈,都是密宗术法,摘下来等他休息好就能醒。”竟承看起来对这些很熟悉,“如果竟还在这,给他吃颗丹药就行。” 这话听着还有点像方仙道,赵昊之前一直觉得庒灵止说他们修方仙道是在唬人。 赵昊熟练地开始脱林瑜身上的衣服,脱到一半又想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在,扯了张毯子盖在了林瑜身上。 庒灵止自觉地找了个沙发坐下,“师叔,那白骨阵要怎么弄?” 身边沙发垫微微下陷,竟承坐在了他旁边,像一个巨大的热源,房间温度不高,让庒灵止有点想要靠近。 “骨怨灵柩阵在正午时分怨气最弱,它又是个还未成型的阵法,弱点明显。”竟承说,“只要将最底下的阵眼挖出来,阵自然也就毁了。” 庒灵止粗略一算,最下面一层离地面足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那我们要怎么挖?等会去租个挖机?”庒灵止提议。 现在已经早上七点多,离十二点不到五个小时,如果要租挖机,时间还不一定够,得今天约好,明天才能去无人区。 第91章 “不着急,明天再去,到时候再教你一招。”竟承说着,将手中铜币往上一抛,直直落在庒灵止怀中,“念经去了。” 念经? 庒灵止差点忘了,师叔今天还没念经呢。 不过他的招魂幡不是脱在剧组了么,带回来了吗? 正这样想着,窗外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庒灵止朝那边看去。 “秋水!” 庒灵止连忙把窗户打开,放秋水进来。 秋水一双黑豆眼看着庒灵止一眨不眨,爪子上还抓着竟承的黑色西装。 “师叔,给你。”庒灵止将西装取了递给竟承。 竟承没有客气,傍着窗户的位置盘腿坐下。 晨光打在竟承身上,那藏袍似乎小了一些,露出了一部分精壮胸膛。 庒灵止立马转移视线,又看到赵昊将林瑜搂在怀里,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 “如果要毁阵,势必会遭到喇嘛教的阻拦。喇嘛教人数众多,我们几个人难以应付,如果要对付喇嘛教,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赵昊突然开口说:“可以去找藏传佛教。” 第52章 小芸 庒灵止叹了口气,道:“你姐姐已…… “藏传佛教?” 在刚到藏区时, 导游曾简单跟他说过,藏传佛教好善乐施。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开始,就和喇嘛教走了完全不一样的路数。 比起把密宗糟粕一点不落全盘接收的喇嘛教, 藏传佛教显得要科学得多, 至少不会再用人骨做为法器, 也不会迷惑少女成为明妃。 “可是,我们并不认识佛教里的僧人。”不说有多熟了,就连能搭上话的人都没有。 总不能上去就跟人说,嘿,咱们联手搞死喇嘛教吧? 这倒是难住了赵昊, 他虽然认识几个和尚, 但藏区宗教非常封闭, 根本不与其它城市的僧人联系, 不好攀关系。 “藏传佛教和喇嘛教长期处于竞争关系,如果我们上门去谈, 应该没问题。”赵昊说。 庒灵止想了想, 道:“我倒是觉得不必特意去联系, 如果这俩宗教关系真的不好,只要喇嘛教出现颓势, 藏传佛教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赵昊道:“这倒也是。” 庒灵止又查看了一番林瑜的情况, 确定他没什么事,等竟承念完经才一起回各自房间。 两人房间都在更上一楼,正巧在电梯里撞见小林和孙一辰。 两人不知去哪玩了一晚上才回来,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身后还背了个若隐若现的小姐姐。 小姐姐没有恶意,只无意识地跟着人走,被庒灵止直接拍到了手机里。 几人打过招呼分散的时候, 庒灵止又提醒他们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外面不太安稳。 如果喇嘛教遭到大范围绞灭,那些个喇嘛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普通人。 累了一晚上,庒灵止简单洗漱过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再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林瑜在外面敲门。 庒灵止随便扯了件衣服套上,柔软的黑发被拨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怎么样?没事吧?”庒灵止将门拉开,林瑜就站在外面。 林瑜今天看着要憔悴许多,也只随意穿了件长袖t恤加外套,赵昊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像块背景板。 “赵昊都跟我说了,庒道长,谢谢你们。”林瑜笑着说,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 “这都是应该的。”庒灵止让开一条道,让两人去屋里坐,“我以为我们应该能算是朋友了,不用计较这么多。” 庒灵止的房间没有林瑜订的大,三个成年男人坐在屋里显得分外拥挤。 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庒灵止探头一看,“师叔。” 得,更挤了。 庒灵止往旁边坐了一点,给竟承让出来一块位置。 “其实我现在过来,是有件事想说。”林瑜说起话来,没有平日那么有朝气,确实是吃了苦头的样子。 庒灵止问:“什么事?” 林瑜说:“是关于方思宇的。” “他怎么了?”庒灵止诧异道,难道林瑜出事和他有关。 “我在进帐篷之前,看到过方思宇,当时他手上的手串闪了一下,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我醒了之后,赵昊又告诉我他的手串是人骨制成,所以我怀疑我被人带走,和他有关。”提起方思宇,林瑜眉宇间满是厌恶。 庒灵止没有近距离观察过那串手串,如果真跟手串有关,可能方思宇也不是刻意的,他根本就不觉得手串有问题。 而如果他是无意的,那么就是手串自主在挑人。虽然那洞窟已经被他们毁了,但不排除还有人会被传到其它地方去。 “剧组有危险。”庒灵止站起身,“我们先过去看看,让小林和孙一辰就待在酒店里,哪也不要去。” 几人驱车到剧组民宿时,民宿门口停了两辆警车。 庒灵止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又有人失踪了? 他加快速度往剧组里走去,却见里面一片哄闹,大堆人围在一起,将一老一少两个僧人圈在中间。 看那两个僧人的穿着,应该是藏传佛教的和尚,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他们面前,堆着的一地石片,正是普贤菩萨像的碎片。 “师父,石像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小僧人说,两条眉毛像毛毛虫一般,皱在了一起。 第92章 “无妨,欢喜佛妖窟已毁,那肉莲花顶多也只能催人入梦罢了。”老僧人慈眉善目,往人群中一看,直直盯着方思宇。 “小友,可否将你的手串借我一观?”老僧人说。 对着庒灵止还很硬气的方思宇,在老僧人面前却像只鹌鹑,乖乖地将手串递给僧人。 也不知道老僧人之前是显了什么申通,让方思宇这样听话。 “师父,这串和这些是一样的。” 小僧人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大把手串,庒灵止虽离得远,但能清楚地看到,那都是人骨制成的珠串。 小僧人对比了一下,便立马将那些珠串收了回去。 “小友,这珠串为人骨所制,是那邪教的帮凶,专为害人而制。”老僧人说。 庒灵止说这是人骨,方思宇不听,老僧人说,方思宇深信不疑,“那,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小僧人将那珠串拿在手中,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当然是交给我们祛除……” 话音还未落,他手中的珠串便被夺走。 “当然是交给我们统一销毁。”一名穿着制服的女警察将手串收进密封袋里。 那女警察长的很清秀,皮肤略黑,双眼明亮,不知道为何,庒灵止觉得她很是眼熟。 她天庭饱满而地阁方圆,本应是福泽深厚之相。但眉宇间隐有离散纹,是早年失散之兆。耳蜗内卷,是有同胞之缘,但耳垂不丰,亲情之缘薄如蝉翼,易遭分离。 早年与父母走失,走失前还有个同胞,长相又如此眼熟,这样说来…… 庒灵止陡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对比了一番,果然和小芸长得很像! 小芸之前拜托他不要把自己交给鬼差,就是想要找到自己走失的妹妹。 此时太阳还很烈,庒灵止戳了戳小芸,她才探出头来,只一眼,小芸便愣住了。 庒灵止知道这事妥了,只等女警察一个人的时候,让这一人一鬼见个面。 “唉你!”小僧人气急,想要去抢,“是你们领导求着要我们帮忙的,你怎么还抢东西!” 女警察冷笑,“但是你们并没有帮上忙,而且我看你们和那邪教也没什么区别,整天装神弄鬼,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庒灵止看了看手机里的小芸,心想你姐姐现在就是只鬼。 “你!”小僧人被老僧人看着,挥了挥袖子,不再看她。 庒灵止拉着竟承往旁边站,准备等人出去之后,再找女警察。 哪想段导随着两名警察从民宿内出来,看见了林瑜。 “小瑜!”段导立马跑过来,“警察同志,这个就是我说的不舒服的那个演员,看这小脸,惨白惨白的。” 林瑜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不光吸引了警察,也让那两僧人看了过来。 老僧人先是在林瑜脸上看了一圈,又看向他身后的赵昊,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庒灵止和竟承身上。 “几位小友。”老僧人快步朝几人走来,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热络,“你们可是已经去过欢喜佛像洞窟?” “怎么可能啊师父,没有人能从里面出来的!”小僧人一开始语气笃定,多看了两眼后,又疑惑起来,“……唉?可是他们身上怎么有欢喜佛的气息?” 庒灵止没有贸然回答,那女警察却像是看不下去一般,一挥手,道:“撤,去下一家。” 手机里的小芸急了,在相册里疯狂扭动,庒灵止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着急。 可小芸只是个小鬼,控制力没那么强,还是忍不住往外冒阴气。 竟承见状直接拿过庒灵止的手机,他小芸的那点阴气瞬间被覆盖。 等女警察走出民宿,剧组的人都散了,庒灵止才跟上去。 林瑜被段导留下讲话,门口女警察正准备上车,庒灵止赶紧拉着竟承过去。 “等一下,等一下!”庒灵止拦下女警察,“警察同志,你姐姐在找你。” “我?”女警察皱眉道,“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姐姐。” 庒灵止笑道:“你走失之前是有个姐姐的,那时候也有六七岁了,你应该有点印象。” “你调查我?”女警察变了脸色,看了看长相俊秀的庒灵止,又看了看他身后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竟承,和身边两个警察交换了眼色。 “不是的,你误会了。是你姐姐拜托我过来的,也是她提供的走失时间。”庒灵止说。 女警察冷笑,“我身为警察,自己都没查出来我的身世,你凭什么确定就是我?” “如果你见过你姐姐的脸,你就不会怀疑了。”庒灵止说。 虽然女警察皮肤比小芸要黑很多,但不管是五官还是脸型,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亲缘。 女警察身边的两个警察已经做好了防备姿势,女警察冷冷开口:“那你让她自己来见我,如果不能来,请你们也不要耽误我们工作。” 见肯定是要见的,但只能和女警察单独见,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合适。 庒灵止叹了口气,道:“你姐姐已经去世了。” 第53章 纸人 “师叔,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教我…… “去世了?”女警察尾音上扬, 脸上表情变换了一瞬,正色道:“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再以莫须有的说辞耽误我们的工作。” 左右她没看到小芸, 是不会相信庒灵止的话的。 第93章 女警察对小时候的印象并不深刻, 她被现在的父母从孤儿院领养出来, 对于走失之前的记忆所剩无几,只隐约记得她确实有个姐姐。 这事她小的时候和养父母说过,但没人在意,仅凭一个没有任何特征,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姐姐, 要找到亲生父母何其困难。 久而久之, 女警察也便歇了寻亲的心思, 反正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庒灵止摸了摸手机里躁动不安的小芸, 又见女警察油盐不进,只好再拿出一张符纸折成三角形, 以此作为媒介, 只要女警察将符纸带在身边, 小芸便能入梦。 “这是你姐姐托我带给你的,你务必要收好。”庒灵止将黄符递给女警察。 女警察抿了抿唇, 本来不想收的, 但不知为何,看着庒灵止的脸,她还是收下了。 以她和骗子罪犯周旋多年的经验来看, 庒灵止不像是个坏人, 而且就凭他那张脸,与其当个骗子,不如去娱乐圈当花瓶来钱快。 “谢谢你, 不过我们确实很忙,不能再跟你多聊了。”女警察说道。 女警察和其中一个警察上了前面的车,那两个僧人则和另一个警察上了第二辆车。 “对了,你们这一路不要往水边开,遇水要马上往西走。”庒灵止看着几人头顶一片黑灰,想着毕竟是小芸的姐姐,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只是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总归不会出人命。 “小萍,你还真信他说的啊?”年轻警察一边开车,一边和被叫做小萍的女警察说话。 小萍将三角形的符纸拿在手中把玩,“这片区域没有湖泊,也没有沟渠,不用把他的话当真。” 年轻警察撇撇嘴,谁会把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放在心上。 车子开了不到二十分钟,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奇了怪了,今天天气预报报的明明是大晴天,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年轻警察打开雨刮器。 小萍皱着眉没说话,过了一会突然坐直了身体,“你看前面,是不是喇嘛教僧人?” 一个戴着凉帽穿着僧袍的喇嘛站在墙角处,年轻警察踩着油门前去,拐了个弯却不见了那喇嘛。 “通知小义绕后追捕,我们继续搜查。”小萍说。 年轻警察一边开车一边朝着对讲机说话,却发现怎么都没办法链接上其它对讲机。 小萍也发现了这情况,她第一时间看向后视镜,原本应该跟在他们后面的车子消失无踪。 窗外的雨还在下,在玻璃车窗上溅起水花,道路两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躲到屋里去了,整条街道上就他们一辆车在行驶。 “小萍……”年轻警察有点慌了,这场雨来得突然又诡异,刚才路两旁还那么多人呢,怎么眨眼间就都不见了呢。 小萍捏着手里的黄符,想起刚才庒灵止说的话,遇水往西边走…… 雨水也算是水吧? “不行,小萍,车停不下来了!”年轻警察额角汗都急出来了。 小萍当机立断,道:“往西边开!” 年轻警察当即打了方向盘,说来奇怪,刚才怎么都停不下来的车,转个弯,开出去不到十米便慢慢减了速。 街道人群再次出现在两人眼中,小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黄符放在衬衣口袋里。 这边庒灵止和小芸沟通好入梦的程序后,便拉着竟承打了个车,去了布达拉宫。 索性喇嘛教有藏传佛教和警方联手,不需要他们出力,只等明天正午再回一趟羌塘无人区,把阵给毁了就行。 现在没事,来了一趟藏区,总要去其他地方玩玩才好。 可惜到了地方,才想起来竟承没有身份证,工作人员不让进。 庒灵止只好和竟承去旁边一些景区逛逛,拍了不少照片传到师门群组里。 竟还发了个鼓掌的表情包,清正和清源好像还在忙,没有回应。 等到第二天一早,庒灵止便去租了一辆电动车,和竟承两个人走鬼道去无人区。 林瑜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身上又还有拍摄的任务,便没有一起过来,林瑜不过来,赵昊自然也就不会跟着。 没有了司机,庒灵止只得骑着电动车载竟承。 很难想象,一米九多的师叔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的画面,庒灵止连头都没敢回,怕自己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鬼道里很黑,视觉几乎不起作用,这导致庒灵止的听觉和触感异常清晰。 竟承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起伏,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受到肌肉柔韧的触感。 真奇怪…… 庒灵止往前坐了一点,和竟承保持一点距离。 倒霉的是,这电动车不知道是不是太过老旧,骑到一半便开始疯狂掉电,直到彻底停下。 庒灵止傻了眼,剩下的路不会玩靠脚走吧? “下来。”竟承说。 “师叔,你是有法子了吗?”庒灵止对竟承的能力抱有极大的期待。 “嗯,和之前你在我的执念里学过的差不多,以纸人为媒介引入鬼魂供吾驱使。”竟承说着,视黑夜如白昼一般,精准的从庒灵止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 他本想直接折出纸人作为示范,又想起鬼道内太黑,庒灵止根本看不见,便从背后握住庒灵止的两只手,亲自教他怎样折这纸人。 庒灵止呼吸一滞,感受到身后男人灼热的体温,这样近的距离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欢喜佛窟的事。 第94章 在这样的状态下,庒灵止根本听不进去竟承交了什么,但好在折纸人的方法和竟承执念教的纸人差不多,两三下便成了型。 “再折三只纸人。”竟承松开庒灵止,将折好的纸人至于掌心,又从西服外套上引出一缕怨魂。 怨魂似乎没有灵智,只跟着竟承的手指一路钻进小纸人中,小纸人闪了一下金光,而后蹭蹭跳跳地窜到电动车前轮处。 庒灵止又拿出三张符纸,乖乖折着小纸人,犹豫半天开口道:“师叔,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教我,离得太近了。” 倒不是庒灵止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或是怎样,只是他心里隐约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刚才师叔靠近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第54章 挖机 竟承垂眸,道:“手伸出来。”…… 折出来的四个小纸人两两成对, 前后站在电动车轮下方。 竟承让庒灵止坐上去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忍心。 小纸人朝他勾勾手,表示问题不大。 “师叔, 你也要上来吗?”庒灵止很担心四个小纸人能不能抬得起两个人加一辆电动车。 竟承摆摆手, 等庒灵止坐上去之后, 一手掐诀,小纸人上黑雾涌动,电动车随即“嗖”地窜了出去。 “啊!怎么这么快!!”庒灵止两手握着车把,额前的头发和衣摆被吹得翻飞。 他艰难转头去看竟承,却没有望见人影, 等到了鬼道出口时, 才见到竟承早已在那等待多时。 竟承如验收成果一般, 将四个小纸人收回掌心, 黑雾逐渐褪去,竟承将小纸人塞进庒灵止衣兜里。 “还行, 下次赶路可以用它们。”竟承语调平平, 完全不觉得自己给了个多稀奇的东西到庒灵止兜里。 在玄学交流会的时候, 那么多玄学大师在场,庒灵止都没见过几个能有这个能力的, 就连那两个木偶, 这都要靠幻术加成,只要触碰就会瞬间化为木头。 而这四个小纸人却不同,能搬运比自身大上这么多的物体。 “纸人中有无法投胎的冤魂, 平日以香烛供养即可。”竟承说。 庒灵止兴致极高, 捧着其中一只小纸人爱不释手,“哦!” 小纸人配合地在他手上转了个圈,庒灵止又想起手机里那只没有鬼差肯收的鬼婴。 死于极阴之时的婴儿和夭折于难产的婴儿, 在投胎之前都会先堕入血湖受苦,洗清身上的怨气。 但这只鬼婴被那道士抓来炼小鬼,鬼差不会收一只小鬼,人类种下的因,必须要人类了解,不归地府管。 “师叔,我能把鬼婴放到小纸人里吗?”如果可以,那他能操纵鬼婴多做善事,积累福报,洗清怨气和助纣为虐欠下的业债。 竟承略一思索,道:“可以。” 鬼婴才夭折就被那道士给掳走,又立马封存在秦安琳的肚子里,做过最坏的事便是把秦安琳吓昏过去,还让严明摔了个头破血流。 顺利的话,应该过不久就能送去投胎。 得到竟承的肯定,庒灵止立刻按照之前的方法折出一只小纸人,将鬼婴从手机中渡进纸人身上。 鬼婴小纸人伸了个懒腰,身上冒出一股黑气,左右看了看,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反应,便被庒灵止双手一合,揣进兜里。 “有人来了。”庒灵止看向远处逐渐向这边靠近的黑点,在电动车上贴了张障眼符。 开电动车来无人区深处,有点奇怪过头了。 对面来的是个车队,打头的是一辆越野,后面跟着几辆摩托,最后面是一辆挖机。 来势汹汹,目的明显。 越野车停在庒灵止不远处,率先下来的是女警察小萍,紧接着是那个老僧人,小僧人则是一脸兴奋地从摩托车上蹦了下来。 庒灵止见小萍往这边张望了几眼,而后往他们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僧人,其余的人留在原地没动。 “是你们!”小萍看清庒灵止后,捏紧了手心的东西,小跑了过来, 老僧人老胳膊老腿跑不动,小僧人只能在后面搀着他。 “你,请问您怎么称呼?”小萍难掩自己的激动,将三角符纸双手捧在掌心,符纸上的朱砂印记已经褪色,“这个,这个是真的……” 庒灵止见昨天还很高冷的女警察,今天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便明白小芸应该是已经同她见过面了。 “我叫庒灵止,是青霄观的道士。”庒灵止说,“这是我师叔,道号竟承。” “庒道长,竟承道长。”小萍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便请求道:“可以再让我见姐姐一面吗?” 庒灵止面露难色。 小萍立马说道:“我可以给钱,十万以内都行。” 这是她工作几年来一半的存款,不多,但对普通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这不是钱的问题……” “小萍警官,不能给钱!”老僧人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他们都、都、都是骗子!” 小萍眉头一皱,道:“大师,上头的人相信你,让你协助我们工作,所以我不干预你对我们在工作上的指导,但也请你不要干预我的个人生活与决定。” “不是,小萍警官啊,他们这种骗术我见得多了,什么人有真功德,什么是假道士假和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僧人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是竟承。 第95章 庒灵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竟承……身上的西装。是了,师叔身上全是阴气,半懂不懂的难免起疑。 “警官,”庒灵止叫住要和老僧人争辩的小萍,说道:“不是给不给钱的问题,是小芸不愿意再见你。” 小萍愣住,“为什么?” “人鬼殊途,她只是想确定你过得好不好,既然再没什么留恋,过段时间就投胎去了。”庒灵止解释道,“你和鬼魂纠葛越多,身上阴气就会越重,对阳间人不好。” “小萍道长,不要信他的,他现在虽然不收钱,但肯定是,肯定是……”老僧人说着忘了接下来的话,看向小僧人。 小僧人脱口而出:“他们这肯定是放长线钓大鱼!” “……”小萍无语道:“我有没有被骗我自己心里清楚。” 老僧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庒灵止感觉自己和竟承像是影视剧里的反派。 老僧人转移目标,对庒灵止说:“你们来这干什么?” “对了,”小萍接话道:“庒道长,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这地方可不好找,他们跟着两个和尚前前后后绕了好久才找到这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也不知道下面藏了什么,上头竟然还派了一辆挖机过来。 庒灵止有些好笑,说道:“这位大师为什么来,我就为什么来,这么重的怨气,入了行的都能看见。”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有人敢到这来动土,大抵是因为欢喜佛窟被销毁之前,找过来的人都变成了白骨的一部分。 “呵,那你们算盘可就打错了。”老僧人说,“底下不管有什么至宝,也与你们无关,我现在是为公家办事,你们抢不走的。” 小萍似乎是习惯了皱眉,眉心的纹路并没有平复,看着两手空空并没有带工具的庒灵止,再看看他们自己身后的挖机,说道:“确实是这样的,两位道长,我很谢谢你们能让我见到姐姐,但这下面的东西不能让给你们。” “没关系,不用让。”庒灵止笑说,各凭本事罢了。 不说他需不需要他们让,单就那个两个僧人能不能让挖机顺利开进怨气丛生的白骨堆,就还是个问题。 小萍带着两个僧人回到了挖机旁边,僧人正往那挖机上涂抹着什么,又给了司机一个转经筒和一串珠子。 那珠串和人骨手串不同,太远了庒灵止看得不太清楚,只看得出上面没有怨气或者阴气。 也不知道那两个僧人能不能看到白骨,只见那挖机慢慢悠悠的从一堆白骨中的小路上开了出去,边边角角上难免压倒了一些骨头,但那一点怨气没能进司机的身。 只有机器偶尔发出奇怪的声响,吓得司机一抖。 “师叔?”庒灵止看向竟承。 竟承垂眸,道:“手伸出来。” 庒灵止乖乖伸手,掌心朝上,任由竟承指尖在他手心描画。 “这是控制纸人的符篆,你试试。”竟承说。 前面挖机开到一半,还没到正中间便停了下来,似乎遇到了什么故障,白骨圈外的技术人员跑了过去,正在检查。 庒灵止背对着他们,从口袋里拿出那五个小纸人,手上学着竟承刚才的动作掐诀画符。 一丝金光闪过,几个小纸人似是和庒灵止心意相通,蹦蹦跳跳地从他手上跳了下去。 “他们这么小,真的能挖吗?”庒灵止小声说道,虽然刚才已经被四个小纸人抬了一路,但此时将他们和那巨大的白骨堆比起来,还是有些离谱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给庒灵止看,那只鬼婴小纸人带队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另外四只一起往白骨堆边小跑而去。 纸片萝卜似的小腿整齐划一地迈动,一溜烟地窜到了白骨堆最外围,而后环绕成了一个小圈。 五个小纸人纷纷弯下腰,几只纸片手臂开始吭哧吭哧地挖起地来。 说来奇怪,明明看着一撕就要破的纸片手臂,竟然能轻易将地面挖开,就连下面的一些石头也不例外。 大石头被从中间破开,小石头则直接被丢了出来。 僧人那边的挖机已经被修好,技术人员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坐上了挖机,以免有什么情况又要跑过来。 确实如他所料,那台挖机又停了下来。 技术人员从挖机上下来,钻进去修了许久,车子也没再开起来。 又等了一会,那人从车底出来,超圈外招了招手,小萍又派了两个技术人员一起进去修。 她本来也想过去看看,明明前面是一片空旷,那两个僧人却坚决不让她进去。 “司机的珠子看起来,要裂了。”庒灵止说。 第55章 余孽 竟承脸色沉黑,身上浮现出和上次…… 远处老僧人小声和小僧人说着话, 表从一开始的泰然自若到现在局促不安。 小萍见他们的表情,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猜想,但挖机此时已经又开动了起来, 她便没有即刻两人叫回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沉起来, 原本高挂的太阳被乌云遮住, 有股大雨将至的味道,只抬头看一眼,都让人感到压抑。 庒灵止此时没时间去关注他们一行人,五个小纸人已经钻到深处,需要他去操纵着, 该要往哪处去挖。 越往深处去, 白骨上的怨气便越深。 庒灵止和小纸人心意相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层白骨圈的不同。 第96章 在地面上的这层白骨竟然还是最完整的, 仔细找找还能拼凑出一整具完整的尸骨,而每往下一层, 骨头便会比上一层更加散乱。 直到最后一层, 庒灵止连一根完好无损的骨头也找不见。 这些尸骨生前不知是遭受了什么折磨, 导致全身骨骼寸断,却又不知是什么原因, 没能生出一丝怨气。 庒灵止操纵着纸人往白骨圈中间挖。 五个小纸人挖出的通道明明应该是一片漆黑, 却从白骨圈的中心处往外照射出一丝金光,那金光透过沙土层穿过来。 庒灵止让小纸人加快速度,可越往中间挖, 小纸人挖得越是艰难。 “砰!”巨大的声响从挖机那边传来。 “那边怎么了?”庒灵止猛地回神, 让小纸人继续挖着。 “撞到鬼了。”竟承像是在说笑话。 那辆大挖机又停在了路上,小萍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发现没有信号, 说的话根本传不到那边。 这次小萍没有听老僧人的劝告,带了两个人往挖机那边走,准备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之前她是怎么都不会信这些邪乎的事,但经过庒灵止的那张符,让她不得不开始往这方面考虑。 人是她带过来的,也得由她带回去。 警察身上自带着一股正气,寻常不会受到怨气侵蚀,三个警察顺利到达挖机旁边。 说来奇怪,等小萍和另外两个警察上了挖机后,之前怎么都开不动的机器,突然又好了起来,轰隆轰隆地往前缓慢移动。 想起领导的命令,原本准备掉头回去的小萍,咬咬牙,决定还是再往前开一段试试。 离老僧人说的位置已经不到一百米,如果中途挖机再出故障,那他们就直接回去。 这边庒灵止的五个小纸人也快到达中心,耀眼的让庒灵止感受不清周围的物体,但想来这里也只有大片的碎白骨。 小纸人挖得越来越吃力,地面上的挖机来得也越来越慢。 挖机比小纸人要先一步到达中心。 在到了指定位置后,小萍心里没有丝毫放松,对讲机和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她没法联系到老僧人,只好按照之前的计划,让司机开始往下挖。 巨大的机械臂被操纵着抬起,又缓缓落下,在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异象抖生。 “轰隆”一声,整个挖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侧面撞去,整个机身被撞倒在地。 驾驶室里的几人跟着摔下来,小萍立马爬起来,联合着另外两个警察将司机和技术人员从车里拉出来。 小萍将几人护在身后,习惯性地掏枪对外。 “有人在使坏!”庒灵止肯定道。 这些怨气没有目的也不知道团结协作,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将挖机掀翻。 现在有能力且有由阻止他们挖出阵核,只有喇嘛教的余孽。 竟承在他身后随意抛了三枚铜币,三枚铜钱呈现出“震”卦之象,上动下静,象征着雷动于地之下。 庒灵止道:“震为雷,为动,为东方之卦,但在师叔你的卦中,震卦位于西方,此乃反其道而行之,故敌人非在东方,而是在西方不远处。” 竟承接着他的话说:“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 这意味着初始之时,敌人如雷声般突然而至,令人惊恐,但最终将转为笑语, 庒灵止笑道:“我猜让那个喇嘛沦为笑柄的人应该是我。” 那边两个僧人已经手足无措,他们手中的佛珠并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庒灵止一边操纵着小纸人继续挖,一边和竟承往小萍那边赶去。 竟承又折了两只小纸人,有纸人的帮助,两人的速度比小萍他们快得多。 警察和司机技术人员一起共有六个人,三个警察在外面守着,三个普通人则背靠挖机。 免对未知的恐惧,小萍脸上惨白,手脚冰凉,脸上的汗却止不住地下落。 “小萍警官,怎、怎么办啊?!”司机声音颤抖,扶着车轮站都站不直。 周围黑影缭绕,小萍没有会司机,她全神贯注地搜寻着周围的一切异样,警惕未知危险下一次的攻击。 “注意西南方向。”小萍沉声说道。 另外两个警察也朝那边看去,周围的黑影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没有具体的五官和性别,看起来格外瘆人。 小萍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率先朝那怪物开了几枪。 枪声一响,另外两个警察也反应过来,跟着朝那边开枪。 可是没有用,子弹穿过黑影,射在地面上,惊起一片沙粒。 “啊!救,救命啊!”司机和技术人员受不了了,连腿也不抖了,疯狂想要爬上侧翻的挖机。 三个警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快速地往后退到司机身边。 就在这时,小萍看见黑影后方出现两道身影,站在前面的那人身姿挺拔,面容清秀,眉间一点红痣。 是庒道长! 庒灵止手中捏着一张黄符,快速掐诀,符纸顶端燃起火焰。 “天清地灵,阴阳分明。吾奉三清,敕令鬼神。怨气所聚,速速退散。”庒灵止声音不大,却能穿透黑影,直达小萍耳边。 咒语念毕,庒灵止猛地将符纸向怨气最浓的地方一掷。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为一道金色的光束,直冲怨气而去。 第97章 怨气如同被利刃切割,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开始剧烈地翻滚和挣扎。金色的光束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怨气牢牢地压制。 庒灵止再次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符纸与灵气形成了一道强大的气场。怨气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变得稀薄,瞬间被击溃,又变回散漫无形的状态。 “庒道长!”小萍难掩心中激动,将手中的枪收起来,又扶着司机从挖机上下来。 “你们没事吧?”庒灵止问。 其实不用他们回答,只从面相上来看,几人额头上的黑气已经所剩无几,回去最多感冒一场,不碍事。 “没事,没事。”小萍面露感激,“还好庒道长你们来了。” 与此同时,司机手上的珠串碎裂,叮叮当当地往下落,司机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却无济于事,一颗都没剩地掉在地上。 原本光泽圆润的珠子,此时看着竟快要和碳一般黑,中心还透着一点红,吓司机一条。 “这是怎么回事?”小萍是亲眼看着老僧人给司机戴的珠串。 庒灵止蹲下身捻起一颗,说:“这珠子帮你们挡了太多怨气,现在已经被怨气占满。” “那……”小萍请求道:“那能麻烦庒道长送我们出去吗?” “不行。”庒灵止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几张符,足够让你们平安离开。” “谢谢庒道长!”小萍欣喜道。 那司机还是害怕,想让庒灵止亲自护送他们,却被小萍给拦住了。 “庒道长,能给我个你的电话吗?”小萍拿出手机,现在没有信号,她只能先点开备忘录,“之后可能还有我姐姐的事情要麻烦你,我会付报酬的!” “好。”庒灵止说。 司机战战兢兢的将庒灵止给的符纸捏在手心,带着几个人往白骨圈外开。 他看不见白骨,也不知道挖机是碾着白骨出去的。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那几张符纸足够保护他们不受怨气干扰。 等一行人出了白骨圈,庒灵止才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向西边。 那里的白骨堆隆起一块,像是藏了个人,原本洁白的骨骸渐渐被染红。 “操纵怨气不成,那人已经被反噬。”庒灵止说。 “命不久矣。”竟承负手而立,“纸人挖到那里了?” “已经快要碰到了。”庒灵止闭上眼睛感受。 只差一点了,小纸人甚至已经能看到那发光体的位置。 鬼婴小纸人刨开最后一捧土,一颗不甚圆润地珠子映在庒灵止的脑海中,珠子本身是白色的,但周身裹着一团金色光团。 这光团看着极为眼熟,庒灵止微微皱眉,这是…… 这不是和师叔的执念长一个样吗! 光团上散发的金色光芒顺着鬼婴小纸人,一路攀行至庒灵止脑海,庒灵止正要切断感应,但已经来不及。 他眼前一黑,心想完了,估计又要被拉进回忆里。 却没想到身后的竟承早已警觉起来,他两指点住庒灵止眉心,那金色的光源源不断从他眉心被扯出,窜进竟承身体内。 竟承脸色沉黑,身上浮现出和上次一般的金色纹路,“同样的坑,还要摔两次。” “师叔。”随着光团被吸走,庒灵止脑中恢复清明。 第56章 红痣 “我不该忘记的,灵止,不止是亲…… 竟承的皮肤已经恢复到原本模样, 只是幽黑的眼底还透着金芒,眉头紧皱,像是有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 地下的东西还没拿出来, 庒灵止只得先操控着小纸人将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挖出来。 比起挖坑, 小纸人抱着珠子出来的速度飞快, 不到五分钟,鬼婴小纸人便抱着那颗形似珠子的物体从地洞里爬了出来。 庒灵止蹲下身让它们爬到自己手上,而后将之前准备好的纸元宝烧了给五个小纸人吃,吃完才将它们再次放回口袋里。 而那颗珠子还留在庒灵止手心。 这颗珠子的形状,和方思宇那串人骨手串上的骨珠有点像, 但颜色太白了, 比地上的白骨还要白, 且透着莹润的光泽, 让庒灵止拿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用指腹捏起那颗珠子,对着被乌云半遮挡住的太阳观察。 无论怎么看, 这珠子的材质都酷似人骨。 沙沙的声音, 在耳边响起。 庒灵止将目光从珠子上移开, 地面上的白骨堆正一点一点的化为齑粉,风轻轻吹过, 骨粉如烟似雾, 场面极其震撼。 之前铺天盖地的怨气,随着这颗珠子被挖出来,而消散在空气中。 阵法没有了阵眼阵核, 这些白骨根本留不住, 怨气也随之飘远。 “走了。”竟承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师叔,你没事吧?”庒灵止这才发现竟承眼中的金芒已经显示,取而代之的, 是比起以前更加让庒灵止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才看过去的时候,似乎在竟承眼中看到了一丝痛苦和缅怀,庒灵止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竟承吸收的那丝执念里的记忆引起的。 竟承的眼眸很快便变得古井无波,不是古板呆滞,而是沉静到让庒灵止感觉无论遇上多大的事,在竟承这里都不算事。 “又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竟承说。 “什么事?”庒灵止来了兴趣,能让竟承感觉有趣的事情可不多。 竟承的目光从庒灵止的头顶,打量到脚尖,唇边勾起一抹笑,避而不答道:“回去。” 第98章 “唉?”庒灵止赶紧跟上,“到底什么事啊师叔?” 竟承不说,揭开了电动车上的障眼符,而后打开鬼道,又拽着庒灵止的后领,将他提到车上。 五个小纸人在庒灵止的操控下,纷纷从口袋里蹦出来,抬着电动车往回走,竟承又燃符点了灯。 身后的白骨圈已经尽数化为飞灰,被风吹散,寻常人看不出一丝踪迹。 而那使坏的喇嘛教余孽,则趴俯在地面上,不知死活。 “师叔,你就告诉我吧。”庒灵止恳求道。 那缕执念首先想的便是要拉他进入回忆,那段回忆肯定也就和他有关,而能让师叔都觉得有趣的事,不怪他这样好奇。 竟承走在他身侧,动作看似缓慢,实则丝毫不比电动车的速度慢。 他先是看了看庒灵止祈求的表情,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而后才说:“你还记得欢喜佛窟吗?” 庒灵止说:“当然记得。” “那从欢喜佛窟出来之后,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竟承问。 庒灵止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说,洞窟毁了赵昊便能带着林瑜出来,“是和林瑜赵昊有关的?” “……”竟承沉默了一瞬,说:“我当时说的是,我不是第一次亲你。” “……哦。”庒灵止不感兴趣了,甚至想让小纸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在这里才是。” “什么?”庒灵止猛地抬头,“在这里?” 竟承的声音低沉,“我不该忘记的,灵止,不止是亲吻,还有更多亲密的事。” 竟承的思绪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庒灵止没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到往昔的记忆,他也没有问。 庒灵止本能地有些排斥那些记忆,上次被强行拉进执念里,就让他不舒服了很久。 但是,竟承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比亲吻更加亲密的事,会是什么事? 他又想起在欢喜佛窟里,竟承对他身体的熟悉程度,比他自己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竟承的眼睛、神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人能想到,神情冷漠的男人,会有那样躁动、急促,甚至称得上欲求不满的时候。 竟承表现出的那样强烈的占有欲,根本不是一个师叔该对自己师侄应有的。 庒灵止一直不敢细想的,是掩藏在被欢喜佛像催发的欲望之下的情感。 可现在这张窗户纸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竟承戳破,竟承对此毫不介怀,甚至可以称得上坦荡。 就因为他比自己多活这么多年,所以才会毫不在意吗?庒灵止有点不服。 “师叔,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一番纠结过后,庒灵止问得直截了当。 竟承也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他说:“爱侣。” “……哦。”庒灵止垂下眼眸,问:“那以前的我,是我吗?” 这话问得绕口,但竟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竟承轻声道:“我之前也没有以往的记忆,但我从来不怀疑以前的我是否是我。” “可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都是完整的,从前的那个人,究竟是我,还是我的前世?”庒灵止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到这具身体上来的。 竟承盯着他,再次强调,“方仙道,没有来世,庒灵止不会有来世。” 庒灵止愣了一瞬,他发现自己突然想不起穿越之前的记忆了,只记得自己是穿越而来,连之前有没有父母,上了什么学都不记得了。 “师叔……”莫名的恐慌占据心头,但看到竟承的眼睛时,他又平静下来。 心里只想着,这样让人安心,难怪以前的他会和师叔在一起。 竟承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语调平和,“你不用想起来。” 漫长的鬼道,在两人的交谈中结束。 天光大亮,由符纸点出的小灯熄灭,庒灵止长舒一口气,先去将电动车给还了。 回到酒店后,庒灵止特意去看了小林和孙一辰还在不在房里。 好在两人很是听话,都没出去。等过几天喇嘛教的余孽被清干净,他们俩就能放心到处玩了。 竟承随着庒灵止去了他的房间,拿着招魂幡念了一会经。 庒灵止则把五个小纸人摆好,给他们一一供奉香火。几个小纸人吃得心满意足,抱着香烛不肯松手。 身上满是灰尘,庒灵止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 出来时竟承已经念完经,从一年多前到现在,竟承身上的阴气已经消散不少,但还是浓厚得吓人。 庒灵止正要拿着刚换下来的衣服去洗,又想起来那颗珠子还在口袋里。 “师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庒灵止问。 原本他只是随口一问,竟承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反正这东西已经到他们手上,总不会再出岔子。 可没想到竟承直勾勾地盯着他中的东西,先是微微皱眉,而后瞳孔骤缩,似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师叔?”庒灵止一把将珠子握在手心,阻断了竟承的视线,“你认识这个?” 竟承闭了闭眼,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庒灵止头一次在师叔脸上看到了无措,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不应该把这个东西给竟承看。 “要不……等会去了我问问师父?”庒灵止踌躇道。 “不必。”竟承哑声道,就这么一瞬的功夫,他脊背都弯曲了不少,像是压上了什么重物,“我知道这是什么。” 第99章 庒灵止小声说:“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过来。”竟承坐在沙发上,给庒灵止让出了一个位置。 等庒灵止坐到他身边后,竟承用食指轻点在庒灵止眉心那颗红痣上。 “以前这颗痣没有这么红。”竟承说。 庒灵止不记得以前的事,但他之前在执念的记忆里见到过,这颗痣确实要小一些,颜色也淡一些。 可这和他手上这颗珠子有什么关系? 竟承又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藏在无人区的执念中,也没用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件小事,毕竟这么多年,人总会有些变化,连我和竟还也变了不少。” 庒灵止没觉得竟承便很多,最多也就比执念中的成熟了一些,而竟还,他根本没见到以前的竟还。 “灵止。”竟承撑开他握紧的手指,将里面的东西拿到了自己手上。 “师叔……”庒灵止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这颗珠子难道和他眉间的红痣有关? “这是人的眉心骨,这是……”竟承说着,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是你的眉心骨。” “我的……眉心骨!?”庒灵止惊讶大过害怕。 这信息量太大,他不由地对上竟承的眼睛,从竟承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眉间红痣艳得似要滴出血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向自己眉间,却碰到了竟承的手指。他不知道一个人没有眉心骨能不能活,反正他活得好好的。 竟承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垂眸靠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灵止,我得知道,是谁挖了你的眉心骨。” 第57章 浴桶 竟承坐在桌子旁没有动,开口道:…… 竟承和庒灵止收拾了东西, 准备回青霄观。 要庒灵止来说,其实不用这么急,关于眉心骨这件事已成定局, 就算下一秒就到了观里, 也无济于事。 可竟承硬把他从屋里拽了出去。 时间已经不早, 马上快要天黑,林瑜和赵昊还在剧组的民宿里,估计等会就要去拍摄地点。 竟承本来准备直接开了鬼道走,但庒灵止想着还是去和林瑜当面说一声的比较好。 到剧组民宿时,他们正准备上车出发, 林瑜有自己专门的保姆车, 正和赵昊现在车门前说话。 “庒道长!” 庒灵止还没靠过去, 民宿里便传来小萍的声音。 “你们怎么到这来了?”庒灵止问道。 听到这边的声音, 林瑜和赵昊也看了过来。 “庒道长,你们这是……”林瑜见庒灵止和竟承都拿着来时的行李, 不由问道:“你们要回去吗?这么着急啊?” “嗯。”庒灵止点头, 才想起他到现在还没看到竟承的给行李箱里装的什么东西呢, “有点急事,得回去, 下次有时间再来玩。” “等等, 等等!”小萍跑了过来,边喘气边说:“剧组人多,我怕出问题, 所以带人来再排查一遍。庒道长,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庒灵止挑眉道:“小萍警官,怎么了吗?” “还是我姐姐的事。”小萍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道长帮我问问姐姐,我父母家具体在哪里, 过段时间,等我休假了,想去拜访。” 上次陡然见到变成鬼魂状态的小芸,除了激动震撼之外,还有害怕,便一时没想起来问这些。 庒灵止点头:“好,我到时候微信发给你。” 得到庒灵止的肯定答复,小萍这才满意地又回民宿。 正好碰上刚从民宿出来的老僧人和小僧人,小僧人提着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庒灵止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正要跟林瑜他们道别,眼角却瞟到小僧人的袋子上有个白色印花图案。 “莲花?”庒灵止定睛看去,那白莲图案印在袋子右下角,并不显眼,但让他瞬间想起火车上的那起儿童拐卖案。 刘队长还特意嘱咐他,往后看见白莲标志要即刻联系她。 庒灵止按下心中怀疑不表,回忆了之前在火车上那两个男人的对话,走过去对小僧人说:“小和尚,你这袋子很好看啊。” 小僧人一脸莫名,“这不就是个袋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萍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试探道:“庒道长喜欢的话,我去前面超市给你领一个?” “前面超市?”庒灵止愣住。 “对啊。”小萍说:“这个是莲花的,超市里好像还有鸢尾图案和茉莉图案的,道长更喜欢哪种?”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庒灵止尴尬摆手。 难怪刘队长说以白莲为标志的邪教人,都光明正大地带着教徽,实在是那白莲图案太普遍,没有任何特色,十个白莲有九个都是这样画的。 虽是这样想,但庒灵止还是掐算了一番,确保确实没有问题,才告别了林瑜,跟竟承进了鬼道。 原本庒灵止还以为从这里到青霄观要走很久,但没想到在几个小纸人的帮助下,速度飞快,让庒灵止有种在坐高铁的错觉。 竟承面容全程冷冽,没有一丝笑意,在民宿的时候,庒灵止差点以为他要不耐烦,拖着自己直接走人。 直到到了青霄观,竟承的表情才缓和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竟承提前给竟还发了消息,难得地,庒灵止竟然在青霄观门口看到了竟还。 第100章 白发白须,仙气飘飘。 “师父。”庒灵止作了个揖。 “师兄。”竟承也叫了一声。 竟还闻言眉毛挑得老高,“哟哟哟,这是谁啊?竟然还会叫我师兄!?” 庒灵止看看竟承,又看看竟还,机智地没有出声。 竟承没有对他夸张的语气有任何表示,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眉骨珠,放到竟还面前。 竟还撇撇嘴,垂眼看去,“这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张了好半晌没出声,直到庒灵止腿都要站酸了,竟还才磕磕绊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先进去。”竟承说,“到我房里。” 清源清正还没有回来,他们三人一路走到竟承房里。 