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第1章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作者：颂尔【完结】 简介: 【受视角】 慕茗有个竹马，英年早逝，是他心里不可战胜的白月光。 一次意外，慕茗的记忆成了个“漏勺”，对那位白月光的印象更是所剩无几。 这时，一个神秘公司向慕茗抛出了橄榄枝，声称只要慕茗完成任务，公司不仅能帮他找回记忆，还能让他再见自己的白月光一面。 从此，慕茗过上了 [我的心里只有工作.jpg] 的清心寡欲生活，在一次次任务中见了无数大场面，但人生目标依旧只有仨： 1. 找回记忆； 2. 再见白月光一面； 3. 殉情 直到某次外勤任务中，他被人强行送了套【睡了么】服务。 深夜，他还误将一位路过的帅哥错认成了“情趣机器人”…… 慕茗：“我没经验，你自己看着办，先宽衣还是先洗澡？“ 帅哥瞳孔地震：“我不是鸭！” 慕茗：“难道你还是人？” 帅哥：“多冒昧啊……” 人心黄黄的初遇，这位叫 萧酌 的帅哥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慕茗的新搭档。 慕茗：……小事儿，不慌，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从此他一潭死水的生活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炮仗，他们携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1.黑洞边缘，人打工到30岁就要一键死亡的无良养生馆； 2.深山里的诡异老宅，死去之人竟然深夜敲响房门…… 3.末日地下城，丧尸爆发，地球最后一批人类垂死挣扎…… 4.疑点重重的神秘公司，入职先要做手术…… 5.一枕黄粱梦境，梦里包吃包住还发老婆（。） 慕茗发现自从遇到萧酌后，不仅生活天翻地覆，出任务时的体验也格外新鲜。 一言蔽之：刺激，且倒霉。 萧酌（好奇）（快乐）（我不想死啊啊啊啊）：“领导！这场面你见过吗？” 慕茗（来都来了）（死就死吧）：“现在见过了……” 直到某天，萧酌红着脸向他表白了。 慕茗（瞳孔地震）：“我有男朋友的，虽然他死了。”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慕茗发现自己“死去”的白月光好像就在眼前…… 萧酌：“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是你死掉的男朋友。” 慕茗：……完了。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 【攻视角】 萧酌 许多年前被人掳走，记忆被洗了个干净，只记得自己有个“弟弟”还在等着自己。 为了回家找“弟弟”，萧酌疯狂越狱11年。 哪知前脚刚溜，后脚就被一神秘公司逮住，声称只要完成公司任务，就能让他回家见弟弟。 萧酌：那还等什么？撸起袖子就是干。 . 他的任务搭档叫 慕茗，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追求。 他自己：求生欲拉满，好吃好吃（嚼嚼嚼），好玩好玩（嘿嘿嘿），活着真好啊.jpg 慕茗：平静中透着点疯感，活着就是为了殉情，凑合活着，死了也行（。 在一次次倒霉但刺激的任务中，萧酌发现人人都知道慕茗心中有位“死去”的竹马白月光。 但萧酌还是无法自控的心动了。他的表白毫无悬念被拒绝。 萧酌（伤心）（但不服输）（打开x度）： 天降如何才能战胜竹马？ . 直到后来，失去的记忆悉数回归，萧酌发现了件大事儿： 天降是他，竹马是他，“死去”的白月光也是他！！！ 萧酌：这场面我真没见过！但哥有老婆了！！！ —————— * 攻：很能打也很爱笑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受：靠谱冷静（来都来了.jpg）有仇必报不然睡不着的大漂亮 * 1v1，he * 正文会从任务世界的剧情切入，但是每次任务遇到的人和事，最终都是为了推进攻受的主线和感情线（每一卷结尾如果有坑没填，可能是伏笔~） * 无限制段评已开，欢迎大家来玩~ 第1章 “你还想再见他一面吗？” 慕茗猛地睁开了眼。 屋里灯火通明，窗外不见日月，好半天，他一缕神魂才慢慢悠悠从梦里回到现实。 他曾经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奈何玩不过命运，人生里对他最好的竹马死于非命，留他一个人孤零零行走在人世。 直到某年某月，他遇到意外，差点死亡，可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叫“黑盒”的神秘天外组织救了他一命。 慕茗觉得很烦，他不理解，路过的外星人干嘛这么多管闲事？！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死一死？！ 但不等他发牢骚，“黑盒”向他抛出一个致命诱惑——让他能再见死去的竹马一面。 天知道，竹马死去的时候，慕茗连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心里大骂“黑盒”这一心理战简直险恶，嘴上却没犹豫一秒，说了个此生最坚定的“好”。 可当时到底涉世未深，没想到这神秘公司还为员工培育了一款顶级“胡萝卜”。 ——他被抹去了和竹马一起的大部分记忆，脑子里只剩下一道看不见脸的模糊身影、满腔的思念和情窦初开时没能说出口的爱意。 公司向他保证，项目完成后一定赠送“恢复记忆+见竹马”一条龙服务，由不得慕茗不信。 第2章 从此他成为了“黑盒”的优秀员工，兢兢业业做任务，只为攒够这款终极大礼包。 * 叩叩—— 偌大的实验室内，若干机器排列其中，发出规律的嗡鸣声。 一只修长的手在实验台敲了两下，打破了嗡鸣的节奏：“王大智。” 一个正打着瞌睡的人被吓得弹射而起：“我醒着！我在闭目思考！” 王若愚瞬间撑开迷离的睡眼，手忙脚乱将一副圆框眼镜扶上鼻梁，还不忘抹了把嘴角。 待他看清来人时，警戒状态一秒垮掉，整张脸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 “慕茗，慕哥，慕老爷！我求求了，下回你直接把我踹醒就好，别敲桌子。” 王若愚舒了口气，抱起保温杯连喝三口压压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上头来查岗。” 待缓过神来，他才惊奇地看回慕茗：“又出任务？” “嗯。”慕茗点点头，拿过实验柜里的一个手环扣在了腕上，熟门熟路地迈上了跃迁台。 王若愚竖起大拇指，语气里却并无赞赏：“劳模，‘黑盒’到底拿捏了你什么重要把柄？” 慕茗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我比你更想知道。” 王若愚忍不住劝道：“年轻人啊还是得偶尔休休假，别最后班上完了，人没了。” “我赶时间。”慕茗实名拒绝了同事的好意。 又一次劝说无果，王若愚识趣闭嘴，开始手指翻飞地在操作台上输入程序。 刹那间，平台上溢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将慕茗整个缠绕进去。那光骤然变得刺眼，又飞快地消散，王若愚再抬眼时，平台上已空空如也。 这重复了无数次的工作让他困倦，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准备再睡一觉，可视线不经意落到了显示屏上的跃迁数据，王若愚吓得圆眼镜框都差点砸脚背上。 “完了完了……” * 慕茗抵达目的地时，整个人几乎是砸向地面的。 不优雅的降落姿势让他很烦躁，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遍王大智，这他妈到底是在传送还是在抛尸？！ 待他起身整理好仪容仪表，见旁边并没有别人，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前方是一座庄严雄伟的洁白建筑，而建筑的后边…… 慕茗瞳孔微震，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建筑的后边居然是一个黑洞！ 碎裂的星体沿着螺线被那庞然巨物吞噬入肚，可那座洁白的建筑依旧稳稳当当的立在原处，诡异的安静、庄严、圣洁。 慕茗稳了稳心绪，过了好几分钟，他确定自己不会被撕成碎片，才露出腕上的手环。 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球形浮标自手环弹射至半空，无头苍蝇似的晃悠了好几圈，末了又灰溜溜地落回了原位。 “？” 慕茗懵了，就在这时，手环“滴滴”两声，跳出了两行字： [标记失败] [失败原因：该宇宙已被标记] 无尽的空间中，存在着无数平行宇宙，慕茗的工作就是跃迁到“黑盒”未标记的宇宙，打出浮标进行标记和记录，方便“黑盒”后续进行探测。 他的工种叫“标记员”，说白了就是一个需要跨宇宙出外勤的打工仔。 标记员从来不会跃迁到已经被标记过的宇宙，那样既浪费时间也浪费能源。 可他今天偏偏就中了这个邪！ 慕茗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真的被抛尸了…… * “宇宙最棒养生馆？” 慕茗来到那座圣洁建筑的大门前，看着顶上镶着的那块巨型招牌上的字，念出来都觉得烫嘴。 好直抒胸臆的招牌，果然能把店开到黑洞边上的狠人是可以罔顾广告法的。 他现在开始怀疑王大智是故意把他传送到这里，让他强行休假的了。 嗯，好意他心领了，但慕茗觉得同事之间还是保持一些边界感比较好。 毕竟“养生馆”三个字，看起来就像在内涵他年仅28岁就体虚肾虚，一把骨头走两步就要嘎嘣脆一样…… 慕茗纠结半晌，还是进了那扇门。 刺眼又多彩的光线瞬间从头顶落下，在慕茗眼前疯狂摇晃，慕茗差点被这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瞎。 【他来了他来了。】 【欢迎来到“宇宙最棒养生馆”！】 眼睛还没得救，耳朵又开始遭殃，360度立体环绕广告在慕茗耳边疯狂叭叭： 【正宗宇宙养生馆，40年坚持用新鲜人工压榨。】 【敢承诺不用早睡无需控糖，80岁依旧白白嫩嫩。】 【宇宙最棒养生馆，我从小养到大！】 慕茗默默退了出去。 这就是王大智私藏的下班休闲场所？这种养生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一些。 * 但下一秒他又被一个绿毛给拉了回去。 “帅哥别走啊。” 绿毛小子热情似火，个子小劲儿贼大，慕茗被刚才的广告闹得眼冒金星，耳朵这会儿还嗡嗡直响，一个不留神，就被绿毛给带进了养生馆内部。 “第一次来玩吧？”绿毛拉着他坐到了舷窗边的酒桌上，“好久没见到你这么俊俏的小哥哥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出门在外，身份什么的都很随便。 慕茗张口就来：“大漂亮。” 绿毛直乐，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那你就叫我‘小绿’好了。” 第3章 慕茗看着眼前那酒液，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他默默地把视线移到了舷窗外。 外头正好对着黑洞，直到此刻，慕茗才真正意识到，他不是在一颗黑洞边缘的星球上，而是在一艘飞船上。 黑洞吸引着飞船，但船上的引擎却反推着飞船，两股力让这艘“养生馆”惊险地停在黑洞边缘而没有被撕碎。 “我第一次来。”慕茗看向绿毛，这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可以套点信息。 “不过是被骗来的。”他端起酒杯，却也不喝，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 没有鸟语花香，没有柔和的音乐和笑容甜美的工作人员，一切符合他刻板印象里的养生馆模样统统没有。 只有浓郁的酒精味，彩灯下醉生梦死、手舞足蹈的人群和矜矜业业服务的机器人。 绿毛“嗐”了一声，见怪不怪：“我也骗别人来过。” 慕茗：“……” 绿毛的聊天欲很旺盛，他指着舷窗外：“看到那架观光飞船没？” 慕茗顺着他指尖看去，发现是一艘刚刚飞回来的大型观光船，它没有钻进脚下这艘巨型飞船的肚子里去，而是头朝下悬挂在了船壁上。 “那是养生馆的一个热门活动，虽说是观摩黑洞风光，但据说啊……” 绿毛凑近了些，小声道：“坐上观光飞船离黑洞更近些的时候，那里可以被拉长。” “？” 慕茗满脸问号，“那里”是哪里？ 可绿毛没看出他的迷惑，自顾自叹气：“我和我前男友那方面有些磨合不来，我就把他骗过来了，打算给他一场酣畅淋漓的勾八改造，为我们长久的大和谐打下坚实的身体基础。” 慕茗眼前一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碳基生物的嘴里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说真的，他这些年出外勤也到过各式各样的宇宙，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绿毛一番话还是击碎了他引以为傲的阅历，觉得自己以后还是要虚心做人。 “可没用啊。”绿毛蔫巴巴地灌了自己一口酒，“我怀疑是养生馆打的虚假宣传。没过多久我们就分手了。” 慕茗对他的情史并没有兴趣，他指着不远处五颜六色的全息广告牌问道：“不用早睡无需控糖，80岁依旧白白嫩嫩。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靠近黑洞嘛，时间流速很慢，人也就老得慢。” 绿毛骚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我都82岁了，这不，还是白白嫩嫩的。等我回到老家，勾勾手照样能泡到18岁的生猛弟弟。” 他们正聊着，一个服务型机器人又端上了两份油炸小吃。 慕茗目送着它离开，又指着那个广告牌：“不是说‘40年坚持用新鲜人工压榨’？” “可能指的是机器人都是人工制造的吧。” 绿毛给了个很可信的理由，却遗憾地皱紧了眉：“我也想要人工伺候啊，我花了那么多钱，居然也没体验到‘人上人’的滋味。” 那你这思想很危险呐。慕茗心道。 “而且养生馆的客源流动性小，优质的帅哥太少，无法满足我这滔天的欲望。” 无语的慕茗看向寂寞的他：“这里的机器人不能提供那种服务？” “有是有。”绿毛似乎还回味了一下，依旧遗憾：“但机器人做得再精妙，也不如人类热情火辣嘛。” 慕茗服了，不愧是有钱人，方方面面都追求最高的质量。 “人一空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绿毛突然兴奋起来，一脸八卦地把他拉到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到那两座楼没？” 慕茗顺着看去，发现是两座高耸入苍穹的高楼，一左一右对称，遥遥相望。 “两边主控室的指挥官平时水火不容，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寂寞太久，昨天两人吵了一架，吵着吵着最后居然干柴烈火。” 看绿毛兴奋得直搓手，慕茗嘴角都要抽搐：“你怎么知道他俩干柴烈火？你看到了？” “右指挥官从左边大楼出来之后，身上还披着左指挥官的外套呢，虽然气冲冲的，但脖子上那个吻痕哟，啧啧啧……” 这个82岁的绿毛不仅好色，还八卦…… 慕茗就这么被他拉着在养生馆逛了一整圈，期间听了五十多个人的八卦，人物线错综复杂，听得人很想扫黄。 “那架观光飞船那么能装？” 当绿毛开始讲述自己的第六段艳遇时，慕茗实在没忍住，指着挂在船壁上的那艘大型观光船，生硬地转移话题。 “荷载一千三百个人而已。” 绿毛咂咂嘴，像是在惋惜一千三百个人里都找不到自己满意的帅哥。 看着观光船上乌泱泱走下来的游客，慕茗被它狭长的船身吸引了视线：“观光船前半段贴着的地方也是养生馆吗？” 那边他好像还没逛到。 “不知道诶，这飞船有三层，据说最底下是个关押室，二层好像是补给仓，我们进不去的。” 绿毛说着一脸揶揄地撞了撞慕茗的肩膀：“诶，大漂亮，明天我带你上观光船转一圈呗？都说什么旅游啊、观光啊，最容易艳遇的。” “我一定为你这张漂亮脸蛋找到最配的帅哥。”绿毛拍了拍胸脯。 “……” 除了好色和八卦，慕茗又往绿毛的印象里加了一个：热心肠。 第4章 “害羞啊？” 见他不说话，绿毛新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你怎么那么纯情？！” 慕茗：“我觉得含蓄点挺好的……” 而且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是在黑洞边缘，那这艘船上干什么岂不是都显得特别慢？ 绿毛口中那些让人人心黄黄的事情，在正常时间流速下的人看来，一场春宵估计就要几十上百年？ 想想都觉得身体被掏空。 “真人不好意思可以先用机器人嘛。” 绿毛越说越热情，在慕茗还在换算春宵时长的档口，他已经在全息购物屏上给慕茗开了一间至尊奢华大床房。 一连串信用点花出去，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在绿毛又将手指移向一款叫“睡了么”的服务时，慕茗脑中警铃大作，赶紧摁住了绿毛的手。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看这个产品名字就很不正经。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绿毛满意地看着下单页面：“给你点了个身材、外貌和性能都最好的机器人，生猛指数五颗星哦。” “使不得……”慕茗伸出尔康手，“我把钱还你。” 绿毛一把把他的手摁了下去：“不用，这点小钱都不到我每天开销的零头。” “给你开的房就在我隔壁，咱俩有缘，小绿我一定让你尽兴而归。” * 标记员跃迁到目的地，必须待满24个小时，等到跃迁工具重新蓄满能量后才能返航。 现在慕茗觉得24小时遥遥无期，只能这么恍恍惚惚的被送进了一间豪华客房。 他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了一眼养生馆提供的丝质睡袍，纠结了一秒，还是没换上。 毕竟这飞船在黑洞边上，他担心引擎一不小心失效，穿着睡袍逃生岂不是等于裸.奔？ 咚—— 客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慕茗以为是隔壁的绿毛，没多想便开了门：“怎么……” 话到嘴边慕茗却突然刹住。 门外不是绿毛。 而是一个高挑的陌生男子，和一个包装精美严实的大箱子，箱子上印着三个大字： 【睡了么】 * 慕茗看着男子，男子看着箱子。 半晌，男子看向慕茗，慕茗又看向了箱子。 慕茗恍然大悟，眼前这男子估计就是“睡了么机器人”。 这年头机器人都帅成这样了？ 他饶有兴味地上上下下看了对方一眼，只能说不愧是最贵的一款，这个身材和长相十分对得起宣传广告。 而且这机器人有一双丹凤眼，居然还是双眼皮的。 不知怎么回事，对上那双眼睛时，慕茗的心跳莫名其妙的乱了节奏。 “打扰你了，先生。” 机器人开口说话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可不可以先让我进去躲躲？十分钟后我就走。” 这又是什么发展？慕茗奇怪地盯着那一人一箱。 难道这“睡了么”服务还带剧情的？ 慕茗忍不住在心里指指点点：王大智啊王大智，没想到你宽眉大眼的，私底下摸鱼摸那么花！ 估计是半天没等到慕茗开口，那机器人自己推着自己的包装盒就进来了。 “咔哒”一声，门板被轻轻合上。 慕茗其实并不打算和机器人一度春宵，活了二十八年，他可以接受自己为自己服务，但让机器人为自己服务，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些…… 但这个机器人长得实在太好，他也实在好奇“睡了么”会给这款机器人设定什么剧情。 他拿起那件睡袍，故意问道：“我没经验，你自己看着办，先宽衣还是先洗澡？” 机器人：“啊？” 慕茗眉头微挑，这是还设置了“纯情人设”？ 一人一机对视半晌，都在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直到机器人再次看向那个包装盒，他似乎终于理解了“睡了么”三个字所包含的深奥含义。 “不是……”机器人尴尬地朝慕茗走近了两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养生馆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两人猝不及防摔在一块，直直地朝那张大床压去。 被人压着的时候，慕茗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具躯体薄而结实的肌肉。 这机器人还是仿生款的。 他不适应这种过分亲密的距离，即便这只是个机器人，慕茗还是推了对方一把：“你起开。” 机器人露出了“抱歉”的表情，慕茗心说不愧是“40年坚持用新鲜人工压榨”才做出来的机器人，表情细节相当到位。 可慕茗今天的运气显然十分魔幻。 他俩刚分开至安全距离，养生馆再一次晃动起来，客房内的家具饰品兵兵乓乓掉了一地，他们俩人也再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床铺上。 咔—— 一道怪声响在了右边床沿，慕茗和身上的机器人愣愣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朝右侧看了过去。 咔啦—— 整张床突然开始往右边倾斜。 慕茗这才发现，床的右侧居然裂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缝隙下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像是觉得还不够乱似的，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又在这时划破了空气： 【警告！警告！飞船遭遇严重撞击，预计10分钟后坠入黑洞！】 第5章 【请全体人员即刻前往逃生舱！】 慕茗的求生欲攀升到了顶峰，手脚并用地逃离那张几乎倾斜至90度的床。 他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不能是休假休死的！ 奈何事与愿违，他刚抓住左侧的床头柜，下一秒，养生馆又是猛地一晃。 慕茗和那个机器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坠入了那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里。 “大漂亮！大漂亮！船要塌了，咱赶紧逃！” 绿毛穿着凌乱的睡袍，扶着墙艰难地在晃动中摸到了慕茗的房门口。 那间客房的门已经被震开，但绿毛并没来得及叫住他的新朋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漂亮和一个高挑男子一起摔下了床。 那个“睡了么”包装盒和满地的床板碎片在晃动中可怜巴巴地荡来荡去…… “……” 绿毛肃然起敬，表示这也太生猛了，船还没塌呢，床睡塌了。 第2章 失重感包裹全身的时候，慕茗听到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应该是快死了，不知道那个人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慕茗缓缓闭上了眼，准备迎接粉身碎骨的死局。 可想象中脑袋开花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居然稳稳托住了他，还把他平平整整地放到了实地。 “嗯？” 慕茗猛地睁开眼，扭头看去才发现那个“睡了么机器人”居然也躺在他旁边，他俩的姿势十分安详，活像下一秒就要入土合葬一样…… 旁边那位没动，眼珠子轱辘得倒是很灵活。 慕茗忍不住想这机器人会不会和动画片里那样，眼珠子上蹦出两根弹簧，开始演示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眼观六路”？ “啧！”那机器人一个挺身就利落地站了起来，一张俊脸快皱成了一团，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真特么晦气，越狱还是得先看黄历才行。” 慕茗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机器人还会看黄历？” 空气寂静了几秒。 “我不是你那个情趣机器人！” 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砸落在地，炸起了几盏灯光。 慕茗这才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成片的绿地，规整的立方体建筑，高耸的烟囱……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垃圾焚化场？ “人才优化炉？” 慕茗倏地回头：“你说什么？” 声称自己不是情趣机器人的帅哥指了指上方。 慕茗抬头望去，发现上边的墙上还真印着这五个字。 “这几个意思？”帅哥摸着下巴寻思道：“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开成景点了？” 慕茗暂时对太上老君的景点规划没什么兴趣，他更好奇眼前这个。 “你真的是人？” “不是……多冒犯啊！”帅哥看起来很烦躁，“先怀疑我是鸭，现在又质疑我的物种……” 慕茗沉着脸打断他：“我没有叫‘鸭’！那是我朋友下单的机器人，绿色健康！” “行。”帅哥一脸“我暂且听你狡辩”的敷衍。 看着他的表情，慕茗也开始烦了。 帅哥戳了戳他的胳膊：“诶，你是一层那个养生馆的客户？” 慕茗懒懒地瞥他一眼：“你不是？” “不是啊。”帅哥坦然笑道：“我刚从三层的监狱越狱。” “……”慕茗脸上空白了一瞬，他想起了绿毛的话，“三层？那个关押室？” 帅哥哼笑一声：“你们不是应该很了解吗？我还以为是你们这些‘人上人’为了找乐子，才把我们抓进去当猴看呢。” 慕茗没工夫去拔他那话里的刺，他这会儿整颗心都不由往上提了提。 “一层是养生馆，三层是监狱，那我们现在是掉进了二层？” 可绿毛明明说过二层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这里为什么会有城市的痕迹？而且刚才飞船都要坠毁了，为什么这里却连警报声都没有？ “换班时间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给我老实点！” 脑子正乱作一团，接连两道怒吼却在这时打断了慕茗的思绪。 那粗鲁的声音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慕茗下意识回身，身边的帅哥却突然拉了他一把。 咚—— 一根棍子砸到了墙上，正正好是慕茗刚才站着的方向。 什么鬼素质？慕茗默默撸起了袖子。 那两人穿着安保员样式的制服，十分不讲武德，慕茗和帅哥又被粗鲁地摁在了墙边，不用看他都知道，他们这会儿的姿势应该很像是被当场逮捕的不法分子…… “你老实交代。” 帅哥看向慕茗：“你朋友下单的那机器人真的绿色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来扫黄的？！” 慕茗咬牙怒道：“你怎么不说他们是来抓你这个越狱的？” “别交头接耳！” 身后的安保员呵斥了一句，又拿出个仪器在他们身上扫了扫。 “不对。”安保员看着仪器，声音发沉。 慕茗竖起了耳朵，其中一个安保员拿棍子点了点帅哥的肩膀，严厉道： “今天是周二，你一个29岁的老人家跑出来干什么？参观几个月之后的葬身之地吗？” 慕茗：“……” 29岁的老人家？好小众的词汇组合。 第6章 终于被承认了物种，但却被说“老”的帅哥也炸了：“你特么的也很冒昧！” 这两个安保看起来是真人，慕茗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他们应该还在飞船上才对，绿毛明明说养生馆没有人工服务，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真人安保？ 他忍不住开口试探：“你们还不逃吗？飞船马上就要坠毁了。” “别发疯！”一个安保员用棍子抵着他的背往下摁了摁，“什么飞船跑船？谁允许你诅咒无忧市的！” 无忧市？ 慕茗和身旁的帅哥悄悄对视了一眼。 “你俩……” 安保员突然揪着他们的衣领，让他们转了个身，四个人这才正式面对面。 “你俩的铭牌呢？你们没有铭牌？！” 慕茗瞥了一眼两个安保员的制服，发现他们胸前都别了一个特制的铭牌。 “哦，我们是外来人员。”慕茗大大方方地承认。 两个安保员顿时怔住，面面相觑半晌，突然脸色大变。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强硬地命令道：“先关进审讯大楼，把城区所有队员都叫来！” 帅哥一脸不乐意：“不是……我刚出来，又让我进去？” 慕茗冷笑：“看不出来？他们第一次遇到外乡人，把我们关起来再上报了，惨了我们俩，好处他们一群人瓜分了，他们当然美滋滋。” 他话一说完，那个下命令的安保员若有所思地顿住了脚步。 * 他们被赶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这座所谓“无忧市”的街道上。 中途那个安保队长的通讯器响了好几次，但他一条都没回复。 慕茗瞥了一眼那个通讯器，发现这种通讯工具相比起一层的养生馆，也像是落后了八百年。 他依旧和那个帅哥挨在一块，帅哥看了看车内的装饰，又微阖上眼感受了一会儿，朝驾驶座那位年轻司机竖起了大拇指： “师傅，您开车可真稳。” “那是。”司机骄傲得眉毛都快扬到了发际线，“开车可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 谁生下来就会开车？ 慕茗觉得这师傅可能当过驾校教练，平时没少兼职宣传工作。 不到十分钟，他俩就被送到了审讯大楼，那座大楼不仅外墙和内墙的颜色灰暗压抑，里头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走廊上的灯像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 帅哥生无可恋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这一天下来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那安保队长嫌弃地轻嗤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把他们塞进了其中一间狭小逼仄的审讯室。 看他居然要走，另一个安保员怯怯地问道：“队长，不是说把全体队员都叫来吗？” 安保队长瞪了他一眼：“我办事有自己的节奏。” 小安保员被吓得一颤，没敢再多嘴。 大门被无情地关上，慕茗看着那俩安保员的身影被门板彻底隔绝，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好以整暇地靠在了椅背上，看向一旁更有意思点的“狱友”： “你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的？” 帅哥：“忘了。” 慕茗：“这也能忘？” 帅哥：“抓我的那孙子给我洗了好几次记忆，没有变傻已经算我命大。” 慕茗：“这么狠？你抢他老婆了还是杀他全家了？” 帅哥将椅子踢到了他旁边，大咧咧坐下。 “我左脸写着‘单纯’，右脸写着‘真诚’，我坚信自己绝对做不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慕茗挑了挑眉：“那你花了多长时间越狱成功的？” 帅哥：“11年。” 这下慕茗是真的震惊了：“那么久？你叫什么名字？” 话赶话的，帅哥顺嘴就答：“萧酌。你呢？” 慕茗：“大漂亮。” “……”萧酌怔了怔，“你在套我话？” 慕茗笑笑：“侧面佐证了你确实很单纯。” 嘴上说着“单纯”，眼睛却像在笑他“傻”。 可萧酌也不恼，双手交叉往脑后一枕，吊儿郎当地摇晃着椅子，语气哀哀戚戚： “是啊，能不单纯嘛。莫名其妙从18岁越狱越到了29岁，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弱小无助的我，面对人间的重击毫无还手之力。” 萧酌唉声叹气：“好不容易越狱成功，又遇到这档子破事儿，现在还要被同伴取笑，啧啧，惨呐，太惨了。” 慕茗看着他表演，心里毫无波澜：“你卖惨能不能别那么生硬？” 萧酌扭头看他：“你这人吃软不吃硬的啊？” 慕茗错开他的视线：“总体来说，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挺温柔的。” 一听他还夸起自己来了，萧酌好笑的将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诶，说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就叫大漂亮。” 他们这间审讯室只有一盏吊灯，恰好在慕茗的上方，摇摇晃晃的。 萧酌看着那灯下的轮廓忽明忽暗，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那你这名字……还挺写实的。” * 两人没聊多久，审讯室的门又被粗鲁地推开。 是那个安保队长，他一个人来的，另一个小安保员不知所踪。 安保队长十分魁梧，臭着张脸，目光略带嫌弃地掠过了慕茗和萧酌。 第7章 “市长，那两个外乡人就在审讯室，您要过来看看吗？” 他们这才发现，那安保队长正开着通讯器。 “外乡人？” 通讯器传递的声音并不流畅，断断续续的，那头的市长似乎还在对着什么人发火：“你是废物吗？捏个脚都捏不好，要你这双手有什么用，还不如剁了！” 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眼中都写着同一句话：这市长好大的架子。 可安保队长似乎见怪不怪，还在继续汇报着： “是的，我一个人在垃圾厂附近巡逻的时候抓到他们的，其中一个29岁的老人居然在周二外出，而且他们都没有铭牌。” “我第一时间将他们逮捕，他们不断反抗袭击，但为了市长您的安全，我还是拼尽全力将他们拿下了。” “29岁的老人”牙都要咬碎，萧酌差点气笑了：“真是好魁梧的一株绿茶。” 安保队长没听懂什么叫“绿茶”，那个市长对他殷切的表忠心行为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下了令： “把他们俩送去‘人才优化炉’，过几天跟那批30岁的一起优化了吧。” 不是……“炉”和“优化”这俩词到底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 萧酌瞥了慕茗一眼，这大漂亮从被逮到现在都淡定得不像话，进来之后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这会儿也终于有了动作。 慕茗抬高了音量：“市长先生，不知道我们能否见个面？” 他说完顿了顿，通讯器那头没出声，但也没有挂断。 慕茗又试探道：“我有个关于这艘飞船的大秘密想要和你分享。” 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还没落下，通讯器那头的市长却突然激动起来：“立即优化！” 市长的气息都不稳了，却还是重复了一次：“安保员，立刻、马上把他们俩给优化了！办好这件事，我给你休3个小时的假。” 安保队长的眼中闪烁着狂喜：“是！” 通讯器被挂断，安保队长转过身，缓缓撸起了制服袖子，嘴角咧出的笑仿佛噬足了血气。 他长着粗眉细眼，盯着慕茗和萧酌时，像是在欣赏即将入腹的猎物。 慕茗深吸了口气，可还不等他反应，一道拳风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就在安保队长的拳头近在眼前之际，一旁的萧酌抬脚踹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力道，但凡被踹的不是这株魁梧的“绿茶”，慕茗觉得那只手估计已经被废掉了。 安保队长揍人不成反被揍，恼羞成怒，扬拳又朝萧酌挥了过去。萧酌一个转身躲过，用手肘重击了他的胸腔。 慕茗不爱打架，也不擅长打架，但自己这位新队友完全相反，见招拆招，跟一身腱子肉的安保队长打得有来有往的。 这就是越狱11年练出来的实力吗？ 他默默地缩在角落，为队友腾出了最大的施展空间。 不到五分钟，审讯室里仅有的两张椅子已经稀碎，明明挺空一屋子，此刻却呈现出了“被八十只二哈扫荡过”的艺术效果。 萧酌在狭小的审讯室格外灵活，而安保队长却像个魁梧的靶子，在萧酌一个直击面门的拳头后，安保队长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就要往后倒去。 他后边正好是慕茗。 慕茗直接捡了这个大漏，一脚往安保队长的背踹了过去，魁梧的“绿茶”就这么面朝下直挺挺地陈列在了地上。 想起刚掉下来时，自己差点被打了一棍子，慕茗又报复般的在绿茶安保背上补了一拳。 萧酌：“……” 这大漂亮还挺记仇…… * 他们拿了钥匙出了那间审讯室，发现外头和来时一样，空空荡荡。走廊上的灯接触不良，时明时灭的，很是诡异。 “你怎么知道他会支开其他同事，独揽功劳？” 萧酌一手挡在慕茗的跟前，走快了半步，预防突如其来的危险。 “看他面对手下的时候架子挺大，就想试试。”慕茗耸了耸肩，“反正成了咱就打一个，不成咱就打一群。” 最后捡漏补了一脚还“咱”起来了？萧酌无语地笑了声。 “你说那个市长为什么会那么急着想除掉我俩？” “我也没料到。” 慕茗皱起了眉：“这个无忧市的人好像不知道他们只是在一艘宇宙飞船上。一般来说，一个地方突然闯入了掌握秘密的陌生人，那这个地方的领导者都会先下令审问，获取信息，再决定闯入者的去留。” “我本来还打算利用飞船这个秘密，来看看能不能和市长交换一些信息，没想到他压根没有好奇心。” 明灭的灯光中，萧酌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看起来挺有经验的样子？”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慕茗露出深奥且睿智的神色，把之前在绿毛面前立下要虚心做人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 昏暗中，他的表情莫名可爱，直接把萧酌给逗笑了，下意识rua了把他后脑勺的头发：“吹吧你就，今天这场面你不就没见过。” 慕茗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有过近的接触，这下浑身都竖起了刺：“别碰我。” “嘘！” 萧酌突然捂住他的嘴，把他带到了墙边，低声道：“前边转角，有人过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开打，慕茗立即安分，假装自己是根安静的柱子。 第8章 看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个转角，萧酌只觉得更有意思了，甚至笑出了声。 慕茗瞪了他一眼，恰好明灭的灯光亮了一下，划过眼瞳时像是亮起的刀子，萧酌连忙收敛。 就在这时，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他们前边的转角处冒了出来。 萧酌眼疾手快，胳膊一伸，将对方死死勒住，把人从转角“拔”了出来。 “冷静！冷静！” 被勒住的那人个子还挺高，不停地拍打着萧酌的胳膊，艰难发声：“自己人！” 萧酌没放手：“谁和你自己人？” 来人大喘气，亮出了自己的暗号：“你俩把床干塌了，我从那个洞里跟下来的！” 萧酌：“……” 慕茗：“……” 第3章 “小同志，你这样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萧酌说着就要把人的脸摁墙上，那个不速之客没顾着自己的脸，反倒把怀里一东西护得死死的。 慕茗借着明灭的灯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台平板，机身薄如纸张，确实不是这座无忧市会出现的科技。 “我建议我们尽快把各自知道的情况同步一下。” 那位不速之客挣了挣萧酌的手，没挣开，直接摆烂：“不然13个小时之后，我们都会被黑洞撕成碎片，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合葬。” 萧酌看了慕茗一眼，慕茗打开了一间空审讯室的门，脑袋往里头点了点。 萧酌会意，摁着不速之客直接进去了。 这间审讯室同样简陋，慕茗反手把门一关，萧酌便同时松了手。 不速之客立即窜到椅子上打开了他的平板，浮起的全息屏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字。 “我们必须在13个小时内找到这一层的主控室，拉响警报启动逃生舱，不然这一层的人全得完蛋。” 慕茗不是很理解：“之前警报说飞船还有10分钟就会坠毁，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倒计时13个小时？” 不速之客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根笔，立在了他俩眼前。 “之前飞船是以这个角度面向黑洞的，这也就保证了飞船上三层空间的时间流速相同。” “但它遭到了撞击，方向变了。” 不速之客将笔一倒，“飞船现在就像一根刺向黑洞的针，二层和三层变得离黑洞更近一些，时间流速也就比一层养生馆慢了不少。我计算过了，这里还剩13小时。” 他说着又看了眼全息屏：“哦，现在只剩12小时50分了。” 萧酌双手托腮，屏幕上的数据流倒映在他眼瞳中。 “你自己算的？还是电脑算的？” “二层都快回到bb机时代了，我的电脑根本连接不上这层的系统。” 不速之客神气地朝他俩扬了扬下巴：“所以只能自己算了。” 慕茗和萧酌一下警觉起来，异口同声：“准不准啊？” “我可以原谅你们擒拿我，但我不能原谅你们侮辱我。” 不速之客忿忿道：“我可是专业的。” 小命都快没了，慕茗和萧酌也只能相信他。 萧酌：“喂，怎么你掉下来就没被安保逮住？” 不速之客：“你们比较背吧。还有，我不叫‘喂’。” 慕茗下意识就接了句：“你叫楚雨荨？” 萧酌：“……都是什么烂梗。” “你们可以叫我林小山。”那人说，“我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安保把你们带走了，我一路走过来的。” 萧酌思索了片刻：“你一路走来却没有被抓，说明无忧市的道路上没有监控。” 慕茗点点头：“刚才我观察过了，这座审讯大楼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楼很旧，但好像从来没有用过。” 他说着摊开手掌，上边沾了一层灰，是刚才开门时碰到门把手留下的。 “而且林小山能闯进来，我们也把安保队长撂倒这么久了，却一直没人过来缉拿我们，说明连那个市长可能都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真的没有实时监控。” “还有还有，他们抓了你们，但是没上手铐也没捆绳子，一副对逮捕行动很没实践经验的样子。” 林小山跟上了思路：“所以……这里的居民要么素质奇高，要么非常温顺。”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萧酌想不通：“他们温良到连监控都不需要了，又为什么需要安保员呢？总不能专门为了迎接从天而降的我们吧？” 慕茗提醒他：“还有更奇怪的，安保员们魁梧又能打，他们设置这个多余的岗位，还把这个岗位的人培养得那么能打做什么？” 林小山收起平板站起了身：“总之先找到主控室吧，这里就算有天大的秘密，十几小时之后照样灰飞烟灭。” * 为了防止一出审讯大楼又倒大霉被安保撞上，三人决定伪装一番。 他们拿走了绿茶安保的铭牌，又在另一间审讯室里发现了送他们过来的另一个安保，对方倒在地上，嘴角紫了一大块，估计是绿茶安保为了独占功劳，把他揍晕的。 两块铭牌还不够，慕茗又用绿茶安保的通讯器发了一条讯息，骗了一个人过来。 萧酌和他配合得十二分完美，一个手刀就把骗来的可怜蛋放倒了。 他垂下眸，语气真诚：“抱歉。” 然后含泪顺走了人家的铭牌。 第9章 * 审讯大楼本就没怎么用过，附近人烟稀少，而绿茶安保为了独占功劳又压根没通知其他同事，这就让他们三人溜得十分丝滑顺利。 来到街上的时候，慕茗视线扫过楼房和街道，之前坐车去审讯大楼时他就发现了，这里的建筑十分复古，颇有地球90年代的味道。 此刻他们头顶是破晓的天空，飞船模拟出来的天幕，细看之下，甚至能感觉得出那些云层边缘线条的僵硬和虚假。 但陆续涌上街道的人群似乎并不觉得这种景象有什么怪异，一个个都乐呵呵的，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一钻进街头巷尾的店铺居然就开始干活了。 他们甚至连开工前神圣的摸鱼仪式都没有！ 萧酌也看了眼头顶：“天空应该是随着时间来变化的，现在天色还没全亮呢，他们怎么就开始上班了？不用睡觉的么？” 林小山忍不住再次提醒：“只剩12小时10分了。” 萧酌：“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林小山嗤了一声：“你俩双宿双飞，生同衾死同穴，是不急。但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都说了我俩不是一对。” 萧酌都快烦死了，从越狱到现在，遇到的人说过的话，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行了别吵了。”慕茗带着他们停在了一家店铺前，“进去看看？” 那是一家早茶楼，生意十分火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来吃饭的人都不用付钱，只要进出的时候把铭牌给前台扫一扫就可以了。 林小山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不是……你俩要约会？都啥时候了还吃饭？” 慕茗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这种吃饭的地方，人一般都是很放松的，有什么说什么，说不定我们能了解一些信息。” 林小山和萧酌也不知道是觉得真的有道理，还是真的饿了，神态自若的就进去了，一秒准备工作都没做，就融入了当地群众。 一楼已经满座，他们正准备去二楼时，一个年轻员工正好把一个饭盒丢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里，里头都是硬物，那饭盒直接嘎嘣脆了。 他们仨就在垃圾桶旁，差点以为要开打了。 萧酌看慕茗都微微弯下了腰，像是准备一开打就把这个侮辱性极强的垃圾桶扣对方脑袋上。 “不好意思啊……”那个年轻员工讪讪地笑道：“我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萧酌勾了勾脑袋，发现那个碎掉的饭盒还挺新：“这就不要了啊？” 那员工顿时大发牢骚：“那是上个班次的人留下的，烦死了，每回下班脏杯子脏饭盒都不洗。前天我刚来，就见那人把饭盒留休息室了，里头还有半份已经馊掉的螺蛳粉和臭豆腐，我还有六年可活呢，那味道倒好，差点把我当场送走。” 慕茗斟酌地问道：“你24岁？” 那员工点点头。 待他们坐到了二楼窗边的位子上，慕茗看了眼外头的景色，发现这里的楼房普遍不高，甚至一层楼的建筑占了半数以上。 “还没来得及问呢，你俩叫什么名字啊？” 林小山倒了三杯茶，拿起自己那杯正要喝，却见对面那俩用茶涮了遍餐具，动作的相似度高达80%。 萧酌烫好了碗筷，指了指慕茗：“他叫白云。” 又指了指自己：“我叫黑土。” “他二十八，我二十五。” “哟，真是地球人啊。”林小山笑道，“那咱们仨还是老乡。” 萧酌忽然摇了摇头，摇出了无限伤感：“越狱11年，时代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以前按‘乡’来认老乡，现在都按‘球’来了？” 一旁的慕茗十分淡定，丝毫没有老乡见老乡的兴奋。 他进入“黑盒”工作那么些年，外出做任务时偶尔也会遇见地球人，一开始他还会激动一下，后来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光是被“黑盒”标记过的平行宇宙就有成百上千个，他遇见的地球人，或许就没有一个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宇宙的。 林小山却抓了另一组字眼：“越狱？你是从三层那个关押室逃出来的？” 慕茗突然问道：“那个监狱到底是干嘛的？” 林小山摸了摸下巴：“据说是养老院之外的第二个业务，资本家嘛，方方面面都想赚，就打造了这么一层监狱，满足那些想要动私刑的狂徒。” 萧酌怒拍大腿：“我就说我是被贼人陷害。” 慕茗问他：“那关你的人会不会就在养生馆？他在一层纵享极乐，然后冷眼旁观你在三层监狱挣扎？” “不知道，我的记忆已经被洗得只剩下指甲盖那么点了，压根不记得他是谁。” 萧酌想想就觉得很烦，“希望那孙子也在这艘飞船里，最好没登上逃生舱，我想看他裂开。” 林小山：“所以你俩到底叫什么？” 萧酌：“大聪明。” 慕茗：“他叫萧酌，我叫大漂亮。” 萧酌不满地扭头：“你怎么可以随便暴露我的名字？” 慕茗淡定地吹了吹茶汤：“怎么？听了你的名字就要以身相许？” 一想到自己和对方初次见面就被当成了情趣机器人，萧酌戏瘾大发，装模作样地抻着发颤的指头，以“被惦记的黄花大闺男”一角现场出道： “你你你……我就知道！你不仅想睡我，你还想娶我？！” 第10章 慕茗和林小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恰好一个服务员送上了菜单，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萧酌这句惊世骇俗的台词。 服务员瞳孔地震，还失手把菜单掉地上了。 三人立马打住了闲聊，随手勾了几样点心，却见那个服务员离开时还白着一张脸，像见了鬼一样。 不仅服务生的表情奇怪，其他客人的行为也很奇怪——他们隔壁那几桌，刚吃完点心，居然起身就要走了！ 这可是早茶楼，早茶的精髓不就是一边吃然后一边聊上三五个小时吗？ 这些人居然用吃快餐的态度来对待早茶！简直不可饶恕。 那几桌客人刚走，先前在门口扫铭牌的前台员工突然上来了，还径直地朝他们三个走来。 三人迎着他的目光，面上丝毫不慌，但萧酌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往慕茗身前挡了挡。 “三位看起来有些面生。”那个前台在他们桌前站定，勾出一个礼貌的笑。 “我们离‘优化’还有很多年，当然比较‘新’。” 慕茗也笑了笑：“您难道熟知无忧城里的所有人？真是厉害。” 前台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直勾勾盯着慕茗。慕茗也没躲，两人都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萧酌左看看，右看看，生怕两人蹦出一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于是直接往中间挪了挪，用他茂密的头发和优秀的发际线隔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跟鸡妈妈似的，挡在慕茗身前，问那前台： “他身上有胶水还是你喜欢他啊？光看他，没发现旁边还有俩人是吧？我们不够英俊吗？你要是这样想，我可能需要用一些比较激烈的言辞来表达一下我的愤怒了。” 莫名被cue的林小山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慕茗觉得那一眼包含的情绪极其复杂，复杂到几乎能画一张饼状图。 那里头可能对萧酌英勇的身姿有一丢丢的崇拜，但更多的可能是在骂他神经病，和质疑飞船的第三层其实是精神病院而不是监狱。 不同于他们的无语，那个前台在听到“喜欢”两个字时就变了脸色，笑容彻底消失。 他们的点心在这时送上了桌，前台绷着脸，沉声道：“你们三个还是快点吃，别聊天聊过头了。” 这话说得太奇怪，萧酌眯了眯眼，缓缓开口：“我们聊天又不耽误你下班，怎么，你急着去和对象约会啊？” 前台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慕茗没错过他的情绪变化，直接在萧酌的话上继续道： “我看你前台的桌上放着很多陶土娃娃，你对象送你的？你保管得很好，应该很爱你对象吧？” “闭嘴！”前台惊慌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有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我向你们道歉，但陶土娃娃是我自己的，你们不可以用这种脏手段来害我。” 他说完就气冲冲地下楼了。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林小山倾了倾身：“他什么意思？恋人见不得人？恋情见不得人？还是……” 话到一半，服务员和前台相似的反应串联成线，恍如一道闪电同时划过三人的脑海： “爱情这种感情见不得人！” 宇宙处处是火坑，他们能得出这种结论，说明他们大概也快暴露了。 相识两个小时，三人莫名其妙磨出了默契，没再说半句话，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慕茗看另外两人走得毫无留恋，他纠结地看了眼饭桌，还是没忍住，飞快地吃了个水晶虾饺。 下到一楼时，那个前台并不在门口的工位，但这感觉更不妙了，三人当即加快了步子。 哪知刚迈出早茶楼的大门，大街小巷的广播突然响了，是先前那个市长的声音： 【各位居民，无忧市出现三位入侵者，企图破坏我们的生活，我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抓住他们。】 【三位入侵者目前正在早茶楼附近，如有成功逮捕入侵者的居民，我将奖励他一个小时的休假时间。】 那位市长又报出了他们三个的衣着，一时间，街上、店铺里，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伫在早茶楼门口的他们。 萧酌：“跑吗？” 慕茗：“如果逮捕后是送去市长那里，我觉得可以束手就擒。” 林小山：“你怀疑主控室在市长那？” 慕茗：“不管在不在，他知道的一定最多。” 萧酌和林小山觉得这个想法可以有。 但下一秒，市长广播又响了： 【特批各位居民无需活捉入侵者，逮捕后立即将他们送入人才优化炉。】 “看衣服！就是他们三个！” 街道上，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慕茗：“跑！” 三人拔腿狂奔。 居民们这下也彻底反应过来，抄起家伙在后头狂追。 林小山护着怀里的电脑，分神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乌泱泱的人群，有举着锅铲的，有举着鞋的，还有举着菜刀的！甚至有人朝他们扔了一根拳头粗的大铁棍！ “说好的民风淳朴呢？为了一个小时的假期，居然敢一秒开杀？” 大铁棍没有扔中他们，慕茗顺手捡了起来：“往左！” 萧酌怔了怔，步子却没停下：“那边是一片巷子，容易迷路。” 第11章 慕茗带着他们一头扎了进去：“我们从审讯大楼出来的时候走过，所有走过的、车开过的路我都记得。” 萧酌肃然起敬：“一个活地图，一个活算盘，有我是你们的福气。” 慕茗、林小山：“……” * 遥远的头顶上方，虚拟天幕已经大亮。 慕茗确实如他所说，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梭自如，比导航还丝滑。 身后追赶他们的人群并没有停下，那脚步声越来越大，顺着地面传到他们耳朵，一阵一阵的闷响像是催命的鼓。 . 前方窄小的巷口透出光亮，只要走出那里，他们就能逃上大路。 用脚步丈量无忧市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慕茗决定逃上大路之后直接劫辆车。 刚这么想，巷口突然擦过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小货车就这么挡住了他们此刻唯一的出口。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慕茗下意识握紧了顺来的铁棍。 “快上车！” 小货车的车门被打开，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年轻人朝他们招呼道。 前方无路，后方脚步声渐渐逼近。 三人对视一眼，果断跳上了那辆小货车。 红帽子利索地把车门一锁，乐呵呵地咧开了个笑。 但没乐呵两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一根铁棍怼到了离他脑袋2厘米的地方。 慕茗面若寒霜：“开车，去市长家。” 红帽子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我不知道市长家在哪……” “那就找一个不会被那些人发现的地方。” 慕茗的铁棍挪都没挪一下，“不要想着通风报信。” 萧酌则安抚地拍了拍红帽子：“别怕，你就稳稳开车就行了，我们不得不防备一点，你肯定理解的对吧。” 红帽子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慕茗冷漠道：“我们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酌阳光一笑：“不急的时候我们都很温柔的。” 慕茗点点头：“但急起来会温柔地让你的脑袋开花。” 第4章 红帽子哭丧着脸，乖乖踩下了油门。 轰—— 车内的灰尘估计都颤了两颤。 小货车风驰电掣，挡风玻璃外的景色都快模糊成了一片。 萧酌风中凌乱，一手扶着靠背，一手撑着慕茗，让他可以保持住那个凶神恶煞的装逼姿势。 林小山窝在角落里，神色空白，萧酌觉得他可能已经在打遗言的草稿了。 所以这特么到底是上车起步还是飞机起飞？ 和之前送他们去审讯大楼的那个司机相比，这个红帽子的车技实在是一言难尽。 “小同志，你开车，可能确实没什么天赋。” 萧酌忍不住点评了一句，他觉得小同志可能更适合去开战斗机。 哪知红帽子一听这话眼睛红了：“谁说的！开车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连声音都哽咽了。 被铁棍威胁没委屈，说他一句不擅开车倒是要哭了…… * 等到小货车终于以一个考科目三绝对会挂科的姿势完成了靠边停车，慕茗把铁棍放到了萧酌手上，自己靠着车窗疯狂吸入新鲜空气，才终于保住了胃里仅剩的那点水晶虾饺。 看他装逼差点装沟里去，萧酌好笑地替他顺了顺背。 那阵想干呕的感觉还没压下去，慕茗白着脸，面无表情地拍开背后的手：“都说了别碰我。” “我们到了。”红帽子单纯弱小又无助，小心翼翼问道：“可以下车吗？” 慕茗重新夺过铁棍：“这什么地方？” “我的火锅店后门，进去可以从后厨去到地下室。”红帽子保证道：“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位小同志长得实在单纯，慕茗快装不下去了，偏了偏脑袋示意他带路。 红帽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了萧酌那一句“开车没天赋”伤心，进门的时候委屈巴巴的，活像颗蔫搭搭的行走小白菜。 慕茗装模作样地用铁棍抵着他的背，一行人安全进了火锅店后门，见里头也没别人，慕茗卸了力，准备收起铁棍。 哪知还没收到一半，一道人影突然窜了出来，一个擒拿就将慕茗反手摁住，强硬地夺走了他的铁棍。 萧酌反应飞快，一把摁住了来人的手腕，才没让对方的力道伤到慕茗的胳膊。 “诶……别！”红帽子惊慌地要上前制止。 但来人压根不听，见卸不了慕茗的胳膊，他又准备朝慕茗的小腿踢去。 在看清他的动作那一瞬间，一股无名的暴怒席卷过萧酌的大脑，那种不知为何而来的莫名情绪以压倒之势将理智碾成了渣。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窜出来的那人丢到了地上。 “小壹！” 红帽子嘴唇都都吓白了，跑到摔在地上的那人跟前死死挡着，阻止萧酌的靠近。 对方摔得不轻，却在下一秒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反手将红帽子护到了身后。 他微微弓着背，像只亮出了獠牙的猎豹，吐息沾满了杀气，随时准备着进攻。 萧酌抿着唇，残留的怒火还没熄灭，他下意识攒紧了拳头。 “萧酌。” 慕茗抓住了他的衣摆，轻轻扯了扯。 他不知道萧酌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人打一架，现在这个时候闹太大没什么好处。 第12章 “我没事。”慕茗声音都不由放轻，有种自己是在给一头盛怒的雄狮顺毛的错觉。 空气冷得快掉下冰渣子来。 良久，萧酌终于松了拳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 “这真的是个误会。” 林小山发表了重要讲话。 并咽下了一颗香辣丸子。 他真的好饿。 从天而降三人组和本土居民二人组围坐在地下室的一张圆形饭桌前，中间还放着个翻滚的火锅。 “我们莫名其妙掉进了你们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市长还突然下令说要干掉我们。” 林小山指了指地上那根铁棍：“那就是你们的街坊邻居用来砸我们的，差一点，我们脑袋就开花了。” “然后这位小同志……”林小山看了一眼红帽子。 红帽子：“我叫小伍。” 林小山：“然后小伍又突然驱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不得不防啊，万一我们一上车，小伍一个不吱声就把我们全噶了呢？” 萧酌这时候忍不住出声，他看向小伍：“你这小同志不厚道啊，不是说这里没别人吗？浓眉大眼的怎么还骗人呢？” 小伍怯生生地瞅了眼小壹：“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早？” “你还想着瞒着我？”小壹本来就对这顿强行组局的火锅十二分不满，听到小伍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认识他们吗？就敢往店里带？” 小伍心虚得眼神乱瞟：“我就是看他们从天上掉下来，好、好奇嘛，而且他们也不像坏人，反倒是我们市里的人喊打喊杀的。” “不像坏人？他们不是坏人你进门的时候哭什么？” 小壹嗓音越抬越高，倏地指向萧酌：“他对你动手了？” 萧酌表示这锅他可不背：“都说了那铁棍就是走个形式，再说了，严格来讲还是你先动手要伤我们的人的，我们正当防卫有什么问题？” 他问小伍：“你说，一路上我们碰到你一根头发了吗？” “没有。”小伍委屈巴巴向小壹解释：“就、就是说我开车没天赋……” 小伍举起拇指和食指，捏出了一个小小的距离：“我就是有一点点伤心，就一点点。” 谁知小壹更激动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萧酌和林小山莫名其妙，这天到底还能不能聊了？？？ 沉默干饭的慕茗筷子一顿，轻轻抬了下眼皮：“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小壹张嘴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他突然又满脸不甘地咽了回去。 慕茗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在纠结什么？说一句小伍开车没天赋而已，为什么你们很绝望的样子？” 绝望到……像是这一生，一眼就看到头了。 慕茗依稀记得很多年前还在上学的时光，所有家长最怕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这孩子一生也就这样了，没有大用。 但开车只是个日常技能，小伍又不像要去当赛车手的样子，为什么萧酌随口一句“没天赋”，就让他俩感觉像是天塌了一样？ 小壹没回答，只是冷淡道：“你们吃完赶紧走，不能留在这里。” “没打算住你们这。”萧酌看了看林小山。 林小山会意，小声提醒：“11个小时。” 萧酌点头：“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知道市……” 他话才说到一半，小伍突然悲悯地看向了他：“我知道，节哀。” 萧酌一愣，脑袋顶上仿佛长出了一排问号。 “其实你们掉下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但安保来了，我就没敢露面。” 小伍目光越发怜悯，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做临终关怀：“当时我听到安保说，你29岁了。” 一直都很不高兴的小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高兴”以外的表情，他震惊了。 “你29岁，居然出现在周二？难怪市长要逮捕你。” 慕茗问道：“你们这里一到30岁就要去死？” 小壹和小伍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慕茗噎了一下，“那29岁不应该出现在周二，应该出现在周几？” 小壹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像是看着三个智障，小伍则浑身都散发着人文关怀，慕茗总感觉他下一秒要蹦出一句译制腔的“哦~三只可怜的小松鼠”。 嘶——他被自己的脑补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然是周日啊，29岁那么老了，一周上一天班就行。” 小伍没说出那句令他恶寒的话，不过这句也不怎么悦耳……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但28岁的慕茗和29岁的萧酌依然觉得有被冒犯到。 慕茗抬眸瞥了眼自己旁边的萧酌，看人火锅也不吃了，绷着张脸，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哀怨，坐在那一声不吭。 有点可怜。 慕茗觉得这人挺惨的，在最青春张扬的18岁莫名奇妙被掳走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要被人说“老”，换成他他也郁闷。 他俩不说话，发言人又变成了林小山。 “那周一到周六呢？” “其他岁数的人一半过周一、三、五，一半过周二、四、六啊。”小伍目光清澈，神情自然得仿佛在解释“人饿了是要吃饭的”这种常识。 “这么科幻？”林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周二，所以你俩是过二四六日，然后一三五上班？那就是周休四天，月休十六天！妈耶，小日子挺滋润啊。” 第13章 “我现在相信你们是外乡人了，无忧市的人问不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小壹又摆上了那副冷冰冰的脸，每个毛孔似乎都在生动着骂着他们“神经”。 相比起他，小伍的脾气就衬得万分亲切可爱，他说话语气不急不缓，格外有耐心： “是我们从18岁出生时就安排好的，每周工作三天，另外四天强制休眠。到29岁的时候，我们会被安排在周日工作一天，其余六天休眠。” “等到了30岁，我们的生命也就进入尾声了，市长为了让我们免受老去的痛苦，建造了‘人才优化炉’，让我们在30岁的时候可以无痛离世。” 等等…… 从天而降三人组觉得cpu都要被烧干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懂，但结合起来是几个意思？ 18岁？出生？ 每人一周只能活三天？这三天还都在上班？ 上班上到30岁就要去死？还死得……挺感恩戴德？？？ 第5章 “所以……你们周一三五上班的人，和周二四六上班的人，到死都不会见上一面？” 萧酌啧啧称奇：“你们玩得可真花，上个班还搞得跟动如参商的虐恋似的。” 他没注意到小壹和小伍双目圆瞪，猛然变了脸色，只是突然转向号称“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慕茗：“这场面你见过吗？” “……”慕茗额角爆出一个“井”字，咬牙切齿道：“没有。” 萧酌“哦”了一声，咧嘴露出了右侧的小虎牙，笑得那叫一个阳光开朗：“那我平衡多了。” 慕茗不知道他嘚瑟个什么劲儿，又问了小伍几个问题，你问我答中，慕茗终于搞清了这个无忧市的一些情况： 这里的居民没有童年和少年时期，在培育仓里直接长到18岁就放出来上班。 所有人在18岁“正式出生”的时候会被随机分配到周一三五上班，或是周二四六上班。 每到上班的时候，会有4个小时的休闲时间，还不能连休，至少要隔三个小时才能休息一小时。 不上班的日子，居民会进入休眠仓休眠，不是娱乐，而是纯粹的无意识休眠。 * 难怪在早茶店的时候，那前台让他们别聊天，原来是怕他们聊过头耽误上班…… 总结到后面，慕茗实在忍不住了：“你们没有工资吗？” “工资是什么？”单纯的小伍眨巴着他那双单纯的眼。 “挣钱啊！”萧酌不淡定了，仿佛是自己痛失了几百亿，急得站起来走了两圈，“钱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们上班居然不挣钱？！那你们上个毛的班啊？” 小伍抿了抿唇：“可是只有上班，我们才能有那4个小时的休闲时间啊。” “……” 慕茗有点理解了，虽然他的记忆不完整，但进入黑盒之前，他在地球上当过几年社畜，那段当牛马的日子简直给他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老板们总是觉得给员工睡个八.九小时就算是休息了，那其他时间用来上班，有什么问题？ 但是睡觉就是睡觉，压根不能放松！人是需要娱乐的。 林小山朝他们嘀咕道：“难怪市长说逮住我们能获得一小时休假时间，一个个都像得了超雄症一样，这里的人太想在清醒状态下休息娱乐了。” 而自从进了无忧市，就一次次被人说“老了”的萧酌发出了灵魂之问：“请问你们是一到30岁就会突发恶疾还是怎么的？男女三十都还是一枝花吧，凭什么30岁就要死啊？！” 不高兴的小壹不高兴地回答：“到了30岁，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不比二十多岁，没法创造最大的价值，当然就得优化掉，把无忧市的生存名额让给新出生的18岁年轻人啊。” “强制签订自愿离职协议？” 慕茗怀疑定下这规矩的人祖上是开互联网公司的，这味儿实在是太冲了…… 萧酌对这个理由不理解也不接受：“你刚才跟我交过手，你觉得我这个29岁的‘老人家’体力比不过你吗？” 小壹不答，他没法说谎，刚才交手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萧酌的力量绝对在他之上。 萧酌指了指慕茗：“这个大漂亮，28岁，活地图，认路比导航还溜。” 又指了指林小山：“这个，科学家，人型算盘，你多少岁来着？” 林小山：“25岁。” 萧酌一脸“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叛变了组织呢”。 倒是林小山替他找了一个强有力的论据：“我的导师们很多六七十岁的。” “六……六七十岁？”小伍眼睛瞪得像铜铃，“老去不会痛苦吗？我们市长也不止30岁了，他总说老去是对肉.体的凌迟，是最痛苦的事情。” “不是你等等……你们市长，不止30岁？但他却要求你们30岁去死。”林小山无语得笑出了声。 慕茗点点头，熟练类比：“员工累死累活，终于让老板含泪开上了法拉利，老板叫苦连天，表示你们不懂有钱的痛苦。” 萧酌觉得这船炸了真的挺好的，他问道：“你俩真的甘心这样过下去吗？” 小伍不解：“不这样过要怎么过？大家生来不都是这样过么？” “林算盘，亮出你的数据。”萧酌拍了下林小山。 “我叫林小山。”林小山嫌弃道。 他拿出自己的宝贝平板，简短生动地为两位本土居民讲述了眼下的情况，并温柔地击碎了他们的世界观。 第14章 * 地下室内，只有火锅翻滚的咕噜声。 小壹一言不发，面部表情变都没变一下，而小伍眼神迷离，整个人还恍惚着。 慕茗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俩：“你们的市长绝对不简单，时间不多了，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找他。” 萧酌也鼓励道：“对啊，你们不想从这里逃出去，迎接新生活吗？在外面的世界，你们想过周几就过周几，也不用到了30岁就去死。” 这话说得跟传.销似的，但小伍跃跃欲试，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刚张开嘴，又被旁边的小壹摁回了椅子上：“我不信。” 慕茗挑了挑眉：“一句话，跟不跟我们一起去找市长？” 小伍目光恳切地看着小壹，急得脑门都冒汗了，可小壹摁着他不肯卸力，坚决道：“不去，我们所有居民都不知道市长家地址。” 萧酌苦口婆心，提醒道：“再过几小时都要死翘翘了，30岁都活不到，而且你们知道外面的食物有多好吃吗？” 他夹起锅里的一块肉：“你们这里的东西，一点肉味都没有，合成的痕迹真的很明显，你们难道不想吃纯正的肉吗？出去之后我带你们去地球玩啊，见识一下正宗的重庆火锅。” 他就不信了，有人能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 可小壹油盐不进，摁着小伍，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行吧。”慕茗优雅地擦了擦嘴，站起了身，“感谢你们的火锅，送佛送到西，你们那辆小货车能不能借我们一下？” 小壹从小伍兜里搜出了车钥匙，丢给了慕茗。 慕茗道了声谢，转身就走，林小山也一声不吭抱着电脑跟上。 可萧酌不懂了，他忙不迭追上去，小声问道：“真不管他们了？” 慕茗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忧市的生存规则在他们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我们不可能用几分钟就改变的。” 林小山也劝道：“我们仨先活下来再说，等找到主控室，启动逃生舱，一样能救他们。” “那我们在这里耗那么长时间干嘛？”萧酌看向某位见过大场面的人，“我以为你是为了壮大我军队伍。” 他说着又看向林小山：“还有你，不是猴急着要找主控室吗？” 林小山一脸深奥：“当然是为了吃饭啊大哥，刚才都快饿死了，肚子空空会影响脑子的运转速度和逃亡速度的。” 行吧。 也对。 萧酌只能强行压下没拉拢到新成员的遗憾。 吃火锅的房间到地下室的出口之间有一条狭长的走廊，慕茗正走着，突然发现侧边还有间屋子，房门虚掩着，打开的那条缝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景象。 慕茗脚步一顿，偷看别人房间是一件没礼貌的事，可他总觉得这会儿不看，会错过很重要的事情。 他昧着良心，轻轻推开了那条门缝，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房间比他们吃火锅的屋子大一些，里头有一张上下铺的床，下铺被褥整齐，上铺的画风则略显豪放。 在上下铺的对面，慕茗看见了一台……汽车模拟机？ 那东西有点像地球21世纪考驾照时的模拟机，方向盘和座椅齐全，最大的不同是屋里的这台造型简陋，一看就是纯手工制作，也没有智能的显示屏模拟路况。 慕茗倾了倾身，想再看仔细些，可还没来得及动，一道人影就这么挡在了他的眼前。 是小壹。 对方当着他的面，一脸不悦地把房门锁上了，还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似乎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慕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了歉，便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 这个火锅店位置比较偏，这会儿出了后门，周围依旧空无人烟。 慕茗勾着车钥匙晃了晃，却不急着上车：“你们谁开车稳一点？” 萧酌张嘴要答，却倏地对上慕茗的目光，对方面上冷冷淡淡，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们，诡异的，他好像从中读懂了点什么。 “我不会开车。”萧酌说。 他说的是实话，他依稀记得自己被掳走的那年还没来得及参加高考，肯定也还没有驾照。 林小山点了两下自己的平板，开口道：“我可……” 刚蹦出俩字，两只胳膊同时把他的话给怼了回去。 “……”林小山左右看了看自己两位队友，终于会意，话直接拐了个弯：“我可不行。” “那怎么办？”慕茗惆怅地望了望天。 这时，一个脑袋从虚掩着的后门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 小伍谨慎地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跟上来后，才轻手轻脚地小跑过来。 “我送你们一程，我不知道市长家的具体位置，但可以把你们送到最近的地方。” 小伍的语气有些兴奋，一双眼亮晶晶的，仿佛要迎接激动人心的异世界冒险。 一行四人坐上车，见识过了小伍的车技，大家老老实实地把安全带系到了最紧。 慕茗看向驾驶座的小伍，揶揄道：“你哥哥知道你偷溜了吗？” 小伍扣安全带的手一顿，面上一片疑惑：“什么是‘哥哥’？” “所以你们这一层的人是真的连亲属关系都没有啊。”慕茗感叹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你偷跑出来送我们，不怕小壹生气？” “有人上满三小时班，过来火锅店休息吃饭了，他要招待和准备食材。” 第15章 小伍心虚地抿了抿唇，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强烈的推背感让所有人差点镶进了座椅里。 当火锅店在后视镜里完全消失，小伍又小心翼翼开口道：“其实你们从天上掉下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跟着你们，我、我前段时间遇到了点问题，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但你们说你们是从更远更大的世界过来的，我觉得……或、或许你们能帮我解答。” 慕茗看着他毛绒绒的脑袋，这是个18岁才开始正式面对世界的人，按社会年龄算的话，小伍还是个几岁大的宝宝…… 怜爱了。 “说吧，能解答我们肯定帮你。” 小伍松了口气，他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差点没把自己三位乘客刚吃下去的火锅给颠出来。 “我前段时间忘了把垃圾提出去给垃圾车收走，就自己把垃圾送到了你们掉下来时的那个垃圾处理厂。” 他说着从口袋里搜出个精巧的笔状物：“离开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机器，又怕被人发现了会有麻烦，就一直藏着。” 小伍轻轻按了一下，一道巴掌大的全息屏就浮了起来，他说道：“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包括你们今天说的那些。” 萧酌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些知识类的资料，他猜测这支笔状物应该和林小山的平板是类似的东西。 “直到我看到这个的时候……”小伍手指滑动了一下，点开了一个模块，一张张图片唰的一下铺满了整个全息屏。 “我看到这些图片的时候，我觉得……”小伍一脸单纯，眸光中闪着慌乱，“自己的身体有点奇怪的反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敢跟小壹说。”他都快哭了：“我是不是生病了？” “……” 萧酌被图片糊了一脸，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两秒后，他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血液一阵一阵往头皮涌。 这孩子怎么回事？！居然当众放颜色漫画！！！ 第6章 萧酌摸了摸鼻尖，又挠了挠头，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忙个什么。 他现在尴尬得想满地乱爬。 但很快他又发现整辆车里好像只有他在尴尬…… 小伍一脸的恐慌和求知欲，大漂亮慕茗和林小山一脸淡定，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副“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经验十足的过来人模样。 全场只有他像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少男。 这他妈的让他更尴尬了！ 车里静得不像话。 小伍小心翼翼地看着慕茗，想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这种“症状”的治疗方案。 可慕茗就是没出声，神色淡淡地看着全息屏上的那些画，画的涵盖范围极广，什么男男、女女、男女、人机、人兽…… 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 都说人最怕医生和算命先生叹气，大漂亮这一口气也叹出了类似的惊悚效果。 叹得小伍一颗小心脏高高吊起，叹得“纯情闺男”萧酌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也有问题。 萧酌自认为和大漂亮还是挺有默契的，但这会儿他也看不懂对方在想什么了。 眼看小伍脸都快吓白了，他忍不住先开口：“其实……”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但后面几个字还没来得及从他嘴里蹦出来，就被慕茗一句话给截断：“确实是生病的前兆。” 哈？萧酌震惊地扭头看他，动作幅度大得可以一秒治好落枕。 慕茗无视了他的眼神，直接看向了小伍：“你们无忧市，是不是很害怕‘爱’这种东西？” 小伍一张脸这下是全白了，他僵硬地点了点头：“那可是绝症啊，得了这种病会被提前优化的，难道我、我……” 慕茗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即又沉痛地点了点头：“不过你们是怎么判定‘爱’是一种绝症的？” “我们18岁一出生就会有前辈告诉我们。” 小伍绝望得双眼通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说、说得了‘爱’这种绝症，会失去理智，严重的话，肚子里还会长出东西。” “……”萧酌大为震撼，地球那端有人骗老年人买保健品，黑洞这头有人找“新生儿”诈骗，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宇宙处处是火坑，简直防不胜防。 “很准确。”林小山突然出声。 萧酌倏地看他，心说你怎么也来捣乱？ 可林小山同样忽视了他的变化莫测的脸色和目光，继续道：“一旦患上这种病，你可能会感受到莫大的喜悦。” 慕茗接道：“也可能会变得情绪多变，敏感，心跳会控制不住的加快，注意力常常不听你的使唤。” 林小山：“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慕茗：“最严重的是，如果你这个病症的落点，他不在了，消失了……” 两人一唱一和，每多说一句，小伍就绝望一分，偏偏慕茗还不嫌事大的在这个紧要关头卖起了关子。 “会、会怎么样？”小伍追问道。 慕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觉得一颗心碎掉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伍整张脸血色尽褪，力气都蒸发了，张嘴只剩下气声：“是不是会死掉……” “不一定。” 慕茗勾出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张好看的脸上被笼罩上莫名的哀伤：“我不就还活得好好的吗？” 第16章 小伍倒抽了一口气，将视线缓缓移到慕茗的心脏的位置，又不可置信地看回了他的眼睛。 一旁的萧酌看得眼角都抽了抽，同为“从天而降三人组”的一员，只有他没有“情伤”这种时尚单品，显得他像匹孤狼，有点落伍。 要不他也编一个？总不能拖组织后腿。 “其实我也……” 恨海情天的大戏在脑海里交织，他编了四个字，就噎住了。 萧酌看着慕茗那张脸发怔，不由自主的，他伸出了手，在慕茗的眼角抹了一下。 ——那里有一滴眼泪。 “你怎么哭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慕茗哭了”这件事让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萧酌下意识就想捧对方的脸，又反应过来这么做很冒犯。 抱抱他？可是哪有认识几个小时就投怀送抱的？萧酌急得团团转，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一旁的慕茗同样不知所措，当着刚认识的人的面掉眼泪，真的很丢脸！ 吓得魂都快飞了的小伍凭一己之力将话题拉了回来，可怜巴巴的问道：“那你们能帮帮我吗？” “可以。”慕茗爽快道。 小伍面上露出点希望，但慕茗又接着道：“但需要藏在后边的那位拿出点诚意。” 慕茗想象中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像特工电影里的特工那么酷。 但被萧酌刚才那么一打岔，气势全无…… 他在心底哀叹了一声，遗憾得不行。 * 小壹从货物后边走了出来，那张写满“不高兴”的脸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细看之下，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着颤。 人都快吓傻了的小伍看到他后惊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张开手抱住了小壹。 小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 “没向你们市长通风报信吧？”慕茗不急不缓地问道。 小壹背脊一僵：“怎么发现的？” 慕茗道：“你们这地方没有监控，但我们刚到早茶楼没多久，你们市长却知道了我们三个的行踪，那就肯定是有人在充当监控的角色。” “早茶楼里有个员工抱怨自己上一个班次的同事不讲卫生，而你们又说这里是按周一三五和周二四六交错轮班的，正常来说，不同班次的同事间肯定是有边界感的，工位并非个人专属，所以会尽量保持干净整洁，不会有个人风格。” “但早茶楼的前台和你们的火锅店……”慕茗想起那个前台桌上的陶土娃娃，和火锅店地下室的那个卧室，“可谓是极具个人色彩。” 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只有有归属感的时候，才会让那方寸之地带上自己独特的痕迹。 更别说慕茗在早茶楼瞭望时，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居民区，而小壹和小伍居然会在火锅店安排上下铺，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这里有两人是不参与交错轮班的。 “所以我猜测你们和那个早茶楼的前台是一样的人，充当‘监视者’的角色，监视居民的行动和思想。” 慕茗问道：“而这个角色的好处，就是可以每天都上班对吧？这样你们就比其他人多了很多清醒状态下的休闲时间。” 萧酌默默听着，这个无忧市是越了解越让人毛骨悚然。 真人监视，那可比监控可怕太多了，前者可是能带上主观色彩的！ “我们一顿火锅吃完你都没把我们报上去……” 萧酌看着还在安抚着人的小壹，突然肯定道：“是因为你早就发现小伍不对劲了对吧？” 虽然小伍称他捡到全息屏和身体有奇怪的反应这些怪事，都没敢小壹说。 但萧酌就是确定，小壹肯定早就发现小伍的异样了，他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好像超有经验的样子。 “你是监视者，但偏偏和你最亲近的小伍冒出了不合无忧城规矩的想法……” 萧酌这话一出，小伍瑟缩了一下，小壹护着他的手则又紧了紧。 “你舍不得把小伍报上去，就一直假装不知道小伍藏着秘密，但你又担心小伍的身体会不会真的出了问题。” 萧酌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你索性决定先利用我们。” “还有9个小时。”林小山牌计时器突然上线。 “小壹啊。”慕茗语气里满是惋惜，“如果我们身上真的有你需要的价值，那搜刮完之后，你是打算把我们曝出去吗？” 小壹一张脸绷得死紧，可开口时语气里却带上了明显的哀求：“你们真的能救小伍吗？” 慕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 小壹飞快道：“我可以带你们潜进市长家。” 慕茗这下满意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真实：“合作愉快。” * 小货车继续行驶，这次换成了小壹开车，虽然车技依旧一般，但估计是性格比较沉稳，车里的众人至少不用担心吃下去的火锅会被颠出来了。 小伍乖巧地坐在他旁边，时不时解释一句自己疑似出问题了的事。 另外三位退到了后边，无事可干，便也聊起了天。 萧酌凑到慕茗身边，小声嘀咕：“这样诈他们会不会玩得有点大？” “这怎么能叫‘诈’呢？”慕茗微微耸肩：“我对‘爱情’的描述，每一句可都是实话。” 第17章 是不是实话，萧酌还真不清楚，他从自己仅剩的指甲盖那么大点的记忆里扒拉了八百遍，也没找到自己谈过恋爱的记忆。 但他不太想暴露自己高度疑似母胎solo的事情，于是强作镇定，一本正经道：“嗯，也对。” “对什么对，你就是个处男吧。”林小山盯着平板上的数据，还抽空说了个陈述句。 慕茗和萧酌同时一激灵。 林小山抬眸，视线轻飘飘地从他俩身上掠过，瞬间了然：“得，两个处男。亏我之前还以为你俩是情侣，干柴烈火把床干塌了。” 萧酌总觉得他在偷笑，十分不服：“处男怎么了？你不是处男？” “不是啊。”林小山十二分骄傲。 “……”这就出乎萧酌意料了，他们三个人里，林小山年纪最小，没想到人生经历倒是最丰富。 萧酌好奇道：“那你爱人呢？” 刚刚还一脸欢喜的林小山，微妙地变了脸色，那面上还挂着笑，可笑容却满是苦涩。 他轻声道：“我们已经分开了。” 萧酌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啊？” 这种一表人才还是个科学家的人物，总不能被甩了吧？ 林小山依旧盯着数据，头也不抬，委婉道：“再问就不礼貌了。” 萧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问得确实越界，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他看向慕茗，好奇心又冒出了头：“你和我一样是处男，对爱情哪来那么多见解？” 慕茗好笑道：“我是处男，但不代表我没有男朋友啊。” “真是男、男朋友？”萧酌瞪大了眼睛。 慕茗眉头一挑：“怎么？接受不了这种性取向？” “不是。”萧酌摇头。 他就是纯粹的震惊，大漂亮这张脸……男朋友那得帅成什么样，才配得上啊？？？ “那你跟你男朋友一起到一层那个养生馆度假的？” 萧酌问着问着又觉得迷惑，都有男朋友了，这大漂亮还点什么“睡了么机器人”？ “我只是路过养生馆，暂做歇脚而已。”慕茗说，“我急着回地球殉情。” 林小山：“？” 萧酌：“？？？” 萧酌：“你男朋友……” “他死了。”慕茗语气淡淡，却像在念着一首悼亡诗。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第7章 小货车进入了一段荒无人烟的公路，行驶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才终于看到了建筑的影子。 一个急转弯，整辆小货车几乎是漂移过去的。 小壹开车虽然稳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在追求刺激方面，让人不禁怀疑他和小伍是一个驾校教练教出来的。 慕茗三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后排，身体左右晃动，显然对这种刺激的开车方式已经完全免疫…… “你们市长是在搞什么生化实验吗？怎么把房子建在那么遥远空旷的地方？” 萧酌看着车窗外，远方的房子还只能看到一片屋顶。 小壹道：“市长说他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不再年轻，也不再有健壮灵活的身体，他不想给我们造成心理阴影，就住得远远的，独自忍受老去的痛苦。” 他一长串话说完，小货车一转弯，市长的庄园就这么露出了全貌。 嗯，庄园。 慕茗怀疑这庄园估计有恭王府那么大…… “你们市长的痛苦可真小众。”萧酌锐评。 他表示不理解，尤其是他想起在审讯大楼的时候，这位市长正在享受捏脚服务，还扬言要剁了别人的手…… 小壹也有些迷惑，但自出生起就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让他挣扎道：“市长说他是在替年轻的我们负重前行。” 慕茗面无表情：“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的道德还是很高尚的，不介意替他分担一些‘痛苦’和‘重负’。” 说话间，小货车已经到了庄园门口，豪华的大门并未打开，几个穿着制服的安保员倒是急匆匆地挥着手跑了过来。 “下车检查！” 小壹一下变了脸色，急道：“你们三个先藏起来！” 他说着又摁住了旁边小伍的肩膀：“你坐好，表情自然一点。” 临门一脚了，大家都不想因为一点失误功亏一篑，立即动身藏进了后车厢的几个装货的箱子里。 能藏进成年人的箱子只有两个，林小山率先进了那个小的，剩下一个大的慕茗只能和萧酌一起挤了进去。 小壹和小伍是开火锅店的，两个箱子都是用来运送店里冰镇好的食材，而慕茗和萧酌挤着的那个，里边甚至还有一摞雪糕…… 慕茗缩在里头，后背几乎贴在萧酌的胸膛，箱子里的温度很低，冷得他差点没忍住又往萧酌身上贴紧了一些。 好在关键时刻理智回归，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自己莫名冒出的想法激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货车的车厢门被打开，慕茗听到有人跳上来了，但好在上来的人并不多。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壹的声音传了过来，隔着箱子显得有些失真，他在和跳上来检查的那个安保员聊天：“怎么今天突然要检查了？” 安保员似乎也不想增加工作量，对小壹吐槽道：“还不是因为那几个入侵者，市长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今天起进入庄园的车辆必须检查。” 第18章 翻箱子的声音渐渐逼近，慕茗下意识蜷了蜷身子。 他刚一动，身后的人突然收紧了胳膊，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打在耳畔，两颗心在一个箱子里同步跳动。 慕茗让自己不要想，可又忍不住地想：他俩现在的姿势，萧酌应该是把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他还是不喜欢和别人触碰，但这会儿却不敢乱动，只能乖乖地缩着。 “这里边是什么？” 安保员的声音直接响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慕茗死死地盯着箱子盖，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缘被打开了一条缝！ 光透了进来，先是一条细线，随即越来越宽…… 他感觉身后的萧酌浑身都紧绷起来。 如果他们被发现，免不了是要打一架的，但车外好几个安保员，就算打得过，估计也会打草惊蛇。 砰—— 箱子盖发出一声闷响，内部突然重回黑暗。 小壹摁着箱子盖，对安保员说：“这两个箱子是市长要的新鲜鸭血和牛肉，端上桌之前还是别开盖了，免得影响了味道，市长肯定又要生气，你也知道市长对吃的要求有多高。” 安保员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差点打了个颤。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深知自己确实惹不起，在庄园看门那么久，他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市长吃到嘴里的那点肉重要。 眼看谎言奏效，小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安保员去检查别的箱子，一边转移话题：“市长怎么出门了？” 那个安保员把另外的箱子全翻了，见没什么问题，便跳下了车厢：“说是要亲自解决那三个入侵者。” 他说着叹了口气，惋惜道：“要不是得留在这里看门，我都想去抓入侵者了。” “就是！”其他几个安保员也纷纷附和，面上是藏不住的羡慕：“市长真大方啊，居然奖励整整一个小时的休假时间。” 小壹耐心地跟他们聊了几句，才终于顺利进了庄园大门。 * 大门到车库还有一大段距离，慕茗三人顶着快结霜的头发丝出来时，小货车正好路过庄园自带的小树林和湖泊。 萧酌被刷新了世界观，这市长都滋润成这样了，外头那些居民愣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能为了一个小时的休假时间真情实感地夸市长一句“真大方”。 他摇头感叹，转身拿了箱子里的一根冰棒，征得小壹同意后，萧酌乐滋滋地把那根冰棒掰成了两半。 无忧市对食物数量的把控很严格，每个人的每顿饭都有规定的量。 除了市长，谁都不能在“吃”这方面获得享受，即便小壹和小伍的工作地点在火锅店，在吃饭上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然被别的居民发现了会举报，一旦被举报，他俩会被扣除一整天的休息时间，还不能吃饭。 但一根冰棒倒还是在小壹可以把控的范围之内，而且他们刚才的那顿火锅，是小壹和小伍匀出了自己两顿饭的份额，才成功组局。 如果真像慕茗他们说的，马上小命都要没了，小壹觉得少吃两顿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嘣”的一声响，把慕茗和林小山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萧酌自然地将长的那半冰棒递给了慕茗：“要么？” 他自顾自咬了一口短的，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还是可乐味的，味道不错，比这里的肉好吃。” 看慕茗还真的接了过去，林小山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你俩心是真大。” 小壹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装模作样地拉了两个装满食材的箱子下来，萧酌帮他一起推进了连接车库和厨房的传送机里。 欣赏着传送机将食材缓缓拉上去，萧酌揣着兜，发出了灵魂追问： “你们这个无忧市，所有人都是为市长服务，所以你们真正的乙方就他一个人啊……” “同时你们这些市民又互相都是彼此的服务对象，你们能享受的休闲时间还十分有限，那你们到底有什么可忙的？需要上一整天的班？” 小伍冒出了脑袋，回答道：“我们有规定的，不能闲下来。” “怎么不能闲下来？”慕茗疑惑道：“难道一个出租车司机，没有客人也得不停地开车到处跑？一个厨师，没有客人也要不停地炒菜？” 小伍理所当然：“对啊。” 萧酌目瞪口呆：“不是……就真的瞎忙啊？” 小伍用力点头。 “……”从天而降三人组足足噎了十来秒，才异口同声蹦出一句：“神经……” 语调同步，感情充沛。 * 小壹谨慎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周围确实没人，才带着车上的一行人进了车库的电梯。 “这么大房子，肯定很多佣人吧？”萧酌不放心道，“他们会不会把我们仨认出来？” 小壹压低了声音：“你们运气不错，市长刚才出门了，他有规矩的，只要他自己不在家，那所有的佣人也不能留在房子里，只能去外面树林和花园干活。” “他很谨慎。”慕茗若有所思道，“这庄园里可能真的藏着他不想让居民们看见的东西。” 他说着看向林小山：“主控室大概率会在这里。”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们一出来，入眼的不仅是豪华的室内装潢，还有十双手都数不过来的房间…… “主卧是哪个？”林小山问小壹，“主控室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会守在眼皮子底下。” 第19章 萧酌觉得前路充满希望：“还是挺顺利的嘛。” “不。”小壹残忍地打破他的幻想，“整个庄园都是市长的，所以这里所有的卧室，都是主卧。” 说着又补了一句：“听说他每天轮着睡。” 挺无助的…… 慕茗想起了那些年地球上流传的一个表情包：【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jpg】 * 最后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 林小山手脚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了个本子开始撕，给除慕茗之外的人发了纸笔。 “拿好，一边走一边画线路图，别自个儿迷路了。” 说完他又掏出了几个小巧精致的耳机。 这种高科技耳机戴入比较复杂，但很隐蔽，外人几乎察觉不到。 深谙特工片套路的萧酌一眼看出这东西的作用，他一整个大无语：“有这玩意儿你不早拿出来？！” 林小山语重心长道：“我在一层拿的，就这么几个，好东西要用在刀刃上。” 慕茗戴好耳机，看向小壹和小伍：“你们确定要一起来吗？” 小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伍已经迫不及待。 “我不想只活到30岁。” “我们一起。”小壹点点头，再次提醒慕茗：“你答应过会帮忙治好小伍的病。” “嗯。”慕茗淡淡地应了一声。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他感受到了压力。 也不知道等他们逃出去后，告诉小壹“爱”这种东西无法预防，无药可医，小壹会不会把他切成片给涮了。 他亲自帮两位新队友戴好耳机，叮嘱道： “注意房间的墙壁和物品摆设，这些都有可能是暗门的开关。” “大家保持联系，谁先找到主控室，就通知大家直接过去集合。” “一个小时后，如果都没有找到，就先到地下车库的小货车上集合。” 大家各就各位准备行动，旁边突然飘来一声： “我呢？” 慕茗一怔，扭头就看见萧酌正捧着耳机等他，那目光可以说是“眼巴巴”…… “你不会戴？” “被掳走的时候是18岁的少年，出来的时候是29岁的老人，对这种高科技还不太适应。” 萧酌惆怅望天，假装自己是颗地里黄的白菜：“要不您尊个老？戴好之后你就算在耳机里给我推荐保健品我都不会跟你杠半个字。” “行行行……”慕茗无奈地拿过他的耳机。 在慕茗断断续续的记忆中，自己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长到1米79更不容易，但还是时常遗憾没能再多长个1厘米，好凑个整数。 而眼前的萧酌个子很高，目测比他高七八厘米，这让慕茗既羡慕又嫉妒，心想要是能做法让萧酌给他匀个1厘米该多好。 他的视线恰好到对方的耳朵，这个角度能戴耳机，但他怕戴不稳，于是他下意识踮了踮脚想增高个两三厘米。 刚垫到一半，慕茗又默默放了回来…… “低头。”他指挥道。 萧酌一脸严肃：“不，皇冠会掉。” “……”慕茗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摁了下来。 “行行行……”萧酌举手投降，“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8章 穿梭在庄园的各个角落时，慕茗觉得自己前面判断错了形势。 他感觉这庄园应该比恭王府还要大…… 眼看一个小时就要到了，一行人毛都没找着。 “这市长有种穷人乍富的暴发户气质。” 萧酌在耳机里叭叭吐槽：“他的桌子不是桌子，是展览馆，他好像很执着于在一个房间里塞进几百个民族特色的装饰品。” 确实…… 慕茗扫荡了那么多个房间，已经觉得眼睛有点疼了。 这位市长的装修风格就是最好的防御系统，平等地对每一个像他们这种别有所图的外来人员的审美贴脸开大。 一个小时转眼而过，慕茗颇不甘心，就在他准备通知大家先集合的时候，耳机突然响起了林小山的声音： “等等，我这里有点发现。” 这声音简直是天籁。 慕茗急道：“找到主控室了吗？” 林小山：“不是，只是一个接口，我试试能不能连接上我的电脑。” 他是在一个浴室的墙壁上发现玄机的。 那本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浴缸，可浴缸上方的壁龛却十分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防水装置，就好像人在泡澡的时候，想看些什么东西。 在21世纪上半叶的地球上出现过这类小商品，只要把手机放进这种装置里，就可以满足人们一边洗澡泡澡，一边看视频的需求。 林小山第一个想到的其实是书，毕竟自从掉进无忧市，他就没见到这里的市民有类似于手机的娱乐工具。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刚才扫了那么多个房间，别说书架，他连纸的影子都没见着，这市长不像个会享受阅读的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秉承着实践出真知的科学精神，他徒手把那个防水装置给拆了。 装置背后的那个隐蔽接口就这么现出了面目。 林小山报备了一声，正准备研究研究连接上自己的电脑…… 砰—— 浴室门被人打开了。 * 慕茗在收到林小山的消息后，当即决定过去一看究竟。 第20章 他所在的房间位于一条长廊的侧边，慕茗刚走出去十米，前方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一只穿着噌亮皮鞋的腿。 慕茗头皮一炸，与此同时，耳机里小壹的声音响起：“你们小心点，市长回来了！” 那一瞬间，慕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想转身躲开，可这条长廊笔直幽长，最近的房间在十米开外，他根本躲无可躲！ 只要再过一秒，他就得和市长面对面撞上。 就在慕茗眼睁睁看着半个陌生老头的身影就要转弯直视他时，有人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捂着他的嘴将他猛地一拽。 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闪狭小的门在他眼前合上，光被隔绝，整个空间一片漆黑。 “嘘。” 熟悉的气息笼在耳边，慕茗悬起的一颗心稳稳落地。 是萧酌。 外头的脚步一声一声的逼近，走到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慕茗心头一紧，还是被发现了？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挡在了他跟前。慕茗下意识抓了上去，触到了温热的皮肤，掌心下，属于另一个人的肌肉紧绷着，是随时准备着动手的状态。 慕茗忽的想起，先前他们撂倒绿茶安保，走在昏暗的审讯大楼里的时候，萧酌好像也是这样，以一种十分自然的保护姿态，为他预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想不通，这是越狱11年的人会形成的习惯吗？ “一千个市民，还找不到三个大活人？！” 市长震怒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中气十足，门板似乎都震了一下。 慕茗松了口气，看样子那市长只是恰好停在了门口。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自他们的门外掠过，市长暴躁不减，对着通讯器持续输出： “换班之前必须给我抓齐了，不然这一批人全部扣四个小时休假时间。” 那声音渐渐远去，萧酌也放松了下来，小声吐槽道： “他们这里上一天班，一共才休四个小时，他还给全扣了，果然老实人是没有活路的，周扒皮才能进军宇宙。” 待外头重归于静，他们悄咪咪地溜了出去。 慕茗这才看清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个存放清扫工具的小杂物间，只不过门和墙壁是一样的色调和材质，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出来，他记得从前还在地球的时候，很多写字楼里也会有这种设计。 “我们去找林小山？”萧酌倒是言而有信，刚才说什么都听他的，还真就什么都请示一遍。 慕茗思索片刻，道：“我想跟着市长。” “你俩跟着吧。”耳机里传来林小山的声音。 * 林小山手指翻飞敲着平板，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 “这个接口有点东西，但是是市长联网看小黄片打飞机的！这么不正经的接口突然要干那么正经的事，速度跟不上，定位到主控室还需要点时间。” 他说完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把市长储存的两百来个资源给删了。 小壹和小伍弓着身，一脸震撼地看着他秀操作。 ——这俩还是刚才差点撞上市长，情急之下踹门闯进浴室来的。 “市长他他他……也得了绝症？” 小伍看着那些人心黄黄的资源，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不仅活过了30岁，还得了绝症！这种生活不会很痛苦吗？” 林小山埋头干活，没有回答，慕茗不在，他不敢一个人继续忽悠，要是一不小心露馅了，他可打不过小壹。 另一头，慕茗和萧酌谨慎地跟上了市长的脚步，这老头一回来，佣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房子里干活了，对他们十分不利。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俩躲过几个推着餐车的佣人，藏在了露台的一根柱子后。 这位市长对自己特别好，即便刚才大动肝火，现在居然也没忘了吃饭。 慕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餐桌摆上了二十多道菜，只供市长一个人享用。 “那是车库吗？”萧酌还没对市长的铺张发表看法，就被露台对面的一座精致的两层建筑吸引了视线。 “别人的车库都往地下建，这市长偏偏往高处建，这是打算每天睡觉前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隔空欣赏一下自己的‘高级玩具’吗？” 慕茗分神瞥了一眼，别说，还真像个大型手办盒…… 眼看餐厅里的市长还在细嚼慢咽，一口饭能嚼二十多次，萧酌无奈地往柱子上一靠，问旁边这位啥场面都见过的： “现在怎么办？领导有什么指示？” 慕茗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萧酌莫名其妙：“怎么？” “我觉得你肯定能把市长控制住。”慕茗对队友的实力表示充分肯定。 “你想严刑拷打，逼问他主控室的具体位置？” 这话落进耳朵里，慕茗心脏猛跳了一下，问道：“你在三层的时候，遭受过严刑拷打？” “印象里是有的，但确切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萧酌点点头，“林小山不也说了嘛，三层那就是法外狂徒报私仇、滥用私刑的地方。” 慕茗突然觉得很难受，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只好赶紧找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林小山，你能不能从那个接口里植入一个程序，拉响警报，误导市长，让他以为主控室被入侵？” 第21章 耳机那头的林小山听懂了他的意思：“我可以试试，如果成功了，你们可得压制住市长。” 慕茗看向萧酌。 萧酌活动了一下肩颈，表示自己收到指示：“明白，29岁的假老头和真老头之间终有一战。” * 林小山技术稳稳的，很安心。 不到十分钟，市长手腕上的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把他吓得双手一抖，餐具掉在了地上。 市长脸色巨变，起身撞开了两个端上甜品的佣人，急匆匆地跑出了餐厅。 慕茗和萧酌看准时机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跟另一边的队友同步路线。 那老头急得额头冒汗，打开通讯器向安保下令：“让屋子里所有人撤……” 他没说完，又纠结地改了口：“所有安保到西侧塔楼的楼梯口守着，其他人全部留在原地不准动。” 他既不想让这里的人知道自己藏着秘密，又害怕没人保护自己。 在安保赶到之前，慕茗和萧酌顺利地跟在市长后头进了西侧塔楼的其中一个房间里。 这房间中规中矩，普通到没人会注意到它暗藏玄机。 他们迅速找到了隐蔽处，眼睁睁看着市长从桌底下翻出了一根铁棍，随即摁下了墙上的一块瓷砖。 一道墙面就这么往里缩了半米，从中间一分为二朝两边打开，露出了里边的空间，红蓝色调的灯光和银白色的设施跟外头的房间简直不像是在同一世界。 市长举起铁棍，警惕地缓步走了进去。 萧酌看了慕茗一眼，慕茗果断点头，萧酌立刻飞身冲了出去，一个擒拿将市长反手拿下，对方手里的铁棍掉落在地，骨碌骨碌恰好滚到了慕茗脚下。 市长又惊又惧，一双苍老的眼睛死死瞪着，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球上的每一根血丝。 他想呼救，慕茗眼疾手快，随手拿了一块布揉巴揉巴堵住了他的嘴。 与此同时，房门外，两个安保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林小山带着小壹和小伍急匆匆跑了进来，反手锁上了房门。 “嚯！动作还挺快。” 萧酌表扬了一句，手里的市长看到小壹和小伍，嘴巴发出含糊的声音，听都不用听，肯定骂得很脏。 要不是被萧酌摁在地上，这会儿估计已经冲上去扇他们俩了。 林小山没心思唠嗑了，匆匆忙忙地跑进了主控室。 慕茗正想跟过去，发现市长还死死地盯着小壹和小伍，小伍那孩子吓得都快缩成一团。 “你是不是想威胁他俩，管他们多少岁，既然背叛了你，回头就把他俩直接优化了？” 慕茗用那根铁棍拍了拍市长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省省吧老登，再过几小时飞船就要炸了，你活不到那时候了哈。” “不过我们还是有人道主义精神的。” 他又拿铁棍指了指窗外，悠悠道：“你看看外面哪根路灯杆子比较喜欢，我们给你挂上去，比起被黑洞拉长、撕碎，挂路灯也和你的人才优化炉一样，算是无痛去世了。” 他嘴上的中心思想是“小心爷弄死你”，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 市长还咬着那块布，没法还嘴，只是迎着慕茗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年轻又好看得过分的脸。 半晌，老人突然轻笑了一声，他不能说话，可这一声笑即便被布堵着，也带上了十足的挑衅。 萧酌观看完了全程，他眼神示意小壹过来帮忙摁着市长，腾出手来后给慕茗顺了顺毛。 “你这是练了多久啊？刚才那阴森森的反派气场还挺有感觉的。”萧酌小声问道，他是真的好奇。 “但不是我说你，你当反派的天赋还是略逊了人老头一筹，老头刚才只是笑了一声，那种欠打的贱兮兮气质就直接把你的表演给压过去了。” 这是件荒谬又残酷的事实。 不好看的人坏起来，让人想打他。但好看的人坏起来，估计会有人排着队想被他打…… 萧酌觉得大漂亮顶着这张脸，却想要达到市长那种反派效果，那可真是隔脸如隔山。 装逼却被直接点明没达到理想中的艺术效果，慕茗猛地咬住了下唇，气呼呼地扭头怒视着他。 被钳制的市长投去了同样的眼神，他十分不满“贱兮兮”这个评价，他每天发膜、衬衫和皮鞋不离身，觉得自己是个优雅十足的老头，和“贱”字完全不沾边。 顺毛不成，反把人惹毛了，萧酌再次投降，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但心里忍不住感叹：“大漂亮”这个名字不管是不是真名，取得实在是精准，漂亮的人连生起气来的样子也是生动好看的。 “你们过来下。”主控室里头，林小山的声音传来。 大家押着市长走了进去，却见林小山神情严肃。 慕茗顿感不妙，紧张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林小山：“一个好消息，和……” 慕茗想也不想就说：“先听那个坏消息。” “……”林小山顿了顿，继续道：“和很多坏消息。” 第9章 慕茗觉得自己真的撞邪了，不知道附近的星球有没有寺庙，玄学的威力有没有辐射到宇宙边缘，他真的想去拜一拜。 “好消息是，这些大冤种下班后躺的休眠舱，其实就是逃生舱。”林小山指了指主控室的显示屏。 第22章 小壹和小伍好奇地打量着主控室的设施，一脸“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震惊，小伍手痒想摸摸那些精密复杂的按键，但又怕闯祸，只好讪讪地缩回了爪子。 萧酌提溜着市长走到显示屏前，放松道：“这不是挺好的嘛，只要通知现在还在上班的市民全部进入休眠舱，我们直接启动不就行了？” 林小山摇了摇头，拿着根笔，指了指显示屏右下角。 慕茗和萧酌同时看去，发现那里闪烁着一行小字： 【逃生舱x1000，已满员】 “这就是坏消息。”林小山沉重道，“今天上着班的这批市民，已经没有逃生舱的位置了。而且这个主控室只能观察情况，根本没法启动逃生舱。” 萧酌皱了皱眉：“我们找错地方了？” 林小山挫败地叹了口气：“也不是，我发现这个主控室的程序被修改过，控制权应该不在这了，我刚才写了段程序追踪，但我怕来不及……” 慕茗问他：“还剩多长时间？” “5个半小时。”林小山看了眼平板，无奈道：“而且现在还在上班的这批市民怎么办？让他们等死吗？” 慕茗没说话，迈着长腿出了主控室。 众人只听见外头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没一会儿，慕茗就提着把斧头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他在市长面前停了下来。 下一秒，萧酌眼睁睁看着声称“自己很温柔”的慕茗突然举起了斧头，提气一挥。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慕茗的斧头刀锋精准的停在了距离市长脖子大动脉的一厘米处。 大家大气不敢出，市长浑身绷成了根石柱，屏着口气闭上了双眼。好半晌，他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脑袋没有分家，才吐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说说吧，现在的控制室在哪？” 慕茗俯下身，把市长嘴里的布抽了出来，拿着斧头的手没有抖一下，语气淡淡的，仿佛拿斧头削人就跟削水果一样平常且熟练。 萧酌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个逼装得就特别好，滴水不漏的。 “呵……”倒在地上的市长胸腔中突然发出一声闷笑，随即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他抬头看向慕茗，笑到几乎失声，额上的冷汗流进眼睛里，和笑出来的眼泪混在了一块。 “想杀就杀呗。”市长目光中闪烁着癫狂，抻着脖子往斧头刀锋凑了上去。 慕茗面不改色，没有拿开斧头，也没有抹下去。 市长笑得万分畅快，好半晌，才收敛了笑声，装模作样地甩了一下乱掉的头发。 他痛快地呼了口气：“反正我是活够了，也享受够了，这些人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死得越早，我越高兴！越痛快！” * 市长油盐不进，倒计时越来越短，慕茗开始有点烦躁了。 “我们算不算碰上了电影里那种最烦人的反派？” 萧酌把市长捆了起来，解放了自己的双手，开始指指点点：“不怕死，又盼着别人死，找不到软肋。” 慕茗走到还在不停找着真正的控制室的林小山旁边，问道：“从这个控制室向一层发求救信号，来得及吗？” “我试过，没用。两层的时间流速已经不一样了。”林小山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这事会变得非常复杂，而且换算一下的话，一层现在在急着疏散客人，登陆逃生舱，没工夫管二层的。” 小伍盘腿坐在地上，闷闷不乐地托着腮，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既恐惧，又不甘心。 “我还想和你一起开飞船呢！” 他对小壹说，手还在不停地比划：“我看过那个机器里的图画，说外面的飞船就像是可以飞的汽车，可以穿梭到不同的世界。” 看着两个情同手足的人，萧酌不禁感叹：“我突然有点羡慕你们了。” 众人朝他看了过去。 萧酌垂下了眸，闷声道：“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我弟弟了，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以为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又要葬身在这鬼地方。” 小伍：“什么是‘弟弟’？” 慕茗：“亲弟弟？” 两人同时问道，萧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通俗易懂地解释“弟弟”是什么，只好先回答慕茗： “不知道，这部分记忆被洗得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我和他一起长大的。” 慕茗像是想起了美好的事情，目光都柔和了下来：“我和我男朋友也是一起长大的。” “诶，林算盘！”萧酌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不来一场死前感言？” 林小山懒懒地往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坐了回去：“死于黑洞可能就是我的宿命。” “你好中二……”萧酌嫌弃道。 另一边，小伍又开始了临终前的报复性享受，打开捡来的那个机器，拉着小壹一起继续欣赏全息屏里的飞船模型。 “好想开啊。”小伍眼巴巴地摸了摸全息屏里的模型，指尖却从光屏上穿了过去。 “我们的小货车停在后门，这种会飞的汽车该停哪？楼顶吗？” 他问一句，小壹即便不知道，也耐心地回他一句。 慕茗和萧酌一脸羡慕地看着，听了几句，慕茗起身准备继续挣扎一把，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活下来了呢。 他刚迈开一步，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小伍刚才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回荡： 第23章 会飞的汽车。 该停哪？ 楼顶吗？ 慕茗深吸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出了主控室，回到了外头的那个房间。 他匆匆走到窗台，发现这座西侧塔楼是整个庄园里最高的建筑，即便这个房间并不在顶层，却还是能一览庄园里所有的景色，包括萧酌之前吐槽的那个“大型手办盒”。 他向东边遥遥望去，无忧市的建筑普遍只有一到两层，这个角度看去，视线没有任何阻挡，一眼就看到了另一座高耸的建筑——是他和萧酌刚掉下二层时，看到的那个垃圾处理厂的烟囱。 “怎么了？”萧酌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 慕茗转身，急问道：“如果你是一艘三层飞船的设计师，飞船每一层都需要一些必要设施，你会怎么在每层的空间里安排这些设施的位置？” “当然是放一样的位置啊。”萧酌想也不想就说道，他虽然没设计过飞船，但他看过别人造房子啊。 “你看那些高楼大厦，卫生间、楼梯和电梯的位置每一层都是一样的，这样才好找啊。” “没错。”慕茗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不仅在设计上更方便，对飞船上的船员来说，出了意外也能更快的锁定主控室。” 这下换萧酌不懂了：“几个意思？” 慕茗没回答，而是径直回到了主控室。 “我们之前思考的方向错了。”他对林小山和跟上来的萧酌说道，“我们一直觉得主控室这么重要的东西，市长肯定会把它放到眼皮子底下。” 一无所获的林小山绝望地叹了口气：“看来确实不是。” 慕茗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所有人，包括市长都齐刷刷看向了他。 “如果主控室不是只有一个呢？” 慕茗缓缓走向市长，说道：“主控室是和外界关联最紧密的东西，但你好像特别讨厌‘无忧市在一艘飞船上’、‘飞船之外还存在着更大的世界’这些事实，别人只要提一句，你就恨不得立刻把人杀掉。” “所以主控室不止在你眼皮底下，你还会把它包装成一个让人觉得特别肮脏的地方，这样既没有人会想去探究它，也发泄了你对它的恐惧和厌恶。” 萧酌眼睛一亮：“垃圾处理厂！” 市长兀地睁大了双眼，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欲盖弥彰地垂下了眼皮。 可慕茗没有漏下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勾了勾唇：“看来我猜对了。” * 林小山的执行力极其强悍，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赶紧动手拷走了这间主控室的资料，好跟着队友跑路。 萧酌凑到慕茗跟前，好奇道：“你怎么猜到的？” 慕茗神秘地笑了笑：“那得感谢养生馆某位热爱分享八卦的朋友，也要感谢两位耐不住寂寞的指挥官了。” 他由衷感谢绿毛，要不是对方拉着他给他讲左右指挥官的八卦，还非要把左右两位指挥官干柴烈火共赴巫山的地点指给他看，他不可能那么快想到这一层。 ——主控室有两个，并且左右对称，遥遥相望。 慕茗心情都好了不少，拎起斧头示意小伍跟他合力摁住被五花大绑的市长，又让萧酌和小壹去把守在楼梯口的那些安保搞定。 打架倒没让小壹觉得为难，但看着其他队友充满希望的模样，他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我们在车库的小货车肯定已经被盯上了，就算逃出了庄园，我们走到垃圾处理厂也需要很久，更别说市民们还对你们虎视眈眈。” “还开什么地上跑的车。”慕茗乐了，“带你们去开天上飞的！” 坐在地上的市长一听这话，突然激动起来，趁小伍不备，一把撞开了他，又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指腹对着慕茗手里的斧头一划。 刹那间鲜血直流，众人看得莫名其妙，搞不懂他这骚操作，可市长却像是不会疼似的，看着斧头刀锋上的血，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 * 他们一出房间，乖乖守在楼梯口的安保们就一拥而上。 萧酌和小壹都拉开架势准备大战一场，慕茗却把那块布重新塞回了市长嘴里，一手提溜着老头，一手将斧头架在了老头脖子上。 今天之前，无忧市向来民风淳朴，安保们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绑架”，一时间大伙儿全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市……市长！”有个安保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慕茗的斧头立即又往市长的脖子凑近了几分，他扫了一眼安保们，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恶霸模样： “你们敢靠近，我就敢杀了他，你们忍心让你们亲爱的市长因为你们的冲动痛苦死掉吗！” 无忧市居民根深蒂固的思想：市长正确而伟大，他们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市长。 所以安保们一听慕茗这话，还真的齐刷刷往后退了退。 市长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只是疯狂摇头。 他想表达：你们别听他瞎扯！赶紧动手把他们拿下。 可安保们接收到的意思却是：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还不想死。 就这样，在信息差导致的完美误会之下，慕茗循着自己刚才巡逻庄园的记忆，带着队友们顺利来到了市长的“大型双层手办盒”。 安保们远远地跟在后头，对他们已经造不成半点威胁。 第24章 眼看双层车库紧闭的大门近在眼前，慕茗发现自己手里这位市长又开始发笑，嘴巴被堵着，喉咙和胸腔却发出十分欠揍的闷笑声，听得人心烦。 来到门前，慕茗发现这门上有个触屏，他看了眼市长划破的十根手指，顿时明白了。 这门需要指纹解锁，市长想着这层呢，才毫不犹豫地自残。 “有办法开门吗？”慕茗看向在场最靠谱的技术人员林小山。 林小山正准备连上自己的电脑破解，可小伍听到是要来开飞船，早就兴奋得不行，手不禁期待地拍了拍紧闭的大门。 “小伍，别乱碰。”小壹无奈地拉了他一把，怕这门上藏着什么暗器会伤到他。 可他的手刚伸出去，无意间和小伍的爪子撞到了一块，两只手就这么无意间双双触碰到了门板。 咔嗒—— 突兀的响声自大门里头传来。 门外的人皆是一愣，直到那“嗒嗒”声一道接一道，仿佛是齿轮转动，大家才明白过来什么——门锁开了！ 一直看着林小山操作的萧酌缓缓竖起大拇指：“牛逼啊林算盘，你算得比电脑都快。” 林小山懵逼地眨了下眼，喃喃道：“不是我，我和电脑都还没动……” 慕茗也觉得奇怪，耳旁忽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他偏头看去，发现市长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双目圆瞪，眼白上布满了血丝，那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能把眼珠子给吐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探究市长的异样，小伍已经兴奋得跟小孩春游似的，催着他们进门： “快快快！是我和小壹推开的，门压根没锁。” 看着前边率先进了门的两道身影，慕茗和自己两位队友面面相觑，三个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一句话： 真的吗？我不信。 * 双层车库的二楼，一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富科技感的悬浮汽车陈列在正中央，在顶灯的照射下，车子反射着银白色的冷光，宛如一位严谨优雅的女士。 小伍眼睛都看直了，上车前恨不得焚香沐浴以示尊敬。 林小山哭笑不得：“开不开？不开就我来。” 小伍一秒回神，忙不迭道：“我开我开！” 这辆悬浮汽车和一层养生馆的豪华观光车一模一样，提供双人驾驶模式，操作简单。 看小伍和小壹都跃跃欲试，慕茗也没扫他们的兴，那么刺激的货车都坐了，再刺激一点的飞车也不算很难接受…… “和开车一模一样，就是可以飞。”慕茗指了指操作台上的一个小巧手柄，“那里可以控制飞行高度。” 他和萧酌坐到了二排，林小山和绑成一块东坡肉的市长坐在最后一排，这市长也不知道怎么了，从进车库开始就魂不守舍的，这会儿整个人缩在角落，一双眼都红了个透。 大伙儿扣好安全带，二楼车库的空中大门也缓缓打开。 慕茗忍不住提醒：“起步稍微……” “稳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悬浮车突然一个加速冲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他们又一次体验到了被镶进座椅里的感觉…… 眼看悬浮车即将冲出大门，却依旧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浮力，慕茗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小伍！把手柄推上去！” 他一句话散在风里。 悬浮车以一道弧线的轨迹往地面撞去。 车窗外的一切变得模糊，周遭的声音像是被丢在了车后，呼吸被失重感掠夺的那一刻，慕茗感觉到旁边的萧酌伸出一只胳膊挡在了他跟前。 他心脏突然一阵刺痛，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急切地想撞开一个缺口，可慕茗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一股剧烈的悲痛山呼海啸而来将他淹没。 “萧酌……” 他抓住了那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身旁的人死死抱住。 那一瞬间，慕茗觉得他好像已经把这个动作预演过了千百次。 第10章 就在后座的四位以为悬浮车就要砸落在地的时候，一个升力让车子高高浮起，也让一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稳稳落下。 小壹没好气地拍了下小伍的后脑勺，小伍吐了吐舌头，心虚地看了眼后边吓得几乎要吐魂烟的队友。 “对不起……我不该贪玩。”小伍不好意思地看着抱在一起慕茗和萧酌。 其实他也被慕茗给吓了一跳，刚才他眼睁睁从后视镜看着慕茗朝萧酌扑过去，几乎把安全带给挣脱，他赶紧把悬浮手柄给推了上去，才没让慕茗砸到驾驶室来。 “没事，你好好开车。”萧酌摆了摆手。 他想不通，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刻，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先去护着大漂亮？ 而当大漂亮毫不犹豫将他抱住的时候，他更想不通了。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殉情文学吗？难道他被掳走之前是演员？也不对，他还没来得及参加高考呢！ 自他认识大漂亮以来，这个人一直都很淡定，可能是真的准备去地球殉情，导致这人时常散发出一种平静的疯感。 可眼下，怀里的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可能也还没回过神，拽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浑身还在微微发着颤，和他刻板印象里的大漂亮简直是两模两样。 “那个……要不咱还是争取去地球殉情？” 萧酌耳朵有点热，话在舌尖都乱得要打个死结。 第25章 他不敢乱动，他俩的侧脸几乎贴在一块，他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不小心亲上人家。 大漂亮可是有男朋友的，他不能干这种缺德事，不小心的也不行。 慕茗明显僵了一下，两秒后，他猛地和萧酌分开，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抱歉……”慕茗一想起自己干了什么，脑袋都要冒烟了，尴尬得要命。 他揉了揉太阳穴，懊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好像……” “患上了ptsd？”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小山看着他俩，突然接话。 萧酌疑惑：“什么意思？” “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小山说着又给自己套了个甲：“当然啊，我不是医生，我也不确定，就是觉得你刚才反应太大，我没被小伍吓到，反倒被你吓到了。” 他表现出了莫大的关怀，说话声都轻了些：“你是不是见过自己在意的人死去？” 萧酌一下就想到了大漂亮那个已故的男朋友。 可慕茗却摇了摇头，疲惫道：“我忘了。” 见慕茗确实状态不佳，萧酌和林小山对视一眼，双双体贴地闭了嘴。 开着悬浮车的小伍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了看他们，愧疚道：“真的对不起。” “没事哈。” 林小山放松地笑了笑：“这种车可是为一层的大富豪们服务的，安全性很高，就算刚才真摔下去了，也有足够的安全设施保证我们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小壹和小伍被这番话震撼到，又对外面的繁华世界燃起了更多期待。 * 除了最开始皮了一下，小壹和小伍开悬浮车的技术可比开汽车好太多了。 一路上，悬浮车以极其丝滑的姿态绕过了虚拟的山脉、树枝，最后成功飞入垃圾处理厂的大门，落地时稳得堪比中国跳水运动员压水花。 乘客们体验感良好，萧酌更是赞不绝口：“你俩的天赋可能真的没点在地上跑的东西上，等逃出去后，多试试天上飞的。” 他拍了拍小伍的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挺适合开战斗机。” 小伍依依不舍地从驾驶座下来，挨了夸，整个人兴奋得脑袋顶上都在冒小花。 市长依旧一脸的生无可恋，被拎下车的时候甚至没有半点挣扎。 但他们没功夫去探究市长的心理问题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往烟囱的方向赶去。 “可是烟囱的作用不就是排烟吗？”路上，萧酌表示十分不理解，“排烟管里还能建暗室？” 小壹说：“其实我们从来没见过烟囱排烟，大家一直以为那是垃圾厂的标配建筑。” 林小山“啧”了一声，笑道：“还是我们想浅了，这可是一艘大型飞船，一层的垃圾会集中处理成能源，供飞船循环使用，二层肯定也是用一样的技术，只不过被市长包装成了原始的焚化厂而已。” 说话间，他们正好路过了一个镶嵌着落地玻璃窗的房间，所有人一下顿住了脚步。 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外边的一个圆形处理器，处理器的左边是成堆的垃圾，右边却是一排排闭着眼睛的人！ 萧酌：“那是……” 慕茗：“即将被‘优化’的、30岁的人。” 垃圾焚化炉，人才优化炉，其实是一个东西。 人和垃圾，在这个地方被划上了等号。 无忧市的市民从18岁工作到30岁，被市长以“人才”和“优化”两个词安抚，到最后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短暂的一生在市长眼里，和垃圾别无二致。 这画面实在太刺眼，除了一声不吭装死的市长，所有人都感觉被冒犯到，相当变扭，极其恶心。 气氛一时间沉重起来，大家突然没了聊天的心情，只是埋头继续走。 在走廊尽头，他们迈上了一道狭小的、锈迹斑斑的旋转阶梯，阶梯通往一座一人宽的铁桥，幽长的桥面正好架在处理器上方，将那个圆形一分为二。 而这回没了玻璃窗的阻挡，垃圾腐烂后散发的臭味席卷而上，熏得他们止不住地干呕。 “我去……”萧酌熏得差点飙泪，没忍住踹了一脚走在前边的市长，“还把市民放到这里来送死，你是真的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啊。” 十分钟后，一行人终于过了桥，个个熏得晕头转向，扶着墙大口呼吸。 林小山都快恍惚了：“这桥要是再长个50米，我们的死因真的要变成被垃圾熏死了。” 这种死法，伤害性和侮辱性强得令人发指。 一想到无忧市的市民最后都是这么死的，萧酌没忍住又在市长面料精致的西装裤上留了个鞋印。 刚踹完，他意识到他们当中好像出了个高手。 “您是练了哪个门派的神功啊？” 萧酌凑到慕茗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 他突然想起过桥的时候，这大漂亮好像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会儿大家吐作一团，也只有这位清清爽爽站在那，淡定得跟上街买了个菜似的。 “嗯？”慕茗听他这么一问，也有点疑惑，但又无法解答，他那漏勺似的记忆让他也分析不出为什么自己没反应。 “还好吧？可能我嗅觉比较迟钝？” 萧酌揉了把脸，“哦”了一声，觉得这理由倒也可信。 * 他们横穿过垃圾处理厂，终于来到烟囱的入口，慕茗抬脚正准备迈上楼梯，却听后边的萧酌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嗯？” 第26章 大家下意识看了过去，发现楼梯口的暗处居然还藏着一道小门！ 上边用红油漆写着四个刺眼的大字：严禁入内。 装死装了一路的市长突然激动起来，不停挣动着绳子，被堵上的嘴里发出急切却含糊的声音。 可慕茗抽出他嘴里的布，问他里边是什么，他又死死闭着嘴不肯吱声了。 慕茗突然觉得有点刺激了，他手指往楼梯栏杆上一点：“把他捆在这儿，我们进去看看。” 林小山没发表意见，但也没反对。 可另外三位就不理解了，萧酌将“严禁入内”四个字反反复复咀嚼了十来遍，不耻下问：“偏要强求？” 慕茗一脸高深莫测：“当来到一个奇奇怪怪、不合常理的地方的时候，‘严禁入内’就等于‘一定入内’。” 或许人骨子里就天生带着点冒险欲，11年来除了越狱就没玩过其他刺激游戏的萧酌听到这么高级的黑话，兴奋地搓了搓手：“那听你的，反正你什么场面都见过。” 慕茗满意一笑：“乖了。” 萧酌麻利地把市长往楼梯栏杆上一捆，跟着队友们凑到了那扇门前。 门很矮也很小，要保持90度弯腰的姿势才能进入，幸好他们五个的体型都很匀称，单个通过问题不大。 门上锈迹斑斑，仿佛几十年没有动过，更夸张的是，那门上居然安排了足足二十把老式大锁，锁链纠缠在一块，光是捋顺都要费不少功夫。 “我去……”一直走在科技前沿的林小山发出了惊叹，“好原始的锁！” 小伍好奇地瞅了一眼，发现这些锁都已经开了，就好像确实不再担心会被人闯入。 “我还以为会装上像市长车库的那种高科技门锁。” “当高科技普及的时候，越原始的东西反而越难解开。” 慕茗一边上手把锁头锁链全部薅了下来，一边说着：“密码门终归可以用计算机算出来，但铁门、木门，如果蛮力和撬锁都打不开，那基本玩完。” “无忧市的市民不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林小山摸着下巴，寻思道：“整那么多锁，难道在很久之前，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企图闯进去过？” “在这个位置，就算电脑打不开铁门，用斧头多砍几回也能把锁头砍烂了吧。” 萧酌提出了反驳：“我看是防着像我们这样的人从里边逃出来。” 林小山恍然大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萧酌摆了摆手，又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领，一副云淡风轻的大佬做派：“没办法，专业越狱，经验丰富。” * 他们猫着腰进了那扇门，入口幽暗狭长，幽闭恐惧症患者来这儿估计得当场发作。 萧酌开路，小壹断后，慕茗走在第二个，忍不住吐槽：“跟我老家古代的那些地牢真像。” “你去那些名胜古迹旅过游啊？”前边的萧酌突然羡慕道，“我还小的时候也计划过要带弟弟一起去旅游来着，唉，我这一走，我弟弟估计得怨我了。” 慕茗抿了抿唇，没出声，他似乎无意间戳到了人家的痛处。 啧！真该死啊…… 走道比垃圾焚化炉上边的铁桥稍微短一些，他们走到尽头，发现里头真的是个单人监狱！ 床铺已经破损，里边的环境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想起刚才市长那激动又不肯开口的模样，慕茗觉得这里曾经关着的人可能对他们能否逃出去至关重要。 “这里有东西。” 大伙儿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萧酌已经目标明确地蹲在了那张床铺旁边，手在床板下方摸了摸，果然被他摸出了点东西。 ——一个被粘在床板下的硬物。 萧酌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拔了下来，慕茗连忙凑了过去，发现那居然是一支和小伍捡到的笔状物很相像的东西。 慕茗有点佩服了：“你怎么知道床板下藏着东西的？” 萧酌耸耸肩：“我被掳进去的时候也喜欢往床板下藏东西。” “藏越狱工具？” “怎么可能，三层那个禁闭室可不是筛子。” 萧酌说着有点难过：“就一张纸条，写着一定要回地球找弟弟，不然我怕掳走我的人心血来潮又给我洗个几次记忆，我连去哪里，要找什么人都忘了。” 慕茗：“那你还记得你家的具体地址，和你弟弟的姓名模样吗？” 萧酌摇头：“不记得了，但能记得一点是一点。” “……”慕茗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弟要是知道你越狱11年也要回家和他团聚，估计会感动得哭成一只伤心小金鱼。” 虽不记得弟弟的模样，但萧酌想象了一下伤心小金鱼，顿时乐了。 慕茗让小伍把之前捡到的那支笔拿了过来，和萧酌手里那个轻轻一接，居然还真的严丝合缝的接上了！ “怎么样怎么样？”林小山激动地扑了过来，“有没有解开什么封印？” 慕茗和萧酌一脸虔诚地盯着那东西，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 毛都没有…… 他俩失望地把东西还给了小伍。 小伍小心翼翼地接了回去，可刚拿到手里，那支二合一的笔状物突然迸出一道蓝光。 小壹和小伍吓了一大跳，小壹眼疾手快把东西抢了过来，唯恐这奇怪的东西会伤到小伍。 转了趟手，那蓝光却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明亮，一时间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第27章 滴—— 笔状物发出一声轻响，那蓝光汇聚成了一道光屏投到了他们面前的虚空。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光屏中，是一个还很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制服，头发盘起，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又利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成熟中又透着一股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朝气。她的眼睛很亮，视线仿佛跨越时空，落到了小壹和小伍身上。 【星历1130年1月1日，领航员李珍霓日志……】 第11章 “这是别人的日记！” 小伍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其他人：“我们要偷看别人的日记吗？” 林小山怜爱地看着这个乖宝宝：“傻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 慕茗耐心解释道：“领航员是一艘飞船上的重要成员，这是她的航行日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防止出现突如其来的意外后，别人能从她的日志里获得有用的信息。” “而且她把日志藏在了床板下……”萧酌盯着光屏上的女人，“是不想让市长发现，但又希望别的什么人发现。” 小壹点了下那支笔，日志又继续播放起来： 【今天是新年，远征号将于1300时抵达养生馆，本次任务为运送胚胎、胚胎培育仓及服务总管王志飞。】 【电脑，启动私人日志。】 更换了私人记录后，这位叫李珍霓的领航员表情都柔和了许多，她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悲伤，却依旧笑着： 【郁明，今天是你设计的远征号首飞，上头批准由我驾驶，我现在又激动又紧张。对了，我还申请把我们的两个孩子也带上了，我想着这是他们爸爸设计的飞船，由他们的妈妈驾驶，他们一起乘坐一趟，算不算我们一家四口的家庭出游？】 李珍霓自嘲地笑了一声，眼尾有些泛红，却并没有流泪，她拿着记录日志的仪器走到了两个培育仓前： 【孩子们还好小，好想他们快些长大啊。】 看到那两个培育仓里的胚胎的时候，萧酌发出了初见世面的感叹： “这技术也太好了吧，都不用人来怀孩子了。” 日志视频还在继续，这时，另一道人影突然进入了镜头，看清那人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萧酌：“那是……年轻一点的市长！” 慕茗回忆了一下市长现在的面目，问道林小山：“现在是什么年？” 林小山脱口道：“星历1200年。” 萧酌震惊道：“所以李珍霓和市长是在70年前抵达的？他们抵达的时候市长看起来都四十多了，那现在也有一百多岁了，居然还这么灵活？” 慕茗见怪不怪：“科技已经发展到不用人体进行怀孕了，人的平均寿命肯定也延长了很多。” 日志视频里，李珍霓和年轻的市长王志飞聊了几句： 【王志飞：你和郁明的俩孩子吧？我和他一起上中学的，那么快他都当爸爸了。】 【李珍霓：是啊，上大学那会儿郁明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们俩一起考上了首都星大学，最后你没去读，太可惜了。】 【王志飞：唉，家里人太短视了，藏了我的录取通知，送我去做了服务技师，说去伺候那些富豪，说不定能攀点关系，实现阶级跨越。】 【李珍霓：这真是……唉，阶级哪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曾经我和郁明以为上了首都星大学就能平步青云了，现在还不是照样给富豪们打工，郁明累病了都没时间修养，还没来得及看我们的孩子出生呢，就走了。】 视频中，两人又互相安慰了对方几句，就各自去工作了，这一段日志也就此结束。 但不止这一段，李珍霓有遇到重要事件就记录日志的好习惯。 直到他们看到李珍霓的远征号并没有在养生馆登陆，而是直接悬挂在了养生馆这艘巨型飞船的船壁上。 李珍霓和王志飞操作着系统打开了一个舱门，直接从远征号将胚胎和培育仓传送到了二层。 慕茗喃喃：“是那架观光飞船。” 他记得那会儿他和绿毛正好看到观光船返航，游客们是从观光船的船尾舱门回到养生馆的，而不是视频里船头的这个舱门。 【星历1130年1月7日，养生馆遭遇撞击，情况危急，无法联系总部……】 新的一条日志视频，刺耳的警报声和卡顿的人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星历1130年1月9日，养生馆危机解除，我和服务总管王志飞被困于二层的服务人员生活舱。】 【星历1130年1月15日，二层通往其他两层的通道被锁死，无法联系总部，也无法发送求救信号。我们出不去了。】 【星历1130年……1月17日……】 李珍霓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人心头一紧，视频里头，她脱力地靠在一个墙角，脑袋上还流着鲜血。 【服务总管王志飞偷袭……并囚禁我，他疯了……如果有人看到这条日志，主控室密码1155，务必阻止他！】 慕茗噌地起身：“走！” * 一行人出去后抓上市长，找到了隐藏在烟囱里的主控室。 林小山输入密码进了门，二话不说启动主控系统，待系统悉数开始运作，他立即开始连接逃生舱。 在等待连接的同时，他又调出了这艘巨型飞船这些年的“历史”。 “这艘飞船已经在这里停留100年了，但直到70年前才有人类登陆，也就是李珍霓和王志飞，还有他们运送的那一批人类胚胎。” 第28章 “在李珍霓登陆后的第七天，飞船遭遇一艘探险船的撞击，探险船引擎失效坠入黑洞，这艘养生馆倒是被李珍霓救回来了，但是二层的系统因为这次撞击出了问题，通往其他楼层的通道被锁死了。” “这领航员好牛逼啊……” 林小山啧啧称奇，那么大一艘飞船，还处在黑洞边缘，操作上稍微有点误差，他们都会被黑洞撕成碎片。 萧酌道：“李珍霓和王志飞失联那么久，他们总部没派人来找找原因？” “黑洞边的时间流速太慢了，他们的对外通讯系统也出了故障，信息传不出去。” 林小山说：“而且资本家嘛，才不管我们这些牛马是死是活，只要没传来飞船不能使用的坏消息，他们就直接把养生馆开起来了。” 慕茗飞快地扫过那一行行资料：“养生馆是在40年前开业的，我记得它们有句广告词叫‘40年坚持用新鲜人工压榨’，可提供服务的却是机器人。” “难道……他们一开始的规划确实是让真人来服务？” 他话音刚落，一段新的记录就跳了出来。 林小山看完后讽刺地笑了一声：“看样子你说对了，养生馆有备用计划，开业前机器人尝试过打开二层通道，还给出了几项方案，但是被他们总部给驳回了。” “理由是那些胚胎不一定在撞击中存活，总部认为不值得花费财力和时间去打开二层，就启用了planb，让机器人为养生馆的客户们服务。” “搞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萧酌对这个总部有些嫌弃，“既然机器人能服务，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只用机器人？” 慕茗忽然想起了绿毛说的话： [我也想要人工伺候啊，我花了那么多钱，居然也没体验到‘人上人’的滋味。] 他对萧酌道：“可能人更喜欢在同类身上寻找优越感和满足感。” 林小山又调出了二层出事前后的记录，发现系统甚至还留存了部分监控视频！ “那个领航员运送过来的胚胎……” 身后，小伍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就是我们？” 林小山直接点开了培育仓的信息，所有人看完之后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些资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二层原本是服务人员的生活舱，那些胚胎，就是总部为养生馆的贵宾们精心打造的服务人员。 每一个胚胎在培育仓中都会被干预，使他们在18岁出仓时，都自带一种“服务技能”。 萧酌激动地戳了戳慕茗的胳膊：“难怪我们被押送去审讯大楼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会说开车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还有无忧市明明不需要安保，却非要安排这个岗位。” 慕茗寻思道：“是因为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当安保，为一层的富豪服务，而不是为无忧市服务的。” “好恶心……”林小山突然说，“我看了这些胚胎的数据，他们会获得一项服务技能，但这项技能不会优秀到成为天赋，而是仅限于‘能把别人伺候好了’的程度。” 慕茗明白了：“总部在规避天才的诞生，让服务人员平平无奇，才能安分地做牛做马。” 这些人在总部的规划中，生来就是为了做奴隶。 “呵……”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市长笑得癫狂，眼泪顺着脸上崎岖的沟壑爬满脸庞，他咬着那块布，嗓音含糊，似乎很想开麦说些什么。 萧酌下意识征求旁边这位“领导”的意见：“要听听他想说什么吗？” “看一下二层出事那会儿的监控记录。”慕茗对林小山说。 又扭头看萧酌：“影视剧里，反派的演讲一般主观性都很强，听多了容易被洗脑。” 所以他选择先看监控下的事实，并拒绝了市长的连麦申请。 第12章 林小山找出了1130年1月17日的监控，也就是日志里，李珍霓头破血流的那天。 监控中，地点也是在这个主控室，李珍霓对着系统一声一声的“通道开启失败”焦头烂额。 服务总管，也就是如今的市长王志飞，拎着一根棍子悄悄走到了她身后，趁李珍霓不备，狠狠地朝她脑袋砸了过去。 李珍霓吃痛，但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在脑袋受到重击的情况下居然还和王志飞打了几个来回。 最后王志飞因为不讲武德，将受伤的李珍霓钳制住，摁在操作台上，双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为什么管闲事？” 王志飞一双眼睛红如厉鬼，声音如同一把开了刃的屠刀，一下一下的在手里那位领航员的皮肉上磨过。 李珍霓被掐着脖子，压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拍打着王志飞的手背。 “你直接让这艘破飞船坠毁了不就行了——！！！凭什么要搭上我的命？凭什么？！！！” 王志飞苦涩地大笑起来：“我给总部那些富豪当牛做马了那么多年，只要在这里再带完一批人，我的合同就到期了，我就解脱了……” “你为什么要救这艘破船？！这下好了，我一辈子都搭在这儿了！” 李珍霓痛苦地摇了摇头。 王志飞手上的力气却不减，嘲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总部会来救我们？” 他大怒：“不可能的——！！！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垃圾，丢了就丢了，死了就死了。” 第29章 “你当什么精神股东？这破养生馆会给你分红吗？！让你拼了命也要救下来？” 李珍霓艰难地发出声音：“那些胚胎……” 王志飞厉声叫道：“关我什么事？！一堆没出生的小垃圾死了就死了啊！” 监控视频的最后，王志飞拖着重伤的李珍霓离开了主控室，估计是拉到楼梯口那个小监狱囚禁了。 李珍霓那个日志视频应该就是在这之后偷偷录的。 慕茗心情复杂，瞥了眼主控系统，发现逃生舱的启动进度条才爬了三分之二。 “小壹，我看看李珍霓后面的日志。” 小壹没多问，直接点开了。 日志视频里，李珍霓坐在那个小监狱的床上，头发松松的扎着，脸上还有不少青紫的痕迹。 【星历1130年2月3日。服务总管王志飞启动了培育仓，他说……要让这些胚胎从今往后都只为他一个人服务，既然困在了二层，就做二层的人上人。】 【我真的没预料到救下飞船后，二层的通道会突然故障堵死，我不知道我们会出不去……】 林小山爬了一下数据，惋惜道：“她确实没预料到，二层的通道是在飞船恢复正常后的30分钟才被堵死的，太突然了。” 被捆在一边的市长并不喜欢这个答案，嘴被堵着也要创造条件发出一声嘲讽的“哼”。 李珍霓这天的日志录到一半，她突然慌慌张张地把仪器丢进了床底，整个镜头顿时一片漆黑，可镜头外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王志飞：第一批的两千个胚胎已经加速培育到18岁了，马上他们就要把二层改造成属于我的城市，想看看吗？】 【李珍霓：你疯了吗？！二层只能容纳一千个人！】 【王志飞：我知道啊，所以我让这两千个人轮流上班，上一休一呢，你看，我可比总部厚道多了。】 【李珍霓：你是不是……准备让他们在这里上班上到死？】 【王志飞：当然不！我突然发现总部有些规则还是挺有道理的，享受服务嘛，我当然要享受年轻人的服务，看那些年轻朝气的脸为了一点点的福利，只能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你知不知道有多爽？等这些胚胎干到30岁的时候，我就结束他们的生命，当然，我还是心软的，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得痛苦。】 【李珍霓：总部让这些胚胎工作到30岁就离开养生馆，调岗到新开发的旅游星球，你却让他们30岁就去死？】 【王志飞：没错！凭什么他们30岁就可以不伺候那些人了？我享受不到的，这些小垃圾也别想享受到！哦对了，你和岑郁明的两个儿子，也在第一批的胚胎里呢，岑郁明啊，那个命好的贱人……嘶——我突然发现被困在这儿好像也没那么坏，我不仅可以当人上人了，我曾经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痒的同学，他的儿子到头来还要为我打工呢！】 李珍霓气得骂都快骂不出声，王志飞似乎更得意了，大笑着离开了监狱。 2月3日的日志就此结束，往后的时间，李珍霓一直被关在小监狱里，日志都是一些记录越狱的“日常”，王志飞似乎对她用了刑，即便她并没有在日志里提过，但越往后，她身上的伤痕就越多，人也肉眼可见的迅速虚弱。 直到2月21日，李珍霓的视频背景又变成了这个主控室，她应该是逃出来的。 这位原本干练的领航员已经虚弱得两颊都凹了下去，视频在轻微晃动——她的手都不稳了。 【我释放了最后一个小型机器人，但是功能太有限，只能希望它终有一天能把二层的天幕凿穿……】 【我的两个孩子……】 李珍霓突然苦笑着流下了眼泪。 【在王志飞动手前，我把它们偷偷混到后面批次培育的胚胎培育仓里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不能平安活下去……】 【如果……如果你们能打开这些日志，看到这里，想想办法，带这里的人逃出去。远征号能识别我们一家四口的基因，只要你们能打开二层的通道，你们就坐远征号走吧。】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条日志，我没法看你们长大，也不能亲口告诉你们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出去，外面的世界可能没那么好，但至少不要枉死在别人给你们规定的30岁。】 她呼吸急促，一手捂着脸痛哭，开口时声带仿佛磨过几百吨砂砾。 【对不起，把你们带到这世上，没能照顾你们，反而还害了你们，对不起……】 视频里突然传来嘈杂声，画面黑了下去，随即戛然而止。 这当真成了李珍霓的最后一条日志。 * “小型机器人？”林小山写了一段程序，追踪到了李珍霓释放的小机器人。 一看路线，果然如他所料，他对慕茗说道：“机器人挖的地方正好在你那间豪华客房的下边，凿了70年，正好养生馆今天又被撞了一下，直接把它凿的地方扯开了一个大洞。” “幸好你俩穿着衣服，不然那什么的时候从天而降多尴尬啊。” 萧酌深吸了一口气，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强调：“我都说了，我俩清清白白……” “这位领导。”萧酌倏地望向慕茗，“您需要发表点什么讲话吗？” 慕茗抱臂坐在椅子上，坐姿端庄，面上淡定得不像话，似乎刚才的监控和日志没能荡起他心里半点波澜。 第30章 听到萧酌这么问，他脑袋顶上仿佛冒出了个巨大的问号： “像电视剧里那样，对每个人物进行审判和点评？我闲得慌？” 他指着林小山的平板，上边的倒计时只剩下1小时52分。 “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命。”他提醒林小山：“逃生舱可以启动了。” 林小山一看，进度条果然满了，他一个激动就要按下启动按钮，可指尖触到按键的那一刻，他又犹豫了。 “还在轮班的这批人怎么办？30岁的那些人怎么办？” 他犹疑地对慕茗道：“我们怎么办？” 萧酌也很郁闷：“逃生舱能超载吗？可以的话大家挤一挤？” “你当是村里的牛车么……”慕茗额头上都冒出了黑线。 说话间，外头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仿佛都因此颤了两颤。 市长吓得连滚带爬缩到了角落。 小伍慌慌张张地抱住了小壹的胳膊：“怎么回事？” 林小山打开了主控系统的二层监控，“哦”了一声：“天塌了。” 萧酌一阵无语，正想怼他一句什么时候了还搞修辞，哪知一看大屏幕，发现人家是在陈述事实…… 他们的优秀技术代表林小山同志刚刚破解了主控室的全范围监控，小型监控球从烟囱飞向了无忧市的各个角落，二层从天到地的情况，悉数投映在了大屏幕中。 二层的虚拟天幕刺啦着火星往下掉，天真的塌了，物理意义上的塌了！ 幸运的是，塌掉的地方不在市民的活动区，暂时无人伤亡。 “这艘养生馆快要被撕碎了。” 慕茗终于露出了点慌张，问道林小山：“现在二层的通道应该算是被打开了，可以定位到二层通往那架观光飞船的舱门了吗？” 林小山焦头烂额，慕茗突然这么一问，他人都愣了一下。 一旁的萧酌却十分神奇的和慕茗完美对接上了脑回路： “他让你启动逃生舱，释放30岁那批人，定位二层到观光飞船的舱门，把还在轮班的市民和30岁那批人引到远征号观光飞船上去，然后我们也开那辆飞车过去，大家就可以放着《还珠格格》的插曲一起亡命天涯了！” 他说着又不由担心，对慕茗道：“不过你确定那艘远征号装得下我们？” 慕茗果断点头，绿毛说过，观光飞船能容纳一千三百人，精致色批的严选，还是很可信的。 而且市长之前骂人的时候，说过现在轮班的人数正好是一千人，加上他们几个和30岁那批，观光船肯定够装。 林小山还是觉得差一步，纠结道：“可那艘观光船权限很高的，据说只有录入了基因信息的驾驶员才能启动，我们怎……” 他说到一半，发现慕茗和萧酌直勾勾地看着他，两秒后，又双双把视线移到了他们的侧边。 林小山顺着看去。 ——小壹和小伍坐在椅子上，估计是死到临头，小伍吓得小脸发白，抱着小壹的胳膊瑟瑟发抖。 林小山默默转回了椅子，果断按下了逃生舱的启动键。 第13章 一千个逃生舱弹射而出，在崩塌的天幕中划过，宛如流星从地底向天际逆向而行。 与此同时，慕茗在林小山的口头指引下，又立即唤醒了“人才优化炉”边上沉睡的30岁市民。 从主控室的监控中，可以看到那批市民睁眼后迷茫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很快又被旁边的垃圾堆熏得转头就跑，边跑还边干呕。 “我找到舱门了，和这些市民‘出生’的培育仓基地连接在一块儿。” 成功打开舱门后，林小山狠狠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幸好观光船还挂在船壁上。” 他找舱门的时候手都在抖，唯恐观光船已经掉进黑洞，那他们就真的要噶在这儿了，真是忙活了那么大半天，最后忙死了…… 慕茗立刻道：“开广播，通知这些市民赶紧过去。” 林小山拨下了一个按钮，全城广播响起：【无忧市出现严重事故，请所有市民立即前往培育仓基地避难。】 