庒灵止没有进过竟承的房间,他还以为里面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器之类的,没想到竟承房里异常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房间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桌子上放了一叠还未画的黄符,一如执念中,他和竟承在客栈时的样子。 “灵止的眉心骨怎么会在你手里?”竟还倒了杯水喝。 “你问我?”竟承皱眉。 “师弟,我年纪大了,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竟还叹气。 竟承冷笑,“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记得?” 听他俩说话,庒灵止声都不敢出,静悄悄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被竟承注意到了。 “你先出去。”竟承说。 庒灵止没有硬留,把房间留给了师兄弟两人,先回了自己房间。 还是自己床上躺着舒服,庒灵止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帮小萍问了地址发过去。 他暂时不想思考关于自己眉心骨的事情,他摸过,他眉间硬邦邦的,并没有缺失。 也不想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穿越的,有没有上辈子。 刷了会手机,正昏昏欲睡时,竟承给他发了个消息,让他现在去竟承房里。 庒灵止用冷水擦了把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外面漆黑,天上没有一颗星,连月亮都被云层遮住,庒灵止不得不开了手电筒照亮。 等他到时,竟还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浴桶,桶里装了半桶水,还冒着热气。 不知道竟承是从哪弄来的,反正庒灵止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玩意。 “师叔,你要洗澡吗?”庒灵止问,洗澡把他叫来干什么? 竟承坐在桌子旁没有动,开口道:“衣服脱了,进去。” “啊?”庒灵止怀疑自己听错了。 “进去。”竟承再次说。 “哦哦。”庒灵止听话地脱了上衣,正要脱裤子,又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才往下褪,“师叔,这是要干什么?” 竟承语气平静地说:“给你把眉心骨安回去。” 庒灵止给自己留了条内裤,翻身跨进浴桶里坐下,水瞬间没过他胸口。 他摸了摸自己眉间,那里没有空缺,不知道要怎么把那骨珠装回去。 浴桶里的水透着一股药味,并不苦涩,反而透着一丝清新。 庒灵止本来就想睡觉了,热水又泡得人暖洋洋的,不由打起瞌睡来。 他越睡越歪,在脑袋即将栽到水里时,被人用手给接住了。 庒灵止猛地睁开眼,脸上碰到竟承手心的地方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抬眼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竟承,睡眼朦胧,“师叔。” “起来吧。”竟承收回手,转身走到床边。 庒灵止从水里出来,用挂在桶边的浴巾擦干净身体。 可他的内裤还是湿的,挺不舒服的。 “躺到床上。”竟承说。 庒灵止看了看背对着他的竟承,又看看自己的湿内裤,想了想,还是将裤子脱了,只围了条浴巾上去。 竟承的床上也全是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好像他平日里也是这样,洗衣液是什么味道,竟承就是什么气味。 床铺很柔软,庒灵止半裸着身体躺在上面挺不自在的,但竟承目光里没有一丝旖旎。 他从床头走到床尾,抓住了庒灵止的脚踝。 竟承的手很大,又热,掌心上有茧,略微粗糙。突然被捏住时,庒灵止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师叔……” “别说话。”竟承说道,“气不可外泄。” “哦。” 竟承一手捏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的手指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在他脚背上描画着什么。 那根手指顺着脚背一路往上,经过小腿、膝盖,一直到大腿根才停下。 庒灵止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所有感官都随着竟承的手指移动。 左边的腿画完,竟承又换了个位置,开始画他有右边的腿。 庒灵止忍受着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皮肤上游移的瘙痒感,身体时不时的颤动。 直到右边腿也画完,庒灵止才松了口气。 正以为要结束时,竟承的手却又来到他腰间。 当腰腹被大手按住时,庒灵止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叫出声。 才张开嘴,便被竟承另一只手捂住。 庒灵止朝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会说话,竟承才将手移开。 竟承又沾了一些朱砂,在他腹部描绘另一种图案。 那图案呈流线型,从胯骨往上,一直到胸口。 第101章 让庒灵止最难以面对的,便是他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被放过,竟承手指在上面划过时,留下玄妙符文,看着竟让人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他的身体也从脸上一直红到胸口。 最后是脖子和头,竟承一丝不苟地将他身上画了个遍,所有图案最终朝向的、集合的地方,便是庒灵止的额头。 第58章 醒了 “你们来h市不就是想继续骗玉京…… 当那颗白色骨珠被按进他脑门的时候, 庒灵止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唯一的触感,便是眉心处被竟承手指抵住的灼热感。 庒灵止的目光被他的手掌截断,只能细数竟承掌心的纹路。竟承的掌纹并不繁杂, 但他看不懂, 其中矛盾点太多。 这掌纹明明看着命薄, 偏偏又活了这么这么多年,明明是孤独至死的命格,但身边师兄师侄一堆。 “忍一下。”竟承说。 忍什么? 庒灵止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全身袭来,每一寸被朱砂描绘过的皮肤都仿佛在被火灼烧一般, 庒灵止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被烧得卷曲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惨叫出声, 那股奇怪的痛感便已经消失。 澡算是白泡了, 他又出了一身汗, 汗水划过红色图纹,拉出一道道旖旎的红痕。 “好了。”竟承的声音将他的神志拉回。 庒灵止小口小口的喘息着, 见竟承边往外走边说:“你先睡一会, 不要乱动。” 他想动也没有力气, 刚才疼的那一下,像是把他所有的体能都消耗殆尽。庒灵止闭上眼, 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许久,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床边放着一套干净衣服,庒灵止随意套上之后, 又回了自己房间洗了个澡, 才去到院子里。 本来还没觉得饿,但后院那边飘来的香味让他肚子咕嘟咕嘟地叫。 他揉了揉肚子,快步走过去, 大声问:“是师兄回来了吗?” 做饭这么香的,除了师兄,他不做它想。 “哟,师弟醒了啊!”清源从厨房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手上还拿着根鸡腿。 “师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庒灵止见了那鸡腿更饿了,赶忙进了厨房。 “师叔给你把骨头按回去的第二天我们就回来了。”清源说。 “你们都知道了呀?”清正正在煮玉米排骨汤,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庒灵止忍不住了,“师兄,好香啊。” 清正拿了碗给他盛了一些,“放了几片人参,不要喝多。” “好,多谢师兄!”庒灵止饿极,边吃边和两人聊天,“对了,师叔呢?” 睡过去的这几天,他一直占着师叔的房间,也不知道师叔晚上是在哪里休息。 “不知道,师叔和师父一起出去了。”清源啃了一口鸡腿说道。 庒灵止挑眉问:“师父居然出门了?” “对啊。”清源说:“应该还是为了你眉心骨的事,师父说以前他们都没有发现你眉心骨的事情,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怕的是还有其它问题,必须要追根朔源。” “师父真这么说的?”庒灵止又些不信竟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清源笑道:“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竟承和竟还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庒灵止知道这事不是那么好追究的。 据竟承所说,无人区的那个大阵布置于千年前,那么就是说他的眉心骨在千年前就被人给挖来。 追查千年前的事情,谈何容易。 三人吃完饭,庒灵止玩了会手机。小林和孙一辰在藏区玩疯了,都没人和他一起玩游戏,一个人玩又老是打到红温,他只好刷会视频。 小萍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请好了假,后天就出发去看父母。庒灵止这才记起来小芸还在他手机里,但手机里这段时间都没有新的鬼魂,庒灵止决定等再抓几只鬼之后,再给鬼差烧信。 难得在观里空闲了几天,庒灵止刷腻了视频,又下山摆了几天摊子。 原先的摊位何叔一直帮他留着,他就一张桌子,占地面积不大,也就没人多说什么。 何叔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最近发生的事,他说小吃街前面的那个酒店,被外面来的那个什么道教协会联合警方一起给端了。 庒灵止问他怎么个情况。 何叔说:“那酒店里死了好多人,一直没人知道,我就说怎么每次经过那里都凉嗖嗖的。酒店老板直接被抓到局子里去了,酒店也被封起来了,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搞哦。” 他说的那个酒店庒灵止知道,刚认识孙一辰的时候,孙一辰就住那,当时师叔还从孙一辰房间的墙里抠出了一枚阴玉。 酒店里死那么多人,直到现在才被发现,哪里是一个普通有钱老板能做到的,背后肯定还有其它人。 不过这些事都不该庒灵止管,正好还有个道教协会能处,就更不需要他插手了。 道教协会来这还宣传了几天,搞得附近人都对玄学的事起了兴致,庒灵止生意空前火爆,四五天便赚了小一千块钱。 每天吃饭睡觉卜算的日子也挺无聊,就这样无聊了快一个月,竟承和竟还还没有消息,倒是清源去了一趟h市都回来了。 她这次回来得急,走得也急,不光自己走,还要带着清正和庒灵止走。 据她说,她爸要迁祖坟,本来想请师父相看,但师父和师叔正好不在,就干脆让他们三个一起去监督,别到时候工人不懂,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第102章 庒灵止和清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坐了清源家派来的车一起先去了陈家市里的别墅,要等几天再和她爸陈哲远一起回老宅。 再次来到h市,庒灵止要显得放松很多,毕竟是去师姐家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师姐说了,把她家当自己家。 陈家的别墅比庒灵止看到过的所有别墅都要豪华,别墅里佣人也很多,每个面容看着都很和善,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而别墅风水摆设也是一等一的好,庒灵止在其中看见了一丝师父的手笔。 “师父来过这吗?”庒灵止惊奇道。 “嗯。”清源点头道:“我拜完师的第二个月,爸爸就请师父来过。” 三人到的时候是中午,佣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清正做饭是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等佣人们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还没吃上一口呢,佣人又过来了,说是许先生来了,司机正在停车。 清源点点头,喝了口汤,说:“带他们过来吧。” 佣人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稍大,一个看着比庒灵止大一两岁大样子。 “许叔叔你们先坐,不好意思啊,我刚回来,还在吃饭呢。”清源笑着说。 许志也不客气,找了沙发坐下,“好久没见到玉京,又长漂亮了。看把我们家阿旭都看呆住了。” 清源没接话,倒是许旭说道:“玉京妹妹,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庒灵止抬眸看过去,许旭长得倒是挺端正,但眼角上挑,眼白过多,透着点邪性,又是个无儿无女的命格。 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同性恋。 师姐口中的许叔叔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是我师兄弟。”清源没有多做介绍的打算,继续吃着饭。 许志说:“玉京,阿旭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许叔叔,我这边还要吃饭,我爸应该一会就回来了,要不您自便?”清源头也没抬。 许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庒灵止看了看几人,继续吃饭。清正倒是没受任何干扰,碗里的饭吃完了,佣人又立刻给他添上。 吃完饭后,清源让许志继续在这休息,自己则带了庒灵止和清正去后花园透气。 庒灵止觉得师姐家的后花园和古代皇帝的御花园都有得一比,又大又漂亮,摆设还是经了竟还的手,不止美观,还招财。 “师姐,不用管他们吗?”庒灵止问。 “不用,都是有事求着我爸的。”清源说,其他人都还好,这个许志她格外讨厌,有事没事就想着撮合她和许旭,她就不信许志没听过许旭在外面和那些男人的风流韵事。 还是不能念叨人,他俩一说许家父子,许旭就过来了。 “玉京妹妹,陈伯父回来了,说让你过去一趟。”许旭嘴角噙着笑,双眼微眯,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 清源看了眼手机,陈哲远确实给她发了消息让她过去,便让庒灵止和清正在这坐一会,她去一趟。 清源走了,许旭却还留在这,他眼神落在庒灵止和清正身上,让庒灵止分外不自在。 “两位怎么称呼?我姓许,单名一个旭字,和陈家是世交。”许旭坐到庒灵止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显得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庒灵止看了清正一眼,清正正聚精会神地玩手机,并没有要搭许旭的样子,庒灵止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姓庒,这是我师兄,清正。” 许旭上下打量着两人的穿着,开口道:“庒先生平时不怎么来h市吧,要不然我做东,带你们去玩玩?” 只从他这一句“庒先生”来看,庒灵止就知道,许旭肯定是不信玄学道术的,但凡有半分信,就回称呼他为“庒道长”。 “不必,我们来h市还有事。”庒灵止简单拒绝。 闻言,许旭笑了一声,那笑里带了点轻蔑,道:“你们来h市不就是想继续骗玉京妹妹的钱么,何必那么麻烦,跟我玩两天,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第59章 棺材 “谁是家属?”庒灵止大声问道。…… “跟你玩?”清正突然抬头问道:“玩什么?” 许旭见清正搭话, 更是兴致盎然,“你想玩什么都可以。”说完,他又打量了清正一番, 见他身材高大, 又接着补充道:“钱我多的是, 不过我不做下面那个,其它的你想怎么玩都行,三个人也可以。” 庒灵止没漏下清正眼里毫不遮掩的厌恶和鄙夷,又见他开口说道:“你这么玩得起,看来挺给我们面子的, 我免费帮你算一卦怎么样?” “咳咳咳……”庒灵止呛了口水, 看看清正又看看许旭。 “好啊!你要不要换个衣服?就你们那道袍什么的。”许旭以为清正是要跟他玩情趣, 欣然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遇上个愿意让他卜卦的, 清正心情也不错,说道:“你想算什么?” 许旭凑近了些, 故意压低了声音, 暧昧道:“那就请道长算算, 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肌肤之亲。” 清正冷笑了一下,在一旁的藤蔓上摘了三片树叶随意一掷, 那结果庒灵止都没眼看, 凶得不能再凶。 “怎么样?”许旭都没朝树叶看一眼,直勾勾地盯着清正的手,再移向清正的脸。 在他看来, 正经道士卜算至少也得用铜币, 面前这个道士连装都不装了,竟然用树叶,怕是也急着想要圈钱吧。 第103章 庒灵止将那三片树叶拢了拢, 收进自己手里,道:“许先生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师兄了,这卦大凶,许先生好自为之。” 从清正起卦开始,许旭头上的黑气便越来越浓,如果他到现在收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惜许旭并不相信他,自信笑道:“庒先生是在吃醋吗?怪我,只顾着和你师兄说话,放心,你的钱也不会少的。” “……”庒灵止无话可说,只看着许旭额头上的黑气浓得要滴出水来。 师兄是不会故意去报复许旭的,庒灵止想着,应该是许旭本来就会有什么劫难,如果他没有色欲熏心,或许他和师兄会在关键时候救他一命,可他现在给人的感观,别说师兄了,连庒灵止都不想再会。 正好这时清源回来了,她旁边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许志,另一个看着稍微年轻点,五官端正,穿着一身板正西装。 “爸,这是我师兄清正,你见过的。”清源一看几人的表情,就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自信用不上她插手,“这个是我师弟庒灵止,灵止,这是我爸。” “陈叔叔好。”庒灵止站起来打招呼,也不再看许旭。 这是庒灵止第一次见到清源的爸爸。 陈哲远这人面相很有意思,明晃晃的大富大贵之相,除了二十岁那年有点倒霉以外,一生没有挫折,但奇怪就奇怪在,陈哲远也是个无儿无女的命,但却有师姐这么一个女儿。 “这次迁祖坟,要辛苦你们几位了。”陈哲远面容很是和善,看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本来准备要好好款待两位,但临时有点事,明天就得回老宅。” “这事怪我。”许志附和道:“是我临时求着陈总,说明天去陈总老家那边看看风水。” 毕竟是清源清正和庒灵止三人来负责这次迁坟,许志简单和几人说了下他的打算,说是想把自家祖坟迁到陈家祖坟的旁边。 民间风水界一直有流传,将自己祖坟埋在大富大贵之人旁边,也能跟着分一点气运,也是借运的一种。 只不过这种借运手段,不会损害其他人,就如同陈家吃香喝辣,许家也能在旁边跟着蹭点汤喝。 没想到许旭这个儿子一点不相信风水手段,许志这个老子却深信不移,能让陈哲远同意他把坟埋在旁边,肯定是许了不少好处的。 既然陈哲远都没意见,庒灵止和清正更是无所谓,多迁个坟罢了,问题不大。 商量好后,一行人第二天就出发了。 总共只安排了两辆车,随行人也只有两个司机,其它工作人员都在老宅那等着。 陈哲远和许志坐一辆车,许旭和庒灵止他们坐一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许志教训过儿子,今天一路上许旭都没怎么说话,就是那双眼睛时不时地往庒灵止和清正身上瞟。 庒灵止能无视他的眼神,清正忍不了,捏了张符让许旭开了一个小时的阴阳眼,路上看到个无头女鬼给他吓够呛。 “别睡了,快到了。” 庒灵止被清源叫醒,转头看向窗外,不见高楼大厦,只有一望无际的田地。 再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才有三三两两的住户。 陈家的老宅竟然是在个偏僻乡村里,不过这里依山傍水,环境很不错,风水也是一等一的好。 背靠高山,一路过来足有九条溪流汇聚至此,呈九龙拱珠之势,放在古代,这风水皇帝也做得。 只是这九条溪流太小,只能被称作蛟,做到陈哲远这个位置算是封顶了。 “师姐,这地方挺好的啊,为什么要迁坟?”庒灵止有些不解。 “师父说天气要变了,下个月有暴雨,怕祖坟被淹了。”清源说。 哪有下了暴雨就会被淹的,怕是有其它变故。 说道这里时,车子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庒灵止看去,一堆人站在路上,中间围着个棺材,棺材四面站着些穿着背心的壮汉,正一脸菜色。 “不能落地,不能落地!快抬起来!”棺材后面立着个枯瘦老头,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棺材一旦起棺,就不能在中途放下,必须一口气抬到墓地,否则死者不得安宁,惦念家人,不愿离开。 “这都正午了,他们怎么才起棺?”庒灵止看了眼时间。 正常来说,起棺要么在半夜,要么在凌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定在阳气最重的正午。 “不清楚。”清源摇摇头。 “正午怎么了?”许旭插嘴道:“要我说正午刚好,太阳大,把棺材好好晒晒,防止诈尸么。” 庒灵止瞧他一眼,当着人正主的面也敢这样说话,真是不怕被缠上的。 村子小,能过车的路就这么一条,现在被棺材拦住了。 陈哲远和许志已经下了车,这里的村民都认识陈哲远,村里的路都是陈哲远出钱修的,对他很是尊敬。 死者家里棺材出了问题,正好遇上陈哲远,自然要来说几句。 庒灵止几人在车上等,没想到十多分钟过去,那棺材也没被抬起来,反倒是陈哲远走到了车边,和清源说了几句。 “我爸说那棺材抬不起来了,让我们去看看,帮个忙。”清源说。 庒灵止点点头,和清源一起下了车。清正懒得下去,许旭见状也留在了车上,想和清正说话。 等庒灵止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棺材旁边已经又加了根杆子,多了两个壮汉帮着抬也没抬起来,棺材纹丝不动。 第104章 “那个是村里的风水先生。”清源指着下后面枯瘦的老头说道,“本事不大,但收费也不高,只谋个生计,村里大事小事都是他操办的。” 那风水先生急得满头是汗,人群里也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这事有多不吉利,连原本抬棺的几个壮汉都有点退缩了。 “陈先生,这可怎么办啊?”有人病急乱投医,虽然知道陈哲远不懂这些,但村里的大事都是陈哲远做主,连村长都听他的,他肯定能有办法。 陈哲远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看向清源和庒灵止,“玉京,贤侄,要麻烦你们了。” “小事情。”庒灵止微微点头。 棺材前面是死者家属,中间一个年长的怀里抱着黑白相片,是个面上满是沟壑的老人,和棺材上坐着的鬼魂一模一样。 其实这事好解决,庒灵止随便一张符,就能让那老鬼动弹不得,乖乖被抬着去墓地。 但…… “谁是家属?”庒灵止大声问道。 “我,我是,我是他大儿子。”抱相片的男人站出来,跟着他后面的还有一行男女,也是死者亲人。 他们看着庒灵止脸嫩,并不太信任他,但碍于是陈哲远介绍来的,并没有把这份不信任表现得太明显。 那男人还回头看了眼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摇摇头,示意他先听庒灵止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这辈子只在村里办事,没见过太多世面,说不准外面的小娃娃就是更厉害。 “你爸生前嘱咐过你们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做到?”庒灵止直截了当地问。 男人一懵,磕磕巴巴道:“没,没有啊。我爸说要把祖屋买回来,我们凑了钱都给买回来了,还有什么没做到吗?”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身后的亲人,那些人也面面相觑,最后摇头,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没做的。 “有的,你们好好想想。”庒灵止说,“不然你爸不肯走。” 这话说得男人混身一颤,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感觉身边有道凉风吹过,心想那老头不会真还在这吧。 男人抱着相片,“扑通”一声跪在棺材前,一边磕头一边说:“爸,您要是还有什么遗愿您明说啊,儿子保准给您完成了,这搞的停在半路,我们都不得安生啊!” 庒灵止看看棺材上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又看看抱相片的男人,心想,要是老头鬼现在真在你耳边说了,你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第60章 王婶 “师叔,师父,你们去哪了?”庒…… 老头鬼气得在棺材上吹胡子瞪眼, 怒斥自己几个儿子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阴风一阵一阵地往抱着相片的男人身上吹,眼看着要给人吹病了,老头鬼才收敛些, 一屁股坐回棺材上。 “老先生, 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 您就明说了吧。”庒灵止开口道。 众人看庒灵止对这棺材说话,一时面色有些惊疑不定,有觉得他演得太过的,也有觉得太吓人的。 抱相片的男人唰地一下回头看庒灵止,又唰地一下探头去看棺材, 他还跪在地上, 心里急得像是在被火烧, “高人, 我爸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庒灵止往前走两步靠近棺材,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俊俏的眉眼透着光, 显得更可靠了几分。 庒灵止听完老头鬼说的话, 问男人:“你爸生前是不是养了只猫?” “是啊。”男人一愣,随即道:“我爸不会就因为那只猫不肯走吧?老爷子生前也没这么拎不清啊……” 说着, 又是一阵阴风吹在男人身上,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磕头说道:“爸,我回去就给元宝煮鱼汤去, 以后保证好好养着它, 您就安心走吧!” 男人说完,看向庒灵止。 庒灵止点点头,说:“可以起棺了。” 众人原本还有点不信, 抱相片的男人站起来,吆喝了一声,那棺材竟然真的被抬起来了! 男人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招呼大家将棺材抬到墓地去。 经过这么一出,许志看他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欣赏和敬畏,原本还想凑近了说几句,但庒灵止已经被清源给拉回车上了。 车上氛围也怪得很,许旭竟然坐得离清正十万八千里远,整个人恨不得贴在车门上,看见庒灵止和清源上车,他明显松了口气。 清正则似笑非笑地倒腾着手里的三角符纸,上面的朱砂印记已经微微褪色,是用过一次的样子,符文庒灵止也认识,是一张招鬼符。 难怪许旭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陈家老宅距离这里不远,司机转了两个弯就到了。 当车子停在一栋三层自建房前时,庒灵止还是有点吃惊的。虽然在村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华,但和陈哲远的身家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简陋。 “陈先生回来了!”穿着白的短袖上衣的妇人从房子里迎出来,她手臂上还戴着袖套,应该是刚做完卫生。 “王婶,辛苦了。”陈哲远笑道,“晓义成绩怎么样?期末考了多少分?” 王婶脸上不自觉带着几分骄傲,大声道:“还是和之前一样,能上个一本的水平,跟城里孩子比起来算不上太好。” “那也是全校第一,王婶,不要给晓义太大压力哦。”清源上前打趣道,她看起来跟王婶也很熟。 王婶脸上笑容更甚,“跟小姐是更比不了了,看我,话太多耽误你们休息了不是,里头我都收拾干净了,床也铺了,上去就能睡。” 第105章 庒灵止和清正的房间被分在三楼,中间只间隔了一堵墙。 几人放好行李之后,天色还早,便商量着先去看看祖坟。 陈哲远和许志两人公事繁忙没有出门,只有师兄妹三人加上许旭和司机,一起往山上去了。 车子开到半山腰就开不上去了,后半截几人只能靠步行。 好在这山不高,几人身体好,脚程也快,半路上还撞上了抬棺材的那家,老头鬼还是坐在棺材上,遥遥和庒灵止招了招手,问了个好。 陈家的祖坟和村民们的墓地在山里的两个方向,方圆几百米也就陈家那一个墓碑,里面埋着清源的爷爷。 现在很流行在墓地上做个石屋,陈家爷爷没有,只有个孤零零及其简单的石碑。 墓碑上刻字清晰,也很干净,庒灵止用手抹了一下,连一点灰尘也没有,显然是有人经常上山打扫的。 只是这墓碑干净归干净,看着却有些不对劲,最底部的位置那一圈颜色更深,和暴露在外风水日晒的位置不一样,显得更新一些,就像是被人从地底给顶出来了一部分一样。 “师姐,墓下面有东西!”庒灵止惊讶道。 “我知道。”清源说,“这是师父给挑的位置,原先我爷爷的墓地不在这。” 庒灵止问:“师父有说下面是什么吗?” 清源摇头,道:“师父说他忘了,但保证是好东西。” 屁! 庒灵止根本不信,如果真是好东西,怎么会每两年又要开始迁坟? 他蹲下身,用手捻了一些湿润的泥土,没有阴气,也没有怨气,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要么就是下面那东西埋得太深,要么就是地下的并不是什么阴湿鬼怪。 到底是什么,等明天请人来挖开就行了。 “师父有说要迁到哪里吗?”庒灵止又问。 “没有。”清源手指空中划了个圈,道:“只要离开这个范围就成。” 以陈爷爷现在的墓地为中心,往外扩散三百米,就是竟还所划的范围。 庒灵止不由想着,地下到底埋了个什么东西,占地这么广。 三人勘查了地形,决定把陈爷爷的墓迁得离村民更近一些的位置,那里风水虽比不得这里,但也是一等一的。 测算加卜卦很消耗时间,等三人确定好具体位置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抬棺的那家人早就下山去,司机还在山腰处等他们。 一来一回,等再次到清源家里时,月亮都已经高高挂起。 三层自建房只有两个浴室,清源和清正去洗漱,庒灵止坐在外面树下等他们。 村里人睡得早,九点多钟各家都灯就都熄得差不多了,所以当竟承的微信视频弹出来时,那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庒灵止怕吵到隔壁的睡觉,立马按了接听键。 那头竟承和竟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围一片漆黑,庒灵止要很仔细才能看清竟承和竟还的脸在屏幕里的哪个位置。 “师叔,师父,你们去哪了?”庒灵止略微压低了声音。 竟承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师姐老家啊。”庒灵止说。 竟承那边安静了一会,说道:“清源和清正也在吗?” “是,我们三个还有陈叔叔一起过来的,给陈爷爷迁坟,这事师父应该知道。”庒灵止说。 竟承没有找竟还求证,只说:“坟的事你们不要管了,明天早上六点之前带着陈哲远走,三个月之内不要再回这里。” “为什么?”庒灵止没有看出这村子里有什么不对,掐指算了一卦,也没有任何异常。 也不对,按照他在陈爷爷墓地看到的情况来说,不应该什么异常也没有,算不出情况才是最大的异常。 庒灵止这个人优点很多,听劝就是其中一项,也不多问,说:“我知道了师叔,等师兄师姐洗完澡我就去给他们……” 话还没说完,庒灵止眼角便瞟到一抹白影从隔壁院子走出来,“师叔,我明早就带师姐他们走,先挂了哈,我去抓个鬼。” “等……”竟承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庒灵止挂的电话,视频界面上显示的是网络中断。 庒灵止尝试着刷了一下视频,还是有流量的,他再给竟承那边打电话时,竟承的手机已经时关机状态了。 不管了,庒灵止收起手机,快步往隔壁院子那边走。 那白影披头散发,身材臃肿,穿着一间白色短袖上衣,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油腻感,脚后跟离地,是标准的鬼上身姿态。 这人庒灵止在白天见过。 “王婶?”庒灵止叫了一声。 王婶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她身后的鬼魂比她高一个头,跟着她转过身,是个脸色惨白,额角渗血的少年。 王婶张了张嘴,过了两秒才发出声音,“你是小姐的朋友吧?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我出来走走。”庒灵止说,“王婶这是要干什么去?” 王婶歪着脑袋听他说话,眼睛直直盯着庒灵止说:“我去给我儿子抓只鸡炖了吃,吃了鸡冠,他在班上能当官哩。” 民间有吃哪补哪,吃鸡冠能当官的说法。只是王婶抓鸡不在自己院子里抓,要上哪抓去? 这事问王婶问不好,得问她身后那只鬼。 第106章 “你要带你妈去哪?”庒灵止问。 说来奇怪,明明白天的时候,王婶看面相并没有丧子,就算他看错了,总不能清源也看错了吧?还有清正也在呢。 此时,王婶身后那只鬼才幽幽看向庒灵止,他瞳孔漆黑,没有眼白,脸色青白没有血色,操纵着王婶的嘴唇说道:“去杀鸡啊,吃了鸡冠,我就能当官哩。” “你要去杀哪只鸡?”庒灵止又问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拿出来。 晓义操纵着王婶的双手,做出捕捉掐弄的动作,声音变得尖锐细长,道:“杀了那只鸡,吃了他我就能当官,当了官就好了,当了官就好了!” 庒灵止能看到鬼,别人却看不到,要是现在有人经过,只能看见王婶状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尖啸着什么。 为了防止其他人被吓到,庒灵止直接给晓义拍了张照片,“你先进来再说吧。” 第61章 人皮 庒灵止面色发白,“没有阴气,可…… 晓义被收到手机里之后, 王婶便晕了过去,倒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泥土, 被庒灵止抱到了院子里。 算算时间清正他们应该洗完了, 庒灵止便不急着盘问晓义, 先回了陈家。 等他上楼时,正好见着清正出来,庒灵止赶忙道:“师兄,师叔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 “哦。”清正对此并没有太大的疑惑。 此时清源也吹完了头发, 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急?我爷爷的坟还没迁呢。” 庒灵止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还没细问师叔的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对了, 我还抓了只鬼, 师姐你应该认识。” 庒灵止说着,将晓义放了出来。 晓义好似没有神志一般, 双眼漫上血色, 嘴里念叨着要杀什么。 “这是王婶的儿子?”清源凝眉道, “明明白天的时候看见王婶,没有丧子的样子啊。” “我也正疑惑。”庒灵止说:“自从第一次到h市开始, 奇怪的事就越来越多, 很多事从面相上根本就看不出来,连卜算也算不出什么。” 而且师叔这样自负的人,还特意叮嘱了他们早点离开, 庒灵止很难不把王婶儿子身上的异象和竟承察觉到危险的源头联系起来。 这样想着, 庒灵止掐诀念了句咒语,而后食指点在晓义眉心,微弱的光芒自他指尖涌向晓义的身体。 “师姐, 晓义的事你知道多少?”庒灵止问。 清源说:“我就知道他的名字,我很少来这里,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我才会跟着我爸回来一趟。” 随着庒灵止灵力的输入,晓义瞳孔中的血色已经褪去大半,一点呜咽的声音传出,庒灵止立马收回了手。 “晓义?”清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晓义捂着头半蹲下身,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听见清源叫他,才侧过头看去,“玉京姐姐,唔……我这是怎么了?我,我妈呢?” “晓义,你死了。”清源说得很直接,“你妈在家里睡觉。” 庒灵止看着晓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却没有半分不敢置信,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活人。 “你刚才一直说要去杀鸡,操控你妈往外跑,是要杀什么鸡?”庒灵止问。 “鸡?鸡早就被我杀了啊……”晓义说:“我期中考试没有考好,我妈就杀鸡给我吃,说吃了鸡冠就能当官,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晓义似乎陷入了回忆,庒灵止没有打扰他,听他又继续说:“我妈养了好多鸡,好多好多,我也吃了好多鸡冠,可是我的成绩不光没有变好,反而又下滑了,然后……” 晓义说着,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窗外不远处便是山,山上埋着陈爷爷的和村里人的坟。 “然后什么?”庒灵止忍不住问。 “然后有人跟我说,肯定是我吃的还不够多。我就跑到鸡圈里去杀鸡,我一口就咬断了他们的脖子,鸡血还是热的,喷了我一脸!”晓义痴痴地笑着,额头上的伤口流下黑红的血,“那些鸡不愿意被我吃,就用嘴啄我的头,啄得我好痛好痛。” 庒灵止和清源对视一眼,清源轻声问:“晓义,是谁跟你说你吃得还不够多?” 晓义歪头回忆了一下,说:“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庒灵止问。 “我是……我好像是被鸡啄死的。”晓义说着,双眼又开始泛红,表情不受控制道:“我的身体都被鸡给吃掉了,本来是该被我吃的,却把我吃掉了!” 屋内灯火明灭不定,冷风嗖嗖地从窗外往里灌。 眼看着晓义又要失去智,庒灵止眼疾手快地将他再次收进了手机里,头顶的灯光稳定下来,阴风也消失殆尽。 “晓义刚才看的是埋陈爷爷的山,他的死是不是和那山下埋的东西有关?”庒灵止猜测道。 “有可能。”清源皱眉往爷爷那边看,“我们要不要……” 话说到一半,一直没开口的清正突然插嘴道:“不要想别的,师叔让我们明天赶早走,我们就先走,其它的等师父和师叔回来再说。” 说得也是。 竟承是什么人,他可从来不是呵护式教育的家长,什么样的危险,他都不会让几个小辈退缩。但这次竟然让他们离开,必定是这里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东西。 庒灵止在竟还手下学了一两年,虽然时间不久,但竟还知识面惊人的广,他跟着见识也不少,却也猜不出来陈爷爷墓下面会是个什么东西。 第107章 为什么师父当年会让陈哲远把陈爷爷埋在这,为什么现在又要把坟迁走,又为什么还没开始迁坟呢,师叔就让他们离开? 想不明白。 庒灵止叹了口气,说:“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五点集合,师姐你记得和陈叔叔说一声。” “嗯。”清源点头。 离开的时间也有讲究,正午和午夜十二点都是阴阳交汇的时刻,邪物力量大涨,不适合赶路,等凌晨四点过后,太阳快要出来时,阳气慢慢上升会更安全。 其实最好是六点左右,但竟承要求他们在六点之前就离开,庒灵止便和清源清正约了五点。 各自回了房间,庒灵止在睡前又站在窗户边感受了一番,除了刚才晓义的气息外,没有半点鬼气。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在来的告诉或者其它城镇里,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鬼魂存在的。 庒灵止定好了闹钟,才上床睡过去。 睡了没几个小时,庒灵止便被吵醒了。他看了看手机,刚好四点钟。 “陈先生,求陈先生帮帮忙啊!救救建民吧!”楼下传来几个男女的声音,皆哭丧着语调。 隔壁门锁响了一下,应该是清正也被吵醒了。 庒灵止翻身下床,随意穿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到楼下时,清正清源和陈哲远也才刚到客厅打开大门,门口站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男人面带愁容,而女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庒灵止看着他们有些眼熟,仔细看过才想起来,是白天那老头鬼的家属。 这时许志和许旭也下来了,许旭声音不耐道:“干什么啊,这才几点钟就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阿旭!”许志呵斥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显然也对这几人不满意。 陈哲远虽才睡醒,眼神却很清明,伸手去扶地上那女人,“怎么了?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陈先生,救救建民吧!”女人边哭边说,“建民他,他中邪了!” 庒灵止听清源小声说,才知道女人口中的建民,就是白天抱相片的男人,而女人则是他老婆。 “中邪了?”陈哲远惊讶道:“那胡先生呢?他不是在旁边吗?” 胡先生就是那干瘦的风水先生,虽本事不大,但规避一些风水禁忌是没问题的。 女人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格外让人惊恐的事,她颤声道:“胡先生,胡先生他……他死了……” “死了?!”这回倒是庒灵止惊讶出声。 那风水先生平日善事做得不少,又是个长寿的面相,一半鬼魂都不会主动招惹,怎么可能死了? 女人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她身旁一个男人叹了口气,说:“唉,如果陈先生愿意帮忙,那就请几位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他说这话时,看着都是庒灵止,因为就白天发生的事来看,庒灵止在他心里是最有本事的。 陈哲远没有擅作主张,而是也看向庒灵止和清正,“贤侄,你们看……” 现在都四点多了,按说他们不应该去管这件事,而是要早早收拾好东西,按竟承说的赶紧跑路。 但人都求到面前来了,身为道士,还是青霄观的道士,总不能置之不。 “先去看看吧。”庒灵止说。 除了打着哈欠的许旭,其他人都没意见,见众人都跟着走了,许旭看看身后空荡荡的房子和还没亮起来的天,打了个激灵也跟了上去。 村子本就不算大,从陈家出发,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离女人家还有几百米的位置,庒灵止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脸色一变,快步朝屋子里跑了过去。 屋门口栓了一只狗,那狗正夹着尾巴趴在地上,连庒灵止从他旁边经过都没敢吱声。 女人家的门并没有被关上,只站在门口便能看清里面的全貌。 一个干瘪的人形物体被吊在天花板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黑红的血淌了一地,在血泊正中央,有一具模糊不清的人体躺在地上,他大张着嘴,似乎在呼救。 “呕!”许旭是最后到的,他从没见过这场面,一下便吐了出来,“这……呕……这是什么……呕……” 女人已经快要晕过去,没能回答他,那两个男人也不敢说话,不敢往屋内看。 清正冷声道:“挂着的是胡先生的整张人皮,地上的是他被剥了皮的尸身。” “是,是鬼干的吗?”许旭几乎要跟着那女人一起晕过去,从他在车上被吓唬之后,他已经不再是坚定地无鬼论者,“你们快把鬼收了啊!呕!” 庒灵止面色发白,“没有阴气,可能不是鬼干的。” 第62章 镰刀 一只沾了血的白猫,正大口咀嚼吞…… “什, 什么意思?”许旭抖着声音问。 村里的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叹了口气,说:“是建民杀的, 我们当时听到胡先生的惨叫声就立马过来了, 但那时候已经迟了……建民手里的镰刀上全是胡先生的血, 他是中邪了,他肯定是中邪了!” “我男人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女人瘫软在地上,为自己老公辩解,“他肯定是中邪了,不然他没由要杀胡先生!” 庒灵止不认为人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建民杀的, 虽然没有感觉到有鬼气, 但一个普通人是绝对没有能力, 把另一个人全身上下的皮肤在短时间内剥下来的。 第108章 而且还剥得这样完整。 庒灵止看着那在房梁上左右晃动的人皮,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示威。 “建民人呢?”庒灵止问那女人。 “在房间里,当时他还没出来, 我们就把门反锁上了, 怕他脑子不清醒, 再害人。”男人说道,表情有些畏惧地指了指尸体后面的那个屋子, 道:“就在那个房间, 他手里有刀,你们小心点。” 清正两步上前,目不斜视地越过胡先生的尸体, 才到门口便说:“里面没人。” “不可能, 我亲眼见到他在里面的!”男人说着,“而且这门还是锁着的,他又出不来!” 清正没有同他争辩, 一脚踹开房门,房中空空如也,别说人了,连一只蚊子也没有。 两个男人瞠目结舌,建民的老婆也呆愣在原地,而后嚎啕出声:“建民,建民啊!你去哪了!” 这间屋子只有房门这一个出口,庒灵止跟着清正进去,环顾四周,摆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正对门的那面墙有一扇窗户,窗户装了防盗窗,最大的缝隙只能供小孩过去一个头,放到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爸,许叔叔,我们先在这等一会。”清源没敢让陈哲远和许志父子先回去,现在情况不明,与其让他们单独行动,还不如跟在她身边有保障。 建民的老婆扶着墙颤颤巍巍走到了房间里,倒是那两个男人没有动作,要去那间房必须要越过胡先生的尸体,他俩都不愿意再靠近。 清源也没有过去,她留在这守着这几个普通人。 房间很小,也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灯光虽然昏黄,但一眼就能看到所有角落。 这房里也没有鬼气,可就建民这个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在不破坏门窗的情况下从这里出去。 难道说陈爷爷的坟下面,埋着的是一只罕见的,没有鬼气的鬼? 庒灵止边想边走到床边,床腿很高,钻个人进去不成问题。 他俯身往床下看去,说实话,他还有点怕和建民的尸体四目相对。 为什么是尸体而不是活人呢?因为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和清正还有那个女人,他并没有听到第四个人的心跳声。 果然,床下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倒吸了一鼻子灰。 “你让开,我看看柜子里。”清正说。 房间太小了,床和柜子间只有一条不到半米的过道,容不下两个成年男子同时通过。 “我来吧。”庒灵止说着,一把拉开了柜门。 “哐当”一声,一把闪着血光的镰刀从柜子里掉出来,往他脚上砸去。庒灵止反应迅速,直接将那镰刀给踢开。 “柜子里也没人。”庒灵止说,“只有这把镰刀,应该就是杀胡先生的那把。” “那人能跑哪去?”清正似在自言自语。 女人精神受创,喃喃道:“肯定是他爸舍不得他,要把他带走……老不死的,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儿子给带走啊!” 庒灵止摇头,老头鬼并不想为难自己家人,只是关心他的猫而已。 “对了,元宝呢?”庒灵止记得老头鬼的猫就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人都找不到了,谁还管那只畜生!”女人情绪失控,嘴里一会骂骂咧咧,一会痛哭流涕。 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庒灵止走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但吸进鼻腔的还是腥臭味,“师兄,马上快五点了,我们要走吗?” “你觉得呢?”清正问道,语气似是无所谓,走也行,不走也行。 庒灵止叹气,他有预感,从跟着这三个人来建民家开始,就不是他们想不想走了,而是走不走得了的问题了。 他们一行人,已经被卷进了这个村子的怪事里,陈爷爷坟下面的东西,不会放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师兄,我们先让陈叔叔他们回去休息,再看看……”庒灵止边说边转身,突然听到外面有猫咪的叫声和一点轻微的咀嚼声,可能是老头鬼的元宝,建民白天的时候承诺了要给元宝放好吃的。 他正要去从窗户那往外看一眼,眼神却停在防盗窗的一角上。 那角落的空档算是最大的,如果庒灵止从那地方往外钻,或许能出去半个脑袋,最后会被卡在耳朵的地方。 但那空档四周的不锈钢管上颜色黑红,沾染着大量粘稠的血,还挂着不少碎肉。 庒灵止赶忙开了手电筒,从防盗窗上往下看,外面的草地上湿漉漉一片,全是未干的血迹和大量的肉块。 这就像是……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强行从这空档里钻出去,因为身体太大,而被钢管刮掉了身上的肉。 一只沾了血的白猫,正大口咀嚼吞咽着那些肉块,像是吃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元宝是什么颜色的猫?”庒灵止回头问道。 他这问题问得太突兀,女人本来就烦躁,根本不想回答这无厘头的问题,但她对上庒灵止的眼神,没来由地有点害怕,脱口道:“白色的。” 庒灵止没准备让女人看到她老公的肉正被老头鬼的猫吃的情景,开口道:“先出去吧。” 清正顺着他之前的动作,往窗子那边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率先走了出去。 “怎么样?”陈哲远眉头紧锁,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但还保持着智。 “没找到人。”庒灵止说。 第109章 陈哲远道:“马上就要天亮了,等会先找人处胡先生的后事。”他转头对那两个男人说,“辛苦你们两位,所有开销找我就行。” 陈哲远说着,先给其中一个男人转了几万块钱,免得人家垫付。 庒灵止看了看手机,五点十八。 他和清正还有清源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出了村子再说,不必拿自己冒险。 也不知道清源是怎么跟陈哲远说的,十分钟之后出村的车就备好了。为了安全起见,这次几人都上了同一辆车,还好车够大,即使人多也不会显得拥挤。 两个司机坐在前座,等所有人都上车后,便踩了油门。 车上气氛很是凝重,许旭已经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心里那点腌臢念头消失殆尽。 陈哲远没有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清楚,有些事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既然女儿说他们不能再待,那他跟着走就行。 趁着坐车的空档,庒灵止又给竟承弹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还是显示关机,师父的也是一样的。 “喝吗?”清源从小冰箱里拿了瓶饮料给他。 庒灵止定睛一看,是一瓶红红的番茄汁,连忙摆手,“不用了师姐,看到这个我就想起……” 见他不要,清源自己开了咕嘟两口喝下去小半瓶。 