他连续重复了三遍，可主控室独有的二层全范围监控里，他们发现所有的市民只是不知所措地跑上了街道，一个个交头接耳，就是不跑。 “这是在干嘛？”萧酌快急死了，“逃生前还要先对唱两首山歌吗？” 小壹反应过来，解释道：“全城广播只有市长用过，他们听出了这不是市长的声音，不会、也不敢听你们的指挥。” 天都塌了，还要等市长下令才敢活。 萧酌都要气死了，拎过角落里的市长，问林小山：“有那种赛博朋克电影里的全息大屏吗？全城都能看到的那种。” “……还真有，幸好这是一艘成熟的大飞船。”林小山在操作台点了几下，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您请。” 一时间，遍布在无忧市各个角落的监控球同时一闪，浮现出了一个个悬浮着的全息屏。 萧酌拎着市长出现在屏幕里，他把市长嘴里的布拿了下来：“说话！” 市长王志飞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目光空洞地盯着监控里他的那些市民。 直到萧酌不耐烦地又催了一句，王志飞突然大喊：“这是一群破坏分子，企图破坏无忧市居民的生活……” 萧酌眼疾手快又把那块布塞回了他嘴里，一脸嫌弃地把他丢开了。 第31章 “你还真是巴不得他们死啊。” 小壹紧皱着眉，忍不住提醒：“这样市民们会更不愿意去培育仓基地，他们可能还会自发来救市长！” “怎么办？他们会死在这吗？”小伍有些难过地问道。 主控室内低气压笼罩，只有市长独自快乐。 监控里，街上的那些市民还真的开始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萧酌叉着腰气笑了，其实他们几个现在完全可以抛下这些人自己逃命，但都到这一步了，他们看着这些市民是又同情又生气，真的丢下这些人的话，自己是不忍心也不甘心。 半晌，萧酌咬了下后槽牙：“行，既然都说我们是‘破坏分子’了，咱们也不能白白被扣上这顶帽子。” 慕茗知道他是有主意了，好奇道：“你想怎么做？” “这里有那种可以识别到哪里有人类的设备吗？” 萧酌唯恐说不清楚，边说边比划：“我们可以定位到没人的区域，然后发动攻击，把人群逼到培育仓基地去。”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还算靠谱，下意识问慕茗：“怎么样？领导批准吗？” 慕茗被他一声顺口的“领导”喊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成了做最终决策的那个了？ “讲道理，这种事你应该问我，而不是问他。” 已经掌控了二层系统的顶尖技术人员林小山忍不住嫌弃道：“要不是知道你们没有把那张床干塌，你这幅‘老婆最大’的模样会让我怀疑你是在讨宠，并把我当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 萧酌目光清澈，语气里带上了十成十的不解：“什么是play？” 慕茗头皮一炸，立马扯住了萧酌的袖子，阻止了这话题的走向。 他忙对林小山道：“你评估一下，可以的话就看着办。” 林小山收起了玩笑，正色道：“可以是可以，但这艘飞船的部分区域已经开始瓦解了，我们的任何攻击行为，哪怕动静再小，也会加速船体的崩塌。” 慕茗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咱们不是救世主，做不到十全十完美，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他们三个也是无意间掉下来的，能做到这种程度，慕茗觉得已经是奇迹了，所以并不打算强求圆满，内耗自己。 * 短短一天，世界观和世界都崩塌了，小壹和小伍都有些不安。 尤其是小伍，眼里的慌张都快溢出来，他问慕茗： “那你们说的远征号观光船，是有人会在那里等着救我们吗？” 萧酌和林小山商量着搞定那些市民，慕茗则走到小壹和小伍对面坐了下来，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温声道： “没有人在那里等我们，大家需要你们来救我们出去。” 小伍顿时愣住，小壹则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什么意思？我们一直生活在无忧市，怎么可能会开那种东西。” 慕茗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你们俩谁比较大？” 小壹道：“我，我比小伍早几个小时从培育仓出来。” “其实……”慕茗食指在椅子上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你们两个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天赋技能’对吧？” 他话音刚落，对面两人瞬间绷紧了身子。 这里的每一个市民，一出生都会自带一项技能，所以他们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才会开得特别稳，所以安保们虽然多余但却格外能打。 慕茗道：“我记得萧酌说小伍没有开车的天赋，你们俩听到这话之后反应都特别大。我猜……是因为小伍从18岁出生，就被告知自己的天赋是开车，但偏偏你就是开不出其他司机的水平？” 空气寂静了片刻，几秒后，小壹开口道：“对。” 事已至此，小壹深知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什么，他直接道：“我出生时，被告知天赋是做安保，小伍则是司机。可我生来却不会打架，小伍也不会开车。” “我们很害怕，怕自己是异类，会活不到30岁就被优化掉。” “我想求其他安保教教我怎么打架，可他们都不愿意，只觉得我是残次品，不配和他们在一个工作岗位。我只能每天偷看他们怎么训练，然后自己偷偷练习，我又怕没有实践经验，所以偶尔会故意触怒他们，跟他们打架。” 慕茗了然：“那你们火锅店那个小房间的汽车模拟器，是你做给小伍让他偷偷练习的？” 小壹点头：“打架的话他们至少不敢下死手，但是开车太危险了，我不敢让小伍直接上车练。” 慕茗：“所以你们选择当市长的‘监视者’，不仅是为了获得更多清醒着的休闲时间，还是为了给自己谋求更安全一些的岗位？” 小壹：“对，监视者不用必须做和自己天赋一致的工作，我们一般都会被安插在吃饭的地方，因为这是所有市民都会踏足的场所。” 慕茗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道：“今天一路走来，我发现无忧市的市民之间边界感还挺强的，怎么你们俩那么喜欢黏在一起？” “我们是同一天的出生的。”小壹理直气壮地说，随即又觉得这并不能佐证什么，毕竟同一天出生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他垂下了眼皮，闷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看小伍被他们欺负，而且我们两个最合得来。” “弟弟对哥哥下意识的依赖，哥哥对弟弟下意识的保护。”慕茗缓缓说道。 第32章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时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脑海心尖萦绕着一股暖意，却怎么也追踪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 旁听了许久的小伍脸上更迷茫了：“到底是什么是‘哥哥’和‘弟弟’？还有你说要我们来救大家是什么意思？” 慕茗拿过了小伍手里的那支二合一笔状物，仪器没有任何反应，两秒后，他又放回了小伍手里，笔状物忽的亮起蓝光。他又放到小壹手里，蓝光同样亮起。 “你们看，我和萧酌都拿过这个仪器，但我们并不能自动触发李珍霓的日志，如果不是经了你们俩的手，里边的日志还需要林小山花时间去破解。” 看小壹和小伍还是迷惑，慕茗继续道： “市长的秘密车库，李珍霓的日志，你们都能轻轻松松打开，那是因为你们的妈妈赋予了你们权限。” “远征号也是一样的，那是你们爸爸设计、妈妈驾驶的飞船，船上的系统能自动识别你们一家四口的基因，只要你们登上船，就能获得驾驶权限。” “爸爸妈妈？”小伍兀地睁大了眼睛，惊恐道：“难道……我和小壹是他们患上‘爱’那种绝症后的产物？！” “……”慕茗一噎，忘了还有这茬！ “关于这个，等逃出去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但你们绝对不是坏东西。” 慕茗耐心道：“你们身上有相同的血，拥有全世界最亲最紧密的关系，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永远不分开。” “真的吗！” “永远不分开”这几个字的诱惑实在太大，小伍一下把“绝症”抛之脑后，整个人都开朗起来。 其实他很害怕30岁的时候死掉，这样他就再也见不到小壹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小壹对他更好的人了。 看着开心到都忍不住左右摇晃的小伍，慕茗心情也变得极好。 “你是弟弟，小壹是哥哥，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叫他。” 小伍眼睛亮亮的，看着小壹就脆生生喊了一声：“哥哥！” 小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但笑得格外满足。 一声似乎还不够，小伍喊上了瘾，不停地“哥哥哥哥”叫着，把还在疏散市民的萧酌和林小山都给听乐了。 “小孩跟下蛋似的。”萧酌笑着吐槽。 慕茗回到他们旁边，发现屏幕上的无忧市已经是千疮百孔，萧酌断了所有退路，把所有市民全部逼上了仅剩的一条通往培育仓基地的路。 “情况还算乐观。”林小山看着数据，“他们的速度足够赶上远征号，这条路面也还很坚固。” 慕茗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大口气：“那我们也走吧。” * 林小山又确认了一遍，观光船的舱门已经打开，他才放心地收起了电脑。 “市长怎么办？”萧酌用下巴指了指大势已去狼狈不堪的老头。 “带上吧。”慕茗说，“我们只是过路人，审判他的不应该是我们，是那些知道真相之后的市民。” 萧酌觉得有道理，十分自觉地过去逮人。 一行人刚迈开腿，没走几步，整个主控室忽的发出一声巨响，这声音让所有人不由一愣。 可就在这愣神之际，整个空间突然剧烈地晃了两晃，大家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就全部摔在了地上。 慕茗血液直往头皮上涌，这晃动感实在太熟悉，简直和他跟萧酌掉下床那会儿一模一样。 他急道：“快走！这里快塌了！” 好不容易逃生有望，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犯迷糊，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 萧酌和慕茗前边就是市长，就当他们准备顺手把人拖走时，市长王志飞突然费力地站了起来，眼露凶光，气势汹汹地逆向而行，朝他们撞了过来。 或许这些年在无忧市过得实在太好，这老头一把年纪了，狠起来依旧健步如飞力大如牛，萧酌和慕茗仅仅是晃了一秒神，市长却已经不管不顾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肩膀将他们两个撞了开来，直直向控制台冲去。 萧酌的体能和身体反应让他快一步反应过来，当即就要追。 哪知天意弄人，就在他迈步的一瞬间，主控室猛地左右晃了一下。 咔—— 一道裂缝如绽开的巨型枝丫迅速横贯整个主控室，将他们和市长一分为二，市长那头的天花板甚至窸窸窣窣地往下掉着碎砖块。 市长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手被绑着，只能用脸打开控制台上的透明盖子，下巴往里头的按钮一摁，一道毫无起伏的系统音无情响起： 【二层舱门已关闭。】 “你自己想死就非要拉一群垫背的是吧？”萧酌被他的臭不要脸惊呆了。 “哈哈哈哈哈……” 市长油腻凌乱的几缕额发垂在眼前，笑得无比痛快：“都给我死！凭什么你们这么年轻就可以逃出这里？凭什么你们不用把全部青春用去低声下气地伺候人？！还有你们俩！” 在地面不停的晃动中，市长咬牙切齿地看向小壹和小伍，恨意和不甘心在他眼里点起熊熊怒火： “岑郁明那个好命的贱人，凭什么他的儿子也那么好命……凭什么！都去死！去死啊！” 林小山扶着一根柱子堪堪站稳，急道：“通往远征号的舱门被他关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你这边能远程启动舱门吗？”慕茗满怀希望地看向林小山。 第33章 可林小山绝望地摇了摇头：“这个权限很高，只有二层主控室和远征号舰桥才能控制启动。” 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过去一个人重启舱门了…… 但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缝实在太大，市长站着的地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一旦过去，就再也逃不掉了。 怎么办？ 慕茗脑子里盘桓着万千思绪，可就是揪不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轰—— 市长所站的地板彻底碎裂，市长脚下一空，随着无数的碎石瓦砾往后坠了下去。 死到临头，他却得逞一般瞪着眼，嘴角咧开的笑恶心又恶劣。 控制台被砖块砸中，不少按键都开始冒出火花。 完了…… 慕茗觉得他们应该是逃不掉了。 绝望方涌上心头，余光里，他却发现一道身影在这时快速朝裂缝那端的控制台冲了过去。 慕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14章 小壹扑过去时，谁都没反应过来。 “小壹别去——” “哥哥——！！！” 慕茗和小伍失声叫道。 可那道身影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即将崩塌的控制台。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放的电影片段，慕茗置身其中，那股相似的、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感和绝望感山呼海啸而来，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都凉了个彻底。 他知道小壹这一去，是回不来的。 可小伍怎么办？这孩子才刚刚有了一个最亲的哥哥啊…… 他总觉得，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小伍孤身一人的结局，甚至……对那即将到来的崩溃感同身受。 “别去……”他控制不住地想冲过去救小壹。 他分不清自己是想抓住小壹，还是想抓住记忆里那道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扭转小伍的结局，还是想救救遥远时光里，那一颗心碎掉的自己。 “哥哥！” 小伍绝望沙哑的嗓音停驻在慕茗的耳畔。 慕茗浑身一震，他要救小壹和小伍，他不能让小伍变成另一个自己…… 他不顾一切地想跨越那条裂缝，可刚跑两步，腰身却被人死死抱住。 “你疯了吗？！” 当看到慕茗准备自寻死路的瞬间，萧酌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愤怒席卷，他眼疾手快将慕茗抱住，控制不住吼了他一句。 慕茗被吼得轻颤了一下，他好像已经不会思考了，他们的身后，小伍疯了一般要过去找小壹，林小山只能将他死死拦住，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 慕茗愣愣地看着萧酌，轻声问道：“可是……小伍怎么办？” 萧酌被他眼里的绝望刺了一下，一颗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救不了他，还会搭上你自己的命。” 裂缝的另一边，控制台在晃动中开始不断地向下倾斜，小壹死死抓着控制台的边缘，用尽力气将那个按钮按了下去。 【二层舱门已打开。】 系统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平平淡淡的将生死割裂。 小壹整个人悬挂在控制台上，他身下的船体已经被撕裂，可以清晰地看到狼藉的废墟。 “你们答应过我的……”小壹喘着粗气的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耳机里：“会治好小伍的病。” 轰—— 操作台又猛地往下塌了半米。 “哥哥！”小伍哭得撕心裂肺，“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小伍一哭，慕茗又忍不住想挣开萧酌的手，可萧酌预判到了他的行动，将他抱得更紧，决绝地带着他往门外撤。 “我们答应你，会照顾好小伍。”萧酌轻声对耳机那头的人说。 他们艰难地退到了门边，和小壹遥遥相隔。 慕茗突然觉得好不真实，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崩溃再次席卷而来，呼啸着撕扯他的器官，胃都开始痉挛。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转眼，就是最后一面了？ “小伍，要听哥哥们的话。” 小壹看着自己的弟弟，颇不甘心，却又有些欣慰：“我想你活着出去，平平安安的，替我开一下大飞船，替我看看无忧市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不要！”小伍不停地掉着眼泪，泪珠刚掉下来，又被他狠狠擦掉，唯恐双眼被糊住，看不清小壹的模样。 咔—— 控制台所在的墙体只剩下最后几厘米粘连。 小壹最后看了一眼小伍。 对萧酌喊道：“走！” 萧酌抿了抿唇，对林小山使了个眼色，便一个抱着慕茗，一个抱着小伍，决然地离开了主控室。 小伍不停地挣扎着，可却无济于事，萧酌和林小山带着他们刚离开烟囱，只听身后一声巨响。 刚刚还伫立在身后的建筑轰然倒塌，所有人的耳机划过一道尖锐的声响，随即彻底沉寂。 * 他们四个人麻木地穿过来时的长廊，四周只剩下越来越近的倒塌声和小伍绝望的哭声。 唯一幸运的是悬浮汽车还停在原地，只是表面被震得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小山毫不犹豫地跨进了驾驶室，把悬浮车调成了单人驾驶模式，萧酌则不得不坐在后边稳住两个情绪失控的人。 小伍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被塞进车里时，还忍不住想推开车门回去，可林小山早有防备，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车门全部锁死。 第34章 悬浮车在垃圾处理厂轰然倒塌的前一秒逃出生天，可没有人感觉到任何劫后余生的欢欣，车厢里笼罩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小伍！”萧酌扶住哭得一抽一抽的人，“你哥哥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去开舱门，是希望你能逃出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活过30岁。你不能让小壹白白牺牲，知道吗？” 他知道这话对小伍其实很残忍，谁也不可能在失去亲人的下一秒就完全冷静振作。 可在突如其来的绝望和争分夺秒的生存危机之中，必须有个人绝对冷静，必须有人来说那些冷漠到残忍的话。 小伍愣愣地看着车窗，良久，他收回了试图推开车门的手，垂着脑袋不说话，只是巴巴的掉着眼泪。 萧酌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转身去看另一个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人。 慕茗没有哭，但萧酌总觉得他好像魂魄都走丢了两个，对方眼睛微阖，眼皮下的黑色瞳仁黯淡空洞。 不知道为什么，萧酌觉得这个人的情况好像比崩溃的小伍还要棘手，在慕茗打算冲过去救小壹的那一瞬间，萧酌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层又一层的绝望，那种情绪太过浓烈，却没能从慕茗身上找到出口，反而像是快要把他这个人给溺死在其中。 或许是萧酌的目光灼人，慕茗突然闷闷地开口：“如果我没有多管闲事去救那些市民，小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短短一段路，他都控制不住地在后悔，在假设： 如果林小山刚出现在审讯大楼时，他能少问一些问题，直接相信林小山，他们是不是能节省一些时间？如果他没有去那间早茶楼，他们是不是可以早点遇见小壹和小伍？如果他在火锅店的时候，没有打听无忧市的情况，直接让小壹和小伍跟他们走……如果在看到李珍霓日志的时候他就直接把市长杀了，他没杀过人，但如果…… “你在假设些什么？” 慕茗倏地回神，萧酌微微抬高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萧酌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胡思乱想，连忙打断他的思绪： “你不要这个时候回头纠结哪里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为难先前什么都还不知道的自己没有用，有些事情谁也没法提前预料到，你自己也说过，我们做不到十全十美。” “李珍霓没预料到自己救下养生馆后会被永远困在二层，我们也没预料到最后会这样。” 萧酌放轻了声音：“人再灵活，也算不出天意弄人。” * 倒计时只剩40分钟时，他们的悬浮车终于降落在培育仓基地，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逃来的市民。 市民们近距离看着他们这辆远超无忧市现有科技的悬浮车，眼睛都直了，不少人情不自禁地上前摸了一把，摸了一手的灰。 “大家赶紧进前面的舱门！”林小山跳下车子大喊。 见车上下来三个生面孔，而萧酌还在全息屏幕里“绑架”了市长，大家一时间都游移不定，不知道他们的话该不该听。 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道：“市长呢？！你们把市长抓哪里去了？！” “市长已经丢下你们跑了！”林小山和萧酌快急死了，林小山扬声对这些人喊道： “这里马上就会坍塌，不想活过30岁的，随便你们去哪！如果想活命，现在马上进入前面那道舱门！” 这些人平时为了一个小时的休假时间都能举起武器狂追他们二里地，现在外边已经塌得不成样子，市长也不知所踪没法给他们洗脑，一听自己可能连30岁都活不到，连滚带爬的就往舱门冲。 萧酌怕再有什么意外，和林小山带着慕茗小伍赶紧登进了远征号。 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就在萧酌他们前脚登上船，林小山准备紧跟而上时，他手里的平板突然跳出了一段异常数据。 林小山一愣，疑惑地往一旁挪了挪，发现那段异常数据随着他的脚步居然开始飙升。 见他久久没上船，萧酌急急忙忙从舱门探出脑袋：“林小山！你还在外面干嘛？” “啊？哦，我马上来！” 林小山嘴上应着，可萧酌一走，他实在没忍住又挪了几步。 * 这一头，小伍一登上远征号，全船的灯光突然从舱门开始亮起，直到偌大的船舱亮如白昼。 【欢迎登船，先生。】 一个全息的系统影像浮现在他们跟前，小伍被吓了一跳，本就哭红了一双眼，这会儿像只受惊的可怜小白兔。 “快快快，带我们去舰桥。”萧酌虽然没开过飞船，但科幻片看过不少，十分自然地就交待了下去。 幸好远征号是以头朝下的姿势悬挂在船壁的，舰桥的位置恰好贴着二层，他们不用担心舱门和舰桥之间存在巨大的时间差。 待他们来到舰桥时，小伍被系统指引着坐在驾驶座前，哑着嗓子，怯生生地看着慕茗和萧酌： “我……我真的不会开。” 【无需担心，先生。】系统说道：【您的父亲已经设置好了您的所有权限，我可以协助您启动并驾驶飞船。】 这是难得的一件幸运的事了…… 萧酌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小山还没跟上来，急得在耳机里喊道：“林小山你人呢？” 耳机那头响起一阵嘈杂的杂音，随即林小山的声音传来： “我上船了，就在舱门边！这里有市民吵起来了，我得看着点，免得搞出什么意外让我们全完蛋。” 第35章 萧酌仔细听了一下，发现耳机那头隐约是有人在争论着什么。 “可以开船吗？”林小山问他们，“基地外的路彻底断裂了，逃进来的已经全部登船了。” 萧酌松了口气：“没问题，那你看着点他们，临门一脚了，再有点什么我这个29岁‘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林小山那头应下，系统这边指引着小伍把舱门关了。 【航线已设置。】系统对小伍说：【先生，请启动动力系统，将推杆推至最高曲速。】 小伍跟着指引启动了飞船引擎，可就在他碰到操作台的推杆时，他猛然惊觉，这一走，他和小壹真的永远不会再见了…… “小伍。” 似乎看穿了他在纠结什么，萧酌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小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慕茗。 慕茗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好好活下去。” [我想你活着出去，平平安安的，替我开一下大飞船……] 小壹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畔，和慕茗的声音重叠在一块。 “嗯……”小伍哽咽着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将推杆推了上去。 能源指示灯亮起，整艘飞船蓄势待发，准备冲出一片狼藉的黑洞边缘。 可就在能源指示灯亮到最后一格时，所有机器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系统的全息影像瞬间消失。 舰桥上的三人顿时愣住，慕茗发现能源指示灯熄了，整艘飞船只剩下备用能源维持着空气和引力。 他一颗心再一次高高悬起，他没想到萧酌的话会那么快会再次应验…… 人再灵活，也算不出天意弄人。 明明已经逃生在望，飞船的引擎却失效了。 第15章 分不清是情绪起伏，还是船舱内空气流失，慕茗感觉胸口像是被硬物堵住，肺里的空气被一点一点的挤压，只出难进。 其实他只是这个宇宙的过客，只要待够24小时，他的跃迁环就能蓄满能量，保证他重新跃迁回“黑盒”。 可现在还不到24小时，即便到了，他发现自己很难丢下萧酌小伍和林小山，他做不到自己一走了之，放任他们死在这里。 慕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他问道耳机那端的人：“林小山，你能连上飞船的系统吗？” “在看了。”林小山回道，“是飞船的动力系统出了问题，能源仓的其中一个反物质反应器故障，没办法把能量导入引擎。” “那怎么办？”萧酌也有点绝望了，毕竟在他看过的科幻片里，动力系统故障简直可以一击毙命。 林小山果断道：“换！” 慕茗：“怎么换？” 林小山：“大型飞船都会配备可替换的反应器以防万一，现在系统基本停止运行，只能人工操作了。” “我去吧。”慕茗站起了身，问道：“能源仓在哪？” “距离舰桥水平距离大概800米，现在还在同一时区。” 林小山说道：“动作必须快，我们剩下的时间只剩23分钟了，而且飞船但凡再遭到撞击，稍微偏离一点都可能产生很大的时间差，到时候会很麻烦。” “还是我去。”萧酌扶着慕茗的肩膀，把人摁回了椅子上。 慕茗下意识想反对，可萧酌抢过他的话：“我体能比你好，这个你可不能否认。” 这倒是否认不了…… “就这样，不多说了。”看他被噎住，萧酌不由分说就准备行动，看人紧张的很，走之前还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慕茗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但从垃圾厂一路过来，他情绪和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这会儿萧酌轻轻一捏，倒真的让他放松了一些。 可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萧酌突然说： “放心，等我回来。” 慕茗条件反射站了起来，心脏开始狂跳。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抱歉同学，这种情况，伤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节哀。] …… 一道道声音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和萧酌的声音重叠。 慕茗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只记得那个人也对他说过“等我回来”，可他说谎！他没有回来，把自己丢在这个世界上，一丢就是十几年…… 巨大的恐惧让慕茗脱口喊道：“萧酌！别去！” 可萧酌已经跑开，没有回头，他背朝慕茗挥了挥手：“放心！会没事的！” 眼看那道身影渐渐远去，心里盘桓的恐惧却有增无减，慕茗下意识就想追去。 “你别去。” 耳机里，林小山仿佛预判了他的行动，立即出声喝止：“人越多，变数越大。” “你确定会没事的对吧？” 慕茗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却没有半点作用，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除非林小山现在就给他一个百分百肯定的答案。 * 萧酌顺着林小山的指引，一路狂奔赶到能源仓。 “穿好防护服，你需要进到能源仓换掉故障的反应器。” 林小山紧张得明显吞咽了一下，声音都放轻了：“时间暂时还算充裕，万事小心。” 萧酌第一次干这种大事，紧张地深呼吸了几口，穿好防护服，戴好防护面罩，取出备用反应器，进入了反应室。 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但耳机那端的几人根本看不到画面，只能提着心脏，循着他的呼吸声判断他的状态。 第36章 反应室是圆形，最中央的能源系统呈上下两个圆锥，顶端相对。 它周围围绕着一圈小型反应器，因为是要飞离黑洞，这艘飞船需要这一圈反应器同时运作，将能量导入最中央的能源系统，给予飞船最大的动力。 萧酌找到那个故障的小型反应器，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把旧的取出，将新的放入，反应器的卡槽顺利嵌合，发出“嗒”的一声。 “我放好了。”他报备道。 林小山立即道：“好，现在拿着故障的反应器立刻出来！” 萧酌没有犹豫，转身就走，他前脚刚迈出反应室关上大门，后脚里头的能源系统立即运作，两个圆锥的顶端发出刺眼的光亮，即使萧酌背对着反应室，还是被这光刺激得流下了生理性眼泪。 所有机器开始重启，极富安全感的嗡鸣声再次传入耳畔。 耳机两端的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林小山：“小伍，试试能不能启航。” 小伍和慕茗对视一眼，慕茗点了点头，小伍将推杆用力一推，能源系统的显示灯瞬间爬了满格，远征号离开养生馆的船壁，以极高的速度向黑洞外飞去。 黑洞边缘壮观的景象被悉数纳入舷窗，这种高速又稳健的驾驶体验实在太过新奇，小伍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泪渐渐爬满眼眶。 原来这就是无忧市之外的世界，本来……他是可以和小壹一起看的。 他轻轻摸了摸控制台，小声喃喃：“哥哥，我开上大飞船了……” 慕茗心里一酸，探过身想摸摸他的脑袋。 可就在他的掌心触到小伍发丝的瞬间，远征号突然像被沉重的巨物拖住了脚步，整艘船开始往后坠去。 警报声就在这时响彻船舱： 【警告！警告！远征号动力不足，10分钟后将坠入黑洞。】 小伍吓得整个人都缩了缩，慕茗猛地倾过身看着系统的全息影像：“怎么回事？能源系统不是恢复了吗？！” 系统飞快检测计算，答道： 【能源系统已恢复，但仍不足以逃离黑洞，建议放弃武器库，并将库内所有导弹于船尾安全距离引爆，减轻远征号负重，同时利用爆炸为远征号提供推力。】 “武器库在哪？” 耳机里，刚从能源仓出来的萧酌喘着粗气道：“来都来了，我就顺便再跑一趟。” “不行！”慕茗想也不想直接反对，“既然能源系统已经恢复，这项工作我们可以远程用电脑操作。” 萧酌想想也有道理，正想感叹一句科技之便利，哪知系统直接给他们兜头一盆冷水。 【否定的。】系统冷冰冰说道：【武器库被列为重要物资，为防止飞船被入侵后入侵者滥用武器，总部的所有非战斗型飞船均无法远程操控武器库，需要船长赋予权限，由船员进行人工操作。】 这种智能中又透着些许智障的模式让萧酌很是无语。 他忍不住吐槽：“讲道理，我觉得这艘飞船更需要一个机器人，而不是你这种没有实体的系统……” 系统：【还剩7分钟。】 萧酌：“……” 这是个不会内耗的系统，它能自动屏蔽阴阳怪气。 * 小伍疑惑地看了看慕茗，又看了看系统，不解道：“意思是需要我去手动操作吗？” 系统：【需要您赋予船员权限，当然您也可以亲自操作，但目前情况危急，不建议船长离开舰桥。】 慕茗皱了皱眉，时间太紧，这就是非要萧酌去的意思了。 刚刚落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他感觉那股不安全感越来越强烈。 另一边的萧酌自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凑巧的是，他走到半路，发现武器库就在他所在地方的楼下。 他忙对耳机那边道：“我找到地方了，小伍把权限给我。” 小伍根据系统指示操作，很快，萧酌那边就顺利进入了武器库。 大门在身后合上，武器库的灯光应声亮起，看着一枚枚竖立着的导弹，萧酌眨了眨眼，发出见了大场面的惊叹。 系统：【时间剩余5分钟。】 萧酌连忙回神：“快快快，我现在怎么做？” 系统：【已将操作流程发送至武器库控制台，您需要先操控武器库脱离飞船，抵达所提示的范围内时，您需要手动引爆库中所有武器。】 等等…… 耳机两端的人均是一愣，迅速回忆起刚才系统的话，他们好像……漏抓了重点。 系统说的，是放弃武器库，而不是放弃武器。 慕茗倏地站起，转身就往武器库方向冲去，他急得拔高了嗓音：“我不同意！萧酌你赶紧先给我出来！” 系统的全息影像跟在他身边移动，毫无感情地甩出了它的计算数据： 【这是唯一的方法，保留武器库，飞船的生还几率仅有2.71%，放弃武器库并引爆导弹，飞船将有87.13%的几率成功逃离。】 “就不能让机器人去吗？！你们养生馆里不是很多机器人吗？！” 慕茗忍不住吼了系统影像一句：“就算你们要捍卫‘机权’，你们完全可以在武器库脱离之后，把机器人的程序保存同步回来，等逃出去之后再给它一个新的身体。” 慕茗越想越生气，明明是程序传输就可以解决的事，非要用血肉之躯去拼！ 尤其是系统那没有一丁点感情的声音在把一条人命换算成一个数据，听得他怒火中烧，偏偏这系统又没有实体，想给它一逼兜都做不到，只能无能狂怒。 第37章 【先生，这并非是机器人权益的问题。】 系统那欠打的声音又响起： 【远征号的主要作用是用于游客观光，总部要求这类飞船必须最大限度的容纳游客，所以远征号在设计之初，它的可拆卸部分就仅有武器库。】 【总部规定观光船内不得使用实体机器人，理由是观光船的荷载人数有限，如使用机器人，将不可避免的占用游客名额，导致总部损失部分收入。】 这回答真是……让人火冒三丈的同时又觉得毫不意外。 慕茗就不信总部敢把养生馆开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种破事！ 不过是利益当前，黑心资本家压根不在意牺牲一条人命这种“小事”罢了。 “我说大漂亮……” 就在慕茗气得手都在发抖的时候，萧酌轻快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 “一路过来我看你大部分时候还挺平静松弛，你这突然因为我发起火来，让我挺受宠若惊的，愣是给我整羞涩了。” “你还聊什么天？”慕茗服了，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你出来没有？！” 武器库内，萧酌根据系统发来的指引，把所有程序一一设置好，他手上动作不停，脚下像是在地板上扎了根，压根没打算挪动。 所有步骤完成，他犹豫了半秒，还是按下了确认按钮。 操控台的显示屏上，立即跳出了一组倒计时：1:59 “就剩两分钟了。”萧酌平静地问道：“大漂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呗？” 一路狂奔的慕茗脑子“轰”的一声，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听懂了萧酌什么意思，可他不理解：“你疯了吗？！” 萧酌：“反正横竖都是死嘛，这样死还死得帅气点。” 慕茗：“你花了11年才逃出来，你找什么死！你忘了你还要回地球找你弟弟吗？” 听到“弟弟”二字，萧酌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苦笑了一声道：“其实……就算我找到了地球，也回不到我想去的时间了吧？” 他又不是傻的，在黑洞边缘被关了11年，遥远的故乡或许早就过去千百年了。 他只是执念难消，想逃出来，再回去看一眼自己和弟弟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人嘛，大多数都是不乐意客死他乡的。 倒计时跳到了1:13 慕茗沉默了一瞬，萧酌说的是对的。 在地球的时候，人类一生几十年，在这个线性过程里，死亡和阶级难以跨越，时间可以被通讯工具磨灭，空间可以被交通工具缩减。 但在宏大的时空之下，别说11年，就是一个转身，也许都会引发天翻地覆的巨变，时间、空间和死亡一样，不可扭转，难以跨越。 “大漂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反正我也不可能顶着你的名字去招摇撞骗了，就告诉我嘛。” 这话让慕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都开始微微发颤：“慕茗，我叫慕茗。” “好听啊，比‘大漂亮’还好听。”萧酌笑了一下。 笑声从耳机传入，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慕茗被这一声笑激得后颈和尾椎都像被猫尾巴扫了一下。 萧酌看着只剩下40秒的倒计时，吸了口气，温声道： “慕茗啊，虽然我这话可能有点越界，但我就是觉得吧，你那么好看，又还那么年轻，那么早就殉情多可惜啊。” “活下去吧，哪怕再活十几年也好啊，再多见识一些我没见识过的大场面。” “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耳机里，慕茗隐约听到武器库进入10秒倒计时的警示音。 “我不想听遗言。” 他突然觉得特别委屈，哪怕记忆残缺不全，他却记得自己这二十多年，他好像总是被抛下，要么一声不吭的丢下他，要么留下遗言后丢下他，哪一样他都格外抗拒，却无法逃避。 【8、7、6……】 “我要走啦。”萧酌的声音随着倒计时响起，“你们万事小心。” 他顿了顿，轻声道：“再见。” “萧酌，别……” 慕茗不明白，明明也就认识了十几个小时，可萧酌这么一走，他却莫名其妙被勾起了铺天盖地的委屈，那一瞬间，他对萧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抱怨。 他控制不住哽咽着喊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好像积压好多好多年的怨都在这一刻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3、2……】 耳机里划过电流杂音，萧酌似乎叹了口气，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慕茗耳边被最后拼凑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倒计时彻底归零。 武器库脱离船体，飞速往黑洞坠去，随即在船尾处完全点爆。 滔天烈焰瞬间铺满慕茗的眼瞳。 爆炸是无声的，可死亡的宣判震耳欲聋。 第16章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猛推了远征号一把，已经跑到飞船走廊上的慕茗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还没能从“萧酌死在自己眼前”这件事中反应过来，就被这股推力狠狠掀倒在地。 慕茗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这股力中震颤了一下，好在走廊空旷，没有什么尖锐物品，除了摔得有些疼，他没受其他伤。 飞船开始平稳飞行，他麻木地翻身站了起来，看着前后无人的长廊，一时有些发懵，脑子像卡了带，他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爆炸里，怎么也翻不过篇。 第38章 【先生，检测到您的身体和情绪指数异常，是否需要前往医疗室？】 系统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把卡带拨顺，慕茗倏地回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全息影像。 【我带您前往医疗室。】系统又说了一句。 “不用。”慕茗冷淡地拒绝了。 他对这个系统难免有怨气，但系统感觉不到，他怨也没用。 慕茗最后看了舷窗外面一眼，可飞船早已飞出了遥远的距离，他连萧酌的葬身之处都看不到了。 他没能阻止小伍变得和他一样，到了现在，他反而在另一种层面上变得和小伍一样。 他在舷窗前驻足良久，最后只能默默地走回了舰桥。 就在舰桥的大门近在咫尺的时候，慕茗突然觉得身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不由顿住脚步，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可就这一眼，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脖子上挂着的跃迁环，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闪一闪亮了起来，那是能量蓄满，确认返航的意思。 可是他明明还没在这个世界待满24小时！他也没有自主确认返航！ “小伍！”他惊慌地向舰桥的操控台前，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奔去。 他不能现在走！ 小壹和萧酌都不在了，如果他也走了，小伍这孩子怎么办？ “小伍！林小山！” 跃迁环的亮光愈发刺眼，慕茗无措地看着前边的小伍缓缓转过身来，可就在他们视线相接的前一秒，慕茗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换。 * “回来了回来了！” “吓死我了，幸好人没事。” 慕茗恍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黑盒”的传送台，不同于以往，他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被强制返航的原因，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晕晕乎乎的，胸口被堵住，呼吸一次都仿佛要把胸腔撑破，耳朵也难受，耳鸣声时有时无，间歇还听到几句朦胧的人声，眼珠子更是像被丢进了洗衣机里，看什么都是打着旋的。 就在他整个人控住不住地往前倒去的时候，两个人匆匆忙忙跑过来扶住了他。 “没事吧？” “快快快，扶椅子上，让他缓缓。” 一男一女的声音响在他两个耳朵边，话不多但那声音就是刺得他耳膜疼，脑袋更疼。 被扶着坐下后，他缓了好半天，眼珠子才终于从“洗衣机”里被捞出来了，湿漉漉的，视线也终于变直。 “王大智？” 他一把抓住旁边戴着圆眼镜的男人的胳膊，抓上了一手的软肉，极其敦实的触感。 “是我是我。” 小名叫“王大智”的王若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虚得不行：“传送机器出了问题，我跟双喜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终于把你捞回来了。” 十几个小时没见，跟隔了十几个世纪似的。 慕茗接过旁边那个叫“双喜”的姑娘递来的水，越想越不是滋味，王若愚这货抛尸似的把他抛到一个标记都标记不了的宇宙，让他极限逃生，还让他目睹了两个人的死亡，真是上个班给他上出了严重的工伤。 他顶着眼前两人担忧的目光又缓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王若愚，认真道：“快送我回去刚才那个世界一趟，时间点就选在我离开后的下一秒。” 眼前两人愣了一下，异口同声：“不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慕茗十分不服：“我都没待满24小时，是你们强行把我拉回来的，现在再把我送回去，不算违规吧？” 王若愚和双喜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双喜皱着眉拍了拍王若愚的胳膊示意他来说，自己则偷偷摸摸地去关上了传送室的门。 这鬼鬼祟祟的架势让慕茗顿感不妙。 王若愚见门关上了，又不放心地左右瞅了瞅，才拉过一张椅子在慕茗跟前坐下了。 慕茗看着自己这位同事，王若愚同志戴着副圆眼镜，有时候没镜片，有时候镶着平光镜，眼镜对他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瘦脸。他属于中等胖，身高1米75，总说自己要是再长个5厘米，估计就能从中胖拉成微胖。 总的来说，慕茗觉得王大智从五官端正的面孔到敦实的身材，都给人一种接地气的靠谱感。 当然这种靠谱感在他这一次被“抛尸”后不可避免的呈现破碎的趋势…… 王若愚愁眉苦脸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其实这是个意外。” 慕茗和双喜听得脸都扭曲了。 双喜真诚提议：“大哥……你说正事的时候，不要用一种一夜情后不小心搞大了对方肚子的开场白。” 王若愚调整了下坐姿，小声说道：“你传送过去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那个宇宙已经被标记过了，但问题就出在这，我和双喜死活定位不到那到底是哪号宇宙，也找不出传送机偏航的原因。我们还是尝试了反向操控你的跃迁环，才把你捞回来的。” “能回来都已经是豪赌了，真的不能、也做不到再把你抛回去。”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慕名十二分不理解，自打他进入黑盒之后，出任务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而且来回传送的过程中肯定是会留下痕迹的，怎么可能定位不到地点？ 他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若愚手掌朝下在半空中往下压了压，让慕茗冷静： 第39章 “你能想到的，我们都想到了，你刚才一回来，我就试过去反向追踪跃迁路线，但很奇怪，就是死活定位不到，就像是有人偷偷跟在你后面擦了你的脚印一样。” 这个答案慕茗不爱听，他追问道：“既然那个宇宙已经被标记过了，我们就把已标记的宇宙筛一遍，现实吗？” “被黑盒标记过的宇宙有两千多个。”双喜端着个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给她的脸加上了一层500度近视效果的柔光滤镜。 她为难道：“在两千多个宇宙里面，定位到你需要的时间点和地点，那简直是在大海里捞芝麻粒。” 慕茗烦躁地揉了把脸，他和萧酌答应小壹会照顾好小伍，现在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就消失了，等到远征号落地，小伍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怎么活下去？ 越想越愧疚，慕茗让步道：“那你们能不能帮我先找着？万一走运就找到了呢？” 带有目的性地返回，这在黑盒其实是违规的，但慕茗还是想强求一把。 “可以。” 大概是觉得这次偏航差点把人给弄没了，王若愚心怀愧疚，慕茗这么一提，他直接就答应了：“你给我一些那个宇宙、时间地点的具体信息，我写个程序，放后台偷偷给你一个个筛。” “那得花多长时间啊？别我们人没了，地方还没找到……”双喜绝望道。 “我来操作。”王若愚皱着脸应付道，“咱嘴巴严实一点，千万别让孟老师发现。” 叩叩叩—— 敲门声兀地响起，三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什么不能让我发现？” 第17章 背着领导准备干私活，还被领导逮了个正着，慕茗和王若愚齐刷刷看向双喜，心道你不是把门锁了吗？ 双喜颠着这口锅，甩也不是背也不是，欲哭无泪，小声逼逼：“我真的锁了……” “一个开门权限，我还是有的。” 孟老师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并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你们要是没锁门，我还没兴趣进来，突然把门锁那么紧，你们是在挑战过路人的好奇心。” 瞒也瞒不住，他们索性如实把情况给说了。 慕茗看着眼前这位领导，毫不客气道： “这次完全是黑盒的仪器问题导致偏航，引发了一连串事件，要不是他俩力挽狂澜，我估计得死在那，我认为黑盒需要给我补偿。” 他又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俩准·同伙：“他俩杜绝了一起员工意外死亡事件，这功劳是不是也足够给他们颁个奖？” 旁边那俩准·同伙猛地看向他，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当然。”孟老师爽快地应了下来，“我会安排人来协助王若愚排查传送机的问题。” 王若愚愣愣地点了点头，孟老师没再说什么，只是单独把慕茗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 慕茗每次来这间办公室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合他胃口。 办公室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边放着一些小摆件，有些还挺有童趣，不太符合这位领导的风格。 慕茗其实不太喜欢和这位领导接触，他面对对方时，总有种很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 孟老师全名叫孟寻，相貌不算惊艳，但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有三十多岁。 慕茗总觉得对方有种随时都要驾鹤西去的，要死不活的感觉，这个人仿佛连目光都是死寂的。 他曾跟王大智还有双喜说过这事，但那两人没什么反应。 双喜还反问他：“如果你是一个领导，你公司的员工越干越少，你什么状态？” 这么想的话，慕茗倒觉得孟老师的要死不活还是情有可原的。 创业嘛，哪有不疯的。 “你要的补偿，就是返回到被误投的那个宇宙？” 孟寻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想恢复记忆回地球了？” “孟老师，这个可不能偷换概念。”慕茗挑了挑眉，“恢复记忆回地球，是我的报酬。而现在说的这个，是这次意外事故的补偿。” 孟寻勾唇笑了笑：“行。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做了那么多次任务，从来没提过这种要求，怎么这次这个宇宙那么特殊？” 慕茗也不忸怩，直接说了：“我答应了别人一些事还没做到。” “碰到喜欢的人了？”孟寻突然揶揄道，“如果你是要用传送机去谈一段‘跨时空生死恋’，那我得评估评估能不能给你这个补偿。” 对方难得开玩笑，让慕茗很不适应，整个人都不大自在：“不是……” 话到一半，他又想起了萧酌和小壹，斟酌地问道：“孟老师，如果王大智真的找到了地方，可以把我放回到那个时空里，更早一些的时间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出现需要返回已标记宇宙的情况，黑盒都会安排把人传送到先前离开的后一秒，这样时间线就能无缝接上。 但慕茗忍不住地想，如果他能早回去一个小时，他或许就能救下…… “你想救谁？”孟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位领导慢慢收起了笑意，慕茗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那种不舒服的怪异感又冒上来了。 慕茗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合规定，可还是忍不住挣扎： “如果我想救的人并不是一些会影响世界的大人物，也不行么？” 第40章 孟寻沉默片刻，说：“如果你非要试，我不会拦你。” 慕茗一怔，随即心中冒出了巨大的喜悦。 “但是。” 孟寻的声音冷了下来，给他破了盆冷水：“你只会得到另一个让你难过的结果。” 慕茗疑惑地看着他。 “既然这会成为一条规则，那就说明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已经试过错了。” 孟寻道：“当你有能力穿梭时空，同时又起了扭转一个人死亡结局的念头……” “那么在你起心动念的那一瞬间，那个人的死亡就变成了一个时间定点。” “你可以阻止他在10点钟死去，但你会发现他在11点时又死于另一起事件。你改变了过程，但始终改变不了结局，反而会因此承受两次他的死亡。” 慕茗失望地卸了力，松了背脊，靠进了椅背里。 “除非……”孟寻忽的顿住。 慕茗心里又燃起了一簇火苗。 孟寻：“除非那个人原本就没有死。” 心里那簇火苗彻底熄了下去。 主控室的烟囱那么高，武器库的爆炸又那么剧烈，萧酌和小壹没有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他想通了，孟寻放松道：“答应你的补偿会想办法尽快兑现给你，先休息几天吧，现在黑盒只剩你一个外勤了，可不能把你霍霍没了。” 黑盒如今确实只剩下慕茗一个外勤，他初来乍到时，也有过不少外勤同事，但那些同事都已经完成任务额度，拿到报酬回家了。 十分不巧的，这段时间就剩了他一个。 “往后还会有其他外勤吗？” 慕茗有些急切地问道，他实在不想做这类扛起整个部门kpi的大冤种。 “在招人了……” 孟寻话说到一半，一个老旧的机器人突然走进了办公室，将一杯热牛奶递到了他的跟前。 慕茗看着那一人一机，心想这领导当的要死不活的，但也有好处，还有家政机器人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孟寻喝完那杯牛奶，又接过机器人抽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巴才继续刚才的话： “但招聘和相亲一样，也是要看缘分的。” 第18章 慕茗在黑盒安排给他的小套间里休息了两天，可精神却怎么也没法放松。 ——他做不到不去想无忧市和远征号的事情。 直到第三天，他又睁着眼熬过了睡眠时间，刚洗漱完，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慕茗打开，发现外面站着孟老师的那个机器人。 这机器人叫“小左”，款式已经很老旧了，慕茗亲眼看见孟老师为它刷过好多次漆，但或许是材质也很老旧的原因，新漆总是很快也变得斑驳。 但王大智很欣赏它掉漆之后的模样，非说这是重工业风，特别有硬汉的气质。 “先生请你过去一趟。”小左对他道。 他还是不喜欢和孟老师单独谈话，而且机器人的语调都很平，慕茗听着总感觉是在邀请他赴死…… “找我有什么事吗？” 机器人小左一板一眼道：“先生让我告诉你，缘分来了。” 什么缘分？ 慕茗莫名其妙，但很快又记起了那天在办公室里，孟寻说的话。 “知道了。” 不是去和孟寻单聊就好，慕茗松了一口气，一放松嘴瓢了：“过去相亲对吧？” * 空气都寂静了几秒…… “应该不是相亲。”眼前的机器人歪了歪脑袋，发出滑稽的零件摩擦声。 当然不是相亲！他只不过是嘴瓢了！ 慕茗耳朵滚烫，万分庆幸面前的只是一个机器人，不会替他尴尬。 没一会儿，机器人小左又十分有礼貌地给他解释：“但也许是我理解错了。” 说着它还一本正经地送出了祝福：“祝你觅得良人。” 慕茗：“……” 他张了张嘴，正想解释一下，但想想机器人估计对他们人类复杂的情感关系没兴趣。 他又把嘴闭上了，默默地跟着小左去了孟老师的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慕茗发现孟寻今天居然没有在办公室里边，反而是在走廊上等着他，对方坐在一张轮椅上，不知道在翻看什么资料。 他这位领导能走路，但身体看起来确实不大好，身边时常备着张轮椅，懒得走的时候就把轮椅当代步工具。 但凡这里有位地球中式家长，这行为在家长眼里绝对是“妈欠打”，但慕茗对此表示十分理解。 他离开地球的时候是2024年，那个年代的普通年轻人过得很惨，主业做牛马，副业做人，一天下来可能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更不用说锻炼健身。 这就导致大家都很脆皮，退休大爷大妈们一巴掌都能把他们给打趴下。 慕茗觉得要是街上同时出现共享单车和共享轮椅，后者在年轻人中的使用率估计会更高…… 收回思绪，慕茗又对领导坐在门外的行为感到十分疑惑，他和小左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孟寻察觉到他们来了，头也没抬，操控着轮椅带着他们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孟老师，您找我什……” 慕茗问到一半，孟寻突然偏了偏头示意他往里看，慕茗下意识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 他猛地顿住，另外一半的话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办公室里头的情景。 第41章 里边有个高挑的男人面对着大门，额发汗湿了一半，还有些凌乱，一双大长腿微微分开，懒懒散散地坐在慕茗上次来谈话时坐的那张椅子上。 对方的双手被拷上了一对银色的手铐，不知道是不是神情太过嚣张，怕他会骂人或者咬人，这人的嘴都被戴上了口枷，那东西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很单调的设计，但戴在那张脸上，愣是像在展示什么当季的时尚单品…… 第19章 里边的人看到他似乎也很震惊，但说不了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慕茗发现刚刚恢复正常温度的耳朵不知为何又发起了烫…… “萧酌，代表作：越狱。” 一旁的孟老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视，语气微妙。 慕茗一惊，倏地扭头看向孟寻。 他在看见里面那人的时候惊讶归惊讶，但其实刚才已经快冷静下来了，毕竟这里和养生馆所在的宇宙不是同一个，而且另一个宇宙里，那个越狱11年的萧酌不可能在那种规模的爆炸中生还。 所以孟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宇宙的萧酌也是越狱狂魔？还那么凑巧又被他遇见了？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孟寻解释道： “这个人昨晚偷偷潜进黑盒，被逮捕后态度嚣张，到今早为止，已经毁了我们6间禁闭室。” “……”慕茗震惊了，6间禁闭室说毁就毁，这得多败家？ 他奇怪道：“那他是怎么潜进来的？” 要知道黑盒的地理位置极其神秘，除了孟寻这种领导级别的人物，其他员工都不知道黑盒所在的具体位置，如果需要出任务或者休假，也是由传送机直接传送，所以这个神秘的公司连大门都没有，外人要想潜伏进来，简直难如登天。 可偏偏今天真就出现了一个！ 慕茗心想萧酌临走前说的话还真没错，活久了什么场面都能见到。 孟寻没好气地指了指办公室门边的一个半人高的包装盒：“躲在那潜进来的。” 慕茗目光顿时凝住，看清那个盒子时，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那是……“睡了么”的包装盒？！ 他将视线落回了被拷着的人身上，那人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这下正好四目相对。 “说他潜进来是别有所图，他死活不认，还倒打一耙说是我们绑架了他。” 孟老师的声音还响着，可慕茗大半的注意力都在萧酌身上，旁边的任何声响一时间都变成了朦胧的背景音。 “这盒子和里头的赠品都不大正经。” 孟老师操控着轮椅挪到包装盒边，勾过脑袋又看了一眼，冷漠道：“总不能是来讨情债的。” 他说完发现慕茗一声不吭，倒是和那位被拷着的眉来眼去，两个人的视线像是被焊在了一起，撕都撕不开。 孟寻优哉游哉地接过机器人小左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目光在那两人身上打了几转：“怎么？你俩认识？” 慕茗眼睛身体挪都没挪一下，缓缓启唇：“睡过。” 孟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对面戴着口枷没法说话的那位也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 而慕茗还十分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就在前几天出任务的时候。” * 整个办公室静得能听见头发丝落地的声音。 “你……”孟寻捧着茶杯，直到里边的茶水都凉透了，他才开口，还难得地磕巴了一下：“就是之前你说传送机偏航，把你传送到的那艘即将坠入黑洞的飞船？” 一听这话，对面的萧酌目光更震惊了，下意识将慕茗上下扫了好几回。 “生死时速，你……还谈了个恋爱？” “艳遇而已。”慕茗直接已读乱回，顺便抄了绿毛的名句：“不是说旅游和观光什么的最容易艳遇？” 孟寻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问道：“你之前说想回去救的人，也是他？” 确实是，但慕茗并不想让当事人听到…… 他抿着唇不说话，可孟寻直接默认了，甚至对面的萧酌也眨了眨眼睛，里头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他不答，孟寻也没在意，继续问他：“你来黑盒挺久了，看你平时都清心寡欲，跟谁都有距离感，这次你愿意睡他，证明人品还不错？” “不坏。”慕茗冷静作答，“和我是同一类人，不大可能做出威胁黑盒的事。” 一直守在孟寻身边的机器人小左突然插话：“即便如此，也并不适合与你相亲。” 这话题倒也不必现在提起……慕茗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萧酌和孟寻几乎同时皱了皱眉，孟寻疑惑道：“什么相亲？” “没什么。”慕茗硬着头皮道：“是它理解错了，我一开始以为您叫我过来，是招到了有缘分的员工，准备给我介绍新同事的。” “哦。”孟寻淡定道：“我就是这个打算。” 慕茗和萧酌双双一愣。 孟寻：“我看他身手不错，本来打算丢去哪个宇宙上班挣钱，来赔偿我6个禁闭室的。” “……”慕茗下意识看了萧酌一眼，发现对方使劲摇了摇头，一百个不乐意。 他没忍住帮这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大聪明说了句话： “不能反向追踪他的行动轨迹，把他送回他的那个宇宙吗？还能顺便把我送过去，把补偿给兑现了。” 第42章 孟寻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试过了，追踪不到，一点痕迹都没有，所以我们才会认定他是故意入侵。” 慕茗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他的那个宇宙其实和黑盒是同一个？” “我们第一个排查的，很遗憾，这个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孟寻无奈道。 所以事情又走进了死胡同。 慕茗走到萧酌跟前，也没管孟寻同不同意，直接上手把萧酌的口枷给摘了。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靠得极近，萧酌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慕茗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落进了对方的眼眶，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盯着那个口枷，问他：“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不是……我闲得慌？假死来旅游？” 莫名其妙的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要被怀疑是大坏蛋，萧酌气急败坏： “我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再说我还急着回地球找弟弟呢，没工夫和他们玩什么卧底游戏。” “而且我当时引爆导弹的地方不是在黑洞嘛，说不定就像科幻片里经常演的那样，阴差阳错穿过了里边隐藏的虫洞，掉进了另一个时空。” 这话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连机器人小左都抬起了头，表示可以接受：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我们无法验证。” “行了，就这样。” 孟老师身体不大好，闹了这么一通，他浑身都写着疲惫，挥了挥手，一锤定音： “慕茗，你相信他，我没法完全相信，毕竟他实打实毁了我6间禁闭室。” “既然你们都……” 孟寻觉得“睡”字有点烫嘴，改口道：“既然你们彼此都深入了解了，那这段时间由你带着他出外勤，就当是劳改了。” “我不同意！”萧酌气急，“劳改是什么鬼？我还怀疑是你们对我图谋不轨，把我拐到这来的呢。” 慕茗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先别说话。 不过孟老师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并不温和。 他看着萧酌：“你激动什么？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慕茗正好要找你原本所在的宇宙，要是找到了你还可以沾他的光一起回去。” 孟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悠哉道：“刚才听你说要回地球找人，如果你出外勤期间表现良好，我一高兴说不定还愿意顺手把你送回地球，送回你想要回去的那个时间点。” “……” 这诱惑确实巨大。 萧酌瞬间收了气焰。 * 他们俩最后是连人带盒被小左请出去的，因为孟老师看上去已经累得快睡过去了。 关门前，小左对着慕茗道：“先生不舒服，你可以先带这位新同事参观黑盒或者暂作休整，迎新仪式由双喜小姐安排，具体时间她会通知你们。” 说完它又扫了萧酌一眼，没话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两人呆呆地看着那被无情合上的门板。 萧酌对自己莫名其妙被安排打起了工，还不被大领导及其身边红人待见的遭遇大为不满： “它对我有意见。” 慕茗无语地瞥他：“你想太多了，它只是个机器人，而且型号老旧，不会带有什么感情色彩。” “反正我觉得它就是对我有意见。”萧酌坚持己见，又扯了扯腕上的银手铐，“帮我解了呗？” “……差点忘了，我找小左拿钥匙。” 看见那两套“时尚单品”，慕茗叹了一大口气：“你说你那么冲动干嘛，6间禁闭室说毁就毁，难怪他们要拷你。” 看他抬手准备敲门，萧酌连忙把他拦下了：“钥匙就在那包装盒里，这捂嘴的和拷手的都是那机器人从盒子里现拿现用的。” 慕茗：“……” 等等……从“睡了么”包装盒里拿出来的？ 慕茗惊了，那这手铐和口枷岂不是……情趣用品？ 不愧是机器人啊，拿这玩意抓人也不觉得烫手…… 这下他是真的好奇了：“它拿这俩玩意抓你的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萧酌忿忿地说：“我莫名其妙来到这，探查情况的时候，你们那个孟老师和机器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得脱口一句‘我靠’，然后那机器人就把我拷了。” “……”慕茗怔住。就这？ 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萧酌简直是找到了同频的队友，告状似的气呼呼道： “对吧！莫名其妙的，我就说它肯定对我有意见！” 慕茗无奈地从包装盒里翻出了钥匙，给他解开了手铐： “机器人都是可以设置指令的，而且它专属于孟老师，估计是以为你在对孟老师出言不逊，直接触发了它的护主技能。” 看人委屈得不行，张嘴还想继续吐槽，慕茗连忙抬手让他打住：“你就没别的问题？” 萧酌：“那问题可太多了，这到底什么地方？你不是应该在远征号上边吗？怎么会在这儿？刚才那个孟老师说的‘外勤’又是什么？还有……” 一个个疑问句砸得慕茗脑袋都开始疼了，他连忙打断：“行行行，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回头带你参观的时候回答你这些问题。” “也行。”萧酌从成功越狱到现在好像就忙忙碌碌没停过，他现在真的很想洗个热水澡。 “那盒子……” 第43章 慕茗指了那“睡了么”包装盒一下，光这么一下，他都觉得小脸通黄。 他使唤萧酌：“那盒子你自己抱走。” 萧酌“哦”了一声，俯身正要把盒子抱起来，鼻尖差点贴上了“睡了么”三个大字。 “……”萧酌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这个大漂亮好像还把他当成情趣机器人来着！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们sh……” 那音节冲到舌尖他又咽下了，转了个弯改口道：“为什么要说我们一度春宵过？” “你嘴唇上下一碰，我的贞操就灰飞烟灭了！” “我只是说艳遇，又不是睡了就要结婚。” 看他怨念得都要蹲角落画圈圈，慕茗无语道：“而且吃亏的可是我，要不是我都信任你信任到都愿意和你‘一度春宵’了，孟老师哪会觉得你是好人，估计现在就把你发配到哪个宇宙去打工，赔他那6个禁闭室了。” 慕茗对这事看得倒挺淡，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而且又不是真的睡了，孟寻又从不跟员工八卦和深交，到头来知道这事的也只会有他们三个人和小左一个机器人。 一个小慌，平了6个禁闭室的账，他们赚大发了。 但萧酌不理解：“不是……一度春宵等于全然信任，等于我是好人？你领导的计算水平有够抽象的啊。” 慕茗一步一步给他推导：“如果不是全然信任，谁愿意坦诚相对？如果你不是好人，我俩都坦诚相对了，我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 “嘶——”萧酌快被他给绕进去了，仔细想想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行了，走吧。”慕茗往萧酌背上一拍，催他迈步，“虽然你名义上的贞操没了，但不用赔6个禁闭室了，你就偷着乐吧，哦对了，记得感谢我。” 萧酌：“那6个禁闭室看着挺普通的啊，能值几个钱？” “确实普通。” 慕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张张嘴给了他一记重击：“按你在地球上的货币单位来算的话，6间禁闭室，大概也就3千万人民币吧。” 萧酌：“……” 他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 原来“春宵一刻值千金”走的是写实风…… 萧酌突然觉得名义上的贞操丢了也就丢了，多大点事，他都二十九了，这有啥可矫情的……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走得很安静。 萧酌推着那个“睡了么”包装盒，走出了一种悲壮感。 就在慕茗带着人即将回到自己的套房门口时，双喜突然在通讯器上叫他。 【你们的强：听说有新人？孟老师让我组织个迎新仪式，你觉得这种风格怎么样？[图片][图片][图片]】 慕茗站定，点开图片瞅了瞅，直接两眼一黑…… 看他一张俊脸都要扭曲了，萧酌好奇地勾过脑袋也瞅了一眼。 只见那参考图片上，全是粉白色花束、花灯、气球、铺着餐布的餐桌、香槟色灯架和精致小蛋糕…… 萧酌沉默半晌，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艰难发声： “大漂亮，我觉得你领导可能是想让我嫁给你……” 第20章 慕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本以为自己会打个寒颤，谁知竟然没有。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双喜已经开始了她的第二轮输出： 【你们的强：听说新同事以后会和你一起出任务, 这还是咱黑盒第一次出现双人任务模式, 孟老师有要求你们在迎新会上唠唠感想吗？ 【你们的强：有的话我给你俩准备一下正装？这样拍照的时候也能留下你们帅气的身姿, 有利于我们的公司宣传。】 慕茗脑袋上仿佛飞过一只拖着省略号的乌鸦。 太久没搞活动, 看得出来双喜很激动。但慕茗实在搞不懂, 一个入职流程神秘，甚至连大门都没有的公司，宣传给谁看啊…… 最后他还是拒绝了婚礼风的仪式和正装，趁萧酌不备, 直接抬手给人拍了一张照。 慕茗：“身高报一下。” 萧酌一下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就道：“1米87。” 慕茗深吸了一口气，羡慕得不行, 又起了让对方分他1厘米给他凑够1米8的幻想。 他把照片和萧酌的身高给了双喜，让对方帮忙送一套公司定制的司服过来。 忙完这些，他又点开刚拍的那张照片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酌18岁到29岁期间，只有“越狱”这么一件单调的事情进行过渡, 导致他的整体气场和感觉还余留着少年气, 这会儿汗涔涔的, 额发被他撩上去，看起来还像个刚打完篮球的男高。 慕茗带着人回到住宿区，他不知道黑盒会不会给萧酌分个房间, 只能先把人带到自己屋里。 萧酌进门的时候被这一室一厅的结构震惊了： “你们这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福利还不错的样子，管吃管住还管穿？” 慕茗点头：“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被公司拿捏在手里，福利待遇上对我们好一些那是必须的。” “？” 萧酌不解，公司还拿捏着员工的把柄？这到底雇佣还是勒索？ 他的疑问还没被解答, 慕茗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一个穿着浅粉色衬衫和黑色半身裙的姑娘，麻花辫从后脑勺一路梳到肩胛骨的位置。 对方站在门外，压根没打算进来，只是勾头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萧酌时顿时乐了。 第44章 “哟！真人也很帅嘛！” 她一边把一套衣服放到了慕茗手里，又在那衣服上放了个新的通讯器，一边笑慕茗： “以后你俩出任务的时候多留点心，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别遇上个好色的外星人把你俩抓去联姻，回头我和大智还得去捞你们。” 慕茗站在门框边，恰好在两人中间，他指了指里头那位：“萧酌。” 又指了指外头那位：“双喜，黑盒的行政。” 双喜估计很忙，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了，她嘱咐道： “衣服试试合不合身，回头自己到衣帽室多领几件，通讯器你带他研究研究，记得加进我们的群哈。” 门一合上，慕茗拎起那套衣服，是印着黑盒logo的t恤和长裤，比他自己的大了一号。 他把衣服丢给了萧酌：“收收求知欲，先去洗澡。” 萧酌麻溜地直奔浴室，他从越狱到现在，浑身要么是灰要么是汗，走进慕茗这干净的屋子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拿着那套衣服挂上衣钩，指尖一顿，唰一下打开浴室门勾出个脑袋：“大漂亮！” 正在倒水的慕茗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水撒了一半，他皱着眉回头：“干嘛？” 萧酌脸颊有点发烫，声音都弱了下去：“没有内裤……” 这倒是慕茗疏忽了…… 他起身去到卧室，从衣柜里拿了新内裤给人送了过去。 萧酌纠结地接了过来，两手捏起这条纯色内裤的两边，左看看右看看。 慕茗眯着眼，悠悠问道：“想对我的新内裤发表什么点评？” “话说咱俩的尺寸能一样吗？” 萧酌说这话时也没多想，脸上的探究欲格外纯粹，仿佛是在研究什么震惊世界的大发现。 但慕茗怀疑他在内涵自己，额角都快和漫画里一样冒出个“井”字。 萧酌无知无觉，还在捏着内裤比划：“这玩意太勒人的话很难受的。” 慕茗没好气地手一伸，把内裤抽了回来：“爱穿不穿，不穿也行，待会儿出了门，你就说这叫‘君子坦蛋蛋’。” 萧酌：“……” 估计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萧酌瞬间老实了，连忙抢回内裤，一溜烟缩回了浴室。 *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觉得自己是在完全安全的环境里，萧酌洗澡的时候难得放松，但凡这浴室里有个浴缸，他怀疑自己会在浴缸里睡过去。 等他出来时，发现慕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他洗得浑身舒爽，擦着头发慢悠悠地踱了过去，凑到了对方跟前，这才发现慕茗是在玩双喜送来的那台新通讯器。 黑盒的位置并不在地球，是一个全封闭式的建筑，没有窗户阳台，更没有日升日落。 这里的白天黑夜由钟表划分，而非日月，所以在黑盒内部，常年需要亮灯。 这会儿客厅里点了几盏小小的壁灯，最大的光源是来自客厅沙发旁的落地灯。 慕茗知道他来了，也没动，继续垂眸看着手里的通讯器。萧酌站在旁边看他，看着看着，擦头发的手越来越慢。 之前在无忧市，命悬一线，所有人都忙着逃命，他只发现慕茗这人长得好看，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的好看。 现在放松下来，才得以仔仔细细地看，萧酌发现他是越看越好看，这眉目如画的模样放女娲手里就是参赛作品，真是爹妈会生，人家自己也会长。 从他这个角度，萧酌还发现慕茗的右边双眼皮里，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落地灯是朦胧的暖黄色，像给这张脸镀了层柔光滤镜，可偏偏这颗红色的小痣格外妖冶。 抬眼时眼波似水，垂眸时一点红色显露，像从飘然袖口刺出了一把夺命弯刀，十分矛盾，十二分抓人。 萧酌不禁想到双喜说的话，如果他是对方口中的好色外星人，逮住了他和慕茗两个人，那他肯定选慕茗联姻。 “通讯器都帮你弄好了。”慕茗终于抬头，把通讯器递给了他。 萧酌猛地回神，差点扇自己一巴掌。 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接过通讯器仔细看了看，慕茗说这玩意儿只限于黑盒内部使用，长相和地球的智能手机类似。 慕茗：“取个id吧，” 萧酌：“嗯？” 慕茗：“就是网名。” 弄这个那萧酌可就感兴趣了，天知道他18岁之后就没接触过“网名”这种东西了，慕茗这么一说，他才终于有点自己还在人间活着的实感。 看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输入，慕茗没忍住叮嘱了一句：“那什么……现在都不用非主流的了。” 萧酌一愣，试探地问道：“就……那种火星文加上各种符号的？” 慕茗眨了眨眼，他发现萧酌和他年岁很相近，虽然来自不同的宇宙，但似乎这两个不同宇宙里，地球的时代进程很类似，连非主流和火星文出现的年代都对得上。 他郑重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萧酌撇了撇嘴，默默地把id栏上刚输进去的【↘青春de留白↙】给删了。 可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要怎样的网名好，于是不耻下问：“那现在流行什么样的？” 慕茗直接在自己的通讯器里打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下一秒，萧酌手上那台通讯器的提示音就响了，他点开一看，发现还是一个5人群聊消息。 第45章 【就这：欢迎新同事萧酌。[撒花]】 就这？ 萧酌皱了皱鼻子，慕茗的网名，就这？怎么念起来欠欠的感觉…… 很快，群里其他人也冒了泡： 【你们的强：欢迎欢迎！迎新仪式订在明天早上11点，大家准时来活动室啊！托新人的福，我们这次能吃纯正的大鱼大肉吃到撑了。[狂奔大哭.jpg]】 慕茗向他介绍：“这是刚才给你送衣服的行政，双喜。” 【aaa专业抛尸王总：欢迎萧酌！听说你俩要开始双人任务？可以啊，慕茗脱单了！】 “……”慕茗看着“脱单”二字一阵晕眩，忍不住开语音怒道：“这俩字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萧酌倒没注意“脱单”的事，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aaa专业抛尸王总”的id上了，他皱着眉头，指着这id问道： “你们这是高危行业？怎么公司内部还专门设立了殡葬专业的员工啊？” “这是传送室的王若愚，你也可以叫他王大智。” 慕茗说：“因为我们每次出任务的地点很随机，大家调侃他每次传送我们都跟抛尸一样，他就直接改成了这个网名。” 萧酌心道那得有多随机，才能让取名的艺术这么通地府。 他正寻思着，群里又跳出来一个人。 【灭门小说阅卷组组长：欢迎。】 短短俩字，用句号规规矩矩地结了尾，配上这个id，有种李莫愁在和他们聊天的感觉…… 萧酌疑惑道：“这又是谁？好高冷的样子。” 慕茗：“是个女生，叫曼菲，技术部的，她话是比较少，但不难相处。” 萧酌点了点头，群里所有老员工都出列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冒泡，匆匆在id栏里打了两个字，披着热腾腾的网名就出来营业了。 【咋滴：大家好大家好，我叫萧酌，多多指教啊！】 慕茗盯着那个id沉默了半晌，怎么说，莫名有种和自己的网名是一对的感觉。 就这？咋滴？挑衅感拉满，接连出现的时候可能会被人拉出去打。 大家估计挺忙的，在群里聊了几句就渐渐消停了。 萧酌翻了一下群成员名单，奇怪道：“没有加你们那个孟老师？” 慕茗耸了耸肩：“这是员工群，谁会想不开把领导拉进来？让人进来围观大家作死吗……” 萧酌明白了，虽然他还没上过班，但是他上过学啊，当学生的都难免在背后蛐蛐自己的班主任两句，别说打工的牛马了。 * 两人捣腾完那个新的通讯器，萧酌又连喝了三大杯白水，才舒爽地呼了口气，整个人都软趴趴地陷进了沙发里。 两个人默契地并排窝在沙发里发呆，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浪费着时间。 慕茗微微阖上了眼，总觉得此刻有种陌生却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久远的岁月里，他也有过这么一刻。 ——那时候的他应该是靠在一张硬沙发上，窗外是盛夏的午后，蝉鸣聒噪，他的身边坐着另一个人，和他一起吹着老旧的电风扇，安静地发着呆。 他依旧看不清记忆里那个人的模样，只知道那时的他们很年轻，骄阳一般的年纪，还没被社会磋磨，也未经死别的凄苦，以为自己还有长到看不见头的一生可以浪费。 慕茗完全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逐渐下沉，好像这样就能逆转时间、跨越生死，回到那一个普普通通的盛夏午后。 “那个孟老师说让我跟着你出外勤，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萧酌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惊醒了慕茗即将沉浸其中的美梦，一缕神魂最终还是落回了现实里，慕茗恍惚了一瞬，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萧酌，他俩在无忧市已经同生共死了一次，眼下这位搭档对他来说只有八成新。 换成以前，他绝对不接受双人任务模式，但黑盒出了这么一次传送意外，差点让他连小命都丢了，他突然觉得有个搭档好像也不错，真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有人能照应一下，确保他将来能活着回地球殉情。 慕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正式开始了对新搭档的入职培训： “黑盒的主营业务就是标记不同的平行宇宙，我们俩的工种叫‘标记员’。” “首先，曼菲的工作是找寻存在的平行宇宙，进行初步的定位，她会把坐标发到王大智的传送室，然后王大智会把我们这些标记员传送到这些新发现的平行宇宙里。” “我们每到一个新宇宙，就会打出浮标进行标记，方便黑盒后续的追踪和探测。所以这工作说简单确实也很简单，但有时候会刷到地狱级别的副本。” 慕茗眯着眼回忆起了某位倒霉蛋的经历： “我记得之前有个同事，被传送到了那个宇宙的未来时代，还十分不巧，遇上了两个星球的大战。” 萧酌瞳孔地震，光是代入一下，都想要捂头尖叫…… “那遇到危险不能立即返航吗？” “我们返航黑盒的跃迁工具需要24个小时才能蓄满能量。” “……”萧酌有点想跑路了，这特么是在拿命上班啊，什么档次，也配拿捏他的小命？ 想是这么想，但萧酌更好奇那个同事的后续： “你那同事……现在是躺盒里了吗？” “不至于。”慕茗笑了一下，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妥，赶紧拉平嘴角。 第46章 “他趁乱混进了人类那边的外交队伍，在中立区的小行星上和敌方的大章鱼们谈和，足足握了880只触手，终于熬满24个小时返航了。” 萧酌听得忍不住吞咽了一口，这么多大章鱼，在战火纷飞里还不成现成的铁板烧？ “所以黑盒到底拿捏了你们什么把柄？” 都坑成这样了还愿意卖命呢？ 慕茗突然沉默了下来，眉眼间的轻松瞬间没了踪迹。 良久，他才开口：“记忆。” 萧酌愣住，嗑巴道：“你们……不会也和我一样被洗脑了吧？” 嗯，字面意思上的洗脑。 可慕茗摇了摇头：“你是被洗了个干净，黑盒不一样，这公司有一种技术，洗记忆洗得极其刁钻。” 萧酌追问：“怎么个刁钻法？” 慕茗一顿一顿地点了点自己的心脏：“它能识别出你的心魔，保留基础记忆的同时，模糊掉你最重要的记忆。” 见人还是不理解，慕茗解释道： “就拿我来说，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我男朋友的长相、声音和名字，但是我和他的过往、人生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并没有忘得一干二净，而是被洗得模糊不清，不仅如此，黑盒还保留了我对他的感觉。” “爱、怨、想念、遗憾，还有我和他在一起时的喜悦和感动。” 萧酌听得直皱眉，这年头的公司为了抓人上班，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这黑盒和无忧市，各有各的奇葩。 “可是……想念和遗憾终有一天是会被磨平的，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忘了就忘了吧’，那黑盒不就没法套住你们了？” 慕茗苦涩地笑了一下：“你为了回家和你弟弟团圆，越狱了11年，还被洗了那么多次记忆，你有想过‘忘了就忘了’吗？” 萧酌顿时噎住。 的确，这么多年了，哪怕他的记忆被洗得只记得自己有个弟弟在地球，哪怕他清楚他可能再也回不去那个时间点，他也一次都没想过从此忘记对方。 他不言，慕茗却看懂了他的神情，这也是慕茗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了萧酌会成为自己搭档，归根结底，他们俩算是同一类人。 “残缺的总是最难忘的。” 慕茗微垂着眼眸，露出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红痣，“越是想不起来，就忍不住越要去想，越想，就越放不下了。” 萧酌：“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长情。” “所以，黑盒还拿捏准了人性。” 慕茗轻笑了一声：“正式入职之后，黑盒会放一段我们入职前的录像，里边的我们说：被模糊掉的那部分记忆里，藏着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即便有员工动了‘忘了就忘了吧’的心思，他最终也很难付诸行动，因为他会忍不住地想，万一那被模糊的记忆里，有能让他过得比现在更好的东西怎么办？” 萧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倒不假，在信息有缺失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不敢赌。 就像一个人如果现在过上了百万富翁的生活，他也不一定敢放弃那段模糊的记忆，因为他会忍不住想，万一那段记忆里，有一个亿的彩票中奖号码怎么办？ 无忧市的市民为了得到几个小时的休假时间，能自愿加班和聚众群殴。黑盒的员工也能为了拿回一段记忆，而自愿卖命。 想是想通了，但萧酌还是觉得浑身不得劲，他坐立不安，烦躁得起身走来走去。 半晌，他硬着头皮问出了口：“你们不会也是连工资都没有吧？” 萧酌觉得慕茗要是真的说一个“是”字，他今晚就想办法跑路。 那个孟寻说，一高兴说不定会顺手把他送回地球、送回他想去的时间点，但他觉得那个孟寻就没有高兴的时候！ 别回头不仅不送他回家，连工资都不发，他才不要做这种大冤种。 慕茗倒没有直接回答，转了转眼珠子，反问道：“你很需要钱？” 萧酌严肃点头：“我挣钱有大用！” 慕茗：“什么大用？” 萧酌：“忘了。但我的直觉不会错，我总觉得我需要赚大钱急着做什么事。” 啧！萧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好像和黑盒的员工们落入一样的境地了。 果然慕茗说的没错，残缺的总是最难忘的，这黑盒在拿捏人方面确实有点东西。 “行了行了，放过你头发吧。” 慕茗心道果然是没有被地球的职场环境霍霍过的人，没经历过脱发的苦，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秀发。 他还在地球上班的那段时间，压力大的时候也掉发，但好在他头发多，又有美人尖，没有品尝到“发际线后移”和“整体发量锐减”的苦。不过每回看到掉落的秀发，他还是会觉得心脏抽疼。 这种无聊又不愉快的回忆，黑盒倒是半点没给他洗…… “黑盒除了包吃包住包衣服，在我们结束所有任务的时候，还会给出三项报酬。”慕茗解释道。 一听有报酬，萧酌眼睛都亮了：“哪三项？” 慕茗伸出指头给他数： “恢复完整的记忆。” “回到自己所在世界的时间点，让我们实现财富自由。” “让我们看一眼想见、但再也见不到的人。” “财富自由”四个字震耳欲聋，仿佛从天而降四个大馅饼，砸得萧酌眼冒金星。 第47章 这年头居然还有依靠打工实现财富自由的！！！ 他觉得他又可以了，他将会是黑盒最优秀的员工！ 欣喜若狂了两分钟，他又冷静了下来。他没忘记在无忧市的教训——宇宙处处是火坑。 他不禁问道：“靠谱吗？现在出外勤的标记员只有我们俩，所以你之前的同事都完成任务回家了？你跟他们打听过没，到底有没有财富自由？” “前两项倒是都兑现了，不过……” 他一个转折差点没把萧酌吓死。 慕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接着道：“不过有一回我偶然撞见了一位‘毕业’的老同事，当时她从曼菲的办公室出来，说是黑盒刚刚给她兑现了第三项报酬。” “她见到了她心里那个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但奇怪的是，我觉得她好难过。” “这很正常吧。”萧酌皱眉道：“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面了，能不难过吗？” “不是，你代入一下，如果是你，你又见到了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你的情绪大概率会是震惊、欣喜、不舍和遗憾交织。但她不一样，我感觉她的情绪特别微妙，就好像……” 那是很久之前了，但慕茗一想起那个同事的神情，还是觉得无比怪异：“就好像老天对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萧酌不在现场，他想象不到，“那你没问问她？” 慕茗摇头：“她当时已经很崩溃了，我就旁敲侧击问了曼菲和双喜，但她们都说那是黑盒的机密。” 神秘的公司果然都有这样那样的秘密和传说，两人盘起腿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好半天慕茗都没听到旁边的动静，扭头一看才发现是萧酌的体力和脑力彻底告罄，靠在沙发背上昏昏欲睡。 他从卧室里拿出张毛毯给人准备给人盖上，哪知毛毯刚碰到萧酌，那人就猛地被惊醒了，一把捏住了慕茗的手腕。 或许是越狱多年，萧酌的警惕性挺强，睁眼的瞬间甚至没有迷蒙的状态，一秒就完全清醒。 看清楚来人，萧酌松了口气，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居然真的安全了。 慕茗轻声道：“困就躺下睡吧，这沙发也够大，回头让双喜给你安排一套宿舍。” 萧酌点点头，抱着毛毯顺势躺下了，那鹅黄色的毛毯绒绒软软的，他没忍住蹭了蹭。 其实从刚才进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慕茗好像很喜欢鹅黄色，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这种颜色。 萧酌觉得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有颜色，他想象中的慕茗应该是深海冰川的蓝色，可偏偏这人最喜欢的温暖可爱的鹅黄。 他不由笑了笑，这种反差就跟这人眼皮间的那颗小红痣一样有意思。 被惊了一下，困意飞走了大半，萧酌又不禁担忧起来：“话说你还有多少任务？别到时候你也离开了，那就剩我一个人当大冤种了。” “没那么快，而且我还要等王大智筛出无忧市所在的宇宙，把你送回去，然后去找小伍。” 一说到小伍，慕茗心里的自责和愧疚又上来了。 萧酌叹道：“也是，我俩都消失了，答应好小壹的事情没做到，这么大个摊子还全落在了林小山身上……” 光是这么想想，萧酌觉得自己睡到半夜都要醒来骂自己一句“真不是东西啊”。 “当时骗小壹说，小伍是‘生病’的前兆。” 慕茗烦躁道：“现在好了，本来小伍没问题的，这下是真的‘生病’了，我答应帮人家‘治’的，也没做到。” “啊？”这话把萧酌说懵了，“你和林小山当时说的‘病’不是爱情吗？可小壹是小伍的亲哥哥啊。” “感情上的事其实都是类似的。”慕茗仰头喝了口茶，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架势。 “如果是你，你亲眼看着你弟弟死在自己面前，你什么感觉？” 萧酌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从这种并不美好的假设中回过了神。 什么感觉？他突然想起了慕茗当时在小货车上的一句话。 一颗心碎掉的感觉。 萧酌躺在沙发上，看慕茗放下水杯就要给他关灯，可这个话题勾起了他另一方面的无限好奇。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慕茗，你男朋友……是怎么离开的啊？” 慕茗眼睫颤了颤，关落地灯的手一顿，好半晌，萧酌才听到他的声音： “记不清了。” 萧酌看着那落地灯旁边的身影，单薄又孤单，他站在光外，浑身像被笼上了浓重的哀伤。 “我只记得是很严重的意外事故，我甚至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听他的说话声都带上了哽咽，萧酌急得一下坐了起来，他不理解，也想不通，只是发现自己好像特别害怕慕茗哭。 可不等他安慰，慕茗突然看着他笑了一下：“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大。” 萧酌怔了怔，和他一样大？那就是比慕茗大了一岁。他又想起当时在无忧市，慕茗说过自己是和男朋友一起长大的。 “你们是竹马？” “是啊。”慕茗嘴角的笑容没落下，可眼睛却红了，“我在上小学之前就认识他了，我们说好考同一所大学的，可最后连高中毕业照都没来得及拍一张，他就走了。” 萧酌不记得这个话题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他回过神时，慕茗已经回卧室了，整个客厅只剩下两盏壁灯亮着暖色的微光。 第48章 他缓缓躺回了沙发上，回忆着慕茗的那些话。 上小学前就认识了，那就是大概6岁？都说在6岁之后，人类的记忆在长期储存方面会开始稳定。 所以慕茗是在能完整记事的年纪就遇上了他的男朋友，竹马竹马，可对方却在少年心动的年纪，永远离开了。 那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白月光啊，无敌的存在。 萧酌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天花板，心底某处不知为何又酸又软。 * 第二天白天11点，孟寻准时来到了举办迎新仪式的活动室。 活动室的空间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大门是高大的双开门，他带着小左一推开门，两边突然“砰砰”飞出两炮礼花，飘了他和小左一身…… “欢迎新人！”双喜和王若愚举着礼花笑得十分灿烂。 “……”孟寻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看清来人的双喜和王若愚也傻了。 “孟、孟老师？”王若愚看着自己领导满身的礼花彩带，恨不得眼一闭昏死过去。 孟寻扫了一眼活动室，发现左边摆着长桌，铺着香槟色的桌布，上边满满的精致小蛋糕，餐桌上还有不少粉白色的花枝和气球点缀。 右边则摆上了几个烧烤炉，腌制好的食材装了满满三大篮子。 这架势把孟寻都给整懵了，他眼里是十二分疑惑：“谁要结婚？” 双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是迎、迎新……” 孟寻大开眼界：“这场面是迎新，还是迎新婚？” 双喜声音都弱了下去：“我直接找了一直合作的承办活动的工作室，他们这个婚礼套餐吃食最多，又正好打折，我就订下来了，剩下的经费就买了烧烤的材料……” 黑盒位置神秘，自然没有新鲜的肉类供应，食物都是由烹饪机合成，虽然能保证营养，但太久不吃纯肉，大家难免还是馋得慌。 孟寻叹了口气，他倒不至于在这方面为难员工，只是有些奇怪，他环顾了一周，也没见到今天的主角。 “他俩人呢？” * 慕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0点53分， 好消息是，他从无忧市回来后难得睡了个好觉，还睡了几乎一整天！ 坏消息是，迎新仪式要迟到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客厅把还睡死的萧酌给摇醒了。 两人急匆匆洗漱完，一路狂奔。 终于跑到活动室门口，两人一推开那扇双开门，漫天礼花从天而降，洋洋洒洒将他们包围。 “欢迎新人！”双喜和王若愚开始了他们的“二周目”。 受到热烈欢迎的萧酌顿时眉开眼笑，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他的新同事笑着道谢。 可慕茗笑不出来。 好怪……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明明婉拒了婚礼风的仪式，为什么今天的活动室还是布置成了婚庆现场。 而且在长桌和烧烤架间，自然地形成了一条过道，过道的尽头，孟老师还正好站在那儿…… 更不巧的是，萧酌体能比他好，刚才一路跑来，为了能跑快点，萧酌不由分说牵着他的手腕狂奔，到现在还没想起要放下。 衬得他俩仿佛是一对走向神父的新人…… 慕茗赶忙挣开了自己的手，但他俩站定在孟老师跟前的时候，还是好怪…… 孟寻抬了抬眼皮：“怎么迟到了？” 萧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俩太累了，睡过头了。” 慕茗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可孟寻瞳孔地震，惊恐地左右看了看，向前一步凑近了他们，声音压得极低： “都在一个屋檐下了，你俩平时节制点！” 得，完蛋。 慕茗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昨天一个谎言烙进孟寻脑子里，现在这位领导是认定了他们会夜夜笙歌，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狡辩，孟寻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扭头看向机器人小左时眉目又温和了下来： “小左，把东西拿给他们吧。” 小左捧着一个小盒子走到了他们跟前。 慕茗、萧酌：“……” 这更怪了！ 盒子一打开，里边是两枚手指大小的圆环。 全场都安静了，双喜和王大智抱着他们的礼花炮，看着那两枚圆环，脸上交织着震惊、尴尬和一言难尽。 大概是也意识到在今天活动室的这个布置下，拿出这东西真的很让人误会……孟寻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这是给你们俩的新跃迁环，黑盒第一次执行双人任务，为了防止出现员工故意抛弃同行队友的行为，曼菲给这两枚跃迁环做了改造。” “它们能识别你们的生命体征，只要双方都还有心跳，那么只有当两枚跃迁环彼此识别、嵌合，才能实现返航。” 他说完视线又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话说在前头，我不希望黑盒出现抛弃同伴的行为。” “我们可是有共同作战经验的，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萧酌颇为不服，张口就反驳他，并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无论安全还是危险，我都会和慕茗并肩作战，死亡都不会把我们分开。” 慕茗：“……” 其他人：“……” 不是……搁这儿说结婚誓词呢？？？ 而萧酌还在为自己义薄云天的发言鸡血上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慕茗，等待着回应。 第49章 “我、我……”慕茗磕巴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也一样。” 双喜和王大智都快看傻了，总有种自己忘带份子钱的无力感。 “二位可以先戴上试试效果。”捧着跃迁环盒子的机器人小左出声提醒。 慕茗眼前一阵晕眩，心道这走向为什么越来越奇怪…… 但萧酌十分谨慎，事关自己小命的东西，他当即就要验货，小左话音一落，他就拿起其中一枚跃迁环，极其自然、极其熟练地戴到了慕茗的左手无名指上。 戴到了慕茗的左手无名指上。 无名指。 双喜和王大智的下巴差点和手里的礼花炮一起掉地上。 慕茗想不通，慕茗不理解，但顶着自己眼前这位八成新的队友的清澈眼神，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把指环摘下来了，不然显得全场就他满脑子不正经似的。 于是，他默默地拿起另一枚跃迁环，套到了萧酌的右手无名指上。 一人戴一边，能保证两人无论是面对面，还是在并肩的情况下，都能最快最顺手地牵住对方，让两枚跃迁环嵌合启动。 萧酌跃跃欲试，立马贴上了慕茗左手上的那一枚。 “嗒”的一声轻响，两枚指环瞬间亮起微光，大家一晃眼的功夫，刚刚交换了跃迁环的两位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大智把快掉到地上的下巴给接了回来，上一回慕茗的跃迁意外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下他整个人差点弹射而起： “人呢？曼菲你把跃迁地设置在哪了？” 他转头看向活动室的角落，那里有个束着高马尾的姑娘，这人一直低调地坐在那儿，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才乱成一团，慕茗和萧酌甚至都还没看见她。 她懒懒地抬了下眼皮：“设在了慕茗宿舍。” “哦~”王大智恍然大悟，哦出了波浪号，一颗心也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他对这场仪式的定位已经完全改变，喃喃道：“直接送入洞房了啊！” 第21章 自迎新会之后, 萧酌又在黑盒适应了七八天。 孟老师把他的宿舍安排在了慕茗的隔壁，起初，慕茗天真的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他们互相照应, 直到他回到宿舍, 发现他家客厅的墙直接被卸了一面…… 两套一房一厅就此完成了合并, 升级为了两房两厅, 对此王大智锐评： “哪怕以‘婚房’的标准来看, 这房子也是相当不错的。” 不错个头。 慕茗决定为自己消失的那面墙讨个说法。 但彼时孟老师正在专心地为他的机器人小左刷新漆，听到慕茗的质问后连视线都没挪一下。 “我记得那天我就说了，你信任他，但我没法完全信任, 所以让他跟着你出任务也是当劳改的。” “既然如此, 我当然需要你把人盯紧一点，把屋子打通不就正好方便了你监视吗？” 他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本来我还打算把你们的卧室门也给卸了, 想想又怕你们更加变本加厉地夜夜笙歌，就改主意把卧室门留下了。” 慕茗心道这话说的，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你？ 有时候一个人出来上班真的挺无助的。 最后慕茗抗议无效，不得不开始了和新搭档的“同居生活”。 反观萧酌, 不知道是不是越狱11年实在辛苦狼狈, 这人分到宿舍后简直一秒适应, 跟退休大爷似的，每天在屋里晃晃悠悠别提有多潇洒。 * 一转眼，传送机已经做好了维护, 慕茗和萧酌也准备开始他们的第一次双人跃迁。 来到传送室的时候，发现除了王大智，曼菲和双喜居然都在，隆重得让慕茗以为这是首次载人航天发射现场。 曼菲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睛看似假寐，但旁边的阅读器却声情并茂地念着小说： [上一世，宫宇那老贼将申灵全族赶尽杀绝，用数百条冤魂铺平了自己的青云路。如今重来一世，申灵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萧酌：“……” 他抬起胳膊轻轻戳了戳旁边的慕茗，小声道： “这个曼菲到底什么癖好？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好像就一直在看、在听灭门小说，我听到的估计都有20本了。” 想想曼菲的网名还是【灭门小说阅卷组组长】，萧酌很是好奇，一直只看一种类型的小说，不会腻吗？ “从我进黑盒开始她就在看灭门小说了。”慕茗耸了耸肩，已经见怪不怪，“可能她比较长情吧，就像你健身的时候不是也单曲循环那一首歌吗？” 黑盒内部有健身房，慕茗往常是保持着一周去三到四次的频率，但自从见识到了自己和萧酌之间的体能差距，这人还雷打不动的每天去健身房两次，慕茗觉得自己被卷了，于是也开启了健身房每日游。 他俩现在住一个屋檐下，去健身房也是一起的，慕茗很快发现萧酌在健身的时候很喜欢听歌，前天他看萧酌在跑步机上听歌听得一脸沉醉，他实在好奇，就过去借了一个无线耳机，想听听放的是什么仙乐。 萧酌很大方，跟小学生分零食似的，喜眉笑脸的跟他分享了歌单。 哪知慕茗把耳机一塞，稚嫩可爱的童声差点击碎他成年人稳重的面具： 【你看我可不可爱~想不想把我宠坏~满足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期待~】 第50章 慕茗：“……” 看他愣住，萧酌在跑步机上笑得露出了小虎牙，一脸得意： “怎么样，猛男的时尚单品是不是贼带劲儿！” 确实带劲儿，直到今天，慕茗看到萧酌奔跑的身姿，脑子里都会下意识地为他配上那首甜甜萌萌哒哒的bgm…… * 看他们来了，曼菲收起了自己心爱的灭门小说，开口道： “我和王若愚把传送机修复好了，不过还是要预防出现和上回一样的意外，这次你俩就先带上双喜。” 慕茗不理解多带个人有什么好处：“三个人？那要真出了意外岂不是一锅端了？” 王大智解释道：“加班加点给她整了个追踪器，真有万一，她可以带你们俩强制返航。” 萧酌觉得这主意不行：“那把追踪器给我和慕茗不就得了，非要把人姑娘带入险境。” 可王大智和曼菲都坚持，王大智劝道：“当前路未知的时候，三个人手里有返航工具，比只有两个人手里有返航工具靠谱得多。” “行了，别磨叽了。”双喜迈上了传送台，催促道：“我又不是没出过外勤，经验可比你足。” 新手只有服从安排的份儿，萧酌只能默默接受。 眼看慕茗把装有“浮标”的手环戴到了手腕，他那点好奇心又冒出了头：“话说黑盒标记那么多平行宇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回应他的只有仪器的嗡鸣声。 到了这种份儿上，一般人都会自觉闭嘴，但萧酌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并不觉得脸皮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你们干嘛不说话？不会和科幻电影里一样，压榨着员工的劳动力，背后在偷偷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萧酌越想越觉得可能，迈上传送台的那只腿一下收了回来。 “绝对不谋财也不害命。”双喜叹了口气道，“再多的我们也不知道了，不过有这技术对你来说是好事啊，说不定哪天我们真的就顺手把你这位迷途浪子给送回家了呢。” 马上就要出发了，萧酌半信半疑地被慕茗拉上了传送台。 就在曼菲和王大智敲打着操作台输入程序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们一定会被传送到人类社会对吧？” 王大智专注着程序，头都没抬：“我们的传送机是能识别传送者的生物特征的，匹配到的目的地大概率是人类社会。” 大概率？ 萧酌心都凉了：“那小概率呢？而且……万一我们被传送到的地方，人类已经灭绝，蟑螂统治世界了怎么办？” 慕茗被他这假设说得一阵恶寒，甚至有点想吐。 王大智的脸也扭曲了一下，半晌，他万分同情地看向他们，沉痛道： “那就努力苟满24小时，无论如何，你们可千万别和蟑螂联姻。” 然后他就收获了三张臭脸，毕竟他这话说得比骂得还脏…… * 传送的过程并不刺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萧酌就发现眼前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边，发现慕茗和双喜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紧张感悉数消散，新奇立刻占据上风。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一阵熟悉的仙乐撞进他们耳膜，听着就特别吉祥，萧酌更开心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仨被传送在了一条空荡荡的小巷，周围的居民楼普遍都是四五层楼高，一楼用作商铺，街道上还有不少小贩，吆喝卖着各种吃的用的，街上人声嘈杂，偶尔插进几声摔炮的声响。 萧酌兴奋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街上除了卖菜的，还有不少卖春联、红包、红灯笼和柚子叶的！ 这是……过年了！！！ 萧酌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他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他们的“aaa专业抛尸王总”不仅给他们开了个人类社会的盲盒，还把他们送到了地球，甚至还是那么喜庆的节日！ 天知道萧酌已经11年没有过过春节了，他现在兴奋得恨不得撒丫子狂奔！ 滴—— 身后传来一道轻微机器音，萧酌回身看去，发现是慕茗把手环上的一颗球形浮标放了出来。 那颗浮标在他们头顶盘桓片刻，“咻”一下飞走了。 与此同时，慕茗的手环上跳出了几行信息： [标记成功] [当前宇宙编号：2023号宇宙] [当前坐标：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地球] 慕茗舒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咱们这回运气不错，不仅安全落地了，还落到了地球。” “领导！”萧酌笑容灿烂地扶上了慕茗的肩膀，一声“领导”叫得响亮，那嘴跟抹了蜜一样。 “不是说要待满24小时才能返航吗？咱们过年去呀！我要吃豆浆油条饺子肠粉糯米鸡。” 看他一个1米87的大高个儿却高兴得跺脚，跟那个小鸭子表情包似的，慕茗一下就乐了，却压下涌上胸腔的笑意，故作严肃：“不行。” 萧酌立马就不服了：“为什么？！我已经11年没呼吸过地球的空气了。” 慕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苦恼道：“因为咱们没钱。而且你不冷吗？我们现在连买外套的钱都没有。” 这会儿是冬天，但他们从黑盒过来的时候，还穿着普通的t恤和休闲长裤。 第51章 刚才太兴奋没有察觉，眼下被慕茗一提醒，好巧不巧，一阵妖风还正好从他们所在的巷头吹了过来，给他们吹了个透心凉，三个人齐齐哆嗦了一下。 开朗的萧酌一下就不开朗了，身体却下意识挪到了慕茗跟前，替他挡住了那阵冷风。 他幽怨得快要蹲地下画蘑菇：“那我们要挨24小时冻吗？黑盒连出差经费都不批？” 慕茗看他委委屈屈的样，和双喜对视了一眼，双双笑了出来。 萧酌不满地看着他俩，左眼写着“哼”，右眼写着“笑什么笑”。 慕茗在自己的手环上点了一下，转眼间，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小块玉。 他解释道：“浮标弹射出去后会自动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识别这里的货币和可以用来交换的物品。” 他捏起那块玉放到了萧酌手上：“从古到今，玉都挺值钱的，去找个寄卖行把这块玉当了，负担我们24小时的消费绰绰有余。” 消失的笑容瞬间又回到了萧酌脸上。 * 街上的人忙忙碌碌地采购着年货，只有一些中学生模样的人奇怪地看着他们，目光移到他们的短袖上时还露出了一丝崇拜，恨不得有样学样，把耻辱的秋裤给脱下扬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元景”的小乡镇，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交通都很质朴，但不大的国道上跑满了各类车牌的私家车，估计是外出上班的人都回老家过年来了。 他们仨这回运气确实不错，刚出巷子，发现对面就是一家寄卖行。 钱一到手，萧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一家服饰店，没有任何的思考过程，直接拿起了一条秋裤。 慕茗看着他丝滑的动作，心里冒出了一丝恐惧，才29岁就开始自觉买秋裤了吗？难道自己再过一年也会变成这样？太可怕了……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下一秒——萧酌直接把那条秋裤递给了他。 慕茗：？ 他一脸抗拒，可萧酌不由分说把秋裤挂在了他胳膊肘上，绷着一张脸，十分老干部道： “穿上，预防老寒腿从青少年做起。” 慕茗觉得自己被下了降头，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换衣间把秋裤套上了…… 出来时另外二位已经全副武装，各自穿上了新外套，萧酌敞着蓝色的棉服，一看见他就抱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 这人手法利落，还莫名的熟练，慕茗一个不留神，就被套上了鹅黄色的棉服和米白色的围巾，萧酌甚至还想把一个猫猫暖耳罩戴他脑袋上。 慕茗吓得连连后退：“你当自己在玩换装游戏吗？” “超可爱的好嘛！” 萧酌时隔11年再回地球，离奇的兴奋，一边劝着，还一边拿出个小老虎暖耳罩戴自己脑袋上，当场展示能有多可爱。 “这里是南方，冬天的冷气都是魔法攻击，必须360度无死角做好保暖工作，双喜你觉得怎么样？” 双喜正试着一个兔子暖耳罩，闻声回头看了慕茗一眼，竖起了大拇指。 审美被认可，萧酌露着小虎牙骄傲地扬了扬脖子，对慕茗道：“你现在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然后他们差点成了被围观的猴…… 这种十八线小乡镇，一般老年人居多，这个年龄阶段的居民审美会不知不觉地左右着整个乡镇的风格，这种风格通常会趋于保守。 比如这里，即便是在春节这种喜庆的日子，大街上的人们基本都还穿着冷色系的衣服，简朴又低调。 所以当他们穿着颜色鲜艳的外套，头戴巨可爱的暖耳罩走在人群里时，就显得格外突兀，突兀到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都必定会看他们一眼，然后和自己的同伴嘀嘀咕咕。 慕茗被看得社恐症都要犯了，悄咪咪把围巾往上扯了扯，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然而他旁边这位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羞涩”，坦然地迎着各路目光，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笑得比街边音响里的《恭喜发财》还吉祥，脸上写满了“老子就知道自己帅翻了”的自信。 * 他们找了一家热闹的早餐店，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餐，几个大叔大婶就勾着脑袋来搭讪了。 “小帅哥挺面生啊，住在哪家呀？”一个大婶看着慕茗和萧酌满意得眼睛都快冒出花来。 萧酌刚张开嘴，慕茗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低声道：“悠着点，说媒来的。” 上回在地球还是水灵灵的18岁高中生，这会儿就要被说媒了，萧酌心里感慨万分。 他笑眯眯对着那大婶道：“哦，我刚从隔壁县的派出所出来呢，我媳妇为了哄我，特地带我来这儿走走散散心的。” 大叔大婶们笑容顿时僵住，一大叔颤着声问道：“你、你犯什么事儿了？” “一群傻逼想欺负我媳妇儿，我一个不小心把他们全送进医院了。” 萧酌揣着手，乖巧地坐着，“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这么不经打，还敢那么嚣张。” 大叔大婶们：“……” 大婶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慕茗，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期待。 可她的话还没问出口，慕茗突然往萧酌身边挪了挪，微笑道：“我就是他媳妇儿。”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反正他们也只待24小时，想怎么浪就怎么浪，这种扔下“炸弹”就跑的感觉真的很爽很刺激。 第52章 他说得坦然，萧酌也一秒反应过来接住了戏，点点头和慕茗贴住了胳膊，两人嘴角挂着笑，当着一众人的面幸福成了一张结婚照。 第22章 一套丝滑小连招, 直接把保守了一辈子的大叔大婶们给干懵了。 咚—— 两碗米粉突然被人重重地扔到了桌上，滚烫的汤汁撒得到处都是，要不是慕茗他们三人反应飞快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一身的新衣服估计都得遭殃。 慕茗冷冷地甩了来人一记眼刀, 发现是个系着围裙的胖子, 满脸横肉, 一双单眼皮小眼长得刻薄, 看向他和萧酌时眼里是藏都不藏的嫌恶，但被慕茗一瞪，这胖子又被吓了一跳。 “看、看什么看！”胖子挺了挺胸，抻着几乎看不见的脖子：“我们店里不欢迎你们这种有病的人！” 慕茗眯了眯眼睛, 悠悠地重复：“有病的人。” 有几个大婶皱着眉劝说那胖子：“小张, 这几个都是外来的客人，你不要这么凶嘛。”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女人还不是看脸下菜。” 那胖子莫名其妙发起了火：“就跟李巷那神经病, 供着个死人那么恶心的事，你们还说他是深情，都是脑子有病！” 大过年的，大婶们乐呵呵地来吃个早餐还被人骂了, 谁忍得下这口气, 叉着腰就准备对骂。 哪知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个老太太, 眉眼跟那胖子有八分相像，挡在那胖子跟前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谁敢欺负我儿子？！” 现场弩拔弓张的气氛顿时灭了一半，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走吧走吧, 小心待会儿那死老太婆又捂着心脏往地上一坐开始讹人，快过年了，钱被他们家讹了那才叫晦气。” 双喜看了他俩一眼，萧酌会意, 带着慕茗起身往外走。 慕茗并没有抗拒，只是视线一直落在那胖子身上。 他发现那胖子躲在他妈的身后，眼周通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都在发着颤，还神经质地摩挲着自己的身躯，好像怕被什么东西沾上。 “李巷那狗杂种，肯定是在用什么歪门邪道在续他那死相好的命……” 离开前，慕茗听到那胖子对他妈说了这么一句。 * 早餐店的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萧酌为了在24小时之内玩个尽兴，开始了特种兵式的地球一日游。 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慕茗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了四顿，摔了六包摔炮，跟在大妈后面跳了三支广场舞，恨不得连被扔在路上的鸡蛋壳都一个个亲脚踩碎…… 眼下，他们又在人挤人的市场上买了一堆好吃的。 他们在其他店里看过了日期，发现今天并不是春节，离过年还有三天，所以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免得年三十那天店铺关门，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 慕茗跟着萧酌避让着来往的人，明明已经这么小心了，一个人却急冲冲地朝着他逆向而来，对方粗鲁地撞了慕茗一下，随即挤进了人群里。 那个人用了十成的力，慕茗一下没反应过来，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便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一旁的萧酌眼疾手快揽住了他，魂都差点吓飞了，这人山人海的，要是摔下去了，非得被踩伤不可。 他扭头就想呵斥那人一句，但只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背影，耳朵上还有两根黑绳，估计是戴着口罩。他张嘴还没来得及输出，对方却已经隐匿进了人海里不见踪迹。 “没事吧？”他理了理慕茗被撞乱的围巾，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慕茗估计也被吓了一跳，对萧酌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乖乖地摇了摇头，脑袋上的猫耳一颤一颤的。 萧酌心有余悸，东西也不买了，带着队友们进了一家奶茶店消磨时间。 吹着店内的暖气，双喜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问对面那位丝毫没有倦意的狠人：“你到底有多久没被放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萧酌直接一记反问：“你不是行政么？怎样还要跟着我们外勤人员出差啊？” 双喜呵呵一笑：“小老弟没上过班吗？任何你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工作内容，都可以被老板划分在行政岗里。” 慕茗吸了一口奶茶，偏过头看着开心到浑身都要冒小花的人：“玩得尽兴么？” 眼看24小时越来越近，萧酌蔫巴巴地瞅了他一眼。 “如果我说没有，可以再玩几天么？” 慕茗点点头：“那就再玩几天。” 双喜：“哈？？？” “真、真的吗？”萧酌狂喜。 他发现慕茗对他是真好，之前他引爆武器库的时候，会为了他和一个ai吵架，现在又为了他愿意延长出差时间。 “领导，你这么照顾我，整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萧酌独自傻乐，不知道是不是奶茶店暖气太足，他怀疑自己的脸都泛起了高原红。 “你不要脑补那么多……”慕茗无语凝噎，“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那份顺着血液循环即将跑遍全身的“感动”被紧急叫停。 萧酌和双喜顿时愣住。 慕茗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可五根手指上空空荡荡。 “我的跃迁环被偷了。” * 在萧酌来到黑盒之前，大家都是单独出外勤，所有人的返航工具都是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第53章 可这次是双人出行，慕茗一时都忘了跃迁环这回是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直到刚才喝奶茶时，他无意间瞥见无名指上的印痕，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们的跃迁环会根据他们手指的尺寸调节大小，就算当时市场上再挤，戒指被蹭掉的可能性也比鞋被蹭掉的可能性小得多。 那就极有可能是被偷走的。 “是不是刚才撞你的那个人偷的？” 萧酌一想起刚才在市场上撞慕茗的人就火大，那力道明显就是故意的。 “可能性很大。”慕茗点了点头，“当时人挤人，胳膊都抬不起来，最有机会下手。” “啧，可惜了，没看到他的正脸。”萧酌懊恼地抹了把脸，“这里应该有监控吧？咱们赶紧去找找。” 可慕茗却皱紧了眉头：“我观察过了，没有。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家还在用按键手机，所以这个世界的自媒体和直播还没兴起。” 这里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八线小乡镇，在没有智能手机、朋友圈、微商和短视频的时代，大家的分享欲和表演欲都不重，不太可能会有人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市场拍照录视频。 太阳渐渐挪向西边，市场上的小贩开始收摊，人群也渐渐散去。 他们仨趁着人少了，又回到市场找了一圈，但地上除了一些摔炮和菜叶子，什么也没有。 而且倒霉的是，当时市场里有大半的人都穿着黑色羽绒服，他们问遍了附近的居民，谁也不知道撞慕茗的人到底是谁，也压根没有人闲得无聊在当时人挤人的场合拍照留念。 黄昏的暖色铺满天际，太阳收了一半威力后，寒意更甚。 他们忙活了大半个下午，依旧一无所获。 双喜冻得直跺脚，建议道：“要是天黑了还没找到，咱们就直接回去吧。” 幸好王大智和曼菲这次有先见之明，安排三个人出行，即便慕茗的跃迁环丢了，没法和萧酌的同时启动，她也能带着两人强行返航。 萧酌目瞪口呆，表示这大妹子的精神状态也太松弛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这么一个高科技的玩意，说不要就不要了？” 双喜十分淡定地点点头：“只要你还活着，慕茗那枚跃迁环就没法单独使用，等我们回去之后让曼菲把它销毁了就行了。” “……”萧酌沉吟片刻，突然一声不吭走到一个卖饰品的小摊上，买了个系玉坠的挂绳。 他拉着慕茗的袖子走到了一边，又转身背过双喜，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慕茗。 慕茗不明所以：“怎么了？” 萧酌不答，只是把自己手指上的跃迁环摘了下来，串进了新买的挂绳里，直接倾身给他挂脖子上了，还给他塞进了衣服里贴身戴着。 “回到黑盒，你就说是我把跃迁环弄丢了。” 慕茗疑惑地抬眸看他，黄昏的光落进他眼睛里，倒映出漂亮的琥珀色。 萧酌道：“我看你和那个孟老师关系很一般，跃迁环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弄丢了，万一他找你麻烦怎么办？” 慕茗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并不喜欢面对孟寻的，但此刻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那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萧酌不以为意：“我皮糙肉厚的，而且被人关了11年了，还欠了你们那个孟老师6间禁闭室，多欠一个跃迁环那简直是小事儿，他要罚我就罚呗。” “那……”慕茗顿了一顿，“他要是罚你留在这小乡镇呢？” 这话打得萧酌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愣住了：“啊？” 他磕巴道：“真、真那么狠啊？” 慕茗被他逗得直乐，抽出脖子上的挂绳就准备摘下来还给他。 可萧酌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像是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表情万分悲壮：“你戴着，他要是罚我留在这儿我也认了。” 说完他又一秒变得卑微：“那你得时不时来探望探望，也别忘了捞我啊……” “噗……” 巨大的笑意涌上胸腔，慕茗压了压，死活压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萧酌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双喜正勾着脑袋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瞅，他赶忙拉着慕茗又走远了两步，低声急道： “嘘——别被双喜发现了，万一她是来监视我们的怎么办？” 慕茗笑意更深：“你瞎想什么呢？孟老师可是让我好好监视你‘劳改’。” 他一句大实话，萧酌听了却意外的平静，摇了摇头，脱口就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慕茗笑意未褪，心重重地跳了一拍。 第23章 寒风呼啸而过, 掠夺着黄昏中仅剩的暖意。 可慕茗却奇怪地发现自己四肢百骸都漫上了暖意，他觉得自己像根枯木，却不可思议地在一个普通的寒冬里看见了春天。 “你俩在那拍什么偶像剧呢？” 直到双喜的声音传来, 两人才终于回过神。 慕茗轻叹了口气, 带着萧酌和双喜汇合, 天色渐暗, 他却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平静道： “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过完年再回去。” “……” 另外两位一个赛一个震惊。 双喜有些犹豫：“你打算把整个镇子翻一遍吗？” 慕茗摇了摇头，他左右看了眼，见附近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才开口道： 第54章 “我就是觉得特别奇怪, 我被撞到的时候，外套口袋里放着好几百现金。” “一分不少。”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现金的一角, 又揣了回去，“年前小偷都要拼业绩，但那个人没拿我的钱，反而拿了外表朴素的指环, 为什么？” 黑盒在设计跃迁工具的时候, 都会故意设计得很朴素, 这样员工在出任务时才不会招人眼球。 包括慕茗和萧酌的跃迁环也是如此，外表就是一个灰扑扑的指环，街边的地摊上10块钱就能买一整盒的那种样式。 更别说这指环还是戴在手指上的, 偷东西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注意，可这人偏偏铤而走险只偷走了指环，实在不合常理。 “对啊！除了我们, 谁也不知道这指环有大用，那人为什么这么精准偷了指环？” 萧酌摸着下巴思忖半晌，一个猜测突然跳进了他脑子里： “会不会是黑盒有其他员工流落在这里回不去，看见我们之后偷偷跟踪，然后偷走了跃迁环？” “不可能！” 双喜眉头皱得死紧，拿出自己的职业素养保证： “黑盒所有的人事调动都是经了我的手的，我能肯定，之前的员工都完成任务回家了，现在在职的外勤标记员，就只有你们俩。” 他们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慕茗提议先找个旅店住下。 然而周围都是居民楼，他们只好就近找了个网吧老板问了一嘴。 那网吧开在一栋居民楼的一楼，大厅里摆着五六排电脑，大红色的塑料椅子已经磨损得泛白。 寒假本应该是网吧的旺季，奈何马上过年，各家各户的家长也陆陆续续休假了，个个看孩子看得严，所以里头只有零星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在键盘上厮杀。 门口就是柜台，一个中年大叔歪歪扭扭地瘫在椅背上玩蜘蛛纸牌，听到慕茗他们的询问，这大叔的目光依旧黏在屏幕上，好半晌才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要死不活的蹦出一句： “旅店？没有。” 萧酌追问：“那有什么地方可以暂住几天的？” “没有。” 那中年大叔几乎是用鼻孔哼出俩字，说罢，他的目光又在慕茗和萧酌两人身上打了几转，操着口音说道： “不过我可以发发善心，让你们在我的网吧里坐一晚，给个500块就行了。” 一个小破网吧敢要价五百，慕茗都听乐了。 “瞧瞧，这地方真是民风淳朴。” 慕茗对萧酌和双喜笑道：“快过年了，老伯明明可以直接上街抢劫的，他还非要送人上一晚上网。” “你他妈叫谁老伯？老子才45岁！”大叔拍桌而起，把桌上的保温杯都吓得蹦了两厘米高。 他手指在慕茗和萧酌跟前划了两道，语气里难掩嫌恶： “两个不要脸的同性恋，呼吸过空气都有毒，回头我买消毒水杀毒都不止五百，好心收留你们一晚，还敢在老子面前阴阳怪气。” 双喜直接就呛了回去：“嘴那么臭是刚吃完屎吗？想坑我们五百块去医院洗胃是吧？” “你一姑娘家家的嘴怎么那么毒！” 那大叔又一拍桌，保温杯又跳了一下，“我劝你离这种不检点的同性恋远一点，他们脑子有问题，跟他们待久了你怎么嫁得出去！” 慕茗认出了这大叔，他记得早上在那家闹得不愉快的早餐店里，这大叔就坐在他们隔壁桌。 “老伯，你不会是在担心自己被同性恋看上吧？”慕茗冷静地抛了个炸弹。 那大叔一下僵直了背，眼神到处乱瞟，一张嘴支支吾吾都快不会说话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他妈放屁！” 慕茗静静地欣赏着大叔破防，鼻子里哼出一声嘲讽的笑： “那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就你这模样，哪怕再年轻个二十岁，别说同性恋了，猴来了都看不上你。” 他刚说完，大叔还没来得及跳脚，网吧里头走出来个大婶，脸上带着怒气，估计把刚才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慕茗丝毫不慌，直接书接上回持续输出： “也是难为大姐了，那么标志一人嫁给了你这歪瓜裂枣，看个店都要死不活把客人往外赶，一点赚钱疼老婆的觉悟都没有。” 左一声“大姐”，右一句“标志”，把大婶说得眉眼舒展，直接调转火力对准了大叔，恨不得把从出嫁那年到现在受过的委屈都当着他们三个“青天大老爷”的面哭诉一遍。 萧酌站在店门口，震撼成了一尊雕塑。 他原以为慕茗和双喜应该是会有包袱的那类人，没想到“素质”这玩意儿，他们说放下立刻就能放下，精神状态遥遥领先。 听他们骂别人，都给他听爽了。 那大叔对外重拳出击，对内唯唯诺诺，听到大婶一通抱怨，屁都不敢放一个，拉着张脸甩下一句： “那就去跟李巷住，反正他们是同一类人，臭味相投，别来祸害我们其他邻里街坊。” 大婶怒瞪了他一眼，大叔“哼”了一声，骂骂咧咧进屋了。 待他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大婶顿了顿，回过头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们： “其实他说得倒不错，你们可以去和李巷住。” 说完她又慌忙补充：“不是大姐对你们有意见啊，是我们这小乡镇也就只有过年热闹些，所以没人做指定亏本的旅馆生意。” 第55章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各家各户人都多，借住确实不方便。但我刚说的那个李巷啊，他一个人住，虽然房子位置偏了点，不过这大冬天的，你们就将就将就，别回头冻感冒了。” 她正说着，街对面一个年轻人正好骑着电动小三轮路过，大婶连忙扯着嗓门把人叫住，又告诉他们，这年轻人就是李巷。 慕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这人年纪看起来跟他和萧酌差不多，衣着朴素，圆脸，但是个瘦子，笑起来很乖很讨喜，跟大婶讲话时也很有礼貌。 大婶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明了，双喜也赶紧表示会支付住宿费和餐费。 李巷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还要买点东西，你们能先走过去吗？”李巷一脸诚恳，“等你们到的时候，我肯定能赶上给你们开门。” 慕茗看了他的小三轮一眼，后面确实装了很多东西，估计也是来置办年货的。 大家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当场决定好了，慕茗记下了李巷说的线路，跟大婶道了别就准备走。 可就在李巷骑着小三轮离开，他们也走远了几十米后，大婶突然又急急忙忙地追上了他们。 “有件事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 大婶似乎很紧张，脸都皱紧了，压低了声音道：“就早上跟你们闹得不愉快的那个胖子，米粉张，前段时间他去了趟李巷家，回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非说在他家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这话说的，萧酌头皮都开始发紧，“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就米粉张一直在那传。”大婶叹了口气，“总之你们还是注意点，要是实在住不惯，明儿一早镇上还有车，赶紧走吧。” * 他们出发去李巷家之前，又到服饰店里买了背包和两套换洗衣物。 在男装区买单的时候，慕茗发现萧酌慢慢悠悠晃过来了，一改之前兴奋的模样，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你想什么呢？”慕茗戳了戳他的胳膊。 “啊？哦，没什么……”萧酌兀地回过神，眨眼睛的节奏都是乱的。 慕茗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所以你的尺寸那么迷你？难怪上回那不肯穿我的新内裤。” 萧酌低下头，顿时一个激灵。 他本来要买一次性内裤的，谁知居然走神到童装区拿了两条儿童泳裤！ 这店家也真是的，大冬天的摆泳裤出来做什么！ 看慕茗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萧酌脸颊发烫，虚张声势地“哼”了一声，灰溜溜地跑回去重新拿了一盒内裤。 万事俱备后，慕茗顺着李巷指的路，带着萧酌和双喜走出了居民楼扎堆的区域，在一条国道的侧方拐进了小路。 越往小路里边走，人烟越是稀少，车声和人声落在了身后。 渐渐的，四周只剩下鸟叫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一只鸟落到了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那窸窣声把他们仨吓了好几跳，总以为里头藏着有人。 看来那位大婶没有夸张，李巷的家是真的偏远。 二十分钟后，他们路过一片农田，又绕过一座不高的小山坡，一座村庄就豁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夜色追着暮光，黄昏的暖色斜斜地从那片村庄晃过。 马上就要天黑了。 “这些屋子都是自建房。” 萧酌停在其中一栋三层小楼的院门口往里看，“院子里还摆着桌椅和茶壶，也没多少灰尘，应该有人住才对啊？” 可整座村庄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这里太偏了，无论小孩上学还是老人看病都不方便。” 慕茗示意他继续走，一边解释道：“这些人估计都搬到镇上去了，等白天需要喂鸡种菜的时候，就来这些房子喝口水歇个脚。” 大冬天的本就冷，荒无人烟的村落让双喜感觉背上的温度又凉了几分。 “你们说这个李巷怎么想的？年纪轻轻的，就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定居了，嘶——他晚上难道不会害怕吗？” 吱呀—— 一道让人牙酸的关门声突然从侧边的楼房里传了过来，三人猛地顿住了脚步。 有人？ 他们僵着脖子，一顿一顿地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他们路过的那栋楼房里，正对着他们的双开大木门没有栓紧，风一吹，就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 屋里头只剩下一点点的光亮，他们正好看见了昏暗大厅的墙上，挂了一张老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人目视着前方，那视线越过大门缝隙，仿佛钉在了他们身上。 而那阵风就在这时收了威力，被吹开的大门又缓缓地合了回来。 门缝中，那张照片越来越小，远远看着，总有种是那个老人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在关门的错觉。 那股怪异感不断拉扯着他们的思绪，直到大门完全闭合，他们总觉得那个照片上的老人似乎在关门的前一秒，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你们在看什么？” “！！！” 三个人差点齐刷刷蹦了起来。 李巷跨在他的小三轮上，看了一眼那栋楼，又看了看吓得僵直的三个人。 “这家原本是四世同堂，三年前老太爷去世后，他们一家就搬到镇上去了，偶尔才过来种个菜。” 三人连连点头，心脏还在狂跳，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第56章 “我家就在隔壁，我就说吧，正好赶上给你们开门。” 李巷越过三个差点把魂烟都给吐出来的人，乐呵呵地把小三轮停在了一颗柚子树旁，开始把年货一件一件往下搬。 慕茗他们立马冲过去帮忙。 李巷摆了摆手：“不用忙活，你们是客人，这点东西我自己搬得动。” “没事。”萧酌干巴巴道：“忙点好……” 他们急需忙点什么，来冲散自己的胡思乱想。 *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进了李巷的那栋自建房后，李巷给他们泡了茶，又给他们宰了个柚子，就开始做晚饭了。 厨房和饭厅挨着，慕茗他们仨围在饭厅里的圆形餐桌旁，坐立不安。 主人不让他们帮忙干活，也没有主动提出让他们自行参观，他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半晌，萧酌实在憋不住了，问厨房里忙活的那人：“晚上整个村子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李巷语气轻快，“我觉得住这里挺好的，好山好水还安静。” 慕茗对此只赞成一半，这村子在白天确实好山好水好风光，但晚上就不一定了。 他们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李巷这栋房子在整个村子的最角落，靠着一座深山，院子旁边就是上山路，树木高大，叶子还极其茂密，即便是在朗朗晴天，阳光估计也无法穿透，只能从树叶间的缝隙投下一点光亮，到了晚上就更是暗成一团。 他忍不住试探道：“这里空气不错，是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养老了吗？” 李巷笑了笑，眼神都温柔了下来，“没有，等我爱人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别的城市定居。” 慕茗悄悄用胳膊肘怼了萧酌一下。 萧酌立马端起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手足无措道：“你和你爱人一起过年啊？那大婶说你一个人住我们才来叨扰的，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李巷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他出国了，今年暂时赶不回来。” 天聊到这儿突然又进行不下去了，慕茗也没有继续硬聊，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 他记得早上那个米粉张发疯把他们赶走后，躲在他妈身后说的那句： [李巷那狗杂种，肯定是在用什么歪门邪道在续他那死相好的命……] 死相好？续命？ 可眼前的李巷说他的爱人在国外，那米粉张念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大婶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没思考出什么结果，李巷就端上热腾腾的菜招呼他们吃饭了。 晚饭不算丰盛，但李巷手艺不错，双喜埋头狂吃，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我爱人胃口不好，只有我做的饭他才会多吃几口。” 李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话语间却难掩自豪。 慕茗捏着筷子垂下了眸，他能感觉得到，李巷很喜欢他的爱人。 那他疑惑的那些问题，就更不好意思问出口了，米粉张和大婶的用词实在难听，任何人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的爱人，都不会高兴的。 * 山村里的夜生活很短暂，一到晚上9点，就感觉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李巷带着他们来到二楼，临着阳台的位置有两个房间，李巷说他的房间在最靠里的那个。 他开了隔壁屋的房门，有些为难地说： “我没想到会有人来借住，家里能住人的客房就只有这个……” 但慕茗他们是两男一女，住一间房并不方便。 “楼下还有个杂物间，要不今晚你们先将就一下？” 李巷看着双喜，一脸真诚，“等明天我把楼下那屋收拾收拾，你再住进去？” “啊？”双喜脸上的笑容一僵，干笑道：“不、不用麻烦，我们住不久的，挤一挤没关系的，哈哈……” 开什么玩笑？深更半夜，无人山村，她可不敢一个人住一楼！ 她不敢，慕茗和萧酌也不放心，人家一个行政，为了他俩能顺利返航，都被按头来出差了，他们实在做不出把人独自丢开的事儿。 最后他们三人共同住进了李巷隔壁的房间，里边应该很久没人住了，一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陈旧的味道。 李巷给他们收拾了一下，又拿了两床被子，好在这屋里不止有一张床，还有一张躺椅，避免了其中一个人不得不打地铺的尴尬。 待李巷出去后，萧酌的视线在床和躺椅上来回摇摆。 “话说……今晚怎么睡？” “当然是我睡躺椅，你俩睡床啊。” 双喜莫名其妙：“怎么，你俩想挤躺椅？那得一上一下贴着睡吧？” 萧酌当然知道两个大男人不可能挤在躺椅上，但他真的要和慕茗睡一张床吗？慕茗可是有过男朋友的！那轮白月光还在人家心里高高挂着，他这个从天而降的“过路人”，和人家睡一张床？这是可以的吗？ “领导。”萧酌看向当事人，“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正在观察窗边那张书桌的慕茗闻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比双喜还困惑：“不然呢？” 一旁的双喜给那张躺椅铺好毛毯和被子，十分自在地窝了进去，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片刻后，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忙活完，她发现萧酌浑身还冒着那股忸怩劲儿，没好气道： 第57章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干嘛呢？让你俩上床休息，又没让你俩上床亲嘴。” 慕茗、萧酌：“……” 这大妹子话也太糙了…… 床位问题就此解决，但睡觉前，他们必须得洗澡。这种时候，自建房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 很多自建房在设计的时候都十分随心所欲，房间的分布经常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李巷这栋楼，厨房前门连着饭厅，后门则和浴堂挨在一块，而且后门一开就是那片深山老林，偏偏浴堂还没有被建在屋内。 所以，只要把厨房后门一关，浴堂里的人就能独自享受深山老林带来的感官震撼。 李巷这里的洗澡工具很原始，需要在灶台烧火煮洗澡水。 双喜和慕茗洗澡的时候还好，自己在浴堂里洗着，旁边厨房还有人烧火，大家聊聊天能减少一些恐惧。 但轮到萧酌的时候，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厨房里的火都熄了，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剩下风掠过后山树林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有什么动物穿行而过。 萧酌提着自己的桶，看着洗完澡浑身清爽的慕茗，声音都软了下来：“领导，你能看着我洗澡吗？” 慕茗擦头发的手一顿，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这尺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我不是要展示我的肉.体……”萧酌着急得要挠头，“我的意思是，你能在浴堂外边陪我说说话吗？” 看他背脊紧绷，慕茗又想起他下午那会儿魂不守舍的，还错拿了儿童泳裤。 他噙着笑打量了一下萧酌，揶揄道：“怕鬼啊？” 闻言，蔫巴巴的萧酌一下变得茁壮，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怎么可能！我就是喜欢洗澡的时候唠嗑，不然洗不得劲晚上影响睡眠。” 慕茗眯了眯眼睛，将一个“哦”拉得老长，悠悠道：“但是我怕，我想回房间钻被窝。”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萧酌一惊，直接上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啊……就一下，我洗澡很快的，我陪你聊天，保准你不会怕。” 好说歹说，慕茗最后还是拿了张小板凳坐到了厨房，陪旁边浴堂里的萧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厨房刚刚熄火，里头还是暖的，倒不至于着凉，而且李巷烧的是树枝，这会儿烟雾已经散了不少，留下的烟火气反而很好闻。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鬼呢。”浴堂里的那位嘴巴就没停过，“你都是高科技公司的优秀员工了，不更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慕茗抱着膝盖，看着厨房斑驳的墙壁，“分情况吧，我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很希望世上真的有鬼的。” “啊？”浴堂里的水声顿时停了一下，萧酌发出疑惑的声音：“你的爱好那么小众？” 慕茗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就是想着，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他走之后，说不定还一直陪在我身边呢？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水声又继续响起，萧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回一听到慕茗说起那位白月光，他都觉得心里莫名酸涩。 “你可真是个情种。” 萧酌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直到冲完最后一点水，擦干了身子正准备穿衣服时，他手上动作一顿。 他突然意识到，外边好像好一会儿没传来慕茗的声音了。 一阵凉风似乎顺着他的背脊从下吹到了他的脖颈，停在他耳边讥笑。 “领导？”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后山树叶迎风响起的沙沙声。 “大漂亮？？” “慕茗？？？” 人呢？？？萧酌一颗心脏像是瞬间溺进了冰水里，被摁在里头剧烈挣扎。 他抿着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拉开浴堂的门栓，缓缓探出了脑袋，先是头发，然后是额头，直到眼睛脱离门板的遮挡……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余光里，朝他轻飘飘地吹了口气。 那股凉意直接从面门窜到了尾椎骨。 萧酌：！！！ 他像只炸毛了的大猫，差点一蹦三尺高。 “噗……” 门边传来一阵轻笑，是慕茗。 “……”萧酌狠狠地松了口气，心脏还止不住地狂跳，他气呼呼道：“你干嘛吓我？” 慕茗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刚才李巷叫我，让我提醒你，洗完澡记得把厨房后门锁了，我以为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萧酌语塞，其实他是隐约听到了一点，但刚才自己说话说得太起劲，直接把门板外朦胧的对话声给过滤了…… 他快速穿好衣服，跳进厨房把后门锁紧，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黑成一团的后山树林和那尖锐的风声被彻底隔绝在门外，萧酌徐徐地呼了口气，有种站进了猴哥画的圈圈的安全感。 转身准备回房时，他对上了慕茗的视线，对方的目光可谓意味深长：“这么害怕？” “咳……”萧酌干巴巴地咳了一声，“就、就风太大，门关上暖和点。” * 回到二楼客房的时候，双喜缩在躺椅上的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她绑了个十分有技巧的麻花辫，扎着睡觉也不会乱，一旦有什么事，起身就能人模人样的开溜。 “隔壁李巷刚刚熄灯睡下了。”双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他说他要保持身体健康，每天九点睡，五点起，狠人一个。” 第58章 “农村里是这样的。” 慕茗见怪不怪，把房门一关，注意力又放到了窗台边的书桌上。 书桌是半旧的，桌面上放着一块完美贴合桌面大小的玻璃，玻璃下方则压着一些照片。 萧酌也凑了过来，发现这些照片只有两个人的身影，“是李巷和他男朋友吧？” 他不禁奇怪：“可李巷不是说这间是客房？怎么还摆着他们小俩口的照片？” 在他的观念里，客房一般都极少放有主人的私人物品。 慕茗摇了摇头：“小山村里除非是过年，不然很少会有客人来住，镇上那些人还那么嫌弃李巷，更不可能来串门，这间房平时肯定也是他们小俩口在住。” “情侣还分房睡啊？”萧酌的盲区被踩中，“这么生分？” 慕茗无奈地瞥他一眼，解释道：“分两间房，闹别扭了可以分开睡，而且偶尔分房睡可以增加情侣之间的新鲜感，也是一种情趣。” 他科普得坦然，但萧酌一个纯情处男，被说得脸都要红了，心道谈恋爱真是一件牛逼的事，慕茗这种见多识广的大人模样让他肃然起敬。 “嗯？”他心里正暗戳戳地发表着自己对领导的崇拜，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一张照片时，却顿时愣住。 慕茗赶忙凑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萧酌皱了皱眉，他指向其中一张明显是冬天拍摄的照片——那是一张李巷和他男朋友的合照，李巷面对着镜头，而他男友则几乎是背对着的，只露了四分之一的侧身。 “这张背影……” 他说着又冷静地停了一会儿，可回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道：“和今天在市场上撞你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慕茗猛地抬头看他：“没看错？” 就连一旁已经歇下的双喜都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可李巷不是说他男朋友在国外吗？” 他们这么一说，萧酌也有些怀疑，便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可越看，他反倒越是确定： “就是他，身形，发型，就连羽绒服的样式、颜色和背后的图案都一模一样。” 第24章 似有一阵凉风从门窗缝隙挤了进来, 屋里那个垂下的黄色白炽灯泡微微摇晃，带着他们的影子左右飘摇。 三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时间遍体生寒。 慕茗手一伸, 直接把房门给反锁了。 他并不怀疑萧酌的判断, “所以……李巷在骗我们？” 所有人都皱紧了眉, 如果李巷骗了他们, 那就说明下午那个大婶也在骗他们, 甚至还和李巷合伙演戏把他们骗到这栋房子里来。 双喜搓了搓胳膊：“可是我们有什么可图的？难不成这镇子上全是法外狂徒，专门逮过路人噶腰子？” “谁说我们没什么可图的？”萧酌反驳她，“我们最有用的跃迁环不就被偷了？” 但这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的疑惑，偷东西的人是怎么知道那枚外表平平无奇的跃迁环价值连城的？ 这放在悬疑剧场估计能拍个一整季, 放《走近科学》都能拍30集。 “现在怎么办？” 萧酌看向慕茗, 十分听话的征求自家领导的意见，“趁现在逃走？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静观其变？” 慕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打着，纠结半晌，他下了决定：“睡觉。” 萧酌没有异议，甚至十分积极地去铺好了床。 看他们俩这淡定样, 双喜不淡定了：“不是……你俩还睡得着？外勤人员的精神状态都这么超前的吗？” “我要睡里边。”慕茗自然地跟萧酌说了一句。 见人配合地给他留出了内侧的位置, 慕茗看了看双喜,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来都来了……” “……”双喜又躺了回去。 虽然她抛出了质疑，但从始至终，她就像长在了躺椅上, 挪都没挪一下。 该死的好奇心…… * 他们没有熄灯，静静地躺在自己的位置，老旧的门窗处处都给山里的夜风留了可乘之机，整个房间笼着寒气, 让人忍不住往被窝里缩。 双喜已经睡了，听着躺椅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酌也被传染了困意，就在他意识下沉之际，胳膊突然贴上了道热源。 他迷迷糊糊侧头看去，发现是和他共用着一张棉被的慕茗，对方双眼紧闭，侧身面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怕冷，整个人都蜷缩着抱住了他的胳膊。 萧酌并没有因此清醒，身体的肌肉越过他的脑子拿到了指挥权，他无意识地侧过身，熟练地将慕茗抱进了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吱呀—— 嗒—— 慕茗猛地惊醒，可睁开眼，落入视野的却不是天花板，而是……一件卫衣？ 一阵淡淡的沐浴乳香气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激活了他全身的感官。 他被人抱着。 慕茗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点时，他全身瞬间绷紧，但很快，他发现抱着他的人也一样，两人尴尬得快结成一块相拥的石雕。 吱呀—— 慕茗一个发力，而抱着他的人十分默契，两人齐刷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和躺椅上的双喜来了个面面相觑。 “……” 双喜一时哽住，从她这个视角看去，床上那俩同时坐起，被子从他们的肩上滑落，真是像极了一对被惊醒的野鸳鸯。 第59章 嗒—— “谁在楼下？李巷吗？”慕茗的声音轻得只剩气声。 萧酌摇了摇头：“不对，李巷的房间在阳台最里面，他如果要下楼，必须路过我们这屋。” “我们开着灯，外边有人经过，这面墙会投下影子。” 他往贴着床的那面墙一指，“但我没察觉到有人，也没察觉到有脚步声。” 他睡眠并不深，而且越狱11年，让他即便睡着了也能一秒察觉到附近的异动，所以他十分确定，直到那怪声响起之前，二楼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麻利地穿好外套和鞋子，凑到门边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双喜轻声道：“那声音像是在不停地开门锁门，有贼？” “小偷不可能弄那么大动静，我怎么感觉……”慕茗拧紧了眉，“那声音是在引人下去？” 他们扒拉在门板上等了半天，那怪声没有消失，李巷也没有起床下去查看。 房间里的时钟慢慢指向了凌晨一点，慕茗看了萧酌一眼，萧酌瞬间了然，伸手打开了房门，护在他们跟前就准备出去。 他刚迈出一只脚，双喜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说……这声音会不会只有我们听得见？” 萧酌一下把脚收了回来。 “……”慕茗看着他僵硬的背脊，不由失笑：“这样，三个人一起走。” * 半分钟后，他们肩并着肩挣扎着撞出了房门，跌跌撞撞来到李巷的卧室门口。 可对方门窗紧闭，无论他们怎么呼喊和敲门，李巷也只是翻了个身，依旧睡得香甜。 双喜说话的气息都在发着颤：“完了，如果李巷不是故意整我们，那这声音可能真的只有我们才听得见。” 萧酌下意识向自家领导请示：“我们要下去吗？恐怖片里，好奇心最旺盛的，一般死得最快。” 慕茗没有说话，只是慌乱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然后他们就手挽手肩并肩下到了一楼。 三人面无表情，心里都在暗骂自己：道理都懂，怎么就是管不住这腿呢！ 那怪声越来越近，他们把一楼所有的灯全开了，缓缓向声源靠近。 慕茗察觉到那声音是从走廊处的一个房间传来的。 