车子行驶了半小时,天色已经微微亮,庒灵止看了眼车窗外,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又开回来了!”庒灵止惊道,路两旁是成片的田地,再往前面一点,则是离开时的村口。 “什么!?”许旭噌地一下站起来,撞了头又坐回去,“陈叔叔,快问问司机怎么回事!” 陈哲远自然不需要他来提醒,只是叫了两声司机都没有应声。 清正坐在最前面,手上捏诀,拍在两个司机后颈上,那两司机却依旧没有动作,他又摇了摇两人的肩膀,才发现前座的人早已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他俩怎么晕过去了!”许旭看着也想要晕过去的样子,颤抖着声音问:“他们晕了,那现在谁谁谁在开车!” “冷静点。”清源按住他的肩膀,“这车有自动驾驶功能。” 这一耽搁,车已经又开回了村子。 才进村口,这辆车便停了下来。庒灵止看了眼时间,六点过一分。 “是我疏忽了。”庒灵止皱眉道:“没有在车上感觉到鬼气或是阴气就放松了警惕。” 本来村子里人非正常死亡,却没有阴气这件事应该让他更加谨慎的。 “多说无益,我们也没注意。”清正道:“这样看来,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一定能避免。”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许旭强迫自己做着深呼吸,他爸比他看起来震惊多了,虽然害怕,但好歹还能保持形象。 庒灵止看了眼缓缓升起的太阳,道:“师姐,你和陈叔叔他们先回家里,我跟师兄再去一趟建民家。” “行。”清源应声。 “陈先生!陈先生是你吗?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村子那头有声音传来,好像是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庒灵止听见他说:“陈先生你回来得正好,胡先生的尸体不见了!” 第63章 大衣 “庒道长,我的新人皮大衣好看吗…… 男人磕磕巴巴地说:“你们走之后我就拿钱去找了村里几个力气大的, 可回来就发现胡先生不见了!尸体,尸体还在,但是皮不见了。” 庒灵止没有太惊讶, 只是不明白, 暗处是个什么东西, 要人的皮做什么。 站在这也无济于事,陈哲远一行人跟着清源回了陈家,庒灵止则和清正随两个男人又回到了建民家。 “你们忙了一早上,先去休息吧,我和师兄自己看看。”庒灵止说, 目光朝屋里看去, 胡先生的血已经在地上凝结成块, 血泊中间的尸体不在, 不知道被人安置在了哪里。 两个男人正要走,清正开口问道:“那个女人呢?” 男人一愣, 说:“您是说何嫂子吗?唉?走的时候还看见她呢……应该是跟着去处胡先生的事了吧……” 说着, 男人也不太自信, 就何嫂那个样子,自己老公还没找到, 怎么可能跟去处胡先生的尸身。 清正没有再问, 让那两人走了。 庒灵止绕过建民的屋子,直接去了屋后,那块落满了屋子男主人皮肉和血液的地方。 白猫已经不见, 留下一串不明显的梅花血脚印, 在离屋子三米远的位置消失。 “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庒灵止对清正说,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建民被找到的时候,大概率已经不再是人。 庒灵止手上没有带工具,扯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下来,又拿出一张空白黄符,用头发沾上地面还未干的血迹在黄符上描画。 “师兄。”庒灵止都不必把话说完,清正便知道他要干什么。 毕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清正转身便往建民家里走,他记得建民家有供奉祖先的牌位。 村里供奉祖先都没有太正式,只点了几柱细香,插在烧过的蜂窝煤里,蜂窝煤旁边便是一把没用过的香。 清正抽了三根出来,递给庒灵止。 符成的一瞬,那三根细香便燃了起来,三道灰白的厌恶缓缓升高,而后被一阵怪风一吹,往后山的方向飘了去。 “是陈爷爷的坟那边。”庒灵止朝那山上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这个坟,今天是非挖不可了。” 第110章 清正表示赞成。 两人回到陈家的时候,陈哲远和许旭还算镇静,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而许旭已经神经敏感,肉眼可见的暴躁。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生气地想要砸手机,可手摆了两下,还是没舍得砸,这村里可没有新手机卖。 “他这是怎么了?”庒灵止绕着许旭走到清源身边。 “没什么,手机没信号了呗。”清源说。 旁边许志也坐不住了,开口道:“玉京啊,你师兄弟有办法了吗?你知道的,我跟你爸都是做生意的,几分钟联系不上外面那都是上千万的损失啊!” 又些人就是这样,几万块钱和自己的命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上升到千万上亿的资产,只要刀还没架在脖子上,那嘴里关心的便永远都是钱。 “这事我也说不好。” 许志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陈哲远的脸色,没有再开口。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庒灵止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一样的没有信号,连网页都打不开。 相册里还关着晓义,呲牙咧嘴地想要从里面挣脱出去。 不知道王婶醒了没有,庒灵止板凳都还没坐热,便又去了隔壁院子。 他当时把晕过去的王婶放在了院子里,此时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庒灵止找了一圈,发现鸡圈的门开着,却没有一只鸡跑出去。 “王婶?”庒灵止唤了一声,没人应声。 鸡圈门很矮,庒灵止不得不半弯着腰才能进去。 里面很黑,不开手电筒几乎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几只鸡缩在角落里,脑袋一起一伏,不知在啄些什么。 庒灵止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开了手电筒,才发现那些鸡喙上全是鲜红的血,而角落里,正是蜷缩成一团的王婶。 庒灵止连忙将那群鸡驱逐开,王婶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人,身躯被折叠起来,堆在鸡圈的角落里,背部朝外,已是血肉模糊。 费劲的将王婶给拖了出来,王婶的脸色涨得通红,她还没醒,但还在也还没死。 庒灵止用力拍了一把她的额头,王婶像是憋闷已久一般,猛然大口喘气,眼睛大睁,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王婶,王婶?”庒灵止等她喘过气,将人扶着进了屋里。 “我,我这是怎么了?啊……”王婶才坐下,便觉得后背生疼,碰又不敢碰,只挨了一下,便是一手的血。 庒灵止说:“我刚才在鸡圈里发现的你,是谁把你弄到鸡圈里的有印象吗?” “鸡圈?”王婶忍着痛,说道:“鸡圈,对啊,我儿子要吃鸡冠,我就去鸡圈里给他杀鸡,我怎么就,怎么就睡着了呢……” 王婶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庒灵止只好劝道:“村子里有医生吗?你先去看看后背上的伤,是刚才睡在鸡圈里被鸡啄的。” 听庒灵止这样说,王婶立马火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骂道:“该死的畜生,平日里给它们吃给它们喝,不晓得感恩,还要来啄我!” 庒灵止几人暂时出不了村子,他不知道是只有他们出不了,还是村里其他人也出不去,但为了不耽误王婶的伤情,还是先让王婶去看了村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村里人起得早,村子又不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胡先生和建民的事,走到哪都能听到人议论纷纷。 事情没到自己头上,很多人顶多就觉得有点邪乎罢了,没看见胡先生的死状,也没见到真的鬼啊邪的,心里便没有多害怕。 那两个男人问了其他人有没有见过建民老婆,但所有人都摇头,庒灵止便知道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先生的尸身被装在棺材里,因为事情仓促,那棺材做工不是特别好,看起来有点陈旧。 胡先生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在世,全靠着陈哲远的钱,请了几个人帮他守灵。 为了安全起见,庒灵止在村民们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里放了几张符,而后便找了清正一起上山去。 两个司机回来便开始发烧,没人开车,两边只得步行上山。 好在这山不算高,开了鬼道,一会就到了陈爷爷的坟。 庒灵止从怀里掏出五个小纸人,念了诀,那几个小纸人便从他手上跳下去,开始挖坟。 “师父什么时候教的你这招?”清正问道。 “是师叔教的。”庒灵止说。 他不免又想起来师父和师叔,不知道他俩到底在什么地方。师姐说师叔和师父是为了他眉心骨的事情才出去的,可他的眉心骨不是已经被师叔装回去里么。 几个小纸人挖坑的动作虽快,但他们太小了,要挖出容纳两人下去的坑,还得要一些时候。 庒灵止见清正无聊地扯了三片树叶,心一下揪了起来,伸手一下就将那三片树叶夺了过来。 “师兄,有话好好说。”庒灵止笑道:“你要算什么,和我说,我来算。” 清正挑眉,道:“我能算什么,我算算下面有什么东西。” “我来我来。”庒灵止说着,三片树叶被他掷出。 此时恰巧吹来一阵风,树叶随风飘落,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 第一片树叶落在正北的位置,第二片树叶落在正东,而第三片树叶则落在了西南。 “坎为水,水为险。”庒灵止低声道。 第111章 清正蹲在他身边,道:“坎卦上下都是水,中间为空,代表地下藏了不为人知的东西。” 庒灵止卜了句废话出来,他再次掷出树叶,却还是一样的卦象。 唯一能确定的是,村子里发生的事绝非偶然,而是与地下这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管了,给这东西挖出来就好了。”庒灵止说。 “嗯……谁!”清正猛的转过身去,远远看见另一边坟场里有个身影在朝这边缓缓移动。 庒灵止也跟着站了起来,往那边看去。 那身影看着很是臃肿,因为距离太远,庒灵止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只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两人对视里一眼,纷纷捏诀,往那人的位置走去。 越是走近,那种怪异感便越重,比视觉更灵敏的是庒灵止的嗅觉。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带着血腥味从那人身上传来,庒灵止打起十二分警惕,随着距离的缩短,庒灵止总算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人,它外面顶着胡先生丢失的人皮,因为身材比胡先生要矮要胖,胡先生的那张皮被撑得鼓鼓囊囊,但腿脚的部分却堆叠了几圈。 在看清的一瞬间,庒灵止和清正同时捏了符纸朝那人掷去,可那人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两人这边跑来。 “庒道长,庒道长……”建民老婆何嫂的声音从那张人皮里传出来,幽幽地,很是瘆人。 庒灵止强忍着臭味没有后退,想看看何嫂要干什么。 何嫂走近后什么也没做,只是顶着胡先生的人皮痴痴地笑,又在庒灵止面前转了个圈,问:“庒道长,我的新人皮大衣好看吗?” 第64章 石棺 突然,铲子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 何嫂好像真的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一般, 把胡先生的皮这里扯扯那里扒扒,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手绢,将脸上的血迹胡乱擦拭一番。 庒灵止不动声色道:“何嫂,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何嫂停下手中的动作, 顶着胡先生的脸皮看向庒灵止, 说道:“我来给老头子扫墓啊,顺便给他看看我的新大衣,活着的时候不让我穿皮草,看他死了还能管我穿什么!” “那你这个……大衣,是哪里来的?”庒灵止问。 何嫂很是喜欢自己的身上的人皮, 她用手轻轻抚摸, 生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将皮子给摸坏了, 看得庒灵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之前哭过, 何嫂声音中带着沙哑,但还是极力想夹出娇俏的嗓音, 说:“我当然是找胡先生借的, 胡先生有这么好的皮子, 可不得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么。” “可这是人皮!”庒灵止忍不住说。 何嫂奇怪的看他一眼,“人皮怎么了?人皮就不能做皮草了吗?” “……当然不能。”庒灵止不再跟她争辩, 抬眼给了清正一个暗示。 清正手起掌落, 一手刀狠狠砍在何嫂后颈上,何嫂双眼翻白,张了张嘴, 没出声便晕了过去。 庒灵止接着手脚利落地帮何嫂把身上的人皮给扒了下来, 血和碎肉全粘在何嫂身上,她原本的衣服已经不能看,庒灵止自己又没带多的衣服, 只好先让她就这样穿着。 “师兄,挖坑还要一段时间,不然你先送何嫂和胡先生的皮下山,我继续在这挖。”庒灵止提议。 他不能离小纸人太远,远了小纸人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得不到指示,可能会到处乱挖。 等到他把坑挖完,到时候两人势必都要下去查看,把何嫂一个人连着一张人皮放在坟场也不太安全,倒不如让清正先把人送下山去,再上来的时候正好坑也挖得差不多。 清正背上背着何嫂,手上拎着胡先生的皮下山后,陈爷爷的墓边便只有庒灵止一人。 小纸人的纸铲子在泥土中划过,动作熟练而有力,每一次挖掘都伴随着泥土的翻飞和轻微的摩擦声。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庒灵止开始感觉到土壤的质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松散的泥土,而是变得更加紧实和湿润。 等到阳光西斜,清正都还没从山下回来,此时庒灵止已经无暇再顾及清正,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纸人和铲子下的土地上。 突然,铲子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个声音与之前挖掘时的回响截然不同,庒灵止心跳不禁加速。 他俯下身,朝着小纸人挖出的洞口看去,太深太黑,看不清楚,他只得用小纸人的“眼睛”去看。 铲开硬物周围的泥土,露出一块光滑的石板,石板上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符号,这些图案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清晰可见。 若是其它人见到或许还不认识,但庒灵止对这图案熟悉的很。 “安魂符?”安魂符竟还教过他,专门刻在墓里的。 他指挥着纸人小心翼翼地清掉石板上的泥土,发现石板的边缘有轻微的缝隙。庒灵止操控几个小纸人一起用力,慢慢将石板移开。 就这样连着掀开了几块石板,在陈爷爷棺材的正下方,露出了一下向下的通道。 通道的入口处,雕刻着精美的石雕,这些石雕形象奇怪,有些像神话故事里的神兽,仅从这入口处的石雕便能看出,墓主人生前地位应该很高。 鬼婴小纸人带头沿着石阶向下走去,另外四个小纸人跟在后面。 第112章 随着小纸人的深入,通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壁画,墓穴好像还没有被人进入过,壁画上的颜色还很鲜艳。 在庒灵止想要看清壁画上的内容时,忽然眼前一黑,和小纸人失去了联系。 夕阳透过周围繁茂树木,斑驳地洒在庒灵止脸上,他眉头微皱,趴在洞口往下看。 要不要下去呢?清正还没有上山,手机又没信号,联系不上。 一个人下去有点冒险,可鬼婴在地下说不定走丢了,他得把它找回来。 而且再等一会可能天就要黑了,到时候会更危险。 没多考虑,庒灵止便从洞口跳了下去,洞很深,庒灵止半屈着腿稳住身形后,将手机手电筒打开。 面前石阶在黑暗中显露出来,蜿蜒向下,通往未知的深处。 庒灵止深吸一口气,按着刚才小纸人走过的路线前行,随着他一步步深入,墙壁上果然出现了一些壁画。 这些壁画色彩依旧鲜艳,仿佛昨日才刚刚完成。 庒灵止靠近了那些画,画上的主人公是名女子,形象栩栩如生,她身着华丽的服饰,头戴金冠,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辉煌的宫殿。 庒灵止猜测这女子应该是当时的某位公主,只可惜他历史学得不太好,看不出壁画上的场景是在什么朝代。 他一路往先走,壁画上的公主也在往前走,直到壁画上出现了一家道观,公主跪拜在道观前。 至于为什么庒灵止知道壁画上那简陋的房子是道观,因为房子大门顶上挂了个牌子,“青霄观”。 “……”怎么哪哪都和自己师门有关!? 不过想想也正常,庒灵止想,如果不是和青霄观有关,竟还不一定能知道这个位置,让陈哲远把自己老爹埋在公主墓上面。 难怪陈爷爷的墓只有一方简单石碑,在公主墓上面建墓庐,那才叫找死。 庒灵止继续往前走,公主被青霄观收为弟子,在观里拜师学艺。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后,壁画上的场景陡然转换,在巍峨皇宫内,皇帝身边出现了一位神秘男人,被人称作为国师。 “国师?”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国师吧? 壁画上的国师借着为皇帝炼制长生药,寻求长生之法的由头,以百姓为祭,将无数人运数转移到自己身上,弄得灾祸不断,民不聊生。 上面简单的描绘了一行来历不明的人将国师击败,其中过程非常简略,只着重讲述了此地为国师亲自监制的万人冢,怨气冲天,阴气更是大得骇人,常有无辜之人死在这些四处乱窜的怨气中。 公主修为高深,为了救百姓于水火,以身镇压万人冢内滔天怨气。 壁画戛然而止,五只小纸人也倒在壁画下面,庒灵止蹲下身将小纸人捡回了自己口袋里。 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石门,门上雕刻着两条盘旋的龙,龙眼血红,仿佛还闪烁着微光。 庒灵止轻轻推开石门,一阵轻微的机关声响起,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墓穴的内部。 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将这墓打开,没想到他都没使劲,门便自己开了,庒灵止还有些惊讶。 墓室内部很宽敞庒严,但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有很多墓室,门后仅有一间空旷的墓室,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石棺,四周连陪葬品都没有,让庒灵止怀疑石阶壁画上画的究竟是不是墓主人。 怎么会有公主的墓穴如此简陋。 石棺倒是很精致,上面雕刻着的不是龙凤图纹,而是庒灵止熟悉的符篆。 这些符篆和市面上的符篆还不同,都是青霄观师门才会的。不过公主生前是青霄观弟子,棺材上有这些符篆倒是不奇怪。 “唉?”庒灵止指尖在石棺上摩挲,这些符篆并不是石板上的安魂符样式,而是一种专门锁住生人的符篆。 庒灵止并没有用过这种符,他的对手从来都是鬼怪,根本用不上。 他的手指从符篆上慢慢往下摸索,直到棺盖下面的位置,摸到一丝缝隙,因为这道缝隙,符篆从中间断开。 也就是说,很可能棺材里面的人已经出来了。而且看缝隙的新旧程度,这棺材可能就关了里面的人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符篆从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那应该就是当时有人把墓主人给放了出来。 庒灵止想着,给石棺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一掌将石棺给推开。 经年的灰尘漫天飞舞,庒灵止狠咳了两声,才将手电筒照到棺材里。 石棺里果然空空如也,没有墓主人的尸体,只有一件还未褪色的黑金色绣着精致图案的广袖衣裙。 衣裙一点要腐败的样子也没有,庒灵止仔细的从头看到脚,只在衣裙腰部的位置看到一个香囊。 香囊系在腰带上,庒灵止没有将它拆下来,只凑近了去看,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金凤,角落有四个小字,玉京公主。 “师姐!?”庒灵止大惊。 公主的封号竟然和师姐的名字是一样的?难道公主就是师姐吗?难怪陈哲远是无儿无女的面相,师姐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可,可怎么可能呢?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师父和师叔也是活了那么久不是么…… 不管怎么想,庒灵止都大受震撼。 他一把将那香囊拽了下来,放进了自己口袋里,却没想到黑金色的衣裙被带着拽起来了一截,竟露出了石棺底板上一块凹进去的镂空石板。 第113章 石板下面黑黢黢的,庒灵止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电筒往里面照了过去。 视野非常有限,庒灵止趴在石棺上,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一只血肉模糊的人手。 第65章 墓穴 庒灵止头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竟…… “嘶!”庒灵止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心里念了一声勿怪后, 便翻身进了石棺内,两根手指抠在石棺底板的镂空处,再一用力, 便将那石板给提了起来, 将里面的景象完全露出。 洞口太黑, 根本看不清楚,就连刚才看到的那只人手,此时也仅仅只能多看见半只胳膊,胳膊上没有皮肤,只有模糊的血肉, 看着和胡先生的尸体有点像。 按照石阶两边的壁画上讲述的内容来看, 公主墓地石棺下的这个洞, 极有可能是国师遗留下来的万人冢。 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怎么他刚刚看见的尸体还是有血有肉的? 庒灵止胆子不小,应该说干他们这一行的, 就没有几个胆子很小的。 恐惧是人之常情, 玄门中人凭借术法优势, 很少会有胆怯的时候,可庒灵止此时面对这样一个黑窟窿, 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庒灵止咽了咽口水, 决定先原路返回,等师兄来了再下去看看。 正当他要转身时,却突然听见身后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庒灵止猛地回头。 只见一只身躯腐烂破败的白狐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狐狸嘴微微张着,露出红白相间如烂肉一般的口腔,和一口锋利森白的牙齿, 口水从齿间滑落,滴在地面上。 庒灵止眼疾手快地抽出几张符纸,这狐狸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腐尸狐狸歪了歪头,并没有攻击他,只张大了嘴,让一股幽绿的气体往庒灵止那边飘去。 庒灵止赶紧捂住口鼻,符纸如不要钱一般洒向狐狸,却用处不大,刹那间,石棺的盖子被那狐狸朝他踹来,正中腰腹。 石棺盖砸来的力道极大,庒灵止感觉自己内脏都要裂开了一般,捂着口鼻的手都不自觉松开,整个人狠狠朝后倒去。 身后的石板早已被他移开,落空感随之袭来,庒灵止强忍着痛,咬牙握紧手机,调整好自己的落地姿势,尽量不让自己在坑底二次受伤。 “唔……”庒灵止落地时在地面滚了一圈做缓冲,不知地上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扎在他左边小腿上,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是腐尸狐狸将石棺盖子重新合上了。 庒灵止抬头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符纸对那狐狸没有用,也不是没有,只是作用微乎其微,充其量只给狐狸挠了挠痒痒。 他将手机手电筒对准左小腿伤处,扎伤他的是半截白森森的人骨,庒灵止疼得冷汗直冒,咬牙一鼓作气将那人骨从伤处拔了出来,又就着流出的血,在空白符纸上画了道止血符贴上。 喘了口气后,庒灵止用手机照了下四周,不看还没注意,这一看才发现,他周围竟直直站了一圈尸体,全是像胡先生那样,被剥了皮的尸体。 而且站在最前的那两具尸体,看骨相,竟和今早带他们去建民家的那两个男人一模一样!而后面的尸体,庒灵止甚至还看到了晓义和村里几个眼熟的人的无皮尸体。 还有……消失的建民。 庒灵止强忍着想要骂脏话的冲动,如果这些尸体都是真的,那今天和他们说话的人是谁? 或者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顶着村民们的人皮在村子里生活? 庒灵止单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下凹凸不平,异常硌手。 他低头仔细看,才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在一堆压得瓷实的白骨上。 这里的白骨和羌塘无人区的白骨堆不一样,没有怨气,也没有阴气,只是一堆普通的,几乎要石化的白骨。 其中一截断骨刚才还扎了他一下,导致他现在行动极其不便。 就在这时,头顶的棺盖又开始响动,借着被一只人手从外面打开,庒灵止刚想要呼救,一具尸体便从石棺上被扔了下来。 庒灵止一看,居然是胡先生的尸体。 石棺被那人关上,外面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脸来,庒灵止猜测他应该是村里某个已经没了皮,被某种东西顶替着活着的人。 胡先生的尸体被扔下来后,过了几秒,已经失去活力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一般,直愣愣地从地上立了起来,而后一步一步地走到其他尸体后面站好。 庒灵止不知道狐狸把他给踹下来干什么,至少现在除了环境比较恶劣以外,并没有其它的危险。 只是坑底离石棺出口有一定的距离,他出不去,如果他的腿长时间得不到治疗的话,指定要出问题。 为了节省手机电量,庒灵止先关掉了手电筒,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他决定休息二十分钟,再看看这坑里有没有其它出口。 由于止血及时的缘故,庒灵止身体状况还算可以,短暂休息之后,他便强行打起精神,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先是开了手电筒,从一堆无皮尸体旁边挤着往外走。 身上不可避免地蹭了些血肉,他已无心在意,因为尸体后面,竟然真的有条通道。 通道底部也是密密麻麻堆叠的白骨,两侧则是略带潮湿的泥土,庒灵子捻了一些,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只是普通泥土。 第114章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过百米处便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庒灵止抛了三个硬币,很可惜,在这洞里什么也算不出来,他索性先走了左边那条小道,结果忍着痛走了十多分钟,竟然是条死胡同。 死胡同两侧有暗器孔,应该是以前修建的时候用来防贼的,但是时间过去太久,已经失效。 庒灵止只得又转了回来。 在岔路口休息了一会后,庒灵止又往右边那条小道走,这条路又窄又长,庒灵止走走停停,又到了另一个岔路口。 这岔路口足足有四条路,庒灵止很倒霉,其它三条都尝试过后,最后才走到正确的路上。 好在这条路没了岔路口,小道的尽头是一间比公主墓还要大的墓室。 说是墓室也不太准确,因为这里面没有人工精心修建的痕迹,只是简单挖出的坑洞。 洞穴里是数不尽的枯骨,这里应该才是真正的万人冢。 所有枯骨堆叠着,头都朝着最中间的位置,历经千年都未改变。 庒灵止朝中间看去,那里空出一块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好似曾经把什么人给钉死在石台上。 石台上只有一片深色的痕迹,庒灵止猜测那可能是浸透石台的血痕,但剑下的尸体已经不见,连骨头也没留下,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就逃走了。 一路走来什么危险也没有,庒灵止精神稍微放松了些,但有些可惜的是,这间墓室里也没有出口。 庒灵止叹了口气,走近石台,将那剑拔了下来,坐在石台上把玩。 剑身长而细,剑柄上的花纹和他之前在师叔执念里看到的很像,应该是公主的剑。 他正想着,空无一人的身后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庒灵止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就知道那狐狸肯定还有后手,而且这脚步听着还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两个! 五张黄符被他瞬间捏在手中,又想起符纸好像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庒灵止左右看了看,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便在枯骨上拆了一根比较坚硬的腿骨握在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庒灵止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在来人身影出现在墓室门口的一瞬间,他手中腿骨被用力掷出,狠狠砸向那人面门。 “庒灵止!”腿骨被人半途截下,竟承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隐忍。 “师叔!……嗷!”庒灵止听见熟人的声音,猛地站起身,忘了腿上还有上,疼得叫出了声。 “哎哟哎哟,我的好徒儿这是怎么了?”竟还从竟承身后小跑着过来,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地,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格外晃眼。 庒灵止顾不得腿疼,欣喜出声:“师父,师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竟还说:“还不是算到你们有危险,紧赶慢赶,好在是赶上了。” “我们?只有我在这里啊,师兄师姐他们都在山下……”庒灵止说着,又想到山下一半村民都已经不是原先的村民,而是些披着人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在村子里并不比他安全。 这样想着,一只灼热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竟承半推着他坐回了石台上。 “腿怎么样?”竟承虽是问着,却并没有指望他回答,而是蹲下身,将庒灵止的裤腿往上卷了几道,露出伤处。 庒灵止头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竟承,还有点受宠若惊,刚想要将腿收回去,却又被竟承给按住了。 “问题不大,让你师父给你上点药。”竟承垂眸看向庒灵止腿上的伤处,黑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底的神色,高挺的鼻梁因为手电筒的灯光下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竟还闻言撇了撇嘴,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药,一边学他说话道:“让你师父给你上点药~,叫一声师兄能怎么地?” 第66章 狐狸 “抓着我,上来。”竟承从洞口伸…… 竟还拿出来的是一颗药丸, 用手一捏便成了粉末状,被他直接撒在了庒灵止的伤口上。 效果很是显著,一阵清凉感从伤口上传来, 两分钟后, 痛感已经消失大半。 庒灵止头一次起了想要继续和竟还学炼丹的冲动。 “没有对症的药, 你先忍忍,等回观里的再好好给你整整。”竟还说,“我们先出去,这里待久了要出问题。” 庒灵止也知道这里待久了肯定会出问题,但他摔下来这么久, 都没有碰到危险, 实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且疑惑那只狐狸把他推下来的目的。 这样想着, 庒灵止也就这样问了。 竟还笑笑,说道:“看到石阶旁的壁画了吗?” 庒灵止点头, “看到了。” “看到了还问。”竟还两指敲在他额头上。 庒灵止腿脚不便, 没能躲开, 捂着被敲红的地方痛呼了一声。 石阶旁的壁画上有什么,不就是画了这万人冢的由来和公主以身镇怨气么……不对, 国师挖万人冢的目的是为了吸收这数万人的气运, 他利用皇帝将数万个活生生的人驱赶至深坑中,这坑底肯定布置有专门吸收气运的阵法! 难怪他一下来就摔了腿,岔路口也一次都选不对, 倒霉得异样, 定然是底下阵法作怪! 所以腐尸狐狸把他踹下来,并不是对他的性命感兴趣,而是想要他身上的气运? “师父, 这坑里有阵法?这么久了竟然还能运转?”庒灵止问到,有种想要将满地厚厚枯骨扒开,一探究竟的冲动。 第115章 “吸收万人气运的阵法,自然与普通阵法不同。”竟还说着,似是在回忆,“我和你师叔出去了一段时间,想起了不少前尘往事。国师想要吸收数万人的气运,需得以整座城的地脉作为支撑,方可成阵。当时城内人都已经死在坑底,所有气运皆汇聚与此阵,国师就差一点便能一步登天,还好当时赶上了。” 庒灵止恍然,以整座城的地脉作为支撑的阵法,自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作用,只不过…… “师父,石棺里的玉京公主真的就是师姐吗?师姐是被你们救出来了吗?”庒灵止问,“还有我见到的那只腐尸狐狸,是吸收了阵法里的气运吗?也不对,如果它真吸收了那么多气运,我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打住打住!”竟还揉了揉耳朵,撅着胡子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清源的事我不知道,至于那只狐狸,吸收的只是死去村民的气运,原本万人冢里的气运早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骗人,竟还和陈哲远都有联系,怎么可能不知道师姐的事。 庒灵止还要再说,竟还却先他一步开口,“说得我口都干了,有什么事问你师叔去。” 庒灵止看向竟承,男人正拿着那把长剑仔细端详,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剑身反射出的一道寒光。 “边走边说。”竟承将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扶着庒灵止,“这里没有出口,只能原路返回。” 这里没有足够长的棍子,扶着墙走又会拖慢速度,庒灵止只得暂时将师叔当作拐杖。 “师叔,你们也是从石棺上下来的吗?有没有遇上那只狐狸?”庒灵止自己都觉得自己问题太多了些,但想着问都问了,便一次性都问了比较好,“那狐狸是什么来头啊?” 三个人将地上的枯骨踩的咯吱作响,昏暗的墓室里只有手机上微弱的灯光,庒灵止心里却再也没有来时的不安。 “那狐狸生前我还见过它一面。”说着口干的竟还,突然插嘴道:“前年我给陈哲远看祖坟的时候来过这,这只狐狸被绑在枯瘦老头家里,我见它可怜,便让陈哲远把它买了下来,给放走了。” 竟还说得唏嘘不已,“没想到第二天,这只蠢狐狸又被那老头捉到了,可惜我见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它被老头活剥了皮,做成了围脖不知道卖给了谁,我只好出钱买下了它的身躯,埋在了坟山。” 估摸着是埋它的位置正好挨着底下的阵法,旁边又有不少刚逝去便被埋下去的尸体,所剩无几的气运被阵法吸收,而后传输到狐狸身上,至此让狐狸成了势。 没想到腐尸狐狸还有这样的身世,庒灵止听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师父,你说的枯瘦老头,不会是个风水先生吧?” 竟还一愣,“他还算不上风水先生,顶多知晓点民俗罢了,要是真懂这一行,也犯不上扒狐狸皮。” 原来真的是胡先生……庒灵止还想问为什么那只狐狸不害怕符篆,却又想起刚才竟还嫌弃他问题多,转而看向竟承,开口道:“师叔,为什么我用符纸伤害不了那只腐尸狐狸?” “你用的什么符?”竟承问。 庒灵止回忆了一下,一一细数道:“有镇鬼符,五雷符,九天镇阴符,驱怨符……” “镇鬼符主灭鬼,五雷符克阴邪,镇阴符消阴气,驱怨符就不必多说。”竟承走得很慢,刻意照顾了庒灵止的速度,“这几张符,没有哪一张是对症下药。” 可腐尸狐狸,怎么可能一条都不沾呢?庒灵止不解。 “万人冢之上的公主墓,也是一座大阵,能消除一切阴邪。而符篆专为克制邪恶鬼祟而生,自然拿腐尸狐狸没有办法。”竟承说。 难怪整个村子里,除了那老头鬼刚被埋的时候有点阴气以外,其它时候连一点阴气庒灵止都没有遇上过。 “可是,狐狸并没有一直待在这里,它出去杀了那么多人,总会有新的祟气产生。”庒灵止眉头紧皱,可他没有在狐狸身上感觉到。 “它只杀了一个人。”竟承说,“它只杀了那个剥了它皮的风水先生。” 人占主导地位时,杀一只畜生对他们来说不足挂齿,而当动物幸运得势,有了超越人的能力时,自然可以报复。 胡先生剥了它的皮,它又剥了胡先生的皮,只要它不再害人,连地府都不会揪它的过错。 “那其他人呢?是怎么死的?”庒灵止问。 竟承停下了脚步,庒灵止探头往前看去,原来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那群无皮尸体面前。 “自己看。”竟承说。 庒灵止松开竟承的胳膊,单腿往前蹦了几步,来到晓义的尸体边。 之前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此时庒灵止才发现,晓义身上除了没有皮以外,头顶还缺了一大块肉,额头上满是小圆锥样子的孔洞。 就像是,就像是被鸡给啄出来的一样。 而结合晓义之前说的话,可能头顶那块肉是被当作鸡冠给吃掉了。 难道有鸡也像那只狐狸一样吗? 庒灵止还以为站在这里的村民们的气运都给了狐狸,现在看来,可能是被分给了很多不同的动物。 晓义吃了鸡冠,鸡便吃晓义的头顶。 庒灵止又看向建民的尸体,胳膊腿上满是咬痕,最严重的是腹部,中间破了个大洞,里面有一些雪白的毛发,和还未消化的煮熟的肉。 第116章 “元宝?”庒灵止一惊,难道他那时候在窗户那看到的元宝,是已经死去的元宝?难怪老头鬼会那么生气,连棺材都不让抬起来。 周围其他庒灵止不认识的尸体身上也是一样,各种不同样式的痕迹,但几乎都能看得出来,和动物有关。 “师叔,村里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吃过动物肉,所有人都会被报复吗?”庒灵止不敢想,他们现在还被困在墓室里,村里的事只能靠师兄和师姐。 “当然不是。”竟承目光从尸体上扫过,“平常死去的动物即便进了大阵,也不会复活。” “那……” 竟承指了下晓义,“这个,活取鸡冠。” 又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人,“这个,你看他身上的兔毛,生前以虐杀兔崽子为乐。” 只说这两个,庒灵止便大概明白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庒灵止忍不住问道:“符纸又不管用,师叔,那我们怎么对付那狐狸呢?” 腐尸狐狸大概率还拦在门口没有离开,而他们出去的越快越好,不然不知道气运什么时候就会被大阵吸收殆尽,到时候倒霉起来可就不止摔到腿这么简单了。 竟承闻言,掂了掂手中长剑,而后往头顶一掷,剑尖正对着石棺棺盖,将棺盖击飞,在半空中停滞了两秒,才“轰隆”落地。 “符纸不行,就用剑。”竟承说。 知道了。庒灵止想,玄学不行,就上物呗! 嘀嘀嗒嗒的水声从头顶传来,腐尸狐狸探出一张脸在洞口处,蒙着白翳的双眼缓慢转动,并没有要跳下来的打算。 竟承不知从哪里又抽出一把长剑,直指腐尸狐狸,长剑尖啸而出,剑尖擦着狐狸额间窜出石棺,而狐狸纤细的四肢一下跳得老远。 电光火石间,竟承一跃而起,单手勾住石棺底板,借势跳出洞穴,正好接住下坠的长剑。 庒灵止看得心痒痒,也想跟着跳上去,想了半天,只得又蹲下身揉了揉受伤的左腿。 那狐狸见势不对,噌地一下便从墓地里窜走了。 “抓着我,上来。”竟承从洞口伸下来一只手。 第67章 地动 陈哲远探出头来,“贤侄,你可算…… 坑里漆黑一片, 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支撑着。 庒灵止眨了下干涩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洞口处没有光源, 却莫名觉得有些晃眼。 “快点。”竟承催促道。 “哦哦, 好。”庒灵止赶忙应声。 他蹦跶到洞口正下方, 用了一张轻身符,从地上一跃而起,正好抓住竟承的手腕。 竟承像是毫不费力一般,把他从坑洞里给拽了出来,怕他站不稳, 即使已经到了上面, 也没有把手松开。 “师父, 还有师父还在里面。”庒灵止扶着竟承的手, 翻出石棺。 “不必管他。”竟承说。 “可……”庒灵止还没说完,竟还紧跟着便从洞口爬了出来。 因为竟还白发苍苍的模样, 庒灵止总是忘记他不是普通人这件事, 实际上他比庒灵止这个瘸了半条腿的青年手脚利落得多。 狐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了起来, 竟承将公主的长剑从石棺上抽下,一行人先出了公主墓, 路走多了, 庒灵止小腿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在陈爷爷墓边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师叔,这阵法怎么办?”能延续千年的阵法, 肯定不会像以前破阵那么简单。 没想竟承却说:“斩断地脉和大阵的联系就行。” 千年前这里人口兴旺, 城镇繁华,无论是阳气还是灵气都非常充裕,想要破坏大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牺牲的公主才消除万人冢里的怨气和邪祟。 可现在情况不同以往,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么一个村子,这座山还被村子当作坟山对待,能维持大阵运转已属不易,破起阵来并不算困难。 此时地脉脆弱不堪,只要掌握方法,甚至胡先生都能做到。 竟还捋捋胡子,掐指一算,往前走了几步,指指地下,道:“在这个位置。” “砰”的一声,竟承的剑朝那处铲了下去,等了几秒,在地下极深的位置发出金石断裂的声音,地面微微晃动。 竟还又往左边走了一段距离,说:“这里。” 竟承如法炮制,一连斩了好几处。 在他正要铲向最后一处时,一声尖啸不知从哪处传出,竟承的剑不受控制地歪了些许。 “是那只狐狸!”庒灵止记得狐狸的声音。 竟承手执长剑,目光凛凛,环视四周,先是一剑劈开了陈爷爷墓地后面的大树,而后手中符纸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击中一地碎木屑。 一只腐烂的狐狸从碎屑中猛然跃出,它口齿带血,身上的烂肉粘着木屑,直扑向坐在一旁休息的庒灵止。 “噌!” 一道剑光闪过,狐狸被竟承的剑半路拦下,剑尖刺穿狐狸的肚子,狐狸尖叫一声,强行将自己从剑上拔下来。 它已经死去很久,腐朽的尸体再流不出一滴血来,一双眼睛眯起,带着对人类的恨意,两条后腿微屈,再次朝竟承扑去。 竟承没有留手,这次长剑直接直接穿透狐狸的脖颈,让身为腐尸的狐狸挣扎抽搐,身上碎肉掉了一地。 庒灵止皱着眉看狐狸像是不畏生死一般,从竟承剑尖上挣脱下来后,依旧拦在竟承面前,不让他毁坏大阵。 第117章 命都要没了,还保护这大阵做什么? 只稍微一想,庒灵止便大约明白了。 这只狐狸并没有从大阵中获得太多气运,它身上的气运仅仅足够它“活着”,更多的气运被它分给了其它各种各样的动物。 它想要其它死去的动物都能像它一样重新复活。 狐狸残破的身躯摇摇欲坠,庒灵止有些于心不忍,只希望能在狐狸伤害到其他人之前送它去投胎。 狐狸的身躯虽然破破烂烂,可它的魂魄依旧待在里面,庒灵止的手机都没办法把它收进去。 竟承一剑削掉了狐狸的四肢,腐尸狐狸呜咽一声趴在地上,被竟还用外套一把裹住,手指沾了点它所剩无几的血,在外套上画了符篆,将其牢牢锁在衣服里。 “一会我联系鬼差,送这些动物去投胎。”庒灵止自觉道。 负责人投胎的鬼差和动物投胎的鬼差不同,虽然两者流程其实区别不大,但人投胎由死去的人管,动物投胎一般也由死去的有灵性的动物管。 “成,”竟还隔着衣服,将湿冷的狐狸抱起来,“师弟,先把阵给破了吧,还差最后一处。” 竟承点头,毫不犹豫地将剑插进刚才刺偏的地方。 庒灵止盯着看了一会,没有反应,正要站起身来,突然地动山摇,整座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他屁股刚离开地面,又瞬间摔了回去。 因为山体的晃动,远处树林里惊起一群鸟儿,陈爷爷墓地附近钻过来不少蛇虫鼠蚁,在见到面前几人后,停顿了一瞬,又纷纷转身逃窜 几分钟内,天空乌云密布。 庒灵止一点不慌,知道这只是大阵在和地脉分割,单手扶着陈爷爷的墓碑,心里想,等这件事了结了,趁早带陈哲远迁坟。 这场地动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渐渐停下来。 天空放晴的一瞬间,庒灵止的手机叮叮当当地传来数不清的消息声。 “有信号了?”庒灵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大多是孙一辰和小林发来的慰问短信,还有林瑜发的,说那部戏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帮段导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下一部戏的拍摄,可以演男三。 庒灵止打了几个字果断拒绝,发送键还没按上,手机又响了。 “谁?”竟承开口道:“快点,鬼道已经开了。” 庒灵止指了指手机屏幕,道:“师姐的电话,我先接了。” 电话才一接通,便传来了陈哲远焦急的声音,“贤侄,玉京她晕过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还好手机有了信号,我刚才给玉京师兄打电话,打不通,只能打给你了。” 晕过去了?庒灵止猜测应该和这个墓有关,他低声安抚陈哲远,道:“陈叔叔,你先别急,我马上回来,师姐不会有事的。” “诶,好,好,我们等你回来。”陈哲远不复之前的稳重,和世上所有心疼女儿的父亲没有两样。 即便陈玉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庒灵止和竟承以及竟还说着清源的情况,看他俩意料之中的表情,便知道师姐不会有什么问题。 “师叔,能扶我一下吗?”鬼道下山要走的时间也不短,为了不耽误路程,庒灵止只得出声求助师叔。 竟承朝他看来,目光落在他沾了血的裤腿上,没有说话。 庒灵止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 闻言,竟承才朝他走去,不过没等庒灵止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竟承便转过身背对过去,而后屈膝蹲下了身。 “师叔?”庒灵止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竟承没有不耐烦,头微微垂下,露出线条利落的后颈,“上来。” 还真是要背他! 庒灵止毫不犹豫,扶着陈爷爷的墓碑站起来,一下就扑在了竟承背上。 这可是师叔的背诶,不上白不上,扭扭捏捏才是傻子! 竟承感受到身后的重量后,才站起身。 他不像是第一次背人,两只灼热的手扶在庒灵止腿上,甚至站起身后,还往上颠了颠,以防止他掉下去。 “啧。”竟还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小声嘀咕道:“从小到大都一个德性。” 庒灵止刚开始没感觉不自在,可当竟承在鬼道里走了一段时间后,因为周围一片漆黑,视力受阻,身体上的触感便变得格外明显。 特别是他的侧脸贴在竟承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上,细腻炙热,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让他一下红了脸,将自己的头支棱起来,尽量不要去和其有接触。 可一直梗着脖子也累得慌,他一会抬头,一会低头放松,弄得竟承不由皱眉,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不转头还好,头一转过来,正好碰到庒灵止低头的时候,他的嘴唇正好碰到庒灵止的侧脸,两人都是一愣。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明明两人亲都亲过,虽然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可这简单的触碰,却让庒灵止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好像此刻背着他的是师叔,又不是师叔。 竟承在成为他师叔之前,首先,是个男人。 “……”庒灵止摒弃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是个男人又怎么样,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当然,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异性恋。 要较真起来,他觉得自己是无性恋,比起男女或是男男关系,他对术法和游戏更感兴趣。 第118章 他不知道竟承这一刻在想什么,只觉得掐着自己腿弯的手,好像紧了几分。 庒灵止也跟着尴尬地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大气不敢多喘。 “行了行了,灵止啊,你手要是再收紧一点,以后就没有师叔了。”竟还噙着笑打趣道。 “咳……”庒灵止更尴尬了,连忙松了松自己的手臂,也不敢完全放下去,只虚虚挂在竟承脖子前。 鬼道直通陈家大门口,三人出来后,竟承便将庒灵止放了下来。 陈家门口没有人,大门紧锁着,但楼上又传来说话声。 庒灵止喊了两声,二楼的窗户被人打开,陈哲远探出头来,“贤侄,你可算回来了!” 第68章 桃花 庒灵止:是我呀,是我呀………… 陈哲远让人下来给三人开门, 又将他们领到清源的房间。 房间不大,许志父子都在,还有两个司机和陈哲远, 庒灵止三人进去后更是转不开, 陈哲远便让司机先出去了。 “竟还道长, 道长,可算见到您了!”陈哲远拉着竟还的手,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您快看玉京这是怎么了?” “不着急。”竟还笑眯眯道:“这位是我师弟竟承,让他来。” “好, 好。那就麻烦竟承道长了。”陈哲远十分信任竟还, 对他的提议没有半分反对。 竟承略微颔首, 将公主的长剑从身后拔出, 靠近床铺后,用长剑在她手指上割了个小口子, 血顺着长剑滑下, 滴在地上之前又被竟承接住。 鲜红的血被他用手指在清源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篆, 那符篆印在清源额头上,红光一闪而过, 长剑自动从竟承手中脱出, 贴在清源身上。 “唔!”清源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做噩梦一般,十分难受地想要挣扎着醒来。 陈哲远不由上前两步, 一脸焦急问道:“道长, 我女儿她没事吧?” “没事。”竟承说道,并没有要解释更多的意思。 庒灵止见她爱女心切,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安慰道:“陈叔叔你放心吧,有师父和师叔在,师姐不会有事的。师姐神魂都完好无损,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等她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样说着,陈哲远才稍微放下心来。 因为家庭富裕,他这一辈子可以说从来都是顺风顺水,钱能办到很多事,可越是有钱,才越明白,钱办不到的事他们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办到,所以在修道之人面前,他一向很是谦虚。 “那就好,那就好。”陈哲远好歹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镇静,开口问道:“贤侄,这村子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方不方便说说?” 庒灵止斟酌了一下,想着反正陈哲远并不是对鬼神之事全无了解,便简单和他解释了村子里的情况,有关清源的事他一点没透露,只说石棺里是一位千年前的公主。 故事听得在场几个人都唏嘘不已,特别是许志父子一脸后怕,心里正后悔要是没贪这个便宜,非要把自家祖宗埋在陈家边上就好了。 陈哲远又问庒灵止接下来要怎么办,村里那些被动物顶替的村民要怎么安置。 庒灵止说:“等。” 等清正那边的情况。 清正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肯定是遇上事了。 庒灵止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得了,但看师父和师叔都不急,那指定是能摆平的。 在清源房里休息的空档,庒灵止刷了会手机。 微博上热搜是藏区邪教的事情,前几天警方正式收网,连同藏传佛教一起将邪教组织彻底铲除。 庒灵止还在照片里看到了那两个僧人,老僧人一脸严肃,小僧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似乎正看着摄影师的相机跃跃欲试。 佛教僧人还给当地人免费派发了转经筒,和一些佛珠手串,而警方则借势发起了破除迷信的传单。 为了有更多人看到,甚至收一张传单还能领两个鸡蛋。 “丁零零……”清正电话来了。 庒灵止立马按了接听键,那头传来清正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陈哲远也能听见清正的声音,闻言,他知会了司机一声,给清正开了门。 随着楼下的脚步声接近,庒灵止探出半个身子往房间门看去,“师兄,你干什么……去了?” 清正黑着脸进来,头发好似一团鸡窝,里面还插了两根鸡毛。 身上还是一身黑,只不过黑得很有层次,像是被什么动物踹过一脚,黑色上衣上还有许多更黑的梅花脚印,就这样拿出去,说是暗纹提花面料也不会有人怀疑。 “噗!”竟还没忍住笑出声,连竟承都多看了一眼。 清正咬牙开口,说:“我送何嫂下山,碰见那两个男人,正好看见他们在吃生肉和草,当时觉得有点不对就留了下来。” “然后呢?”许旭不知死活地问。 “呵。”清正笑了一声,庒灵止怀疑他是气笑的,“然后我待到了晚上,他们人越来越多,为了带何嫂离开,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结果,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我猜到了应该是灵止那边弄出的动静,但我没想到的是……” 不必他多说,庒灵止已经能想到,清正没想到的是,他面前的敌人突然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刚才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了一地的皮囊。 那些动物上天入地,满屋子的跑,跟动物打架和跟人打架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你很难解所有动物的脑回路,就像清正想不通鸡为什么用嘴啄他,而是孜孜不倦地往他头顶蹦跶。 第119章 没有了大阵的保护,那些动物们根本抵抗不住符篆,全部被清正封印在何嫂的家里,而何嫂则躺在陈家楼下。 “没事的没事的。”庒灵止克制住上扬的嘴角,说:“我明天就联系鬼差,把它们都收了。” 清正不想和他们再说话,回了自己房间洗澡去了。 还没等清正洗完澡,床上等清源就已经醒了。 竟还一直守在旁边,清源才睁眼,他便已经上手把脉,片刻后,在陈哲远紧张的神情中,缓缓道:“好得很,能吃能睡。” 陈哲远终于完全放下心,坐在清源身边,轻声道:“玉京,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许旭也被许志推着上前关心道:“玉京妹妹,你没事吧?” 清源环视了一周,“你们怎么都围在这,我没事啊。就是睡了一觉,好像做了个梦,但不记得了。” 清源有点纳闷,从入这行开始,他们做的梦便不能再当作普通的梦境看待,一般都是有预示或是警示作用,但她一醒过来梦里的场景便忘得一干二净。 庒灵止挑了挑眉,他刚才看师叔的一系列动作,还以为师姐醒过来之后会记起来一些什么。 “没事,人没事就好,管它是个什么梦!”许志搭腔道。 清源不太喜欢许志这个人,但他这句话倒是说得没毛病,管它什么梦呢。 既然清源醒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该休息的去休息,该善后的去善后。 竟还没走,在房里和陈哲远秉烛夜谈,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庒灵止挺到现在反倒没什么瞌睡了,披了件外套上了顶楼。 陈家的楼房还是以前的老式楼,没有封顶,在楼顶放把椅子,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原本应该是很浪漫的一幕,但庒灵止自从拜入师门,再看星星时,看着看着就会开始研究星象。 夜幕低垂,星辰如同钻石般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而庒灵止的目光在星图中游移。 竟还说他对玄学这一道确实有天赋,他熟悉每一颗星星的位置,别人费尽心力才能看透的玄机,他一眼就能点破。 身后没有脚步声,庒灵止却问道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师父和师姐都在房里,师兄今天都不会想要见人,那就只有…… “师叔。”庒灵止身体没动,只微微侧头看去。 竟承的眼睛藏在阴影中,顶楼的挂灯从他脸侧打过,光晕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是清源自己的选择。” “什么?”庒灵止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竟承说的是清源记忆这件事。 竟承确实是想借着这把剑,让清源恢复千年前的记忆,虽然庒灵止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记忆,但清源拒绝了,她不愿意想起来。 “这还能拒绝的啊?”庒灵止感慨道:“不记得也好,师姐现在过得多开心啊。” “你会愿意记起来吗?”竟承突然问。 “我?”庒灵止看向他,正色道:“不会吧,我觉得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总觉得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好像是两个人。” 让他记起以前的事,就好像是强行在他脑中塞进去另一个人的记忆,怪怪的。 可转念一想,他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记不清穿越之前的事。 不,不是逐渐,是他从来就没有记清过,只是最近才意识到而已。 这很可怕,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不可避免的就会感到孤独和茫然,即便身边都是自己最亲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探究。 庒灵止又犹豫起来。 “不是两个人,你就是你。”竟承说话声音很低,“不想记起来也没关系,没有影响。” 庒灵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愣地看着天空。 天上有一颗星格外明亮,光芒似乎在跳动,如同心脏的脉搏,充满了生命力。 是红鸾星。 红鸾星的光芒比往常更加璀璨,而且在它旁边,有一道微弱的光线与之交相辉映,虽然不如红鸾星明亮,却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两个星星的轨迹即将交汇,有人红鸾星动,要有桃花运了。 是谁? “叮!”庒灵止的手机响了。 他点开微信对话框,备注是赵奇。 庒灵止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赵奇好像就是之前在玄学交流会认识的那个青年,赵昊的弟弟。 他找自己干什么?庒灵止满脑子问号地点开了赵奇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庒小道长,最近还好吗?哈哈,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但是有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跟你说。” 赵奇似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发过来一条语音:“我那时候说你好白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觉得你很白,也,也很好看。我知道觉得同性好看很奇怪,所以我回去咨询了几位热心网友。” 听到这,庒灵止想起他的基佬哥哥,有种不好的预感。 “庒小道长,你知道同性恋吗?唉……我喝了好多中药,好苦,但每到晚上,我都觉得中药还没有想你想得苦。” “庒小道长,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能给我个机会吗?” 是谁要有桃花运了呀? 庒灵止:是我呀,是我呀…… 第69章 进来 我不是gay。 庒灵止思索再三, 过了将近十多分钟,才手指僵硬地在赵奇的对话框里打下了一行字。 第120章 算命卜卦诚惠二十:我不是gay。 一开始见到赵奇发消息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手机直接开的外放, 现在师叔指定是听到了的。 这时, 赵奇打了个语音过来。 庒灵止想了想,转头对竟承说:“师叔,我先下去接电话,不打扰你看星星哈。” 竟承站在原处,看不清表情, 他沉默了一下, 开口说道:“不碍事, 你接吧。” 原本只是客套话, 正常人都会顺着说好,没想到竟承会这样回答, 庒灵止愣了一下, 手上的铃声响个不停, 他只好先接通了赵奇的语音。 庒灵止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如何礼貌又不伤人地拒绝赵奇。 谁知语音一接通, 那头便传来赵奇急促的呼吸声, “庒小道长!救命救命救命!” 赵奇一连喊了三声救命,庒灵止顾不得刚才的尴尬,连忙问:“怎么了?慢慢说。” “慢不了慢不了!我靠, 这玩意太凶了!”赵奇一边跑一边说:“我最近接了个单, 以为一开始只以为简单抓个鬼就行,没想到被这玩意报复了!现在正追我呢!艹!我哥电话又打不通,元辰道长也没了, 我认识的厉害人物就只有你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庒灵止皱眉道:“我现在不在h市,你还能撑多久?” 赵奇那边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他似乎踹了谁一脚,喘着气说:“我撑个一两天没问题,但我杀不死这只鬼,我给你个地址,等了到了再麻烦庒小道长看看什么情况,钱按市价的两倍给!” “行,我应该明天就能走。”庒灵止说,“你千万小心。” “那必须的!”赵奇说:“还有还有,就是我喜欢你那件事,请务必考虑一下啊!” 庒灵止赶忙挂断语音,语音结束之前,那头赵奇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传来一声痛呼和“卧槽”。 “师叔……”庒灵止收起手机,刚要说什么。 竟承便果断摇头:“不行。” “啊?”庒灵止没明白,抓个鬼而已,怎么就不行了?不抓鬼观里的钱怎么来啊? 接着又听竟承说:“这人口吐脏言,性格马虎,不值得交付真心。” “……”庒灵止欲言又止,心情复杂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要不今天加快速度把这边的事弄完,明天去赵奇那赚钱,不是,抓鬼。” 不知道竟承在想什么,眉头微皱,半天才说:“行吧。” 接着又补充道:“我跟你一起去。” 庒灵止觉也不睡了,紧接着便联系了之前交好的鬼差,说了村里的事。 地下办事节奏快,当时就派了两个兔头人过来,将一群动物的魂一个不剩的全给拘走了。 而村里死去的这些人的魂魄,鬼差说还得等一段时间,上头要看怎么判,再看情况派哪一层的鬼差过来。 庒灵止还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不都抓回去了,再各个层次地分发下去。 鬼差说这个跟kpi有关,等鬼差抓到下面去,再要他们吐出来就难了。 等这些事忙完,已经凌晨三点多。 庒灵止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简单跟师父他们说了赵奇的事,便和竟承先一步离开,师父和师姐师兄则留在这里处陈家祖坟和许家祖坟的事情。 学会了小纸人操控的术法,这次都不用再愁竟承的身份证能不能买车票,直接在陈家顺了张沙发,就开鬼道出发了。 有了小纸人,鬼道比高铁还要快些,不过一个小时不到,庒灵止便从小村庒到了h市里。 鬼道定位在赵奇发送的位置旁最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庒灵止将大沙发留在了鬼道里,和竟承了衣服就从巷子里出去了。 还是市里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看见小巷子里突然走出来两个大帅哥,还有不少人往这边多看几眼。 面前是繁华的市中心,这条街两侧是有些仿古的建筑,三楼往上有住人,而一楼二楼则大多是商铺。 商铺里喷香扑鼻的味道蛮不讲地往人鼻子里灌,庒灵止淡定地按着导航走。 “这里!庒小道长,在这里!”赵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赵奇今天穿了身白色t恤配牛仔裤,头发精心打过,看着不像是被鬼追过的,反而像没脑子的青春男大。 他身边还站了个女孩,面容憔悴不堪,眼圈乌黑,好似很久没有睡过一顿好觉,眼底全是血丝,下巴上长了几颗红肿痘痘。 “琴琴,这位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庒灵止,庒道长。这位是他的师叔,竟承道长。”赵奇说着,朝女孩眨眨眼,女孩焦虑的表情中,终于多了丝情绪。 如果庒灵止和年轻人接触比较多的话,便会明白那丝情绪,叫做八卦。 “庒道长好,竟承道长好。”女孩脸上挂起笑容,和庒灵止打了招呼。 “庒小道长,这位就是我的委托人,也是大学同学,许琴琴。”赵奇介绍道。 许琴琴从面相来看,就是个普通人,家境还算富裕,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原本应该一生顺遂,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是没病没灾。 但此时她头顶黑雾笼罩,不像是阴气也不像是怨气。 有点意思。庒灵止想着,问道:“许小姐家里发生什么了?” 说到这个,许琴琴本来看见朋友心仪对象是个大帅哥的兴奋感都没了,“我现在不敢回家,在旁边茶厅订了个包厢,边喝茶边聊吧。” 第121章 茶厅不是很高档的那种,隔音效果看起来一般,但胜在平价且装修很好看。 包间里的木雕屏风正好立在竟承背后,即使他身上穿着现代感十足的西服,即使他留着短发,即使庒灵止没有以前的记忆,庒灵止也能想象得出,在千年前,竟承喝茶的模样。 估计也是和现在差不多,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指抚在杯沿,脊背笔直,那时候师叔的头发要长很多,会有一两缕垂在胸口。 想到这,庒灵止又想起上次竟承亲自给他泡茶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这个荣幸,喝到师叔泡的茶。 “琴琴,你把你的遭遇先说给庒小道长听听吧。”赵奇这话是对着许琴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庒灵止。 似乎是觉得一直看着别人不太好,赵奇看一眼,又会低下头,过一会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庒灵止没碰上过这种场面,有点如坐针毡。 “这话要从我换了房子开始说起。”许琴琴双手捧着小茶杯,愁眉苦脸的开始说自己的经历。 她两个月前辞职后飞速换了工作,但原来住的地方又离现在的工作太远。在坚持了一段时间时候,许琴琴终于受不了,联系中介换了个房子。 新房子的采光很好,每天都能晒到太阳,许琴琴很是满意,立刻就从原来的房子里搬了过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搬过来第一天晚上,就发生了怪事。 也不算怪事吧,就是晚上一直重复做同一个梦。 她梦里有个女人一直在敲她的房间门,还不停的问她,“我能进来吗?我能进来吗?” 许琴琴在梦里没感觉到害怕,但本能的拒绝了女人的请求,直到早上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 但在一开始,这些状况都被归结为了做梦太多,没有休息好。 可在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都在做着同样一个梦,许琴琴上班状态都变差。 她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这些灵异事件,新换了工作又很忙,不太好请假,所以在最初,她只是在网上发了帖子询问,做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心压力之类的问题。 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猜测她是不是被鬼缠上了,许琴琴压根不信。 评论区有个自称是心医生的,说让她不要担心,可能是换新工作新住址不习惯,注意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 这和许琴琴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于是便也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专心致志投入新的工作。 直到上周一晚上,她鬼使神差地,在梦里的女人再次问她“我能进来吗?”的时候,她同意了。 那时候她是觉得天天问天天问的,太烦人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举动让她肠子都悔青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房间门是开着的,许琴琴还以为是自己忘了关了,也没在意,而且从那天开始,她晚上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睡觉都变香了。 除了每天早上房间门都开着以外,许琴琴的生活没有任何异常。 她试过特地锁门,门前还放着把椅子,可只要她睡着,房门必定会开着。 许琴琴心里有点发毛,怕是有小偷跑进来。 于是她在睡觉之前,用手机边充电边开视频录制,就是这个视频,让她下定决心,要找高人帮忙。 她那晚睡得特别沉,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可第二天早上看手机里的视频时,却在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看到自己缓慢地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房间门口,拉开抵着门的椅子,再拧开锁,打开门。 许琴琴还以为自己是梦游了,却没想到视频里突然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是许琴琴自己的声音。 许琴琴拿着手机的手一抖,视频里的自己转过了身,脸正对着屏幕,眼睛是睁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然后呢?”庒灵止问。 第70章 镜子 她被那东西缠上了。 然后许琴琴当即就给自己家人打了电话, 从老家那边找了个在当地颇有威望的老道士。 许琴琴吓得不轻,再也不敢睡在那间屋子里,但她在h市没有要好的朋友, 只能白天在公司上班, 晚上就在酒店开个房。 等家里介绍的老道士来了之后, 许琴琴才敢再回租的房子里。 “但是庒道长你知道吗?”许琴琴哭丧着脸说:“老道长都没进我的屋子,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说自己解决不了这事,让我另寻高人。” “所以你另找的高人就是赵奇?”庒灵止问。 “是,也不是。”许琴琴叹气道:“我之后还找了好几个高人, 但要不就是骗钱的, 要不就是连门都没进, 就逃走的。” 本来她是准备大不了房子里的东西不要了, 她自己再重新去租个地方住,可最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在酒店睡觉的时候, 那个在最开始反复做的梦, 又来了。 那个女人就在酒店门口, 不停地问她:“我能进来吗?” 许琴琴有预感,她即便再怎么坚定的拒绝女人的进入, 迟早有一天, 她还是会像在出租屋里的时候一样,不由自主的同意。 她被那东西缠上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才想起来赵奇同学。”许琴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对赵奇说:“真是不好意思, 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家是专门做神棍骗钱的,我为我的偏见道歉,对不起。” 第122章 赵奇耸耸肩, “多大点事。” “所以赵奇道长你也没能解决房子里的东西?”庒灵止问。 据他了解,赵奇的业务水平虽然比不上他哥,但在业内也算是中上游水平,一般的鬼怪都不在话下。 除非出租屋里的东西特别凶。 可要有那么厉害的鬼,许琴琴根本没有机会撑到联系赵奇。 “赵奇道长,按你的经验来看,那只鬼是什么道行?”庒灵止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师叔泡的香。 赵奇皱眉回忆,“很难分辨,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的真身,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每次正面对上她,只要我稍有疏忽,便会着她的道,昨天晚上甚至差点死在她手里。” 如果只是鬼的话,对于庒灵止来说不算难事,只要能找到,然后拍照抓到手机里,然后再交给鬼差就行。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哦,除了之前在高速路上遇到的那只能看见他手机里的金光的女鬼以外。 他至今还不知道其中原因。 “还有……”赵奇犹豫说道。 庒灵止看向他,问:“还有什么?” “哎呀,还有就是庒小道长叫我赵奇道长多生疏啊,要不然你叫我阿奇,我就叫你灵止怎么……” “咚!”赵奇的声音被一阵响声打断。 几人转头看去,竟承的茶杯被他稳稳放在桌上,整个人神态自若,仿佛刚才的声响不是他弄出来的一般。 赵奇正想继续说,眼角余光瞟见竟承黑沉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算了算了,等下次和庒小道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再说好了。 这一打岔,赵奇便先放弃了和庒灵止拉近距离的打算,直言道:“百言不如一见,现在还早,要不然我们直接去琴琴房子里看看好了。” “对,我租的房子离这不远,房租还挺贵的。”许琴琴沮丧道,市中心的房子可贵了,她当时给房东说这事后要退租,房东觉得她就是在没事找事,坚决不肯退押金。 “房东说她家房子租了十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怎么可能闹鬼,就算闹鬼,也肯定是我自己的问题,怎么鬼不着别人,就专找着我?”许琴琴抱怨道。 也不怪房东这样说,在大多数人眼里,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干亏心事,鬼非缠着你干什么? 但经常抓鬼的都知道,鬼是人死之后的魂,人的恶习和坏心思,鬼一样不差。 有的人无缘无故伤人,或是自己受到挫折报复社会,鬼也是一样的,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坏。 而且生前就坏的人,死后心底的恶会被无限放大。 特别是刚死的时候,头七没过,没有鬼差来接应,便自以为死了就没有法律的束缚,虽然离不开尸体太远,但小则要捉弄附近的人,大则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庒灵止猜测,缠着许琴琴的鬼应该是个惯犯,靠着人命才能将怨气和阴气堆得这么高,高到即便有赵奇在,许琴琴身上也有股散不掉的黑雾。 许琴琴开了车过来,车是毕业的时候家里人给买的,坐四个人刚刚好。 赵奇本来准备和庒灵止坐在一起的,但想着庒灵止和竟承怎么说也算是客人,总不好让竟承坐在前面,只得自己上了副驾。 许琴琴租房的小区并不高档,很多设施都已经老旧生锈,但胜在地位置好,才能叫得上价。 才到屋子门口,庒灵止便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道士连门都不敢进。 在正常人眼中的门框,到了庒灵止这边都要被黑雾遮得看不见了。 阴气遮天蔽日,许琴琴在这种地方生活过,还没得什么重病,简直是命大。 庒灵止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卜了一卦。 三枚硬币落地,庒灵止眉头便皱了起来,思索片刻后,问许琴琴:“你在梦里见过那只鬼的样子吗?” 许琴琴摇头道:“没有看见过脸,只见到了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裙子。” 庒灵止还没说话,赵奇先出了声:“绿裙子?不是黑衣服的鬼吗?” 场面安静了一瞬,许琴琴声音变得虚弱,抖着嗓子道:“屋子里难道有两只鬼啊……” “先进去看看。”庒灵止说。 许琴琴的房间里还保持着走之前的样子,明明她的窗户都没关上,却好像连风都进不来一样,连桌上抽了没用的卫生纸都还在原先的位置。 庒灵止走到窗边,摸了窗台一把,手指上沾了些灰尘,又从屋内朝外看,对面是另一栋单元楼,小区太老,加装的电线很多,从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房东骗你的。”庒灵止说,“这屋子里的租客肯定或多或少都出过问题。” “啊?”许琴琴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这么说?” 庒灵止指了指外面的电线,说:“你看这形状像什么?” 许琴琴认真看了半天,摇头,“……看不出来。” “像蜈蚣,是蜈蚣煞。”赵奇说道,“不止这点,我刚来的时候,对面屋主还在大门口挂了面镜子,正对琴琴租的这间房。” “蜈蚣煞是对健康影响最大的煞气之一,居住者的体质会逐渐下降,最容易引发传染病和肠胃方面的疾病。”庒灵止说着,又指指楼上和楼下,“而且你楼上楼下看这堆电线都不会像蜈蚣,只有从这窗子看,才会形成蜈蚣煞。” 第123章 而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除非命硬到八字写在纸上能砍树,不然多多少少都会生病,或是沾上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许琴琴似懂非懂,庒灵止没有继续解释,因为这都不是重点。 蜈蚣煞虽然厉害,但并不难解决,最让人忌惮的鬼还找不到踪迹。 这里阴气虽重,却重的很均匀,没有哪处是突出到能够让人一眼注意到的。 “许小姐,那只鬼一般是什么时候出现?”庒灵止一边说,一边在门框,窗户和屋子的各个角落贴上黄符。 “我记得我每次梦醒的时候都是候凌晨三点多。”许琴琴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说话都显出无尽的疲惫。 “还有我每次想要灭了她的时候,她也会主动出现。”赵奇说,“然后就会变成她想灭了我,白天除外。” 再厉害的鬼,都没办法在太阳底下作恶,除非在一些特殊的时间点,例如日食。 再不然就是已经修成鬼仙的鬼,或是地府公职人员,不过到他们那个境界,根本犯不上搞这些名堂。 “等晚上吧,我再看看你房里的摆设。”庒灵止提议。 几人都没有意见,竟承一早就找了个地方坐着闭目养神。 庒灵止在许琴琴家转了一圈,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鞋底被东西扎进去了一些。 庒灵止抬脚将那不及指甲盖大的东西拔了下来,是一枚很小的玻璃碎片,能依稀看见上面用作照人的铝涂层。 是碎掉的镜子。 “许小姐,你的镜子碎了吗?”庒灵止拿着那枚小碎片过去,问许琴琴。 “没有啊,我只有一面镜子,在梳妆台上。”许琴琴说着,还指了指庒灵止身后房门里的梳妆台,一面比人脸大一点的镜子正好好的放在上面。 手上这枚镜子碎片是庒灵止在出房间门到达客厅的位置踩到的,他略微思索后,又回到了许琴琴的卧室里转了一圈。 “许小姐,我能挪一下你的床吗?”庒灵止的声音从卧室传出。 许琴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可,可以的。” 庒灵止得到肯定的答案,先是将床单被套掀了起来,没有任何东西 而后又将床垫给抬开,一瞬间,晃眼的光从床垫背面扎进去的镜子碎片上反射出来。 床垫另一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碎镜子,一片一片扎在床垫上,形成一个人形,像是扎在许琴琴身上一般。 第71章 熟鬼 “师叔,师叔救我!”庒灵止大喊…… “啊!”刚进房间就看到这样一幕, 许琴琴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 “嘶!”赵奇倒吸一口凉气,“你跟谁结仇了?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要害你。” 镜子分阴阳,人们常用的镜子都属阴, 稍微讲究一点的人, 睡觉都不会让镜子对着床, 更不要说睡在这么大一堆碎镜子上,不做噩梦就怪了。 许琴琴猛摇头,“没有啊,我没跟人结仇啊!之前买早餐有人插队我吵了两句算不算啊?” 当然不算,谁会因为两句争执, 费这么大功夫往她床底下插镜子? “许小姐, 方便告知你的八字吗?”既然没有结仇, 庒灵止想不明白暗中人大费周章的目的。 按赵奇说的, 这么厉害的恶鬼,也不是大白菜, 凭什么就缠上许琴琴了呢? 许琴琴微微一愣, 但很快便坦然回答:“庒道长, 我95年7月7日生的,大概是晚上十一点的时候。” 庒灵止微微点头, 手指轻轻敲打在床沿上, 似乎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庚午年、癸未月、乙丑日、丙子时。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八字全阴, 怪不得。” “不对啊, 我记得你资料上是97年的。”赵奇瞪大了双眼,他读书的时候还特地看过班上同学的八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5和7一换,许琴琴的八字便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我妈为了让我早点能上学特地改的,当时管的又不严……”许琴琴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赵奇有点心梗。 许琴琴嗫嚅道:“你也没问啊。庒道长,全阴的八字怎么了?是很不好吗?” 庒灵止皱眉道:“运势和普通人差别不大,但会比较容易见鬼,可听你之前讲,你以前都没有碰上过什么离奇的事?” 许琴琴摇头。 “算了,先不说这个。”庒灵止压下心中的疑惑,道:“那鬼要害你,主要是因为你的命格。全阴的八字对厉鬼来说极为难得,如果你死的时候也是全阴的日子,等她顶替你的命格,便可以少修行上百年。”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琴琴能在厉鬼手里活这么多天的原因,因为另一个阴时还没有到。 庒灵止掐指一算,就在三天后。 最好是能赶在阴时之前,把厉鬼的事给解决了。 庒灵止对此并不慌张,这可是他最擅长的事,只需要等到晚上就好。 阴时在即,厉鬼不会离自己看中的猎物太远,以免出现意外,现在只需要守株待兔。 几人又把屋子的角角落落都清了一遍,从柜子顶上和门口地毯下面翻出几枚镜子碎片后,许琴琴再次联系了房东。 房东这次没能直气壮,明显是知道镜子的事情,辩解了几句后,觉得许琴琴在h市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不耐烦道:“不就是几块破镜子吗?谁知道是哪个租客打碎的,你又没受伤,唧唧歪歪的,不然你报警去好了啊!” 第124章 许琴琴气急,但苦于没有证据,犯罪嫌疑人还是个厉鬼,根本报不了警。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七点多,到了要吃晚餐的时间,许琴琴主动点了几家外卖。 这里离市中心近,几乎什么餐饮都能吃到。 许琴琴拿不准所有人的口味,索性点了几个炒菜,一些牛排,还有一份肯爷爷全家桶。 最先到的还是全家桶,庒灵止见到外卖员将一大袋吃食递过来,顿时来了精神。 全家桶在他们中受众挺广的,除了竟承以外,都爱吃。 牛排和几个小吃陆陆续续地也来了,只剩下一家炒菜,可能是因为是现炒现做,现在又正是饭点,外卖员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要吃完了。 许琴琴胃口很久没有这么好了,她吃得肚子滚圆,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门边。 “怎么这么慢才来,我们都吃饱了。”许琴琴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拉门。 一撮黑灰从门上落下,庒灵止一口鸡肉还没嚼完,硬吞了下去,开口阻止道:“别碰门!” 许琴琴吓得一抖,直往后退了三步,“怎,怎么了?” 庒灵止人还没到,手中黄符已经甩出,正中门心,牢牢贴在门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像是滴在滚烫铁板上的水滴。 这才八点半,九点都没有,厉鬼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像是知道这里有人在等着她似的,上来就想给个下马威。 门上之前就被他贴了镇鬼符,没想到这厉鬼一过来,镇鬼符便烧做了黑灰,看来道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像是有人在用自己的手使劲地锤门,甚至能听见手上血肉被锤成肉泥的声音。 就这么一会,门上新贴的黄符便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再过两秒,符周开始卷曲起火,火势一起,黄符瞬间消失,化作一撮灰烬落下。 “这,这,这也太逆天了吧……”赵奇目瞪口呆。 之前他还以为是自己实力不够,所以画的符震不住这只厉鬼,庒小道长的竟然也不行! 许琴琴穿着拖鞋,啪啪啪地跑到了庒灵止身后,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庒灵止不准备继续贴符,把厉鬼挡在外面不是他的目的,只有见到了鬼,才能有机会消灭鬼。 虽然他还没遇上过这种能一下就把他镇鬼符给烧了的鬼,但……怎么地也有师叔给他兜底,不慌。 这样想着,庒灵止手上揣了两张青霄观特有的符篆就走到了门边,一把将许琴琴家的门给拉开了。 门口是个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男人,双眼漆黑泛着阴气,脸颊上沾了两滴血,整个右手都血肉模糊,显然是“敲”门敲的。 外卖员被厉鬼上了身,他微微歪头,脸上挂着诡异地笑,嘴巴慢慢张开,血肉模糊的右手抬起,手中攥着一把水果刀,“您的外卖……怎么是你!” 庒灵止的符还没贴在外卖员身上,外卖员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完全没有了要吓人的意思,反倒有些惊恐。 “怎么是你!?”被厉鬼上身的外卖员表情先是有些害怕,后又咬牙切齿道:“庒灵止,庒灵止,庒灵止!” 他一声比一声愤怒,却始终没有轻举妄动。 庒灵止也愣住了,“什么?你认识我?” “呵!我何止是认识你。”厉鬼狞笑,手指关节咯吱作响,“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也是,都一千多年了,您贵人多忘事,我可忘不了啊!” 千年?千年厉鬼?那是有点难缠。 庒灵止不知道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一张符直接朝他甩去,正砸在厉鬼脸上。 厉鬼声音顿了下,身体都没打颤,伸手从脸上将符纸拿下来,呆呆地看着黄符在他手中燃尽。 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你就拿这个对付我?你看不起我?” 庒灵止看出了厉鬼有多生气,他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都荡出了回音。 不过同样的,他也看出了这厉鬼有多厉害,千年厉鬼不愧是千年厉鬼。 庒灵止认真起来,直接咬破手指,凌空画了一道九幽驱鬼符。 这符从前他从未用上过,在这厉鬼身上还是头一遭,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反正竟还教的时候把这符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符篆速度很快,打在厉鬼身上发出一声尖啸,“哼,这还差不多。千年前我会被你抓起来,不代表千年后我还会被你抓,我已经不是千年前的我了!” 庒灵止想我也不是千年前的我了啊!至少我厉害的符篆就只会这一个了啊! 见九幽驱鬼符也只能让厉鬼痛呼一声,庒灵止果断后退,躲开厉鬼手上的水果刀。 鬼上人身,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便是让道士们束手束脚,怕伤害到被害人的身体,而坏处则是鬼上人身,控制人的身体,同时也会被身体束缚,虽然不怕痛痒,但也只能以人的方式害人。 “师叔,师叔救我!”庒灵止大喊。 “竟承?竟承也在?”厉鬼面目狰狞,嘴里放着狠话:“我千年前被你们送进地府,生生受了千年的折麽,这个仇我今天就要报了!” 竟承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庒灵止严阵以待,等了两秒,却发现厉鬼嘴里说得虽然凶,但脚却没有往屋子里踏进一步,眼睛似乎还在往他身后瞟,看竟承有没有要出手的迹象。 第125章 “……”庒灵止脑子转了转,厉鬼看他的时候,眼中不止是仇恨,还有掩饰不住的贪婪。 它和其它鬼怪一样,对他的肉身感兴趣。 庒灵止朝竟承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出手,自己则故意将后背暴露在厉鬼面前。 一秒,两秒,三秒。 厉鬼疑惑庒灵止能力没有以前厉害,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地府历练变强了,如果自己变强了,那也不一定打不过竟承。 况且,竟承一动不动,分明是不打算帮庒灵止。 厉鬼神色阴暗,嘴角咧开笑容,“去死吧!” 他“轰”地一下从外卖员身体中冲出来,冲天浓黑雾气弥漫,飘散在屋子周围的阴气被吸引过来,汇聚成一道模糊人影,朝着庒灵止奔去。 庒灵止眼神一亮,就是现在,“咔嚓!” 第72章 情愫 我一直喜欢你,从失去所有记忆,…… 手机收鬼从来没收这么快过, 庒灵止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厉鬼便“咻”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进了手机一般, 消失在众人眼前。 “我靠, 这也太牛了吧……”赵奇目瞪口呆,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心上人能力超群,但看到把他追得鸡飞狗跳的厉鬼,就这样被轻轻松松收服的场面,还是忍不住感叹。 庒灵止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厉鬼一直藏在外卖员身体里面,虽然自保没有问题, 但还真拿他没办法, 最后估计也只能求助师叔。 可厉鬼贪婪, 觊觎庒灵止的肉身, 从外卖员身体里跑了出来,那可就好办了。 庒灵止伸手弹了一下屏幕上的厉鬼, 而后先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赵奇和许琴琴还在这, 厉鬼知道太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 不能让他俩听到。 “外卖小哥怎么办!”许琴琴站得比较靠里面,并没有看见厉鬼的样子, 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但还是第一个跑到了外卖员身边。 庒灵止抽了张符放在外卖员额头上,符纸一接触到他的皮肤便燃了起来,连带着身上残留的阴气都被燃烧殆尽。 屋内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也恢复了原本的温度。 外卖员悠悠转醒, “我,我怎么了?” “你刚才昏过去了。”庒灵止说。 许琴琴接着道:“我们怕你出事,正要叫救护车呢, 你就醒了。” 外卖员一蹦三尺高,从地上爬了起来,“别叫别叫,救护车多贵啊,我醒了就成!外卖你们拿到了吗?” 屋里几人自然知道他没什么事,并没有坚持要叫救护车。 许琴琴朝他笑道:“拿到了,你没事就好,出门注意路,以后也要注意身体哦。”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外卖员听得懂,他自己也有单子还没送完,道了几声谢便离开了。 庒灵止心里有事,本来不想再待在许琴琴家,准备和竟承出去找个酒店。 但天色已经太晚,许琴琴硬是留了他们在客房睡。 庒灵止要拒绝,可赵奇又说这才抓到了一只鬼,还有另外一个穿绿裙子的没有抓到,他这才同意留下来。 市中心的房价高,许琴琴租的房子不大,她自己一个女生睡主卧,还有一间客房和一张沙发,两个人睡客房,一个睡沙发。 赵奇听着眼睛都亮了一度,当即表示他不怕挤,可以和庒灵止睡一个房间。 他话音还没落呢,就见竟承已经进了客房。 等了一会,见庒灵止还没进来,竟承还转身催促,“还不休息?” “哦哦,来了。”庒灵止就要进去,袖子却被人扯住。 他转头看向赵奇,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赵奇把他拉到竟承的视线盲区,小声问道:“你师叔是不是讨厌同性恋啊?” “啊?”庒灵止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也跟着小声道:“应该没有吧。” 何止没有,庒灵止切切实实地知道,竟承自己就是同性恋。 不是所有人面对同性都能亲下去的,特别是在佛窟的时候,他还被竟承的武器抵过腰。 万幸,他清醒得很及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那我怎么感觉你师叔好像很看不惯我的样子。”赵奇疑惑道。 “额。”庒灵止噎了一下,重复道:“应该,没有吧。” “站这么近干什么?”竟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出来,伸手把庒灵止往后拉了一些,上下打量了一遍赵奇,问:“我为什么要看的惯你?” 赵奇张了张嘴,又闭上。 是啊,人家没必要看的惯他,只是竟承是庒灵止的师叔,他总是要追求庒灵止的,要是过不了竟承这关,他和庒灵止能有以后吗? 赵奇有点苦恼。 庒灵止和竟承回了房间。 房间灯光昏暗,墙壁是暖黄色调,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 庒灵止也有点苦恼。 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竟承的态度。 从双极大厦到欢喜佛窟,再到赵奇的表白被听见。 竟承对他的情愫越来越明显,半遮半掩的占有欲,和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让庒灵止很难不想歪。 或许并不是想歪,只是竟承没有开门见山的说,庒灵止根本没法提这一茬。 他脱了外衣和鞋子,见竟承已经睡到床上,只得叹了口气,“睡觉睡觉。” 第126章 而后非常自然地躺在了竟承身边,半晌,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侧起身体,背对着竟承睡去。 竟承身上的温度太高了,现在h市的天气又还没开始转凉,庒灵止睡到一半,热得不行,摸索着拿到床头的空调遥控器,调了个十八度。 临近清晨的时候,天气降到一天最低,庒灵止迷迷糊糊地觉得冷得厉害。 他翻身摸了摸被子,被子没摸着,倒是碰到个暖水壶,烫烫的,很安心。 天光大亮,太阳被窗帘遮住,只留着一丝晃眼的光线打在庒灵止脸上。 “道长!庒道长!你醒了吗?”许琴琴大声在门外叫着。 不是她想要扰人清梦,只是昨晚那女人又进了她梦里,她一醒来便慌慌张张找赵奇。 但赵奇不在,还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下楼买早餐去了。 许琴琴怕得不行,只得来敲庒灵止的门。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显得很是仓促,好像还有些手忙脚乱似的。 庒灵止手脚并用的穿好衣服,脸颊烧得通红。 “这么着急做什么?”竟承穿衣服看着慢条斯,但实际上速度并不比庒灵止慢。 庒灵止咬咬牙,没有转身,盯着手里的扣子说道:“对不起师叔。” “对不起什么?”竟承皱了皱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你道歉是因为早上起来发现睡在我身上了,还是因为那处抵到我了?” “咚……”扣子被拽掉在地上,转了个圈,庒灵止没说话,身体僵硬地蹲下身捡起来。 竟承好像是在安慰他,“这有什么。你从小就喜欢挨着我,你小的时候每晚都睡在我身上。” “小时候?!”庒灵止大惊转身,“每晚?!” 竟承点头,“我那时候比你大不了多少,竟还不管你,你所有的知识,包括房中术,都是我和你一起摸索出来的。” 庒灵止双目圆瞪,过了好一会才说:“师叔,以前的事你都记起来了吗?” 竟承说:“上次和竟还出去一趟,想起来不少,但并没有完全记得。” 庒灵止仍在震惊当中,愣愣点头,说:“我们先出去吧,许小姐还在门口等着。” “灵止。”竟承叫住他,“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意思,我不会逼你。” “师叔,我……” “千年前能两情相悦,千年后也可以。”竟承打断他,“我已经等很久了,不在乎再久一点。” 竟承说:“你想恢复记忆也好,不想恢复也无所谓。我知道你顾忌以前的事,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以前的你,但不是的。” “我一直喜欢你,从失去所有记忆,醒来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但那时候我神魂不稳,不能长时间出现。” 庒灵止满脑子都是竟承说喜欢他的话,想不了别的,只觉得能让竟承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他又想起刚到青霄观的时候,师父说师叔不常出门,但每次出门他都能正好撞上师叔。 “咚咚咚!”许琴琴的敲门声传来。 妈呀,许小姐还在外面,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庒灵止慌忙拉开了门,不敢看竟承一眼。 “怎么了,许小姐?”庒灵止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许琴琴无心注意他们之间怪异的氛围,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和庒灵止简单说了自己昨晚上的梦。 和之前的梦境不同,这次梦境里的女鬼没有敲她的门,问她能不能进来,而是直接走了进去,坐在她床边,就那样静静地盯着她。 许琴琴怀疑,是因为昨天她太害怕,想着赵奇在门外,要是有事能直接喊一嗓子,便没有关门,才让女鬼进来得这么轻松。 “只是坐在你旁边,没有做什么别的吗?”庒灵止问。 许琴琴摇头,“虽然没有做别的,但是真的很吓人!我明明知道她就坐在我床头,正看着我,但我就是醒不过来,也没法挣脱。” 说着,三人已经走到客厅里。 许琴琴原本还唉声叹气,目光转向餐厅桌子上时猛地尖叫了一声:“这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 她刚才过来敲门的时候桌上还没有的,而且这些饭菜都是热乎乎的,还冒着香味和白烟,而赵奇还没回来,她很难不朝着灵异方面想。 竟承慢慢悠悠地走过去,伸手掌心朝上放在桌子上,几只不显眼的小纸人从餐盘后面跑上了他的手心。 “没事,是师叔的小纸人做的。”庒灵止也跟着舒了口气,和许琴琴解释。 正好这时大门处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许琴琴为了方便,也为了防止意外,给过赵奇一把钥匙。 门被打开,赵奇手上挂满了包装袋,面包,包子,豆浆,面条,应有尽有。 “庒小道长,我给你们带了早餐回来,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赵奇换了鞋,两步走进,和桌上的饭菜面面相觑。 第73章 盘问 竟承闻言看了他一会,声音不大不…… “你们做饭了?这么快?”赵奇惊讶道, 看看手里的早餐,再看看桌上丰盛的饭菜,暗道自己失算。 人一多, 许琴琴就没有刚才那么慌张, 还能吃下两碗饭加一杯豆浆。 几个人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吃完, 才开始着手另一只鬼的事情。 说来奇怪,许琴琴说另一只鬼昨晚又入了她的梦,可这房子里睡了三个道士,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阴气。 第127章 要说睡熟了没反应,可几人醒了之后, 要不是许琴琴自己说出来, 庒灵止都没有察觉到有异常。 这种没有阴气却有鬼的事情, 上一次还是在师姐老家。 不过不同的是, 师姐老家老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而在这里却没有。 庒灵止想了想, 总觉得好像在哪也遇上过, 就像是……鬼差。 这只是一种猜想, 具体的还得等晚上才能证实。 庒灵止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额外的收获。 上午八点半, 许琴琴就表示她要去上班了, 她请了好几天假,再不去就要被公司开除了。 赵奇有她家钥匙,庒灵止可以住在她家, 或者觉得不习惯她也可以给他们在下面开两个房间。 庒灵止没有麻烦她, 等许琴琴走后,打发了赵奇,和竟承随便找个酒店开了个房, 才将收了厉鬼的相册打开。 酒店房间背阴,阳光照不进来,庒灵止开了灯,才看向手机里的厉鬼。 厉鬼比以前遇到过的鬼都要厉害,庒灵止没敢直接把它放出来,昨晚能把它收进来还是趁它没有防备,要是再来一次,庒灵止都没有信心能逮住它。 “你为什么非要杀许琴琴?”庒灵止开门见山的问。 他想过,这只厉鬼有一千多年的道行,夺许琴琴的八字只能增长百年,现在地府管得严,它冒这个险非常不划算。 意外的,厉鬼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活了太久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放软态度,能少受些折磨。 他声音嘶哑可怖,道:“有人和我做了交易,他要那小丫头的八字续命。” “谁?”庒灵止愣了一下,问:“什么交易?” 厉鬼不耐烦道:“你们道士都长一个样,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至于交易嘛……当然是他助我从地府脱身,我帮他杀人。” 那人也是个道士…… 庒灵止想起很久之前,在青霄观门口给鬼差交鬼的时候,其中一个鬼差说的,有凡间道士放走大批地府厉鬼的事情。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鬼也给放了出来。 一般恶鬼在地府待个两百年就了不起了,受了千年刑期的鬼,也不知道在人间的时候是造了什么孽,还没给放去投胎。 “不过庒道长,没想到你们还真能长生不老,早知道我就不跟着国师,该跟着你们才对。”厉鬼笑得“咯吱咯吱”的,很是难听。 “你想跟,我们也不会收。”庒灵止说完,又继续问:“许琴琴身边另一只鬼你认识吗?” 厉鬼停住笑声,“一只小鬼差,好像是那小丫头她娘,以为自己能保护她呢!哈哈,真是可笑,不过是还没到收割的时间罢了。” 这倒是在庒灵止意料之外,他只看出许琴琴家庭幸福美满,虽然妈妈过世早,但父亲非常疼爱她,没想到她妈在下面居然混了个鬼差当。 鬼差接触人的流程比一般的鬼还要麻烦,不仅要先征求同意,而且在得到同意之前,连面都不能见。 还有厉鬼口中所说的收割?收割许琴琴的性命供给那个做交易的人吗? “除了许琴琴,你还害过别人吗?”庒灵止问。 厉鬼咂巴了下嘴,不屑地说:“这世上能有几个全阴八字的人?不过说起来,刚被放出来的时候倒是杀过一个道士,听别人叫他元臣还是元什么来着,不记得了,挺弱的。” “元辰道长?”庒灵止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他之前还怀疑元辰的死和欢喜佛窟反噬有关,没想到竟然是被这只厉鬼杀死的,那真正布置欢喜佛窟的人是谁呢? 喇嘛教里资历最高的那位,警方通报的时候庒灵止也看过,只是骗钱骗色的普通人。 难道喇嘛教里真正有实力的人并没有被找出来? 庒灵止还没问,厉鬼便倒豆子一般讲起别的:“悔不当初啊,国师死得魂都没了,你们两个断袖还活着!要不是被你小子给抓了,爷爷我现在还在人间逍遥快活,像小丫头这样的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个了。” 庒灵止眼神一沉,问:“国师是怎么死的?” 这回轮到厉鬼愣住了,半晌才哈哈大笑,“你不记得了?你居然不记得了?哈哈哈,国师死在你们手上,你居然跟我说你不记得了!” 这笑声庒灵止听着刺耳,打了一记符篆进去,厉鬼发出一声惨叫。 “国师死的时候我早被你们给送地府去了,他的死讯还是别的鬼传给我的,具体怎么死的我哪里知道。”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厉鬼才吭哧吭哧地说:“你不会把你师兄师姐也忘了吧?他们死得可惨。” 厉鬼说到惨字的时候,尾音是上扬的,像是后面还带了个波浪号一般,听得庒灵止很不爽。 但更不爽的还是厉鬼话里的信息,师姐的事他知道,公主墓里的情景他见过,师姐后来应该是被人给救了出来的,只是师兄的事…… “我师兄怎么……死的,你说说看。”庒灵止敲了敲屏幕问道。 “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听国师说,他死在皇宫的水井里。”厉鬼的声音满含恶意,“连尸体都烂了才被人发现呢。” 庒灵止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肩上被人碰了一下,他转过身,注意到竟承的眼神。 很平静,没有波澜。 是了,师兄还活着。 活着的人怎么会有腐烂的尸体。 第128章 “师兄我不知道,但到了晚上,你恐怕就要被鬼差给抽烂了。”庒灵止的声音里同样掺杂着恶意。 他并不是故意吓唬厉鬼,厉鬼自己也知道地府的手段,即便在地府待了千年,他都不能习惯那些刑罚。 厉鬼闭嘴了。 庒灵止不准备在他身上耗费太多时间,等晚上联系了鬼差上交了事。 他把手机界面切换到百度,搜索了一千年前皇宫所在的城市,和现在的首都不一样,在z市,还有皇城旧址,不过并没有提到有什么特殊水井。 “师叔,师兄的事你还记得吗?”庒灵止看向竟承。 刚才盘问厉鬼的时候,竟承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不知道事他自己本来就知道,还是并不好奇。 “不记得。”竟承说,“但他还活着。” 清正还活着,就代表厉鬼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师叔,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庒灵止头一次这样正经的问,不光是想知道过往,还是因为他总感觉,现在遇上的一些灵异事件,总是和以前的事情挂钩。 特别是国师,像很多小说里的最终反派一样,策划了一桩又一桩的惨案,其中有些阵法的负面影响甚至持续到了今天。 “从你被竟还带回来那天开始,到清源进入石棺的那天,我都记得。”竟承声音很稳,听不出多少情绪。 “那国师呢?”庒灵止追问。 “事情和公主墓石壁上画的一样,只不过国师是假死。”清源是真死。 后面的话竟承没说,反正人被救活了,一些连清源自己都不愿意记起的事,就没必要再提及。 在酒店房间里休息了会,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庒灵止肚子叫了一声,才想起来该吃饭。 下楼的时候清源发了消息过来,是一张土坑的照片。 清源:这是埋狐狸的位置,里面有个东西,好像听你提过。 庒灵止点开图片,土坑周围的泥土呈现暗红色,像是被血染过一般,带着些白色蠕动的小虫。 在坑底最深处,有一块显眼的红色布料,布料上赫然印着一朵非常普通的白莲花图案。 那块布没有被好好对待,皱巴巴的,像是有人随手丢了个垃圾在里面一般。 庒灵止盯着图片不知不觉出了神,这白莲花究竟是什么组织,怎么哪哪都有他? 回复过师姐后,庒灵止收回心神,和竟承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 过来得匆忙,身上都没带几件换洗的衣物。 手上比从前阔绰,无需太过节约,庒灵止趁这个机会给师叔买了一整套正品阿玛尼西服,不过竟承之留了里面的几件,最外面的外套他嫌没有招魂幡舒服,便只放在行李箱里。 说起行李箱,庒灵止从刚和竟承出门的时候就想看了。 一个不算太大的黑色行李箱,庒灵止想不到竟承会拿它来装些什么东西。 直到竟承放西装外套的时候,他才看见。 一叠黄符,一盒朱砂,几件衣服,还有一颗粉色的珠子。 那珠子庒灵止还有印象,第一次来h市的时候,师姐带他们在拍卖会,师叔花了好多符篆才拍下来的。 主持人介绍是元辰道长的藏品,但师叔却说像他的东西。 “师叔,这颗珠子是塞在哪里的啊?”庒灵止问。 当时竟承之说是塞在某个地方的,但具体哪里他没说。 竟承闻言看了他一会,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庒灵止听见:“你身体里。” “……” 天杀的,这种东西怎么会是元辰的藏品!! 第74章 季董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身体里面吧?……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身体里面吧?”庒灵止面色铁青。 竟承凝视了他一会, 皱眉道:“如果你想的是用于交合的地方,那么……唔。”你想的是对的。 庒灵止立马伸手捂住竟承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算是发现了, 可能是师叔活得太久了, 不管是今天在许琴琴家的告白, 还是现在的这番话,竟承都没有丝毫羞耻心。 “那东西怎么会在元辰手里?”庒灵止涨红了脸,强行转移话题。 竟承握着庒灵止的手腕,将它从自己唇上带下来,说:“后面的事我不记得, 但按照我醒来时观里的景象来看, 青霄观应该是破败过一段时间, 可能观里的东西就是那时流失出去的。” “……哦。” 一时相顾无言, 罕见的,庒灵止却并没有觉得很尴尬。 或许是竟承的态度太过自然, 仿佛两人谈论这种私密的事情是所应当的, 不应该有任何心负担的。 连带着庒灵止也放松下来。 是嘛, 不过就是被塞过珠子而已,不过就是负距离过而已, 不过就是…… 不过个屁! 竟承太高了, 庒灵止忍不住抬头问:“为什么要塞这个珠子?” “这不是珠子,是药,对身体有好处。”竟承说, “我亲自炼的, 很多草药现在都已经绝迹。”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庒灵止压下心头其它疑惑,正要去再搜搜关于z市水井的信息, 却又听到竟承说:“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 “什么?”庒灵止反射性地问。 “你师承竟还,炼丹天赋比我好,很小的时候就会炼我不会的丹。”竟承说着,将那枚粉色的珠子收回了行李箱,“为什么现在怎么也学不会炼丹呢?” 第129章 庒灵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 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师兄和师姐在炼丹这一道上,都是一学就会,只有他不一样,不管尝试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就好像,他打从心底里就不想炼丹,排斥炼丹。 失败的次数多了,竟还也就不强求他了,反正青霄观也不止靠这一门手艺吃饭。 不过…… “师叔,你不是说师父以前不管我吗?还教我炼丹呢?”庒灵止问。 竟承别过头,冷硬道:“他毕竟是你师父,总不能什么也不教吧。”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许琴琴下班的时间,因为前一段时间请假比较多,她还多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到家时已经快晚上八点。 从厉鬼那里知道另一只鬼的身份后,一切都简单多了。 庒灵止联系了相熟的鬼差,通知到市中心片区的鬼差负责人,把那只厉鬼转交完毕之后,才打听起许琴琴母亲的消息。 许琴琴母亲只是最基层的鬼差,跟厉鬼自然没得比,但官大一级不光压死人也能压死鬼。 想杀许琴琴,没有厉鬼说得那么容易。 厉鬼是人间道士放出来的,就要了结人间因果才能被鬼差抓回去,虽然许琴琴的母亲不能抓他,但他想在许琴琴母亲面前伤害许琴琴,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人鬼有别,最后许琴琴的母亲也没有出来真正的见许琴琴一面,只托庒灵止告诉许琴琴,她对不起她。 许琴琴并没有很伤心,只是不那么害怕了,她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都不记得她的声音,但如果看到她的脸,我应该能认出来。” “我爸房间里有她的照片。”许琴琴又补充道。 这边事了,庒灵止和竟承都没有在h市多停留,准备第二天就直接回青霄观休息一段时间。 这些天忙忙碌碌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但实际上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庒灵止每天这里跑到那里,累得要死。 h市比小城镇繁华得多,庒灵止走之前和竟承去几个网红美食店吃了一顿,又买了些土特产,还给隔壁摊子的何叔带了罐茶叶回去。 再见到何叔的时候,中年男人看着更年轻了。 家庭美满,儿孙孝顺,脸上笑容自然也多。 何叔摊子上还是摆着性价比极高的电饭煲和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零零散散有不少人从他摊子上选购到心仪的物品。 “哟,小庒今天来得挺早啊!”何叔精神奕奕,和庒灵止打着招呼。 “何叔。”庒灵止买了两个烤猪蹄,递给了何叔一个。 “这怎么好意思,上个星期你还给我带了茶叶,这几天又老是给我带吃的。”何叔说着,却没有拒绝庒灵止的好意,伸手接过猪蹄,“明天我孙子回来吃饭,我儿媳妇要做饭,我给你带点,那味道可绝!” “好啊,那我可得尝尝。”庒灵止边吃,边把符纸朱砂放桌上。 现在的太阳还很烈,照得庒灵止脸颊发红,何叔把他那印着巨大logo的伞往庒灵止这边挪了些。 “还是你们年轻好,怎么晒都晒不黑。”何叔摸着自己黝黑的皮肤感慨。 庒灵止从来没有特意防晒过,但脸上身上的皮肤像白绸缎一般,不光白净,而且细腻,就算离得很近,也看不见他脸上的毛孔。 他吃完猪蹄,用湿巾擦手后,才开始画符。 这些符篆是以前近几天才学的,师叔记忆恢复大半后,连带着想起来的符篆也更多,庒灵止学都学不完。 而且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也已经回来,今天轮到他摆摊,明天是师姐,后天是师兄,他还是得在观里练符。 太阳太大了,阳光仿佛要将伞面烧出一个洞来,炙热的温度透过大伞打在他鼻尖上。 庒灵止正要放下笔休息一会,面前阳光却被一道阴影遮住。 他抬头看去,是个大热天穿一身严实黑西装,带着黑墨镜,看不清具体长相的壮硕男人。 男人腰上还别着对讲机,比较像个保镖。 “庒先生,我们先生想请您喝杯茶。”壮硕男人手按在桌上,微微弯腰,试图营造压迫感。 庒灵止不喜欢这个对话姿势,上半身后仰了些,“你们先生是谁?” 壮硕男人表情不变,“明珠集团董事长,季先生。” “不认识。”庒灵止说。 “集团子公司无数,明珠医药和凤鸣珠宝都隶属于我们集团。”壮硕男人说。 庒灵止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哦。” 男人噎了一下,又说了几个公司名字,见庒灵止皆一副没有听说过的样子,张了张嘴,较劲一般几乎要将集团旗下产品都一一说完,直到说到“太子方便面”时,庒灵止脸上的表情才有变化。 “哦!太子方便面我知道。”庒灵止恍然大悟,这方便面味道很好,他和师姐经常偷吃。 想到这,他心情都好了不少,问:“季董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暗自松了口气,“庒先生过去后,季董自然会和您说。” 庒灵止看他一眼,手指掐算了几下,笑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我和他并不相识,没道非要帮他。” 男人一愣,说:“庒先生是想抬价?” “你们季董能求到我头上来,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才脱贫的庒灵止反问。 第130章 “季董能给出的价格,是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男人并不觉得庒灵止能有钱到那种地步。 庒灵止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只看着男人,问了个不相干的,“季董他孙子从国外回来了吗?” 男人一脸莫名,正要说什么,他腰间对讲机却响了起来。 他没再和庒灵止说话,恭敬地将对讲机放到耳边,轻声应了几下,才将对讲机放下。 “季董说他现在过来,辛苦庒先生稍等一会。”男人说。 “没事,这边有椅子,你要不坐着休息会。”庒灵止把后面的椅子扯过来递给他。 男人接下道谢后,却并没有坐,而是站在一旁的太阳下,穿这么多连汗都没有流。 没一会,马路尽头停下一辆黑色轿车,看起来很低调,是庒灵止认不出来的牌子。 车上司机先下车,绕了个圈给后座开门,而后车上才走下来一个同样穿着整齐西服的男人。 男人面容不算苍老,但头发已经花白,眼神锐利。 庒灵止一眼就认出,这人绝对就是壮硕男人口中的季董,是庒灵止见过的人当中第一有钱的面相。 季董腿脚很利索,没一会就走到了庒灵止的摊子前面。 他像个普通算卦的人一样,坐在庒灵止桌前的凳子上,“我想算一卦。” 庒灵子面前站了两个壮硕男人,一个保镖一个司机,还坐了个要算卦的集团董事,把他的太阳遮得死死的,却没有凉快半分。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和师叔一样的体温,不然热都要热死了。 “你想算什么?”庒灵止问。 季董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我要算我孙子。” 庒灵止给了他三枚铜币,说:“扔在桌子上,心里想着你孙子的事就行。” 季董接过那三枚铜币,拿在手中摩挲,却并没有扔出,略微松弛的眼皮向上抬起一些,看向庒灵止,问:“你不问我我孙子怎么了?” 庒灵止笑道:“不必问,一切都在卦象当中。” 第75章 大雪 竟承还在说话:“灵止,我和你师…… 季董思衬了几秒, 将手中铜币随意撒在桌子上。 叮叮咚咚一阵声响过后,铜币在几人目光中逐渐停下转动。 “旅卦。”庒灵止轻声道。 季董垂眸,虽然看着精气神十足, 但脸上皮肤已经显出老态, “庒先生, 旅卦做何解?” 从季董的面相来看,他孙子意外招惹上鬼,这在卦象中表现为“旅”卦的初六爻。 “旅琐琐,斯其所取灾。”庒灵止一边说,一边拿了张空白黄符, “意思是您孙子因旅途中的小事而招致大祸。” “庒先生说得没错。”季董表情不变, “我想要的是解决办法, 不是原因。” 季董自己知道, 他孙子自小家教严苛,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遇鬼的大致原因孙子和他说过, 不全是无妄之灾, 只是孙子被一起玩的几个小兔崽子硬拉着去坟场找刺激。 孙子要是坚持不去就还好, 偏偏耳根子软,半推半就地也就过去了。 其中一个小崽子踩了坟头, 招惹了恶鬼, 除了自己孙子以外,其它几个不是病就是残,只有他孙子跑国外躲起来了。 说来也神奇, 本来他孙子每天这疼那疼, 一出了国就在没有症状,就好像鬼也人地界一样,不轻易出国。 “您孙子远走他乡逃出国外, 又对应旅卦九三爻。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庒灵止执起朱笔,开始在空白黄符上画符,“你孙子处境艰难。” 太阳越发的烈,空气都似乎焦灼起来。 司机撑了一把大黑伞,遮在季董头上,季董这次没有接话,看着像是有点不耐烦了。 庒灵止笑道:“但卦象并非全然不吉,六五爻: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 “只要您孙子能够找到那位贵人,便有机会逆转局势,获得转机” “贵人?”季董反问,“你是说……” “当然不是说我。”庒灵止手上新的黄符已经画完,他熟练地折成了三角形,“你孙子回国后往东走,自然会遇上。” 庒灵止语气笃定,季董却不敢尽信,这关系到他唯一孙子的性命,好不容易才摆脱恶鬼逃出国外,就听他这一句便让自己孙子回来,万一没有他口中所说的贵人呢?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你孙子戴上这个。”庒灵止将刚叠好的黄符递给季董。 季董犹豫了几秒,将黄符接了过来,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 “是秦安琳介绍你来的吧?”庒灵止虽是在问,但语气却很肯定。 “这也是算出来的?”季董饶有兴致问道:“还是秦总提前告诉了庒先生?” “都不是。”庒灵止摇头,“像季董这么有钱的,我只认识秦女士一个。” “……”季董站起身,笑道:“知道了,庒先生,我安排后天的飞机让我孙子回来。” 畏手畏脚不是他的性格,秦安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蒙骗的了的,他孙子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国外,不如就试一试,大不了多找几个道士高僧在机场等着。 “我让助给你打一笔酬金,等事情全部解决,另有重谢。”季董时间并不充裕,和庒灵止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庒灵止给了自己的收款账号,和何叔唠了一会嗑之后,便回了观里。 第131章 小县城属于南方,夏天总是格外漫长,秋天又短得可怜。 季董打来第二次巨款时,小县城里正好下了第一场雪。 雪很小,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整个路面都湿漉漉的,走过去能沾一脚泥。 庒灵止难得过了几个月不用东奔西跑的日子,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他穿着新买黑色羽绒服下山拿了些快递上来。 都是师父和师姐还有自己要吃的零食,以及一些乱七八糟平时要用的杂物。 等把东西都分发完毕后,庒灵止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些行李和画符必用品,在群里宣布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 厉鬼口中清正的死,像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一天不拔除,就刺得他浑身难受。 所以庒灵止决定,要去一趟z市,在过年之前。 师父和师叔不在观里,好像也没有看手机,只有清源和清正回复了两句。 师姐:去哪? 师兄:过年回来吗? 卜卦算命诚惠二十:去z市玩,过年前要回来的。 庒灵止前几天就买好了票,小县城没有高铁,他坐客车到了市里,才转高铁往z市走。 z市在北方,离首都比较近。 庒灵止看过天气预报,那边正下大雪。 坐在高铁上也能看出气候的变化。 本来还下得稀稀拉拉像是在落雨一样的小雪,逐渐变成在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片,风一吹,飘在地上和雪白融为一体。 鹅毛大雪在庒灵止心中变得具象化。 虽然在记忆中没有开过北方,但他却没有那么惊讶。 不是因为在网上看过太多大雪的视频,视频不管拍得多好,多真,总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就见过。 庒灵止把这归结为千年前的记忆妄想要复苏的征兆。 他用手机拍了些照片,以做纪念。 从发现手机能收鬼开始,庒灵止已经很久没有再拍过风景照,上一次好像还是在藏区的时候,和竟承一起。 想起竟承,庒灵止有些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想。 自许琴琴家回来之后,庒灵止便很少再见到竟承,不止是竟承,连竟还也经常不在观里。 真正算起来,师叔和师父两个人经常出门,应该是从发现他的眉心骨开始。 庒灵止不自觉地伸手按在自己眉心,细腻光滑,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那颗红痣浅了一些。 高铁还有半个多小时到站的时候,庒灵止收到了林瑜发来的消息。 林瑜:庒道长,你也来z市玩呀? 也?难道林瑜也在z市? 卜卦算命诚惠二十:是,你也在z市? 林瑜回得很快:赵昊说他接了个z市的单,正好我这段时间没有戏,就过来玩玩。 庒灵止还没打完字,林瑜下一条消息又过来了。 林瑜:其实我们都到了快一个月了,我觉得赵昊没你厉害,都这么久了还没解决呢!今天小林跟我说他找你打游戏,你说你要来z市玩,我就说正好我也在。 林瑜:要不要我来接你啊,庒道长,咱们人多好玩些! 还不知道厉鬼口中那口井的具体位置,庒灵止想着正好和林瑜在z市先随便逛逛,说不定就碰上了。 他啪啪打字回复:好啊,我要去皇宫旧址看看,你看顺不顺路。 林瑜:顺路顺路,这个月我一个人都快把z市逛个底朝天了,去哪都行。 卜卦算命诚惠二十:赵昊没和你一起吗? 林瑜:没。 庒灵止估计赵昊还在忙单子,没有继续追问林瑜,只跟他说他还有十多分钟就到站,可以明天约个时间地点集合。 下车之前,林瑜给他发了个酒店地址,是离皇宫景区最近最好的酒店。 不得不说,z市的雪和小县城的雪差别太大了,看着洁白柔软,实际上雪花被风裹挟着,吹到脸上时,像是挨了个大耳刮子。 还好庒灵止准备充分,从行李箱里拿了条围巾裹在脸上。 围巾拉得高高的,顺便将两个耳朵也捂在里面,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才算好受些。 脚踩在雪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踩在被人群鞋底压成冰的地面上不会。 庒灵止没有经验,穿的鞋子不是防滑的,他得很小心才能不滑倒。 酒店离高铁站有点远,庒灵止打车过去要了半个小时。 等到了酒店天已经要黑了,庒灵止办好了入住手续,拉着行李箱便上课喽。 这家酒店不太讲究,并没有摈弃404这个房间号,还正好安排到了庒灵止手上。 还好庒灵止比他们更不讲究,屋里的脏东西对他来说,只能是增加业绩。 404处在拐角处,房间里脏东西不少,但都只是些喜欢恶作剧的小鬼,成不了气候。 庒灵止一股脑都给收进了手机里。 这里离皇宫近,庒灵止从窗户往外看,还能见到皇宫景区的样子。 房屋和景观都是翻新维护过的,但半空中盘旋的、历代皇帝残留的龙气,还清晰可见。 难怪连他这间房,都吸引不了稍微厉害一点的鬼怪。 感情是这片地区根本没有多少脏东西敢过来。 庒灵止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才去洗澡。 睡前他又卜了一卦,不是卜自己,而是卜清正。 第132章 卦象杂乱无章,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掩盖,要找到线头,才能将这根线捋清楚。 睡前,庒灵止接到了竟承的电话。 “你要去找那口井?”这是竟承说的第一句话。 庒灵止愣了一下,说:“是,我想看看。我总有种预感,必须要找到它。” 预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是绝对不能轻视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出声道:“你先别着急动作,等我过来。” 庒灵止刚要说话,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鼻尖上,他伸手摸了一下。 冰凉的雪花顺着落到他的手心,快速地融化成水渍。 雪?庒灵止愣了下,房间里面怎么会有雪? 竟承还在说话:“灵止,我和你师父发现了……” 第76章 青女 屋脊上的龙,象征着至高无上道皇…… 后面的话庒灵止已经听不到, 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和竟承说话的声音都像他手中的雪花一般,融化成一滩冰水,将他淹没。 他整个人宛如泡在零下十几度的水中, 露在外面的肌肤甚至有刺骨冰渣的触感, 耳边轰隆隆一片, 像是和外界隔了一个巨大的水缸。 庒灵止艰难喘息,手机从掌心掉落,他睁大了眼,反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符纸,疾射向正前方。 “砰!” 面前的一切像是透明玻璃罩子一般碎开, 空气找到机会钻进来, 庒灵止才得以大口呼吸。 房间还是刚才的房间, 只是面向皇宫旧址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 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关上。 窗户是朝外推的,透明的玻璃正挂在半空中, 被风吹着前后摇晃, 打在另一扇玻璃上啪啪作响。 有一些雪花从窗口被风吹了进来, 掉在地面,却很少有能直接飘到庒灵止床边的。 庒灵止先是将手机捡了起来, 竟承的电话早就因为没有信号而自动挂断, 屏幕上只有几只小鬼在相册里蹦跶。 想必刚才的情况他们是有看见的。 庒灵止在房间里没有发现其它踪迹,要害他的那位,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只有在刚才射出符纸的一瞬间, 庒灵止感受到了它的气息。 而之后,就好像它真的是雪一般,化成了水珠, 很快便被地热蒸发消失不见。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庒灵止戳了戳在房间里抓到的一只小鬼。 小鬼只能维持简单的人形,连五官都看不太清楚。 它战战兢兢地蹲在原地,看了看庒灵止,用尖细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是青女大人,她是来救我们的!” “青女?”庒灵止神色变了变,随即道:“不可能。” “就是青女大人!”小鬼听到庒灵止的否定,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固执地认定来人是青女。 青女的名号庒灵止听过,也被人们称为霜娥,是传说中掌管霜雪的天神,专司降霜和洒雪。 小鬼口中的青女应当不是他知道的那一位,但很可能也和霜雪有关。 “她是妖怪还是鬼?还是人?”庒灵止避开和小鬼的争执,又问道。 小鬼想了想,说:“青女大人是神仙。” “不可能。”庒灵止再次否定,连地府鬼差来人间都得走流程,稍微大点的官或是神仙更不可能在人间滞留,会出大乱子。 “真的!”小鬼情绪很激动,“青女大人住在皇宫里,妖怪和鬼是不能去那里的!” “她住在皇宫?”庒灵止讶然,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他依旧不觉得小鬼口中的青女是真青女,但心里的警惕拔高了一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龙气下生存的。 就算是人类,长期生活在无主的龙气之中,也会出问题。 庒灵止给小鬼折了个元宝,而后起身将窗户关上,才回来重新躺回床上。 闹腾一阵,已经晚上十点多,庒灵止睡前给竟承报了个平安,可惜竟承没有回复,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又给竟还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每次竟承和竟还两个人出去的时候,手机信号总是时有时无的,庒灵止怀疑他俩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在哪个墓地里。 和林瑜约了明天上午十点直接在景区门口见,庒灵止没过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白茫茫一片,雪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出酒店的时候前台还给了他一套赠送的手套和帽子,用来挡雪和保暖。 庒灵止才走出酒店,便感觉到一股凉风直往他领口里灌,他快速将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又在旁边便利店买了一条又厚又长的围巾围上。 地面上的雪一踩下去便能直接没过脚踝,公路上车来车往,倒是把雪压得很实。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做过什么措施,庒灵止才在公路上并不觉得滑。 他拦了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皇宫门口。 本来以为像这种天气是不会有多少人出来玩的,特别还是临近过年的这段时间,冬天人们更应该去南方才对。 可景区门口人山人海算不上,至少也快赶上幼儿园放学的场面了,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庒灵止偶尔听到他们在说话,口音听着像是南方人。 庒灵止到的时候正好十点,林瑜在售票处等他。 第133章 明星不愧是明星,穿一身毛衣和羊毛大衣,带着围巾口罩就过来了,庒灵止看着都觉得冷,但林瑜好像习惯了一般,都没抖一下。 “你怎么想着到z市来玩了?”林瑜一边说,一边拿身份证买票。 “我过来也是有点事。”庒灵止说,又随口问道:“赵昊的事还没办完吗?” “没有,一天到晚不见踪影。”林瑜耸耸肩,像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景区不只有皇宫建筑,还有商业化气息浓重的小吃街。 林瑜去买了两杯热奶茶,递给庒灵止一杯,边走边说:“你想看什么?我逛了好多遍了,对这还挺熟。” 奶茶氤氲出雾气打在庒灵止脸上,凝成一小点水珠,庒灵止怕它结冰,顺手给擦了,才说:“我来z市是想找一口井,具体什么样的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就在景区里。” “井?”林瑜咬着吸管回忆一番,过了一会说道:“景区里的井有不少,都已经被人工拦起来的,我看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他又叹气道:“不过我看不出来,不代表你们道士也看不出来,咱们眼里的世界还是不一样的。” 庒灵止看他一眼,猜不出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只觉得有些奇怪。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庒灵止并没有打探的想法。 景区不知是为了维持雪景原样还是怕麻烦,并没有请人扫雪,路面被人踩得黑一块白一块,很是不好看。 等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大多数人的脚底都被雪蹭干净后,雪地才恢复一片洁净。 这里的感觉给人非常干净,祥和。 虽然被翻修过,有些现代的痕迹,但红砖青瓦,以及偶有几个穿汉服披着毛绒绒披风的小姐姐路过,都让人很有穿越的感觉。 就连头顶落下的雪,都像是没有被工业污染过,要比外面的干净得多。 “前面是天玄门,据导游说,这里曾经是皇帝举行大典的地方。”林瑜指了指前面,他自己来的时候是请了导游的,给的钱多,导游就介绍得很上心很仔细。 天玄门前是天玄殿,建筑非常宏伟,在以前也被称作金銮殿,是皇帝举行大朝的地方。 屋脊上的龙,象征着至高无上道皇权。 庒灵止仰望天玄殿,心里忽地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 天玄殿的屋顶覆盖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庒灵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不再去看那边。 “在看看别的地方吧。”庒灵止说。 林瑜以为他对这不感兴趣,便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连着过了两个宫殿,一处是皇帝休息的地方,一处是宴请外宾和举行科考的地方。 这景区也不全是现代翻修的,庒灵止面前这块巨大的云龙石雕不是。 石雕被警戒线保护着,由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技艺连完全不懂的人都能看出其精湛。 庒灵止多看了两眼,这东西确实雕得好,不光是技术好,上面还刻着静心咒。 “前面就有一口井,我们走快点。”林瑜双手捂着杯子取暖。 庒灵止收回看石雕的目光,点点头,“行。” 井也被警戒线围着,庒灵止只能在两米开外观看,井周围还有两个大哥在拍照打卡。 井外面被人打扫得还算干净,上面沾着些灰尘,看起来旧,却不显脏。 “还拍呢!”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扯着那两大哥就要走,“投井的宫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一直拍小心到时候人家缠上你!” “嘿!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就拍个照,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大哥嘟嘟囔囔地跟着走了。 林瑜看看那几人,喝了口奶茶,好奇道:“这真有宫女的鬼魂吗?” “没有。”庒灵止笑道:“就算有,都一千多年了,早投胎去了,连一点阴气都留不下来。” 说着,他又想起昨晚的“青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庒灵止没有确定井有没有问题之前,自己并不打算进去。 他看了看附近没有人,便把五个小纸人给拿了出来,由鬼婴小纸人气势汹汹地带队往井那边查探。 五个洁白的小纸人,线条组成的五官看起来表情似乎很严肃,一扭一扭地,一个接一个往井里跳。 林瑜看着觉得有趣,问道:“是你们道士都会剪纸人吗?” 庒灵止摇头,道:“只有我师门会,其它派系的纸人和我们的不一样。” 林瑜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应道:“哦。” 几个小纸人已经下到井底,庒灵止没法分心。 井底的情况从几个小纸人的眼中,传到了庒灵止的脑海里。 第77章 竹林 “是你来了吗?” 这口井被人填过, 从井口往下只有三米深,里面很黑,还好小纸人视物不需要光线, 庒灵止把井底的蜘蛛网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林瑜喝完最后一口奶茶, 随手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是你要找的井吗?” 庒灵止摇摇头,“不是。” “换另一个看看。”林瑜提议。 庒灵止说:“好。” 天气越来越冷了,庒灵止看见林瑜拢了下外套,露在外面的肌肤苍白了几分。 “要不然你先回去,我自己看看。”温度太低, 他怕给林瑜冻感冒。 第134章 林瑜摇摇头, 声音从口罩里传出, 带着点笑意:“不用, 我拍戏的时候比这冷得多的时候都有,这不算什么。” 后面走过来了几个游客, 其中两个女孩子穿着长靴短裙, 中间一节大腿裸露着, 好像是穿了肉色的袜子。 庒灵止没有多看,想着难道真是自己怕冷一些?怎么穿这么点怎么扛得住的? 林瑜顺着购票厅送的地图, 一路带着庒灵止看过各个不同的井, 但都不是庒灵止要找的。 其实庒灵止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找的那口井有什么不一样的,但如果看见,绝对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逛到中午到时候, 两个人都饿了, 便找了景区里专门的小吃街,随便吃点东西。 街上每一家店的人都很多,庒灵止随便选了家面店坐下, 和林瑜一人点了一碗面。 店家上面很快,庒灵止都还没看两眼手机,就被叫到了号。 面汤很清澈,在冬日里冒着让人愉悦的热气和香味。 庒灵止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口。 “……”很难吃。 林瑜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忍忍吧,一会出去了再吃点好的,景区里都这样。” 这时,门口又进来了两个人,庒灵止下意识看去,是那两个穿短裙长靴的女孩,戴着毛线帽,打扮很精致。 “老板,要两碗牛肉面。”其中一个女孩叫道,而后利落地付了款,坐在庒灵止隔壁那一桌。 她俩的面好得同样很快,女孩端了面,对另一个女孩说:“我们快吃,这里太大了,等会吃完了先去网上说的竹林看看。” 庒灵止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说话的,实在是店面太小,桌子离得很近,想不听到都很难。 “竹林?什么竹林?”另一人边吃边问。 “你们在网上刷到吗?”女孩嘿嘿一笑,“听说那片竹林长在皇帝最喜欢的妃子宫殿里,前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说竹林里有个白头发的漂亮女人,能实现有缘人的心愿,好多人猜,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死去的妃子。” 不会。 庒灵止在心里默默说,皇帝的妃子早投胎去了,就算不投胎,皇帝死后她们也会被迫殉葬。魂魄不可能还在宫中。 “可能是景区宣传的手段。”林瑜小声说。 庒灵止想着也是,哪会真有鬼能在皇宫里飘荡到现在? 等等…… 庒灵止吃面的动作停了一下,该不会是那小鬼口中的青女吧? 两个女孩还在讨论,提议的那个女孩还把手机拿出来给另一个女孩看了网上的视频。 庒灵止拿着手机,自己也搜了一下。 排名第一的视频有一百多万赞,视频一开始并没有出现白发女人,只有博主自己跪拜在竹林前,态度看着很诚恳。 视频中的风雪很大,比今天的还要大,几乎将博主覆盖在白色之下。 竹林随着风雪轻轻摇晃,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逐渐走近,雪地上呈现出几个带着脚趾的脚印,“来人”似乎没有穿鞋,走到博主面前便停了下来。 视频戛然而止。 “这肯定是合成的。”另一个女孩说,“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这种看不见的人。” 女孩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脚印的主人,是神仙还是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她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评论区也不少人质疑这段视频是不是真的,博主一直都没有出来回应。 林瑜见几人看得这么认真,便也忍不住去搜。 “嗯?怎么被删了?”林瑜惊讶道,“我还没看呢,直接就被删除了。” 他没压着声音,隔壁桌的两个女生看过来,过了一秒又转了回去,继续说道:“肯定是合成的,怕被人发现了,才这么着急删掉的。” 刚开始提议的女孩皱眉道:“可能是吧,网上骗人博流量的人太多了,那我们还去吗?” “去啊。”女孩说,“来都来了。” “我们也去。”庒灵止小声和林瑜说。 林瑜尴尬地点了点头。 下午的雪不光没有变小,反而有暴风雪的趋势,很多人都准备打道回府。 店老板安慰他们没关系,他们这从来没下过让人走不了路的雪,在景区里很安全,再逛逛也没事。 两个女孩吃得慢,庒灵止和林瑜出门的时候,她俩还在吃。 网上的视频虽然被删了,但具体的位置还有记载,是在一个叫晴雨轩的院子里,景区地图上有记载。 晴雨轩和皇宫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也有翻新的痕迹。 院子很大,庒灵止和林瑜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处疑似竹林的地方。 为什么说疑似,因为面前的林子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像一座迷你雪山,庒灵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雪下面是竹子。 “就是这?”林瑜伸手将竹叶上的雪抚下,露出里面翠绿的叶片,“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不过这叶子倒是挺绿的。” 晴雨轩里面还有其它游客,庒灵止不好做出太奇怪的举动,只是和林瑜一样,伸手摸了摸那几根在最外围的竹子。 并不像林瑜说的那样没什么特别,反而有点奇怪。 因为那竹子非常冰,甚至让庒灵止觉得竹子比廊檐上点冰锥还要冰,他怀疑林瑜是不是冻得没有知觉了。 竹子虽冰,却没有阴气,不是沾了脏东西的那种感觉。 第135章 庒灵止想起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民间有开了智的动物,如果长期被人供奉,也会修成仙,和东北五仙是差不多的原。 但关于这里的流言明明是这段时间才传出去的,之前又没有人在这里供奉。 等那两个女孩吃完面,赶到竹林时,庒灵止还是没有察觉出竹林的异常。 他喊了林瑜去别处逛了逛,没有找到那口井,便打算晚上景区关门了再偷偷潜进来看看这竹林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出去的比较早,天还没黑,庒灵止便和林瑜一起去正经餐馆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看着时间,差不多要到冬季闭园的点。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更低,庒灵止看林瑜身上单薄的衣服,便让他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在景区门口,庒灵止又碰上了那两个女孩。 只不过,这两个女孩比起刚才,脸色苍白了些许,印堂上有一片黑云,是被人夺了气运的样子。 庒灵止目光一凛,果断上前拦住了两人,脸上挂着笑意,像是闲聊般说道:“好巧,又碰见了。” 这样的搭讪很生硬,但人总是对样貌出众的对象更多几分宽容,其中一个女孩回应道:“确实好巧。” “你们去竹林许愿了吗?”庒灵止问,“我还是不太相信那个传说。” “我也不太信,”聊到这个话题,女生来了兴致,“不过,许愿又不要钱,我许了三个呢!” 不要钱,要气运呐。庒灵止在心里感叹,看来竹林里果然有别的东西。 庒灵止从兜里掏了两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纸递过去,“这是我刚才求的,送给你们,听说可以保平安。” 符纸补不回气运,但至少不会让她们有性命之忧。 另一个女孩犹豫道:“不用了吧……”素不相识的,她也不敢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即使这个人长得很帅。 庒灵止笑笑,没有收回手,“收着吧,平安符也不要钱哦。” 女孩同伴似乎被逗笑了,利落地接过庒灵止手中的符纸,“谢谢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 庒灵止本来想拒绝来着,但又怕两个女孩子遇到什么人力没法抗拒的危险,便同意了,还嘱咐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 女孩摇摇手中的手机,“一定,一定。” “灵异方面的也可以哦。”庒灵止补充道。 听到这话,女孩又看到庒灵止的微信名,愣了一下,笑道:“好哦!” 庒灵止见两个女生走远,才在没人的角落给自己用了张符,确保保安不会发现他,便从景区大门走了进去。 晴雨轩离大门还挺远,庒灵止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夜晚的晴雨轩没有白天看得清晰,昏暗的光线将现代修整过的痕迹遮了个七七八八,让人更像是置身古代。 那片竹林还是被雪掩盖着,白天被庒灵止和林瑜扒开了雪层的竹叶,此时已经和其它雪融为一体。 庒灵子看不清,竹林里面的情况,也感受不到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存在。 他派了五个小纸人从竹子缝隙中钻进去,鬼婴小纸人被冻了一个哆嗦,但他是纸,并不怕冻,带着四个小弟勇往无前地往前冲去。 “是你来了吗?”幽幽地女声从庒灵止身后传来。 第78章 冰块 清正听得一头雾水,“庒灵止,这…… 庒灵止转过身, 身后没有脚步声,地上却有几个由远及近的脚印,和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是你吗?”那声音就在庒灵止面前。 “你是谁?”庒灵止直视前方。 身穿蓝白相间古代衣饰的女鬼在雪地里逐渐显现出身形, 一头及地的长发被雪覆盖, 乍一看好似满头白发。 又是一只千年厉鬼。 女鬼双目覆着白绫, 像是看不见面前人的样貌,慢悠悠地说:“你不是他,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你是昨天晚上那个人。” 昨天晚上? 庒灵止想到昨晚在酒店发生的事情,心里明白了面前女鬼是谁。 “你是青女?”庒灵止开口问。 女鬼并不回他的话, 只一个劲地问:“你认识他是不是?我闻到了他的气息,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我可以满足你所有愿望。” “你说的他是谁?”庒灵止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 离女鬼更近了些。 雪夜中虽然没有月亮, 但光线并不暗,足以让庒灵止看清女鬼的脸。 “他是谁?”女鬼不算出众的脸上带着几分哀伤, 细细的眉毛蹙起, 没有血色的嘴唇张了两下, 说道:“他……他叫,他叫清正。” “师兄?”庒灵止惊讶出声。 他先是有些震惊, 而后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难道面前这女子是师兄以前的爱人?还是和师兄以前有什么纠葛? 不然一只怨气几乎为零的女鬼,怎么能在人世间徘徊千年之久。 “你叫他师兄?”女鬼歪了歪头,白绫下的眼睛似乎是在审视庒灵止。 她宽大单薄的衣摆随着夜风翩飞, 肌肤和雪一般苍白, 不像是活了千年的鬼,反倒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清正是我师兄。”庒灵止一边说,一边接受竹林里小纸人反馈回来的信息。 竹林不大, 但中心处有一口不知为何没被人发现的井,小纸人不下去,庒灵止此时也已经知道,这必定就是他要找的井。 第136章 “清正道长只有一个师弟。”女鬼语气中满是怀念,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发梢,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你是庒道长?” 庒灵止不惊讶女鬼知道他,在世间徘徊了千年,又认识清正,肯定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对,我是庒灵止。”庒灵止一边说,一边安排几个小纸人往井里钻,“你找我师兄干什么?” 女鬼的目光透过白绫,直直打在庒灵止脸上,她开口道:“清正道长于我有恩,我想复活他。” 女鬼边说,边往前走,光裸的脚踩在雪地上,不畏严寒,“至于你……”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女鬼方向涌来,庒灵止反射性掏出符纸往身前一掷。 “砰!”女鬼长发竖起,如同滑腻的蛇类砸在庒灵止身前符纸制成的屏障上,发出爆炸般的声响。 “庒道长死了一千多年,无知小儿竟然妄想冒充!”女鬼声音中带着怒火,更多更长的头发从她头上往庒灵止这边疾射过来,“简直该死!” 庒灵止心里一惊,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就死了! 长长的黑发带动漫天雪花飞舞,庒灵止露在外面的肌肤冰凉一片,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要被冻僵了。 “火,起!”庒灵止燃起一张符纸,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虽然没有变得很温暖,但至少他手指关节动起来不成问题。 但这样的温度并没有持续太久。 寒冷不光是女鬼造成的,今年的气温本来就很低,雪下得也大,借势很容易。 没过一会,寒气便再度来袭。 庒灵止乎出去的气都快要凝结成冰了,女鬼的头发依旧很丝滑地在朝他发起进攻。 再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太久。 庒灵止又燃了一张符纸,而后快速打开手机相机,朝着女鬼的方向拍摄。 可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女鬼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立刻停止了进攻,往摄像范围之外猛蹿了很长一段距离。 庒灵止瞪圆了眼,又是个能看到金光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原? 在庒灵止把镜头重新对准她之前,长发比之前更加凶猛地涌来,如同黑色浪潮,要将人淹没。 庒灵止当机立断收起手机,手中捏着九张黄符,结成防护阵法,又用镇鬼符折了一柄小剑。 他动了动手指,纸折的小剑仿佛真的生出利刃一般,斩断女鬼的头发,直朝着她面中射去。 女鬼侧头躲过那一剑,脸上白绫开始涌出血水,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像是散落的梅花。 但这场面并不会让人觉得美丽,只会感到诡异。 白绫几乎要被她眼中的血全部染成红色,而随着血水越来越多,她那头黑发也越来越长,越来越坚韧。 镇鬼符折成的小剑逐渐开始斩不断那些头发,而女鬼的头发短时间内同样难以突破防护阵法。 女鬼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环绕在阵法上,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茧。 