他吃完晚饭的时候扫了一眼，这栋自建楼的房间布局很随意，一楼有一条通往客厅的走廊，但采光极差，即便在白天也需要开灯。 而就是这么一条昏暗的走廊，居然还开了扇门，甚至在门内安排了个小书房。 当他们来到那条走廊时，发现小书房的门果然开着。 萧酌眼尖，借着走廊里那枚灯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白炽灯泡，发现小书房的门锁好像坏了。 他正想上前去看个清楚，可慕茗一把拉住了他：“等等！” 这个位置明明吹不进风，门锁即便坏了，也闹不出眼前这种效果，那扇门简直像是随风而动，不停的开开合合。 他们仨一步一顿挪到了小书房门口，发现里头只有一扇紧闭的窗向着屋外，但现在是正月二十八，外头没有月光，书房里黑成一团，只能隐约看见家具的轮廓。 慕茗和萧酌齐齐伸手抵住了那扇不停开合的门，带着双喜一同走了进去，准备找找灯的开关。 门附近没有找到，他们只好认命地往里走了两步。 没人抵着门，那门板又带着让人牙酸的声音准备合回去。 萧酌有些烦躁地回头看了一眼，“这门也太……” 话没说完，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慕茗和双喜连忙回头，却发现那扇门后……竟然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 他们尖叫着逃出了书房，一出门，直接懵了，刚刚他们明明把一楼的灯全开了，为什么现在全黑了？！ 吱呀—— 身后那扇门又响了起来，像是那道人影即将紧随而上。 三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之下拔腿狂奔。 不远处通往外面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透进来点微光，他们没多想，直接跑了出去。 待来到楼房外时，深夜的冷风一股一股的往喉咙里灌，萧酌隐约看见前边的树下好像有辆车！ “上车上车！”他招呼自己两位队友。 慕茗跑在他旁边，急道：“万一车门锁了怎么办？” 双喜大喊：“我手气好我来开！” 她话音刚落，就跑到那辆车子边，拉开后座车门一溜烟缩了进去。 慕茗一看果然有门儿，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萧酌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了驾驶座。 “快快快！咱们先跑吧……”双喜急得声都哑了，又不敢回头看，唯恐那个人影就在车外。 萧酌刚才脑子乱成一团，这回稍稍回神，看着方向盘人都傻了。 “领导，我还没有驾照！不会开车！” 慕茗之前还极其潇洒地说自己挺盼着世上有鬼，但这会儿他觉得脸都要被打肿了。 他们亲眼看到李巷还在屋里睡着，那小书房里的那个人影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外面那么危险，他压根不想下车！ “就在这儿换！”他急道。 萧酌一个激灵，艰难地挪着自己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在车内和慕茗完成了换座。 待慕茗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车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60章 可就在慕茗准备发动车子的那一刻，他突然顿住，手指微微发颤，声音发沉： “萧酌，双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萧酌拉过安全带，急道：“领导，咱们可以边开边说。” “不……不对劲。”他嗓子干得难受，声音都是哑的：“这里不应该停着这辆车。” 萧酌手一松，安全带直接弹回了原位，“什、什么意思？” 慕茗：“我们傍晚过来的时候，村里一辆车都没有，这个位置，本来停着的是李巷的小三轮才对。” 可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压根没有小三轮，这辆车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三个人僵在车座上，走也不是，下车也不是，汗毛倒竖，凉风像是从尾椎骨一阵一阵地往后背吹，鸡皮疙瘩直接起了一身。 叩叩叩—— 萧酌那边的车窗突然响了起来。 他们仨被吓了一跳，僵着脖子，缓缓扭头看过去…… 车内阅读灯和车外的夜色彼此交融，像混合了阴阳。 透过阅读灯，他们发现副驾的车窗外，有一个老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他们迎着老人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慕茗觉得身上的血液都不会流了，四肢僵硬，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车窗外那个老人，他们见过的。 傍晚路过隔壁楼时，他们透过门缝，看过他的遗照…… 李巷还说，这个老大爷已经死了三年了。 第25章 “啊啊啊啊——” 车内的尖叫此起彼伏, 萧酌一手挡在慕茗身前，疯狂往后退：“跑！先跑！” 那窗玻璃上的敲击声宛若一把锯子，直接锯在了他们脆弱的神经上。 双喜推开另一侧的车门撒腿就跑, 慕茗下了车立马回身, 把还在副驾驶挣扎着后退的萧酌给“拔”了出来。 姿势凌乱, 毫无优雅可言, 但踩上实地的那一刻, 他们俩连车门都没想起来关，手牵着手尖叫着一路狂奔。 就在这时，不远处二楼阳台的一个房间突然亮起了灯，那光亮十分微弱, 像是无边黑暗里点起了一根烟, 烟屁股冒起了火星子。 但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那个房间里站了起来。 跑在最前面的双喜欲哭无泪：“李巷是终于醒了吗？这人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前后左右都不安全, 一察觉到李巷醒了，再多的怀疑都被抛之脑后，三个人下意识地就往李巷的方向绝尘而去。 至少可以确定那是个人！ 他们跑回屋内，里头依旧一片漆黑, 三人本能的避开刚才那间小书房, 一边摸索着往楼梯挪去, 一边祈祷李巷赶紧下楼开灯。 就在他们哆哆嗦嗦摸着墙迈进，前方忽然冒出两颗澄黄色的东西，行走轨迹毫无章法,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东西在朝他们靠近！ 喵—— “啊啊啊啊！” 三人挤作一团，吓得差点变形。 萧酌尖叫着转身就跑，还不忘一把抱过慕茗把人往自己怀里藏：“别怕！没事的……” 慕茗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 整个人被迫贴在萧酌怀里，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有一双有力的手揽着他不停地往后退。 慌乱中，他们的行走路线被全部打乱。 人型地图慕茗被萧酌抱着，压根感知不到周围的情况，对他们现在在哪个方位毫无头绪，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他们刚刚好像挤进了一个门框，他在队友们刺破长夜的尖叫声中隐约捕捉到了“吱呀”一声关门声。 “先别、别慌……”萧酌抱得太紧，慕茗说话的气都不够，“好像是只猫。” 这话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他感觉萧酌一下把他抱得更紧了。 “猫眼能通阴阳啊！”萧酌崩溃道。 砰—— 又一声巨响，直接响在两米开外，三人挤在一块，吓成了一坨鹌鹑。 “你们大半夜偷偷跑进这个屋做什么？” 一道愤怒的声音带着外头的灯光，如翻书页一般将他们眼前的黑暗粗鲁掀过。 慕茗一愣，只见李巷拿着个手电筒，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这才想起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居然阴差阳错又被吓回了那个小书房，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小书房的模样，四四方方，书柜里还放着不少医学类的书籍。 想到那个黑影，慕茗屏着口气，勾着脑袋快速朝门后看了一眼，可那里已经空空荡荡。 他们刚才被吓出了幻觉？还是那个黑影已经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性，慕茗后背一阵发凉，感觉着小楼里哪哪都不安全。 他们三个还没缓过神，可李巷却已经不耐烦了：“说话，你们大半夜跑这个屋来做什么？” 慕茗被问得一怔。 从遇见李巷到现在，虽然这人好像很神秘，但无论是面相还是相处时的感觉，李巷都是那种老实又温和的人。 可这一回，慕茗感觉对方是真的特别生气，气他们闯进了这间小书房。 “对不起……”双喜率先反应过来，诚恳道：“我、我想上卫生间，不敢一个人下来，就让他俩陪我走一段路。” 刚才发生的事又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遭，双喜脖子都梗了起来，总感觉有丝丝凉风缠绕在颈间。 “谁知道刚才有只猫窜了过去，灯又黑了，我们差点被吓死，才走错房间的……” 第61章 话不作假，双喜神色也万分真诚，可李巷脸上的怒意却并没有褪去，他偏了偏身子，露出外头的景象： “你们不是把一楼的灯全开了吗？” 他们齐齐看去，发现一楼的所有灯确实都亮着，三人顿时傻了。 “我、我们开的？”萧酌难以置信道，“可它们刚才明明全灭了，而且我们还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越解释，李巷的脸色越是发沉：“是不是镇上那些人跟你们说了什么。” 慕茗观察着李巷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萧酌后背的衣服，萧酌当即立正站直，顺着李巷的话道了歉： “抱歉，村里太空了，一下没适应，脑子不清醒自己吓到了自己。” 李巷盯着他们，抿着嘴沉默片刻，张嘴道：“卫生间在前面，你们去吧。” 慕茗知道这事儿是要翻篇了，拉着萧酌和双喜赶紧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出门时经过李巷，慕茗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目光怅然。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和萧酌牵着的手就没放开过…… 慕茗赶紧挣了挣，轻声朝李巷道了句“抱歉”。 对方没应声，可当慕茗迈出小书房门口时，却听到身后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 * 他们轮流上完卫生间，回房时路过了小书房，发现李巷还在里头，正垂着眸静静地擦拭着书桌，和相框上的一张合影。 书房灯光同样昏暗，打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寂寥。 等他们回到二楼房间时，慕茗把门窗反锁，又拉紧了窗帘，狭小的空间加上熟悉的人，安全感终于悉数回归，他重重地呼了口气。 “真的会是幻觉吗？”双喜搓着胳膊钻回了躺椅上的被窝，“我都感觉我们是去阴间走了一趟。” 萧酌捧着杯刚接的热水，正想喝一口压压惊，又怕喝多了待会儿又想上厕所，默默地把杯子放下了。 慕茗皱着眉，把自己的鹅黄色棉衣外套脱了，床上那位十分自觉，顺手就把他衣服接了过去，铺在了棉被上方。 “快上来。”萧酌拍了拍他旁边的床位，“不然被窝要凉了。” 双喜看着他俩，感觉很是微妙，刚才见“鬼”了她都没想着回黑盒，但现在她突然好想返航。 “所以一楼的灯我们到底开没开？”慕茗说着，一只腿压上了床铺。 萧酌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语：“我说领导，咱们都撞鬼了，你还在思考灯的问题？” “你刚才可是差点开了辆鬼车，但凡你晚一秒反应过来，咱们现在可能已经开进阎罗殿，备考公务员，建立党支部，然后宣传无神论了。” “可灯实在是太奇怪了。” 慕茗越想越不对劲，虽然今晚哪哪都不对劲，可他就是忍不住回忆灯光的问题。 他们从车上下来准备逃回小楼，是因为看到二楼阳台上，李巷的房间开了灯，像是终于从梦中醒来。 但当时他们太激动，没有注意到异常，现在慕茗冷静下来，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就很不对劲。 “当时整个二楼阳台都是黑的，直到李巷的房间开灯，才有了光源，我们才能看到他站起来的影子。” 慕茗说着三两下爬上了床缩进被窝，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但是你们忘了吗？我们这间屋的灯，一直没有关过。” 萧酌和双喜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两人“咻”一下飞速缩回了各自的被子里。 大家一时无话，不多时，他们就听到李巷回到二楼，进了他们隔壁的房间，锁门关灯一气呵成。 世界又重归寂静，他们这个开着灯的小房间仿佛被丢到了一个结界里，只剩下桌上那个老旧时钟的指针爬行声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萧酌侧过了身，面对着慕茗，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也还没睡着。 他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吗？” “明天到镇上看看吧，我总感觉怪怪的。” 慕茗承认自己害怕，但他心里始终觉得，这世上应该是没有鬼的，不然那么多年了，那个人怎么会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诶，大漂亮，你是不是想通了？不殉情了？”萧酌忍不住朝对方挪了挪。 虽然他们今晚的行为放在恐怖片里就是作死，但是慕茗这么有好奇心，他又觉得很高兴。 好奇可以冲淡对死亡的执念，慕茗这样，或许说明他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留恋的。 旧事重提，慕茗没有回答，眼睛一闭，“睡觉。” 萧酌权当他承认，一时间心情更好了，乐呵呵地在被子里动了动。 他们俩盖着一张被子，他一动，冷风就灌进去一股，慕茗瞬间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萧酌察觉他细微的动作，立刻老实了，不由伸手在慕茗脖颈间的空位探了探温度，发现刚才到一楼折腾了一回，被子里的温度本就凉了许多，可慕茗躺回来好一会儿了，居然还没把被窝暖起来。 体虚？这得好好补补才行啊。 他这么想着，身子也不由自主朝慕茗那边又挪了挪。 这一动，他们直接贴上了，慕茗手脚都还冰着，萧酌却浑身都是热的，乍一碰上，像碰到了火炉似的。 这距离太过亲密，慕茗吓了一跳，不小心发出“嘶”的一声。 第62章 慕茗一下侧过身和他面对着面，不动声色朝另一侧挪了半掌宽的距离。 萧酌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都说人在躺下的时候，面部会变得没那么好看，但慕茗好像就没这块短板，这人仰躺侧躺都好看。 他在心里发表着对自家领导容貌的赞扬，但这傻愣住的模样落到慕茗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慕茗玩味地描摹了一下他的脸，朝他扬了扬下巴：“你不会还在害怕吧？” “……”萧酌一秒回神，第二秒嘴就硬了：“怎么可能！” 慕茗毫不留情：“刚才尖叫声最大的就是你。” 萧酌“嘁”了一声：“那是看你俩吓得嚷嚷，我作为组织的一员，当然得合群好嘛。” “哦。”慕茗挑起一边眉毛，视线从他嘴唇扫过，悠悠道：“真硬啊。” …… 另一边缩在躺椅上的双喜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 她没睡着，但也没有乱动，怕吵醒队友，哪知道那两位也精神得很，睡到一半突然窸窸窣窣地乱动，还压着声嘀嘀咕咕的。 她这会儿是更不敢动了，因为余光里，她发现床上的被褥偶尔来点起伏，也不知道那俩到底在干嘛。 好死不死，她这个位置啥都听不清，却偏偏精准地捕捉到了慕茗的两声： “嘶。” “真硬啊。” 第26章 第二天一早, 他们就被猪叫声给强行唤醒。 没错，猪叫。 众所周知，过年的猪一般都比较难摁。 慕茗洗漱完, 来到门口的院子, 发现昨天空荡荡的村庄现在居然挺热闹, 外头时不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和人的谈话声。 他四周张望了一会儿, 今天阳光明媚, 但旁边的深林果然昏暗，只有一道道光束从树叶的缝隙投下。 其他小楼外边也停了不少车，都是从镇里过来收菜喂鸡和摁猪的，热闹得终于像在阳间了。 但慕茗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发现确实没有昨天半夜他们坐上的那辆车。 另一边, 李巷搬了个梯子，正从那颗柚子树上摘了俩柚子往下递给萧酌。 慕茗裹着自己鹅黄色的棉服凑了过去, 发现萧酌抱着那俩柚子，目光呆滞地看着隔壁绑猪。 “隔壁虽然三年前就搬到镇上去了，但是猪和鸡还放在村里养着，白天都会来看看。” 李巷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给他们解释道。 见李巷接过柚子抱去洗了, 慕茗戳了戳还愣着的萧酌：“想什么呢？” “你说, 昨晚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看错了？” 萧酌目送着隔壁的猪被五花大绑抬上了车，“万一敲车窗的不是老大爷，而是猪呢？” “……” 慕茗心说你多冒昧啊…… 这要被老大爷听到了, 今晚估计能扛着棺材板来打他们一顿。 噗通—— 不远处的池塘传来水声，慕茗和萧酌顺着那声音寻了过去，发现是双喜在扔石头。 池塘对面的石块位置刁钻，正好叠成了个小门的形状, 双喜一个接一个的水漂打过去，居然个个正入“门”中。 “嚯，技术不错啊。”萧酌乐滋滋地跑了过去，捡了一把石头也开始加入。 慕茗看着他的背影，那首萌萌哒哒的童歌bgm又在脑子里响起来了…… 看得出来萧酌是真的被关得太久了，昨晚吓得变形，今天还能乐成这样，慕茗现在有种带孩子来春游的错觉。 萧酌玩得投入，但扔十个只能进五个，顿时不服了：“嘿，我还就不信邪了。” “这你真得信邪。”慕茗揣着兜站在他旁边，劝道：“她手气出了名的好。” 眼看双喜又打进去几个，萧酌目瞪口呆：“不是……敢情你是全靠运气？” “知道我名字怎么来的吗？”双喜得意地扬起了眉，“我大年初一出生，我爸妈说是双喜临门，可能我正好生在吉时，出生开始就自带手气好的buff。” 萧酌羡慕得眼睛都直了：“那您刮刮乐中过几千万啊？” 双喜那得意劲儿一下散了个干净：“哦，这个buff对中奖这类活动无效。” 萧酌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这时李巷突然找了过来：“我今天还要去一趟镇里，你们要去吗？小三轮可以顺带捎你们一趟。” 慕茗眼珠一转，问道：“你这里有自行车吗？” 李巷说有辆很旧的，但要洗一洗，慕茗特别惊喜，直接跟去找自行车了。 萧酌11年没骑过这玩意儿了，激动得也想跟过去，刚迈开一步，却被双喜给摁住了，“你等等。” 眼看慕茗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双喜犹豫片刻，问道：“慕茗有个死去的白月光，你知道吗？” 萧酌一愣：“怎么人人都知道？” 双喜似乎没想到他也知道，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语重心长道： “成年人之间事情，你自己可得拿捏好。” 萧酌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慕茗的跃迁环弄丢了，双喜可能是在提醒他，任务期间不要闹孩子脾气，做出抛弃队友的行为。 他开朗一笑，保证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听他这么说，双喜松了口气。 慕茗心里那个白月光的事，黑盒所有人都有所耳闻，一般这种早逝的白月光都是无敌的存在。 第63章 萧酌和慕茗萍水相逢，互相有点感觉，解决一下成年人的需求，那她管不着。 但如果萧酌真陷进去了，往后受了情伤，情绪低落，对他们这种双人任务来说是很致命的，她作为黑盒的行政，对这类问题还是得提前干预，免得往后惹出大事。 * 慕茗这边喜提一辆自行车，在院子里用水冲得干干净净，萧酌看着那俩脚蹬子，跃跃欲试。 “领导，我载你呗？汽车我没有驾照，但自行车我觉得我可行了。” 慕茗怀疑道：“11年了，还有肌肉记忆？大过年的，你别带我摔沟里了。” 萧酌当即就骑了上去，单双手都来了一遍，恨不得抛两个碗来段杂技展示实力。 念在他11年没体验过地球生活了，慕茗最后还是把驾驶权给了他。 就在李巷去开小三轮时，双喜凑了过来，悄悄对他俩道：“我坐三轮去镇上，我想去昨天那个早餐店看一下，你俩怎么安排？” 早餐店那个叫“米粉张”的胖子简直是极端恐同，慕茗和萧酌确实不适合再去。 慕茗擦着自行车前后座的水，低声说：“我们去网吧找那大婶问问，回头你直接到网吧找我们。” 双喜左右看了看，谨慎道：“那行，万一我这边有危险，我就直接返航，回头再来捞你们。”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跨上了小三轮，萧酌看她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跨在自行车上用一只大长腿撑着地面，疑惑道： “这姐今天怎么怪怪的？好像特别嫌弃和我俩待一块儿。” 慕茗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猜不透。 他往自行车后座一座，下意识就想圈上萧酌的腰，但刚碰到对方的衣服，他又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萧酌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抱着呀，我又不怕痒，这村里有些路不平，别没坐稳摔了。” 慕茗正想说“这样会不会有点暧昧了”，但撞上对方那清澈得毫无杂念的眼神，他又默默把话咽回去了。 * 来到镇上，双喜就跳下小三轮和李巷道了别，自己一个人进了昨天的那间早餐店。 今天年二十八，不知道是不是离除夕越来越近，外出吃早餐的人都变少了，她进到店里的时候，发现顾客量还没有昨天的一半。 她刚坐下点了碗米粉，就敏锐地察觉到店里的那母子俩时不时看着她的方向嘀咕，露出引人不适的笑。 没一会儿，店主老太太就端了碗满满都是料的米粉送到了双喜面前。 老太太前脚一走，后脚就好几个顾客探过身来小声提醒她： “姑娘你可小心着点，这老太太估计看上你了，想用一碗米粉骗你去做她第三任儿媳妇呢。” 双喜眉毛一挑，着实有点被惊到了，“第三任？” 这问题一出，大冬天的也直接炸出了一群吃瓜的猹，猹们自发组织的情报站一秒成立，热情地为她“切瓜”。 “这母子俩可是有名的奇葩，逼走了第一个儿媳妇，去年娶了第二个，上周又折腾着离了。” 这些人是真的虎，还在人家店里，就七嘴八舌聊起了人家的八卦。 “那老太太跟我们镇上一个叫李巷的人他妈是堂姐妹，处处都拿自家儿子跟李巷比，哪哪都比不过。” “后来那李巷找了个男人，老太太觉得自家儿子扳回一局，别提多神气了。” 有人说着甚至笑出了声： “谁知道那米粉张倒是喜欢姑娘，但谈对象却谈不过李巷一个兔儿爷。” 他们正说着，老太太突然带着换了身外套的大胖儿子过来了，大胖儿子手上还端着笼大肉包。 吃瓜的大伙儿瞬间收了声，各自窜回了位子上，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往双喜这边瞟。 “姑娘，吃得惯我们店里的早餐不？” 老太太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带着自家大胖儿子一屁股就坐到了双喜对面，把那笼大肉包推到了双喜面前，“来试试这个，我看你和我们家有缘，这笼肉包子请你吃了。” 双喜见那肉包肉汁饱满，白面皮上都渗出几点肉汁的印记，肉香扑鼻，她却有些反胃。 她刚要拒绝，老太太突然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道：“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俩男的没来？” 双喜笑了一声：“我今天没和他们一块儿。” 老太太激动又满意地拍了下掌：“这就对了！就该离他们远点，这种死不要脸的男同，都该短命！最好死绝！” 双喜瞬间收了笑意，冷声道：“哟，骂那么狠，莫非你们家儿子……” “呸呸呸！”老太太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激动道：“我儿子才不是这种变态。” 她说着跟献宝似的亮出她的好大儿：“我儿子可优秀了，长得又有福气，镇里有房有车，还开了这家店，多少姑娘都抢着嫁给他呢。” 空气中，隐约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但双喜思索片刻，端起一副甜笑站了起来，对那个大胖儿子米粉张说道：“二位能过来一下吗？有点事儿想和你们聊聊。” 母子俩惊喜地对视一眼，忙跟着过去了。 双喜站在店门口，这个位置没有人能偷听到他们讲话，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 “其实昨晚我和我那俩朋友借住在那个李巷家，但我半夜看到了奇怪的人影，我有点害怕。” 第64章 一说到李巷家，米粉张果然变了脸色，激动道：“就是李巷那个死相好！我就说我上回没看错……” 双喜故作疑惑：“啊？原来是李巷家的另一个人啊，我还以为见鬼了。” “那可不就是鬼！”米粉张嘴唇都白了，“他那死相好都病死了，他强行给人续着命，说什么人体冷冻，其实就是偷偷搞邪术，等着找人借尸还魂！” 生病？人体冷冻？ 双喜愣了一下，那老太太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好大儿的背，又对双喜谄媚一笑： “姑娘，你今晚住我们家吧，舒服又安全，而且我还特地找了大师作法，把李巷那死相好镇住了，再过一段时间，保准他灰飞烟灭，所以你住进我们家，保准能睡个好觉。” “不用了。” 双喜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把这母子俩摁着打一顿，她冷漠地付了那碗米粉钱，淡淡道：“我准备回家了，我两个孩子还等着我过年呢。” 老太太和米粉张都傻了，老太太磕巴道：“呃啊？你、你结婚了？还有孩子？” “是啊，不过离婚了，孩子跟我。” 双喜直接抄了昨天慕茗和萧酌的作业，凉凉地瞥了这俩一眼，开始已读乱回：“我都43岁了，这不是挺正常的？” 米粉张盯着她那张脸，难以置信道：“你你你……43岁了？” 双喜：“定期做美容，舍得给脸花钱，自然保养得好，你有意见？” 别说，这母子俩看起来还真有意见，好像她做美容是花了他们俩的钱似的。 老太太问道：“咋、咋离了啊？” 双喜“哦”了一声：“我前夫的爸妈天天摆着个天皇老子的架子想拿捏我，我也不惯着，打了那两老登，鬼知道他们骨头那么脆，打两拳踢两脚而已，还住院了。然后我又打了我前夫一顿，我俩就离了，他净身出户。” 老太太和米粉张的脸色顿时比谈到李巷的相好时还难看，一脸恐惧地看着她，还往后退了两步。 双喜抬腿就准备走，转身时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傻逼。” * 慕茗坐着自行车来到另一条街上的早餐店门口时，萧酌还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跳下来了。 村里的路确实不平，颠得他屁股疼，他忿忿道：“我不管，回去的时候我来骑，你坐后边去。” 萧酌一边给自行车上锁一边扫了眼他的裤腿：“但凡你穿条秋裤，也不至于硌成这样。” 后天就除夕，街上的店铺都还开着，准备收割完最后一波，赚钱过个好年。 他们坐到了早餐店的一个角落，这店的老板是一对夫妻，还很年轻，服务周到，话也漂亮，体验感比米粉张那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萧酌坐在椅子上张望了一下，门口的人和单车摩托络绎不绝，以店门为框，被早餐店缭绕的烟雾笼成朦胧一景。 店内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人声，眼前的桌子被擦得干净，但估计用了很久了，不可避免的覆上了一层油膜。 早餐的香味，桌椅陈旧的木头味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油烟味，让萧酌一时间觉得恍若隔世，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他们两人各点了一份炒米粉和三及第汤，早餐一端上来，萧酌就发现慕茗开始把米粉里的胡萝卜丝儿一根一根挑出来集合，这件大事儿一做完，又开始把三及第汤里的猪肝粉肠挑了出来。 “不吃胡萝卜和动物内脏？”萧酌把自己的碗往前推了推，“放我这儿吧。” 慕茗也不客气，直接全放他碗里了，满满两大筷子，跟喂兔子似的，愣是给萧酌看笑了。 “待会儿吃完你先去网吧。”萧酌说。 慕茗筷子一顿：“你要去哪？” “杀两只鸡给你补补。”萧酌瞅他，“你睡到今天凌晨四点多，手脚才暖起来，我本来想问问李巷能不能买他两只家鸡的，但又怕他是要留着下蛋。” 他絮絮叨叨说着，慕茗垂着脑袋埋头喝汤，耳朵微微泛起了红色，他不理解萧酌怎么能把这么一件事给说得那么……居家。 让他有一种他俩这次是来归隐田园享受夫夫生活的错觉…… * 他们俩在早餐店门口分开，临走前萧酌朝他挥了挥手：“我很快的，要是有什么事，我又还没回来，记得找警察叔叔哈。” “……”慕茗无语地看着他，一个转身骑上自行车跑了。 他来到网吧门口，发现老板依旧靠在椅背上玩蜘蛛纸牌，姿势都不带变化的，要不是衣服换了，那模样简直是从昨天复制粘贴过来的。 那大叔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发作，又憋了回去，敢怒不敢言，直勾勾地目送着他进了网吧，末了才敢发出一声不屑的“哼”。 今天网吧里头空空荡荡，只有老板娘在忙忙碌碌擦着桌椅，慕茗走过去，故意坐到了离她最近的一台电脑前。 那老板娘一看是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乐呵呵地挪了过来。 “昨天在李巷家住得还习惯吧？” 这话里是百分之四十的关心和百分之六十的八卦，慕茗假装听不出后者，脸上半是诚恳半是疑惑： “挺好的，李巷人也很好说话，搞不懂那个米粉张为什么对他那么大意见，明明他自己更没素质。” 这话可给老板娘搭上舞台了，人都爱八卦，在这种娱乐项目极少的小乡镇里，听八卦和说八卦就是性价比极高、老少咸宜的娱乐活动。 第65章 她激动地拉了张椅子坐到了慕茗旁边，虽然这里没别人，但她还是弯着腰压低了声音，做足了架势。 “李巷和米粉张是表兄弟，同一年出生的，他俩的妈打小就拿他们俩互相攀比，但米粉张就没赢过，米粉张他妈早就恨李巷一家恨得牙痒痒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后来李巷考上了个好大学，本来一家从此风风光光，哪知道毕业那年，他爸妈去城里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路上出了意外，就这么去了，只给李巷留下村里那栋房子。” “米粉张他们一家脸上伤心，可谁看不出来，他们早乐开花了，所以邻里街坊都讨厌他们家。” 慕茗问她：“那李巷找了个男朋友，为什么他们反应那么大？” 按理说，米粉张母子俩这种思想陈旧的人，发现李巷喜欢同性之后，反倒会觉得自己赢麻了，从而表面上收敛一些恶意，但那母子俩提起李巷依旧像是被人压了一头一样，恨不得头发丝都写上“不服”。 “刚开始他们别提多开心了，逢人就说李巷有病、丢人。” 老板娘回忆着那些往事，突然都乐了：“但没开心多久，他们发现李巷和他那男朋友都是高材生，两个人不仅工作体面，长相端正，感情比咱们镇上许多夫妻还好。” * “那母子俩嫉妒得哟，居然开始拿米粉张的第一任媳妇，跟李巷的男朋友比，觉得媳妇还不如李巷他男朋友体贴，钱也没人家挣得多，就嫌弃人妹子，你说这母子俩是不是神经病？！” 萧酌站在卖鸡的铺子前，老板娘一边动作利索地给他挑的鸡拔毛，一边跟他唠起了八卦。 “米粉张他妈就觉得李巷找个男朋友都能找到好看又有钱的，他们家米粉张肯定能娶个更漂亮的富婆，就逼着米粉张和第一任媳妇离了。” 萧酌心道这确实是神经病…… 那母子俩整个人生的中心思想就是：好事必须都是我的，别人一点好处都不能有。 “后来张罗了第二任，那妹子确实漂亮又能干，但后发现米粉张那叫一个窝囊，前段日子直接就摁着米粉张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萧酌追问道：“那后来呢？怎么李巷一个人在这？” 年轻的老板娘开始给第二只鸡放血，叹了口气说道：“李巷这人就是命不太好，三年前，他对象生了重病，都快不行了，李巷在人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参加了那个什么‘生命延续计划’，把他对象冷冻了。” “说是等哪天医学发达到能治好他对象的病，他就把他对象接回来。” 一股寒风恰好在这时吹过，撩起了萧酌的发丝。 想起李巷那张笑盈盈的脸，他突然觉得好难过。 “他就是假深情，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女人的。”一旁的年轻老板突然不屑地叫唤了一句，“我看呐，李巷就是炒作，当初还骗来了一大群记者采访，多风光啊。” 老板娘突然炸了，拿着刀激动地朝着老板挥舞，“我看是你们做不到人家那么专一深情，还臭不要脸诋毁人家。” 她翻了个大白眼，“李巷倾家荡产也要救他对象，换成是你啊，我估计还喘着气呢，你就巴不得赶紧把我埋了好再娶一个。” 眼看这对年轻的夫妻就要吵起来，萧酌赶忙付了钱，把鸡寄存在这儿，一溜烟儿地跑去找慕茗了。 * 萧酌赶到网吧门口时正好和双喜遇上，他发现里头只有慕茗一个客人，正一脸严肃地浏览着一篇新闻。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李巷参加的那个“生命延续计划”。 看样子他家领导也打听到了不少。 慕茗食指滚着鼠标滚轮，说道：“李巷的对象叫蒋川，三年前蒋川重病不醒，李巷就参加了这个计划，把爱人冷冻了。” 新闻稿里说，给蒋川进行手术的，是一所由华人科学家在国外创办的人体冷冻研究中心，手术和冷冻的大头费用则由一家生命科学基金会资助。 但蒋川的冷冻本身也会给研究中心和基金会提供大量的科学数据，不过是一方期盼重逢，一方追求真理，算是情和理之间的互惠。 “难怪李巷会说他爱人出国了。” 萧酌一行一行的扫着稿子，“人体冷冻费用很高昂吧？每年还要补充液氨，这哪怕有基金会的资助，李巷本人估计也要支付不少费用。” 慕茗微叹了口气道：“我听网吧那大婶说，李巷把车子房子全卖了，才会一个人住回那个无人村，他在镇上一个势头不错的分公司做技术，平时还卖农产品。” 在这个微商和自媒体还没兴起的时代，李巷也算是铆足了劲挣钱省钱了。 “等等！”双喜突然指着新闻稿的其中一行说：“这个年代的冷冻技术还无法做到解冻，解冻和蒋川的疾病本身一样，都要等待未来医学和科技的突破，李巷最少都要等50年！” 50年后，李巷都快八十岁了，他的一生即将进入尾声，但他的爱人如果有幸能从冷冻中醒来，却依然保持着年轻的模样。 萧酌越想越难受，“他也太冒险了。” 不止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在这个时代下，李巷的做法简直是在和天斗。 可旁边的慕茗却垂下了眼睛，“但我理解他的做法。” 双喜看他俩已经完全沉浸在别人的牵绊里，急道： 第66章 “别忘了跃迁环啊朋友们！拿走慕茗跃迁环的人背影神似蒋川，刚才我去米粉张那里打探了一下，米粉张说他前几天亲眼在李巷家里看到了蒋川的身影！” 慕茗和萧酌终于回神，双双僵住了背脊。 对啊……一个正在国外接受人体冷冻手术，50年后都不一定能解冻苏醒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乡镇里？！ * 抱着一肚子的疑惑，他们没有在镇上逗留太久，临近中午的时候就赶回村里了。 双喜依旧蹭了李巷的小三轮，看她先走一步，一旁的萧酌又正好开了自行车锁，慕茗下意识就坐到了后座。 萧酌一怔，不确定地看着他。 慕茗：“怎么？” “没事。”萧酌粲然一笑，跨上自行车带着人去取了那两只鸡。 回村里的路上，慕茗都在想着李巷的事情，想入了神，把自己誓不坐后座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自行车即将骑进村里的小道时，慕茗发现路边有个小店铺，门口还放着两个大冰箱。 慕茗瞬间回神，觉得有些嘴馋。 他扯了扯萧酌的衣摆，扬声道：“旁边停一下，我想去买根冰棒。” 萧酌猛地拉住手刹，一脚撑在地面，回身不赞同地看着他：“大冬天的吃冰棒？” “难得来地球一趟，来都来了，吃一根又不会怎样。”慕茗朝他扬了扬下巴，“待会儿分你一半。” 萧酌无奈地骑车拐到了那个店铺，大冬天的，这两个大冰箱冻的全是店主的肉菜和年货，他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几根碎冰冰。 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根可乐味的，掰成两半，把长的那半段递给了慕茗。 自行车停在店门口的一棵大树下，南方的树叶没有太多“脱发”困扰，树冠依旧茂盛。 慕茗坐在后座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错，大片阳光铺洒，他们俩的发丝上都镀上了金光。 这种光线下，总是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萧酌脑海里突然划过许多混乱的画面，他下意识捕捉，却扑了个空。 他看着眼前人咬着冰棒，一股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矛盾怪异感充斥全身，他不禁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慕茗看他久久不动，疑惑道：“不走么？你的两只鸡需要做一下阳光spa才能下锅？” “你刚才为什么说理解李巷的做法？”萧酌脱口问了一句。 可问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打算说这句话，可这个问题好像自己莫名奇妙就冒出来跳到了他嘴边。 慕茗移开了视线，淡淡道：“当你很爱、很想念、很舍不得一个人的时候，你也会理解李巷的做法，甚至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萧酌突然觉得心脏像在被灼烧腐蚀。 “所以……如果你的那个竹马还一息尚存，你也会和李巷一样，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 慕茗毫不犹豫：“对。” 心脏处的灼烧感开始蔓延，萧酌没有立场评价，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生气。 “那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你却老了呢？” 慕茗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寂寥和孤注一掷的坚定，他说： “科技和医学在不断发展，到时候我就看看能不能把身上那些老旧的‘零件’换换，忒修斯之船最后还是不是那艘船我不知道，但我把全身换一遭，留下和他的记忆，撑到再见他一面就足够了。” 萧酌的喉咙像是被硬物哽住，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你也是个疯子……” 慕茗迎着他的目光，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看他居然还挺骄傲，萧酌气不打一处来，又想不通，别人爱得至死不渝，他自己气个什么劲儿？ 他转身坐回自行车前座，背对过慕茗，却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甚至忍不住给慕茗找了个没那么疯的解释： “也是，活人冷冻、更换器官什么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成功案例，为人类科研做出巨大贡献。” 他言罢，后面的慕茗却笑了一下，轻轻一道气声，把他话里的“高尚无私”击了个粉碎。 慕茗看着远方，目光悠长，声音轻似呢喃： “什么世界第一个，全国第一个……其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挚爱的人，仅此一个。” 第27章 他们回到村里, 路过隔壁那栋楼时，还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下那道门。 可惜的是，这家人今天一大早来绑了头猪, 离开时估计把大门重新栓紧了, 他们看不到这家的老太爷到底还挂没挂在墙上…… 回到李巷家, 一跨下自行车, 萧酌就提着那两只鸡进了厨房。 慕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感觉很是奇怪，这人在小卖铺和他聊完人体冷冻的话题之后就一言不发，明明平时叽叽喳喳的，可回来的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再跟他聊, 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把自行车锁好, 去到厨房才发现里头可真热闹。 李巷在洗青菜，双喜坐在灶台前折着树枝往火炉里塞, 玩得不亦乐乎。 萧酌则把那两只鸡洗干净剁了，一只放进了汤盅里，还不忘往里头扔了几颗红枣，等他把鸡汤炖上, 才端着另一只鸡转身问他： 第67章 “这只想怎么弄？” 慕茗不答, 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脸, 发现这人语气和神色无异，压根没有要生气的感觉，就像刚才只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罢了。 “你看我干嘛？”萧酌奇怪道：“吃鸡呢, 又不是吃我。” “咳咳咳咳——” 双喜猛呛了一口烟，咳得惊天动地，那架势恨不得把厨房老旧的天花板都震下两斤灰来。 慕茗后知后觉红了耳朵，尴尬得眼神乱瞟, 正好看见一边的袋子里还剩了半袋剥好壳的栗子。 他干巴巴道：“栗子烧鸡可以吗？” “行啊！”萧酌一脸单纯，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会引发什么歧义，一门心思全在鸡上，双眼亮晶晶的，“我也特喜欢吃这道菜！” 这天的午饭很丰盛，李巷手艺好，萧酌竟然也不差，11年没回地球，一手菜做得却很有烟火气，慕茗直接吃撑了，尤其是萧酌非说他体虚，硬是让他喝了两大碗鸡汤。 饭后一行人瘫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桌上的热茶飘出白烟，李巷又从那颗柚子树下捡了一颗成熟的抱了过来。 “这棵柚子树还是我和我爱人一起种的。” 李巷给他们杀着柚子，或许是说到了喜欢的人，眉目都柔和下来，“马上都九年了，九年前我和他还是大学同学，他比我大一届，是我学长。” “那时候他过得很苦，打小父母离异，他跟着他妈妈，可没想到高考那年，他妈妈二婚了，还怀了继父的孩子。从那时候开始，他说他每次放假回家都很尴尬，好像整个家里只有他一个外人。” “我听着难受，正巧那时候国庆放假，我就邀请他来这里玩，他真的答应了。” “当时我发现他特别喜欢吃我们这边的柚子，脑子一热，就直接跟他一起在院子里种了一棵。”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每次看到这棵柚子树都觉得自己当初做了一个特别牛逼的决定，树活得总是比人要长久，往后的一辈子，我们都能吃上自己亲手种的柚子。” 李巷絮絮叨叨地说着，慕茗觉得那时候的时光一定特别快乐，才会让他情不自禁地分享那么多。 昨天初见这人，虽然长着一张讨喜的脸，但慕茗总觉得他浑身都包裹着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意，现在他讲着自己和爱人的过去，整个人无比鲜活，仿佛连经过他的风都是雀跃的。 “不好意思啊说那么多。”李巷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就是……太想他了。” “李巷，他会回来的，你们一定还能再相见。” 慕茗突然好难过，他对李巷完全感同身受，甚至可能还没李巷承受得多。 他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李巷却还有着一个不知结果的未来，放不下，又触不到。 或许每一次过年对李巷来说，既是希冀，又是凌迟。世界在往前发展，爱人的时间长久停滞，可他却在不断老去。 李巷轻轻“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只要他能回来就好。” 他吸了吸鼻子，“我就说种这棵柚子树是对的，万一将来他回来了，我却老得走不动了，至少他还能吃很多年我们一起种下的柚子。” 他说着突然轻叹了口气，温声说：“我爱人蒋川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我昨天骗了你们，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逢人都说一遍。” 看来李巷对这个元景镇的镇民确实很了解，料到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打听到关于他和蒋川的事情。 偏偏他们八卦到了人家的伤心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喵~” 一只三花猫突然从瓦檐上跳了下来，慢悠悠挪到了他们的桌子边，肚皮一翻，直接摊成了个猫饼。 萧酌发现慕茗一下子眼睛都亮了，猫猫一躺下，他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想撸一把，奈何那猫不知去哪鬼混了，毛上脏兮兮的，慕茗只能不甘心地收回了爪子。 萧酌笑了起来，心道他家领导这小动作，跟猫一样，怪可爱的。 “昨晚吓到你们的应该就是它。” 李巷看着那坨猫饼直乐，“是之前外出打工的镇民带来的，估计是不想养了，就把猫丢到了村子里，我本来说养它的，但它好像更喜欢野蛮生长，偶尔才来陪陪我。” 尴尬的气氛因为小猫的出现一扫而空，慕茗看了看自己两位队友，最后下定决心，把“疑似出现了和蒋川极度相像的人”这件事给李巷说了。 可李巷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沉默不语地垂着眸，好半晌，他才对他的三位客人说道： “你们是不是被米粉张的说法迷惑了？米粉张一直很讨厌蒋川，他来的那天我知道，是晚上来的，当时光线不好，他看错了也有可能。” 慕茗皱了皱眉，并不赞同他的说法：“但是我在市场上看到蒋川背影的时候，还不知道米粉张和你们的事情。” “而且我看到那个背影是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萧酌指了指二楼，“客房里不是有你们的合照吗？那人的衣服和其中一张照片里的羽绒服一模一样。” 这回李巷终于不淡定了，“可那羽绒服是我们俩自己定制的，不可能有第三件。” 他绷着脸，带慕茗他们上到二楼的卧室，当着他们的面拉开了一扇衣柜门。 慕茗看到里头挂着两件黑色羽绒服，都用透明的防尘袋仔细包着，他看了萧酌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是这件没错，图案是一样的。” 第68章 李巷道：“今年冬天我都没拿它们出来，难道你们怀疑是我故意穿着这衣服，假扮我爱人来装神弄鬼？” 萧酌立即道：“没怀疑你，你俩背影不一样。” 这话就是“有怀疑过”的意思，李巷顿时噎住。 “那、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昨天刚收到研究院的信息，蒋川还在冷冻，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先别激动。”双喜安抚他道。 “我就是担心，会不会有人故意假扮你爱人，想干什么不好的事？而且米粉张说他就是在这里看见的，说明那个人一直潜伏在附近。” 双喜这么一说，萧酌突然怀疑昨晚弄出怪异的门锁声的，和小书房的人影，会不会就是那个假冒蒋川的人？ 但是隔壁老大爷和那辆车又怎么解释？深山无人村，半夜想把一辆车开到院子外，他们绝对能听见动静，可昨晚根本没有任何有人进村的声音。 “可是……”李巷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他自觉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图，可慕茗却不这么想。 蒋川的身体被冷冻的事情整个乡镇人尽皆知，虽然大头费用有基金会资助，但难保不会有人心生歹念，觉得李巷能承担这么高昂的费用，家底一定特别丰厚，从而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 *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吃过晚饭，整个村庄就已经被笼进了夜色里，“美好”的洗澡时光又要来临了。 萧酌和慕茗石头剪刀布，慕名输了，排到最后一个洗澡。 萧酌洗完澡也没闲着，抱着一包五香瓜子，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到了厨房和浴堂的连接处。 慕茗抱着衣服过来时，和他对视了老半天。 萧酌弹了弹瓜子皮，端着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别怕，我知道一个人在这里洗澡很可怕，我这不是来陪你聊天了嘛。” 慕茗心说我也没邀请你啊…… “你怎么又不穿秋裤？”萧酌看了眼他手里的衣服，脸上顿时写满了操心。 “穿着臃肿，不穿。” 慕茗一听“秋裤”两个字脑袋都开始疼，一溜烟躲进了浴堂，反手把门一栓，隔绝了萧酌的视线。 “你腿又匀称又直的，臃肿个鬼啊？你手脚在被窝里都暖不起来，还不穿秋裤？” 萧酌絮絮叨叨转身准备往二楼房间走，“我去给你拿下来啊。” 回应他的只有浴堂里的水声。 来自他家领导无声的抗拒。 可萧酌才不管，他们是来上班又不是来出道的，而且就慕茗那张脸，穿个军大衣也能拍杂志封面，他搞不懂他家领导干嘛对一条秋裤意见那么大。 * 他回到他们的客房，径直越过窝在躺椅上看《故事会》的双喜，在慕茗包里抽出一条灰色的秋裤，转身就走。 双喜从竖起的书页中露出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总觉得心中冒出股奇怪的预感。 ——现在拿秋裤，将来是不是得进去给人抹身体乳？ 萧酌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眼前的阳台幽长，两端各挂着一个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晃，连带着他的影子也开始左右摇摆。 就在他马上离开阳台时，不经意朝楼下看了一眼，却看到院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影！ 他猛地顿住了脚步，飞快往阳台中间挪了挪。 这个点李巷还没把院子里的那盏吊灯关上，光线虽暗，但他还是辨认出了那道身影。 “慕茗？”他扬声朝那道身影喊道。 不是在洗澡么？怎么跑外边去了？萧酌皱着眉等那个人转身回应，可那道身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久久不动。 萧酌又喊了他几声，可那个慕茗依旧没动，阳台上的两间卧室纷纷传来声响，估计是双喜和李巷听到他的喊声要出来看个究竟了。 但他盯着院外的那道身影，总觉得很不对劲，赶忙三两步跑了下去。 他跑到一楼，这里的灯光尚且全部开着，但他来到大门的时候，却顿时心跳如雷。 ——通往院子的双开木门从里边被栓着 这就意味着，如果慕茗从这里出到院子，在刚才其他人都在二楼的情况下，这扇大门就不应该从里面锁着！ 难道慕茗是从浴堂那边绕到院子外的？可浴堂虽然被建在屋外，却被陡峭的山坡包围，天色太暗，想要绕过山坡简直难上加难。 莫非……屋里还有别人？！ 万千思绪划过也仅是一瞬间，萧酌其实真的很怕鬼，但这一瞬间，另一种恐惧成压倒之势盖过了他对鬼魂的惧怕。 他飞快拉开门栓跑了出去，“慕茗！！” 空荡荡的村落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可院外空无一人，只有那盏小吊灯随风摇晃，灯下盘旋着几只小飞虫。 他打开院门，可外边依旧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栋小楼，外面的一切都被吞入浓重的黑暗中。 萧酌目视着远方，冷汗都下来了，他忍不住地想：慕茗会不会就在那无边的黑暗里？ “萧酌你干什么呢？外面一直没人啊！”双喜的声音从二楼阳台传来。 萧酌倏地回神，看向二楼的双喜和李巷，大声问道：“你们没看到慕茗吗？” 双喜：“慕茗不是在浴堂洗澡吗？” 一想到浴堂，萧酌又匆匆跑回了小楼，径直朝厨房旁边的浴堂冲去。 第69章 浴堂里的水声已经停了，萧酌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隔着一块门板，他压根不知道慕茗还在不在里面。 “慕茗！！” 那个名字刚从嘴里喊出，浴堂的门忽的从里边被打开，温热的水汽接触到门外的寒冬，白色烟雾飞快地在半空中打了个滚，随即消失不见。 “怎么了？”慕茗擦着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发尾处的水滴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水迹。 萧酌顿时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近，慕茗身上还氤氲着白气，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水汽凝结而成的幻像。 “你刚才去哪了？”萧酌声音都不由放轻。 慕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洗澡啊。” 萧酌追问：“你没有跑去院子外面？” 慕茗更疑惑了：“大冬天的我洗澡洗一半跑出去做什么？我没有赤身裸体感受大自然的癖好。” 萧酌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脑子乱成一团，狂跳的心脏还没有平复，庆幸和疑惑两种情绪直接在心头开麦合唱。 直到慕茗吹头发的时候，萧酌还傻愣愣的跟在他旁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脸看。 这视线简直比吹风机的热风还烫人，慕茗把机器一关，对上萧酌的目光，“到底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萧酌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慕茗：“……” 细腻真实的触感传入感官，萧酌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卸了力瘫坐在了靠椅上。 慕茗莫名其妙被人捏了一下，对方还和没事人一样坐下了，让他有种自己被人调戏了的感觉…… 他重新打开吹风机，对着萧酌的头发一顿乱吹。 “诶……别！”萧酌手忙脚乱护着自己的秀发。 “说不说？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好的领导！我听话领导！” 慕茗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吹风机。 萧酌用五指梳扒拉了一下头发，顿了好几秒，才把刚才的事全部给他说了。 慕茗：“会不会是光线太暗你看错了？” 萧酌摇头：“‘看错了’一般是指一晃眼的功夫看岔了吧？可我刚才在二楼阳台观察了有一会儿，还叫了你，但那个‘你’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 先是蒋川，然后是隔壁的老大爷，现在又是他自己。 刚洗完澡的暖意瞬间褪了干净，慕茗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紧，他有点想钻被窝了…… * 双喜一本《故事会》快看完的时候，自己那两位队友突然闯进了门，反手把门板一关，动作整齐划一地钻进了被窝。 “……”双喜看着排排躺的两人，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们浓密的头发，都还安分地贴在各自的枕头上，她由衷希望，万一半夜她醒来，那俩的头发还在现在这个位置，而不是一上一下。 她这么渴望着，但又不禁想起昨晚慕茗的那句“真硬啊”，今天还无意间听到慕茗在向萧酌抱怨屁股疼…… 年轻就是虎啊。 双喜还是默默的把今早去镇上买的耳塞给戴上了。 “诶！我戴耳塞了啊。”她友情提示那两位，“半夜要是有什么急事，你们记得摇醒我。” 言外之意就是：我摁静音了，你们随意，跑路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就行。 床上两位说了声“好”，秀发还动了动，估计是在点头。 * 隔壁李巷早早睡下了，他们三个今晚依旧没关灯，迎着灯光硬睡。 慕茗和萧酌想着那道奇怪的背影，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时针划过12点，才双双有了些许困意。 睡眠中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慕茗只觉得是眯了会儿眼的功夫，楼下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吱呀—— 他瞌睡瞬间散了个干净，猛地睁开眼，和面对面的萧酌对上了目光。 慕茗撑起了身子，往桌上的时钟看了一眼，又躺了下来，小声对萧酌道：“1点，昨晚也是1点。” 萧酌气息都是乱的，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这场面你见过吗？” “……现在见过了。” 慕茗好不容易暖和了一些手脚又凉了下去，他忍不住往萧酌的方向靠了靠，“你说会是谁搞的鬼？蒋川的背影？还是我的背影？” 萧酌崩溃地深吸了一口气，哪一个他都不敢想…… 嗒——嗒—— 两人浑身一震。 是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第28章 嗒——嗒—— 脚步声逐渐逼近, 慕茗轻戳了萧酌一下：“快把双喜叫醒。” 萧酌放眼看去，见双喜两耳塞着耳塞睡得正香，他正要起身去把人摇醒…… 嗒——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阳台上！ 保险起见, 两人立刻侧躺装睡。 那脚步声特别轻, 如果不是他俩想着事情睡得浅, 估计等那脚步声走到门口了才能发现。 慕茗和萧酌面对面侧躺着, 他朝向房门和窗户, 萧酌朝向墙面。 很快，一道人影爬上了窗帘，透过客房里的吊灯，铺在了萧酌面对着的墙面上。 从轮廓上看, 窗外是一个男人。 两人大气不敢出, 一动不动装睡。 慕茗把自己缩进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 越过眼前侧躺着的萧酌的脖颈看去，那道人影先是在窗户外停了一下，侧脸的剪影变换，似乎是扭头想从窗户打量他们这间客房里面的情况。 第70章 慕茗不禁庆幸, 窗户是锁着的, 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那道人影没有停留太久, 又继续往前走去，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可慕茗和萧酌正想小小的松口气…… 吱呀—— 他们的客房的门居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慕茗这才想起, 先前进门的时候太急着往被窝钻，竟然忘了锁房门！ 两人连忙闭眼装睡，身体下意识往对方靠了靠，这种双向奔赴让慕茗的脑袋直接撞进了萧酌的怀里, 属于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时，萧酌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背。 好在山里的夜晚寒冷，他们身上的被子很厚，这么点动静即便被外面的人影看出来，也只会以为是深眠中无意识的小动作。 外面那道身影存在感太强，即便两人都闭着眼，却还是能感觉到一道视线透过门缝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声响随着门外的寒风吹到了他们耳畔。 外面那人走了！ 慕茗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越过萧酌的肩膀看去，发现房门确实已经合上。 “那个人影好像去了李巷房间。”慕茗后背都要沁出冷汗，“李巷怎么回事，睡那么死？” “现在怎么办？”萧酌轻声请示怀里的领导。 慕茗小声道：“他有脚步声和影子，不是鬼，说不定真和双喜猜的一样，是盯上了李巷，来谋财害命的。” 萧酌大惊：“按悬疑片里的套路，他说不定还盯上了我们当替罪羊！” 人命关天，又知道了此刻外面没有鬼，两人胆子瞬间成指数倍增长，他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跳下了床挪到了门边。 萧酌抓过李巷给他们的手电筒充当武器，挡在慕茗身前，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 阳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他小心翼翼地勾了勾脑袋，发现隔壁李巷原本紧锁的房门居然真的变成了虚掩着！ 萧酌回过头看向慕茗，无声问道：过去看看？ 慕茗秒懂，点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门，又仔细地将房门复位，才猫着腰从李巷卧室的窗台下穿了过去，越过虚掩着的房门，藏到了另一侧的墙边。 他们仔细听了下屋内的动静，发现那轻微的脚步声走了几步后完全站定。 两人鬼鬼祟祟地将脑袋探了过去。 * 他们的客房没有关灯，那光线隐约透了点过来，将李巷的卧房照得微亮。 门缝中，一道身影背对着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熟睡的李巷，即便穿着毛衣，也看得出那人身形高挑清瘦。 世界仿佛静止在这一刻，里面的两个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久久没有动作，要不是李巷的呼吸声在万籁寂静中被成倍放大，萧酌简直要怀疑他和慕茗被放逐在了时间之外。 足足十几分钟，醒着的疑似还在长久地深情凝视睡着的，萧酌百无聊赖，甚至想嗑把瓜子。 可就在他准备打个哈欠的时候，里头站着的那位不速之客突然弯起了胳膊，不等萧酌和慕茗反应，那人居然抽出了一把水果刀高高举起，准备刺向沉睡着的李巷！ 外面两人瞳孔都颤了颤，慕茗下意识抓住了萧酌的胳膊，而萧酌同样下意识地伸手在慕茗挡了一下，做出了慕茗极其熟悉的那个保护姿态。 隔着厚厚的衣服布料，慕茗依旧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完全绷紧，萧酌半蹲在他跟前，像只敏捷的猎豹，几乎是在里头那人抽刀的瞬间就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里面的人突然警惕地回过了头。 看清那张脸的一刹那，萧酌和慕茗猛地僵在了原地。 一阵冷风似是从荒野山间飘来，在他们耳边悠悠荡起一声讥笑。 那张脸……是蒋川！！！ * 不知是不是他们倒吸凉气的声音搅动了寂静，那个和蒋川一模一样的人依旧举着那把刀，却脚尖一转，准备朝门外走来。 萧酌一惊，身体一动，将慕茗整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蒋川……” 屋里，沉睡中的李巷突然轻唤了一个名字。 举刀正要夺门而出的人脚步一顿，怔怔地朝床上那人转过了身。 趁着这个间隙，萧酌拉上慕茗，以最快最轻的速度溜回了客房，轻轻把门合上，慕茗率先钻进了被窝，萧酌紧跟而上，慌乱中还不忘摆整齐了他们的鞋。 他们刚一躺下，房门又被打开了。 两人闭着眼睛，呼吸都在轻颤。 萧酌一伸手把慕茗拥进了怀里，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把一切可能到来的危险隔绝在自己的身躯之外。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桌上时钟的指针不知爬了多少圈，门口的人才缓缓地将门合上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先前的更轻，清瘦的影子再次从墙面爬过，不过这次是往反方向而去——那个和蒋川一模一样的人准备下楼了。 慕茗唰地睁开双眼，和萧酌一起飞快地下了床。 门外，他们看到那个蒋川的身影正好离开阳台，萧酌对慕茗道：“我跟过去看看，你去看一下李巷。” 慕茗顿了两秒，才不放心道：“那你要小心，他手里有刀，有事你大声喊我。” 萧酌安抚地捏了下他的肩膀，“放心，等我回来。” 又是这四个字…… 慕茗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悉数褪尽，怒道：“别说这句话！” 第71章 萧酌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想不通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慕茗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抹了把脸，轻声说了句“抱歉”就匆匆往李巷卧房走去。 萧酌目送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太放心，又怕跟丢了那个蒋川，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二楼。 * 一楼传来极轻的关门声，萧酌连忙低着身子下了楼，正好看见那道身影进了小书房。 他现在觉得昨晚他们在小书房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蒋川了。 但为什么啊？一个正在接受冷冻，50年后都不一定能回来的人，为什么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这儿？还想杀死昔日的恋人？ 想到那人手里的刀，萧酌又四处摸寻了一下，最后在厨房找了根衬手的棍子，偷偷摸摸挪到了小书房门口。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发现里边没有半点动静，他才下定决心推开了门。 他弯着手肘预防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可里面没人！ 点灯会打草惊蛇，透过小书房向外的那扇窗户，萧酌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可他把小书房的柜子和门后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居然都没有人！连窗户都是从内部上着锁的。 咔哒—— 萧酌一惊，回身看去，发现是门合上了。 小书房的门后没有装门碰，人一松手，很快就会自动关闭。 可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小书房旁边的客厅居然亮起了灯。 小书房和客厅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客厅一旦开灯，小书房的这扇窗玻璃也能透进来点微光。 难不成这两个屋子之间还有密道？那个蒋川神不知鬼不觉就穿墙过去了？ 萧酌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人是真的虎，顶着别人恋人的脸夜闯民宅，竟然还敢开灯！ 他在这里一无所获，只能转移阵地悄悄挪向了客厅。 就在他行进途中，发现一只黑猫从客厅窜了过去，跳上了其中一张红木椅，懒懒地撑开了眼皮，露出一对黄色的眼珠。 萧酌一愣。 黑猫？可李巷不是说这村里只有那一只三花猫吗？难不成是三花半夜三更的还私会小野猫？ 客厅亮着白炽灯，那灯光在深夜显得分外刺眼，萧酌忍过眼皮上的一阵刺痛，发现客厅的茶几前，真的站着那个和蒋川一样的人！ 可不等他疑惑这人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从小书房来到这儿的，客厅里那人突然抬眸看向前方关着的电视机。 ——黑漆漆的屏幕上，正好映出了萧酌的身影！ “蒋川”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回过身对上萧酌的眼睛。 萧酌一惊，这回却并没有跑，只是紧了紧手里的木棍。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是谁？” “蒋川”举刀刺了过来，萧酌一个闪身灵活躲开，这会儿离得近了，萧酌才发现这人的眼睛一片猩红，好像是刚哭过。 “怎么？”蒋川声音嘶哑，勾了下唇，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李巷没跟你们介绍过我？” 再次躲过一刀时，萧酌忍不住都要怒了，但顾忌着眼前的很可能真的是李巷的爱人，他不敢下手，只好不停地躲着对方的攻击。 “你还知道他是李巷？！”萧酌扬声道，“他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想杀他？” “他不是我的李巷！！！”蒋川浑身颤抖着吼出一句。 那铺天盖地的哀恸从一个人身上席卷而来，几乎将萧酌淹没，他浑身一震，在蒋川刺过来时一个反手将人手腕抓住。 当啷—— 萧酌用了一个巧力，那把刀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那声响仿佛惊碎了梦境，他发现自己摁住的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蒋川颓然地卸了力，缓缓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 慕茗偷偷潜入李巷的房间看了一眼，见人呼吸均匀，并没有受伤，他才拿过那个能把人抡成脑震荡的手电筒，转身下了楼。 一楼一片漆黑，他没敢开手电筒，摸索着在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萧酌的身影，连外出的大门也是从屋里被栓着的。 忽然间，黑暗里响起“嗒”的一声，他猛地朝声源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小书房的门似乎动了一下。 慕茗轻手轻脚挪了过去，确认四周没人，才轻声朝门内叫了一声：“萧酌？” 无人回应。 他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门板“咔哒”一声在他身后合上了，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可等他重新将视线转入室内时，却发现了件怪事！ ——窗户外怎么透着光？ 他凑到窗玻璃前看了一眼，发现那光源居然是来自客厅的？！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外头明明一团漆黑。 不等他疑惑太久，他发现来自客厅的光线恰好照亮了窗户旁边的墙壁，而那上面挂着一张照片。 但他明明可以确定，这个位置是没有照片的。 他不禁凑近了些，对着那张照片打开了手电筒。 照片上的面容被完全照亮，看清那熟悉的眉眼的一瞬间，慕茗只觉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冷汗唰一下沁出了手心。 那是一张黑白遗照，可上面的人居然是……李巷！ 第72章 * 一道似有若无的哽咽声顺着门下边的缝隙飘入，慕茗整颗心都往上提了提。 他在衣服上擦了把手心的冷汗，将手电关上紧紧握在手中，轻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 小书房和客厅在同一水平线上，由那条黑咕隆咚的走廊相连，他慢慢挪动着步子，离客厅还有五步远时，他看到了里边萧酌的背影。 对方的跟前还蹲着一个痛哭的男人，看那人的衣服，应该就是刚才朝李巷举刀的“蒋川”。 “萧……” 他刚发出一道气声，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还将他整个人箍了起来往后拖。 慕茗头皮都开始发麻，共犯居然有两个？！ 他不停挣扎着，可后面那人身型比他大了一圈，他的挣扎没起到多大作用，自己的手腕倒是差点在两股力量的对抗中拧断…… 滴—— 挣扎中，他和后面那人的衣袖都被撸起了一大截，他腕上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手环无意间被触碰，倏地亮起了光。 他借着这道光看清了身后那人的左手手臂，上面居然布满了可怖的烧伤类疤痕，而后，他又看见自己的手环好像出现了异常，那界面上居然显示着： [当前宇宙编号：无记录] [当前坐标：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地球] 慕茗兀地睁大了双眼，他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身后拖着他的人逐渐开始力不从心，慕茗抓准时机，手肘猛地一怼，对方吃痛地弯下了腰，他立即抽身而出，回过身毫不犹豫地将手电筒砸向了那人的脑袋。 “啊！”那人痛叫了一声。 慕茗听出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嗓音粗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茗毫不怀疑是萧酌跑过来了，并不擅长打架的他这会儿底气瞬间噌噌怒涨两米。 他打开手电筒往那个中年男人脸上照了过去。 可十分遗憾的是，那中年男人显然做了两手准备，脸上居然还戴了面罩，只露出眼睛嘴巴和两个鼻孔。 “慕茗！” 萧酌跑过来一把把他护在了自己身后。 在萧酌出现的那一瞬间，慕茗没有错过那个中年男人面罩下的眼神——那双眼看向他们时，莫名带着彻骨的恨意。 “有没有受伤？”萧酌提着木棍，缓缓朝那面罩男靠近，还不忘问慕茗一句。 “我没事。”慕茗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小心点，我觉得他的情绪很奇怪。”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面罩男突然抬起一旁的凳子，用了十成的力，朝他们狠狠扔了过来。 农村里的椅子都喜欢用木凳，一些老旧的木凳连钉子都是松的，很容易刮到皮肤和衣服，这要是砸到人，慕茗估计他们得躺着回黑盒。 可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那椅子在碰到他们之前，就被萧酌一脚踹了个稀烂。 木凳四分五裂，木屑飞得到处都是，却愣是没沾到他一点。 很不合时宜，但慕茗还是被帅到了。 面罩男并不恋战，在朝他们扔了凳子后就转身跑出了大门，这会儿早已不见人影。 萧酌牵过慕茗的手腕，抬步就要追。 “别追了。”另一道沙哑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慕茗回头看去，饶是在李巷房间看过一次，“蒋川”这张脸这么近距离出现在眼前，甚至还跟他们说话时，慕茗还是感到一丝荒诞和震撼。 “蒋川”坦然地迎着他们探究的目光，自己还光明正大地扫视他们两人的手指，直到看到他们相牵的手时，“蒋川”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猩红的眼睛漫上了晶莹的水光。 那双眼里巨大的哀伤让慕茗心里兀地一痛，生生顿了两秒，才强硬问道：“我的指环是不是你拿走了？” “蒋川”已读不回，推开一旁小书房的门，指着里面：“滚！” “你这人怎么回事！” 萧酌本就一头雾水，这人还凶得要命，这态度弄得他更为不满。 “蒋川”一个眼刀甩了过去：“现在1点27，三分钟内给我滚。” 萧酌怒道：“你顶着这张脸私闯民宅，你还来劲了是吧！” 慕茗倒是听出了点弦外之音，拍了拍萧酌的背，安抚道：“我们先走。” “指环不要了？他是谁还没搞清楚呢！” 萧酌被他推着，不由着急，一看慕茗还真把他往小书房里推，又疑惑了：“干嘛滚这边？” 可他刚问完，就被慕茗推了进去。 砰—— 门外的“蒋川”毫不留情地把门给合上了。 萧酌：？ “几个意思？他不会要把我们锁这里吧？双喜和李巷还在楼上呢！万一他和那个面罩男又提刀去扎人怎么办？” “不会的。”慕茗淡定道，说完还打开手电筒，往窗玻璃旁边的墙面照了一下，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果然。” 萧酌凑到他身边，“发现什么了？” 慕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从二楼下来了。 萧酌一惊，“李巷还是双喜？他们会和那个蒋川撞上的！” 一想到那个蒋川手里的刀，萧酌飞快地拉开门跑了出去，慕茗想拦都没来得及。 他心底轻叹了一声，回头得找个格斗教练上几节课才行，他体能比起萧酌，实在是差太多了。 第73章 * 萧酌夺门而出，可门外的“蒋川”却不见了踪迹，更奇怪的是，刚才被他踢得粉碎的木凳，居然又完好无损的立在了原地。 楼梯上射下来一道电筒光，李巷的身影出现在了阶梯转角。 慕茗溜出了小书房，小心地把门板复原，一把拽过前边的萧酌，揪着人的衣襟把人摁在了自己眼前。 动作太猛，以致于两人都晃了晃，萧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才稳住重心，但这也让他们的姿势成了额头贴着额头。 两人呼吸交缠，目光如星。 “……”萧酌觉得可能是刚才打了一架的原因，他现在不仅身体热，嗓子也开始发干，“做、做什么……” 慕茗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萧酌虽然比他大了一岁，但社会经验确实比他少了好多年，有时候面对这个人，总有种自己在逗18岁男高的错觉。 “夜黑风高，孤男寡男。”他笑了一声：“当然是偷情啊。” 萧酌不敢动，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李巷，好像get到了点什么。 “那、那我……”他磕巴了一下，虔诚发问：“我现在要亲你吗？” “……” 慕茗一下就浪不起来了。 其实他骗了萧酌。 他以前压根没有过男朋友。 他喜欢那个人，但少年心动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那个人就永远离开了。 慕茗心里很清楚，他宣称那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也只是自欺欺人地想抚平遗憾。 他在“暗恋”上打到了王者，在“恋爱”上却是连新手村的门槛都没摸到。 现在萧酌居然顶着这么单纯一张脸问要不要亲他…… 果然“天然纯”专克他这种“花架子”。 “咳咳——” 李巷发现了这对“野鸳鸯”，还十分善解人意地把手电筒光打在地面上，而不是照在他们身上，才让现在的画面不至于变得像“捉奸现场”…… 萧酌慌慌张张地立正站直，“我我我们来卫生间。” 动作到位，神情到位，连借口都如此蹩脚，真真是偷感十足，直接就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 ——只见李巷脸色万分精彩，估计是坚信他们半夜偷情了。 “要不我明天还是把一楼那个房间收拾出来吧。”李巷干巴巴道，“你们和双喜小姐挤一间确实……不太方便。” “不、不用了。”慕茗尴尬笑道，“我们很快也得离开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尴尬，三个人，一束光，站在黑暗里尬笑。 萧酌没话找话：“我看你睡眠挺好的啊，有什么经验传授一下？” 李巷垂下了眼皮：“其实蒋川离开之后，我晚上就很难睡着了，但熬夜对身体不好，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吃半颗安眠药。”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难怪，有人都站在床前举刀了，还睡得无知无觉。 好半晌，李巷才想起正事：“我去卫生间！” 慕茗连忙侧身让路，目送李巷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的门板后，萧酌问他： “要再去找找那个‘蒋川’吗？他肯定还藏在这栋楼里。” 慕茗摇了摇头，打开手电筒照向了时钟，已经1点40了，他松了口气：“回房吧。” “不管了？”萧酌不理解，“你的指环肯定在那个‘蒋川’手里，你不想搞清楚他是谁吗？”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慕茗轻推着他的背，不由分说强行带人回房了。 * 李巷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对“鸳鸯”已经飞回卧室了，他不禁笑了笑，别人浓情蜜意的模样让他有些怅然，却也万分怀念。 嗒—— 他刚路过小书房，却又立即顿住，往回退了两步来到书房门前，他确定刚才听到这扇门轻响了一下。 “慕茗？萧酌？” 他皱紧了眉，一时有些生气，不是说好这里不能随便进么，怎么还敢跑到这里乱来？ “慕……” 他刚打开门，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里面拽了进去。 第29章 慕茗和萧酌一推开卧室门, 正好撞见准备出门的双喜。 “我还以为你俩丢下我跑路了。”双喜又坐了回去。 萧酌笑了一声：“反了吧？你才是那个决定着我们能不能返航的‘强’啊。” 眼看他们俩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双喜哽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俩干……” 她在一处微妙的地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才接着道：“……什么去了？