庒灵止不慌不忙,反正一时半会女鬼也伤不到他,便开始一心一意指挥起已经下到井底的小纸人。 井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并不幽暗。 井下有非常宽阔的空间,用透明的冰块冻了许多只在暖和季节才开的鲜花,所有的鲜花都朝着一个方向绽放。 而这些鲜花中间,则放着一个更大的冰块。 那冰块的透明度很高,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有冰。 冰块的中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穿一身黑色长袍,绣着庒灵止熟悉的符文。 师兄! 庒灵止操纵小纸人快速绕到冰块前方,果然是清正紧闭着双目的脸。 要不是清正昨天还回了他消息,庒灵止都要以为这真的是清正了。 鬼婴小纸人迈着小腿,往前跑了几步,好奇地摸了摸“清正”身上的冰。 防护阵上缠裹着的黑发陡然一震,不带丝毫留念地缩回了女鬼头上。 庒灵止看见那女鬼看都不再朝他看一眼,速度飞快地往竹林中心飞去,快得只在雪地上留下一片残影。 庒灵止也快速收起防护阵,追着女鬼往那井边跑。 等他到时,女鬼已经不见了踪迹。 庒灵止打量了井口一眼,便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井不深,一下来,便见到女鬼手中正攥着鬼婴小纸人,面色森寒吓人,像是要直接将小纸人捏碎。 “等等,等等!”庒灵止赶紧出声阻拦,“别捏,它还只是个孩子!” 女鬼手收得更紧了,“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想对清正道长做什么!” “啊!”鬼婴发出尖锐地啸叫声,两条小纸腿挣扎摆动,魂魄在纸人身体上方飘荡,像是随时要被捏出来消灭一般。 “别别别!”庒灵止站在原地不敢过多动作,“我真的是庒灵止啊!” 女鬼冷笑一声,“好啊,那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庒灵止不记得。 “我和清正道长是在哪里认识的?”女鬼又问。 “……”庒灵止还是不知道。 “那清正道长,是怎么死的?”女鬼声音冷得能凝成冰。 庒灵止:“……” 女鬼:“简直找死!” “不是!你冷静点!”庒灵止焦急道:“我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我能让你见到我师兄,他本人亲自给我作证!” 第137章 女鬼愣了下,“见到……清正道长?” “对。”庒灵止点头。 女鬼声音抖了一下,“他,他在附近吗?难怪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不对,不对,他都死了,我就是为了复活他啊……” “他不在这……”庒灵止话还没说完,见小纸人在她手中快要歇菜的样子,立马说:“但是我可以给他打视频电话!现代科技,很方便的!” 女鬼闻言想了一下,电话她是知道的,她看见游客们用过,“好,电话。” 庒灵止找到清正的微信,点了视频通话,没打通。 “麻烦把信号恢复一下。”庒灵止说。 女鬼又将周围的鬼气收了收,庒灵止的电话这才拨出去。 为了鬼婴的生命安全,希望师兄还没睡觉。庒灵止在心里祈祷。 视频通话响了五声后,被对面接起。 清正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屏幕中,“干什么?” “清正道长……清正道长……”女鬼声音哽咽,眼中涌出更多血泪,却没将白绫染得更红。 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松,小纸人趁机钻了出来,两条小腿和风火轮似的,往庒灵止怀里跑。 “谁?”清正皱了皱眉,看见自己屏幕里出现个长头发女鬼。 “你真的活着……呜……清正道长……”女鬼哭得像个小女孩。 “我认识你吗?”清正问道,“庒灵止呢?” “清正道长对不起,太久了,时间过得太久了……”女鬼语焉不详,清正没明白她的意思,差点以为她把自己师弟给解决了。 “我在这呢!师兄!”庒灵止出镜打了个招呼。 女鬼舍不得放开庒灵止的手机,哀哀戚戚地说:“对不起,太久了,我只记得清正道长你的样子,庒道长的忘了,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充的……呜……清正道长……” 清正听得一头雾水,“庒灵止,这什么情况?” 第79章 尸体 “庒道长,”吴洁突然开口,“你…… “她说她以前认识你。”庒灵止犹豫该怎么和清正说明现在的情况, 他不清楚清正知不知道以前的事。 那头清正沉默了两秒,问道:“千年前认识的?” 好了,不用纠结了, 庒灵止深呼吸, 看来师兄也知道这件事。 “清正道长……”女鬼泪眼朦胧, “我是吴洁啊……” 吴洁?难怪那小鬼喊她青女。 真正的青女传说是吴刚的妹妹,女鬼和她重名,都叫吴洁。 正常人从出生开始就得有名字,一般来说这个名字会伴随人的一生,非常重要。 丢了魂要唤名字才能叫回来, 扎小人也得写名字才能起作用。 女鬼和青女同名, 死后借了青女的势, 能操控霜雪, 比一般厉鬼都要厉害,更不要说在这待了千年。 如果庒灵止硬要收了她, 可能得很费一番功夫。 而且……吴洁还能看得到他相机照出的金光, 这就更麻烦了。 “我不记得你了。”清正冷硬地说, 并没有给吴洁好脸色。 吴洁呜咽一声,又要哭出声来, 好险忍住了, “没关系,清正道长,你能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清正似乎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目光一凛,看向吴洁身后,问道:“你们后面是什么?” 庒灵止转身看去, 两人身后除了冰封了鲜花的冰块外,只有清正的“身体”。 吴洁拿着庒灵止的手机,两步走到那具身体前,琢磨了一会,才将镜头对准冰着身体的冰块。 “清正道长,这也是你。”吴洁慢悠悠地开口,配上她苍白的脸颊,有种恐怖片的味道。 庒灵止看不到屏幕上清正的脸,只听到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说:“知道了。” 场面有些沉默,吴洁叹了口气,说:“既然清正道长还活着,我已没有必要再守下去,我会自行去地府领罚。” 她千年前就该去投胎,迟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会受些什么刑罚。 除此之外,庒灵止又想起刚才在景区外碰上的两个女孩,她们被吸走的气运也够吴洁再喝一壶。 “我过来时撞上了两个女孩,她们身上的气运是你吸走的吗?”庒灵止问。 吴洁别过头,不敢看清正,“是我,有人跟我说,只要收集到足够多的人,就能复活清正道长。” 庒灵止一愣,问道:“是谁?” 吴洁摇头,“我不认识,也是个道士,道法没有庒道长你的高深,但旁门左道很多。当时他只是想和我做交易,并没有想要伤害我,所以我没有刨根问底。” “做什么交易?”庒灵止又忙问。 吴洁说:“我帮他收集气运,他用其中一半的气运帮我复活清正道长。” “所以你才会故意让人散播出去消息,说这里可以许愿?” 得到了吴洁的肯定,庒灵止皱眉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在骗你?” 闻言,吴洁解释:“空口无凭,我自然是不信的,但他旁边还有个人,虽然昏迷着,但我能看出,那是个死而复生的。想必他想要气运,也是为了复活身旁的那个人。” “死而复生?”庒灵止惊讶出声,“师兄,你怎么看?” “……师父曾经提起过,有用邪法复活的法子,但代价极大,后续维持生命也十分困难。”清正说,“具体的方法已经失传,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138章 井底全是冰块,庒灵止跳下来的时候本来没有那么冷的,但此时不知为何,这些冰渐渐开始融化,水慢慢地往低洼处汇聚。 庒灵止朝吴洁看去,她惨白的脸变得有些透明,好似快要消失一样。 没有特定的手段,鬼是不会消失的。庒灵止知道,她亲眼看见了复活的清正,支撑着她心里的那口气散了,修为也就慢慢散了。 她的阴气再也不足以遮掩行踪,过不了多久,鬼差就会来抓捕她。 “那个道士每隔半个月就会来收一次气运。”吴洁幽幽叹气,她脸上的白绫似渗出水光,“往日我只是宫中一个小小的宫女,被贵妃责罚,是清正道长救了我。死后又得道长尸身庇佑,鬼差发现不得我。如今我不但没能救得了道长,反而办了错事,有多少罪,我都认了。” 清正不是个会安慰人的道士,只僵硬道:“把别人的气运还回去,地府会酌情减刑。” 吴洁努力扬出笑脸:“我知道的,清正道长。” “不说了,灵止,把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来。”清正说。 “好。” 那头挂了电话,庒灵止利索地将地址发了过去,再抬头看吴洁时,血泪已经流了满面。 周围冰块融了一半,大朵大朵的鲜花从坚冰中露头,在幽暗的井底展现出不合时宜的鲜艳。 “师兄说他马上就过来了。”庒灵止没话找话,清正就算走鬼道来,也得好几个小时,不知道是清正来得快。 吴洁朝他笑笑,没有说话。 庒灵止又问:“对了,我刚才用手机照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一阵金光?” “金光?你是说你用法器想要抓我的时候吗?”吴洁皱眉道:“我死之前眼睛就坏了,我是看不见的。不过,那时候确实有一阵很奇怪的气息……并不可怕,但很熟悉。” “熟悉?” “庒道长,”吴洁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凝重道:“你死的时候,我也曾感受到这股气息。” 虽然庒灵止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率确实是死过,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有点别扭。 吴洁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清正“身体”上的冰比别处融得更快,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不到,黑袍上面已经没有肉眼可见的冰块,只有衣服上潮湿的触感还留有冰的痕迹。 没有冰块的隔挡,清正的容貌更清晰,和庒灵止平日里看到的别无二致。 吴洁的身躯越来越透明,变得和普通鬼没什么区别,而清正“身体”上的水则越来越少,等完全干透的时候,那具身体陡然萎缩消失,一身黑袍堆积在地上。 此时距离清正挂断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吴洁没了道行,看不见面前的景象,只能听见声音,“庒道长,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庒灵止抿了抿唇,将那黑袍挑开,一个青霄观专属小纸人赫然躺在地上。 是有人拿纸人代替了清正“死”在这! 是谁?又为什么非要师兄在这呢? “这个不是清正道长对吗?”吴洁开口问,声音中带着点庆幸,“还好这个不是,不用和我一样,在井里受这么多年苦。” 庒灵止不知道吴洁心里是什么感受,守着一个纸人逼着自己在井底待一千年,正常人都会发疯,更何况精神本来就经不起刺激的鬼。 “叮!”庒灵止的手机响了,是清正的电话。 他先将冒充清正的纸人收回口袋里,再接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庒灵止吗?”对面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即便都半夜了,对方那边听起来依旧很吵。 “是,请问您是?”庒灵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清正的电话从来不会放到别人手里,除非他出事了。 “是这样的,我是西城医院的护士,这位机主在路上突然晕倒,还好被好心人送来我们医院,我打了手机上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还好您接了。”护士说。 “……”庒灵止看了吴洁一眼,眼睛不好的人,耳朵都特别灵,鬼也一样,她应该已经听见了,“他人怎么样?” “各项体征都很正常,没有问题的,晕倒的原因初步猜测是劳累过度,具体原因我们还在排查中。”护士说着,旁边好像有人在催促她,她应了一声。 庒灵止说:“好,我现在在外地,麻烦您让人帮忙照顾一晚,我明天就过来,医药费和请护工的钱一并打给你。” “好的,我给您留个电话,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给我,或者打给护工也行。”对面挂了电话。 清正晕倒的事估计和这替身小纸人脱不了干系,不知道是不是和师姐之前昏迷一样,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庒灵止猜测,清正在吴洁被鬼差带走之前,应该是来不了的。 他偷偷看了眼吴洁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庒道长,”吴洁突然开口,“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庒灵止愣了下,摇头,才想起来吴洁看不到他摇头。 没有……吧。 他想起了竟承。 他和竟承亲过,抱过,脱过衣服,听说一千年前还干过更亲密的事。 庒灵止觉得这并不是喜欢,只是说到喜欢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起师叔而已。 “看我这话问的。”吴洁笑道:“你喜欢竟承道长,竟承道长也喜欢你,我怎么会问你这种问题呢?” 第139章 “!”庒灵止欲言又止,这是什么很大众的新闻吗?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以前和师叔是一对! “我喜欢清正道长。”吴洁说着,情绪又低落起来,“可惜他不喜欢我……庒道长,有喜欢的人,就一定要珍惜,一定要抓牢。” “……哦。”庒灵止浑身不自在。 直到天亮,吴洁也没有再提起清正。 鬼差过来的时候,吴洁非常配合地跟着走了。 在即将消失在庒灵止面前时,吴洁突然转过身,大声喊道:“庒道长,我知道你的尸体在哪里!” “什么?”庒灵止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皇宫下面,最下面!” 井底的冰全融成了水,冷得刺骨,有些甚至顺着庒灵止的鞋灌进了他的脚里,冷得他一哆嗦。 吴洁跟着鬼差走了 第80章 地下 “喂?”庒灵止开口,才发现自己…… 吴洁离开后, 庒灵止揣着清正的替身纸人从井里爬了出去。 外面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还没到化雪的季节, 又没了吴洁, 温度比昨晚高许多。 庒灵止盘算着师姐这个点应该起床了, 便给她打了个电话,讲了清正的事。 清源说她换身衣服就去看清正,庒灵止这才把电话给挂了。 他重新试着给师叔和师父打了电话过去,依旧是一片忙音,没有人接听。 不知道是手机丢了还是真的没有信号, 反正打不通。 打不通就算了, 庒灵止精神亢奋, 身体却困得不行, 火速回酒店补觉。 他很少做梦,梦境在他们看来, 除了有预警或是预示的作用之外, 最大的还是体现人内心深处的思想和欲望。 这是竟还跟他讲的, 庒灵止以前很相信,现在却持怀疑态度。 林瑜打来电话把他叫醒时, 他正梦到自己被竟承压在欢喜佛窟的地上。 脊背被竟承一条胳膊环绕着, 没有让他挨到地上的沙石,炙热潮湿的亲吻让他呼吸不畅,即便如此, 梦境中的他还是双手环在竟承身上。 竟承的肩背非常宽阔, 像是这样抱过很多次,炙热的肌肤下,他能感受到肌肉脉搏的跳动, 像是能触摸到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一点一滴都朝下腹处汇聚。 竟承松开了他的唇,低下头,鼻尖贴在他脖颈上,灼热的呼吸往他颈窝处喷洒。 庒灵止不由自主地扬起头,“师叔……” “叮!”巨大的手机铃声在庒灵止耳边响起,给他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后,庒灵止的脸霎时间通红一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电话接通。 “喂?”庒灵止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可怕。 “声音怎么这么哑?庒道长,你感冒了吗?”林瑜关心道。 庒灵止咳了一声,“可能有点,昨天晚上风太大了。” “昨晚确实冷。”林瑜说,“庒道长,你要办的事情解决了吗?” 刚开始的事情是解决了,但庒灵止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吴洁说他的尸体在皇宫最底下…… 可他人明明是活着的,庒灵止怀疑皇宫底下的“尸体”,很可能也和清正的一样,是个小纸人。 那他要去看吗?如果去的话,那下去的入口在哪里? 他和林瑜逛了一天,也没见到皇宫哪有地下室。 “庒道长?”林瑜半天没得到回应,试探着叫了一声,“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没事,我刚才在想别的。”庒灵止解释。 “今天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在酒店休息吧,外面挺冷的。”林瑜说。 “我只是刚睡醒,嗓子不舒服,没有大碍。”庒灵止想到自己做的梦,尴尬地转移话题,问:“林瑜,你知道皇宫哪里有地下室,或者地窖吗?” 林瑜那边没有声音,似乎想了一会,才说:“这个没有听说过,怎么会突然问起地下室?是跟你来z市的原因有关吗?” “也可以这么说,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皇宫底下。”他自己的“尸体”,应该算很重要了吧。 “唔……我想想。”林瑜那边传来打字的声音,好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庒灵止耐心地等了一会,林瑜终于开口说:“我刚刚让助问了群里的粉丝,都说没有人听过皇宫还有地下室或是地窖。” 林瑜为难地说:“庒道长,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应该……不会吧。”就算被骗,也不是被人骗,吴洁是只鬼。 “等等,”林瑜像是看到了什么,“有个粉丝说,皇宫确实没有地下层,但景区有地下停车场,硬要算的话也在皇宫下面。” 庒灵止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说:“好,我下午就过去看看。” “要我陪你去吗?”林瑜怕庒灵止要办的事他在场不合适。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庒灵止想,总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尸体”不是?“咱们明天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林瑜笑了笑,“明天我可没时间,我和赵昊约好了。” 庒灵止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才说:“林瑜,谢谢你。” “这算什么。”林瑜说,“怎么说你也和我弟打了快一年的游戏,过命的交情呢。” 又和林瑜说了几句后,庒灵止才挂了电话。 第140章 z市实在是冷,他穿了两件毛衣,才将羽绒服套在身上,脖子上围着围巾,头上还戴了个帽子。 庒灵止出门前照了下镜子。 很好,从帅哥,变成了臃肿的帅哥。 他出门打了个车,到景区后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围着找了一圈停车场。 说来奇怪,这么大个景区,竟然只有一个停车场。 庒灵止在进去之前,再次给竟承打了个电话,原本以为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会有人接听,却没想到,手机铃响了三声后,通了。 “师叔?”庒灵止喊了一声,对面没有声音。 他看了下屏幕,没有点到静音,便又叫了几声。 过了好一会,对面才传来喘息声,声音很熟悉,是师叔的,夹杂着非常容易让人忽略的闷哼。 “师叔?你受伤了?”庒灵止惊道。 他从来没想过师叔也会受伤,在他看来师叔和师父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两个人,清正和清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可师叔竟然受伤了。 庒灵止心里生出一丝慌乱。 “……唔。”竟承压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很是模糊,像是信号不好一般,“别……过……别……过来……” 电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庒灵止再打过去,又是无人接听。 他试着打给竟还,依旧是一阵忙音。 庒灵止强迫自己冷静,会想着竟承刚才说的话,是别走,过来?还是别动,过来? 或者就是别过来? 庒灵止猜不出来竟承是什么意思,竟承在哪里?为什么让他别过去?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嘟嘟!”身后传来车辆按喇叭的声音。 庒灵止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地下车库门口,赶忙让开。 “难道师叔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让我不要过去?”庒灵止喃喃道。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师叔和师父卜算的本事要比他强的。 庒灵止很少特别纠结什么事,他坐在车库旁的花坛上,拿了三枚硬币掷出。 第一卦算师叔安危,凶。 第二卦算师父安危,大凶。 第三卦算自己的安危,凶得不能再凶。 庒灵止觉得自己可能被师兄传染了,不然怎么可能卦卦都凶! 想了想,他又换了个方式,算自己下去车库和不下去做对比。 不下去很安全,但下去后,师父和师叔的卦象倒是没那么凶了。 庒灵止叹了口气,把口袋里的符纸清点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什么,才换了个方向,坐电梯下了车库。 车库有三层,里面并不算黑。 庒灵止直接下到了最底层,头顶有白色的灯,旁边也有发着绿光的指路牌。 这个时间点,几乎所有游客都还在景区里游玩,来开车的并没有几个,庒灵止待了几分钟,只看到一个。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庒灵止派出五个小纸人,四处敲敲挖挖,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停车场的信号还不错,庒灵止在网上搜了下关于这座宫殿的信息。 皇宫里一共只住过四个皇帝,如果按他之前被执念扯进去的那年来算,时间能对得上的皇帝只有一个,名字叫李元。 五十岁才熬死老皇帝,自己登上皇位,但很可惜,五十五岁就死了,死因不详。 他在位的时间很短,做的事却不少。 网上最著名的就是,皇帝李元宠信方士,想炼就长生不老药,意图以万人为祭,最终有没有成功,历史上没有记载。 但就庒灵止经历过的那些事来看,虽没有成功,死的人却已经不止一万两万。 李元的墓前年就被考古队给挖了出来,墓地里几乎没有什么和道士玄门有关的东西,陪葬品也很正常。 就在人们都以为史书上是谣言时,到主墓室才发现,棺材里根本就没有皇帝的尸骨。 这位皇帝留下的记录,大都是残暴不仁的形象,在位五年百姓死伤无数,死后便改朝换代。 李元死的那日,天上电闪雷鸣,却没有一滴雨。 庒灵止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管正史野史,都没有说李元有往下挖洞的爱好。 那他的“尸体”究竟在哪呢? 难道和师兄的一样,也在井里?也不是没可能,井底也是在皇宫底下。 可是他昨天和林瑜都把皇宫里的井给摸了个干干净净,除了蛛网和灰,什么也没发现。 而且从他刚才的卦象上来看,生门确实是在地下停车场里,难道停车场也有井不成? 庒灵止把几个小纸人叫回来,没有一只小纸人发现异常。 “叮——”电梯门开了,下来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从他身边路过。 庒灵止猛的站直身体,谁说停车场就没井了! 第81章 怪物 庒灵止呼吸都差点停住,他已经能…… 庒灵止看向一家三口来时的方向。 电梯井不也是井么, 他现在并不在景区最深的地方。 庒灵止站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四周是一片寂静,只有后方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的目光落在了电梯口的金属门上, 门上的标志显示着电梯正在往上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 趁着电梯下行之前快速走近, 小心翼翼地推开电梯门。 第141章 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金属和机油的味道。 门后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线从停车场的灯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庒灵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束光柱划破了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他蹲下身, 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电梯井的内部。 井壁是由粗糙的混凝土构成, 上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管线和电缆, 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井壁上, 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顶部。 上面还有一些金属支架,显然是为了固定电梯的轨道和机械结构。 这并没有什么异常, 除了往下看有点过于深之外。 庒灵止让小纸人帮自己拿着手机, 双手攀住电梯井的边缘, 双手一撑,身体便悬空在了井口。 庒灵止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往下探, 寻找着可以立足的地方。 井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狭窄, 只有足够一个人勉强站立的宽度。 他慢慢地将身体滑入井内,双手紧紧抓住井壁上的金属支架,脚下踩着井壁上的凸起部分, 像攀岩一般缓缓下降。 随着他逐渐深入, 手机的光束开始在井壁上跳跃,照亮了更多细节。 他看到井壁上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缝,水珠从裂缝中渗出, 滴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 随着持续地下降,他注意到境地似乎有一团抹模糊的阴影,距离越来越近,那团阴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堆脏乱破旧被人废弃的衣物,被随意地丢弃在井底,好似这里就是个垃圾坑。 庒灵止停在了半空中,抬头望向井口,只见那片光亮越来越小,仿佛只要一下去,和外面便从此是两个世界了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个封闭空间所带来的压迫感,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脚踩在软绵绵的衣服堆上,庒灵止将其扒拉开。 那些衣服看着像是个男人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扔到这里来了,上面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衣服盖住的侧边墙壁上又个小洞,庒灵止目测他自己勉强能从中通过。 电梯井下面再没有其它值得研究的东西,庒灵止没有再多思考,便蹲下身,从那洞口钻了进去。 一股子土腥味扑鼻而来,手掌撑在地上,沾了些潮湿的土壤。 那湿度不像正常土壤,太湿了,让庒灵止觉得用点劲都能捏出水来。 想起外面那身衣服,庒灵止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水还是血。 庒灵止让小纸人看了时间,从刚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膝盖都快要废了,手掌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划破了几个口子。 其实他可以让小纸人把洞口挖大一点再进去,就像之前在公主墓上面一样,但那样时间太长了。 迟则生变,不知道师叔和师父现在是什么情况,庒灵止心里没来由地慌。 好在前方已经有了一点光亮,庒灵止加快速度,往前方匍匐而去。 手掌下的土壤越来越湿润,庒灵止反而放心了些,至少能证明土中的水不是什么人的血或是别的液体。 没有人能有这么多血。 洞到了头,庒灵止从里面爬出,手首先碰到的是冰凉的水,水漫过他的小臂,衣服太过吸水,将他半个上身都打湿。 庒灵止手上一用力,站了起来,膝盖酸软不堪,差点又摔下去。 小纸人在他肩膀上拿着手机,光束照在庒灵止面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地下湖。 湖面反射着手机灯光,靠近庒灵止的地方有个人形生物漂浮在水面上,看身形,外面的那套衣服这具尸体穿着应该刚好。 衣服的尸体是找到了,但没有看到尸体的魂。 庒灵止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扒开尸体,下水想要往湖对面游,但水里太冷了。 现在是冬天,按说,地下水应该要比外面摸着暖和一些才是,但这水像是掺了冰一般,庒灵止双腿都快被冻麻木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好险还没被进水。 “火,起!”庒灵止将符纸捏在手中,咒语出口,那符纸却没有燃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又点了一遍,符纸依旧没有反应。 那张黄符就像是普通纸张一般,软趴趴地耷拉在庒灵止手指上,纸上的朱砂都有往外慢慢晕开的迹象。 庒灵止又一一试了其它几张符,都毫无反应。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进水中。 光亮突然消失,庒灵止陷入一片黑暗。 他赶忙伸手在水里将手机捞上来,手机防水效果不错,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只是没有信号。 多亏手电筒功能没有受损,庒灵止很快便发现水面上飘着的那只薄薄的鬼婴小纸人。 他将纸人也捞起来,叫了两声,鬼婴小纸人没有反应,像是里面没有魂魄了一般。庒灵止又看其它几个小纸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下糟了。庒灵止想,什么术法都用不了,小纸人也没反应,连那具尸体都没有魂魄,难怪师叔会受伤。 可卦象上说,他来了情况能好转,师叔比他身手好得多,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算了,不想这么多。 庒灵止将手机叼在嘴里,忍着水中寒气,往对岸游。 越往中间去,水越深,也越冷。 好几次,庒灵止都感觉自己手脚要被冻僵,沉入湖底,但靠着机械的游泳动作硬撑着。 第142章 庒灵止紧咬着嘴中的手机,目视前方,盘算着还要游多久才能上岸。 突然,他感觉又什么东西在自己小腿处游过,体型不大,但力气不小,将他撞得往旁边飘了半米。 庒灵止屏息用力往前游,那东西又追着他的小腿过来。 他明显能感觉有几根尖锐的东西,刺破他的裤子,扎到了他的小腿肉上。 这东西在咬他! 有红色的血液从湖水下方飘到水面上,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下不是很显眼,但水里的东西显然不是靠视力生活的。 另一只未知生物循着血腥味游了过来,撞在庒灵止小腿上。 庒灵止用了劲,一脚将它踹开,没等他喘口气,那东西又立马追了上来,一口咬在他另一条腿上。 冬天裤子穿得厚,那两个东西体型也不大,都没能咬得太深。 但它们咬住了便不再松口,坠在庒灵止两条腿上,随着他游泳的动作浮动。 水面上出现更多血液,庒灵止怕将其它东西也吸引过来,卯足了劲往前面游。 不过几分钟,他身后便传出巨大的水花声,比刚才这两个小东西弄出的动静大多了。 庒灵止连头也没敢回,一个劲的往前扑腾。 腥臭的气味从身后传来,像是某种长期生活在水中的食肉生物,带着腐败又潮湿的味道。 庒灵止呼吸都差点停住,他已经能看到水岸,只差十米! 对于水性好的人来说,十米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水性一般,而且身后还有东西在追的庒灵止来说——要不是他嘴里还叼着手机,他都要开始骂娘了。 八米,七米,六米…… 身后的东西越来越近,粗重的喘息声传到他耳朵里。 水里的鱼是没有喘息声的,蛇也没有。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庒灵止没空回头去看,他一股脑往前游。 三米,两米,一米! 有什么东西搭在庒灵止肩膀上,像个黏糊糊的触手,将他狠狠掀翻在水中。 “唔……”庒灵止好险没有把手机给丢了。 他费力在水中稳住身形,面前黑不隆咚一团怪物,如同章鱼触手般的东西从中间往四周散开。 庒灵止脚尖已经能踩到地面,他努力往后退。 手机手电筒的光打在那那怪物身上,怪物长了一张惨白的人脸藏在水里,大脑袋后面是一条细长的,如同泥鳅一般大身体,四周那些触手一般的东西,是它的头发。 那怪物没有瞳孔,全白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庒灵止,张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 庒灵止心跳漏了一拍,他没在那东西身上感受到阴气,反而有一股活物的生机。 说生机也不对,如果将活人的生机比做一盏亮着的灯,那这怪物给他的感觉便是即将坏掉的,一闪一闪的灯泡,半死不活的样子。 庒灵止飞速后退,怪物紧追不舍。 散在四周的头发被怪物操控着猛地从水中飞出,又以极大的力道拍回水面,怪物借着力道腾空而起,头部后面那条细长的身躯在半空中扭动着操控方向。 怪物的头朝着庒灵止砸来,原本正常大小的嘴从两边裂开,怪物的头好似被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两排牙齿间的空洞巨大,能看见他黑漆漆的食管,似乎能将庒灵止的头一口吞进去。 庒灵止往后退了两步,已经来不及上岸。 他慌忙之间,弯腰从水里捞上来了个什么东西,使劲往怪物嘴里砸了过去。 第82章 丹炉 “咔嚓,咔嚓……” 庒灵止刚来青霄观的时候, 观里不通水电,用水都是他从井里拉上来,一桶一桶挑到厨房。 他手劲并不小, 从腿上扯下一只一直咬着他的未知生物, 就往怪物嘴里砸。 那生物肉眼看着有点像食人鱼, 但牙齿比食人鱼还要长,背部和两边鱼鳍上生着尖刺,扎得庒灵止手上也开始流血。 好在人头怪物的身体坚硬程度并没有超出人类认知,那条鱼身上的尖刺扎进怪物口腔,黑绿色的粘液从伤口上流出。 怪物大张着嘴落入水中, 发出尖锐的哀嚎, 四周黑色触手般的长发伸进喉管, 试图将那条鱼扯出来。 但鱼身上的尖刺扎在肉里, 越是扯便越是疼,在水里翻起巨大浪花,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覆盖了整个空间。 庒灵止顾不得其他, 转身便往岸上跑, 一连往前跑了十多米,才停下来往后看。 怪物将那条鱼从自己嘴里扯出来, 鱼身已经被它的头发捏碎, 残留的几根尖刺上还带着怪物喉管里的嫩肉,一起被扔到岸上。 距离并不算太远,庒灵止能看到怪物脸上愤怒的表情, 两颗没有瞳孔的白眼珠死死地盯着自己。 但怪物并没有要上岸的打算, 以它的身躯来看,到了岸上之后,还指不定是谁杀谁。 确定怪物不会上岸之后, 庒灵止才喘着气靠墙坐了下来。 他身上湿漉漉的,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往身体里涌,他却无暇顾及。 庒灵止将另一条腿上的鱼摘了下来,在它还在扑腾的时候,直接用旁边的石头砸死。 “嘶!”动作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庒灵止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将裤子卷起来,几个血窟窿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伤口并不大,也不深,但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会不会发炎。 第143章 庒灵止身上都湿透了,没东西处伤口,咬咬牙又把裤腿放了下去,休息了两分钟,扶着墙站起身。 手机上也沾了水,还好没什么问题,电量目前为止也算充足。 庒灵止用手电筒照向前方,地面头顶和两边的墙壁都是泥土制成,这条通道看着也是人工挖出来没有特意修整过的。 地上有些凌乱的脚步,泥土上水迹很新鲜,看起来有人才从这里跑过去没多久。 这些脚步旁边有个更大的脚步,脚印非常深,而且很大,不像是正常人能踩得出来的。 庒灵止蹲下身,捻起大脚印下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和水里那怪物的气味差不多。 他顺着这些脚步往前走了十多分钟,通道越来越小,到后面他不得不微微弯下脊背,直到面前出现一堵石砖砌成的墙。 石砖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墙中间有个仅一人能通过的洞口,看挖洞的手法,和电梯井那处的一模一样。 庒灵止蹲下身,从洞口钻了进去,面前豁然开朗。 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至少没有那么压抑,空间很大,在这做一套伸展运动都没问题。 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庒灵止随处扫了扫,石室内一片狼藉。 到处是翻倒在地的烛台,看着就很值钱的古董花瓶也碎了一地,还有些朱砂已经快褪没了的符纸四处散落着,像是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打斗。 突然,庒灵止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 他往那方向走去,才发现地上插着一把长剑,剑身光亮,刚才正是反射着手电筒上的光。 “这是……师叔的剑?”庒灵止将剑拔出来,剑身上没有任何损伤,地上有一些已经凝固的血迹,除了血迹以外,更多的是暗绿色粘液。 是怪物身体里的血,但没有看到怪物的尸体。 那就是还没有死。 庒灵止心提了起来,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后,便直接朝石室唯一的门走去。 整个通道都让庒灵止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他还在师姐老家那个公主墓里一般。 这里应该也是个墓室,庒灵止猜测,摆设和装饰物都和公主墓很相像,如果按照公主墓的格局布置走,他应该没多久就能到达主墓室。 庒灵止走出石室后,先是找了一圈,看能不能发现师叔和师父经过的痕迹,但显然没找到。 连怪物的痕迹也没有。 他习惯性扔了三枚硬币,卦象一团糟,什么也卜不出来。 庒灵止屏息收起硬币,前后看了看,随意选了个方向走。 通道里安静得可怕,庒灵止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点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水声。 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起到的作用不大,只能照到前方一小块地方。 庒灵止精神极度集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 “咔嚓!”奇怪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庒灵止瞬时停住脚步,将剑横在胸前,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前面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紧接着“咔嚓”声开始变得密集,伴随着沉重的脚步,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庒灵止前方。 庒灵止很难形容那是个什么东西,像是电视里看到的放大版兵马俑,但它拥有人类的眼珠和暴露在石头做的身体外的血管。 说是血管也不完全一样,血管里流动的液体是绿色的,所以血管也是绿的。 很奇怪的构造,像是完全不害怕攀附在躯体上没有遮挡和保护的血管受到伤害一般,那石人一步一步往庒灵止这个方向走。 原来刚才听到的“咔嚓”声,是它手臂和腿部摩擦发出的声音。 庒灵止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石人坚硬的身躯,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反方向跑。 他腿痛得厉害,却完全不敢停下。 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身后的脚步声间隔越来越快,石人像是热身完毕,速度开始攀升,不过几分钟过,庒灵止便感觉那“咔嚓”声已经在自己耳边。 “呼!”破风声忽地响起。 “砰!”庒灵止反手用剑挡在自己左脸旁边,挡住了石人猛砸过来的手臂。 石人力气极大,是湖里那怪物没法比的,收回手后剑身都还在不停震荡,庒灵止手都被震麻了。 有湿冷的液体滴在他脸上,庒灵止伸手摸了一把,是石人血管里绿色的血。 石人手上的血管被他砍断了,但好像对它没什么影响。 因为那石人的手再次向他袭来。 这次的力道更大,庒灵止不得不转身应对。 长剑被他横在身前,石臂朝他用力砸过来,庒灵止双手握在剑柄处,咬牙抵挡,却还是被那力道抵着往后退了几步。 石人收回手,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庒灵止没有喘息的时间,弯腰躲过一击后,伸腿用尽所有力气,狠踹在石人脚踝上。 “轰隆!”石人应声倒地。 石人被砍断的血管处一直在流绿色的液体,它看着却半点事没有。 庒灵止没法判断它弱点在哪里,难以一击毙命,只得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往前跑。 正好右边还有个石室,庒灵止将石门推开个小口,翻身进去后赶紧将其关上。 门外石人挣扎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144章 庒灵止耳朵贴在门边,听见石人从门前经过,并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腿上的剧痛慢慢涌上,占据他大部分注意力。 庒灵止顺着石门滑坐在地上,闭着眼仰头忍过这一波疼痛。 半晌,他才再次睁开眼。 这间石室和他刚进来时的那间不大一样。 没有太多装饰,从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来算,他只能看到一张桌子,一盏已经干涸的油灯,还有一个炉子。 “炼丹炉?”庒灵止虽然不会炼丹,但他认识炼丹炉,竟还教的时候有做演示。 这炉子几乎跟他们观里的那个老炼丹炉一模一样,连上面刻着的符文都别无二致。 庒灵止忍着痛走到炉子边,打开盖子,用手电筒照进去。 里面黑不隆咚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堆黑色灰烬,没有异味。 刚才坐得远,看不清楚,庒灵止走近了才发现,炉子后面还有个很多个抽屉的柜子。 柜子是木头的,看起来材质很好,上面积满了灰尘,却一点腐坏的痕迹都没有。 每个抽屉上都挂有木牌,上面用繁体刻着庒灵止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一些材料。 他拉开抽屉后,却发现里面大多是空的,只有极个别还留有一些几乎快石化的东西。 庒灵止把每个抽屉都拉开看了,只是寻常的药材柜,没什么特别的。 但这正是最奇怪的,一个正常的炼丹室,怎么会开在一个酷似墓地的石室里? 炉子旁边还有张放着茶具的桌子,桌子是四方的,只相对着放了两张椅子,一张椅子上有坐垫,另一张没有。 不知怎么的,庒灵止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那张没有坐垫的椅子扶手。 冰冰凉凉的,落满了灰尘有些粗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还想进一步看看石室内的情况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咔嚓,咔嚓……” 这次不止一个石人的脚步声,庒灵止在心里默数了一番,至少三个以上。 第83章 石人 他开始想师兄师姐,还有师父和师…… 不等他做出防备的动作, 石门被一股大力推砸出一个口子,碎石滚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庒灵止只来得及将长剑横在胸前, 下一刻, 门口的石人便冲了进来。 巨大的拳头正好砸在剑身上。 长剑凹进去了一些, 又立马弹了回去,发出一阵嗡鸣声。 “什么鬼东西!”庒灵止被捶在了墙上,后背生疼。 石人不知疲倦,抬起手又砸下来,被庒灵止翻身躲开, 石头制成的拳头砸进墙壁里, 一时间没能扯下来。 但庒灵止并没有因此得以喘息片刻, 因为这样不知疲倦的怪异石人, 还有两只。 那两只也是血管外露,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酷似真人, 在石制的眼眶里打转, 有时候庒灵止甚至能看到那两个眼珠的另一面。 双拳难敌四腿, 更何况石人的躯体优势太大,庒灵止单打独斗都不一定能胜过它。 情况不容他思考, 庒灵止毫不犹豫掉头便跑。 石室太小, 他只能尽力朝着门口逃。 好在石人力气虽大,却不够灵活。庒灵止乱窜之下,另外两个石人在狭小空间施展不开, 时不时还会撞到一起。 领头的石人将手扯出来时, 庒灵止已经后退跑出五六米远的距离,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 他一条腿都已经迈了出去,只要出去之后他人出去了, 石门开出的洞口这么小,三个石人出去也会需要一些时间,他总能再跑远一点。 庒灵止听到身后传来石人沉重的脚步,他们已经追上了。 快点,再快点! 腿上的伤口着实有些拖累他,即使已经卯足了劲,速度还是跟不上从前。 还好他身形比起石人纤瘦很多,那个洞口对他来说很是宽敞,庒灵止脚步踉跄了一下,顺利跨出另一条腿。 正在此时,领头石人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用力往庒灵止后背的方向砸了过去。 “砰”的声响里,那东西砸到了庒灵止背心处,他后背刚才被撞在墙上,本就疼痛难忍,此时再受到重创,庒灵止嘴里发出一声难以忍耐的痛呼。 巨大的惯性力量下,他身体被带着往前一扑,整个人撞在墙壁上,胸腔受到挤压,剧烈咳嗽起来。 被他抓在手中的长剑“咚”的一声落地,少量的鲜血滴滴啦啦地从口中流出。 这个空档,身后石人已经追了上来。 庒灵止头昏脑胀,强撑着捡起剑,扶墙起身挥剑一气呵成。 剑尖正中领头石人双眼,石人身躯一僵,往后退了两步,竟直直倒了下去。 后面两个石人见状并没有害怕的情绪,踏过领头石人的躯体,巨大坚硬的手臂就要朝庒灵止砸来。 庒灵止几近力竭,但他没办法休息,弯身踹在其中一个石人双腿上,石人应声倒地。 在巨大的“轰隆”声中,庒灵止顺势骑在石人身体上,长剑一抹,将两只眼球割裂。 于此同时,最后一只石人一脚踩在他小腿骨上,庒灵止只听见“咔吧”一声。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他眼前一黑,冷汗直嗖嗖地往下流,血腥味涌上喉头,又被他压了下去。 石人一脚踩着他的腿,两只手高高举起,正好狠狠砸下。 第145章 “滚吧你……”庒灵止趁着石人往下砸,腰身弯曲,暴露出双眼的空档,提起长剑割在石人的双目上。 “咔嚓!”石人瞬间僵硬。 一秒,两秒。 石人尸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庒灵止压了下来,庒灵止胸口一沉,血气上涌,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庒灵止感觉自己要死在这了。 这该死的石人怎么会这么重! 他深吸了两口气,胸口一抽一抽地痛,可能是肋骨也断了。 周围黑黢黢一片,手机被摔在他旁边。 庒灵止伸手推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石人,没推动。 他只得转头去够旁边的手机。 电量不多了,庒灵止关了手电筒,顺便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庒灵止被石人压得动弹不得,放在平时还有挣扎出来的可能,但是现在…… 左边小腿骨断裂,后背伤势不明,肋骨疑似骨折。 真是天崩局呢。 手机没有信号,庒灵止无事可干,只得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 数着数着,庒灵止发现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又冷又困,很想睡觉。 这情况非常糟糕。 庒灵止怕自己睡过去,给手机定了闹钟,十分钟响一次,要是没有人关掉,就会一直响。 他强撑着尽量不让自己真的睡着,一会推推石人,一会看一眼手机。 眼前太黑了,黑得让人心里发慌。 他开始想师兄师姐,还有师父和师叔,一遍一遍地,回忆完之后,又开始想林瑜赵昊,小林和孙一辰,最后连何叔也怀念了一遍。 直至他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合上。 “叮——”清脆的铃声回响在空旷的走道中,刺耳响亮。 庒灵止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现实,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伸手关了闹钟,可那讨厌的闹钟却还是在他耳边不停的吵,不停的吵,打扰他睡觉。 “别吵了!”庒灵止自认为声音很大,其实只张了张嘴,发出几声气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石室外的走廊上,疼痛随之而来,冷汗又开始往外冒。 闹钟还在吵,庒灵止将手机拿起关掉。 现在刚好十二点过一分。 “唔……”庒灵止喘息着,又将手机放回原位。 突然,他感觉到腰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庒灵止瞬间紧张起来,他费力地将手伸进石人和自己的缝隙中,向腰部探索。 那东西在他口袋附近,小幅度地动作着。 等等,口袋? 该不会是…… 庒灵止快准狠地将手伸进口袋,纸质的触感从手指上传来。 果然是小纸人! 庒灵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小纸人居然“活”过来了! 五个小纸人依次从他手心顺着胳膊往上爬,庒灵止看到脸旁边几个小小的纸人时,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在鬼婴小纸人的代替下,几个小纸人齐心协力,将压在庒灵止身上的石人给抬了起来,掀翻到一旁。 庒灵止终于能够正常喘气,但他还是不敢大口喘息,每呼吸一次,胸口都会传来轻重不一的疼痛。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纸人突然又能动了。 庒灵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了几句,符纸顶端火焰骤燃,周围温度终于恢复正常。 符纸也能用了…… 可惜没有能治骨折的符纸,不然他现在就能从地上爬起来。 符纸特殊的火焰很快将他身上的衣物烤干,庒灵止体温也随之升高。 高得不太正常。 庒灵止察觉到自己现在状况不太好,不再拖延,让几个小纸人抬着自己先原路返回。 