不会是手拉手去上厕所了吧？” 然而某位“天然纯”的萧酌同志完全听不出她的意有所指, 十分顺手且贤惠地帮慕茗脱了外套并挂了起来。 “我们刚才去做了刺激的事情。” 慕茗：“……” 双喜默默用两根中指抵住了太阳穴, 她感觉那里一跳一跳的。 “我怀疑这栋楼连接着另一个平行宇宙。” 慕茗赶紧把“黄花大闺男”的标签贴回了他们身上。 挂衣服的萧酌倏地扭头看他, 眼眸轻颤, 似乎在一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双喜也一秒严肃起来：“你们刚才去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慕茗点头：“我觉得是我们三个都已经去过了。” * 他们把刚才的经历，以及慕茗手环上的异常显示悉数告诉了双喜。 第74章 萧酌问道自家什么场面都见过的领导：“所以那个小书房，一到深夜就成了连接平行宇宙的通道？” 慕茗：“准确来说，我觉得是那扇门。人一进去, 门合上, 时空就完成了转换，直到深夜1点30的时候通道闭合。” 萧酌又看向某位行政人员：“那我和慕茗这回算不算完成了两单业绩啊？” “别吵, 我在思考。”双喜摁着太阳穴。 慕茗提醒他：“一次外勤，手环只会携带一个浮标，因为跃迁环的能量不够连续跃迁两个宇宙，标记员也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跃迁。我们遇上的这个, 纯属意外。” “而且, 我们在来到这个2003号宇宙的时候, 就已经把浮标打出去了，对面蒋川所在的宇宙黑盒没有标记过，所以没有半点信息, 如果我们被困在那里，王大智找到头秃都不一定能把我们捞回去。” 萧酌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慕茗那么急着拉他“滚”。 “领导，你最近有点倒霉啊，怎么什么奇葩事都能遇上？” 慕茗皱了下眉, 他也觉得…… 虽然标记员偶尔会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但他连续两次外勤，跃迁环都出了问题，这也过于倒霉了吧？ “明天我到镇上给你买两片柚子叶洗洗澡。” 萧酌在眼下热烈的科学氛围里，给出了听着就很靠谱的玄学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双喜理顺了思绪，对他们这两天的遭遇发表了总结性的演讲： “所以，我们昨晚进了小书房后，其实就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么门后的那个黑影，很可能就是那边的蒋川。” “那边的是黑猫，这边的是三花猫。那边的隔壁老大爷还没去世。那边的柚子树下停着的可能是蒋川的汽车，而这边停着的是李巷的小三轮。” 她看向慕茗，有些不忍道：“那边的蒋川失去了李巷，而这边的李巷……几乎失去了蒋川。” 真真是天意弄人。 “拿走你跃迁环的应该就是那边的蒋川，既然通道每晚都会打开，他白天估计也偶尔会潜伏在这附近。” 萧酌实在想不通：“他拿跃迁环到底要做什么？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拯救自己的李巷？”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慕茗坐在床沿，上身突然躺了下去，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可孟老师说过，即便有能力穿越时空，也无法改变一个人死亡的结局，他能阻止一个人在今天死去，却会发现那个人在明天死于另一场意外。” 萧酌：“而且他为什么想杀这个宇宙的李巷？” 双喜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们一起过去吧，找那个蒋川问问清楚，把跃迁环拿回来。” 慕茗烦躁地侧过身蜷起了身子，“我现在比较烦另一件事。蒋川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手上一个普通的指环能穿越时空，我觉得是那个面罩男告诉他的。但那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好像想清楚了很多，但又好像一堆问题搞不明白，三人烦躁地躺回自己位置睡觉，感觉头痒得很，都要长脑子了。 他们刚盖上被子，阳台上突然传来李巷急匆匆的脚步声，那人径直越过他们的房间，回到隔壁主卧“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急得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一样。 萧酌缩在被窝里，奇怪道：“去了那么久？小伙子便秘挺严重啊。” “……”旁边的慕茗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 刚做完刺激的事，萧酌还格外亢奋，他动了动，侧过身面对着慕茗，发现他家领导也还精神着。 “领导，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万籁寂静中，慕茗发现他轻下来的嗓音格外好听，温温柔柔的，像情郎耳语。 等等！慕茗猛地住脑，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轻咳了一声，“你说。” “如果有一对像李巷和蒋川这样的爱侣，在两个平行宇宙中，他们各自的爱人离世了，恰巧这俩平行宇宙又发生了重叠，你觉得他们会选择和平行宇宙里的那个‘爱人’在一起吗？” 萧酌想起蒋川对他吼的那句“那不是我的李巷”，他没经历过这种痛彻心扉的爱情，所以他想不通，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人，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看到一个和爱人一样的人，真的不会心动么？ “如果是我的话。”慕茗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肯定道：“不会的。” 萧酌：“如果那个人真的各个方面都和你的爱人一样呢？” “不会的。”慕茗毫不犹豫地重复了自己的答案。 他侧过身，看向萧酌：“哪怕那个平行宇宙里，他们同名同姓，甚至连成长过程都一模一样，那也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对我来说，我爱的是那个陪我长大、和我经历了一切的他，我们的回忆是不可复制的，不论我跨越多少宇宙，看过多少和他相似的人，我爱的他，也永远独一无二。” *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床来到楼下时，李巷已经做好了早饭，当他端着一锅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慕茗三人差点被吓一跳。 一夜不见，李巷的眼睛居然肿成了两颗核桃。 慕茗关切道：“你怎么了？” 李巷干笑了一声：“没事，昨晚上厕所回来睡不着了，就看了一篇悲剧小说，结果哭成这样了。” 慕茗和自己两位队友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才迟疑地“哦”了一声。 第75章 今天已经年二十九了，村里早上依旧重现起了短暂的生机，人声、猪叫、鸡叫混杂在空气里，独属于人间的热闹。 可与外面不同，今天早饭的饭桌上却是诡异的寂静。 李巷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所说的悲剧小说里，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遍布周身的哀伤情绪，慕茗他们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 一时间，饭厅里只余碗筷相碰的清脆声。 “那个……” 良久，李巷突然抬头看向慕茗，犹豫着问道：“我之前在镇上听到有人说，你的戒指被人偷了？” 慕茗愣道：“对。” 指环刚丢的时候，他们三个满大街的又问又找，李巷听说了这事儿不稀奇，但前两天他都没问，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问一嘴？ 李巷又慢慢看向了萧酌：“是你们的对戒吗？” 一旁的双喜差点把粥喷出来，说实话，她至今也搞不懂孟老师为什么要把崭新的跃迁环设计成对戒，当然她也不敢问。 “……”萧酌头都要大了，“呃……” “对。”慕茗视线落在李巷脸上，手却抓住了萧酌搭在桌面的手腕，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我们前段时间刚去国外结了婚，对戒还没戴热乎呢，就弄丢了，我们住你这，就是想趁这几天再在镇里找找。” 李巷的目光一直盯着萧酌的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慕茗的话，“另一枚收起来了？” “对。”慕茗一脸沉痛，“年关小偷多，我怕他的那枚也弄丢了，就让他收起来了。” 李巷脸色发白，笑了一下：“其实贴身戴着还是更安全一点，也是对爱人的重视。” 萧酌激动得怒拍大腿：“对吧！我也是这么说的，他非和我拗。” 说着他一脸不满地看向慕茗，戏很多的说：“你不让我戴，弄得我好伤心，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慕茗和双喜听得嘴角都要抽搐。 慕茗：“你想要怎么补偿？” 萧酌：“镇上那家特色鸡煲今天最后一天营业，你带我去。” 慕茗：“……” 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吃了那家的特色鸡煲，萧酌特别喜欢，估计是早就想吃第二顿了…… * 吃完早饭他们牵出自行车准备去镇里，本来邀请李巷和双喜一起去吃鸡煲的，但李巷今天状态很差，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双喜似乎是对鸡煲没兴趣，“我留在这儿，李巷今天好奇怪，我想看看怎么回事。” 她随时能返航，没啥好担心的，慕茗就坐在自行车后座跟萧酌走了。 路上，慕茗看着身后远去的小路，突然说：“李巷今天确实很奇怪。” 萧酌骑车绕过一个凹陷的小坑，“我怀疑那个蒋川给你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两个世界的通道根本不是在凌晨1点30闭合。” “你怀疑昨晚我们回房之后，李巷看到了另一个宇宙的蒋川？” “猜测而已，但我觉得就算他看到了另一个蒋川，他的反应也不应该是今天这样。” 今天的李巷，好像整个灵魂都变得灰扑扑的。 慕茗：“你还记不记得你来黑盒的第一天，我跟你说的那个离职的‘老同事’？” 萧酌回忆了一下，“就是公司让她见了所爱之人最后一面，可她却表现得像‘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那位？” “对。”慕茗道，“她那时的神情，和今天的李巷几乎一模一样。” “那可以理解啊，那个蒋川可是想杀了李巷，李巷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可不是老天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吗？” * 小乡镇的日子都是慢生活，可慕茗感觉今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他和萧酌在镇上待了整整一个白天，回到村里时，却发现厨房里冷锅冷灶。 一般这个时间点，李巷都开始做饭了，看样子今天是真的反常。 这时，双喜捧着几个鸡蛋走了进来，“李巷说他不大舒服，我们今晚得自己做饭了。” 慕茗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见外面没人，才悄声问道：“今天白天有发生奇怪的事吗？” “李巷今天真的很奇怪。”双喜皱起了眉，“你们去镇上之后，他就坐立不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大概中午3点的时候，他拿着手机回房了，之后就一直没出来，但是我有听到他在哭。我去敲他房门，他又拒绝开门，非说自己没事。” 慕茗看了萧酌一眼，萧酌点了点头。 双喜：“你俩脑交什么？” 慕茗：“……” 神特么脑交。 萧酌并不理解这个词汇，神秘兮兮地对双喜道：“从现在开始，小心李巷。” * 农村生活在小孩子眼中才是多彩又快乐的，他们这些成年人，只过了三天，就把自己过成了定时吃饭洗澡的npc。 萧酌说要小心李巷，他们就一整个晚上都三个人待在一起。 直到夜里9点，他们听到李巷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对方直接略过了这间客房下了楼。 都说脚步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情好坏，而李巷的脚步明显很沉，似乎整个人都被负面情绪压完了腰。 不多时，那脚步声又回来了。 笃笃笃—— 屋里的三人一愣，萧酌起身走到了门边，朝慕茗打了个手势。 慕茗立刻会意，从包里翻出一板药，挖了一颗藏在自己手心，又脱了外套躺进了床的里侧，阖眼装睡。 第76章 萧酌打开了房门，就见李巷端着个托盘站在外面，托盘上还放着三杯热牛奶。 李巷双眼比早上更红更肿了，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我这两天都感觉睡不大好，就热了点牛奶，你们也喝一杯吧。” 双喜为难地笑了一下：“不用了吧，喝了晚上总想上厕所，我有点怕……” “今天又降温了，还是喝点吧，手脚暖起来更好睡。”李巷很坚持，“干睁着眼的时候其实更容易想上厕所。”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诡异。 李巷端着那三杯热牛奶，压根不打算走，似乎是要盯着他们喝完的意思。 “嗯……萧酌？” 床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细碎的声音。 萧酌连忙转身走过去坐到了床沿，轻轻拨开了慕茗身上的一点被子，手背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声道：“还难受？” 慕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嗯”了一声：“困，早点睡好不好？” “怎么了？”李巷着急忙慌地往屋里挪了挪，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 萧酌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慕茗身上的被子：“估计是昨晚洗澡受了凉，今天又在镇上玩了一天，下午就鼻塞喉咙痛，刚才还发烧了。” 李巷声音都轻了下来，怕惊扰到病人：“吃药了没？” “吃了。”萧酌用下巴点了点桌上那板药，“里头有安神的成分，一直说困，刚准备熄了灯睡觉的。” 李巷以为自己打扰到病人了，一脸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不知道……” “没事。”萧酌温声打断他，“有温度计吗？下午回来的时候忘买了，想再给他量一下.体温。” “有有有！我现在去拿！”李巷一边说一边就转身小跑下楼了。 他前脚刚走，萧酌和双喜后脚就把其中两杯热牛奶倒进了垃圾桶里，又顺便把它踹到了床底下。 李巷拿着温度计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桌上空了的两杯牛奶，他顿时愣住，“你、你们喝完了啊？” “暖暖身子，不然天那么冷，我怕钻进被窝冰到他。” 萧酌说完又有些抱歉地看向他：“他刚吃完药，不好喝牛奶……” “我知道我知道，身体重要。”李巷忙不迭点头，面上的愧色愈发浓重，“那、那你们好好休息。” 他神色纠结地端着那三个杯子出去了，仔仔细细地给他们关紧了门。 双喜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实实在在地叹了一大口气。 “人是老实惯了的，有什么小动作，心虚全写在脸上。” * 深夜，他们这间屋难得熄了灯，整间屋子只剩下三道均匀的呼吸声，和时钟指针爬动的声响。 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钥匙声，门板随之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李巷浑身发着颤从那道门缝钻了进来，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萧、萧酌？” 无人回应，屋里三位客人的呼吸都没乱一下。 李巷吞咽了一下，终于放下心来，他打开了一个小型手电，小心翼翼地照向了床上的那两个人。 ——慕茗和萧酌面对面睡着，萧酌一只手还搭在慕茗的被子外，李巷猜测他是安眠药起效前还在哄生病的心上人睡觉。 想到这里，李巷心里的愧疚又浓烈了几分。 但他还是咬牙照向了萧酌的手指，当看到对方居然很听劝，真的把那枚“婚戒”重新戴回了无名指时，李巷松了一大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李巷一边小声忏悔，一边伸手摘下了萧酌手上的指环。 见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他收好指环立刻转身走了。 或许是对偷东西这项技艺极其生疏，心虚的人离开时甚至连房门都没合紧。 待那脚步声消失在阳台，慕茗他们一掀被子跳下了床，从角落里拿起提前藏好的木棍和手电筒直接跟了过去。 * 他们眼睁睁看着李巷马不停蹄的进了小书房，门板一开一合，里头的动静瞬间消失。 慕茗特意等了两分钟，才推开小书房的门，屋里果然空空如也。 待萧酌和双喜也走了进来，慕茗手摁在门把上，对萧酌说：“待会儿去到那边，我和双喜去找蒋川，如果那个面罩男出现，你看看能不能直接把他拿下，哪怕只是看清他的脸也行。” 萧酌有些不放心：“万一蒋川又提着刀……” 慕茗道：“他先前是有提前准备，这次我们突然出现，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 双喜左右看了看他们俩，心道你们最近一直都挺倒霉的…… “嗒”的一声，门板合上，慕茗看向窗边的墙壁，那片在他关门前还空白着的地方，这会儿已经挂上了一张黑白遗照。 “这也太……”双喜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一个适合的词，只觉得真是天意弄人。 “这个世界的李巷也是三年前离世的。”萧酌开了手电筒，照着一张老旧的报纸说，“车祸。” 砰—— 楼上突然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 他们顿时神经紧绷，冲到了门口，刚开门，却迎面对上了面罩男！ 四个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之际，那个面罩男拔腿狂奔，萧酌听了慕茗的话，紧追而上，慕茗则飞快地冲上了二楼。 阳台上的那个主卧亮着灯，冷风中隐约有呜咽声，慕茗拽紧了木棍跑了过去。 第77章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慕茗刚到门口，里头传来一声绝望的怒吼。 “你们疯了吗？！”慕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屋里，李巷正拿着一把刀抵在蒋川脖子上，蒋川被摁到在地，退无可退，手里却拿着一片花瓶碎片，尖端直直地对准着李巷的后脖颈。 “李巷。”慕茗试图稳住他的情绪，“他不是你的爱人，但也不至于要杀他……” “可我爱人的灵魂在他身上——！！！”李巷双眼猩红，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下，洇进另一个蒋川的衣襟里。 慕茗仿佛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什么意思？你的蒋川不是在冷冻吗？” “他死了。”李巷哽咽道，“今天中午研究所给我打电话，说蒋川凌晨走的，他们用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把他救回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慕茗以为自己对“死亡”应该已经麻木了。 可是没有，每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他依然觉得全世界的光都是冰凉的。 “李巷……”慕茗嗓子发紧，劝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伤害这个世界的蒋川并不能改变什么。” “谁说不能？”李巷摁住的那个人挣扎了一下，又被他钳制住，架在脖子上的刀又近了一些。 他整个人似乎在迅速枯萎，说话的声音都没了生气： “我还可以借尸还魂。” 第30章 [我能帮你借尸还魂。] 想起那个面罩男的话, 现在的李巷只觉得这个提议实在诱人。 他是在凌晨的时候遇到那个面罩男的，本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可被人拖进小书房时, 他看到了墙上那张不应该存在在自己家里的照片——他的遗照。 那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化作灵魂回到家里, 旁观死后的一切。 他心乱如麻, 他死了，蒋川怎么办？蒋川还在冷冻，他们还没来得及重逢…… “想再看一眼你的爱人？” 那个面具男突然问了他一句，他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的, 只以为是阴差要满足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 他眼里包着泪，慌忙点了点头。 可下一秒, 他就被那个面罩男捂着嘴拉到了一楼的一个盲区，抬眼望去，二楼居然站着一个人！ 那个他三年不见、朝思暮想的人，居然健健康康的站在阳台的红灯笼下。 他果然是死了, 又或者是在梦中。 脸上很痒, 直到视线糊成了一团, 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挣扎要擦掉泪水，看得再清楚一些, 可面罩男却将他钳制得更紧，强行拉着他绕过厨房外的浴堂，躲到了院门外。 对方一松开他，他立刻转身想往二楼跑。 “他不是你的蒋川。” 面罩男一句话把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扭过头, 想问那人什么意思，可一张嘴，一股如刀的冷风仿佛将他的声带割断。 “你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这里蒋川还活着，但你死了。” 他浑身一震，久久没能消化这句话。 “你那是什么眼神？心疼吗？省省，他可是差点杀了你。” 面罩男突然嘲讽一笑：“我长话短说，如果你还想回家见你的爱人，就替我做一件事。你家的那三个租客，手上有一个指环，我要你帮我拿过来。” 信息量太大，那时的李巷半是恐惧半是激动：“你又是谁在这里搬弄是非？！他即便不是我的蒋川，也不可能伤害我，我也更不可能帮你偷东西。” 他话音刚落，面罩男手里一个奇怪的仪器突然发出闪烁的红光，不停的“滴滴”作响。 面罩男突然变了脸色，对着那个仪器一阵捣鼓，末了猛地抬眼看向了他。 李巷看不到他的脸，却吃惊于那双眼中居然能同时出现怜悯、嘲讽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天意弄人啊……”面罩男笑了一声，那笑声让李巷毛骨悚然，不好预感陡然笼罩周身。 “你和这个宇宙的蒋川都死了爱人。”面罩男又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值，“可他爱人的意识在你身上，你爱人的意识居然也在他身上。” 李巷勃然大怒：“你说什么疯话，我的爱人没死！” “他死了。”面罩男平静道，“这个年代的人体冷冻本来就有高风险，你爱人刚离世几分钟，研究院的科技水平有限，估计还在排查他们的仪器，不信你过几个小时看看，很快就能收到噩耗。” 恐惧和绝望在血液里乱窜，李巷胃里一阵翻涌，红着一双眼犹如困兽，挥拳就想朝这个敢诅咒自己爱人的面罩男砸去。 “你敢伤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的蒋川了。” 那拳头在离面罩男太阳穴一厘米的地方刹住。 李巷哑着嗓音：“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你帮我偷到指环，我就能帮你借尸还魂。” 面罩男悠悠道，“这边的蒋川想杀你，是因为他死去的爱人意识在你身上，为了让你进入濒死状态，才好借你的身体复活他的李巷。” “至于你那三位租客，你道德感那么高做什么？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这边的蒋川想杀你，可他们无动于衷，甚至半点情况都没向你透露。” 李巷整个脑子都嗡嗡的，甚至不知道面罩男是什么时候把他送回了原来的宇宙，临走前，那人对他说： 第78章 “你和那边的蒋川，谁先偷到另一个指环，我就帮谁借尸还魂。” 说完，面罩男便合上了小书房的门，等他再进去查看时，里面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踪影，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匆匆回了房，可面罩男的话让他恐惧得半宿没睡，他不顾时差打电话给研究院，可一直没人接，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想到他和蒋川可能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他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大半宿。 直到早上，他实在害怕，试探了慕茗和萧酌的指环，没想到还真如面罩男所说。 可他依旧没打通、也没接到研究所的电话，心里突然腾升出一丝希望，或许他的蒋川没事。 他的这点乐观在中午时被彻底击碎，研究所一通电话，他和蒋川从此阴阳两隔，他紧紧抓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人在巨大的悲痛之下，连哭都是无声的。 那一刻，面罩男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甘心，也不舍得。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只要想到蒋川也许还能复活，他什么都不想管顾了，不就是客人的一枚指环？不就是另一个和他无关的“蒋川”的……一条命，而已。 * 慕茗上前死死抵住他的手腕，怕他真的一个激动朝这个蒋川的脖子刺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面罩男是个骗子，万一他骗了你呢！”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绝望的人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把慕茗推了出去。 李巷的眼泪不断涌出，湿了整张脸，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老天，他这二十多年明明待人真诚，本分做人，可爱他的和他爱的人都一个又一个的离他而去，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人世间。 “我只有蒋川了。” * 天上无月，地上无灯。 那个声称能帮人“借尸还魂”的面罩男正借着手里的电筒光，在乡村小道一路狂奔。 萧酌在后面紧追不舍，饶是以他的体能，也不禁感叹：那个面罩男也太能跑了！！！ 突然，他旁边冷不丁冒出一道声： “怎么样，追得上吗？” 萧酌扭头才发现是双喜，不由一愣，她跟上来干什么？而且这大妹子怎么跑这么快？！ 他不禁想起那天他们上了那辆“鬼车”，逃跑时双喜跑得比他和慕茗还快。 也是个人才…… 萧酌还没来得及回答，双喜自己预判了下形式，果断道：“棍子给我！” “干嘛？”萧酌把棍子递给了她。 双喜掂了掂那木棍，“当然是一飞棍把他拍晕。” 那木棍实得很，萧酌不由担心：“你别把人拍死了……” 双喜活动了一下手指，一脸高深：“你是在小看我的手气。” 说完她就把棍子甩了出去。 别说，准头特别好，那面罩男痛叫一声，身子一歪摔进田埂里了，他手里的电筒也摔了下去，光线一下熄了。 萧酌：“……” 他慌里慌张跳下去捞人，怕人没被棍子拍死，反倒把自己摔死了。 可奇怪的事又出现了，他找不到人了！ “怎么样？”双喜站在田埂上边帮他举着手电筒。 “人不见了。”萧酌又在附近找了找，依旧不见人影，“好奇怪，就算他逃跑，那么大个人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难不成他手上那个电筒是哆啦a梦的缩小灯？” 双喜也一脸不解，按理来说，她的手气只是在“中奖”领域不起作用，怎么今天打个人还能失手…… * 他们找了大半天，遍寻无果，只好抱着一肚子疑惑回了小楼。 刚进大门，他们就听到了李巷绝望的怒吼，萧酌心脏顿时提了起来，三两步跑上了二楼，正好看见李巷用拿刀的那只手把慕茗推开的那一幕。 那刀尖差点从慕茗喉间划过，萧酌的怒火和恐惧刹那间被点燃，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就要冲上去摁住李巷。 “等等！”慕茗赶忙拉住了他，“刀子离蒋川太近了。” 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理智才渐渐回归，萧酌这才看见，李巷手里的刀这会儿已经贴上了“蒋川”的皮肉，稍有不慎，就会一刀封喉。 双喜慢了几秒赶来，见到房里的一幕震惊得僵在了原地。 萧酌艰难地发出一道气声：“你们疯了吗……” 可刀尖相向的两个人没理他们，李巷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眼前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蒋川”说道： “轻轻一刀下去，你不会死的，到时候我的蒋川回来了，你的意识也还在这具身体里。” “而且你的李巷的意识不是在我身上吗？你和他，是不是也算重逢了？” 李巷掉着泪，无声苦笑：“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成全了我们两对啊。” 门口突然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慕茗看去，见是双喜，她的神色很怪，震惊中又带着点别的琢磨不透的东西。 慕茗皱眉，难不成她知道所谓“借尸还魂”的事？ 当啷—— 一声轻响，“蒋川”手里那块碎玻璃摔落在地，他突然全身卸了力，像是坦然接受了眼前这个李巷的提议。 “杀了我吧。” 他声音很轻，满是绝望，却又像是情人的呢喃。 第79章 李巷浑身一震，反而没了刚才的气焰。 “蒋川”自顾自抬起右手，食指细细地描摹着李巷的眉眼。 “以后不要那么傻了。” “蒋川”眼中盛满了晶莹，笑了起来，“米粉张那种亲戚，断了吧，他妈摔了跤，还要你帮忙送去医院，回来路上出了事故，他们一家反倒觉得你死得值……” “但是我怎么办？你把我丢下了，可我甚至都找不到理由报复他们！” 眼泪顺着眼尾没入发丝，“蒋川”嘴唇发着颤：“我真的……” “好想你。” * 李巷手微微一颤，萧酌抓准了时机，扑过去钳制住了他，在他手腕上轻巧一捏，那把刀瞬间掉落在地。 慕茗眼疾手快把刀扔进了床底深处。 “面罩男呢？”慕茗赶忙问道。 萧酌：“跑了，我和双喜找了半天都没影儿。” “你们听见了吗？” 慕茗对那对阴差阳错的“爱侣”说，“那个面罩男可能只是利用你们绝望情绪，来达成自己目的的骗子。” “无论你们今晚谁杀了谁，都只会让另一个宇宙的爱人白白丧命。” 夜凉如水，世界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谁也没有再说话，满室只剩绝望的呜咽声，两颗心碎了一地。 * 一行人围坐在饭厅的那张圆桌上时，慕茗环视了一眼，突然觉得，如果老天眷顾，他们来到李巷家的那天，本应该就是这种大团圆的场面。 “蒋川”的脖颈上有一条淡淡的血痕，慕茗给他上药时，他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正对面的李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麻木又悲凉。 “那个面罩男不像好人，你……还是搬家吧，一个人住在这儿不安全。” 萧酌劝道那个“蒋川”，他本来想问面罩男是怎么找上来的，可“蒋川”情绪将近崩溃，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等天亮了，我就走。” “蒋川”的嗓音嘶哑，说话时目光落在李巷身上挪都没挪一下。 “这个指环看来没什么用处了。”他把一枚银色的东西扔给了慕茗，“还给你们。” 双喜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黑盒给的那枚，惊讶道：“你没有给面罩男？” “蒋川”吸了吸鼻子，说道：“他还没兑现承诺，也没告诉我要这指环做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想要，所以就留了个心眼，你们这东西看起来很普通，我到镇上花十块钱买了个假的先稳住了他。” 一看清那东西，李巷顿时愧疚起来：“对不起，我拿了你们的另一枚，他说今天是最后期限，我怕错过了，就把指环给了那个面罩男。” 这其实是很蠢的事情，可他一听到自己爱人的死讯，又听说可以让爱人起死回生的办法，他完全栓不住自己的理智。 即便回头想想，面罩男的话实在太超前太荒谬，那时候的他听到自己的蒋川还能有一线生机，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信了。 “啊……没事。”萧酌抹了抹鼻尖，“你拿走那个也是假的，我和慕茗到镇上花十块钱买的。” 一听自己其实早就露了马脚，李巷更愧疚了。 可慕茗却抓住了另一组字眼：“今天是最后期限？什么意思？” “蒋川”回答了他的疑惑：“每天凌晨1点的时候，小书房那扇门就变成了两个世界的连接通道，但它的连接时间在一天一天缩短，每过一天，它就会缩短半小时。” “一开始我不知道，错过了返回的时间，被困在了隔壁的世界，正好那天米粉张叫了个小姐来村里老宅欢快，他看见我了。” “昨天我骗了你们，其实昨天2点才是通道闭合的时间，我只是不想和你们待在一块儿，才骗你们说1点30之前离开的。” “蒋川”疲惫地垂了垂眸，“我没有想到那个面罩男会趁着这个时间差，联系上了李……” 他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名字：“李巷。” 慕茗抬头看向挂钟，已经1点25了！ 按“蒋川”的话，两个宇宙的通道今天就只能存在半小时，而1点30过后，会永久关闭…… “你们走吧。” “蒋川”麻木地站了起来，不由分手把他们带到了小书房，一个接一个推了进去。 直到剩下李巷的时候，他指尖颤了颤，顿时没了动作。 李巷眼里还蒙着一层泪，无措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那么快，又要告别了么？ “你听话。”蒋川哽咽道，“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回去之后就离开吧，不要在这个小镇子里蹉跎了，不值得……” 李巷急得倾身抱住了他。 即便刚才刀刃相向，即便眼前人真的不是属于他的爱人，可真到了告别的这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恐慌和难过，他已经……三年没听过蒋川的声音了。 “对不起。” 李巷抵着他的肩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声道歉，来自他自己，也来自另一个“李巷”。 “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按时吃饭，要健健康康的。” “蒋川”痛苦地闭了闭眼，一边点头，一边狠下心把他推了进去。 “蒋川！”李巷一惊，满心不甘和不舍，踉跄地想追回去。 “走吧。”可“蒋川”手一伸，摁住了门把，“我们是不是都没有正式道过别？” 第80章 他说着突然笑了一下，笑意中晃着无限悲凉。 “再见。” 李巷怔怔地看着他，启唇喃喃：“再见。” 门板缓缓合上，隔绝了故人的身影，原来，他们还能见最后一面。 嗒—— 门锁轻轻落下，一声轻响，两个世界，两段尘缘，就此画上句点。 李巷急匆匆地拉开门，可门外已然空空如也。 原来，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 这一夜谁也没能入睡，李巷行尸走肉般开始收拾起了行李，直到天擦亮，他联系好了车子，准备傍晚离开这里。 慕茗和萧酌帮他整理好了东西，几个行李箱加上几个大箱子，绝大多数其实都是和蒋川有关，李巷本人的东西寥寥无几。 “你怎么一整天都不说话？” 洗手的时候，慕茗突然问旁边的萧酌，这人平时话很多，但今天莫名的内向，到现在为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萧酌：“领导，我也是人，也会难过，我依稀记得自己从小就不喜欢悲剧结局。” 慕茗也不喜欢，他坐到了台阶上，太阳渐渐西斜，整个天幕开始染上霞光。 他默了一会儿，冷不丁说了句：“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萧酌：“去来世。” 慕茗：“来世在哪里？” “我要是参得透，也不至于站在这里了。” 萧酌说着突然又想起了李巷和“蒋川”的话，“你觉得面罩男是不是在忽悠？人死后，他的意识真的会落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自己身上吗？” “说不定呢，宇宙那么大，高手那么多，说不定真有人悟了天道。”慕茗耸耸肩，“我觉得队友里好像就有一个知道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三楼天台上的双喜。 * 天台上，双喜用一桌老旧的麻将搭建了一个平行宇宙的简易模型。 李巷双目空洞地看着，突然说：“你们也很神秘，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穿越时间和维度吗？” “引力可以。”双喜说完，又道：“或许‘爱’也可以吧，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说：爱是唯一能超越时间和空间的东西。” 李巷站起身，扶在栏杆上，叹了一声：“是嘛……” 一滴眼泪无知无觉地从他眼眶滚落，直直从天台坠下。 * 另一个宇宙里，“蒋川”把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一放入车里，锁上大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座承载着他和爱人无数回忆的小楼。 他俯身抱起那只黑猫，准备上车离开。 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液体突然滴在了他的脸颊。 “蒋川”抬头看去，天色昏暗，不见一丝日气。 他摸了摸脸颊上的那点湿意，大概，是快下雨了吧。 * 李巷叫的车准时到了，还能顺道把慕茗三人送到镇子里。 李巷本来想把那只胖三花带走的，可临走前，他们找遍了整座屋子和附近的地方，都没见到那只三花猫。 “看来它还是更喜欢待在这里。”李巷遗憾道。 夜幕降临时，车子在镇上把慕茗三人放了下来，李巷钻出车门，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之前……对不起啊。” 慕茗问他：“以后什么打算？” 李巷吸了口气，徐徐呼了出来，苦笑道：“先去把我的蒋川接回来，他说过，将来想要葬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 “一路平安，照顾好自己。”萧酌拍了拍他的肩。 李巷点头应下，道别后，他转身拉开车门，可跨坐上去之前，他突然看向慕茗。 “你觉得人有来生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问慕茗这个问题，但他就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觉得慕茗这个人，好像和他很像。 “我……”慕茗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相信有。”李巷僵着嘴角的笑意，苦涩道：“可是……来生太远了。” * 他们最后目送着李巷的车离开了小镇，今天是年三十，爆竹声阵阵，万家灯火，各家各户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在这个本是游子归乡、一家团圆的日子，李巷却孤身一人，孤零零地穿过热闹和喧嚣，走向了看不见头的寂寥。 “他不会再回来了。”慕茗突然说，他好像无比坚信这个答案。 萧酌一愣，“可这是他的家乡。” “他已经没有家了。” 萧酌看进他的眼睛，心里兀地一痛，他总是分不清慕茗到底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李巷。 “儿子！快快快，把那东西放到岔路口烧了，保准李巷那死相好灰飞烟灭！”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们三人转身看去，发现是米粉张和他妈，米粉张抱着一堆法事用品，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嘛。 慕茗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迎面而去，假装不经意地和米粉张擦肩而过，萧酌和双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忙不迭跟了上去。 只见慕茗在越过米粉张时，脚悄悄一伸，直接把米粉张绊了个狗吃屎，手里的法事用品落了一地，一阵风刮来，所有东西都四处飞散而去。 而好巧不巧，一旁正好有条土狗在路边上了个大号，米粉张摔倒的位置极其刁钻，嘴巴就这么直接朝那狗子热腾腾的屁.眼吻了上去。 第81章 萧酌：“……” 米粉张的哀嚎令人畅快，而且他敢肯定，慕茗是故意的。 看着他无语的眼神，慕茗无辜道：“真的是不小心的。” 萧酌：我信你个鬼。 谁知慕茗突然扬起下巴指了指米粉张的店铺，萧酌看过去，发现几个监管人员居然在除夕夜上了门！米粉张他妈慌得腿都开始打颤。 慕茗：“这才是故意的。” 萧酌不解：“啥意思？” “你们没发现他们家的肉包卖得特别好吗？” 慕茗说，“网吧那大婶跟我吐槽的，说各个早餐店的肉包子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米粉张两母子也招人烦，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是忍不住想买他们家肉包子，不吃就馋。” “我让大婶长个心眼，说不定米粉张的包子里加了什么东西，或者剁肉的砧板上加了东西。然后大婶就匿名去打举报电话了。” 慕茗耸了耸肩，“为民众的身体健康着想，有什么问题？而且，清者自清嘛。” 萧酌看那母子俩的怂样，估计是“清”不了了。 而且在这种偏远小乡镇，米粉张母子俩人缘又极差，即便他们家包子没问题，监察人员这么上门走一遭，镇上的人也会添油加醋、捕风捉影，硬是给他们扣上“有问题”的帽子。 “走吧。”慕茗戴着那个指环，朝萧酌伸出了手。 萧酌无奈地看他一眼，抬手牵了上去，指环交扣，发出一道细微光亮。 三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除夕的夜色中。 * 夜空中，烟火绚烂，热闹的声音传到了那座已经空无一人的乡村。 一棵柚子树迎着晚风，树冠摇曳，被腾空的烟火染上了各式色彩。 树的生命很长，可往后的年年岁岁，它都不会和种下它的两个主人再见了。 第31章 回到黑盒传送台的时候, 室内温度一下升高，萧酌热得手忙脚乱开始脱外套和毛衣。 王大智又在打瞌睡。 慕茗走过去，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 哪知又把人吓到了…… 这人再次表演了一个弹跳而起, 把一旁的萧酌都吓得蹦了起来。 “我去……”萧酌惊魂未定, “你干嘛呢？” 慕茗也很好奇：“怎么每次叫你都那么大反应？” 王大智抹了把不存在的汗, “你们不懂, 我这人就是那么背，每次认真干活的时候，领导不在，活干完了, 想休息一下摸个鱼, 嘿！领导出现了！” 双喜急急忙忙把外套围巾卸了，“孟老师在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汇报。” 王大智一愣：“他前几天和小左一起出门了, 还没回来呢。” 他说着看向慕茗：“你又遇上怪事了？” 刚回来的三人一时语塞，但王大智还是get到了，默默竖起大拇指：“牛的，你最近是水逆吗？不会也是降落到星球大战的世界去和章鱼握手了吧？” 慕茗耸耸肩, “我们去地球过年了。” 一说到过年, 萧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看向双喜：“对哦，你说你大年初一生日，早知道我们再多留一天, 蹭你一个生日蛋糕。” “这不重要。”双喜没好气道，“只要我想，我天天让大智把我传送到大年初一的地球去过生日。” 她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孟老师怎么又出门了？我发现他和小左每隔半年就要外出几天，到底干嘛去了？” 王大智推了推眼镜腿, 弱弱道：“我可不敢打探领导的隐私……” “既然孟老师还没回来，那我先申请带萧酌外出。”慕茗拍了下萧酌的肩膀，对双喜说道。 “又出差？”萧酌一脸抗拒，“上吊也要喘口气啊……” 慕茗挑眉：“不，带你上兴趣班。” 萧酌：“啊？” 慕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考，驾，照。” 他最近水逆成这样，开车这么重要的跑路技能，自己的队友也必须会。 * 黑盒已标记的宇宙有两千多个，慕茗在王大智那里挑了一个编号最吉利的。 “1111号宇宙……” 萧酌穿着一身运动服，跟着同样一身休闲的慕茗站在传送台时，被那四条1直得眼前发昏。 “去到地球记得低调做人。”双喜坐在王大智旁边，嘱咐道：“你们最近运气差得有点过分……” 一说到这个慕茗就很烦，难不成自己最近犯太岁了？ 萧酌见他不说话，赶忙朝另外两位同事微微比了个ok，下一秒，他们周身就被光束环绕，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 卫生间。 还特么是在一个狭小的隔间里！ 他们手忙脚乱开了门，正好和外面小便池旁的男人面面相觑…… 好消息：他们准确降落到了男厕所。 坏消息：所有人都朝他们投去了注目礼，个个脸上仿佛都写着“真会玩”三个大字。 “……”慕茗无语凝噎，低下头拉着萧酌急匆匆溜了。 他们的“aaa专业抛尸王总”今天也是稳定发挥呢…… * 他们出了卫生间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大型购物商城。 刚从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的世界做完任务，慕茗下意识就观察了一下大家的通讯工具，发现这里和他原本生活的2024年应该很接近，不远处的几家饮品店里，还有网红团队在拍视频。 第82章 这地方还真是应有尽有，慕茗在商城外边发现了一家驾校门店，他二话不说拉着萧酌进了门。 这里正好快到中秋节，驾校搞活动，手动挡四千三，自动挡五千二。 萧酌激动得搓搓手：“领导，我要学贵的！” 慕茗看他那兴奋样，乐了：“确定吗？学手动挡的话，你就两种都会开，学自动挡，你就不能开手动挡了。” 萧酌看了一下宣传单里，两种类型的考试内容，道：“当然确定，不要没苦硬吃。” 黑盒给了他们一套完整的身份信息，萧酌留在门店里录资料，慕茗四处晃悠了一圈，拿了几张格斗训练班的宣传单，逛完觉得口渴，就拐到驾校旁边的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 刚拿到咖啡，一转身，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左手一松，那杯咖啡直直的掉了下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惊吓，一只手却稳稳地把那杯咖啡接住了，一滴没撒，径直递还给了慕茗。 “抱歉。” 这人的声音偏冷冽，但挺好听，慕茗道了句“没事”，这才抬眸看清了对方的全貌。 对方一身休闲装，头上一顶鸭舌帽，戴着个黑色口罩，看露出的那双眼睛，慕茗猜测这人应该长得不错。 但慕茗的心思没在对方的脸上，因为这人居然还牵着一只白白软软的萨摩耶！ 看着雪白可爱的毛绒绒，慕茗眼睛都直了，放下咖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想上前摸上一摸。 “你不认识我？”萨摩耶的主人突然出声。 慕茗猛地回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没经过主人同意就想摸狗，他正想说句“抱歉”，可却发现萨摩耶的主人居然把口罩摘了。 摘下口罩后慕茗终于看全乎了对方的脸，如他所料，长相确实卓越，但是这人什么意思？他第一次来1111号宇宙，他们应该认识吗？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慕茗礼貌地笑了笑。 萨摩耶的主人突然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对他笑了笑，便重新戴好口罩，牵着狗狗越过他去买咖啡了。 慕茗勾过脑袋，往驾校门店看了一眼，发现里边坐满了上门咨询的客人，他隔着玻璃门朝萧酌打了个手势，便直接在咖啡厅坐下了。 他今天一定要摸到那只萨摩耶！ * 百无聊赖等待间隙，慕茗发现一个背对着他的姑娘在手机上看电视剧。 那是一部科幻片，好像是讲一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的故事，他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主角自己居然在刚才见过！ 他倏地扭头看向那位萨摩耶的主人，心道难怪刚才要问他认不认识对方，原来是个明星啊…… 不过这人也真的是虎，居然敢戴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口罩就出门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对明星的刻板印象。 就在这时，萧酌那边录完资料找过来了，正巧那位萨摩耶的主人也买了生椰拿铁和一小杯狗狗奶油，转身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酌看了看慕茗，又看了看那只萨摩耶，顿时笑了起来，看来他家领导的魂都快被这只大狗给勾走了。 作为一位贴心的好队友，他主动替他家领导问出了口：“你好，我们可以摸摸你的狗狗吗？” 萨摩耶的主人笑了一下，“那得它同意才行。” 萧酌心道萨摩耶可都是交际花，摸它岂不是轻轻松松？ 哪知他还真失策了，这一只，居然是社恐…… 萨摩耶察觉到他想要摸，开始绕着桌子打转，萧酌就跟在它后面跟着转。 耶耶害羞得不行，转了几圈，直接把脑袋埋到了自家主人的小腿，留下个屁股对着萧酌。 “……”萧酌委屈巴巴，“领导，我被狗狗嫌弃了……” 也不知道是被狗可爱到了，还是被人可爱到了，慕茗顿时乐出了声。 萨摩耶的主人蹲下身安抚了一下狗狗，又把手里的那杯狗狗奶油递给了慕茗。 “贿赂它一下，吃完之前它会愿意让你们摸的。” 慕茗兴奋地接过奶油，发现还真的成了…… 两人上手rua狗，rua得如痴如醉。 那杯奶油见了底，萨摩耶还真就无情地躲回了自家主人的大腿后。 慕茗心满意足，这才想起刚才的事，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平时工作忙，不怎么看电视剧，所以没认出您。” 他话音刚落，萨摩耶的主人却瞥了他和萧酌的手指一眼，眼睛一弯笑了一下。 “……”慕茗和萧酌悄悄对视了一眼，双双都觉得这人似乎笑得意味深长，奇怪得很。 可不能那种异样的情绪发酵，萨摩耶的主人突然指着慕茗手边的宣传单问道： “你想学格斗？” 慕茗不由开始警觉，直接否认：“随手拿的。” 那人又笑了，可他的情绪滴水不漏，不论慕茗还是萧酌，都看不出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雪梨，走了。”那人拉了拉狗绳，低声叫了萨摩耶一声。 原来这狗叫“雪梨”。 慕茗心里正冒出一句“挺可爱的”，萨摩耶的主人又说话了：“你很快就能找到教练了。” 慕茗和萧酌顿时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什么意思，那人就牵着萨摩耶越过了他们，走出去几步后还头也没回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略懂一些面相，算出来的。” 第83章 * 鉴于自己最近比较倒霉，从咖啡店出来，慕茗就直接拉着萧酌返航了。 之后的几天，他和萧酌又往返了1111号宇宙好几次，他们拥有穿越时空的技术，可以完美地打个时间差，用最短的时间让萧酌把科目一和科目二给考了。 但后来的几次，他们都没有再遇到过那个奇怪的萨摩耶主人。 慕茗不禁松了口气，但又有点遗憾，摸不到狗了…… * 直到半个多月后，孟老师和小左回来了，双喜一收到消息，就立马拉着慕茗和萧酌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孟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他们仨刚要敲门，手指骨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板，里头那个机器人小左突然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即便那是个老式机器人，脸上没有仿生的表情，但萧酌坚信他们就是被“瞪”了！ 他们尴尬地停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孟老师似乎又生病了，正躺在办公室的那张长沙发上小睡，机器人小左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手上还拿着本诗集，估计刚才正在给主人念诗。 小左走到门前，直接把门关上了一半，然后胳膊一伸，拦住了他们进门的路。 “先生正在休息，你们十小时后再来。” “小左。”里头传来孟老师疲惫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小左似乎不大乐意，没有挪动，孟老师无奈地笑了笑，走过来把门敞开。 慕茗注意到他刚走过来，小左就立刻就要扶上了他的胳膊，孟老师小声说了句“没事”，可小左还是伸着胳膊护在他身后，看人坐到了办公桌前那张椅子上，才收回了手。 慕茗不禁疑惑，病那么重？ 孟老师扫了他们一眼，“这次又发生什么了？” 双喜显然经常跟他汇报工作，简单明了地把这次任务的事情说了。 孟老师仔细听着，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椅子扶手。 慕茗问他：“孟老师，上一次传送机偏航，还无法追踪我的跃迁路线，会不会和这个面罩男有关？” “不像，至少你们在2023号宇宙遇到的那个面罩男不太可能做得出来。” 孟老师摇了摇头，“他想拿你们的跃迁环，也有可能是他也是外来人员，跃迁工具损坏，刚好逮到你们，才起了偷东西的心思。” 慕茗拧紧了眉心：“可他看我和萧酌的眼神很不对劲，好像……认识我们。” 之前时间太紧，面罩男防备心重，出现得又突然，他们没拿到什么有用信息，现在纯靠猜也猜不出什么来。 孟老师沉默片刻，说道： “这样，你们之后出任务的时候多留意一下，身边如果又出现了面罩男，或者感觉和他很类似的人，想办法套点信息，然后回来汇报给我，我们筛一下过去黑盒的员工里会不会出现过这号人。” “那我看到的那个和慕茗一模一样的背影会是谁？当时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问蒋川。” 萧酌嘴上问着，手上却把玩着孟老师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玩具。 那是一个立体的莫比乌斯环，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环壁上还装饰着障碍物，一个小小的球体随着他手摆弄的幅度，不停地在莫比乌斯环上游走。 “我劝你们一句……”孟老师说着倾身把萧酌手里的玩具拿了回来，摆回了自己桌面，才继续道：“当你能够穿梭时间和空间的时候，有些事不要强求自己研究得太透彻，想太多除了使你脱发，没什么好处。” 话说到这，双喜自觉地先离开了。 萧酌感觉那个叫小左的机器人很想撵他走，但慕茗坐着没动，显然还有问题想问，他只好硬着头皮等。 慕茗斟酌半晌，才开了口：“孟老师，面罩男说的‘借尸还魂’，真的有这种技术吗？” 孟寻看着慕茗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可顶着那道视线，慕茗面对这个人时那股怪异的不适感顿时又顺着脊柱爬上了头皮。 就在他决定放弃询问，转身离开时，孟寻突然开口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理论？”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眼中写满了不解。 孟寻继续道：“这种理论说，人的意识就像是一缕量子灵魂，人死后，意识会脱离他在这个宇宙中的大脑，去到另一个宇宙里、那个还活着的‘自己’的身体中。” 他拿出两个玩具小人，说：“假如一个1号宇宙的人，他死后，意识脱离，越过时空，进入到了2号宇宙的‘自己’身上。那么对于1号的人来说，2号就是他的‘来生’。” “2号身上可能不止有1号的意识，甚至还有3号、4号，和许多那些已经死去的‘他’的意识。当然2号他本人的意识在这具肉身上是占据主导的。” “当2号对某些人和事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或者梦到了什么逼真的场景，那或许只是来自他大脑里其他1、3、4号的真实记忆。” “说得玄幻一点，那是2号的前世、甚至前前世所经历过的事。” 慕茗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那按照那个面罩男的说法，他不仅有探测一具身体里各个意识来源的技术，他甚至可以做到让1号的意识主导2号的肉身？” “你们刚才提到了一个‘濒死’。” 孟老师顿了顿，说道：“或许他可以通过让2号进入濒死状态，趁着这个意识游离之际，把1号意识变为新肉身的主导。这样确实可以说是借尸还魂。” 第84章 萧酌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有这么玄乎的技术？” 孟老师笑了一下：“谁知道呢？我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自己道听途说的。” 慕茗皱着眉，撕了张纸写写画画： 【2023号宇宙】 李巷1（存活，身上有“李巷2”的意识/来世） 蒋川1（死亡） 【平行宇宙】 李巷2（死亡） 蒋川2（存活，身上有“蒋川1”的意识/来世） 他卸了力，笔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整个人陷进了座椅里。 “如果是真的，那这一次平行宇宙重叠，李巷和蒋川看到的，不仅是另一个宇宙的爱人，还有自己爱人的‘来世’。” “没错，他们今生的爱人都离世了，爱人所奔赴的‘来生’里，偏偏又失去了他们。” 孟老师叹了口气，“他们今生无缘，来生也不会再见了。” 慕茗心脏闷痛，原来那时隔着门的深深一眼，就是一对有情人，今生来世的最后一面了。 难怪，难怪李巷会那样说。 来生，真的太远了。 * “如果你发现你喜欢的那位竹马，意识在另一个宇宙的他身上，你会选择借尸还魂吗？” 看慕茗想得入神，孟老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慕茗浑身一震。 他还没回答，萧酌先怒了，一把挡在了慕茗跟前，怒视眼前这位黑盒最大的领导：“麻烦不要拿别人的伤疤来做这些无意义的假设。” 大概是他语气实在不善，机器人小左顿时切换成了预备进攻状态。 孟老师抬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机器人，无所畏惧地迎着萧酌愤怒的目光，指着他，继续问慕茗： “如果你那位竹马的意识附在了这位萧酌的身上呢？大好的机会，会不会动手？” 萧酌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问的都是什么鬼问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听慕茗的答案，但又有点害怕，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慕茗说“会”，他突然觉得一阵没由来的委屈。 “不会。”慕茗给了个相反的答案。 孟老师挑了挑眉，分辨不出情绪，“为什么？” 慕茗苦涩地笑了笑：“如果我‘借尸还魂’的那个人，也有一个很喜欢他的慕茗呢？那我岂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另一个宇宙的自己。” “我喜欢他，所以即便我忘了太多事，我也知道，他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萧酌默默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却咂摸不出那些情绪的半点由来。 孟老师笑了，叹道：“年轻就是好啊，敢把满腔的爱意宣之于口。” 萧酌看得出慕茗其实很不喜欢面对这位孟老师，现在他也有点抗拒了，尤其是旁边这个叫“小左”的机器人真的对他格外有偏见！ 他拉过慕茗，起身就要走，“走了，陪我去练科目三。” “等等。”孟老师喊住了他们。 萧酌不满地回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孟老师坐在原位挪都没挪一下，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让小左递给了慕茗。 “鉴于你们最近确实挺倒霉的，我觉得还是要提升一下你们的保命技能。”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个信封，“明天我会让王若愚把你们传送到一个地方，到时候你们把这个信封交给一个人，他会传授你们高阶保命技巧。” 萧酌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信封包得严实，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他们正准备拆开，却被孟老师阻止了：“你们不能拆，到时候直接交给那个人就行了。” 慕茗不解：“那个人是谁？我们怎么找到他？” 孟老师又接过了小左递给他的一杯牛奶，没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喝了几口，但总让人感觉他脸上都写满了无语，过了好几秒，他才道： “交给第一个叫你们‘傻逼’的人。” 第32章 他们是被孟寻亲眼看着传送走的。 慕茗把那个神秘的信封仔细装进兜里, 再回神时，他和萧酌已经被传送到了0111号宇宙，降落在了一个豪华的……卫生间。 他们发现自己被传送到已标记的宇宙时, 降落在卫生间的概率极大, 实在不理解王大智为什么对这个地点。 对此“专业抛尸王总”进行辩解：因为卫生间私密性最好, 不用担心在大街上大变活人, 然后被抓去实验室解剖, 并拍上30集《走近科学》。 行吧。 两人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至少王总没有手滑把他们“抛尸”到农村的废弃旱厕。 慕茗环视了周围一圈，这个卫生间的装潢实在是壕无人性。 “我怀疑咱们是在一个豪华酒店里。”他对萧酌说，“这要怎么找人？总不能一间一间客房敲过去。” 萧酌正好看见了卫生间挂画下面有个电子钟, 时间显示是凌晨3点。 “我觉得还真有可能, 这个点，无缘无故敲别人房门, 想不收获一句‘傻逼’都难。” 他话音刚落，卫生间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三个人迎面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拿着枪，抵在另外两个人的背上。 拿着枪。 等等……拿着枪？？！！ 慕茗和萧酌瞳孔地震, 和那个西装革履的人面面相觑。 对方看到他们后, 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但极快冷静了下来，反手把大门一关，把俩人质往前推了一下, 转而对他们举起了枪。 第85章 慕茗、萧酌：“！！！” 两人立马举起双手。 “哥们……你们在拍特工片吗？” 萧酌一问完，西装男举着枪又走近了两步，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是……这是可以的吗？”萧酌惊了，这特么还能开到这种盲盒？？？ 他余光瞥了一下慕茗, “这场面你见过吗？” 慕茗深吸了口气，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这比星球大战和章鱼握手要棘手得多，他就担心他俩是撞破了对方不可见人的交易，现在准备把他俩灭口了！ “怎么进来的。”西装男把一个疑问句严肃成了一个陈述句，仿佛下一秒就要崩了他们。 “我怀孕了，孩子闹得厉害。” 慕茗淡定道，又指了指萧酌，“我老公陪我出来透透气。” “……” 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在了原地。 突然“喜当爹”的萧酌看那个西装男都要裂开了，满脸写着怀疑人生，举枪的手都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慕茗细瘦的腰腹。 萧酌抓准了他走神的这个间隙，扑身而上将人反手摁住缴了他的械，不等西装男反应，他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过去。 那把枪掉落在地，滑到了慕茗脚下，他一喜，立马舔了这个包。 他帮萧酌把那个西装男拖进了工具间，借着门板的遮挡，萧酌检查了一下他的枪，见保险拉上了，才放下心。 等他们回到洗手台前，见那俩人质还站在那瑟瑟发抖。 慕茗这才发现他们的双手都被反绑在了身后，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脸智慧，估计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另一个穿着一身卡其色毛衣，一双眼睛惊恐地眨巴着，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白大褂脑门上都冒出了喊，急道：“两位帅哥，麻烦快帮我们解一下绳子。” “不行。”慕茗直接拒绝了，“虽然你俩很像人质，但我们可没法就这样肯定你们好人。” “哎呀我是个科学家，那帮茶庄的神经病非要干涉我的实验。” 白大褂又急又气，都快哭了，忙把那位“小白兔”往前推了推，“那你们先帮我的阮阮松绑，阮阮是无辜被我牵扯进来的。” “行了别废话。”萧酌烦躁道，“先离开厕所行不行。” 出了卫生间后，眼前豁然开朗，慕茗发现这里还真是酒店，这会儿已经是凌晨，走廊上除了他们压根没人。 白大褂还在絮絮叨叨：“我们研究所雇的救兵很快就会到的，帅哥你先帮阮阮解开绳子行不行？他手都勒红了。” 慕茗听得都快烦死了，刚想怼他一句，哪知那个“小白兔”突然停下了步子，眼巴巴看着他和萧酌。 “两位小哥哥，我们救一救其他房客可以吗？这一层还有小孩，要是他们落进那些带枪的人手里，会很危险的。” 慕茗不想理他们，但“小白兔”拦着不让他们走，死活要他们带上其他房客一起走，那个白大褂也拎不清，非要他们赶紧给“小白兔”解绑，蹭破了皮他会心疼。 慕茗忍无可忍，拔枪抵住了“小白兔”的额头：“你俩再说一句我直接崩了你们。” “不是……”萧酌也烦得不行，十二分不理解：“哥们儿你们到底是哪来的癫子？” 真的好可怕，那西装男哪里抓来的舔狗和圣父？这都什么时候了？表演欲还那么强？ 他们的行进路线被两个猪队友强行拖后，走了大半天居然还没到走到楼梯间！ 砰—— 楼梯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朝他们冲了过来。 这帮人显然和西装男不是一伙儿的，估计就是白大褂嘴里的“救兵”。 慕茗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有够倒霉的，根据他看特工片的经验，现在两帮人马的立场不明，他和萧酌最好不要表现出任何“站队”的迹象。 就在他一把拉过萧酌，准别假装弱小无助又可怜地倒地不起时，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救兵”突然被人踹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 慕茗和萧酌齐刷刷扭头看去，只见那位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白兔”利落地收了脚。 “？？？” 不等他们震惊完，“小白兔”背着手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松了绑，反手在白大褂脸上猛挥了一拳，直接把人打晕过去。 剩下的“救兵”一拥而上，“小白兔”直接干倒其中一个，踩在对方背上，一个借力，腾空朝后面几个踹了过去。 慕茗心道真是活久了什么场面都能见到，他见过萧酌打架，但这种一打多的场面还真没见识过。 现在倒是观赏了一场，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那“圣父小白兔”穿最软的毛衣打最狠的架，一转眼，地上已经躺满了人。 “蹲下！” “圣父小白兔”朝他们呵了一声。 慕茗和萧酌一个激灵，刚一蹲下，一具人几乎擦着他们的头发从半空中飞了过去，狠狠嵌进了墙里。 “小白兔”把人踹进了墙里！！！ 墙上那人鼻青脸肿，在墙面固定了几秒，然后脸朝下砸了下去，那酒店墙面肉眼可见凹下去了一个浅浅的人型…… 慕茗和萧酌震撼得无以复加，看了看那堵凹下去的墙，又看了看那个“柔弱的小白兔”。 “小白兔”没理他们，抬手在耳后摁了一下，下一秒，他的整张脸迅速变化。 第86章 “刚才是……伪装？”萧酌发出见识了世面的感叹，“这么高科技？特工片照进现实吗？！” 再回神时，慕茗发现这人还是那个人，脸却已经换了一张！ 而这张脸，他和萧酌都见过的…… 这人的真面目，居然和另一个宇宙里，那位萨摩耶的主人一模一样！ “小白兔”打了一架，看上去却轻轻松松，跟来收菜似的，他冷冷淡淡地瞥了慕茗和萧酌一眼，摁了下右边耳朵——那里估计有个微型耳机。 “收网。” 耳机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白兔”啧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两个傻逼，差点坏了事。” 慕茗、萧酌：“！！！” 两人对视一眼，慕茗也没耽误，从兜里抽出了那个信封，递给了“小白兔”。 “小白兔”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俩不速之客，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比“傻逼”更形象的形容词。 萧酌拉着慕茗的手腕，两人仿佛是一对刚入学的祖国花朵，脸上堆满了求知欲。 萧酌指着那面凹下去的墙：“教练，我们想学这个！” * 当他们坐上一辆只在特工电影里看过的车时，他们的“新教练”已经悠哉地拆开那个信封扫了几遍。 但对方神色淡淡，没法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半点信息，慕茗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这时，车门突然又被打开了，那个被他们打晕藏进厕所工具间的西装男晕晕乎乎钻了进来，坐到了“新教练”的旁边。 “你们真是一伙儿的啊？”萧酌心道你们可真会玩。 西装男捂着脑袋，抬眼看到他们时整个人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们的“新教练”。 “这是干嘛？我们还负责送他们去做产检？” 说完他又满脸求知欲地看向慕茗：“难道你真的……” 他语塞，只能对着慕茗的小腹比划了一下。 新教练：“这么蹩脚的理由你都能信？” 西装男：“谁知道呢！现在这些科技公司不都在偷偷摸摸做人体实验嘛，鬼知道会不会早就有人研究出了男子怀孕技术。” 西装男一屁股挪到了萧酌旁边，激动道：“哥们儿，你身手不错啊，哪个组织的？” 萧酌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光荣的少先队员。” “……”慕茗默默扶额。 这时“新教练”将信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里，两指夹着朝他们扬了扬：“我同意给你们训练，但训练期间，你们不能离开茶庄。” 听起来是封闭式训练，这个慕茗倒是没有意见，反正他和萧酌可以跃迁，时空旅行者无所畏惧，每次离开的时候，让王大智把他们传送到离开后的下一秒就完美解决。 不过“茶庄”是什么玩意儿？ 西装男先震惊了：“新同事？” 他激动地朝萧酌伸出了手：“代号‘小青柑’，你现在可以叫我一声‘师叔’了。” 直到车子驶进了一处风景优美的茶庄，然后七拐八拐入了一道暗门，车子停下后，一台升降机带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底空间。 车子停稳，萧酌跳下来环视了一圈，目瞪口呆：“你们‘茶庄’是搞情报工作的？” 那个自称“小青柑”的人十分中二道：“主业卖茶叶，副业维护世界和平。” 这人嘴巴显然很容易寂寞，叭叭说个不停，在慕茗和萧酌经受层层安检和录入信息时，已经从他嘴里了解到了这里的大致情况。 这是个近未来的世界，社会秩序和慕茗所熟悉的全然不同，这个世界可以说是掌握在各大科技公司手上。 而这个伪装成茶庄的组织，专门为这些公司提供情报服务，虽然是颗墙头草，却在这些科技公司里起着平衡作用。 一旦哪家公司出现个变态想要全人类同归于尽，茶庄能第一时间获取情报然后进行干预。 也就是艰难地让这个世界“烂”得安稳，又不至于一夜之间死翘翘。 这里的员工个个堪比谍战片里的特工，各路高手齐聚一堂，都以茶叶名为代号。 就像那位代号叫“小青柑”的西装男，真名叫方信。 而他们的新教练代号“龙井”，真名叫梁浅。 嗯，清新的绿茶。 虽然能一脚把人踹进墙里，但慕茗觉得组织在取代号的时候，应该还是遵循员工性格的，这位叫梁浅的新教练或许训练人的时候还是温柔的。 * 直到自己第123次被摁到在地，慕茗决定收回前面的话。 太可怕了…… 他和萧酌不仅要锻炼肌肉和心肺，每天雷打不动地完成【拳击1分钟——冲刺800米——地面拳击1分钟——冲刺800米——负重行走1分钟——冲刺800米】的组合训练。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强度，梁浅又开始训练他们在极度缺觉的情况下完成潜伏、格斗和射击。 格斗对萧酌来说轻轻松松，但慕茗好像天生就不太会打架，哪怕梁浅每回只是用一成功力练他，也总能在三招之内把他打趴下。 慕茗仰躺在训练场地面，大喘着气。 虽然孟老师说是觉得他太倒霉，来送他学习高阶保命技巧，但他现在觉得学习本身可能也是他倒霉的一环…… 梁浅一停手，萧酌立刻把他扶坐到了训练场的长凳上，仔细地检查他有没有皮外伤，看到手脚一片青紫，萧酌心里一阵抽疼，有些不满地对梁浅说： 第87章 “他以前就没受过这类训练，你下手能不能轻点？” “我没问题啊。”梁浅毫无感情地微微一笑，“哪天他落入敌人手里，你也可以这么跟敌人打商量。” 萧酌：“……” 果然人天生就怼不过老师。 其实萧酌想不通，他们只是黑盒一破打工的，到底能遇到多可怕的敌人？ 他和慕茗不知不觉都在茶庄被练了一个月了，感觉每天被摁着吸收的东西能让他俩穿越到某个星球大战的宇宙，去建立新政权…… 梁浅缓缓走近他们，慕茗一看到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再也不说另一个宇宙里那位牵着萨摩耶的“梁浅”奇怪了，比起眼前这个，另一个“梁浅”简直温柔似水，甚至愿意让他们摸狗！ 果不其然，眼前这位突然出手，被练了一个月终归还是有作用的，慕茗的反应力直线飙升，抓起安置在一旁的铁棍挡了一下，见自己这次稳稳防住对方的进攻，便飞快地转换手势，用铁棍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梁浅挑了挑眉，满意道：“不错，我发现你近距离格斗虽然很差，但有辅助工具、尤其是有铁棍的情况下，你倒是能做得很好。” “你跟铁棍有什么缘分？看你一拿上它，身上的恨意和血气都能翻几倍。” 旁听着的萧酌不由一愣，被梁浅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从黑洞边那个养生馆开始，慕茗只要手里有铁棍，气势都能怒长两米。 “忘了。”慕茗累得要死，“可能我上辈子偷过定海神针吧。” 梁浅没搭理他这个冷笑话，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继续去练习射击，第一个阶段就到这，今天练完你们可以休息两天。” 慕茗仰头狂吨了一瓶水，新奇道：“你们要出任务？” 他和萧酌只是“练习生”，不参与茶庄的任务，但谁还没个中二特工梦呢，他记得自己曾经把《碟中谍》看了二十来遍。 “是啊，我们今晚就出发。” 训练场大门被人推开，代号“小青柑”的方信抱着一台电脑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 慕茗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有些不服地问梁浅：“为什么他不用跟我们一起训练？他明显还没萧酌能打。” 萧酌也不理解，一巴掌拍在了方信肩膀上：“对啊，你们怎么出任务？一个负责把人踹进墙里，一个负责把人从墙里抠下来？” “你们不能这么肤浅地定义一次行动。”方信直嚷嚷，“我可是宝藏技术员，只要我动动手指，一栋大楼里的电梯和监控就都在我方的掌控之中。” 真是熟悉的工种，熟悉的天才。 慕茗和萧酌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位故人。 慕茗：“我们之前有一位兄弟叫‘林小山’，天才科学家。” 萧酌叹了口气：“他现在估计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们伸出援手。” “那为了你们那位还在水深火热中的兄弟，还不快去训练？”梁浅抱臂看着他们，偏了偏脑袋指向射击训练场的方向。 一说到射击，慕茗感觉手指都开始疼了。 梁浅一开始只是训练他们射击的精准度，后来开始又上了难度。 茶庄的训练场很高端，可以模拟各种作战现场。 比如在我方队友和一个或一个以上的敌人在打斗，他们需要在这凌乱的现场准确击中敌人。 又比如敌方突然贴脸开大、敌方藏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他们要在各种各样刁钻的场景下练习手感、反应速度和准度，做到一枪制敌。 来到茶庄之前，他对射击充满了向往，对这项训练戴着800米滤镜。 可现在他们俩拿枪都快拿出茧子了，他倒没有厌烦，就是有些恍惚。 孟老师把他们送到这里，到底什么目的？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吗？ “别偷懒，你们的主要目的是保命。”梁浅丢给他们一把枪，“要是哪天你们被人围剿了，或者对象的小命被别人握在手里，你们绝对会后悔没好好训练。”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乖乖穿戴好装备开始训练。 果然，这套专属于老师的话术，无论在哪个宇宙、哪个时代、哪个场景，都让人无法反驳…… * 梁浅出任务之后，慕茗直接回黑盒睡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的一大早，他就被萧酌给摇醒了，慕茗不理解他明明都锁了房门，这人怎么进来的？ 但随后又想起来，他们这段时间还学会了撬锁来着…… “你干嘛？”慕茗烦躁地把被子一卷，准备继续睡。 萧酌不依：“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练科目三了，油门刹车都快忘了，到时候教练得骂死我。” 慕茗：“那你把我摇醒又能怎么样？” 萧酌：“陪我去练车啊，不然到时候我怎么返航？” 慕茗眼睛都没睁，把指环摘了递给他，“你自己戴着，到时候自己和自己握握手就能回来了。听话，玩儿去吧。” “我不！”萧酌上手把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赶紧的，洗漱完记得再上个五六遍卫生间，保准在我练车期间都不用上厕所了。” 慕茗双眼迷蒙，“怎么？驾校的厕所有鬼？” “辣眼睛啊！”萧酌嫌弃道。 他所在的练车场没有室内卫生间，只是用活动板房做了三个隔间，还经常有人不冲水，隔间里蚊子苍蝇齐飞，脏得要命。 第88章 “门上还印满了‘重金求子’和‘加长、加粗、延时’的小广告……” 萧酌回忆起卫生间那块“法外狂门”，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还有男科服务呢？”慕茗顿时乐了，“低配版宇宙最棒养生馆啊。” 但初见时的萧酌刚刚越狱，逃到一层养生馆后，也只来得及敲响慕茗的房门，还没来得及见识养生馆的各色服务。 他大为震撼：“当初那个养生馆还有养这个的？” “认识的一个绿毛说是提供‘勾八改造’，但没什么用。” 慕茗意味深长地瞥了他身上某个地方一眼，“怎么？你需要？” “……”萧酌一下整张脸涨红，气呼呼地拿过一个抱枕挡住了小萧酌，“不需要！我很行。” 慕茗特别喜欢看他被逗得气呼呼的模样，快乐地挑起了一边眉毛，敷衍地“哦”了一声，“我哪知道，你说行就行吧。” 说完他又要倒下睡回去，萧酌连忙拦腰截住，“好嘛好嘛，我太久没回过地球了，一个人去害羞。” 慕茗：“……” 多大人了居然还撒娇？而且他还会害羞？ 奈何他被练了一个多月，体能依旧打不过队友，被萧酌半拉半哄着一起去了。 地球已经入了秋，阳光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一身鹅黄卫衣的慕茗伸了个懒腰，窝在了树下的长椅上。 不知从哪来了一只橘猫，跳上了椅子的另一边，陪他一起晒着太阳打瞌睡，好不肆意。 而眼前的大马路上，萧酌苦哈哈地练着车，一脚油门下去，速度直接飙过40，教练的尖叫声把树上的鸟都惊飞了两只。 * 一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他们没有打着时间差回到梁浅手下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毕竟他们的主业不是维护世界和平，而是“殉情”和“找弟弟”。 虽然前两次任务都挺倒霉，但当两人一身运动冲锋衣，背着一个简易的背包站上传送台时，萧酌甚至有点兴奋。 “王总，开个刺激点的盲盒。”萧酌看向在操作台捣鼓的王大智，“我觉得我现在强得可怕。” 慕茗瞥了他一眼，对王大智道：“王总，给他开个中式恐怖盲盒。” “……”萧酌一下就乖了，立正站直，像个乖乖排队准备登上春游大巴的少先队员。 王大智设置好全部参数，默默点了两根香，又虔诚地洗干净了双手，望着天花板念经一般喃喃：“祝我好运，祝他们活着回来。” “……” 慕茗心说他们都背到要做法的程度了吗…… 王大智念完全部“祷词”，手往按钮上一拍，熟悉的光线瞬间裹满传送台。 * 双脚踩上实地的时候，一股热浪瞬间将他们吞没，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 “我们是到非洲了吗？”一旁的萧酌眯着眼吐槽。 旁边正好有一幢大厦，他们赶紧挪到了大厦下巨大的阴影里，可奇怪的是，身上的灼烧感并没有减轻。 太阳其实已经很偏西了，可这热度却不亚于盛夏的正午。 慕茗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见他们似乎是被传送到了一个现代都市，四周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光亮，马路宽敞，柏油路上的交通指示线磨损痕迹很重。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人口量极大的城市，可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却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好奇怪，天还没黑，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慕茗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手环，放出了浮标，手环“滴滴”两声，显示出了这个地方的信息： [标记成功] [当前宇宙编号：2024号宇宙] [当前坐标：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地球] “这里是地球？”萧酌不可置信地看了那信息三四遍，“难不成这里真的人类灭绝，蟑螂统治世界，小强们不会是把新城市建下水道去了吧？” 说了几句话，慕茗感觉全身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了，他匆匆忙忙拉着躲进了身后那幢大厦。 可不仅大街上没人，连大厦里没有半个人影！ 一楼会客厅桌椅凌乱，像是曾经有人在这里打斗过，慕茗绕到前台，想打开电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息，却发现这里不仅没网，连电都没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点了两下手环。 萧酌看着他的动作，奇怪道：“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跃迁到李巷那个世界，我的手环提供了一块玉，可以兑换货币。” 慕茗一张脸绷紧，“可现在手环没有坏，却也没有给我们可以兑换或充当货币的东西。” 萧酌顿时也严肃了起来，“这里不需要货币？” 可一个社会，在什么情况下不需要货币？ 或许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不需要为钱奔走的极乐时代。 或许……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了？ 萧酌：“上楼看看？” 慕茗点头，楼上说不定能找到信息，而且在高处可以俯瞰这个城市更完整一些的面貌。 没有电，电梯完全停摆，他们只能从楼梯间上去。 一开楼梯间大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当初在垃圾场都能面不改色的慕茗，这回也实在没忍住干呕起来。 “萧酌。”慕茗无奈地笑了一下，“总感觉我们好像又要倒霉了。” 萧酌连忙看了一眼两人手指上的跃迁环，见还好好的戴在那，才放松下来。 第89章 他朝慕茗伸出手，“要不牵着吧？万一真有什么刺激的，苟满24小时，我们就能立马返航了。” 慕茗没矫情，直接牵了上去，“你还真是惜命。” 他们十指交扣着，这个牵手姿势能让他们的指环最快嵌合。 但是此刻的楼道里空无一人，萧酌总觉得他们像是搞办公室恋情的，趁着午休时间偷偷跑出来约会。 还是算了…… 萧酌晃了晃脑袋，把胡思乱想晃了出去，这鬼地方又臭又脏，比驾校厕所还可怕，可不能用来约会。 * 他们一路而上，发现每层楼都是不同的公司，但每个公司都是大门敞开，空无一人。 电脑和遗落的手机通通无法显示，纸质资料上也都是和公司业务相关的内容，没有一个字是有关眼前情况的。 直到他们上到十一层，整层楼的走道上居然都洒满了宣传单。 说是宣传单，其实只是a4纸上打印了几个巨大的黑字： 【击穿头部！！！】 慕茗皱眉：“这什么意思？” 落地窗外，太阳已经落下了，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萧酌向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依然只能看到空荡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楼，没有移动的车子和人群。 “领导，天快黑了，我们先下楼吧。”他眺望了一下，“我看到那边好像有购物商城，我们先过去？” 慕茗看了四周一眼，没有电，整个办公室都变得昏暗，待在这里确实不是办法，而购物商城物资充沛，说不定有人群聚集。 他放下那些纸张，一转身，余光却瞥见一道轻微的反光，他定睛一看，发现其中一张办公桌的桌底下，居然落了把枪？！ 上班终于上疯了么？都要带枪了？ 他蹲下捡了起来，那枪还没拉开保险，他又检查了下弹夹，发现子弹居然还是满的。 就好像是拿枪的人还没来得及开火，就出了意外。 慕茗起身看向萧酌：“我捡了把……” 他说这话时，萧酌正从落地窗向他走来，办公室内已经完全没有了夕阳的光亮。 可就在萧酌离他只有5步远时，一个立在地面的半人高铁柜子里，居然悄悄探出了一张眼珠灰白，皮肤溃烂的人脸！ 萧酌顿了一下，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 就在那张脸张开嘴想朝萧酌脚踝咬下去一瞬间，一个多月高强度训练出来的身体反应让慕茗立刻拉开了保险，一枪爆了那个不明生物的头。 “跑！” 第33章 萧酌很有逃命者的素养, 慕茗一声令下，他头都没回，牵过慕茗伸出的手就往楼梯间狂奔。 跑到半路他才问了一句：“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慕茗拿着枪, 还没来得及回答, 他们正好路过了一个卫生间, 洗手台和大片的镜子设置在外边, 透过镜面, 他们看见自己的身后居然追上来了一大群面部溃烂、衣衫褴褛的人！ “是丧尸！” 明明这里温度极高，可慕茗却觉得背上手上都渗出了冷汗，他艰难地稳住嗓音：“如果丧尸病毒是在工作时间爆发的，那这栋写字楼里, 估计到处都是丧尸。” 可见王大智的作法没有半点卵用, 他们这回居然被传送到了末世！ 萧酌踹开楼梯间大门，潜伏在楼梯上一个丧尸突然扑了上来贴脸开大, 慕茗直接抬手在它脑袋上崩了一子。 “跑快点，我们子弹不够！” 枪声完全暴露了他们，楼道里，丧尸开始不断地涌现, 张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大嘴想扑咬住他们两个新鲜的“肉块”。 唯一幸运的是, 从衣物磨损的情况来看, 这些丧尸估计已经感染了很久了，乍一看见久违的活人，行动力还没完全重启。 而他们俩刚结束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 身体素质还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慕茗用枪开路，一路艰难地下到了一楼，却发现楼道门口已经挤满了丧尸，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只剩一颗子弹了！”慕茗急道。 萧酌往下看了一眼, “去地下室！” 他说完，直接越过栏杆，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跳了下去，慕茗紧跟而上，正正好躲过了上下两拨扑来的丧尸群，这两拨丧尸群撞了个正着，乱七八糟地从楼梯上滚落，堆到了墙角。 地下一层是停车场，漆黑一片，萧酌从包里拿出备用的手电，又从一辆几乎散架的小货车上捡了两根铁棍防身。 两人背对着背，小心翼翼地在漆黑寂静的地下空间挪动。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慕茗看到停车场里许多的车撞在一块，估计是写字楼里的员工当初想驱车逃跑，却没来得及。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终于开始眷顾他们，他们在停车场摸索了近二十分钟，居然没有遇到丧尸，萧酌还找到了一辆完好无损，甚至插着车钥匙的小轿车！ 两人二话不说立马上了车，慕茗拿着枪，下意识坐到了副驾驶，而萧酌也自然地跨上了驾驶室，钥匙一拧，居然还真能发动！ “嗬——” 一个眼球灰白的丧尸突然从后座探过了头，张嘴就想朝慕茗脖颈咬去。 两人吓了一大跳，慕茗条件反射一枪过去，车里那个丧尸顶着脑门上血糊糊的洞倒了下去。 “嗬——” “嗬——” 车灯、引擎声和枪声惊醒了一大群丧尸，后视镜里，慕茗看到有三个丧尸已经攀上了他们的后尾箱！ 第90章 “萧酌，快开车！” 萧酌手忙脚乱，脚一伸，直接傻了，“领导！这是手动挡！我考的是自动挡！” 真是熟悉的一幕…… 慕茗没想到队友学了车也没能改变悲催的逃命之旅。 “……”他深吸了一口气，“换位！回去给我重新考个手动挡！” 两人艰难又熟练地在车内迅速换好了位置，刚系好安全带，后座车门突然被拉开了！ 慕茗连忙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子“轰”的一声窜了出去，把那个开车门的丧尸拖行了十来米，他方向盘一打，车子在停车场内一个摆尾，车里被他崩掉的那个丧尸直接从那扇打开了的车门甩了出去。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车灯前，迎面扑来二十来个丧尸，慕茗看准了停车场那个通往出口的拐弯处，再一次来了一个急转弯，车头车尾把那拨丧尸撞飞了出去，那扇开着的车门也在惯性作用下重重合上。 慕茗立马锁上车门，冲出了停车场。 萧酌抓着车顶的扶手，缓缓朝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你居然……还会飙车？”萧酌难以置信道。 主要是慕茗的长相实在太有欺骗性了，这张脸天生适合温和的职业和爱好，顶着这张脸飙车，让萧酌有一种亲眼看到林黛玉扛起一颗树撞飞了敌人的恍惚。 “第一次。”慕茗朝他骄傲一笑，“死和活都是五五开，倒霉了那么多次，这次运气不错，活了。” 萧酌：“……” 你还不如不说。 * 之前在写字楼上，慕茗看到了萧酌所说的购物中心，路线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可是…… “领导，我们还要去购物中心吗？”萧酌突然问了一句。 他在黑盒补了不少电影，丧尸片自然没落下。 在这种丧尸病毒爆发的末世，即便找到了存活的同类，那也会是天然的竞争关系，一方面防着别人抢自己的物资，一方面又觊觎别人的物资。 萧酌不安道：“我感觉这座城市里可能到处都是丧尸，乱跑反而更危险，要不就在车里待着？我们包里有能量棒，足够我们苟满24小时返航。” 他刚说完一长串话，车子突然停住。 萧酌一怔，往旁边看去，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那座购物中心…… “领导，咱们非要拍一部《茗茗酌酌历险记》吗？” 丧尸太危险，一旦中招根本救不过来，萧酌玩归玩闹归闹，但他真的想活着回自己的世界找弟弟…… “正好而已。”慕茗示意他看仪表盘，“车子没油了，800米估计都跑不到。” “先在这里苟着吧。”他调整了下座椅，“我觉得等天亮了还是进商城里搜罗一下物资，防止又倒霉得没法在24小时之后返航。” 萧酌觉得也是，从包里掏出个能量棒，啃完一口，他忍不住真诚发问：“你该不会是遇到我才那么倒霉的吧？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不，我本人就是个灾星。” 慕茗直视着挡风玻璃外陌生的世界，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印象中，我竹马他们一家是特别好的人，这种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可就是遇见了我，他们才会早早离开。” 这话勾起了萧酌心里一股无明业火，“谁跟你这么说的？街里街坊的碎嘴子？” 慕茗耸了耸肩，“我自己觉得的，别人估计也这样想。” 萧酌“啧”了一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晃晃晃：“晃一晃，不多想。”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说自己，会秃头的。而且你可是我的福星啊，遇见了你，孟老师才勉强答应将来送我回去找弟弟的。” “福星……” 慕茗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有一段久远的记忆想破土而出，他感觉很久以前，确实有人这么夸过他。 两人吃了一根能量棒，默默靠在椅背上，谁也没再说话，静静地待了一夜。 * 第二天一早，太阳一爬上天际，气温骤然飙升，两人在车里直接汗湿了一身上衣。 萧酌抹了把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走到末日的？极端气候和丧尸病毒同时出现吗？太背了吧？” 整座城市的绿化带早已枯萎，到处都很陈旧，估计灾难已经爆发很久了。 慕茗把背包整理好，“下去看看？” 两人拿上昨晚在停车场顺来的两根铁棍，轻手轻脚下了车，走进了旁边巨大的购物商城。 和慕茗所在的时代一样，这里的购物商城也被设计成了圆环状，指示牌上说这里除去停车场，一共有地下一层大型商场，以及地面上四层店铺。 最顶端是透明天窗，这会儿整个购物商城即便没有灯，也一片透亮。 商城内一片狼藉，手机、购物袋和鞋子散落了一地，看样子这里也是突然爆发了丧尸的。 他们现在一楼和二楼转了一圈，很可惜，没有再找到一把枪。 慕茗本意是想搜罗点物资，可不巧的是商场在负一层，估计黑成一团，对他们行动不利，他果断放弃。 不知今夕何夕，食品店里的食物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只是拿了几个罐头预防万一，又在地面上的店铺里搜罗出一些可以自制简易.爆.炸.装置和燃.烧.弹的必需品，最后便没再冒进，准备退回门口的小轿车里。 在茶庄训练的那段时间，梁浅教过他们怎么自制.爆.炸.装置和燃.烧.弹，当时只觉得酷毙了，没想到那么快他们迎来了实践…… 第91章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能不能活着再见到他们伟大的教练…… 刚要迈出购物中心大门，两人突然同时顿住了脚步，警惕地回头扫了一眼。 慕茗顿时紧张起来：“你感觉到了么？” 萧酌皱了皱眉，点头轻声道：“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 他们换成了背对着背的站位，小心地挪回了车里，一锁上车门，两人不敢耽搁，立即动手开始制作他们简易的保命工具。 萧酌：“会不会是幸存者？” 慕茗：“应该是，如果是丧尸，看到我们早就扑上来咬了。” 两人心凉了一截，手上动作开始加快。 特殊时期，活人有时候比丧尸更可怕，尤其是刚才偷看他们的人并没有主动露面，那就说明要么是在防备和观察，要么已经在打算暗中做些什么。 萧酌把做好的几个燃.烧.瓶用一个购物袋装好放到了后座，“你觉得偷看的人想做什么？” 慕茗：“可能购物中心已经没有吃的了，看上了我们的物资，或者人肉。也可能……” 他说到一半顿住，手在方向盘上摩梭了一下。 * 他们没再出去，静静地在车里苟到了下午，眼看离24小时还差30分钟时，一阵粗鲁的敲击声把闭目养神的他们给吵醒。 慕茗睁开眼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各拿着把枪，隔着窗玻璃指向他和萧酌的脑袋，凶神恶煞地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下车。 他和萧酌对视了一眼，举起手开了车门，下了车后，他们才发现这一男一女居然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三个人灰头土脸的，男的那位歪着嘴巴，举着枪得意又嚣张地冲他们嚷嚷：“车钥匙留下，身上的背包、购物袋，全部放下！不然一枪崩了你们。” 慕茗和萧酌面无表情，乖乖把背包扔到了后座。 那个女人一边把一大袋行李丢进了车后座，一边朝车内看了一眼，发现购物袋里的玻璃瓶时，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老公！他们还有满满一购物袋的水！” “爸爸！爸爸！快一枪打死他们！” 那个小男孩兴奋得朝他们又打又踢，看他踢到了慕茗的小腿，萧酌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趁那俩大人不注意，脚尖往男孩膝盖窝一戳，那熊孩子腿一弯面朝下摔了下去。 本来就龇牙咧嘴的，这一摔，直接磕掉了半颗门牙。 “啊啊啊啊！”熊孩子捧着自己的半颗牙，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耀祖，摔疼了没啊？”女人一脸心疼地摸着熊孩子的脸。 熊孩子直接踢了他妈一脚，“快打死他们，全部子弹打他们身上！我要看他们死翘翘！” 那女人叉着腰就要骂人，表情都摆到位了，腰上一个无线电接收器突然“滋滋”响了两声。 [请宏口市各位幸存者注意，救援队将于晚上20点抵达宏口高速收费站，请幸存者们立即前往，等待救援。] “快快快！磨叽什么？！”男人烦躁地呵道，“好不容易有辆能跑的车，再不走咱们全部玩完。” 那女人只好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好说歹说把熊孩子哄上了车。 “爸爸！快弄死他们呀！”熊孩子摇下车窗朝慕茗两人吐舌头。 慕茗扬声对那歪嘴男人说道：“大哥，这车可是我们开来的，要逃命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啊。” 男人坐上车掉了个头，摇下车窗对他们歪嘴一笑：“什么时候了还在放屁？” “你们的物资我笑纳了。”他说着突然狂摁车喇叭，“大哥我乐于助人，送你们最后一程！” 男人啐了一口，乐呵呵地踩下油门疾驰而去，远远的都能听到他们一家三口嘚瑟的声音：“儿砸！这辆车咱们就叫它‘耀祖号’，等到了救援，咱们的苦日子就熬到头咯。” 熊孩子还探出脑袋回头看他们：“略略略！死翘翘！” 太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他们所站的地方逐渐陷入黑暗。 “嗬嗬——” 黑暗中，无数模糊的身影朝他们围聚过来，这一家三口的制造的噪音直接引来了附近所有丧尸！ 慕茗左右看了看，跑到五米开外的一个公交站台，扫了一眼上面的城市路线。 萧酌跟在他身边，飞快掏出藏在口袋里的打火机，拆了护板，将棘板不停地滑动移回，直到打火机开始漏气，他赶忙用胶带把打火机贴在了一根枯萎的树干上。 两人默契地双手一牵，朝前狂奔。 慕茗：“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萧酌想也不想就说：“坏消息。” 奔跑中，慕茗分神看了一眼他们交扣的手指。 “24小时到了。”他叹了口气，“但跃迁环没反应。” 大概是早有预料，倒霉应验的这一刻，慕茗无语得都差点笑出了声。 “！！！” 萧酌连忙看向两人的无名指，两枚跃迁环果然紧紧相扣。 但本该已经站上黑盒传送台的他们，居然还在这里和丧尸躲猫猫！ 萧酌开始怀疑黑盒里面有人想灭他们口了…… 无数丧尸从各个写字楼里涌出，他们两个就像是肉骨头，被扔进了不知多久没开过荤的饿狼群里。 砰—— 他贴在树干上的那个简易小炸弹终于引爆，成功拦住了一小拨追赶的丧尸。 第92章 萧酌没空回头，马不停蹄往前跑：“好消息呢？” 慕茗：“我记下路线了，这里到宏口收费站大概十公里。” 萧酌：“现在几点？” 慕茗：“我刚才看了那个女人的手表，现在六点半，我们训练了一个多月，绝对能赶在8点跑过去。” 啊……听起来挺不错的。 但没乐观太久，他们前面300米开外的十字路口已然挤满了丧尸。 这些异变的生物脑子早就瓦特了，哪里还会秩序过马路，乌泱泱的全挤在了道路的必经路段。 萧酌急道：“领导，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慕茗努力保持着跑路的节奏，“绕路的话要很远。” 萧酌：“那怎么办？” 慕茗突然瞄到了丧尸群中，好像有辆熟悉的车。 “看样子咱们已经办妥了。” 他话音落下，前边传来那歪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没油了！怎么没油了！” 那辆小轿车慕茗他们压根没打算留，那一家三口打劫的时候，估计逃命心切，都没发现车子马上没油了。 果不其然，跑了几百米，直接停摆，好巧不巧，还正好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丧尸群中间。 慕茗记得城市地图，车辆行走的最短路线和他们双脚跑步的不一样，车子走另一条道能更快到高速收费站。 但那歪嘴男人估计是想威风一把撞一撞丧尸，没想到这下直接羊入虎口。 那一家子惊恐的哭喊声响彻街道，反倒把越来越多的丧尸引了过去，那辆“耀祖号”被晃来晃去。 慕茗轻嗤：“他走另一条近路，车子没油了，还能下车用腿跑，非要作死。” 天上还剩一点微光，萧酌看到“耀祖号”已经被举了起来，熊孩子没关车窗，后座那个装满购物袋的玻璃瓶从车窗里晃了出来，重重摔落。 萧酌眸光一凛，一把拉过慕茗，抱着人跳进了其中一幢写字楼的侧方。 轰—— 前方的十字路口，数十个燃.烧.瓶迅速铺开火焰，将周围所有生物都卷进了火舌之中。 萧酌和慕茗趴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灰，搀扶着站起来时，发现前边的十字路口已经开好了道。 “啊……”萧酌服了，“感谢‘断子绝孙号’，送了我们最后一程。” 第34章 夜色渐浓, 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停摆，路上没有半点灯光，唯二的光源只有头顶的月亮和他们偷偷藏起来的手电筒。 先前为了不必要的冲突, 慕茗和萧酌提前把必用物品从背包转移到了口袋包, 耀祖一家三口急着逃亡, 没有搜身, 现在他们身上除了水和弹药, 物资暂时还算充足，至少能撑到他们等到今晚8点的救援。 两人早已口干舌燥，却一点不敢耽搁，他们一路跑来, 交扣的十指就没分开过, 可跃迁环就报废了一样，到现在没半点反应。 一路上, 萧酌没有放弃寻找可以启动的车，但估计灾难真的已经发生很久了，好的车子早已被先前的幸存者开走，他们跑了一路愣是没捡到漏。 慕茗把手环时间设置到和这个世界同步, 虽然被那一家子耽搁了一段时间, 但当收费站的指示牌映入视野时, 他们离8点还剩20分钟。 他现在完全理解了“技多不压身”的牛逼之处，只要他和萧酌这回能活着回去，一定给梁浅送面锦旗, 让他俩亲手缝一面都没问题。 * 高速收费站和闸口与城市大路之间，一般都会有一段偏僻的小路过渡，宏口收费站也不例外。 这条小路恰好临着一座小山坡，虽然植被早已枯死, 但是光秃秃的树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他们放缓步子，但即便走得再小心，乌漆嘛黑的，还是难免踩断了几根树枝。 那断裂声在黑夜中被放到了无限大，两人冷汗都要下来了，背脊一弓，紧张地等待着四周的反应。 好半晌，四周毫无动静，他们悄悄松了口气，抬步准备继续走。 可慕茗刚走没两步，一道奇怪的触感突然缠上了他的脚踝，他一个不留神，就被拖了下去。 “慕茗！！！” 萧酌立即反身拉住他，手电筒光扫过，他这才发现抓住慕茗脚踝的居然是一个丧尸。 一路过来，慕茗体力消耗严重，这么一摔，直接懵了几秒，慌神间，那个丧尸对着他小腿就要咬下去，慕茗看到那张丑得要死的脸，求生欲突然就拉到了顶峰。 他和萧酌默契地抓过散落在地面上的木棍，尖端对准了那丧尸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令人作呕的液体从那丧尸的脑子里溅出来，喷了他们一裤腿，慕茗强忍着恶心，一脚把那丧尸踹了出去。 “没事吧？”萧酌把慕茗扶了起来，自己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裤管检查。 他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直到看到慕茗腿上没有牙印，他一颗心才稳稳落地，但随即一股后怕又将他兜头笼住，他顺势抱住了慕茗，毛绒绒的脑袋抵在人家腰腹上蹭了蹭。 腰腹上传来痒意，一股酥麻感从尾椎骨窜到头皮，慕茗脸都开始烫了，想躲，但腰又被抱住。 他戳了一下对方的胳膊，“萧酌，你先起来……” “嗬嗬——”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萧酌这下终于回神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两人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四周，见四面八方居然涌上来密密麻麻的丧尸！ 第93章 “马路对面有个小区，这些估计都是当初的住户。” 慕茗透过夜色，看到了对面那个小区的轮廓，大概十几栋楼，每栋目测都有二十多层，如果当初那个小区全部沦陷，加上马路上异化的那些，那眼下围过来的少说得有两百来个丧尸！ 萧酌从口袋包里拿出气体打火机和胶带，对慕茗道：“这是最后一个打火机了，我绑到收费站的方向，待会要是走运炸开了一条路，我们立刻冲过去。” 慕茗紧张地吞咽了一口，点点头。 这些丧尸太久没有进食，行动略有迟缓，无法奔跑，萧酌冒险跑到离前面那拨丧尸最近的地方，把他的□□贴了上去，随即转身往回跑，一把抱住慕茗往地面扑了下去。 “砰”的一声，前边炸起一道火光，几具丧尸直接飞了出去。 两人立马起身，手牵着手朝火光的方向冲了过去。 眼看他们就要越过丧尸群抵达收费站，奔跑间，萧酌的余光却瞥见一个丧尸直直地朝慕茗扑了过去。 萧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发力，将慕茗猛地往前推了出去。 相牵的手骤然脱离，慕茗心都空了一瞬。 萧酌用了十成的劲儿，他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丧尸抓住了萧酌的衣服。 那具丧尸身形魁梧，估计生前就是练家子，萧酌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把它甩出去，而那丧尸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活人，迫不及待地张嘴就要咬下去。 那距离太近，慕茗没有枪，他根本来不及救下萧酌，那股陌生又熟悉的绝望在这一瞬间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萧酌……” 他抓起地上一根尖锐的木棍，不管不顾地朝萧酌的方向跑去。他不能丢下萧酌，即便萧酌被咬了，他也不能把他孤零零地丢在这个废弃的高速路口。 眼看丧尸的牙尖离萧酌的皮肉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慕茗绝望得想要哭了。 砰—— 一声枪响划破黑夜。 扑着萧酌的那个丧尸张着嘴，脑门上顶着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萧酌！”慕茗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抱住了人，声音都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我没事，别怕。”萧酌顺了顺他的背，“别怕……” 一阵有序的跑步声突然从收费站那边传来，两人立即转头看去，见高速公路那边，居然驶来了一列履带列车，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军人率先跳了下来，直直朝他们冲来。 “快过来！”领头的一位年轻长官朝他们喊道。 救援来了。 那些军人排成一列护在他们身前，一边掩护着他们后退，一边开火朝密密麻麻的丧尸群扫射。 在火力掩护下，慕茗和萧酌终于全须全尾地和正常人类会和了。 * “就你们两个吗？” 那个年轻长官一边问着，一边带他们从履带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爬了上去。 “对，本来路上被一家三口打劫了。”慕茗实话实说，“然后他们把自己作死了。” 年轻长官无语地笑了一声，似乎对这现象早已见怪不怪。 慕茗走路间还不忘仰头观察这履带列车，发现这是一个很稀奇的交通工具，或者说是作战工具。 一共5节，每一节的车厢居然都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并且有着三层空间，估计是专门应对末世设计出来的。 慕茗和萧酌一迈上车厢，随身的口袋包就被卸下去安检了，他们身后的隔板缓缓落下，把他们隔绝在一个透明隔间里。 隔间顶上亮起蓝紫色的光，四面八方射出来一股一股的消毒药剂打在他们身上，没一会儿，他俩就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萧酌无语地撩起额发，“上一回看这玩意儿还是在科幻片里……” 做完消毒，他们又进了下一个隔间，热风灌满，不到两分钟就将湿漉漉的他们完全烘干。 年轻长官站在下一个透明隔间外的控制台前，对他们道：“站在那别动，我们检测一下你们体内有没有携带病毒。” 慕茗刚站定，听到这话顿时紧绷起来，“有病毒会怎么样？” 年轻长官长得斯斯文文，声音也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倒挺绝情：“普通病毒就隔离，如果是丧尸病毒，那就抱歉了。” 他话音一落，一道光束就从慕茗和萧酌身上来回扫过，控制台上方的屏幕不停刷新着他们的身体数值。 这个检测过程实在太漫长，尤其是控制台前的长官们都一脸严肃地盯着数据，让慕茗感觉他和萧酌仿佛一对即将入土的老头携手来医院体检，医生一个“啧”一个皱眉，都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滴——” 光束收回，一道消毒烟雾又喷了他们一身。 年轻长官替他们打开了隔间门，笑道：“没问题，身体素质还挺不错的。” 就在这时，履带列车“轰”的一声，缓缓发动了。 慕茗看了眼手环，发现才8点10分，停留时间这么短？ “不再等等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吗？” 年轻长官领着他们往车厢里面走，“来不及了，宏口是最后一站，43小时后有大暴雨，暴雨携带的病毒可能导致人体异变，所以我们必须在43小时内赶到酒州地下城。” 萧酌敏锐地抓住了一条信息，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这辆列车里的人，和地下城的人……” 第94章 年轻长官点头：“是地球最后一批人类。” * 他们被年轻长官带到了最顶层的住宿区，一大片区域被分隔出十几个房间，他们一上来就发现这里格外热闹，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聊天、吵架甚至是打牌的声音。 年轻长官打开离升降机最近的一间房，对他们说：“只剩这间最小的了，不过很快我们要到地下城，就先将就一下？” 慕茗和萧酌自然没意见，都末世了，还要啥自行车。 他们刚要进屋，隔壁突然歪歪扭扭跑出来一个小男孩，脚一滑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凶巴巴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一没人要的死瘸子吃什么饭，我们家大宝说是他的就是他的！” 萧酌看着摔在地上那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瘦瘦小小的，被骂了也不还口，瑟缩着身子，一双眼通红，却不敢哭出来。 他心脏一阵抽痛，仿佛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三两步走过去扶起了那男孩，怒视着隔壁屋里那男人：“一把年纪了欺负小孩子，要不要脸？！” “嘿！你算个球！” 男人叉着腰走了出来，指着萧酌就要骂，一出房门却发现站在隔壁门口的年轻长官，男人那副嚣张的嘴脸顿时收敛了个干净，点头哈腰道：“丁、丁上校。” 丁上校拧着眉心，不满道：“步先生，你把圆圆接过去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闹半天是想空手套白狼给自己儿子加餐？” 不少人都勾出脑袋来看起了热闹，男人窘迫得恨不得把头埋脚面上去，嚅嗫道：“可我家大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丁上校抬高了嗓音：“现在什么时候？几个人吃得饱？你凭什么克扣圆圆的餐食给自己儿子加餐？看人家孤零零的就明抢了是吧，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和你儿子都滚下车！” 男人一张脸顿时煞白，吃不饱事小，下了车可就没命了，他立马拉上自己的大宝，连连认错。 丁上校没再理他，见萧酌把包着眼泪的小孩抱了起来开始哄上了，便对慕茗商量道：“要不你们俩先带着圆圆吧？” 他说着扫了一样慕茗和萧酌无名指上的指环，“这个屋子是上下铺，下铺是大床，你们小俩口可以一起睡，圆圆睡上铺，但他腿脚不太方便，需要麻烦你们把他抱上床。” 又被人当成了一对夫夫，慕茗也懒得解释了，带个小朋友的话他自然也没意见，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酌就忙不迭应下了：“好啊好啊。” 慕茗看萧酌好像特别喜欢这小孩，甚至让人坐到自己肩上骑大马，一边晃一边哄着小娃娃：“跟哥哥们住好不好呀？哥哥给你分糖吃。” “……” 慕茗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 他们带着圆圆进了那个最小的房间，萧酌把小孩放到了下铺那张大床，揉了把他的脑袋。 “有没有行李落在隔壁？哥哥去帮你拿过来。” 圆圆眨巴了下眼睛，摇摇头：“圆圆没有东西。” 慕茗抱臂倚在一旁看着他们互动，他发现小朋友的左腿有点歪，想到丁上校说的“腿脚不便”，他不禁皱起了眉： “圆圆，你的腿是不是隔壁那两个人弄伤的？” 小孩又摇了摇头：“妈妈说，是圆圆很小的时候摔的。” 慕茗：“那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扁起了嘴，“哇”的一声开始掉小珍珠：“爸爸妈妈带弟弟走了，不要圆圆，圆圆痛痛，呜……” “不哭不哭……”慕茗手足无措地给小孩抹着眼泪，他不会哄小孩，只能求助地看向萧酌。 这位倒是真的很熟练，抱起小孩晃了晃，“圆圆不哭了，哥哥晃一晃，痛痛没。” 慕茗静静地看着，待圆圆停止了哭声，抓着萧酌衣襟抽泣的时候，他没忍住笑了一下，问道：“你十八到二十九岁不都在逃命吗？怎么哄孩子那么熟练？” 萧酌秒答：“我有弟弟啊。” 慕茗：“小时候也这么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羡慕。 大概是他脸上的羡慕过于明显，萧酌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把小孩放在自己膝上，问道： “你那什么表情？你的竹马哥哥小时候没哄过你？” 慕茗回忆不起太多，“印象里，我和圆圆那么大的时候，他应该还处于‘有点讨厌我’的阶段。” “不可能。”萧酌觉得他在瞎说，“你这么好看，谁会讨厌你啊。” 慕茗乐了，“小孩子怎么会看脸下菜。” “当然会了。”萧酌说，“我印象中我弟弟就特别可爱。” 慕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膝上的可怜的小娃娃，心里微叹，萧酌可能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弟弟。 “不过说真的，我弟要是像你就好了。”萧酌突然叹了口气，“我记得他是个很安静的人，受委屈了也不说，不还手，就自己忍着。” “其实……你弟弟应该觉得自己很幸福。”慕茗轻声说。 萧酌的记忆被洗得只剩下指甲盖那么点大，但说起自己弟弟受了委屈，他到现在还在生气。 慕茗不禁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有人保护，有人心疼的感觉，可真好啊。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慕茗拉开了门，发现是丁上校，对方手里还拿着三个饭盒和两个口袋包。 第95章 “你们的东西安检完了，过期的食物已经给你们处理掉了，其他的还在包里。” “这是今天的晚饭，饭盒不要扔，你们应该还要在这里吃一顿，到时候拿饭盒下楼打饭，圆圆那份就麻烦你们帮忙打一下。” 他说完，又走进来揉了把圆圆的脑袋，“以后不管被谁欺负了，都要告诉丁辰哥哥好吗？” 圆圆乖乖点头，丁辰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你们休息一下，水房在走道尽头，吃饭集合这种事情会有广播提醒，不用怕错过。” 送走丁辰，萧酌从自己口袋包里翻出了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慕茗挑了挑眉，那是他们白天探查那个购物中心的时候，萧酌在一家零食店拿的。 当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就不清楚食物有没有过期，萧酌就随手抓了一把塞进了包里。 现在丁辰把东西还回来了，说明零食没过期。 萧酌把糖纸拆开，递给了圆圆，“给圆圆一颗糖，叫一声‘哥哥’好不好？” 小朋友哪抵抗得了糖果的诱惑，一双眼睛睁得浑圆，看着那个棒棒糖咽了口口水，立马甜甜脆脆地叫了一声：“哥哥！” 萧酌眉开眼笑，乐滋滋地把糖给了小孩，“圆圆真棒！” 慕茗就坐在旁边看着他逗小孩，可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但这回，他好像咂摸出了点味道，有点……酸？ 可他为什么要酸？有什么好酸的？ 慕茗不理解，可一张嘴，却是一句：“我呢？” 萧酌这下笑意更深了：“叫‘哥哥’。” 慕茗脸颊一热：“你是只剩一根糖，故意套路我吧？” 他话音刚落，萧酌就拿了一根可乐味的棒棒糖放到了他手心，得意道：“欠我一声‘哥哥’哈。” 慕茗一噎，立马把棒棒糖塞回了他口袋，“我这么大人了，不吃糖。” 萧酌没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慕茗不再看他，打开饭盒准备吃饭，末世食物少得可怜，一打开饭盒，里边只有一个剥了皮的熟土豆。 他用勺子把土豆压成了土豆泥，尝了一口，没有任何调料的味道，但估计是真饿了，他觉得挺好吃的。 “噗嗤……”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笑。 慕茗扭头看去，发现是萧酌正撑着下巴看他。 顶着这道视线，他耳朵都开始热了，“笑什么？我吃饭姿势那么优雅。” “我只是在想，你小豆丁时期，肯定不会撒娇。” 萧酌两手交叉枕在了后脑勺，说着自己的推测：“你那么好看，你竹马哥哥怎么可能讨厌你，肯定是你不会撒娇，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你要是像刚才一样，撒个娇，你就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你竹马哥哥肯定都想办法摘给你。” 慕茗：“？？？” 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他刚才就说了“我呢”两个字。 算什么撒娇？ 谁让你这么定义“撒娇”的？ 他才没有撒娇！ 第35章 履带列车行驶得很平稳, 不看窗户的时候，压根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行进的列车上。 他们带着圆圆一起吃了土豆，安全的环境和填饱的肚子让他们的精神终于得以松懈, 身体的疲倦开始往四肢百骸蔓延, 只感觉困得眼皮都要撑不开了。 萧酌把圆圆抱到了上铺, 小孩很乖, 大概是意识到眼前的两个哥哥都是好人, 很快就睡着了。 他揉了把小孩的脑袋，伸了个懒腰，也躺到了下铺的大床，他把内侧的位置留给了慕茗, 边打哈欠边拍着床铺：“领导, 给你暖好床了。” 慕茗无语地看着他，“领导不需要这种服务……” 但实在太累, 他还是躺到了内侧，脑袋一沾上枕头，意识就开始不断往下沉。 “没想到你吃一个没味道的土豆也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即将睡过去之际，萧酌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慕茗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娇气吗？” “不是。”萧酌咧嘴笑了笑, “就是以为你会先怀念一下前段时间在黑盒的伙食。” 说到这个, 慕茗也奇怪起来，自打从李巷那个世界回来，黑盒的伙食好像是改善了很多。 以前黑盒的食物就和黑洞边的那个“无忧市”一样, 由食品机合成，只能保证营养，但无法保证口味。 可从李巷那里回来后，他在黑盒吃的饭好像突然变得很有烟火气, 甚至……有点熟悉？ 慕茗疑惑道：“难不成孟老师雇了个厨子？” 萧酌轻笑了一声：“那回头我就向孟寻讨份厨子的工资。” 慕茗一愣，转过身面对他，“真是你做的菜？这么有兴致的吗？” “还不是你太虚，在梁浅那训练强度又那么大，我还不得好好给你补补，万一哪天咱俩一起出任务把你磕着碰着摔碎了怎么办？” 这话的……慕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忍住打了个颤。 “你去哪找的食材？” “当时我刚好撞见那个叫‘小左’的机器人买了一大篮子菜回来，它说孟寻身体不好，要做饭给他补补。” 慕茗：“机器人会做饭？你不会用厨艺交换了小左的食材吧？”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萧酌叹道，“哪知道那机器人抓起锅铲炒菜的时候别提有多熟练了，没有技能交换，它又不需要我的工资，我就只好死皮赖脸求它了。” 第96章 慕茗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点可爱，“你不是说它讨厌你吗？怎么真就答应了分你食材？” “是讨厌啊！”萧酌说，“厨房就那一个，做饭的时候它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好奇去看它给孟寻炖的汤，它直接抬手给了我一脑瓜子！” 慕茗笑着平躺了回来，“不过孟老师和小左确实相处得很好，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人。” 萧酌：“那就难怪小左隔三差五跑出去买菜了，孟寻是人类，身体又不好，但小左是机器人，寿命注定比孟寻长，它可能也是想孟寻能再陪它更久一点。” “我发现你好像很坚持‘小左’的情感和人类一样丰富。” “宇宙那么大，高手那么多，说不定这一个就真的感情丰富呢？” 他们又七扯八扯聊了很多，到最后，慕茗也忘了他们还扯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听着萧酌的声音睡过去的。 *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慕茗醒来时，发现他们居然睡了十个小时！ 萧酌已经醒了，坐在窗边看外头的风景。 慕茗也凑了过去，他们上车时是晚上8点，现在天已经亮了，履带列车也驶离了高速公路，行走在一处山间公路上，四周的高山已经光秃秃的，再也不见一点美景，看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 “哥哥抱。” 上铺，圆圆揉着眼睛睡醒了，张开双手让他们把自己抱到地上去。 萧酌起身把他抱了下来，哪知小娃娃站定后，一拐一拐地走到屋里的小桌子前，把那三个用过的饭盒摞起来，抱到怀里准备出门。 两人连忙拦住，“你干什么去？” 圆圆仰着脑袋，一脸天真，“洗碗呀。” 慕茗一听，明白了，怒道：“隔壁那两个人让你洗碗的是不是？” “还有衣服和袜子。”圆圆点头，“圆圆可厉害了，洗得很干净。” 萧酌把那几个饭盒放回桌上，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哥哥在，你不用做这些，你还是小孩子，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啊，是平平安安长大。” 一股熟悉感撞上心头，慕茗愣了愣，这句话，他好像也听过？ 可那一瞬间的思绪溜得太快，他没来得及抓住，只好拿过那三个饭盒，准备去水房洗了。 “我来吧。”萧酌叫住他，“你再休息一下。” “不至于连洗碗都没力气。”慕茗无奈，“我已经长大了，不干活你养我啊？” 萧酌脱口就道：“好啊，早就打算养几盆花，我们那又没太阳，养不起来，正好你美如花，以后就养你吧。” 慕茗拿着那饭盒倚在门口，“敢情你投喂我，是把我当那几盆花的代餐啊？” “那哪能啊。”萧酌一脸真诚，“现在的花都没你漂亮。” “……” 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慕茗斗不过，推开门溜了。 * 他趁着前往水房的功夫，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的房间和里边的人。 大概是快到地下城了，先前还在打牌聊天的人也停止了自己的娱乐活动，开始收拾行李。 慕茗发现这一层里大多数人都是孤身一人，或者三两好友结伴，很少看到完整的家庭，就连他们隔壁那对欺负圆圆的父子，也是仅有他们两个，其他家庭成员估计没来得及赶上救援。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水房里，洗干净了碗，又装了三盒子饮用水，正准备回房时，却在门口撞上一对男女提着一个装满了水的收纳箱，急匆匆地要跑进来，差点和他撞到了一块。 那两人看到他，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匆匆绕过他把水倒进了列车上特制的处理器，然后又重新去接了一箱冷水。 慕茗不禁奇怪，但那两人一脸防备，他也不好偷看，只能先回房了。 走到半路，他敏锐地感觉到一点异常。 列车好像停了？！ 这么快就到地下城了？ 前边的升降电梯处传来脚步声，两个军官站到了住宿区的大门口，这时，广播也响了，传来丁辰的声音： [列车被巨石挡了路，请车上所有50岁以下的男性跟我们一起下车，帮忙清理道路。] [老人、女士和小孩请留在房间，不要走动。] 各个房间的大门陆续打开，大家伫在门口张望，个个怨声载道，不想下车。 慕茗回到房间，见萧酌把他们的口袋包整理好了，把其中一个递给了他，“走，下去看看。” 圆圆害怕地抱住了他俩的大腿，“别不要我。” 萧酌蹲下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又从兜里拿了个葡萄味的棒棒糖给他。 “哥哥们不是不要你，我们很快就回来，圆圆现在这里等一下好不好？” 圆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慕茗。 慕茗点点头，表示是真的，圆圆才抓着那个棒棒糖，乖乖坐到了离门最近的椅子上，“那你们快点回来。” 慕茗rua了把他的头发，“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把门锁上，回来告诉我们，我们帮圆圆算账。” 一听有人罩自己，圆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俩出了房门，发现其他人还伫在门口没动，压根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有个年轻男人不服气道：“你们可是当兵的，凭什么你们不去清理道路，让我们平民去？” 第97章 大伙儿纷纷附和：“就是！万一遇见丧尸怎么办？我们又不像你们有枪。” “你们就是故意让我们去送死吧！” 丁辰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但他的长相太有亲和力，在场的年轻人吵得正上头，没一个怕他的。 “挡路的巨石太多，光靠我们的人手不够，这里地处大山深处，附近都没有人定居，出现丧尸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有，也不多，我们的弹药保证能让你们全须全尾的回来。” 见他们还在犹豫，丁辰突然无所谓了： “地下城还有30个小时就会永久关闭，你们要是帮忙清理，我们还能按时进入地下城，你们不想动也行，反正也走不了了。” 说着他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你们现在可以构思一下遗书的内容了。” 说完他就转身领着慕茗和萧酌走了，其他年轻人犹豫半晌，比来比去，发现还是下车帮忙比较划算，便不情不愿地跟过去了。 待这一层的所有男性都离开后，步大宝轻手轻脚关上门，问躲在被窝里的他爸： “爸爸，你已经五十多岁那么老了吗？” 步大宝他爸在他脑门敲了一下，“你他妈说谁老？你老爸我以前可是大老板，哪能干这种脏活累活？还不安全。” * 慕茗跳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路况比丁辰说的还严重。 山上已经没有植被了，路面上全是巨石和泥块，他们再不快点离开，天知道会不会从天而降一个巨石把他们砸去西天。 一看眼前的景象，大家都慌了，刚才一个赛一个嚣张，现在一个赛一个怕死，赶紧拿上工具去清路了。 几个士兵拿仪器把巨石切碎，所有人立刻围上前清理，又怕有丧尸，又怕山上滚落巨石，更怕耽误行程赶不到地下城，一个个手脚麻利得都快现出残影来。 慕茗和萧酌一直在丁辰旁边，这位上校没什么架子，大家干什么活他也干什么活。 两个小时后，大伙儿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能让列车通过的路面，慕茗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问丁辰： “丁上校，你刚才说地下城会永久关闭，难道我们这些地球最后一批人类，要永远定居地底了吗？” 丁辰叹了口气，“如果将来地面恢复到‘大衰落’之前的状态，也研制出了预防和治疗丧尸病毒的疫苗，会慢慢返回地面生活的。” 在黑盒看了不少科幻电影的萧酌嗅出了点味道：“但我们这一代估计就等不到了对吧？” 丁辰无奈地笑了笑，“如果古往今来的灾难写成一本史书，那每一代人的那段人生估计只能占半行字吧。” 慕茗和萧酌双双沉默了下来，看来对眼前的这些人来说，剩下的这段时间，是他们此生见太阳的最后一面了。 当然如果他们的跃迁环还是这么半死不活下去的话，他们也将成为这批地球遗民里的一员…… “啊啊啊——” 一道尖叫声突然从最后一节车厢传了过来。 车下所有人吓得浑身一颤。 “丧尸！有丧尸！！” 恍如一瓢水浇进油锅，所有人顿时炸了。 丁辰飞快地往那节车厢跑去，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脸色煞白。 圆圆还在那！ * 五分钟前。 第五节车厢的顶层住宿区，水房旁边的房间里，一个老太太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妈？”她儿媳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想探探她的额头，“应该不烧了吧？” 哪知儿媳还没触到她，老太太突然抬起了头。 儿媳瞬间吓清醒了，只见自家婆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眼白和眼珠，只剩下一片蒙蒙的灰白，脸上和脖子的皮肤完全没了血色，变得惨白，面对她时，仿佛在盯着一块香气逼人的肉块。 “嗬……”老太太张开了嘴。 “啊啊啊！！！” 儿媳条件反射地把桌上的饭盒朝她脸上扔去，尖叫着往外跑。 “谁啊！吵吵什么呢？真当这是你家啊。”其他幸存者一脸怒气地开门抱怨。 老太太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走了出来，儿媳逃到住宿区门前，腿都在打颤，“她、她不是人！离她远点！” 她们隔壁房的一个中年妇女“嗐”了一声，劝道：“婆媳吵架啦？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亲人就不错……啊！” 中年妇女话没说完，脖子就被老太太一口咬了上去。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尖叫着开始狂奔。 步大宝和他爸睡得正香，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步爸一骨碌爬了起来，打开房门就准备骂街。 “丧尸！有丧尸！” 步爸一个激灵，瞌睡彻底吓飞了，愣愣地扭头，发现两个丧尸正摁着两个女人在咬，还有一个已经攀上了他的门框。 “大宝！大宝快跑！”他脚下打滑，一边连滚带爬往升降电梯跑，一边疯狂叫儿子跟上。 然而步大宝还是慢了一步，刚涕泪横流地跑出门，后边就跟上了一个丧尸，十分不巧，他穿着一件有帽子的短袖，丧尸一伸手，就勾住了他的帽子。 “爸爸！救我！救我——” 步爸又急又怕，想救儿子，又怕自己也被咬了，危急之间，他突然听见自己隔壁的房门内传来要上锁的声响。 他一脚把还没来得及上锁的门踹了，把正要拉上门栓的圆圆吓得摔在了地上。 第98章 步爸看了一眼自己即将死于丧尸之口的儿子，面露凶光，一把抓过腿脚不便的圆圆，不顾小孩的哭闹挣扎，直接把人丢向了抓着自家大宝的丧尸身上。 那丧尸被砸了一下，手一松，大宝连滚带爬逃了出来，步爸拉着自家儿子，躲到了隔壁圆圆的新房间， “哥哥！哥哥救我！呜……” 圆圆本就行动困难，这一摔，站都站不起来，眼前的丧尸对着他白嫩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步家父子逃出生天，一阵畅快，不顾圆圆绝望的哭喊，反手把门锁死了。 * 慕茗和萧酌赶到第五节车厢时，顶层不断地响起枪声和尖叫声。 他们想过去，却被几个士兵死死拦住。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停，顶层剩余的幸存者陆陆续续被穿着隔离服的医疗兵带到了隔离区。 萧酌一个接一个地看着，可是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接下来，他也没看见圆圆。 “老婆！”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扑向被透明屏障间隔着的隔离区，对一个女人喊道，“老婆你怎么样？我妈呢？” 慕茗认出来了，这是他在水房碰见的那对拿着收纳箱装水的男女，原来真是夫妻。 女人估计还在后怕，哭叫道：“昨晚她发烧就让你告诉长官，你非不听，她变成丧尸了！咬死了好多人，你满意了？！” 萧酌一颗心顿时高高吊起。 这时，步家那对父子也被医疗兵带了下来，步爸正好听见那对夫妻的喊话，顿时炸了： “一家子贱货，有病不治还瞒着，你们就应该和那死老太婆一样，不得好死！” 女人吓得早已理智游离，反口骂了回去：“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为了救你儿子，把那个瘸腿小孩丢给了丧尸，你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犯，你才不得好死！” 慕茗瞳孔骤缩，萧酌直接冲了出去，挥拳就要在步爸脸上砸下去，却被两个士兵死死拦住。 “先别碰他们！”丁辰劝道，“我知道你生气，但他们还要隔离和消毒，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萧酌压根听不进去，一双眼通红，恨不得把那俩父子当场撕了。 丁辰看士兵都快压不住他，连忙朝慕茗使了个眼色。 慕茗这才回神，颤着手拉过萧酌的胳膊，小心地把人往后拉。 “先冷静，圆圆的账，我们得慢慢算。” 楼上，几个士兵抬着担架从升降梯下来。 担架上的那些人都被盖上了布，看不见脸，可萧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躯，藕节一样的胳膊露在外面，手里还握着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 明明刚刚还甜糯糯地叫他“哥哥”，怎么一转眼，就躺在那动也不动了呢。 萧酌像是卸了力，缓缓松了拳头，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从自己眼前经过，被带下了列车。 他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石头堵住了，那个失去了母亲的男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可他却哭都哭不出来。 “我们不能带走这些尸体，希望各位谅解。”丁辰沉痛道，“节哀。” 萧酌麻木地听着，恍惚间，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他答应了圆圆会回来保护他的，可他没做到，他依稀记得自己也答应了弟弟一定会回家的，可一走就是11年。 萧酌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像圆圆一样，被人欺负，被人抛弃…… “萧酌……” 慕茗手足无措地抓着他的肩膀，他从来没见过萧酌这幅模样，这人总是很快乐，很爱笑也很爱说话，可现在，他第一次见这个人那么难过，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领导。”萧酌垂下眸，突然把下巴搭在了慕茗肩窝上。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慕茗一僵，可随即衣服上传来的湿热又让他心里抽疼，他抬起手，轻轻地在萧酌背上顺了顺。 “慕茗，我真的……”萧酌哽咽的声音很小，只落到了怀里那个人的耳畔。 “好想回家。” 第36章 履带列车重新启动后, 医疗兵给三层住宿区做了消杀。 丁辰和两个医生问了那个失去母亲的男人一些问题，慕茗和萧酌坐在一旁，也听了几句。 原来这三口人是在宏口市的上一站上车的, 男人说老太太吃的用的一直和他一样, 唯一可疑的, 是他媳妇说, 亲眼看到老太太偷偷喝了一点瓶装水。 “长官你也知道, 外面不比这里，饮用水稀缺，当时我们已经渴得不行了。” “我妈人都快恍惚了，看到那瓶水里还剩了点, 就立马喝了, 回头我们发现了去检查，发现那瓶子是脏的, 我们很害怕，但是观察了她两天，都没什么异常，我们以为不会有问题了。” “谁知道她上车没多久, 就、就开始发烧。” 慕茗想起他们俩口子拿收纳箱装水, 看来是想偷偷给老太太物理降温。 丁辰皱紧了眉, “所以她是将近80个小时之前喝的那瓶水，上车后才表现出异常。” 一旁的医生严肃地推了推眼睛，“那水肯定有丧尸病毒, 这就意味着，误食入体内和直接被咬不一样，前者有3到4天的潜伏期，这期间连我们的检测仪都没法检测出来。” 那这麻烦可就大了, 一车子的幸存者，估计大部分人都搞不清自己上车前有没有喝过不干净的水，甚至分不清自己当时喝的饮用水还安不安全。 第99章 慕茗倒是小小地松了口气，至少他和萧酌上车前是没喝过这个世界的一滴水的。 眼看就要到地下城，为了避免再出现意外情况，丁辰下令全车所有人每隔一个小时就做一次体温和病毒检测。 回到顶层住宿区时，空气中还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房间里的一切已经被重新整理，仿佛从未被人住过。 萧酌看了一眼那张小桌子，饭盒从三个变成了两个，那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朋友，好像从没出现一样。 慕茗看他情绪低落，想过去陪他说几句话，回身关门时，发现门栓有点歪，他立马俯下身仔细看了看。 “怎么了？” 即便心情再不好，萧酌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慕茗的异常，他赶紧凑了过去。 慕茗指了指那个门栓：“圆圆应该是发现了外面有危险，想要锁门的，但还没来得及，就被隔壁那对父子害了。” 萧酌也看了一眼，从门栓歪曲的角度，他猜测步家父子应该是把门踹开的。 “圆圆本来能活下来的，那对父子故意把他丢出去的。” 他们把这事跟丁辰说了，丁辰叫人来给他们换了门栓，看萧酌一言不发，实在不放心，对他们俩道： “答应我，一切等去到地下城再说好吗？” “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所有秩序都在崩坏，像‘步将理’这种人如其名的人，本就稀薄的道德感现在更是荡然无存。” “哦。”萧酌往床上一趟，翻了个身面对墙面，“我现在不会搞死他，反正他这种人能不能活到地下城还不一定。” “……”丁辰一噎，无语地看向慕茗。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萧酌是个很听老婆话的人。 慕茗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 入夜之后，离地下城关闭时间还有17个小时。 经过白天的事情，住宿区都格外安静，定时检测时，谁也没说话，整个车厢都显得死气沉沉。 检测完体温和病毒，慕茗和萧酌又吃了个土豆，一起去水房把饭盒洗了。 洗碗时慕茗悄悄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只见萧酌垂着眸，麻利地洗完了自己的饭盒，甩干净水后也不急着走，就静静地等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萧酌经过圆圆那件事后，好像变得黏人起来，走哪都要跟着他，刚才他说他来洗碗，萧酌死活不肯，非要黏着他一起来。 慕茗垂了垂眸，一时有些心软。 他知道，萧酌是怕他也出什么意外，不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不下。 回到房间，他们锁好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列车上仪器运作的嗡鸣声。 “啊——” 一声尖叫突然刺破空气，萧酌猛地睁眼，手一伸把旁边的慕茗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动作太快，慕茗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差点就鼻尖对着鼻尖撞上了。 “救命！救命——” 听声音是他们的隔壁车厢！难道又有丧尸？！ 这时，广播开始响了，丁辰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忽视的紧张和着急： [请所有幸存者立刻回到房间，反锁房门，如遇到丧尸，立即向士兵呼救。] 外头开始响起阵阵锁门声，几道整齐的脚步声从升降梯那边传来，走进了住宿区，估计是士兵来巡逻了。 两人立刻从床上翻坐起来，将那套桌椅移到门前顶住了门板。 隔壁车厢里，尖叫声、呼救声和枪声此起彼伏，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却还没停下来。 慕茗神色一凛：“怎么回事？这么久了，难道隔壁车厢已经失控了？” 萧酌仔细听了听，说道：“不仅第四节车厢，第三节车厢好像也有枪声。” 仿佛在印证他们所想的似的，偏偏在这个关头，列车居然又停止了前进。 * [所有在房间的幸存者，不要走出房门。] 广播重复了三遍，可到第四遍的时候，那声音戛然而止。 不止是广播，就连车上的灯光都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他们熟悉的仪器嗡鸣声丝毫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 外头有人嚷嚷，还有几道开锁的声音。 “全部退回屋内，不要走动！”一个士兵扬声道。 外边瞬间又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两个车厢的枪声和叫声终于停止，慕茗听到升降梯那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喊道：“所有幸存者立即收拾好所有行李，出来排成一列，跟我们离开！” “离开？”慕茗拧紧了眉心，“要弃车？” 不等他猜测出什么，士兵们开始催促大家抓紧时间。 大伙儿不明所以，但看到士兵们手里有枪，又不敢杠，只好骂骂咧咧地拿着行李出来了。 他们排成一排，被士兵们护送着下了楼，又穿过了第三、第四车厢，来到了第二节车厢里边。 穿过三四节车厢时，里头比他们的住宿区还黑，唯一的光源只有士兵手里的电筒，透过微弱的光，慕茗发现这两节车厢的角落到处堆着丧尸的遗体，连车壁和仪器上都有爪痕、血迹和子弹眼。 第二节车厢里头，几乎站满了幸存者，连坐下都勉强，一个个和军训似的一列列站着。 第100章 大家不知所措，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一些人像是被吓坏了，浑身都发着颤，几乎要腿软跪下去。 待他们第五车厢的人全部进来后，几个士兵把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门彻底锁死。 大家瞬间更慌了。 丁辰拿着扩音喇叭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刚才也看到了，三四车厢丧尸爆发，控制室被破坏，列车的能源也出现泄漏，剩余能量没办法支撑我们到地下城，所以我们必须丢弃三、四、五号车厢。” “空间缩小，无法安排房间，需要委屈各位暂时在这里修整。而且我们需要把剩余能源全部集中在动力系统，现在开始我们会减少照明，并关闭恒温系统。”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但小命都快不保了，谁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况且丁辰是来通知，而不是来找他们商量的。 * 半小时后，列车将后面三个车厢，以及1、2号车厢的顶层住宿区丢弃，开始全速向地下城行进。 慕茗明显感觉到，列车这次快了很多。 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有一百五十个幸存者，大家挤在一块，艰难地盘腿而坐，不停地用手扇着风，恒温系统关掉后，温度骤然上升，每个人的衣服都已经快湿透了，空气中混杂的味道也开始难闻起来。 士兵们开始每隔半个小时给大家测体温，温度枪一从额头离开，慕茗的后背就被戳了戳。 他和萧酌是背对背坐着的，这样不管哪个方向有危险，他们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困不困？”萧酌轻声问他，“困的话就靠着我眯一会儿吧。” 慕茗倒是不困，但坐着也确实累，他卸了点力，靠在了萧酌背上，扭头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 “到城市里了。”他小声说，“希望不会再出什么事。” 城市里人口多，丧尸也更多，要是列车再出什么事，那可真是内外夹击了。 轰隆隆—— 慕茗一下挺直了背，往窗边勾了勾脑袋，发现外头虽然漆黑一片，但天边好像挂满了厚重的云，里头还有闪电涌动。 “快下雨了。”萧酌压低嗓音对他说，“先前丁辰说要躲开的雨是指这个吗？这雨下下来之前我们赶不到地下城吧。” 慕茗没有说话，过了5分钟，还是没有说话。 萧酌看不懂他了，“领导，你说句话啊。” “……”慕茗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扣在了萧酌的左手上。 萧酌垂眸看着两人交缠的指尖，跃迁环轻响一声，严丝合缝地完美贴合。 然而无事发生…… “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陪我去寺庙里烧柱香。”慕茗说，“要头香。” 这倒霉的频率，慕茗怀疑自己被鬼上身了。 他看了看乖乖点头的萧酌，危急时刻，他却很不合时宜地起了点玩心。 “再求个姻缘。” 萧酌愣住，顶着慕茗的视线，有些羞涩挠了挠头，纠结道：“我要是一回去就给他带个嫂子，会不会显得忽视了我弟。” 这下换慕茗愣住了，他就随口一说，怎么还认真寻思起来了。 他顺着萧酌的话安慰道：“说不定你弟已经有对象了呢。” 慕茗依旧是顺嘴一说，哪知萧酌这下更认真了，恍惚间，萧酌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一张特别漂亮的脸，那张脸似乎才十七八岁，他看不清，但他就是知道，这张脸简直男女通杀。 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让他突然全身都竖起了刺，萧酌绷着一张脸： “我看谁敢碰他！” 第37章 一声闷响, 履带列车突然开始减速，人群顿时骚乱起来，一个个左右防备着, 看来是被丧尸吓出了心理阴影。 慕茗眼尖地看到丁辰带着几个军官匆匆进了会议室, 不到十分钟, 丁辰就又走了过来, 拿起扬声器对大家宣布了几件事。 还有20分钟, 雨就会降下，但他们不能淋到雨，不然会感染。 履带列车的能量泄露得比预想的快很多，没法支撑他们到达酒州地下城的入口。 这时, 履带列车已经完全停下, 车辆内仅剩的灯光彻底熄灭，机器也全部停摆, 绝望的情绪顿时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丁辰指挥道： “这里是酒州市区，离我们1公里的地铁站有一个通向地下城的维修人员入口。” “大家现在下车，有序地排成一列跟着我们走，如果大家遵守秩序, 我们完全赶得及在下雨之前进入地铁站。” 有人不放心道：“地铁站里不会有丧尸吧？” 丁辰没有撒谎, 冷静道：“有。” 酒州有三个大型地铁站设了有通往地下城的入口, 是地下城设计之初供维修和工作人员出入的，但丧尸爆发后，这些人流量极大的地铁站就彻底报废了, 这些入口也就相应废弃。 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要他们安全到达入口，重新启用不是难事。 可现场的幸存者私语不断，大家都不大乐意下车, 更别说进地铁站，万一遇到了丧尸，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声，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做决定。 丁辰看了眼天色，也不勉强，说道：“前往地铁站的路上由我们进行护送，不能说绝对安全，但至少我们目前的火力足够支撑到我们到达入口。” “时间紧迫，采取自愿原则，愿意下车的现在排队下车，不愿意的可以继续留在车上。” 第101章 萧酌惜命得很，他一说完，就拉着慕茗第一个下车了。 丁辰对他俩的配合相当满意，也跳下车，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见有人打头阵，而且最有安全感的丁上校也走在最前头，其他人麻溜地爬起身跟了过去。 车外的空气湿热粘稠，慕茗的手被萧酌紧紧扣着，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车里的其他人已经自觉地两两一排，列队下来了，而士兵们手里拿着枪护在他们的左右两侧，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慕茗他们前面就是丁辰，就在他们看到地铁站的入口时，丁辰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了一道极轻的小提琴声，没响两秒就被接起来了，那声音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通讯器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丁辰，我们去救援了另一只幸存者小队，刚回到地下城，你们那边怎么样？” 丁辰压低了声音把他们现在的情况迅速说了一遍。 那边反应飞快：“我现在带人去重启维修人员入口，你们万事小心。” 通讯器挂断后，慕茗和萧酌目瞪口呆。 丁辰瞥了他们一眼，“想发表点什么？” 慕茗：“您……才刚和地下城那边通气啊？” 这也太虎了，万一他们都进地铁站了，地下城那边还没接到他们的消息，或者突然通知那个入口已经彻底封死了，那不是玩球了嘛…… “刚才通讯设备出了点问题，没联系得上地下城。”丁辰耸了耸肩，“时间太紧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按我的方法来，活的几率还更大一点。” 萧酌表示能活着就好，先斩后奏什么的不重要，说话间，他们走在前面的人已经顺利来到了地铁站入口。 “运气还是不错的嘛，一路过来无事发生。” 慕茗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他发现每回他俩感叹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都会马上遇见倒霉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整个大地都在一瞬间被照亮。 很快，一阵巨大的雷声在天际炸起。 丁辰连忙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加快速度，士兵们会意，催着人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就在队伍最后一个人踏入地铁站口时，暴雨如瀑，瞬间将空旷的人间浇了个遍。 “长官！长官等等我们！” 大雨磅礴中，几个人影不停地挥着手，在雨中朝他们跑了过来。 丁辰看向了最后进来的士兵，那个士兵为难道：“他们当时死活不肯下车，只好先护送其他人过来了，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突然改了主意跟在了后面。” 眼看那几个人渐渐逼近，丁辰一声令下：“关门！” 两边的士兵立即领命，飞快地将地铁站的出入口卷闸门拉了下来锁上。 那几个人跑到卷闸门前，湿漉漉的手抓着门帘，雨水从他们的头发流进眼睛和嘴巴，他们苦苦哀求： “长官、长官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门内有人于心不忍，正想求情，却被丁辰低声打断：“我说过了，这场雨会让人感染病毒，如果你们不介意陪他们变成丧尸，现在就可以放你们出去。” 求情的人顿时噤了声。 丁辰没再管门外的人，领着其他幸存者按照来时的队伍，迈下了通往地铁站的楼梯。 “丁辰！”被关在门外的人恼怒大吼，“一个狗屁大的官，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你……你！嗬……” 队伍后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变丧尸了！幸好没放他们进来。” 慕茗发现丁辰抬起左手，两指动了动，紧接着，大门外就传来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士兵手拿戴了消声器的枪，把外面几个淋了雨变成丧尸的幸存者解决了。 身后的危险彻底解决，大家却不敢松一口气，前面的地铁站里一片黑暗，大家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唯恐里面会突然出现丧尸，对自己贴脸开大。 * 待他们来到地下一层的地铁站大厅，萧酌不放心地将慕茗揽了过来，让人紧紧贴着自己。 借着士兵们帽子上的电筒光，慕茗发现丁辰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偷偷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不敢乱动，不敢出声，一大群人行走，却愣是只听见呼吸声，连脚步声都几乎隐匿在黑暗里。 他们连下两层楼，居然都没遇到任何奇怪的东西，慕茗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和萧酌可能真的要触底反弹了！ 队伍中央，步将理带着自己的儿子步大宝快步走着，士兵帽子上的电筒光划过，步大宝突然看见一旁的扶手电梯处遗落了一盒还没拆封的“海绵宝宝餐厅积木礼盒”！ 他心都飞了，眼看队伍就要走过，他心一横，挣脱他爸的手，仗着自己个子矮，偷偷溜出了队伍，飞快地跑到扶梯边捡起了那个积木礼盒。 “大宝！” 步将理嗓门本来就大，下意识的一吼，不仅把队伍里的人吓着了，把步大宝也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刚拿起来的积木礼盒就这么摔回了地上，发出突兀的一声闷响。 “嗬……”一个丧尸突然从扶梯上方爬了下来。 “啊啊啊啊！” 人群里瞬间爆发出尖叫，士兵们立即举枪解决那个丧尸，但有序的队伍还是在步大宝这一处拦腰斩断，骚乱如洪水般飞速蔓延，无论怎么丁辰和士兵怎么喊，大部分人的理智在看到丧尸的那一刻就彻底离家出走，潮水一样四散开来。 第102章 “嗬嗬——” 骚乱声和枪声顿时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丧尸，人群这下彻底疯了，秩序全乱，有人被挤得摔倒了也不管不顾，踩着人也要往外挤。 “大宝！” “爸爸——爸爸救我——” 步将理被人群推着不断往前，眼看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慌乱地抓住身边的人，“你！你快去救救我儿子，我是大老板！我有钱，把我儿子救回来，我给你五十万！”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末世之下，最不值钱的，就是钱。 枪声不绝于耳，萧酌牵着慕茗，跟着丁辰在枪火的掩护下找到了那个维修人员出入口，可那里依旧是封死的状态。 “丁长官！不是说可以进地下城吗？快让我们进去啊！”有人喊道。 被挤过来的步将理疯狂扒拉着人群，却寸步难行，“大宝！你们救救我的大宝！” 队伍前半段的人已经涌了上来，谁都怕落在后面会被丧尸咬，一大群人如同山巅滚落的雪球，哪还管什么队形，连同护在周围的士兵都被迫卷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士兵们挤在中间，不能开枪也不敢开枪，眼看丧尸潮近在眼前，可他们被推挤着，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整个地下月台如同人间炼狱，中后段队伍的人群早已和丧尸混杂在一块，外围的士兵没法扫射，只能借着帽子上的电筒光辨认和击杀丧尸。 慕茗和萧酌被挤在最前方，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这么下去完全不是办法，即便入口开了，他们可能都会被自己人踩死在入口前。 丁辰让两个士兵用电筒光摆成一道交叉的形状，举枪对着上方连开三下。 围在前面的这一堆人皆是一颤，终于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嘴。 趁着这个空档，丁辰连忙扬声道：“所有幸存者20秒内到光线交叉的地方，20秒后，士兵围起外围，开始扫射！” “二十！” “十九！” 还在混乱中的人群一听，深知丁辰真狠得下这个心，连滚带爬往交叉光线的地方跑。 “十！” 士兵们训练有素，没有被圈进人群的士兵迅速排成了一堵人墙，中间留着入口，跑过来的幸存者后面如果跟着丧尸，他们便能立即击毙。 “三！” “大宝！快来爸爸这儿！” 慕茗看到那个步大宝命还挺大，灰头土脸地踩着点跑回来了，手上那个豪华积木早已不知所踪。 父子俩抱头痛哭，步将理还不忘感叹一句他们福大命大。 慕茗面无表情，对这劫后余生的感人场景没有任何感想，毕竟要不是这俩猪队友，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的场面，他俩倒是活了，一堆人却因为他们枉死。 “一！”丁辰又顿了好几秒，才下令道：“开火！” 枪声刹时响彻月台，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地下空间。 整整十五分钟，月台才渐渐重归寂静，透过士兵帽子上的一道道电筒光，慕茗看到衣衫褴褛的丧尸几乎将整个月台铺满，扶梯上，倒下的丧尸宛若堆起了一座尸山。 他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混杂着未变异的幸存者的面孔，或许有，他也理解丁上校的做法，但依旧觉得胃部阵阵发紧，几乎要呕出来。 待现场重归寂静，整个昏暗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屏着气，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没忍住哭了出来，人群才开始活动起来，有人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双腿发颤挂在旁边的人身上，引来一阵不满。 