他现在这个情况,不说帮师父和师叔,就是自保都难,更大可能是拖累。 小纸人按着他的指示,一路往一开始的那个石室跑。 庒灵止虽然不用出力,但一路颠得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要错位了。 很快,他便无心再顾及身上的疼痛。 几个小纸人跑了有十多分钟,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向外面的那间石室。 庒灵止感觉自己要歇菜了。 他强打起精神,开始一间一间的找石室,总不能真因为骨折死在这里。 期间,庒灵止又算了一卦。 铜币反复掷出六次,两正一反,震卦。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震卦乃东方雷动,是行动与震动之象,预示变动和新生。 对于庒灵止而言,卦象显示生路在东边。 但东边……是个死胡同。 庒灵止躺在最东边的墙上,安排几个小纸人,将这里所有能找到的石室都找了一遍,且一无所获后,决定用最原始最朴素的方式——挖。 东边本没有路,把这堵墙给挖穿,不就有路了么。 小纸人显得很兴奋,它们很久没有挖坑了,几个小纸铲子都背在背上随时待命。 庒灵止坐靠在墙边休息,看它们将墙挖出一个直径大约半米左右的洞,一会从里面推出一些土,进度看着并不慢。 手机电量即将告罄,在凌晨三点多钟时,五个小纸人终于将那堵墙给挖穿了。 第146章 庒灵止正好也休息得差不多,让小纸人抬着他从洞口穿了过去。 洞里的土石室外的土壤很不一样,非常的干燥,有点沙化的趋势。 庒灵子碰了一鼻子灰,好半天才从洞中出来。 洞的另一边也是个走廊,非常精致的走廊。 庒灵止都不用开手电筒,走廊两旁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要把他闪瞎了。 小纸人抬着他一路往前走,这条走廊和其它石室很不一样,不光是两旁数不清的夜明珠,还有千年都没散去的香味。 说不清是什么香,庒灵止觉得这不像花香,反而有点像药香。 这条走廊好像只通向一个地方,两旁都没有多余的石室,也再没有出现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 庒灵止畅通无阻地被小纸人抬到了尽头处的石门前。 说是石门都太委屈它,除了整体材质是石头外,门上的装饰肉眼可见的富贵,金银都太俗气,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宝石翡翠。 “轰隆——”石门被小纸人推开。 第84章 双棺 他指腹从脸颊摩挲到鼻梁,眼睛和…… 门后的石室光亮如同白昼。 庒灵止双眼一时不能适应, 闭了好一会才再次睁开。 先从石室内传出的是一股浓重的药香,参杂着说不出名字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镶满了宝石的石门附近, 蹲着两尊猫形石像, 在石像里并不算大, 约莫只有半人高,两只眼睛以用绿色宝石代替,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好像被这两只猫注视着。 猫通幽冥,在鬼差还没来的时候, 亲人的猫会代为引路, 恶猫则会趁机吞噬虚弱的灵魂。 两只石猫身后是一间大且空旷的石室, 石室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尊香炉, 炉子上方还冒着白烟,不知道是一直未曾熄灭, 还是才有人来过给点上的。 庒灵止又朝石室中央看去, 那里放着一尊棺材, 非常别致的棺材。 棺身看着像是以普通木材制成,但上面刻有繁复符文, 每道符文都闪着金色的光, 在这么亮的环境下都异常刺眼,在符文的包裹下,整个棺材都像是在另一个次元一般。 庒灵止离近了些, 才发现棺材并没有盖子。 这里说是石室, 实际更像是个石洞,顶部非常高,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个黑洞, 看不清楚顶端构造。 而在这具棺材的正上方,从石洞顶端落下来一根粗壮锁链,锁链最底部,距离木棺三米左右高度的地方,悬挂着一尊石制棺材。 石制棺材和木棺一样,上面都刻有符文,只是石棺上除了符文之外,还刻了九条龙纹,每一道纹路都以金粉填充装饰。 “这难道是……”庒灵止看着石棺上的龙纹喃喃道:“皇帝的棺材?” 除了皇帝以外,还有谁敢用龙棺? 那地上的棺材又是谁的? 两个棺材一上一下,就算庒灵止不知道棺材上的符文是什么意思,但显然是石棺主人想要吸收木棺主人的某种东西。 可是皇帝乃九五至尊,什么东西值得皇帝这样费心思掠夺? “再近一点。”庒灵止指挥小纸人靠近木棺。 木棺上的符文在他靠近时闪烁了一下,又恢复原样,并没有排斥他的接近。 庒灵止费力支起上半身,胸口抽痛让他忍不住抽气,一条胳膊搭在木棺边缘,稳住身形。 等身上的钝痛缓和一些后,庒灵止才朝棺内看去。 木棺没有棺盖,入木便是一袭黑色绣有金纹的长袍,这长袍庒灵止看过太多次,只一眼便能认出这是青霄观弟子的衣服。 他正想着棺材里睡的谁,再往上看去。 棺材内躺着的人双手平放于腹部,黑色长发乖顺地垂在胸前,脖颈处露在外面的肌肤惨白没有血色,符合庒灵止对尸体的刻板印象。 但不符合他对千年尸体的刻板印象,一点腐坏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是最近才死的? 庒灵止扒着棺材往尸体头部移了一些。 他没法站起来,刚才的角度只能看到尸体的下巴,换了个位置才能清楚看到尸体的样貌。 木棺的主人闭着双目,也能看出眉目清秀,鼻梁秀挺,唇瓣惨白无色,形状如同初绽花瓣。 整张脸没有任何颜色,只眉毛浓黑,眉心一点显目红痣。 庒灵止整个人都愣住了,木棺中的人怎么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了…… 是吴洁跟他说他的尸体在皇宫下面,他才会从停车场过来的,现在看到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根本就不奇怪。 庒灵止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但看着棺材里的身躯,还是会觉得很奇怪。 即便装束和发型都不一样,他还是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和看到冰块中清正的尸体时不一样,当时庒灵止还有种不真实感,而现在,庒灵止看着木棺中的自己,或许是因为一样的容貌,除却有点惊悚以外,还有种难以克制的亲近。 庒灵止伸手想要摸摸木棺中尸体的脸,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猛地将手收回。 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又是疼得一颤,还吓了几个小纸人一跳。 庒灵止安慰了几个小纸人,自己做好心建设之后,才再次伸手摸向那张脸。 冰凉,柔软。 这是庒灵止的第一感觉。 像是一块放进冰箱中冻过的,冷冰冰的绸缎。 第147章 他指腹从脸颊摩挲到鼻梁,眼睛和额头,皮肉下的骨骼感传到手心,除了温度以外,和活人都没什么区别。 庒灵止猜测这应该也要归功于这尊木棺。 只摸了一会,庒灵止便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尸体身上并不像尸体的触感,他一点也不会抵触。 “好像不是纸人变的……”庒灵止确定,面前的尸体和师兄被吴洁冰住的尸体不一样,绝对不是纸人幻化而成。 没有哪个纸人能变出这种手感,在他一连的触碰下,也没有变回原形。 难道这真是他的尸体? 可是师叔说他不是投胎转世,一个人能拥有两具身体吗?显然是不行的。 还是说他真的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只是这人正好和他长得一样,正好眉心也有一颗红痣,正好也叫庒灵止? 这个可能比一个人有两具身体的可能性还低…… “沙——”及其细微的声音从棺材中传来。 庒灵止神经原本就极度紧绷,此时更是瞬间回神,目光死死锁住棺材。 “沙沙——”声音没有停止,像是衣料在摩擦。 伴随着声音,庒灵止看见尸体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时,棺内尸体双眼突然睁开,庒灵止和一双空洞地黑色眼眸对视上。 “不好!”庒灵止赶紧让小纸人带着自己后退。 小纸人做别的还可以,但不擅长战斗,只能有多快跑多快。 可已经来不及了。 棺内尸体瞬间腾空而起,黑色衣袍和发丝无风自舞,双眼闪着无机制的冷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尸体手中拿着和庒灵止手里差不多的长剑,挽出的剑花也和青霄观不同,但威力依旧不小。 至少在刺向庒灵止时,他没有余力再躲避。 锋利的剑尖带着破风声直指庒灵止面门,庒灵止忍不住闭上双眼。 “叮!”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自耳边传来。 庒灵止猛地睁眼。 那长剑被另一柄剑击飞,尸体微微侧头,看向石室门口进来的两人。 庒灵止也转过头去,“师父,师叔!” 竟承朝他看来,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有些泛白,身上也有不少脏污,但整个人站得笔直,像一柄锋利的剑。 “躺好躺好,先别动!”竟还看着还行,像是没有打过架的样子,连鞋子都是干净的。 他蹲下身,一手扶着庒灵止的后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了他嘴里,又烧了几张符纸。 庒灵止瞬间感觉疼痛减缓了许多,胸口和小腿受伤的地方热热的,像是有一股暖流在修复收到的损伤。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庒灵止看向还站在棺边的那具尸体。 “尸体被人控制了。”竟还说。 在光线的照射下,庒灵止这才发现,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尸体周身有数不清的细线,特别是四肢上。 而这些细线的尽头,都集中在半空中的那具棺材里。 庒灵止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具尸体,小声问:“那个,真是我尸体啊?” 竟还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竟承。 竟承表情凝重,蹲下身将庒灵止手边的长剑捡了回去,才安抚道:“是,不用担心。” 庒灵止张了张嘴,又闭上,心想:这完全不像是不需要担心的样子啊! 但很快,庒灵止发现竟承并不是在安慰他。 那具尸体在棺材旁边站了一会,并没有发起第二次进攻,而是又重新躺回到了棺材里。 庒灵止愣住:“他这是……?” “现在几点钟了?”竟承边问,边和竟还一起,小心地扶着庒灵止靠在墙边。 “上午十点多了。”庒灵止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电量只剩最后百分之五。 竟承找竟还拿了点药,掀起庒灵止上衣,将冰凉的药膏抹在庒灵止胸口上。 胸前抹完了,又抱着他,让他面朝着自己靠在怀里,头搭在自己肩膀上,开始抹后背的药。 “师叔。”庒灵止有点不好意思,又没有特别不好意思,只觉得师叔的怀抱真是暖和,他冻了太久了。 “它在等时间。”竟承指腹沾着药膏,在庒灵止脊背上青紫的地方游移,眼中闪过冷光。 庒灵止问:“等什么?” “等我们变弱,等它占据优势的时候。”竟承说。 闻言,庒灵止瞬间反应过来,他下来的时候用不了术法,直到午夜十二点之后,术法和小纸人才恢复正常。 尸体和控制尸体的人,可能等的就是那个时间,趁他们实力大减,要他们的命。 还好师叔除却术法之外,自身武力值也非常超群,不然可能比庒灵止还惨。 因为庒灵止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路上,大部分的怪物都已经被师叔和师父给引走了。 “我们能趁现在,”庒灵止指了指两个棺材,“先给它们解决了?” 竟承摇摇头,似乎很是疲惫,坐到了庒灵止身边“没那么简单。” 第85章 躯体 记忆,才是一个人的来处。…… 石室内静悄悄的, 悬在半空中的棺材没有任何动静,数不清的金色丝线从棺材中垂下,连接在木棺内的尸体身上。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 竟承闭上双目, 背靠在石壁上小憩, 竟还则在袋子里的物品,看不清是些什么东西。 第148章 刚才喂给庒灵止的药药效发作很快,身上的疼痛已经不明显,只是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们不能伤害那具身体。”竟还代替竟承给庒灵止解释。 “为什么?”庒灵止不解。 竟还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黄符,放在眼前细看了一番, 又塞了回去, 再找出另一张黄符, “为什么?因为那是你的身体啊。” 我的身体? “你想恢复记忆吗?”竟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黑沉沉的眼眸中流转着庒灵止看不懂的情愫。 “这和我想不想恢复记忆,有什么关系?”庒灵止虽是这样问, 心里却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竟承将目光移向木棺, “因为那才是你的身体, 你的记忆都在身体里。” 庒灵止愣住。 自从他下到石洞里来之后,愣住的次数呈指数往上增长。 “灵止。”竟承微微低头, 大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托起庒灵止的手, 声音温柔,“你现在的身体,是我亲手制造出来的。” 庒灵止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肤色白皙指节匀称, 以放松自然的姿态平放在竟承掌心,在竟承话音结束时,手心交合处闪现出一丝微光。 而后庒灵止发现自己的手掌逐渐变得透明, 透过自己的手,甚至能看见师叔掌心的纹路。 三秒后,庒灵止的手才恢复正常。 “师叔……” “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竟承说,“我和竟还这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记起来很多事情。” 庒灵止还在消化他说的上一句话,什么叫他的身体是竟承制造的? 竟承又问:“还记得我教你的纸人吗?” “记得。”庒灵止点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小纸人,他都要死在石室里了。 而且皇宫的井里,师兄的尸体也是由小纸人变的。 等等,难道他现在的身体也是…… “那时候我只找到了你的魂魄,便先安放在了纸人的身体里。”竟承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庒灵止的手握在掌心。 “你在纸人身体中没有意识,我和你师父也因为某种原因,”竟承说道这,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和你师父浑浑噩噩过去千年,直到去年才真正苏醒过来,找到了清正和清源,恢复了你的神志。” “师叔。”庒灵止打断他,犹豫开口道:“可是我的记忆中,为什么会多出一段?” “多出什么?”竟承看向他,问道。 “我刚在这具身体里苏醒的时候,明明记得我是在另一个世界出生,长大,读书。虽然我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但我确定这段记忆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庒灵止眉头紧皱。 听到这话,竟承反应并不大,反而是竟还愣了下,开口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庒灵止看向竟还。 “那时候你已身死,救你不简单。”竟还说得轻松,“不过还好,咱们青霄观别的不多,就是宝贝多。若真放任你在纸人身体里无知无觉地待上千年,脑子都得坏掉。” 竟还笑笑说:“我和你师叔就是,时间过去太久,记忆会自动封存,得到特定的地方才会恢复。我当时为了保证我的小徒弟不变成傻子,只得启用宗门至宝。” “宗门至宝?”庒灵止惊道。 “别听他吹,只不过是个平常宝贝。”竟承说。 可庒灵止却知道,哪有宝贝是很平常的。 “那宝贝是我师父,你师祖传下来的。”竟还说,“主要作用是织梦,你在梦境之中,至少能保持神志。梦境也会与时俱进,到了什么时代,你就会做什么样的梦。” 庒灵止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他一开始的时候对“前世”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时间越久,对那段记忆便越模糊。 这不是和做梦是一样的吗? 他脑中一片乱序,不知道是该先思考“前世”记忆对事,还是该惊讶自己身体竟然也是个小纸人的事。 “灵止,你想恢复记忆吗?”竟承再次问道。 庒灵止知道,他除了问自己要不要恢复记忆之外,还是在问自己要不要回到原本的身体里。 “不想也没关系,你这具身体还能用很久。”竟承似是安抚着说道:“就算坏了,我也能给你再换一具。” 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庒灵止不知道。 难以想象,师姐都会拒绝记起的记忆是会有多痛苦。 明明现在的生活和记忆已经很美好,根本就没有再记起来的需要。 “师叔,”庒灵止看向竟承,墙边夜明珠的光打在竟承高挺的鼻梁上,在脸上印出一片阴影,“如果我不想记起来,那棺材里的尸体怎么处?” 要销毁吗?如果不销毁,等到时候他们用不出来术法,悬空棺材的主人又不知道要操纵着这具尸体用出什么手段。 “自然是夺回来。”竟承说,“毕竟是你的身体,有损毁对你的魂魄会有影响。” “可是怎么夺?”木棺里的尸体被金线绑着,不像是能轻易解开的样子,“会有危险吗?” 竟承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庒灵止正要追问,身后竟还开口道:“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师父在这呢,哪需要你操这么多心?” 这段话并没有让庒灵止放心,因为以竟还的性格,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他早把法子说出来了,哪会跟他说这么多。 第149章 他又想起进地下停车场时卜的那卦,如果他不下来,师父和师叔将有大难,但如果他下来,虽然有难,但情况转机要大得多。 如果他没有猜错,转机可能就是在这。 要是他不在这,师父和师叔很可能会为了他的身体,用那个不肯告诉他的方法。 但他来了,他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身体的主动权就在他,石棺的主人想要控制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叔,我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庒灵止拽着竟承的手,整个上半身都往前探了些,“我想记起来以前的事。” 竟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认认真真地问他:“你是真的想要记起来吗?” “我想。”庒灵止没有说谎,他确实想记起来,“我不止是想记起以前的事,师叔,我还想记起来我和你之间的事。” 很多事他不记得,就没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竟承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但过去的事情不清不楚,庒灵止觉得自己应该要全部知晓才行。 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不想让师父和师叔为自己冒险。 竟承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点头道:“好。”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庒灵止问。 “等。”竟承这时才松开牵着庒灵止的手,抱着长剑,仰躺在石壁上,闭上了双眼,“等过了十二点。” 石室里恢复寂静。 庒灵止没有打扰师父和师叔,他们两人都看着很是疲惫。 虽然身上没有伤口,但比起伤痕累累的自己更需要休息。 庒灵止在走廊的时候,已经睡过很久,此时没有睡意,手机又没有电,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看木棺,又看看石棺。 再将目光从石棺上移到师父和师叔身上。 等他记忆回笼,便能知道师父和师叔以前是什么样子,师兄师姐是什么样子,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像是一个漂浮已久的人,终于能够扎根。 记忆,才是一个人的来处。 …… “叮——”不知过了多久,木棺处传来清脆的声响。 竟承闻声睁开双目,锁定木棺中坐起的尸体。 “师叔,我要怎么做?”庒灵止扯了扯竟承的衣袖。 “竟还。”竟承看向竟还。 竟还从袋子里拿出三张黄符,“早就准备好了,别催。” 不远处木棺中的尸体已经站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尸体上的金线少了许多,肉眼看去,只有五根金线缠在尸体四肢和头部,操控着尸体的行动。 尸体这次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跌跌撞撞地从木棺中爬了出来。 “三魂归位,去!”竟还将手中符纸扔出。 三张黄符飘飘荡荡地往尸体方向飘去。 尸体看着僵硬,实际动作非常灵活,飞快往旁边窜去,速度已经提到极限,却没能逃出三张黄符的范围。 “灵止,准备好!”竟还大声叫道。 “啊?好!”庒灵止不知道要做好什么准备。 没等到竟还的吩咐,庒灵止的身体陡然腾空,原来是被竟承打横抱了起来。 竟承目光一直落在庒灵止身上,等到竟还说可以了,竟承才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庒灵止额头上。 庒灵止感觉全身一空,自己身体变得极轻,从竟承怀中脱离,缓缓往半空飘去。 他转头,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缩小,变成一张小纸人,落到了竟承手中。 “师弟,注意上面那老家伙!”竟还将脚边的另一柄长剑踢到竟承身边。 庒灵止已经离自己的身体很近了,他顺着竟还的目光往半空中悬挂着的石棺看去。 那石棺棺盖开了一条缝,缝隙中有一只手从中探出,手上的皮肤黑黄,数不清的皱纹,像是晒干了的橘皮。 还不待他看清,竟还便又扔了几张符纸过来,“七魄归位,去!” 庒灵止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被吸进了眼前的躯体里。 第86章 灯灭 人死了灯才会灭。 庒灵止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好像整个人被扔在滚筒洗衣机里,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周围是白茫茫一片,庒灵止随波逐流, 直到听见竟承的声音:“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人不必多言。” 师叔…… 庒灵止想叫他, 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这具身体所看向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那间放了两尊棺材的石室,而是一间可以称得上是金碧辉煌的古代庭院,竟承就站在他身边。 这具身体正看着竟承,此时竟承的脸和庒灵止印象中的不一样, 眉目依旧锋利, 却透出一丝未能掩藏的青涩, 让庒灵止想起了…… 在双极大厦负三层执念里看到的那个竟承。 “竟承道长言重, 在下只不过是帮着皇上做事,想要招揽二位罢了, 并无恶意。”竟承对面的人说话了, 声音听着很温润, 让人忍不住想信服。 庒灵止栖身的身躯朝说话的那人看去。 一副普通年轻男人的样貌,身型还算挺拔, 穿着一身青灰色道袍, 腰部坠着一面装饰用的八卦镜,怎么看都像是个骗财的神棍。 但庒灵止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自心底而起。 这个人, 这个人……他好像记起来是谁了! 第150章 “大人贵为国师, 哪里需要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为皇上大业添砖加瓦。”年轻的竟承冷笑。 他是国师!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涌入庒灵止的脑子,丢失的记忆如同想要挤入过小口袋的巨大包袱,让庒灵止头疼到想要爆炸。 但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也只是一段记忆。 国师说:“青霄观修长生之道,陛下求长生,自然会找到青霄观头上来。” 竟承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不过……”国师勾唇笑道:“陛下英明神武,你们不愿意,陛下也不会强求,自行离去便是。” 强求又怎么样?青霄观的人想走,谁又能留得下?还不如卖这个好。 竟承清楚国师心里的想法,抓起庒灵止的手腕,转身便往院子外走。 不要,不要走! 庒灵止头痛欲裂,张嘴想要让竟承停下,停下来杀了他,杀了国师。 可他说的话竟承听不到,没有人能听到。 国师站在原地,等他们走了好远,才轻声说道:“那就不送了。” 庒灵止跟着竟承走了。 就算他不想跟着也由不得他,这只是一段记忆,他只能看着。 他和竟承坐了半个月的马车才回到青霄观。 等见到师兄师姐和师父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不疼了,却依旧只能静看所有事的发生。 竟还此时看着只有三十不到的样子,庒灵止有些怀念。 他一回来,竟还便把他领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竟承想要徒弟不会自己再去收一个么,整天把我的乖徒儿霸占着……我们灵止炼丹天赋这么好,跟他一天到晚打打杀杀能有什么出息!” 这话和竟承跟他说的“竟还不管你”这件事出入颇大。 庒灵止只是听着,并不接话。 青霄观还是他熟悉的青霄观,小路的尽头是一间竹屋,庒灵止记得,这是竟还教他炼丹的炼丹室。 他从小拜入青霄观,勤学苦练,到现在竟还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了,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丹房里练习。 这样的日子很轻松,但也很轻无趣。 当时的庒灵止是这样认为的。 但经历了一千年时光的庒灵止心急如焚,他不想再看到记忆重演一遍,可他没有办法,这是回到身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他看着山下村民每天上来求药,看着师兄师姐偶尔下山驱鬼,看着竟承再一次和自己表明心意,又看着自己紧张激动而迫切地答应。 庒灵止一半心脏被没法控制的欣喜而充斥,另一半则因为清源即将遭遇的事而悬在空中。 会好的,庒灵止安慰自己,千年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 时间过得很快。 从庒灵止和竟承离开国师府邸,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国师再没有出现在青霄观前,但庒灵止总是会在山下村民口中听到国师的消息。 有的说国师大人是个大好官,为了造福百姓,亲自奔走千里,各处建庙祈福。 有的说国师邪性得很,去到哪处哪处就有大批百姓失踪,最近还挑动皇上发起战争,败国俘虏从进了皇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左相大人血溅天玄殿,央求废除国师,天下人根本不知道国师的真面目。 但皇上被国师蒙蔽,一旨令下,重伤昏迷的左相回乡养老,国师愈发肆无忌惮。 没有人知道国师想要干什么。 除了青霄观。 “他根本不是为了皇帝,是他自己想要求长生!”庒灵止听见自己的声音,而后竟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坐下。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仿佛无数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青霄观五个人都坐在院子里,竟还脸上从来都是一派轻松,今天竟也皱起了眉头。 庒灵止抬头看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象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北斗七星的斗柄缓缓转动,指向了北方的天枢星,而天枢星的光芒似乎比往日更加黯淡。 “不妙啊。”竟还喃喃道。 庒灵止的目光随之移动,天空中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体,在紫微垣附近。 紫微垣,便是帝王之星所在的位置。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紫微垣而去。它的光芒异常炽烈,仿佛要燃烧尽周围的一切。 五人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祸星降临,帝王身边将有不测之事发生,国家内忧外患动荡不安,百姓将要民不聊生。 那颗祸星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在宣告着灾难的临近。 “师父,师叔,我去劝告父皇!” 不要! 庒灵止脱口而出,却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不许去。”竟还否决道。 要是皇帝真宠爱这个女儿,哪舍得小小年纪就送来青霄观,只每年过年在宴会上远远见上一次。 清源穿着一身金线绣有图纹的黑袍,长发在脑后束起,只一缕碎发在脸侧随风飘荡,像一只不受束缚的鹤,“虎毒尚不食子,我去杀了那妖人,父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两人说着,清正一卦已落,“九死一生,非吉非凶,并非死卦,但非常凶险。” “师父,除了我,咱们没人能进得了皇宫。”清源拍桌而起,皱眉说,“父皇虽然不喜欢我,但我贵为一国公主,那妖人比术法打不过我,比地位,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第151章 国师的实力庒灵止和竟承都清楚,不可能伤到清源分毫。 几人犹豫过一阵后,由竟还拍板决定,就让清源去劝皇上,不行就把那妖人杀了了事。 修行哪有不吃苦的,只要不是必死的卦,青霄观的弟子便有信心去闯。 清源出发前一日,清正做了一桌席,几人高高兴兴地喝了两坛子酒。 那酒是山下村民送的,泡了些人参鹿茸,喝多了身上烧得慌。 庒灵止在清醒的情况下,再次目睹了自己和竟承头一次负距离接触,恨不得也跟着喝上两杯,晕死过去算了。 天一亮清源便离开了青霄观,庒灵止后腰痛了几天。 竟承恭恭敬敬地叫了竟还好几日师兄,还帮着他上山挖草药,才求得竟还给他炼了一枚粉色的丹药。 竟还无意中知道这丹药是用在哪里的之后,气得好长一段时间没和竟承说话。 从清源离开青霄观之后,每隔三天都会派小纸人传信一封,和观里几人报平安。 一晃半个月过去,清源没能找到机会了结国师,也没能劝动皇帝。 她在信里说,皇帝好似并非自愿听从国师的建议,她怀疑皇帝可能是被国师所胁迫,准备找机会进入皇帝寝宫,或是国师府邸。 竟还给她回信,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等清正过去宫内宫外接应。 庒灵止疯狂地在心里说不要,不要去,但没有人能听见。 这里只是一段记忆。 庒灵止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正和师叔还有师父说心里发慌,说想要去找师姐。 师父沉吟一阵,说清正已经去了,让他不要担心。 清正启程的第二天,清源的信又来了。 她说她准备和国师一起去一趟云城。 师父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安慰庒灵止说卦象并非死卦,他们修行之人,险象环生必为生不用担心。 竟还说清正已经去了皇城,转程去云城没那么快,不如他们三个去云城接应的好。 庒灵止当然双手双脚赞成。 但第二日,几人还未出发,清源的灯灭了。 人死了灯才会灭。 庒灵止看着自己的身体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但像是要窒息一般的感觉环绕着他,连喝口水都不能。 竟承带着他骑着马,开了鬼道往云城赶,而竟还则因为担心还在皇城的清正,只身往皇城赶去。 等庒灵止和竟承到达云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听到百姓说,国师死了,是被玉京公主杀死的。 和庒灵止在公主墓壁画里看到的有细微出入,他们说国师借着为当今圣上炼制长生药的由头,以云城无辜百姓为祭,将百姓运数转移到国师自己身上。 后来被公主发现,可惜公主发现得太迟,大半百姓被埋在坑底,坑洞内怨气滔天,没人敢靠近半步。 公主单枪匹马,在坑洞中一剑斩杀国师,而后以身镇压万人冢内怨气。 庒灵止和竟承赶到云城外的万人冢时,那洞口弥漫出尸体的恶臭,最外面有官兵把守,往下的石阶处有几个百姓蒙住口鼻,在洞口处刻画着什么。 两人没有心思去查看,隐去身形悄悄潜入洞内。 清源杀死国师的地方和她自己的尸体并不远,但等两人到的时候,那位置只剩下来一滩恶臭的血,不见国师尸体。 庒灵止暂时没有去管国师死活,他两步跑到清源棺材边,师姐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没有血色胸口有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么大的伤口,明明就是被国师所伤,却还要被人以镇压万人冢怨气的由,埋在这洞穴里。 他伸手摸了摸清源的脸,是僵硬没有温度的。 庒灵止突然不敢再去试探,他难以接受,清源真的死去的事实。 “怎么会呢?”庒灵止声音颤抖,“那妖人怎么可能伤得到师姐!” 不用竟承回答,他其实也能知道。 谁能想到国师竟然会如此没有人性,以数万人的性命,来填他命数的坑。 师姐就算再厉害,又怎么能敌得过数万人? “灵止,”竟承在他身后,声音森寒,“把你师姐背出去。” “师叔……”庒灵止不知道竟承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将清源的尸体背了起来。 冰凉的,已经干涸的血液在他后背上摩擦,属于师姐尸体的重量,将他压得几乎要站不起身来。 “把清源背出去。”竟承深吸一口气,放缓音调,“清源救人无数,身上有功德,带回去,有得救。” 此时的庒灵止是很相信的。 而千年后的庒灵止知道,清源是有得救,但死而复生并非功德能救,还需时间温养魂魄,不然清源也不会千年之后才苏醒。 庒灵止将清源背到洞穴入口,又把棺材盖上。 竟承则从袖袋里拿出一块黑色招魂幡,将洞内冤魂收了个干干净净,才开了鬼道,带着庒灵止一路赶回青霄观。 清源的尸体是死的不能再死,但好在他们来得及时,清源的魂魄还没被鬼差勾走。 这个时期的地府没有千年后的制度严谨,就算漏一两个魂魄,也不会过度追究。 清源的魂魄被竟承放在青霄观的香炉里温养,而招魂幡则带在身边,日日诵经。 而后竟承和庒灵止联手将清源身上的功德转移到了肉身之上,修复受损死去的肉身,以求有朝一日清源能真正的复活。 第152章 国师还没有死,这是庒灵止和竟承心知肚明的事。 在寻常术士中,国师属于厉害的那一批,但和青霄观众人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可杀他,难就难在国师身后的皇权,难在凭借皇权坑害数万百姓性命凝聚而成的怨气。 没关系,庒灵止心里想,师姐已经重伤国师,师兄和师父也去了皇城,应当能保得皇上安全,国师失去了助力,他必死无疑。 他一天掷出数十卦,用以卜算国师的下落。 直至青霄观中,清正的灯,也灭了。 第87章 人群 “庒道长,请吧。”太监做了请的…… 两人匆匆安置好清源的尸体, 快马加鞭赶到皇城。 联系上竟还之后才知道,国师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又逃回了皇宫里。 而清正就死在宫里。 客栈房间里亮着幽幽烛火, 一片寂静, 没人想说话。 竟还说:“国师不可能有能力杀死清正。” 他又说, 他怀疑之前攻打他国时,送入京城后便消失的俘虏,可能是和云城万人冢一样,被炼化成了国师的助力。 “那我们去救师兄出来!”庒灵止不想再管国师怎么怎么样,他问竟承:“师叔, 师兄是不是也像师姐一样, 也能救回来的对不对?” 竟承没有说话。 不一样的, 清源有实打实的大功德护体, 清正没有。 “先把清正尸体带出来再说。”竟承开口。 “尸体”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像是嗓子眼里被刀子划出一道道口子一般, 声音粗粝沙哑。 “好, 好。”庒灵止赶紧点头。 “灵止, 你在这等我们。”竟承说,“人多眼杂, 我和你师父直接开鬼道进去, 没人会发现,你就在这接应我们。” 竟承的决定不容拒绝,庒灵止只得焦急地在客栈等待。 可庒灵止不想等, 仇恨的怒火挤满了他的心脏, 他只想将那妖人碎尸万段。 等竟承和竟还离开之后,庒灵止拿出三枚铜币卜了一卦,卜国师此时的位置。 师兄死在他手上, 但宫内宫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足以证明国师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是因为先后和师兄师姐动手重伤未愈,还是因为宫内俘虏气运还未吸收完全,便被师兄发现,从而打断了修行需要重新来过? 是怎样都无所谓,庒灵止想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可让庒灵止没有想到的是,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国师竟然已经不在皇城之内。 卦象上显示,国师在西南方向,很远。 那地方似乎是……吐蕃? 他去那里做什么? 庒灵止没法走那么远,师叔和师父过不久会带着师兄的回来,他得在这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为漫长,桌上灯油都已经烧尽,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咚!”门被推开。 竟承和竟还终于回来了。 还有被放在床上的,清正的尸体。 “俘虏的尸体全在皇宫下面,被摆做阵法,”竟承闭了闭眼,疲惫道:“他竟然妄想吸收龙气,也不怕撑死。” 竟还坐在床边,接着他的话说:“好在被清正发现,没让他成功。” 庒灵止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听着竟承说:“皇宫地下的冤魂已经被我收走,但我没找到清正的。” “为什么?”庒灵止问。 “国师故意的。”竟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在井里发现了鬼差的气息,是他故意引来鬼差,提前带走了清正。” 人死之后,第七日才是鬼差拘魂的日子,只要清正的魂还在,就算他身上没有功德,他们总会想到其它办法的。 可现在清正的魂魄没有了。 不在他身体里,不在皇宫,也不在国师手里,而是在地府。 庒灵止如坠冰窖。 “还有,别的办法吗?”庒灵止从喉腔里挤出这几个字,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清正的衣袖上。 “有。”竟承冷声道。 “什么?”庒灵止错愕抬头。 “灵止。”竟承半蹲下身,平视庒灵止的双眼,“照顾好你师兄的尸体,我和竟还去把清正的魂带回来。” “师叔,你们……”清正的魂魄已经被鬼差带走,现在应该在地府,这样怎么带回来? 竟还眉头微皱,“你是说,我们直接去地府?” 竟承点头,“鬼道原本就是通往地府的路,清正现在走得还不远,来得及的。” 来得及的。 庒灵止安慰自己,“好,我带师兄回观里,师叔,师父,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竟承摸了摸庒灵止的头顶,“事不宜迟,我和你师父先走,你睡一觉再回去也无妨。” 庒灵止点头答应。 但他哪里睡得着,等竟还和竟承走后,庒灵止又背着清正的尸体,开了鬼道回青霄观。 皇城离青霄观很远,他买了一匹马赶路。 马跑累了就换小纸人抬着,小纸人不会累,千里路程一个白天便到了。 青霄观安静得可怕,庒灵止忙忙碌碌,才将清正的尸体和清源的放在一块,便察觉到观外有动静。 门口人影攒动。 火把的光线照进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串脚步声。 庒灵止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但他们在离开之前,在青霄观四周摆了迷踪阵,除非比竟还阵法造诣还要高,否则不会有人能闯进来。 第153章 他悄悄走到青霄观围墙边往外看,一群统一着装佩戴着长刀的男人正在门口来回转圈,有的人拿着火把,甚至烧到了自己人身上。 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来青霄观做什么? 庒灵止压下心中疑惑,又招了几只小鬼,多摆了几个阵法在外面。 不管什么事,带这么多刀来,肯定不能是好事。 官府只是一群普通人,没有闯进来的能力。 庒灵止又抓紧时间,在清正身边摆上阵法,保证尸体不会因为失去魂魄而日渐腐败。 一边守着师兄师姐,庒灵止一边担心师叔和师父的安危,只得在旁边多炼些疗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在青霄观内,他的炼丹天赋是最好的了,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连竟还也比不上他。 可是没有时间了。 普通人也能破了青霄观的阵法,只要他们人够多。 派出去的小纸人说,皇帝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观里的人给带出来,否则便让下面的人提头来见。 观外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是官府的人,而是一些衣衫破旧,形容枯槁的难民。 远远望去,几乎要看不见人群的尽头。 他们密密麻麻地围着青霄观,单个攻击力不高,可一群人聚在一起,一人吹口气也能把青霄观的门给吹开。 庒灵止想开鬼道带着清正和清源走,去别的这些人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看见了清正手上一个细小的斑点。 那是尸斑。 清正走不了,他离不开青霄观内的灵气,也离不开尸体周围的阵法。 “砰!”青霄观的门被拥挤的人群给撞开了,一个乞丐跌了进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数不清的人挤进了青霄观内。 最后是官府的人。 庒灵止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人太多了,干什么他都拦不住,他得保护好清正和清源的尸体。 干脆就跟他们走好了,庒灵止心想,实际上却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 要是他们只是要带走他,那他就跟他们走,要是还想要强师兄和师姐的尸体,那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庒灵止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边看着观内满满当当的人,让他忍不住恶心。 为首的是个穿着绿袍的太监,两鬓斑白,脸上数不尽的褶皱。 “庒道长!”那太监见到庒灵止,先是挥退了周围的人,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救救皇上!” 庒灵止吓了一跳,心道难不成他想错了? “你这是干什么?”庒灵止问。 “咱家也是没有办法。”太监抹抹眼泪,“是国师下的命令,要将庒道长带回皇宫,皇上也是受制于国师。门外那些人更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不然国师非要杀了我们填坑不可!” 庒灵止心头一震,“国师在哪里?” “国师人不在这,好像去什么……吐蕃?”太监说,“国师在皇上身上下了咒,请您一定要救救皇上啊!” 庒灵止不想去,他第一要务是保证师兄师姐的安全,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太监和门外人虽然是被迫的,但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他要是不去,师兄师姐更加危险。 “好,我去,但我还有点事要安排,明天才能动身。”庒灵止说。 算着时间,师叔和师父今晚就能回来。 “唉庒道长!”太监拦了他一下,“有什么事能比皇上的事更重要?我们还是现在就动身为好,不然国师那边收到消息,亲自赶来就不好了。” 庒灵止冷笑,“他亲自赶来受死更好。” 太监噎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庒道长一定要待在观里,那咱家只得烧了这道观才好。” 庒灵止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太监脸上。 青霄观外的人如退潮般散去,庒灵止跟着太监启程往皇城走。 马车比鬼道慢得多,庒灵止在心里盘算,竟承和竟还将清正的魂魄带回去,再往他这边赶的话,他和太监应该还没能到宫里。 可十天过去,庒灵止依旧没有收到师父和师叔的消息,他开始祈祷不会再有像之前一样,那么多人围攻青霄观的事发生,不然师兄和师姐的身体可怎么办。 第十三天,正午的太阳热烈,一行人终于到了皇宫。 太监带着他从偏门走进一间看着金晃晃的房间,满屋子的紫气,让庒灵止毫不费力地便能猜到,这是皇帝的寝宫。 皇帝并不在寝宫内,太监上前几步,将桌案旁的瓷瓶推开,两架书柜应声而开,露出一条明亮的,通往地下的石阶。 “庒道长,请吧。”太监做了请的手势。 庒灵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确定还是没有收到师门消息后,便抬步往通道内走去。 通道两侧坠满夜明珠,连脚下都铺上了软垫,太监就在他前面带路。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金灿灿的小门,门上贴了一张符纸,庒灵止没见过那是什么符纸,正想研究研究,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来了?” 第88章 废丹 “为什么?”庒灵止不解,心中隐…… “轰隆——” 门被太监推开, 一股浓重的香料味道从门的那一边传来,带着暖湿的气息和厚重香料味道都掩盖不止的恶臭。 第154章 是尸臭。 庒灵止几乎不用思考,脑中瞬间就得出来这个答案。 门内很暗, 只点了一盏油灯, 被推门带动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油灯前站了个人, 身型枯瘦,看不清面容。 也不需要看清,仅从他头顶紫气便不难看出,这人便是当今圣上。 面前人没有继续说话,庒灵止便只当不知道, 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 太监没有进去, 帮两人关上了门。 庒灵止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 反正没有听见脚步声, 只觉得皇帝胆子着实大,敢和他共处一室, 也不怕他使什么手段。 “庒道长。”皇帝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苍老, 仿佛喉咙里藏了浓痰, 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庒道长可知朕请你来是为何?” 庒灵止这才看清皇帝的面容, 脸上皮肤紧致白嫩如少女, 一双眼睛却浑浊不堪,给人一种又老又年轻的怪异之感。 “还望陛下明示。”庒灵止说。 “你看。”皇帝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玉制成的盒子。 庒灵止首先看到的是皇帝橘皮一般的手背,单看手, 还以为是位百岁老人。 愣了一下之后, 庒灵止才看向他手中的盒子。 白玉盒子看起来很是精致,上面雕刻着一些阵法一般的花纹,但这纹路在庒灵止看来, 只是半吊子罢了。 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庒灵止的注意。 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珠子,晶莹剔透,仿佛里面有无数星光,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亮得像是颗夜明珠。 只是仔细看去,那颗珠子并不完美,靠近盒子底部锦缎的地方有一个断面。 这只是半颗珠子。 “庒道长可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皇帝嘴角带着笑意,不等庒灵止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这是我从国师手里得到的半颗,长生药。” “长生药?!”庒灵止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国师手里怎么会有长生药?既然有了长生药,又为什么还要坑害那么多人? “这药是当初我派国师和将军从那孤岛上寻来的。”皇帝目露怀念,“可惜将军带着一众将士们葬身孤岛,幸得国师最后带回来长生药,也不算枉费我叫人跑一场,现在那岛上,恐怕只剩个空盒子了吧。” 孤岛? 难道是…… 庒灵止想起自己和师叔第一次见到国师的地方,那个布满阵法的岛屿上,放的不正是长生药吗? 难怪他们这次上青霄观的手段这样熟练,原来长生药便是皇帝用人命填起来的。 “这一半是我让将军偷拿的,另一半已经被国师吃了。”皇帝说。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长生药,那还要我来干什么?”庒灵止忍着心中的厌恶说道。 皇帝将盒子放下,两根手指捻起那半颗长生药,“不知道是不是只吃了了半颗的缘故,国师他现在……”皇帝笑了一下,脸上皮肤紧绷绷的,看起来很是不自然,“人不人鬼不鬼,一副老态龙钟,可死又死不掉,只能另寻他法。” “所以陛下想要我做什么?”庒灵止垂下眼眸,皇帝的心思不难猜。 所有位高权重的人,最后都逃不过长生不老的欲望。 什么都得到之后,便比从前千倍百倍地更想要长久地拥有。 “素闻青霄观善于炼丹,可惜没能找到你师父,所以想请庒道长帮我炼制长生药。”皇帝说。 庒灵止看他一眼,道:“我并不会炼长生药。” “青霄观五百年前建成,四百年前声名鹊起,二百年前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隐去。”皇帝细数青霄观过往,“这五百多年,青霄观观主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是你师父竟还对吗?” 庒灵止脸色变得很难看。 “修长生不老之道,守着长生药,却要我相信你不会炼长生不老药。”皇帝哈哈大笑,片刻后骤然收敛笑容,面色阴沉道:“我知道你们把玉京的尸体带走了,就在青霄观里对不对?” 庒灵止咬牙道:“她是你亲女儿!” “呵!”皇帝冷笑:“只要我活得够久,女儿我想生多少个都可以,但你要是不给我炼丹,就再也别想见到她!” 竟还和竟承到现在还没有传消息过来,庒灵止不敢保证他们有没有回观里,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青霄观现在能够保护师兄和师姐的,只有那几个阵法。 庒灵止心一横,捏着黄符就想先将皇帝控制住。 杀是不可能杀的,皇帝贵为九五至尊,受天道庇护,死在造反逆贼手上那是命数。 但要是死在修道之人手里,那是要遭天谴的。 可没想到他才将黄符掷出,那符纸飞到一半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庒灵止愣住,皇帝看了眼黄符,又看了看他,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国师布置的阵法还有点用处。”皇帝指了指庒灵止身后门上的白色圆润装饰,“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些都是吐蕃贱民的头盖骨制成的阵法,专门克制你们这些修士,你猜这样的阵法,这里有多少?” 这样一方小小的石室,庒灵止往四周看去,这才发现竟然到处都是这些白色头骨。 他用不了术法了。 “怎么样?庒道长?”皇帝说着,按了墙壁上某个砖块,墙壁往两边平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庒灵止没有说话,忍着气往通道走了进去。 第155章 通道尽头是一间炼丹室,像是有人用过的,炼丹用具一应俱全。 庒灵止猜测应该是国师之前在这里炼过丹,丹炉里还有残留的废药。 皇帝没有跟进来,只留了句需要什么药尽管提,便转身离开。 他手里的那半枚长生药并没有带走,国师吃了之后不人不鬼的,他自然不会吃,便留给庒灵止研究。 那半枚长生药的炼制手法非常高明,庒灵止并不能完全看透,要是师父在的话,或许还能说出一二见解。 不过这枚药要是在完整状态下,说不定还真能有长生的效果。 当初在岛上的时候,师叔给他明明白白的说过,这就是长生药。 庒灵止尝试着还原长生药的丹方,一天才炼成一颗,只是他炼的这颗,吃了不但不会长生,说不定还会有毒,便被他扔在火里给烧了。 皇帝没有再下来过,庒灵止的一日三餐都由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送来。 饭菜很丰盛,皇帝在这方面并不吝啬,只是他太想长生,想到不择手段。 小宫女被勒令不许和庒灵止说话,直到第三天来送饭的时候,才第一次开口。 “庒大人,陛下有命,您今后炼制的废丹需要交于奴婢,一日最少一粒。”宫女说。 庒灵止有些好笑,“怕我吃干饭不做事?” 宫女慌张摇头,“女婢不敢。” 庒灵止并不为难她,将今天炼制的,还未销毁的丹药给了她。 第二日,来送饭的还了个宫女,看着要年长一些,但也才十七八岁。 “怎么换人了?”庒灵止难得问了一句。 “回大人,春歌被调去别处,日后都由奴婢给您送饭。”春歌是昨天送饭宫女的名字,“奴婢名叫春莺。” 庒灵止点点头。 春莺走后,庒灵止才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在碗底吃出一张纸条。 他看了眼炼丹室的门,修长的手指将纸条展开,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李。” 李?好像是个姓氏。 庒灵止对皇城权贵并不了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李”姓好像是那个被勒令回去养老的宰相的姓氏。 春莺是他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春莺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庒灵止便也装作不知道。 皇帝倒是好耐心,这一个多月来,一次都没有催促过。 庒灵止猜测可能是被国师忽悠了几年,已经接受了长生药难的,没个一年半载弄不出来这件事。 又过了一个月,中午时分,来送饭的春莺突然凑近了几分。 “庒大人。”春莺压低了声音,“奴婢有一事相求。” 庒灵止抬眸看向她,并没有直接应下。 “宰相大人传来消息,妖人在吐蕃布阵,阵圈白骨森森,足有数万人殒命于此。”春莺小声说:“此阵还未成,宰相派奴婢询问大人可有破解之法。” 白骨?阵? 骨怨灵枢阵? 庒灵止眼眸一沉,“你们去青霄观,看看我师父和师叔有没有归来,他们会有办法。” 他人要是在外面还好,办法多得是,但他现在被困在皇宫,就算说了,凡人手段也没法破解。 不过师父和师叔大概是没有回来的,不然怎么可能不来找自己。 看来从地府抢魂,要比师叔说得困难得多。 “是。”春莺沉默了两秒,又说:“大人,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庒灵止一向的原则便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时候,就不要说。 但他看着春莺纠结的脸,还是说道:“你说。” “奴婢斗胆,求大人日后给奴婢废丹时,只随意搓两个丸子便成。”春莺说。 “为什么?”庒灵止不解,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多疑,虽是废丹,他还是会丢给其他方士钻研,而后废弃不用的丹药,陛下会喂给宫中侍卫。”宫女说。 “那是废丹,怎么能喂给人吃!”庒灵止知道自己炼的什么火候,他屏住了呼吸,如同吐气一般,听见自己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春莺犹豫了会,说道:“有几个身体变得坚硬无比,但形状丑陋,还有几个极度嗜水,身躯变得纤瘦无比,各种怪异样子数不尽数。” 第89章 死亡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救驾的人…… 良久, 庒灵止才点头,说:“我知道了。” “奴婢不能久留,明日再来给大人送饭。”春莺朝着庒灵止拜了拜, 后退着离开。 庒灵止没有想到那些废丹会被喂给无辜的人, 听到春莺的形容, 他好似被人猛的打了一闷棍,头痛欲裂。 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的第三天,庒灵止亲眼看到了吞了那些废丹的侍卫和宫女。 皇帝说他进度太慢,特意绑了些人供他研究。 排在最前头的,便是之前给他送饭的宫女, 春歌。 春歌此时已经不能算作从前的春歌, 她的脑袋还是春歌的脑袋, 但脖子以下变得和黄鳝的躯体差不多, 看起来诡异极了。 “是太和道长给我换了身子。”春歌的头还保持着人类的意识,她双目无神朝着庒灵止说。 太和道长是皇帝养的方士之中比较得宠的一个, 得到的废丹也最多。 庒灵止无话可说,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伸出手摸了摸春歌的额头。 第156章 “大人,您的废丹是有用处的。”春歌说, “宫里的老太监本来都要死了, 但吃了那丹药之后,不但没死,还变得更加年轻了。” “只是, 只是……他和我一样, 身体无法动弹,就算能长生不老又有什么作用……”所以太和道长才想着要给他们换一具身体。 换一具能动的身体。 “大人。”春歌眼神凄戚,眼角流出泪水来, 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滑落,“大人,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想当个怪物!” 春歌哭得像个孩子,她身后还有几个和她一样人首动物身体的侍卫,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动。 “好。”庒灵止声音沙哑,轻声对春歌说:“我杀了你。”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唔!”春歌声音戛然而止。 她黄鳝般细长的身躯扭动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石室里静悄悄的其它几个侍卫对于春歌的死没有任何反应,庒灵止怀疑他们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他不需要这些侍卫,不需要春歌,也不需要其他的什么人为他试药。 庒灵止发现,他炼不出丹来了。 每每快要凝成丹药时,他都会看见那几个侍卫扭曲的身体,就好像春歌还在他耳边对他说:“大人,杀了我,求您杀了我!” 他一颗丹药也炼不出来。 连每日要交给春莺用以应付皇帝的丹药也炼不出来。 春莺比他还要急,说要是再不能弄出成果,皇帝恐怕要对他下手了。 庒灵止没有办法,凝不成丹就是凝不成丹。 他不再浪费时间在丹药上,而是专心研究起墙上以吐蕃人头骨制成的阵法。 这阵法阴邪无比,把数万人的性命不当回事,而作用只有一个,限制修道之人的术法。 小纸人用不了,黄符用不了,咒术也不行。 庒灵止开始着手用匕首撬墙上的头盖骨,只是墙体很硬,他忙活了两天,才撬下来一块,还被皇帝给发现了。 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还让人把炼丹室里的侍卫给撤了下去,而后兴奋地告诉庒灵止:“朕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了!” “什么?”庒灵止放下手中头盖骨,看向状若癫狂的皇帝。 “太和道长说,国师以平民气运补寿命是可行的,但方法着实不易。但若是有人本来就可长生不老,便只需要将那人的气运多夺来便可。”皇帝浑浊的双眸死死盯住庒灵止,“朕觉得他说得有道。” “你们想干什么?”庒灵止担心他要对青霄观动手。 可皇帝什么也没说,目光瘆人地看了他半晌,便离开了。 第二日,一青灰色道袍打扮的人,带着一众侍卫来了炼丹室。 庒灵止听到有人叫他太和道长,便是那个向皇上提议的人。 一众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进来什么也没说,便直接将庒灵止给绑了起来,用布条封上了嘴。 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和道长也不跟他多说,左手端碗,右手拿着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匕首很锋利,薄如蝉翼般的刃尖划在庒灵止的手腕上,鲜红的血如泉涌一般流往白瓷碗。 因为疼痛,庒灵止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 不知道这道人是不是不想浪费庒灵止的血,只等白瓷碗装满,便吩咐人给他把手腕撒了药,缠上了白布。 只一碗血,庒灵止还没有太难受。 他大概知道了皇帝要干什么。 皇帝看上了他长生不老的身体,想用他的身体来炼长生药。 现在是血,如果血不起作用,可能就要轮到肉,轮到骨头…… 太和第二天又来了,这次带了两只瓷碗。 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 庒灵止身体逐渐变得虚弱,脸上毫无血色,只几天,就好像瘦了十多斤。 春莺每每来送饭的时候,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大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宰相大人?” 这是要帮他的意思。 因为身体的原因,庒灵止思绪有些迟钝,想了想才说道:“劳烦宰相大人去青霄观寻我师父,告知我的情况。” 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叔有没有回来,这石室根本收不到外界的消息。 春莺走了,连着几日来送饭时,都没有说外面情况如何,庒灵止也没有主动问。 想也知道,必然是师父和师叔还没有回来,不然早就找了过来。 庒灵止只好在昏暗的炼丹室里,边等,边研究那些石壁上的阵法。 他的身体越来越瘦,皇帝怕他撑不下去,让取血的人隔几天才来一次,只有春莺日日都过来。 直到有一天,庒灵止在她身上闻到了桂花的香味,才惊觉时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外面已经是秋天了吗?”时隔多日,这是庒灵止头一次跟她说话。 春莺依旧很小声:“回大人,已经入秋。” “嗯。”庒灵止点点头。 “大人……”春莺犹犹豫豫道:“青霄观一直未曾见到有人出入。” “我知道了,多谢你。”庒灵止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 春莺不忍道:“大人,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奴婢之前和您提起过国师在吐蕃的事情,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春莺看见庒灵止点头,继续说道:“外边传来消息,说国师的阵法马上就要大成,但宰相大人重金请了几位道长,都无济于事,奴婢想要问问大人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第157章 庒灵止垂眸思忖了一会,才抬眼看向春莺,道:“阵法我已经有了眉目,再等等。” 春莺以为他是对国师布下的阵法有了见解,欣喜着朝他拜了拜,才转身离开。 可是庒灵止连阵法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隔空指挥? 他说的阵法,是这地宫里无处不在的头盖骨。 只要再等几天,等他研究清楚需要哪些材料,再劳烦春莺帮忙带进来,他就能破了这个阵,他就能出去。 到时候开了鬼道直奔吐蕃,国师有几个阵都能给他破了! 可惜春莺能等,皇帝等不了了。 用血炼成的药根本不起作用,甚至比不上庒灵止之前炼的那堆废丹。 皇帝要疯了。 他的脸越发年轻紧致,但身上的皮肤和之前比起来,更加的皱皱巴巴,看着令人心生恐惧之感。 皇帝等不及了,要是药再不炼成,他怕是要变得和那群吃了废丹的宫女侍卫一样,不成人样。 再一次取血时,那些侍卫脸上表情更加凶神恶煞。 接了两碗血之后,并没有收起匕首,而是用锋利的刃尖生生剜下了庒灵止小臂上的一块肉。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上流下,庒灵止痛到几乎要失去意识。 这次并没有大夫给他上药,太和道长说伤口太大,怕沾了别的药影响长生药的作用。 庒灵止单薄的身躯如同漂泊的浮萍一般,躺在床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他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恐怕要撑不到阵法破解。 照着今天这个架势来看,他时日无多。 春莺再次来送饭的时候,庒灵止让她第二日带了几样东西过来。 他布置了一个简易阵法,可以在炼丹室里供他使用术法,但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么一点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从这里逃出去,但可以让他破坏掉国师的计划。 外面的桂花香味浓烈,春莺看向庒灵止的目光中含着担忧。 庒灵止的气息愈发衰弱,他伸手将一颗白色圆润的珠子递给了春莺。 “这是何物?”春莺快速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端详。 “是我的眉心骨。”庒灵止语气平静,“你拿着它,交给信得过的人,丢到吐蕃阵中,那阵便成不了。” “大人!”春莺想说什么,又哽咽着咽了回去。 庒灵止看着她,竟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时间不多了,若是你能碰到我师父和师叔,劳烦跟他们讲一声,我的尸体在皇宫下面。” 春莺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走前也没说一句话,只点了点头。 庒灵止没能撑过第二次取血取肉,在春莺离开的那天晚上,闭上了眼睛。 再没睁开。 皇帝发了好大的脾气,勒令太和用庒灵止的尸体也得给他把长生药炼出来,而且必须要在国师回来之前炼出来。 宫里桂花树上的花落了一地。 春莺谁也信不过,借着宰相的势力,带着几个侍卫自己从宫里跑了出去,赶往吐蕃。 …… 庒灵止发现自己好像在皇宫里,过了一会又发现自己好像是一只鬼在皇宫里,又过了一会,他才慢悠悠地察觉到,自己好像失忆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游荡了几天,看一群青灰色衣服的道士被皇帝老头子狠狠批斗,一个接一个地掉脑袋。 啧啧啧,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罚得这么严重。 那些道士指定是没点本事,连他这么大一只鬼都察觉不到。 孤家寡鬼的一个,在皇宫里面是非常自在的。 庒灵止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不在乎。 今天在妃子宫里吃点糕点,明天在皇帝那吃了口山珍海味,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太阳高挂,庒灵止伸了个懒腰,溜达到皇帝寝宫吃两口饭。 吃着吃着,一道金光从远处快速窜进了他的身体。 庒灵止没有记忆,但他还有常识,他知道这玩意叫功德金光。 不过奇怪,他之前干了什么,怎么还有功德? 不等他多想,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太监气喘吁吁道:“国师,国师道阵法被人破了!” 庒灵止坐在皇帝旁边,见他愣了一下,进而大笑起来:“不好?这可太好了!” “不是,不是!”太监慌忙道:“国师布阵失败,马上就要回宫来……”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皇帝心里已经清楚。 若国师回来,必定是要和他争夺庒灵止的尸体,他虽然贵为天子,但终究只是个凡人,若不是庒灵止被威胁到软肋,又怎么会受制于他。 但国师不一样,这人狼心狗肺,为了长生不老,狠得下心坑害数万百姓。 皇帝自动把自己同意献祭人命这件事给省去,只思考着该怎么防国师。 “小贵子,把通往地宫的路按照之前的计划,全毁了,不要露出一丝痕迹。”皇帝说。 庒灵止看太监领命走人之后,皇帝又召来了几个黑衣人,小声吩咐了几句。 正常人绝对听不到皇帝说了什么,但庒灵止不是正常人,他现在是只鬼。 皇帝真是险恶,竟然让人把地宫这件事的知情者全都杀了,还要拖到远远的地方杀掉。 庒灵止在心里啧了两声之后,便继续在皇宫里溜达,反正也不关他什么事。 第158章 天黑之后,庒灵止照例来皇帝这吃宵夜。 吃了这么多天,还是皇帝这的伙食最好,皇宫之中,乃至全国最好的东西都被摆在皇帝面前。 反正皇帝也吃不完,还不如给他分一点。庒灵止心安得地想。 还没吃两口呢,门外又来了个新的太监。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还没看到人呢,尖锐的嗓音便从远处传来。 皇帝心情不大好,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见天的都是不好了不好了1 “又怎么了?”皇帝不耐道。 庒灵止竖起耳朵听,他也想知道又怎么了。 “陛下!有刺客,有刺客!”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一道寒光剑影自太监身后疾射而来,直直插在皇帝面前的地板上。 哦豁!庒灵止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想,有好戏看了! “大胆!”皇帝被吓得跌倒在地,“来人,来人救驾!快来人啊!” 天空月亮高挂,皎洁的月光照在来人身上,似是为他披上了一层轻纱。 庒灵止看向那人,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一双眼睛好似幽深潭水,远远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黑。 好眼熟啊……庒灵止想。 “你要干什么!?”皇帝惊慌地往后移了几步,想着来人没有上来就要了他的命,应当是有所求,忙稳住心神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人不说话,踏着月光一步一步靠近。 “救驾!来人救驾!”皇帝边退边叫。 庒灵止觉得很有趣,仗着别人都看不到他,站来旁边学着小太监说:“不好了,陛下不好了!救驾的人全被你杀了!” 第90章 过来 不人不鬼,惨不忍睹。 …… “噌!”闪着寒光的长剑拔地而起, 飞回来人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庒灵止的错觉,他看到面前的高大男人表情凝固了一瞬,沉黑的双眸似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应该吧……皇宫里的道士都看不见他, 这个人同样看不见才对。 “灵止!”男人声音不大不小, 似是怕惊动了什么。 庒灵止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这人竟然认得他? 正待他开口,皇帝却抢了先,喃喃自语:“灵止?你认识庒灵止……” 他猛地抬头,眼神灼灼地看着男人,语速急促道:“你是青霄观的人?你是竟还还是竟承, 你要找庒灵止是不是, 我可以带你去找, 只要你为我炼制长生药, 我就带你去见庒灵止!” 庒灵止有些佩服起皇帝来,都这个情况了, 还敢提要求, 命都要保不住了, 还想着长生呢。 男人移开视线,看向皇帝, 表情冷厉, “找死。” 可不是找死么,庒灵止看皇帝此时已经挺直了腰,刚才的恐慌仿佛在得知来人是青霄观道士后, 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没有朕带你去, 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皇帝紧绷的脸皮看起来油腻恶心,一双橘皮般的手拢在衣袖里,兴奋得捏紧了袖口, “朕知道你们都是方外之人,而朕是皇帝,你和国师都不能杀我,都不能!” 是哦,庒灵止恍然大悟,难怪皇帝这么有恃无恐,如果面前这男人真的杀了他,那是要遭天谴的! 皇帝得天道庇佑,像他们这些道士,就算有能力,也不能对皇帝下手。 诶?奇怪,他为什么要说“他们这些道士”?难道他以前也是道士? 庒灵止想得脑袋痛,索性不再思考。 面前的男人实在是高,站在他身前将外面的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一点冷白的光勾勒出黑长发丝的轮廓。 “我不杀你。”男人说。 庒灵止听着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是在说“我一定要杀了你”。 皇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只要长生药,我知道你们可以炼,你手里拿长剑,你是竟承对吧?你告诉竟还,只要他把丹药炼出来,我就放了他徒……啊!” 话音还未落,庒灵止甚至没看清男人的动作,皇帝就被踹飞了出去。 “轰隆!”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庒灵止绕过男人,朝天上看去。 月亮被乌云遮住,云层间电闪雷鸣,将地面照得惨白。 是天道! “喂喂喂,你别冲动啊!”庒灵止下意识转身,扯住男人的衣袖,“诶?” 男人的袖子竟然真的被他扯住了!他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那这样看来,他说话这人是不是也能听见? “你不能杀朕!”皇帝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吐了口血,嘿嘿笑起来,“你不能杀朕,你不给朕长生药,朕是不会放了你师侄的!” “噌!”男人长剑脱手,直刺皇帝左腿,深深钉死在地板上。 “喂!”庒灵止焦急地想将男人往后扯。 在皇帝大腿伤口上,血流出的一瞬间,一道闪电以极快的速度直击男人肩膀。 庒灵止甚至闻到了焦糊的气味。 “没礼貌,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看向庒灵止,“叫师叔。” “师叔?”庒灵止愣愣道。 男人微微皱眉,“傻了?” “竟承!”皇帝状若癫狂,伸手想要去拔腿上的剑,却又不敢,“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第159章 竟承不想再跟他废话,冷声问道:“庒灵止的尸体在哪里?” 皇帝一愣,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你知道了?哈哈哈,是,他死了,庒灵止已经死了!那又怎么样,只要你给朕长生药,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痴心妄想。”竟承将庒灵止挡在身后,“世上哪有长生药,既想做皇帝,又想求长生,你问问你的天道答不答应。” “不可能!”皇帝反驳,“怎么会没有长生药!国师,国师从岛上带回来的不就是!” 竟承冷笑,“他吃了吗?你看到他服药之后的下场了吗?” 吃了,也看到了。 不人不鬼,惨不忍睹。 皇帝正愣在原地,连腿上的痛觉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假的?都是假的?” 门外雷声阵阵,竟承单手拽着庒灵止的手腕,手劲非常大,要是庒灵止现在还是人,估计都要青了。 “不记得我是谁了?”竟承问,“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尸体在哪吗?” 庒灵止摇摇头,看看竟承,问道:“你真是我师叔啊?那我师父呢?” 竟承摸摸他的头,“等会带你回去见他。” 竟承表现得太平静了,像是没有情绪起伏,庒灵止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雷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呼啸地风,庒灵止打了个激灵。 皇帝还沉浸在没有长生药的打击之中,他没法相信,“不可能的,你在骗朕!在朕见到长生药之前,不会告诉你他尸体……啊!” 长剑斩断他一臂,一道闪电随之没入竟承身体中。 “师叔。”庒灵止心惊胆战。 竟承不会他,对着皇帝道:“要是真有长生药,你的国师为何舍近求远,偏走天不容的歪门邪道以求长生?” 是啊,要是真要长生药,国师何必远走吐蕃,谋害数万人性命…… 皇帝心如死灰。 他之前服用毒丹过多,又助纣为虐,身上业债不少,本就时日无多。 唯一的希望破灭,让他骤然失去动力,瘫软在地上。 “告诉我他的尸体在哪,我可以饶你一命。”竟承一步步走近皇帝。 庒灵止看见他身上隐隐有些黑气,是从外面那件黑袍上传出的。 黑袍里似乎有很多阴魂,平日里藏得好好的,此时黑袍主人情绪不稳定,便争先恐后地想要钻出来。 “你找不到的。”皇帝双目无神,像是在回答竟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道士不是很厉害吗?你自己算呀,算他的尸体在哪里!你找不到的,找不到的!” “噗呲!”竟承再次斩断他一臂。 他自然也算过,但确实如同皇帝所说,不管怎么算,也得不出具体位置。 来皇宫之前,青霄观里庒灵止的命灯便已经熄灭,他早已有了心准备,只需要和清源清正一样,庒灵止总能活过来的。 但他找不到庒灵止的尸体,竟还也找不到。 皇帝血流如注,脸色逐渐变得青白,似是马上就要断气一般。 门外粗壮的闪电一道一道,似是要将这皇宫劈开,将这大逆不道之人劈碎。 竟承贴了两张符在皇帝伤口上,语气中满是威胁,“他的尸体在哪?” “不如这样,”皇帝气若游丝,“你帮朕布阵,助朕长生,朕便告诉你如何?” “不行!”庒灵止坚定拒绝,“我当鬼挺好的,不差那一具尸体。” 怎么能用百姓的性命,布置那样阴毒的阵法! 皇帝话音一转,道:“朕知道你不会答应,哈哈哈,朕也给不了你庒灵止的尸体。” “你知道……唔……知道为什么吗?”皇帝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竟承。 从知晓世上根本没有长生药开始,他便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为什么?”庒灵止也有些好奇,可惜皇帝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感觉到竟承抓着他的手捏得格外紧,似是要将手指嵌进他的血肉之中。 但竟承并没有开口。 皇帝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用气音说道:“因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尸体了啊……” “他的血被朕拿来炼丹,他的肉被朕一块块割下吃掉。”皇帝像一摊肉泥一般躺在地面,用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看着竟承,“他都被朕吃了,哪里还有尸体?”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朕还记得,朕吃到的第一口,似乎是庒道长手臂上的肉。”皇帝几乎快要气绝,却硬撑着道:“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根本就不能让朕长生不老。” 庒灵止闻言,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小臂上看了一眼,被衣服包裹着,看不出来有缺失。 下一瞬,衣袖被人僵硬地掀开,血淋淋还未愈合的创口暴露在两人面前。 “额,我都感觉不到痛。”庒灵止揪着袖子边缘,就要将那伤口盖住。 他能感觉到这个自称是他师叔的人情绪有多压抑,好像比天边的雷还要可怕。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不能杀朕。你砍了朕的手臂,砍了朕的腿,但你还是得让朕活着!”皇帝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像是回光返照。 长剑嗡鸣,飞回竟承手中的那一刻,如同百年古树一般粗壮的紫色天雷照亮了整片夜空,从上而下,将整个寝宫直直劈开,落在竟承身上。 “师叔,不要!”庒灵止想上前。 第160章 但他是只鬼,根本不能靠近天雷。 一道接着一道的紫雷,将竟承身上的衣袍劈得破碎不堪,将他钉在原地不得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几个时辰,又好似只有几个呼吸。 从天雷中心飞来一件黑色衣袍,盖在庒灵止头顶,遮住了他的视线。 是那件装了无数阴魂的衣服!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在雷声下,庒灵止听见血肉被利刃刺破的声音,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赶紧将那黑袍从头顶摘下。 皇帝死了。 黑红的血肉铺了一地。 而杀他的人正站在雷电中央,剧烈的疼痛让他承受不住地半跪在地上。 竟承每一丝肌肤上似乎都有电流在游走,他的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住,但新的天雷却源源不断地往下落。 “师叔!”庒灵止虽然不记得他,但想帮他。 “灵止,过来。”竟承松开紧捏着的手掌,掌心躺着一张白净的小纸人。 庒灵止来不及说更多,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拉扯进了纸人中。 第91章 纸人 三个纸人排排坐 “醒醒, 你们三个该起床了。”模糊的声音传进庒灵止的耳朵里。 庒灵止和睡意挣扎了一番,张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巨大的人脸,吓了庒灵止一跳。 那人一头银白的头发, 面容倒是很年轻俊秀, 就是眉宇间有一些难以化开的愁容。 “你是谁?”庒灵止从地上爬起来。 手撑着地面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是原来的手,而是两只纸质的圆形手,而他以为的地面也不是地面,而是桌面。 他往下看去,身体也是单薄的纸片身体。 哦, 他好像被师叔收进纸人身体里, 此时已经不在皇宫。 “我是你师父。”那人说, “我叫竟还。” “哦。”庒灵止点了点纸片脑袋, 疑惑问道:“你还这么年轻,头发怎么白了?” 竟还说:“伤心过头, 一夜白发。” “你为什么伤心?”庒灵止追问。 “唉。”竟还叹了口气, 说:“你要是一连死了三个徒弟, 你会不会伤心?” 庒灵止想想也是,要是他, 那肯定要伤心死了。 “那我是谁?”一阵女音从庒灵止左边传来。 他歪头看去, 是个和他一般大小的纸人,除了这个纸人以外,庒灵止发现他右边还有个比较沉默的, 泛着黑气的纸人。 竟还用两根手指捏起那个带着黑气的纸人放在最前面, “你是清正,是大师兄。唉,把你从地府捞出来可废了不少功夫, 沾了霉运鬼的霉运,怕是难祛掉了。” 他又拎起庒灵止左边的纸人,放在第二个,“你是清源,是二师姐。” 再两根手指将庒灵止拎起,庒灵止挣扎了两下,悬殊太大,没挣脱开,被放在了最后面。 “你是庒灵止,是小师弟。” 三个小纸人排排站好,竟还露出满意的笑容,银色发丝在脸颊旁轻晃。 “师父,那我师叔呢?”庒灵止还惦记着竟承。 竟还收起笑容,小声嘀咕道:“那也是个不省心的……你师叔在闭关,你们没事别打扰他,跟着师父学习术法,好好温养魂魄,等到了时间,便能重回身躯。” “要到哪个时间?”清源问。 “小纸人不要有这么多问题。”竟还点了点清源的纸片脑袋,“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哦。” 庒灵止见清源和清正都表示知道了,便也跟着点头。 但他记得他的身体不见了呀,他感觉不到身躯的存在,师叔当时也没从皇帝那里问出来。 难道,难道他真的被皇帝给吃了! 庒灵止心里难得惶恐。 纸片不太好控制,他被自己吓得跌坐在桌子上。 竟还见状笑出了声,庒灵止赶紧要爬起来,却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三个小纸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桌子上。 竟还神色一凛,赶紧将三个徒弟收进袖子里。 庒灵止和师兄师姐待在竟还的袖袋里,好一会才忍不住解释道:“我刚才是因为地在动才摔倒的。” 清源小纸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我也站不稳,大师兄也站不稳。” “外面怎么了?”庒灵止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想爬出去看看,又被清正一把拽了回来,纸胳膊都被捏皱了。 “不能出去。”清正说了清醒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外面可能有危险。” 地动得越来越厉害,三个纸人在袖子里站都站不稳。 庒灵止感觉到竟还好像在和谁打架,外面的声音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他们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通过袖子不断的翻搅来猜测。 庒灵止在一片晕乎乎中,逐渐失去意识,最后一点记忆,便是耳边师父的声音。 “这是青霄观至宝,可护你们三人周全!” “清源,清正,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好来。” “灵止,师父和师叔会帮你把身体找回来的,别怕。” 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庒灵止彻底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 “灵止。” “灵止!” 有人在叫他。 叫他做什么?他在哪? 第161章 耳边师父和师叔的声音逐渐和记忆重合,庒灵止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是被夜明珠照得亮堂的石室,而他身后则是一尊棺材。 长至腰下的黑发垂在胸前,庒灵止白皙干净的手指摸了摸身上的衣袍,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这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了? “师父,师叔。”庒灵止转头看向两人。 竟承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捏着一只已经失去生机的小纸人,旁边地面摔下去一只手机。 那是他的手机。 庒灵止想走过去捡起来,但他还未动作,那手机便开始一阵阵的闪现金光。 那光圈一次比一次大,光芒一次比一次强烈,直至一整个光团从手机中脱离出来,飞向庒灵止的身体。 不需要再问师父和师叔,庒灵止拥有所有的记忆,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属于他的功德金光,直到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真正的与自己融合。 难怪,难怪这金光抓不到那只女鬼和吴洁。 女鬼救人众多,有自己的功德,而吴洁得师兄庇护,又做过不少好事,也没法收进去。 “咔嚓。”头顶动静越来越大。 庒灵止仰头看去,那刻有龙纹的冠盖似是被人踹了一脚,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躺在棺材里的“人”直直坐起。 是国师。 国师已经算不上是人,但也不能算是鬼,他身上还有活人的气息,他还没有死,但也不算真正的活着。 头顶只有稀疏几根头发,一身橘皮般的皮肤,加上干瘪的身躯,活像是风干的木乃伊。 而他的躯体上面,纹着一幅看不清原貌的图案。 那图案随着褶皱的皮肤缩在一起,庒灵止尝试着猜想,如果将那层皮展开,那图案应该是朵莲花。 庒灵止其实已经已经有了心准备,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嫌恶的目光。 “灵止,过来。”竟承沉声道,目光死死锁住不成人样的国师。 庒灵止没有犹豫,三两步便跑到了竟承身后,而后珍惜地捡起地上的手机。 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不能随意抛弃。 “竟承,竟还……”极致沙哑的声音传来,国师并没有张嘴,那声音似乎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不仔细听,庒灵止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妖人,受死!”竟承声音冷冽,长剑直指国师。 国师一千年前打不过竟承,一千年后更加不可能打得过。 但他一点也不慌,“还不出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道高大身影从石室另一角出现。 “是你!”庒灵止诧异道,但回过神来,也不算太惊讶,一切都有迹可循。 “庒道长。”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衣领高高竖起,遮住下半张脸,身型挺拔地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赵昊,竟然是你。”庒灵止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做事,林瑜知道吗?” 赵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我有我必须要做的由。” “不要再废话了,我要庒灵止的身体,我要他的功德!”国师咆哮道:“快点动手,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帮你!” 竟承冷笑,“你以为他一个人能挡得住我?” “竟承道长。”赵昊依旧站在原地,音调没有任何起伏道:“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用术法,或许,该紧张的人是你们才对。”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竟承。 庒灵止神色一凛,“你别冲动!” “赵昊,动手!”国师不停催促,“你还想不想要他……” “闭嘴!”赵昊低声呵斥,手指微动,一声巨响下,子弹应声而出。 “叮!”竟承长剑一横,硬生生用剑身接下这颗子弹。 他的速度非常快,即使没有术法加持,庒灵止依旧要看不清竟承的身影。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剑尖已经刺向赵昊。 而赵昊也不含糊,他似乎专门练习过格斗,翻身躲避很利索,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躲过竟承的剑,拳头直击竟承面门,被竟承用手臂挡下。 “砰!”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竟承的耳朵,射在石壁上,一些碎石跟着落了下来。 竟承趁着他开枪的时机,将人一脚踹出三米远。 赵昊后背砸在棺材上,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一口鲜血自嘴里吐出。 “废物,还不赶紧解决了他们!”国师在半空中的棺材内跳脚,却又不敢下来。 “赵昊!你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我们不能帮你的!”庒灵止其实和赵昊不太熟,但他不想林瑜太伤心。 赵昊闭口不言,撑着身体站起来,又给了竟承两枪。 他的枪法其实很准,即便不准,这样近的距离,乱射都能打中。 但竟承速度太快,也太冷静了。 没有一颗子弹能打中他。 他手腕一转,剑身打在赵昊胳膊上,巨大的痛感让他手指一松,枪掉在了地上。 竟承不会给他机会去捡,长剑嗡鸣一声,自赵昊脖子上方落下。 “不要!不要杀他,我,我报警了!”赵昊刚才出来的地方,又跑来一人。 庒灵止往那暗处看去。 是林瑜。 第92章 春天 庒灵止:是我啊,是我啊!!…… 第162章 庒灵止欲言又止, 先不说这种有关灵异的事件归不归警察管,单就论地宫的复杂程度,以及水里的怪物, 普通警察都不一定能进来。 但即便这样, 竟承还是收住了手中的力道, 将长剑扎在赵昊的右边胳膊上,不让他再拿枪。 林瑜看上去比庒灵止前几天遇见他的时候更加憔悴了,嘴唇泛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体也瘦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你过来干什么?”赵昊因为疼痛大口喘气,却没有在林瑜面前呈现出很痛苦的表情。 林瑜眼中噙着眼泪, 但不多, 并不足以堆积到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蹲下身,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语气极为浅淡,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我是不是早就该死了。” 赵昊面色冷凝, 带着一点戾气, “谁说的?你不是还活着吗?” “我遇到你的那天,其实就是我的死期对吗?”林瑜问。 “不是。”赵昊依旧坚持, “你会活着, 一直活着!” 在庒灵止看来,林瑜此刻变化最大的,并不是外貌, 而是他的命格。 从他的面相上来看, 林瑜应当是个早就死了的人,但他确实还活着,胸口还在起伏, 呼出的气还冒着白烟。 赵昊给他换过命。 他第一次见林瑜的时候,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死气,想必那时赵昊便已经动了手脚。 庒灵止不忘往上看了一眼,国师眼见着形势不对,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想翻身下来逃走。 “噌!”又是一柄长剑疾射而去,扎在他干枯的身体上。 国师身上已经没有血能流出来,他没有年轻健康的身体,也没有术法供他使用,残躯被钉在棺材上不得动弹。 “嗬……”国师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庒灵止。 庒灵止正觉得莫名其妙,下一刻,却发现身体已然不受控制。 他的右手不由自己操控,五指捏成拳头,狠狠朝着身前的竟承砸去。 庒灵止站在最后面,竟承和竟还都没有防备后方,而林瑜和赵昊更是没有往这边看。 他力气不算小,一拳下去,如果砸在脑袋上,必然会出事。 师叔! 庒灵止想叫出声,却没法开口。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砸下去,哪知竟承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闪身躲开了这一击,庒灵止顺势往前跌撞了几步。 “灵止!”竟承立刻想伸手将他拉住。 但是已经来不及,几人位置本来就离棺材不远,这一下谁也没有防备地,庒灵止直接跌了进去。 庒灵止四肢上的金线浮现,金线的另一端连接在国师身体上,稀薄的金光开始从庒灵止的身体上顺着金线传递到国师那边。 竟承顾不得其他,从赵昊身上抽出长剑便斩向那几根线。 剑刃砍在线上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线却完好无损。 赵昊闷哼一声,咳出了一口血,手臂上的伤口止不住的往外涌血,他却毫不在意,“老不死的等不下去了,也好,也好……咳咳……” 竟承脸上压抑不住的怒火,一把扯住赵昊的衣领,林瑜只是在旁边看着,神色似乎有些哀伤,没有阻拦。 “你知道什么?”竟承冷声问。 赵昊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开口道:“他原本是要等十天之后,才能完整地吸收庒灵止身躯上的气运和残留的功德,但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连枪对你都没有威胁,只能提前吸收。” “他答应过我,会分一半给林瑜,会让他活下去。” 他表情冷淡,唯有在提到林瑜的时候,浮现出一丝温度。 “我不想听这些。”竟承的声音越发冷,“怎么救他?” 赵昊嘴角勾出笑容,“救不了,只有他死,林瑜才能活。”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疼得受不了了,赵昊闭上眼睛,说:“原本他是不用死的,但谁让你们屡次三番破坏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竟承还没说话,林瑜像是受不了了一般,逼问道:“是你在双极大厦的计划,还是羌塘无人区的计划?还是说还有什么伤天害的我不知道的计划?” “不是的。”听见林瑜的声音,赵昊挣扎着想要起身解释,“我以为双极大厦有能救你的长生药,但那盒子是空的。藏区密宗也不是我的安排,他们是误打误撞,还差点害了你,后来佛教那两个和尚才是我的人……小瑜,我只想要你活着。” 林瑜闭了闭眼睛,“那清源道长家的事呢?” 赵昊面色一僵,“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家和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跟许家来往密切……这件事,是不是也跟你有关?”林瑜问。 赵昊沉默不语。 林瑜声音颤抖,“赵昊,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我也没法顶着这么多条人命活着。而且,庒道长是我的朋友,也是小林的朋友。” “赵昊,你不知道吧,连你弟弟也喜欢庒道长呢,你怎么能害死他呢?” “嗬!”一声凄厉又沙哑的嘶吼从半空传来。 紧接着重物坠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国师被竟承从空中打落,重重摔在地上,而后一剑斩断脑袋和四肢。 既然砍不断金线,那就砍了金线绑着的位置。 庒灵止的气色果然恢复了一些,可下一刻,金光又更加快速地往外涌出。 第163章 与之相反的,便是林瑜越来越红润的脸。 赵昊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紧接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支撑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竟承和林瑜中间。 竟承面色非常难看,他几乎是一刻都等不了,提剑就要过去。 “噗呲!”利刃穿过的声音。 比赵昊先倒下的,是林瑜。 赵昊不敢置信地转过身,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握在林瑜手中,插在他胸口处。 年轻俊秀的脸庞极速衰败,一瞬间失去血色,瞳孔都开始涣散。 赵昊顾不得身后的竟承,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碰到地面的热血,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四肢并用着爬到林瑜身边。 “不,不要……”赵昊哭不出来,只一个劲地用干涩的嗓音说着不要,不要死。 林瑜被他搂在怀里,怔怔地看着赵昊。 身体内的生气正快速流失,他都快要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孔。 林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赵昊凑近了将耳朵贴在他嘴唇旁,可林瑜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呢?说多了,他怕对不起那些枉死的人。 可将死之际,他已不忍再批判他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 林瑜死的时候,庒灵止才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他睁眼便看见师父和师叔正站在棺材左右两侧。 竟还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起来起来,棺材睡多了晦气。” 竟承比竟还直接,捏着庒灵止的肩膀,单手就给他提了出来,还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将脸颊捏得红润才松手。 拥有了之前的记忆,庒灵止已经丝毫不会觉得尴尬,笑嘻嘻地回抱着竟承的手臂。 竟还一脸没眼看,转过头去。 庒灵止侧头往赵昊那边看去,林瑜被他死死抱在怀里,身上还穿着整齐精致的高定服装,周围看不见魂魄。 地宫里容不下魂魄,庒灵止猜测,林瑜的魂魄应该是和他以前一样,在皇宫里。 “走吧。”竟承说。 “那他呢?”庒灵止问的是赵昊。 “他活不了。” 三人从另一个出口出了地宫,才踏出去,庒灵止便察觉到通道有浓重的烟雾飘来。 里面起火了。 庒灵止愣了一下,没有过多会,和师叔师父离开。 …… 这个冬天比以往漫长,但总归有结束的一天。 春日温度回暖,庒灵止只穿了一身卫衣,和清源坐在观里的石凳子上,等清正做饭。 “师父起来了吗?”清正端了最后一盘子菜出来,是竹笋。 “还没呢,我昨晚起来上厕所还听见了他刷视频的声音。”庒灵止说着,探头看了眼鲜嫩的竹笋,“这是张哥今年送来的吗?” “是啊。”清源忍不住先夹了一筷子,说:“张哥说他儿子成绩越来越好了,特地送来感谢师父高招呢!” 庒灵止嘿嘿一笑,“反正师父起不来,便宜我们了。” 三人对视一眼,端起碗就开吃。 “对了,师叔呢?他不吃吗?”清源问。 庒灵止闻言手抖了一下,含糊道:“师叔跟师父学着炼丹呢。” “嗯?”清正也起了兴趣,“炼什么丹?” “嗯……就,就粉色的丹,哎呀,别问了,吃饭吃饭,”庒灵止埋头苦吃。 三人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很快便将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 洗完碗后,庒灵止照例利用画符的时间,约了小林和孙一辰打游戏。 今天小林上线特别早,一进队伍,庒灵止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庒道长,庒道长!我今天看见我哥了!”小林兴奋道,“他说有你给他的那些地府专用的钱,他在地府过得很好,还说过段时间要在地府开演唱会,等发展好了,我以后死了就可以直接去投奔他!” “……”庒灵止记得林瑜在阳间的业务好像不包括唱歌来着?不过娱乐圈的事他不太了解,“那挺好呢,赵昊还有缠着他吗?” “嗐,那哪能啊。”小林语气像是学大人说话的小孩,“他该受的刑罚还没完呢,而且我哥现在可是地府明星,他们一个天,一个地,不般配不般配。” 庒灵止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感觉有只灼热的手按在自己脖颈上。 他转头,见是刚出门的竟承,身体一僵,将手机藏到口袋里,站起身一头扎进他怀里,“师叔!” 是谁打游戏还要背着长辈啊? 庒灵止:是我啊,是我啊!! 天色正好,阳光明媚。 秋水带着清源和清正在湖中抓的鱼来回飞,湖水如雨一般落下,竟承伸手挡在庒灵止头顶,以免水将他头发打湿。 “师叔,我们也去抓鱼!”庒灵止试图转移话题。 “好。”竟承顺着他转移话题。 ——全文完—— --------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