丁辰适时出声：“全部安静！地下城的人马上就到，争取在进地下城之前，不要再出现死伤！” 所有人都跟鹌鹑似的，原地紧绷着，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萧酌松了口气，下意识拍了拍慕茗的后背。 他们旁边站着两个士兵，就在慕茗正想靠着萧酌放松一下时，旁边士兵帽子上的电筒光正好划过前边一个人。 慕茗浑身一震，他发现那人奇怪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直到旁边的人往旁边挪了半步，恰好露出他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那其中的一处皮肤上，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牙印！ 慕茗紧张地吞咽了一口，注意到自己旁边士兵的腰间别着把枪，他定定地看着那个胳膊上有牙印的人，突然，那人猛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青白可怖的脸，眼珠子已经完全看不见，张嘴就要向旁边的人咬去。 “嗬……” 慕茗立即拔出旁边士兵别在腰上的枪，一个点射，那个丧尸身子一顿，随即顶着额心那个血洞直挺挺倒进了人群里。 萧酌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飞快反应过来，护住了他半个身子。 “啊——！！！” “全部闭嘴别动！”萧酌急忙吼道。 丁辰也瞬间了然，有些幸存者刚才跑过来还有意识，但其实有些人早就被咬了，求生本能让他们在还没发生异变的时候跑向了这个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所有幸存者不要说话，蹲下！”丁辰扬声道。 可大家的距离实在太近，几乎贴在一块，谁也听不进他的话，疯狂挣扎要往地下城入口的方向挤。 “我旁边是丧尸！！” “救我！救我！啊！” 慕茗和萧酌跟着丁辰挤在最前面，那人潮一阵接着一阵，无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更别说蹲下去了，这股推力，一旦蹲下去，慕茗毫不怀疑会被后面的人踩死。 第103章 丁辰咬牙下令道：“点射，看到丧尸和被咬的人，直接击毙！” * 一声接一声的枪响，仿佛一个个被扔进开水里的炮仗，那枪子儿每打出去一个，人群中的骚乱就更严重几分。 眼看近在眼前的幸存者也有不少开始异变，萧酌只好学着慕茗那样，拔出旁边士兵的枪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清理者行列。 他们额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之前在梁浅手下练了一个多月的射击，眼前这种情景不是没练过，但模拟和实战果然还是两码事，如今一枪一枪打下去，那鲜血喷溅的画面几乎要将一个普通人的心理防线击溃。 弹药终归有限，待他们手上的子弹全部打出去后，萧酌把慕茗拉到自己身后，不让他再看那鲜血淋漓的画面。 滴滴—— 轰—— 他们身后的墙壁终于被打开，露出一条不见底的幽长隧道。 一个高大的穿着军服的男人带着一队士兵从里边冲了出来。 “丁辰！” 丁辰回头见到那男人，眼里迸发出了光亮和希望，慕茗敏锐地发现那个高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丁辰一眼，随即松了口气。 男人带来的士兵迅速加入了救援行列，丁辰扬声对乱成一团的人群喊道：“所有幸存者两两一排进入隧道！” * 慕茗和萧酌是第一个进去的，隧道里有一股铁锈味，分不清是器材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是血腥味飘进来了。 那味道萦绕在鼻尖，慕茗实在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萧酌手忙脚乱想安抚一下他，往兜里找纸巾准备给他擦擦汗，没有，想找水给他喝一口，也没有…… “没事了宝贝，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后边传来一道声音，萧酌立即回头，发现是排在他们后面的一对情侣也进了隧道。 女孩估计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发着颤，她的男朋友把她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 萧酌大为受教，撩了撩慕茗额前被汗湿的头发，又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轻语哄道： “没事了领导，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慕茗深吸一口气，愣是缓了过来，咬牙低声提醒他：“后面那是情侣！咱们又不是情侣……”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萧酌振振有词，“情侣是双向奔赴，咱俩这同事关系也是双向奔赴啊。” 慕茗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真的累了，默默闭上了嘴。 * 半小时后，所有人在军队的掩护下终于全部进了隧道，墙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有人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从履带列车一路过来，幸存者人数已经整整缩减了一半。 他们旁边，是一列传送列车，长得类似于地铁，是地下城建设之初，供维修人员代步用的。 据丁辰说，那个高大男人是管理酒州地下城的楚曜少将，如果说丁辰的长相极具亲和力，那这位楚曜少将从长相到气质都极具威严。 大部人天生就是欺软怕硬，丁辰需要拿起枪那些人才会乖乖听的话，楚曜一个眼神过去，他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杠。 所有人被楚曜安排进了列车里，列车里的长椅是两两相对，楚曜给每一排幸存者对面都安排了两个士兵，一旦有漏网之鱼发生异变，立即击毙。 慕茗和萧酌被安置在最靠前的长椅里，这张椅子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们的对面，是楚曜和丁辰，一路上，这两位长官都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 慕茗知道，这俩肯定是在探究为什么他和萧酌的枪法那么准。 但他脸不红心不跳，不心虚也不惊慌，胳膊靠上萧酌，压着胃里的不适感直接打起了瞌睡。 列车在隧道里快速穿梭，一路上，后面时不时传来一声枪响，每一次枪响都会伴随急促的呼吸声和绝望的哭声。 慕茗听得脑子嗡嗡的，他闭着眼，手悄悄扣住了萧酌，两人的跃迁环再次合上，他试探地撑开眼皮，盼望着能回到熟悉的传送台。 遗憾的是，他只看到楚曜略微惊讶的眼神，那双眼睛在他和萧酌十指交扣的手上扫了一眼，随即高高挑起了眉。 * 当他们终于到达地下城时，列车上已经倒下了将近十个人。 慕茗又感受了一遍当初登上履带列车的消毒和安检程序，但这一回，他们没有立即被分配房间，甚至没有让他们进入安置点，而是把他们带到了隔离室。 一人一间，隔离观察三天，三天后完全没事，才能进入安置点分配房间。 他们这批幸存者一路过来，折磨得都快神经衰弱了，以步将理为首的“抬杠高手”正要发泄不满，却发现连丁辰和护送他们的士兵都全部进了隔离室。 主打一个公平公正，这下所有人都没得杠了。 慕茗和萧酌被分配到了两隔壁，隔离室非常小，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带了帘子的马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关押什么法外狂徒…… 萧酌很崩溃，这种不美妙的体验他已经体验了11年，现在再多一分一秒他都觉得回去要向黑盒报工伤。 然而道德感还是让他乖乖进去了，万一真有什么事，感染了他家领导和其他人，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慕茗进入逼仄的隔离间后，发现左右两面墙上还有个a4纸大小的透明隔板，他不懂这玩意有什么作用，方便他和两边的病友交流病情么…… 第104章 他的左边是萧酌，右边是丁辰，一进来，他就发现萧酌趴在左边那块透明隔板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没法聊天，慕茗只好在那块透明隔板上呼了呼气，写上：【干嘛？】 萧酌有样学样，写上：【这次苦了我了，回头要请我吃火锅qaq】 慕茗乐了，也猜到这狭小的隔离间可能勾起了萧酌不美妙的记忆，他顺着哄了哄：【好的吧。】 【谢谢领导=3=】 萧酌写完，又画了半颗爱心，对他疯狂使眼色。 慕茗挑了挑眉，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把另外半颗心补上。 幼稚。 他伸出食指，缓缓在萧酌的那半颗爱心旁边画了一个大拇指。 第38章 他们隔离的三天很太平, 没有再发生感染异变的情况，当大家被放出来时，萧酌看着前边乐滋滋的步将理父子摇了摇头。 “真是祸害遗千年。” 慕茗表示赞同：“要不是他们父子俩, 地铁站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他俩倒好, 还跟没事人一样。” 丁辰和楚曜并肩走了过来,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楚曜见怪不怪，提醒道： “在这种社会秩序崩溃的时候，自私的人会表现得更加极端，等你们下到安置点, 只会碰到更多类似的事情, 凡事记得多留个心眼。” 慕茗眨了眨眼，不理解这两位长官今天怎么那么有闲情, 特地过来给他俩扫盲。 但这俩显然比他想象的更闲，甚至亲自领着他们这帮人坐升降梯到安置点分配房间。 地下城是一个由金属部件组合而成的圆柱形建筑，能够承受超高土压，整体很像围龙屋, 但中间并没有挖空, 而是设置了十架大型升降电梯, 每一层都有数不清的房间呈圆环状排布，两两相对，中间一条环形走廊。 每间屋子统一刷成了白色, 没有阳台，所有家具的规格和排布像是复制粘贴，四张上下铺，中间一条长桌, 角落两个柜子，条件比大部分高中宿舍还要简陋。 但末世之下，还要什么自行车，有个安全的落脚之地已经不错了，谁也不敢挑剔。 慕茗他们这批人算是最后一批到达地下城的，被分配到了最底下的一层，他们在层管那边拿了房卡，正准备去自己房间时，慕茗突然拽住了萧酌的衣服。 每一层都有两个电梯口，电梯口正对着澡堂、水房和卫生间。 慕茗指着澡堂旁边一间极小的屋子问道：“我们俩可以单独住那间吗？” 那个屋子就像是建房子时最后剩下的“边角料”，空间只有其他房间的三分之一大，里头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住一个人还勉强可以，两个人进去可能转身都困难。 但萧酌还是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们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单独一个房间可以保证他们的隐私。 万一哪天跃迁环好了，或者王大智又把他们捞回去了，他们不至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楚曜抱臂扫了那屋子一眼，不太理解：“长时间住在地下其实容易压抑，你们确定还要两个人一起住进那么小的房间？” 萧酌闻言立即牵住慕茗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指环反射了一道光，他有些不好意思道：“确定，我们刚结婚不久。” 楚曜看上去也就比他们大三四岁，显然是个单身，差点被那指环亮瞎，对这种双宿双飞的甜蜜和羁绊也不太理解：“结婚为什么不能和其他人……” 他话说到一半，被旁边的丁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楚曜闷哼一声，嘴边的话当即拐了个弯：“……可以，如果过段时间还是觉得住得太压抑，可以找层管换。” 见所有人都已经安顿好，丁辰终于放心了，“现在正好是饭点，你们去仓库领好生活用品，自己去食堂打饭。” 说完他看向楚曜：“那我们去吃饭？” 楚曜顺口问眼前两人：“一起去吃饭？” 萧酌对他们这些军人挺有好感的，刚来地下城，刷一下脸感觉也可以，“行……” 慕茗悄悄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萧酌差点咬到舌头，“先收拾收拾……” 楚曜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和丁辰一起走了。 直到他们到仓库领了生活用品，进到他们狭小的单人间，萧酌把门一关，问道：“是要避着楚曜和丁辰吗？” 慕茗无奈：“你没发现丁辰只想和楚曜一起吃饭么。” 萧酌还真没发现…… “他喜欢楚曜。”慕茗直接道，“咱俩就别去当电灯泡了。” 萧酌双眼睁圆：“你、你怎么知道？” 慕茗：“丁辰的通讯器，我发现他们的通讯器接收讯息的响声都是一样的，但如果是楚曜联系他，丁辰的通讯器响声是小提琴。” 萧酌：“就这？” 慕茗举出论据：“我当初给我竹马也设置了不同的来电铃声。” 萧酌提出质疑：“我记得我给我弟也是啊……” 慕茗：“……” * 电梯里，楚曜和丁辰并肩站着。 楚曜有些可惜：“你说那俩枪法很好，我还想说一起吃个饭，会会他俩。” “反正都在地下城里了，你还怕他们跑了？” 丁辰看着上升的楼层数，“半年没见了，单独请你吃饭，再多来两个我可付不起信用点了啊。” 第105章 楚曜乐了：“请我吃什么啊丁上校？食堂每天就土豆玉米，还是说你出去了半年，沿途给我搜罗了顿满汉全席？” 电梯门开了，楚曜率先走了出去。 “楚曜。”丁辰站在原处，叫了他一声。 楚曜回头，见一个东西被丢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发现居然是一块巧克力。 “嘶——”楚曜眼里半是怀念半是惊叹，“大衰落开始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了，你居然还能弄到？” 他捧着个宝贝似的，“我得把它裱起来才行。” 丁辰瞪了他一眼，“保质期还剩半个月，赶紧吃了。” * 慕茗这边收拾好了房间后，就和萧酌绕着这一层逛了一圈。 这个地下城足有30层高，每层都有打饭窗口，早中晚会定时传送土豆和玉米，每人刷卡可以领一份。不止有吃饭的地方，每一层还有一个房间专门用作医疗站。 萧酌大开眼界：“每一层设施都好齐全，感觉都可以独立成一个社区了。” 慕茗低声道：“方便生活，也方便丢弃。” 萧酌一愣，“什么意思？” 两人捧着饭盒回到房间，慕茗把门关上，才说道：“一旦哪层发生意外，这一层就可以直接封锁丢弃，反正每层楼设施齐全，不会存在需要转移物资和器械的问题。” 萧酌压土豆泥的手一顿，“这里既没有受污染的水源，也没有暴雨，还会爆发丧尸吗？” “如果在电影里，肯定会。”慕茗叹了口气，“希望我们运气好点吧。” 他们吃完饭又到广场上逛了一圈，里头有不少小孩在追逐打闹，各个角落里分散着“情报站”，激动地聊着八卦，在广场正中央，还有一群人在打太极和跳广场舞。 所以说人到底是适应能力极强的生物，即便在末日地下城，地面上的娱乐活动也不能落下。 慕茗逛了一圈下来，倒是打听到了不少信息。 这个世界的人称这场灾难叫“大衰落”，严格来说，开始于二十年前。 那时候火山爆发，全球气温升高，冰川融化，海啸频发，所有人开始往内陆迁移，但不同于慕茗所在的世界，这里已经陆续开始了星际移民。 灾难之初，便有一些富豪集中撤离，乘坐火箭前往了刚投入使用的火星基地，但大部人坚守在地球，觉得灾难总会过去。 然而事情越来越糟，直到三年前，一场海啸摧毁了一个小国的高危实验室样本，导致病毒泄露，仅仅一周，全世界都陷入了丧尸爆发的危机。 各国政府开始紧急组织公民撤离地球，前往火星基地。 然而在一片混乱之中，各个地区还是有很多人没来得及赶上最后一班飞船，只能留守在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星球。 萧酌叹了口气：“好惨啊，别人都在别的星球仰望星辰了，这里的人只能在地里当活化石。” 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楚曜的声音： “知足吧，我们这边至少还到处巡逻捡漏幸存者，其他地方，落单的人早就自生自灭了。” 两人回头看去，发现楚曜和丁辰带着一队人正好巡逻到了广场。 慕茗看着他们，“既然这里已经集中了地球最后一批人类，火星基地那边就不能再派一架飞船回来接你、我们吗？” 楚曜无奈摇头：“这可不是科幻片，飞往火星不仅需要载人火箭、接应飞船，还要算准出发时间，要地球和火星两边的科学家做最精准的计算和指挥，现在的我们已经没那条件了。” 慕茗了然，看来这个世界虽然已经建立火星基地并且能够移民，但星际航行的技术还没到科幻片里那种“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程度。 “冒昧问一下。”丁辰盯着他和萧酌，嘴角噙着笑，“你们之前是军人？” 萧酌看着他俩身上的军服，羡慕道：“我倒是想啊。” 丁辰意外道：“看你们枪法不错。”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他们的手指，“连枪茧都有。” 慕茗面不改色：“射击多酷啊，我们以前每天都要在射击馆泡4个小时以上。” 这可是大实话，一想到他们那位严格的教练，他现在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可丁辰也不知道信没信，一言不发，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手上的枪茧。 “报告——” 一个士兵突然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士兵神色紧张道：“楚少将，丁上校，监测站监测到距离地下城几千公里的地方即将有火山活动。” 楚曜和丁辰对视了一眼，匆匆离开了。 慕茗远远地听到楚曜在吩咐士兵，让检修人员确认地下城进水设备的情况。 慕茗默默牵上了萧酌的右手。 跃迁环依旧没有反应……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萧酌道。 * 晚上，慕茗和萧酌吃完了晚饭去洗碗时，一出门就看到隔壁房间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个中老年痛哭流涕。 他们侧耳听了几句，发现那是两父子，儿子在外地工作，丧尸爆发的时候和家里失联了，以为此生不会相见了，没想到父子俩居然在地下城重逢。 周围的人都围着说他们好运，萧酌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就这么看着那对相逢的父子，一脸羡慕。 慕茗也看着他，他知道萧酌在想什么，他何尝不羡慕呢，有时候他甚至异想天开过，他和那个人会不会有一天，能跨越宇宙重逢。 第106章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眼前的萧酌却还是有希望的。 他拍了拍萧酌的肩，“走吧，等王大智找到你来时的那个宇宙，你会和弟弟重逢的。” 虽然孟寻说这要看他的心情，但慕茗即便不喜欢面对他，摸着良心时，他还是觉得孟寻不会故意为难萧酌的。 地下城的时光很无聊，洗完碗他们就只剩下“洗澡”这一件大事了。 慕茗本以为沐浴更衣这种事不会再比李巷家时更困难，然而他来到澡堂时还是傻眼了。 这澡堂……居然没有隔间！！！ 一群大男人，光着身子在里面集体洗澡！ 慕茗眼前一黑，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他在自己的世界时，是南方人，哪怕上大学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洗澡场面。 他默默退了出去。 晚来一步的萧酌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慕茗神情呆滞地伸出手，“您先请。” 萧酌莫名其妙，抱着洗浴用品走了进去。 然后溜得比慕茗还快。 “我感觉我不干净了！”萧酌简直要抓狂，“我特么被关的那11年都有独立卫浴！” 当然这是废话，那种等级的禁闭舱，怎么可能让狱友之间有交流的可能，吃喝拉撒当然全在独立的禁闭室里。 他俩默默地看着彼此，良久，默契地转身回房了。 反正每层楼都有澡堂，他们也没那么早睡，等他们这层楼的男的全部洗完，他们再去洗也不是不行。 他们默默安慰着自己。 倒也不是矫情，那澡堂实在太夸张，60个男人在里边同时洗澡。 慕茗和萧酌哪怕记忆都跟漏勺似的，却也深受震撼，视觉和心灵都受到了巨大冲击，从身体反应就知道自己从没见识过这种大场面…… 慕茗心想挂个帘子也行啊，但凡十人一间他都接受，现在这样，跟60个男人同时蹲坑有什么区别…… * 他们还真等到了晚上11点半，地下城规定12点所有房间准时关灯睡觉，这个点外头已经静悄悄的了。 萧酌再次抱起洗浴用品，“一起去？” 慕茗脸一热，“要、要不你先？” 澡堂里没有任何间隔，即便他们在最远的对角线洗，也难免看到彼此，慕茗心里暂时还有点包袱，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两天时间调理。 “好吧。”萧酌摸了摸鼻尖，他出了门，正要合上门板，又不放心地探进了脑袋，“你自己乖乖的哈，有事记得叫警察叔叔。” 慕茗：“……” 神经…… 萧酌也觉得自己神经。 顺嘴就说了，他也搞不懂自己说这个干什么，地下城又不是李巷家的后山浴堂，也不是外面丧尸遍地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澡堂真的没人了，萧酌飞快洗完了澡，回来和慕茗交接。 “要我在外面帮你守着不？” 慕茗无语，“总不能中途有人要进来洗澡，你还给我拦着吧。” 萧酌还真有几秒起了这念头，但地下城的人本就杂，真敢这么干，明天他俩就得全城出名。 慕茗拿着自己的东西，出门后，他顿了片刻，又往回几步，打开门。 里头的萧酌愣了一下，慕茗语重心长，满脸慈爱：“自己要乖乖的哈，萧酌小朋友。” 萧酌：“……” 慕茗说完浑身舒爽，去澡堂的路上眉眼都是舒展的。 而且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直到自己洗完换好衣服，澡堂里都没有别人进来。 他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出澡堂，倒是看到有个年轻男人捧着饭盒站在旁边的水房打水，那人把饭盒放到了饮用水的出水口，一边等水装满，一边伸着脖子往女澡堂那边张望，但女澡堂特别设了一道墙遮挡，他什么也看不到，而且里面静悄悄的，估计没人。 年轻小伙失望地撇了撇嘴，慕茗看他那猥琐样，悄悄翻了个白眼。 小伙抬手把出水口开关一关，看也没看，就端起饭盒喝了一大口。 然而那水咽下去时，他尝到了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冲得他干呕。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水居然是浑浊的！ 外边，走廊里空荡安静，慕茗擦着头发慢悠悠地往最近的那个小房间走去。 他身后的澡堂门口，一只青白的手突然抓上了门框。 第39章 慕茗第二天是被吵架声吵醒的。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没忍住“嘶”了一声。 这个小房间的床撑死只有1米2，他和萧酌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确实勉强, 而且这里条件简陋, 除了一张床板什么都没有, 这会儿一坐起来, 硌了一晚上的腰又酸又涨。 一旁的萧酌倒是灵活得很, 一骨碌爬下床，打开门仔细观察着门板和墙壁。 慕茗疑惑：“你干嘛呢？” “你昨晚没听到吗？”萧酌闪身进来，重新合上门，“那种指甲刮门板的声音。” 说到这个, 慕茗还真有点印象, 但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萧酌：“1点半左右一次, 3点的时候一次。” “都是熄灯之后。”慕茗皱了下眉，“会不会是有人上厕所的时候故意恶作剧？” 萧酌烦躁地挠了挠头，“那待会儿吃完早餐我们去找层管问问有没有监控。” 第107章 他们理了理头发，带着洗漱用品准备去刷牙洗脸, 一出门, 那吵架声差点冲破耳膜。 不远处, 步将理正站在门口和一个老大爷吵得面红耳赤，慕茗认出了那老大爷，就是昨天和儿子重逢后痛哭流涕的那位, 就住他们隔壁。 慕茗看了一眼手环，发现这会儿才早上5点半…… 大清早的把吵架当晨练么？！ 可奇怪地是，除了几个好心的大叔大妈在劝架，其他房间的人都站在房门口看热闹, 脸上并没有被吵醒的不满。 “你特么就是嫉妒老子的儿子有出息！”老大爷气得口水都差点喷出来。 步将理啐了一口：“我呸！神气什么啊，你儿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出息，为什么不过来跟你一起住？我看啊，就是你儿子在跪舔那些人，和那帮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享受，留我们这些平民和你这个蠢爹在这里受苦。” “死不要脸就知道造谣！”老大爷张牙舞爪就要挠过去，“老子撕烂你的嘴！” 劝架的人一哄而上，慕茗和萧酌听得耳朵嗡嗡的，对他们的干架没兴趣，转身去洗漱了。 他们一到洗漱台，却听见里面也围了一小群人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个个面露疑惑。 “这么脏，要怎么喝啊？” “别喝，不是说会感染吗？” “嗐！那是地下城外边的水会感染，这里那么安全。” “还是别喝吧，诶诶诶！儿子！别用这水刷牙，脏死了！” “我又没喝！” 慕茗神色一凛，走到洗漱台前，拧开水龙看了一眼，那水哗啦啦流下，但却不是昨天他们看见的干净的水，而是混杂着泥土、还泛着些许泡沫的脏水！ 萧酌则到水房的接水口看了一眼，发现也是这样。 慕茗快步走到他身边，“还记得昨天那个士兵找楚曜和丁辰说的么？” 萧酌看他，“火山活动？” 慕茗点头，“楚曜说去排查进水设备，既然有进水设备，那就说明地下城里的水一定会经过处理，不可能是脏的。” 可现在不仅水脏了，他们有人还用这水刷了牙，甚至喝了。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地铁站外那几个被雨淋了的人。 “先别碰这水！”慕茗立即朝聚集的人群喊道，“通知所有人都先别碰这水，可能是进水设备出了问题，我们先联系层管和军队。” 一听可能是进水设备出了问题，大家一下更慌了，叽叽喳喳的问慕茗确定吗？让他不要乱说，还有问他该怎么办，用水刷了牙会不会有问题。 一早上耳朵都在遭殃，萧酌拉着慕茗挤过人群往外走，“别问我们，大家先联系军队！” 他们跑到电梯门口那个层管工作台，可层管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慕茗看到工作台上有个贴着【指挥中心】的按钮，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 指挥中心，各路人员一晚没睡，都在密切关注着几千公里外的火山活动。 “进水设备都排查了吗？”楚曜问其中一个士兵。 士兵立正站直，“昨天已经安排维修员进行全面排查，反馈说没有问题。” 楚曜点点头，看丁辰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脸上却满是疲惫，他叫了人一声： “这一波算是熬过去了，去吃早饭？吃完你睡会儿吧，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下边了。” 丁辰转头对着金属门的反光看了一眼，除了脸色有点憔悴，哪来的黑眼圈…… 他回身正想怼一句，控制台上，属于安置点一层的通讯按钮却疯狂闪光。 丁辰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接通了通讯：“怎么了？” 里头慕茗的声音传了过来：“丁上校，一层的水源出现污染。” 这声音荡在指挥中心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愣住了，一股寒意爬上了每个人的背脊。 楚曜当即下令：“关闭一层水源！通知巡逻小队和医疗小队即刻前往一层……” 他话还没说完，慕茗那一边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吃人了！！！” * 五分钟前，安置点一层，打饭窗口排起了长队。 有些人还蔫着，有些人聊着刚才欣赏的那场吵架，没人注意到，队伍里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一直低着头，随着队伍的挪动排到了打饭窗口，他穿着长袖，可露出的手背却是青白的颜色。 直到他前面几个人纷纷伸手开始用饭盒装土豆，他才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的眼珠像是褪了色一样，几乎和眼白融为一块。 他贪婪地看着那些伸出的胳膊，血液在皮肤下涌动，新鲜的筋骨随着手的活动迸发出别样的生机。 他张了张嘴，仿佛已经饿到了极致，一个飞扑咬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整条队伍顿时骚乱起来。 “你他妈有病啊！”被咬的那人不停地甩着手，一脚把年轻男人踹到了地上，“给老子滚开！” 队伍中有人失声尖叫：“啊！！血！流血了！” 被咬的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而被踹到地上的那个人，居然抬起脸庞，把嘴里那块肉吞了下去！ “吃、吃人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尾音直接点燃了恐慌，人群尖叫着四散而逃。 第108章 * 指挥中心，楚曜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监控员调取了一层的实时监控，转过身大喊：“楚少将，一层出事了！” 慕茗的声音几乎隐在尖叫声里，“一层好像爆发了丧尸……” 丁辰立即反应过来，“是水的问题。” 楚曜果断下令：“封锁一层电梯，拉响警报。” 他拿起自己的枪，沉声道：“丁辰，带三支队伍，跟我去一层。” * 慕茗和萧酌本就在电梯口的层管工作台，一听见有异常，下意识就要去摁电梯，哪知一层电梯就在这时完全停摆。 “啊——！！” 电梯口对面的水房里，之前围在那里的一群人突然尖叫着往外跑。 慕茗抬眼看去，才发现是那个用脏水刷了牙的男人四肢变得惨白，两个黑眼珠子开始不断褪色。 “儿、儿子！你怎么了？别吓妈啊……”男人的母亲紧张地拍着他的脸。 萧酌瞳孔骤缩：“别碰他！！” 可他们话音刚落，那个男人猛地咬下了他妈脖子上的一块肉。 “跑！” 慕茗拉上萧酌，躲过走廊上乱跑乱撞的人，一下窜进了他们的小屋子。 就在他们要关门的时候，看到他们隔壁的大叔一脚把一个拖着他大腿的孩子踢开了，“别他妈连累老子！” 没了孩子的束缚，大叔一下钻回了隔壁，砰的一声锁紧了门。 “你个杀千刀老不死的！”步将理的骂声响在远处，“那两个！你们快把我儿子抱进你们屋！” 步将理指着慕茗和萧酌大喊大叫。 原来刚才走廊乱成一团，留在房间等吃的步大宝听到外面的尖叫，跑出去找爸爸，哪知父子俩生生错过，步大宝5米远的前边正好有个丧尸，步将理想救儿子却无能为力。 慕茗和萧酌看着不远处摔在地上的步大宝，又看了看另一边离他们门口仅3米的地方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还咬着血肉的丧尸。 他们没有任何武器，现在过去救了步大宝，他俩必定死在丧尸之口。 萧酌又想起了那个瘸了一条腿的小朋友。 他也很记仇，而且没有为拯救他人、牺牲自己和慕茗的圣父心。 他一咬牙，心一狠，反手拍上门板，锁上了房门。 门外，步大宝的哭声和步将理绝望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 他们躲在小屋子里，很快，外面传来了楚曜和丁辰的声音，然后枪声开始响起。 整整20分钟，枪响才开始变得稀疏。 “一层所有幸存者全部前往电梯间！”楚曜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他会这么说，大家下意识觉得外面已经安全，一道道开门声响彻走廊，所有人都白着一张脸匆匆向电梯间跑去。 慕茗和萧酌离得最近，他们开了门才发现丧尸并没有全部击毙，走廊上排布着士兵，感染一个，便打下一个，而从房间里逃出来的人中，居然还有在奔跑中途突然变异的！ 他们赶到楼梯间，发现电梯门口架着一台门状的检测仪，楚曜偏了偏头示意他们从这里走过去。 两人没有耽搁，走过去时一道光束扫过他们全身，随即门上的灯亮起了绿色。 士兵立刻挥手示意他们进电梯。 他们后面的人也是一样的程序，可有些人走过那道检测门时，却亮起了红灯，站在后面的士兵一个点射，那人便睁着眼倒了下去，被其他士兵匆匆抬走。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有大哭的，也有害怕得不敢过门的，最后被士兵架着强行过去，不少人过门时腿都是软的，软趴趴地从门下爬了过去。 一通清理，整个一层，最后安全进入电梯的，居然只剩下13个人！连一架电梯都没站满！ 楚曜和丁辰下令收队，带着五六个士兵进了慕茗所在的电梯。 步将理命真的很大，依旧在那13人之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问楚曜：“楚少将，我待会儿是不是还能再看一眼我儿子的尸体……” 然而楚曜没有回答，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只听他一声令下： “永久封锁一层，启动清理程序。” 他垂了垂眸，“弃楼。” * 电梯里，求情声和哭声交杂，不少人的亲人死在一层，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连给亲人收尸都做不到。 他们又一次被带到了隔离层，出了电梯后，穿着防护服的医疗兵开始对电梯进行消杀。 慕茗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两位长官，正想把他和萧酌昨晚到今早遇到的异常告诉他们，哪知思考得入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衣领就被斜后方的人狠狠揪了过去。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儿子！”步将理悲痛中爆发出了蛮力，一下把慕茗摁到了墙上，甚至踢了慕茗的左腿一下。 步将理掐着慕茗的脖子，一双眼通红，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说啊！为什么不救我儿子！！” 士兵们立即上前阻拦，可萧酌更快一步，在他看见步将理动了慕茗的腿时，滔天的怒意瞬间将他淹没，抓过步将理的后衣领把人砸到了地板上。 步将理愤怒，萧酌更愤怒，一拳砸在了步将理的眼睛上，手指骨节哒哒作响，后槽牙几乎被他咬碎。 “你儿子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们豁出命去救？” “你再敢碰我的人一下……” 第109章 萧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掐到了他脖子上，缓缓收紧，“我让你慢慢感受一下脖子骨断掉是什么感觉。” 第40章 萧酌掐着步将理脖子的那只手用了十成的力, 直到步将理的脸都因为窒息被憋红了，楚曜才挥了挥手，示意士兵过去把两人分开。 步将理被拉起身时, 那眼神恨不得在萧酌和慕茗身上剜下两片肉。 丁辰及时出声下令：“送大家去隔离。” 萧酌没再理会那胡搅蛮缠的货色, 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慕茗的左腿, 一脸心疼：“痛不痛？” 慕茗摇了摇头。 丁辰走过来, 疑惑道：“怎么了？你的腿以前有旧伤？” “没……”话到一半, 慕茗不禁愣住。 他忘了。 黑盒把他这段记忆给洗了。 可是为什么？“腿受没受过伤”这种事为什么要洗掉？ 以前没细想，现在突然被问起，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找不出答案，只能含糊道：“没事。” 萧酌心情还是很不好, 问丁辰：“我可不可以和他一个间？我们没有碰到异变的人, 也没有碰脏掉的水。” 丁辰无奈看他：“隔离间就那么点大，你想抱着他睡？” “真没事。”慕茗戳了戳闷闷不乐的人, 对丁辰道：“把我们安排在两隔壁吧。” 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丁辰同意了，巧的是，他们俩又住进了上回的那两间隔离间。 然后萧酌在那个透明隔板上写步将理的坏话, 写了整整三天。 * 一层这批人被放出来后, 丁辰直接把他俩给薅到了指挥中心。 “当时你注意到身后了吗？”楚曜指着屏幕里一张定格画面问慕茗。 慕茗看去, 发现是三天前他洗完澡后擦着头发走到走廊时的监控，画面里，他身后的水房入口处, 有一只惨白的手正抓着门框，还露出了一只可疑的眼睛。 “是他？”慕茗拧了拧眉，“我洗完澡的时候他正在水房装水，当时还好好的。” 楚曜点头：“我们排查了进水设备的故障时间, 就在你出来前的2分钟，可能你刚出来，他就喝了被污染的水。” 2分钟？慕茗这才开始后怕起来，但凡他那天晚一点从澡堂出来，估计就已经洗到脏水了。 萧酌问道：“我那天凌晨还听到了指甲刮门板的声音，会不会也是他？” 楚曜调了后面的监控，“是他，而且不止是他。” 每一层楼的水房、澡堂和卫生间都是安排在一块儿的，属于敏感地带，为了保证隐私，就没有在这一块安排监控。 但是从调取的走廊监控来看，慕茗洗完澡回房后，那个在水房接水的男人并没有出来。 而那天凌晨1点半到3点，陆续有几个人去了卫生间，回来后一个个的走路姿势就变得很奇怪——垂着脑袋慢慢悠悠地走着，还用手指甲刮着路过的门板和墙壁。 “这是……”萧酌不解，“被最开始那个接水的男人感染了？” 丁辰摇头：“我们追踪这几个人的轨迹，他们从水房出来后，并没有发生骚乱。直到早上排队打饭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咬了别人一口，丧尸才瞬间爆发。” 慕茗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喝了脏水的人，身体被感染，但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能潜伏在正常人里不被发现，直到十几个小时后才彻底产生异变。而被直接咬到的人，才会立马变成丧尸？” 萧酌服了，心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万一哪天他们身边的人都不小心喝了脏水，一传十十传百的，他们一觉醒来岂不是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地球的独苗苗，外面的“前同胞”们还疯狂砸门，大喊：“收手吧，外面全是丧尸”。 “那天排查进水设备的人是谁？”萧酌问道，“上班摸鱼了吧？” 楚曜和丁辰对视了一眼，带着慕茗和萧酌进了一间办公室。 屋里只有他们四个，楚曜反手将门一关，“排查一层进水设备的那个维修人员，当晚就自杀了。” 慕茗一愣：“畏罪自杀？” 楚曜：“不，根据其他维修人员的说法，这个人向来工作负责，但来到地下城后，每天都很抑郁。” 丁辰：“人已经死了，从留下的日记上看，这人是觉得这辈子都会被困在地下城，看不到希望了，所以选择和大家同归于尽，认为这是给自己，也是给大家的解脱。” 莫名其妙“被解脱”的萧酌：“他问过我同意了吗……” 慕茗沉默片刻，他想看看维修人员的日记，可他和萧酌现在的身份只是普通的幸存者，提这个应该会很奇怪。 可想了半天，还是好奇得紧，他问道显然更好说话的那位：“丁上校，我可以看看你说的日记吗？” “可以。” 丁辰爽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可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先帮我们个忙。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各个楼层逛一逛，观察一下幸存者们的精神状态，如果发现有类似那个维修人员的状况，立刻告诉我们，我们要安排心理医生介入。” 慕茗道：“直接安排心理医生不行么？” 丁辰无奈地笑了笑：“现在不比以前，很多幸存者对我们都留着心眼，你和他们同样是幸存者，说不定有些事你反而更容易注意到。” 第110章 慕茗：“为什么找我？” 楚曜替人回答了：“你情绪稳定。” 身为队友但没被提及的萧酌冒出了头：“我情绪也很稳定。” 楚曜和丁辰异口同声：“真的吗？我不信。” 差点把步将理掐死的萧酌：“……” 他们从指挥中心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捧着一个游戏机一样的东西来找楚曜。 “升级好了。”白大褂把东西丢到了楚曜怀里。 萧酌一脸震惊，实在没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还真是一个小游戏机，但上面的游戏很单调，是那种很常见的无限循环游戏，没有存档，挂了就得重来。 “楚少将，你上班摸鱼啊？！”萧酌表示这是可以的吗？ 楚曜面不改色心不跳，“解压神器，这是测试版，将来要是真得永远留在地下城，没有一点娱乐活动的话，所有人都得疯。” 丁辰也说：“这种循环模式的程序还可以投入教学，巩固知识点和模拟实验。知识还是要传承的，说不定几代之后出个大科学家，解救所有遗民。” * 慕茗和萧酌回到安置点后，被重新安排到了第11层，他们依旧选了离水房最近的那个小房间。 慕茗重新领了生活用品在收拾，萧酌就拿着俩饭盒去了窗口，一看到今天的午饭，他眼睛都亮了。 今天居然有牛肉罐头！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能吃的肉！ 每层楼的打饭工作都是由部分幸存者轮值。 在地下城吃饭是要花费信用点的，每个人卡里的信用点有限，但如果应聘上了打饭的工作，就可以免费吃一顿饭。 所以这种好事都是要抢的，抢到这份工作的几乎都是大叔大妈。 萧酌对这个群体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们似乎比谁都有活力。 他乐滋滋地打了两盒土豆和牛肉，结果发现每个人只能领一块拇指大小的肉…… 虽然理解，但还是很心酸。 要是一直没见到肉也就算了，现在见了一块，却还不够塞牙缝，越想越馋，想想就心里苦。 他看着手里两个饭盒，然后把自己那块牛肉放到了慕茗的饭盒里，又把那两块肉压碎，混在了土豆泥下边。 回到他们的小房间，慕茗估计也饿了，坐在床沿，接过饭盒就吃了起来。 尝到某种熟悉的味道时，慕茗觉得心里都要开花了，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萧酌：“今天有肉诶！” 但萧酌看慕茗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只觉得比吃了肉还快乐。 房间面积小，萧酌一直站着，慕茗看不到他的饭盒，但之前他们吃饭也是这样，慕茗并没有多想，直到他们去洗碗的时候，慕茗发现萧酌的饭盒里并没有沾上一点牛肉的油。 他垂了垂眸，心里涌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午休的时候，他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块牛肉，却勾起了很多回忆。 从“无忧市”到现在，萧酌一直很照顾他，之前没有细想，如今一一想起，慕茗有点迷茫。 萧酌似乎在把他当弟弟照顾，又似乎……在把他老婆爱护？ 一想到后者，慕茗心跳都加快了。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他噌地一下翻了个身，从侧身面对着墙变成面对着萧酌。 萧酌被他吓得眨了眨眼，“怎、怎么了？” 慕茗问他：“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 萧酌张口就想说句不知道，可话没说完，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身影。 他没想到，更没想到这个身影居然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萧酌慌张地撇开了视线，“我没想过这个。” 这是实话，他真的没细想过，更没料到为什么乍一听这个问题，他第一个会想到慕茗。 难道是因为从越狱到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和慕茗黏在一块儿？ 这个理由好像挺可信的。 他刚这么说服自己，脑子里却又浮现出了在李巷家的那一晚。 ——他们额头贴着额头，气息交缠，在李巷眼前演一段“偷情”的假戏。 回忆接踵而至，他甚至记起了那一刻慕茗身上的味道。 无论出任务还是在黑盒，他们明明用的一样的沐浴乳，可不管在哪，慕茗好像就是比他香。 这么久过去，他竟然生出一点迟来的遗憾。 也不知道那个“偷情”的夜晚，他真的吻上近在咫尺的人，会发生什么。 * 萧酌感觉自己被乱了道心。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在他心门敲了敲，然后落了一只小鹿崽，他甩不掉又还不回去，也不知道鹿崽会不会长大，在他心头蹦迪。 他觉得这有点不讲武德了。 也终于有种自己“已经成年很久很久了”的实感。 18岁到29岁这十一年的关禁闭，不仅让他和世界失联，连情窦都是被封印的。 直到慕茗在床上问出了这问题，他才惊觉感情的“五指山”早撤了，他现在都是可以结婚的人了。 “你在想什么？” 正在各个楼层闲逛的慕茗瞥了眼神游天外的人。 萧酌一脸深沉：“在想我的理想型。” 慕茗：“……”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30楼的水房那边传来窃窃私语： 第111章 “都说那顿牛肉啊，是断头饭。” “11楼那个老张知道不，他儿子是科学院的，据说他之前安慰老张，说军队还有大火箭，会带他们离开这鬼地方的。” “这是要跑路，嫌我们累赘，就从一层开始清理？” “我们千辛万苦活下来的，他们跑路凭什么不带我们，还要我们死？” “哎哟，他们可是有枪的，他们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 “是维修员自杀那事让我注意力太集中在这里了吗？” 慕茗对萧酌道，“怎么感觉这两天经常听到这种话？” 当人特别注意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发现自己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和这件事有关的东西。 萧酌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什么都缺，安全感尤其缺，军队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说的。” 慕茗：“那你对‘大火箭’怎么看？你觉得楚曜和丁辰藏着事儿吗？” 萧酌耸耸肩：“他们这种人，事儿肯定有，大不大我就不知道了。” 慕茗决定明天去找丁辰说说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再把那个自杀的维修人员的日记拿过来看看。 可他的计划没能实施，当天晚上，仿佛是应验了那些流言似的，地下城突然出了件大事。 * 这天深夜，萧酌和慕茗依旧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小，他们俩每天都要侧着睡。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自从心里被塞了只“小鹿崽”之后，萧酌再躺在这儿，不仅开始反省，虽然住这儿也是不得已，但他们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胡思乱想了很久，平时熄灯他就开始酝酿睡意，这会儿都快凌晨两点了，他双眼还瞪得像铜铃。 “嗯……” 身侧，慕茗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道细碎的声音，像是睡着后无意识发出的。 慕茗的嗓音很好听，萧酌没出息地耳朵烫了起来，背对着人，扒拉着床沿一动不敢动…… “萧酌……” 萧酌头皮一炸。 叫他干嘛？ 脑子还疑惑着，身体已经转了过去。 他打开了房间里的那盏小灯，“怎么了？” 这一看，把他吓得不行。 眼前的慕茗双眼紧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右边眼皮上那颗小红痣像被催熟了一般，在朦胧的灯光下愈发妖冶。 他整个人蜷缩着，一手还死死压着小腹，额上身上全是冷汗。 “慕茗，怎么了？哪难受？” 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慌慌张张伸手探了探慕茗的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慕茗眼睛撑开了一条缝，里面覆着一层晶莹，声音虚弱得几乎只剩气声： “头疼，肚子也好疼……” “别怕，我带你去医疗室，没事的。” 萧酌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把人扶抱起来。 脚刚沾到地板，外边突然也骚乱起来，走廊里越来越嘈杂，似乎都在找医生。 “怎么回事？” “牛肉！肯定是那顿牛肉！我说怎么突然有了点肉气，原来是想搞死我们！” “幸好我睡过头了，错过了午饭。” 外头十分吵闹。 萧酌浑身的血都凉了。 牛肉？如果真是牛肉有问题，那他居然还让慕茗吃了两份。 第41章 当夜, 整个11层除了个别没吃牛肉的人，全部沦陷。 楚曜带着人紧急封锁了11层和升降梯，以最快的速度把生病的人转移到了医疗层。 萧酌背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慕茗赶到医疗层的时候, 医护人员飞快地把慕茗从他背上扶到了急救床上, 一路狂奔着往手术室里赶。 慕茗一张脸已经完全看不见血色,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指, “萧……” “我在我在。”萧酌追在旁边, 慌乱地扣住了他的手指，“没事的，别怕啊。” “你快……去隔离。”慕茗浑身都在疼，死死咬牙捱过了一阵, 抽着气劝他, “别管我……” “我不要！”萧酌没忍住鼻子一酸，但到底放轻了语气, 唯恐自己太大声把人震碎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他没听到慕茗的回应，医护人员火急火燎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大门一下在萧酌眼前合上, 隔绝了里面所有声音。 整个医疗层的手术室全部亮起了灯, 一时间，手术室外的走廊空空荡荡，只剩下萧酌一个人颓然地坐在那。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而黑暗, 他能看到的，只有慕茗手术室上面的那盏红灯。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忘了很多事情，很多感觉和情绪他都追溯不到源头，就像现在。 他知道自己只是每个世界的过客,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漫无目的的流萤，唯一和他这个生命有关的，就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染，严不严重，他只是肯定，如果慕茗没有全须全尾的从里面出来，那他和世界关联的那唯一一根绳，或许就彻底断了。 他突然有点想哭，即便是被关的那11年，他好像都没有过今晚这样的“不安全感”。 * 楚曜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萧酌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听到他的脚步声，萧酌激动地站了起来。 “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第112章 萧酌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唯恐听到那个自己最不想听的答案。 楚曜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11层的牛肉罐头确实被人动了手脚，但不是丧尸病毒。” 萧酌刚松了一小口气，手术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所有问题一下被抛之脑后，他立即冲到了那张急救床前。 慕茗的脸色依旧惨白，额发蔫嗒嗒的贴在额头上，换了身病号服后，脸上的病气更加触目惊心。 “医生，他怎么样？”萧酌看着双眼紧闭的人，急得要命，又怕大声说话吵着他。 医生说：“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他误食的毒素量略多，身体反应也比较大，这几天会比较难受，我给他安排住院几天。” 医护人员推着慕茗往病房走，楚曜跟在旁边，对萧酌道：“医疗队会照顾好他的，你也去做个检查，等慕茗出院了，会有人安排你来接他。” 他的后半句话让萧酌皱了皱眉，“我检查完就留下来照顾他。” 医生闻言不禁劝道：“年轻人，医疗层每天都有病人进进出出，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别把自己给照顾进来了。” 萧酌勉强地笑了一下，“人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可能进来得更快。” 医生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楚曜，想让这位少将拿个主意。 楚曜点了点头，“让他陪护吧。” 见他都松口了，医生也没再劝，给萧酌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完全没问题后，才把他放进了病房，给他列了一大堆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 * 楚曜在医疗层待了大半天，期间有一些体质比较好的人已经转醒了，透过病房窗口一看见他，气得破口大骂，无一例外都是骂他们军队是故意闹出这种事，准备削减人口，减少物资消耗的。 “几乎所有楼层都在传，口径一致得像是进过同一个培训班似的。” 丁辰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和他并肩靠在了慕茗病房外的墙上。 这段时间地下城好像就没安生过，军队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还要应付突如起来的谣言，而谣言最恶心的地方就在于人人皆传，却很难锁定源头。 萧酌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盆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刚给慕茗擦了一下身子。 “这两天我和慕茗也听到了很多，你们是不是有火箭可以离开地球？” 楚曜和丁辰皆是一愣。 楚曜：“谁传出来的？” 萧酌：“外面传的是我们隔壁屋老大爷的儿子，据说他在你们这儿当科学家。具体是不是，你们再核实一下。” 丁辰叹了口气，对萧酌道：“牛肉罐头的事倒是查出了点眉目。” 萧酌一听，顿时严肃起来。 “11层负责搬运和分发牛肉罐头的打饭员，亲人在一层大清洗的时候丧生了。” 丁辰说，“我们抓了人，他们的说法和那个自杀的维修员很像，觉得亲人都没了，活下去没意思，想拉着大家同归于尽。” “不肯供出是谁教唆的么？”萧酌面无表情道。 丁辰无奈笑道：“那么肯定有人教唆？” 萧酌点头：“现在地下城的主流谣言是军队要削减人口，然后集中物资跑路。如果按打饭员的说法，他们没了亲人想报复，联合信了谣言的群众来给你们添乱，才更符合他们的计划，可打饭员却莫名其妙毒了我们这些‘友军’。” 楚曜和丁辰并无震惊，估计也是早就想到了。 萧酌继续道：“我觉得教唆他们的那个人和最初传谣的人可能是同一个，这个人应该既仇视你们，又失去了亲人，还看不惯我们这些活着的民众。” “这次的毒一放，既干倒了我们，又恶心了你们，还看似坐实了你们要削减人口跑路的谣言。” 其实他几乎可以确定是某个人，奈何目前无凭无据。 楚曜问他：“除了你们隔壁的老大爷和他儿子，还打听到了什么？” 萧酌：“还在一层的时候，步将理和他吵过架，吵架缘由是老大爷到处炫耀自己有个牛逼的儿子，而步将理看不惯他有个牛逼的儿子。” 楚曜和丁辰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上面那些话我可没带个人感情。”萧酌无辜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带着个人恩怨。” “两位长官，文明社会的年代，投毒和教唆投毒可是重罪，现在是乱世，更应该用重典。教唆者、传谣者和投毒人，麻烦一个都不要让他们好过。” 楚曜若有所思地用两根指头在墙面敲了敲，“你这么相信我们？” “你们要是想搞死我们，之前至于各地搜罗幸存者么……”萧酌无语。 “但在绝望的环境之下，人是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丁辰说，“你和慕茗倒挺理智，理智到像个旁观我们挣扎的过客。” “……” 萧酌闭嘴了，他和慕茗其实设想过他们的身份被怀疑或拆穿，但未曾想过会在“精神状态”上露出马脚…… “所以你们真的有大火箭么？”他反问了回去。 十分不巧，他刚问完，楚曜的通讯器就响了，他接收到讯息后匆匆走开，“明天我再过来一趟。” “……”萧酌怀疑他在故意回避问题。 “他不是故意回避问题。”丁辰直接否定了他脑内的怀疑。 萧酌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第113章 丁辰笑道：“等慕茗醒了，可以直接和你们聊聊，他不是还等着看维修员的日记么。” 其实萧酌没指望他们能告诉自己，毕竟身份和职责摆在那，有些事是必须保密的。 但他们那么有诚意，他就不矫情地去推辞了。 “就这么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丁辰突然问他，“万一这次是丧尸病毒……” “那我也得陪着他。”萧酌毫不犹豫道，“人活着不都是为了一些人，一些事。如果他出了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丁辰挑眉：“感觉‘爱’这种东西在末世之下好像总是很悲壮，起和灭都和生死直接挂钩。” 爱？ 爱吗？ 萧酌又愣了。 他和慕茗因为跃迁环太像戒指，假装过很多次夫夫，但现在有人突然真的和他聊起了“爱”的话题，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拿着自动挡驾照的新手，被摁在了手动挡的汽车上，偏偏每个人还觉得他是老司机…… “你、你和楚少将在一起多久了啊？”萧酌磕巴地把话题送了回去。 哪知这回轮到丁辰愣住了。 萧酌眼睁睁看着这位上校的耳朵红了起来，诧异地眨了眨眼，问他：“谁跟你说我和楚曜在一起了？” 萧酌很迷茫，小声道：“你不是……喜欢他么？” 丁辰卡顿了几秒，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就这么明显么？” 萧酌想说他没注意到，只是自己身边有位高手注意到了。 可丁辰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敢告诉他。” “为什么？”萧酌求知欲爆棚，“都末世了，不是更应该勇敢把‘喜欢’说出来吗？” 丁辰眼睛弯了弯，“可是‘爱’不是只和生死挂钩，都末世了，万一我告诉他，他却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挺尴尬的。” “……”萧酌倒是没想到他在感情上还是个保守派。 可他只是个虚假的“老司机”，没有经验，更没有体验，他给不了丁辰什么感情上的指导。 “丁上校，你们拿日记过来的时候，可以把那个循环游戏的游戏机也带过来给慕茗玩一下么？我怕他醒了之后无聊。” 萧酌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贿赂这位大漂亮一下，说不定他能给你打包一份爱情指导。 * 晚饭时间那会儿，有个护士给萧酌送来了晚餐，估计是怕他有心理阴影，把饭盒递到他手里时还特地告诉他： “放心吃吧，我们验过了，没毒。” 这颗定心丸确实有效，至少萧酌晚饭吃得一点也不膈应。 他吃完刚放下饭盒，床上的慕茗突然动了动。 萧酌立马凑了上去，“慕茗？” 慕茗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酌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放心地笑了起来，轻声道：“正好卡在饭点醒来，是不是饿啦？” 慕茗还懵懵的，放被子上的手动了一下，萧酌赶忙拦住他，“先别动，还输着液呢。” 床上的人顿时乖了。 “头还疼不疼？” 慕茗摇头。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慕茗蹙了蹙眉，“肚子疼。” 萧酌扫了扫他的额发，“别怕，医生说今天的针水打完会舒服很多，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慕茗乖乖点头。 “慕茗真棒。”萧酌跟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等你好了，给你吃棒棒糖，你最喜欢的可乐味。” 他说着看到慕茗另一只手突然瑟缩了一下，他小心撩开了慕茗那只手的衣袖，医生在这只胳膊上注射过药水，也不知道是手法问题还是药水问题，上面已经青了一小块。 他小心翼翼地给人吹了吹。 “吹一吹，痛痛飞。” 慕茗被他这语气逗笑了，人也精神了一些，“你把我当幼儿园小孩呢？” 萧酌看他笑，紧绷许久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我去接点热水，给你敷一下。” “萧酌……”慕茗手指勾住了他的衣服。 “怎么了？”萧酌不由又紧张起来，“身上很难受吗？” 慕茗勾着唇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见人重新坐下，他才劝道：“这一层病人多，你先回安置点吧，安全一些。” “你怎么又赶我走，进手术室那会儿也赶我走。” 萧酌不满地把下巴垫在了床沿，像只气呼呼的大狗，“最近接二连三出事，我看不见你，睡都睡不安心。” “你也多想想自己。”慕茗戳了下他的额头，“你得健健康康的，还要回家见弟弟呢。” 萧酌不理解为什么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选择题，他急道： “可现在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第42章 “你别走……” 深夜, 病房里已经熄了灯，萧酌正躺在另一张小床上休息，听到这声音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急急忙忙凑到了慕茗的病床前, “怎么了慕茗？哪儿不舒服？” 慕茗今天刚醒, 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 清醒时间不长, 晚上的时候他哄了好久才给人喂下一小份玉米粥, 刚喝完粥没多久，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骗人……”慕茗没有回应他，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蹙着, “什么时候回来……” 萧酌一愣, 看出慕茗这是做噩梦了。 第114章 这是……梦见了那位故人？ * 慕茗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无边的黑暗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和光亮。 [喂！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死啊！]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弟弟要是有什么事, 我跟你们没完！] 谁在说话？ 慕茗在黑暗里四处乱转，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万分熟悉。 远处仿佛渗进来一道光，慕茗赶紧朝那边跑去, 光影里,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不是麻烦,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麻烦。] [去市里凌云峰烧香怎么样？] 那一瞬间，慕茗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是他！ 他拼命地朝那个身影跑去，想叫住对方, 可怎么也想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失约过？] [跟爷爷奶奶说一声，我回来想吃栗子烧鸡。] “你别走……” 慕茗想拉住那个身影，可无论他怎么跑，那个人还是离他好远好远。 [等我回来啊。] 一股巨大的哀恸将他席卷, 慕茗眼睛鼻子都是酸的，“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 本就模糊的身影开始淡去，慕茗呼吸一窒，“别走……你别走！” 就在那道身影彻底淡去时，一个名字悄然从心尖冒出，来到了慕茗唇齿间。 “萧酌！！！” * “萧酌！！” 慕茗猛地睁开了眼，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下一秒却被人紧紧拥住。 “我在这我在这。”萧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做噩梦了？” “……” 感官悉数回归，他闻到了萧酌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那味道带着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包裹住他全身，慕茗缓缓舒了口气，卸了力靠在了萧酌肩膀上。 萧酌任由他靠着，直到人终于缓过来了，才扶着他靠到了床头。 “看你一额头的汗。”萧酌从一直备在旁边的盆里拧干了毛巾，仔细地给人擦了把脸，才轻声问道：“梦见你竹马哥哥了？” 慕茗张了张嘴，想说“是”，可却又顿住了。 他的记忆太散了，梦里的那些话，有些他有印象，有些没有，大概率是有关那个人的。 可他为什么要喊萧酌的名字？ 梦境把萧酌和那个人弄混了么？ 他久久没出声，萧酌不禁担心道：“怎么了？不舒服？” 慕茗回过神，看着这张脸半晌，摇了摇头，“梦见你了。” 萧酌浑身一震，“我？” 慕茗点头，“梦见你坐的飞船自爆了。” “……”萧酌一噎，“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但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你看我都做噩梦了。” “好吧好吧，那我要怎么赔罪？” 慕茗眼珠子转了转，“我想吃那根可乐味的棒棒糖。” 萧酌听乐了：“我说祖宗，你还病着呢，肚子不疼了？” 他不说还好，慕茗的注意力本来还在刚才的梦里，现在他突然这么一提醒，小腹那阵不明显却又绵长磨人的痛感又来了。 慕茗略微烦躁地闭了闭眼，“你看你，你不说我估计就略过这痛直接睡了，现在有点睡不着了。” 看他还真不太舒服，萧酌急了，“我给你揉揉？” “……”慕茗倏地睁开眼睛，震惊地看向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点红晕。 萧酌耳朵一热，反应过来这提议好像是有点暧昧了。 两人一时尴尬，谁也没再说话。 萧酌撑着下巴假装发呆，慕茗靠在枕头上假装睡觉，可一转眼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慕茗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舒服一点。 看人蹙着眉，呼吸都重了不少，萧酌心不在焉，只以为慕茗已经睡了，只是睡得不安稳。 到底不放心，萧酌纠结半天，还是从椅子上挪到了床沿，小心翼翼地把慕茗揽进了怀里。 慕茗一惊，刚想睁眼，腰腹上却覆上了温暖的触感。 这下他完全不敢睁眼了，他敢肯定，这会儿他要是敢醒，他和萧酌能尴尬到他出院。 “你看你瘦的呀……”萧酌轻轻叹了口气。 慕茗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可腹部的痛感确实在神奇的变缓，困意也一阵阵地往上涌。 意识模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身边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 熟悉，且安全。 * “诶别别别，你这次选这个。” “之前选过了，还是打成了be。” 楚曜拿着一本日记本进来的时候，就见病床上两个人几乎贴在一块，对着手里的游戏机急得脑门冒汗。 两人叽叽喳喳了没一会儿，游戏机响起一阵哀伤的小提琴曲。 慕茗烦躁地蹙紧了眉：“又是悲剧，这都第几次了。” 贴在他旁边的萧酌则一脸怀疑人生：“这啥破游戏？” “别挣扎了，指挥中心在空闲时间打遍了所有结局，全是悲剧，一个个气的呀，见了开发这游戏那小子都恨不得脱了鞋打。” 楚曜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早就过来、还捧着本书的丁辰旁边。 他指着病床上那俩，问丁辰：“游戏机你拿给他们的？我说怎么找半天。” 第115章 丁辰没出声，视线还定定地落在书页上。 楚曜缓缓凑近了他，两人视线对上，丁辰才如梦初醒，“怎么了？” 楚曜靠回了椅背，“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想心上人呢。”病床上的慕茗突然说了一句。 楚曜顿时一愣，重新看向丁辰，目光像是在确认。 丁辰顿了顿，挪开视线看向了慕茗，慕茗眼睛转了转，丁辰会意，不由红了耳朵，轻咳了一声，对楚曜道：“嗯。” 哪成想楚曜突然乐了，“行啊丁上校，都有心上人了，谁啊？” 他的表情十分轻松，没有半点勉强，真心实意的在为丁辰高兴。 反倒丁辰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另一边的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很尴尬。 “你们这什么表情？”楚曜朝丁辰控诉，“你告诉他们不告诉我？我跟你多少年的战友情了，这天大的喜事你还瞒着我？” 丁辰烦躁地呼了口气，没好气道：“没谁。” 说完他抽过楚曜手里的那本日记本，递给了慕茗，“喏，你之前一直想看的。” 慕茗讪讪地接过，认真翻看起来。 萧酌拿过他手里的游戏机，继续新的一轮，但玩到一半，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八卦了一句： “楚少将，你多大了，还没对象吗？” “我三十三，还嫩着呢。”楚曜一手搭在椅背上，对这问题显然很无语，“我说都末日了，你不会还想给我催婚吧？” “末日了也得过日子啊。”萧酌语重心长，“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丁上校是一对呢。” 楚曜挑了挑眉：“别编排我们貌美如花的丁上校啊，到时候因为我挡了丁辰的桃花，我罪过可就大了。” 萧酌还想再说什么，慕茗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萧酌看了一眼丁辰的脸色，立马闭嘴了。 得。 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小提琴声又响起，游戏机十分应景，又be了。 * “你们真的有大火箭？” 慕茗翻完了那个自杀维修员的日记，心里大为震撼。 楚曜大方承认：“有，这里是先建成发射塔，才开始建设地下城的。” 慕茗又震惊了，这就跟他们直接说了？ 看样子发射塔就在地下城附近，指挥中心很可能有密道连通两头。 “那你们怎么不告诉大家？” 丁辰叹了口气：“因为起飞的成功率只有2%，如果告诉了所有幸存者，我们还有火箭，即便起飞的可能性再小，所有人还是会心怀期待。如果哪天这个希望彻底破灭，到时候情况并不会比现在好。” 慕茗倒很是理解，“心怀希望最后失望”和“绝望后窥见希望”，如果是他，他也选后者。 萧酌从他们这话里串出了点因果，“我们隔壁那老大爷的儿子，是研究火箭的科研人员吧？” “对，灾难开始后，所有的通讯都断了，谁也没想到他们父子俩会在地下城重逢。” 丁辰说，“我们跟那对父子聊过了，那位科学家说是当时看到父亲太激动，又不忍心看老人家那么绝望，就透露了火箭的事。这属于严重违规行为了，我们会严惩的。” 楚曜接道：“麻烦的是老大爷听话只听一半，认定了我们的火箭一定能起飞成功。” 慕茗点头，想起了邻居大老爷和步将理的恩怨，问道：“所以流言是从那个步将理嘴里出来的吧？” “是，但也不完全是。” 丁辰双腿交叠，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步将理那人以前是大老板，哪怕末世了还是喜欢用鼻孔看人，惹得你们隔壁那老大爷很不满，有天早上吵架，老大爷就说自己儿子多厉害，还炫耀说他儿子在研究大火箭，步将理要是再和他嚷嚷，以后起飞的时候让自家儿子不给步将理上船。” 果然，八卦和谣言在任何时代都有着相似的流传过程…… 慕茗听得头大，一下就明白了，估计是那天吵架的事让别人听了进去，人多嘴杂的，谣言的起来了，后来一层大清理，步将理失去了儿子，对军队十分不满，就给这则谣言添油加醋了一把。 “你之前猜的没错。”楚曜对萧酌说，“11层打饭的人都是在一层大清理的时候失去了亲人的，步将理怂恿他们下的毒，想借此坐实我们军队要抛弃幸存者的谣言。” “不对啊。”萧酌皱眉，“他们都是普通人，进地下城的时候又有安检，他们哪来的毒药？” 丁辰苦涩道：“我们是地球上最后一批人了，长久困在地下，人的心理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不仅普通人如此，很多研究员也会如此。” “所以你们处理这些人没？” 萧酌现在一想到慕茗因为这事进了手术室，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步将理没受到惩罚，他现在就亲自去把人削一顿。 楚曜看了眼手里的表，“再过2个小时，我们会集中所有幸存者到广场，公布这次所有涉事人员的所作所为，然后告诉大家火箭的事。” “……”慕茗无奈，看来他和萧酌也就荣幸比其他人早知道俩小时。 * 两小时后正好是晚上8点，楚曜把地下城全体人员召集到了广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带走了步将理和在牛肉罐头里投毒的人。 当初所有参与了这项谣言传播的人吓得冷汗直流。 第116章 这些人今天敢投毒把一整层楼的人弄进手术室，明天说不定就敢把人毒死，想想就后怕。 同时又不禁庆幸自己没过度参与谣言的传播，不然在地下城本来就憋屈，还要被关禁闭好几年，那当初他们千辛万苦活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广场上所有人都开始觉得待在地下城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挺好的时候，楚曜突然又宣布了火箭的事。 一众人心情大起大落，即便楚曜再三强调，火箭成功起飞的概率只有2%，不少人还是激动得哭出了声。 * 医疗层的病房里，慕茗和萧酌虽然没去现场，但广播倒是把楚曜的话一字不落的全传了过来。 慕茗在病房住了几天，早就待不住了，一听见广播就感觉心痒痒，有种童年时所有人都去看马戏团了，就剩自己作业还没写完不能出门的焦躁感。 “好啦好啦，打完这瓶针水就出院。”萧酌给他喂了一口粥。 住院这些天，慕茗的三餐几乎都是被萧酌喂进去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巧，每回手上打着点滴，都能撞上吃饭时间。 按理说他还剩一只手可以用勺子，但现在条件不比以前，根本没有床上小桌板提供，他没法一手端饭盒一手拿勺，萧酌就非要亲自喂他。 虽说这病房也没别人了，但慕茗到现在还是很不好意思。 尤其是那晚的梦境之后，慕茗发现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在无意识和下意识的瞬间，他的潜意识似乎总是把萧酌当成了那个人。 有外人在的时候还好，可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那种在萧酌身上寻求故人身影的欲望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头来，每次看着萧酌那双好看的凤眼，他都一阵恍惚。 他到底在看萧酌，还是在看故人？ 第43章 慕茗出院后的第二天, 楚曜带着他和萧酌穿过指挥中心，来到了一间隐蔽的实验室。 里头的工作人员个个穿着白大褂，在操作台间忙碌穿梭, 最前方的大屏幕上, 赫然是火箭的各项数据和轨道参数。 “贞仪号实验室。”楚曜背过身, 朝他们介绍道。 “负责火箭起飞工作的？”慕茗震惊了, “你就这么带我俩进来了？” 他不理解, 虽然说已经向大家公布了火箭的事，但亲临实验室这事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参与的吗？他和萧酌两个过路人，又不是来交流航天技术的。 楚曜没说话，领着他们来到最前排的操作台前。 慕茗这才发现丁辰也在, 正一脸严肃地和一个短发女人说着什么。 楚曜中途被人叫走了, 丁辰就给他们互相做了个介绍：“这是白榆，贞仪号的首席科学家。” 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 脸上都堆满了疑惑。 可不等他们问出口，丁辰倒率先介绍起了现在的情况： “贞仪号是现在最后一艘可以抵达火星基地的火箭，一个月之后火星会处于近地点，火星基地会派出一艘飞船在外太空进行接引, 这是我们逃离地下城的最后希望。” “丁上校……”萧酌道, “那把我们俩叫来这里是做什么？” 丁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久久没有说话。 慕茗被他这眼神盯得发麻，甚至开始认真反省他们从遇见丁辰到现在，是不是交过什么过度包装的简历……这架势看起来怎么像是招他们来研究火箭的？ “没事。”丁辰眼中掠过一丝遗憾和不甘, “别紧张，这是楚曜的意思，带你们过来参观参观。” “丁上校，你们之前说火箭成功起飞的概率只有2%, 是哪里出了问题？”慕茗突然问。 “动力系统。”那个叫白榆的短发女人说，“它可以点火，但起飞成功的概率真的太低了，即便机不可失，我们也不敢拿那么多人命冒险。” 慕茗了然：“你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火星和地球大概每26个月才能接近一次，眼看下个月就到时机，但技术上却出了问题。 丁辰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茶水间，见里边空无一人，丁辰接了两杯水给他们，“你们好像一点也不遗憾。” “可能我们比较心大。”萧酌下意识找了个借口。 丁辰似乎没信，挑了挑眉，看着杯子里的水不说话。 慕茗感觉这位上校自那天试探楚曜失败后，心情就很不好，虽然工作时间别无二致，但空闲下来，尤其是在他和萧酌两个知情人面前，那种失落感就尤为明显。 他有些动容，毕竟这也是对他们信任的表现。 “丁上校，其实我们……”他顿了顿，“只是路过，出了点意外，才滞留在这里的。” 萧酌震惊地看向他，一双眼里写着：你就这么招了？ 慕茗安抚地拍了拍萧酌的胳膊，示意他别激动，自己心里有数。 意料之外的是，丁辰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却并没有抓着问下去，反而关心道：“还回得去么？” “大概行的，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对返航时间，慕茗是真没谱，他不知道跃迁环还能不能好，也不知道王大智发现他们出意外没，有没有在努力捞他们。 “没事，你们先在这好好待着。”丁辰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不过哪天要离开，还是先跟我和楚曜说一声。” 慕茗点了点头，这个他理解，毕竟哪天他和萧酌返航了，那就是两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不止让人担心，也会让楚曜和丁辰很难做。 第117章 * 他们在实验室晃悠了一天，白榆空闲时间给他们介绍了那架叫“贞仪号”的火箭。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林小山，说不定还能帮他们一把。”萧酌小声在慕茗耳边说道。 想到那位真·大冤种，慕茗心里的愧疚感又上来了，只好转移话题，问白榆：“那下个月你们飞还是不飞？” 白榆叹了口气：“飞。” 萧酌皱了皱眉，“那幸存者不带了？” “几天后，楚少将会告诉大家这件事，让大家自愿选择上不上火箭。”白榆说着在操作台点了几下。 慕茗问她：“那军队呢？” 白榆说：“我会亲自操控火箭起飞，丁上校带着一半的军队和科学家留在地下城，火箭需要舱内外同时操作才能点火。” “不是……你们的火箭还是手动挡？”萧酌心说都到末世了，怎么航天技术反倒倒退了？ 白榆耸肩：“因为灾难爆发那年，贞仪号才刚刚搭建完成，地下城资源有限，所有的试验都只能用电脑模拟，为了提高起飞的成功率，我们只能选择舱内外同时手动操作，一边如果出现失误，另一边可以及时辅助修正。” 听到这儿，萧酌倒是开始佩服了，“你不怕死？” “我，我妈，我姥姥，都是研究火箭的，贞仪号也是我一点一点看着建成的。” 白榆笑得开朗，“成功启航了最好，如果失败，那死在贞仪号，我这一生也算没有遗憾了。” “楚少将到时候也留在地下城吗？”慕茗突然问道。 “不。”白榆摇头，“楚少将和丁上校是两个主心骨，丁辰留在地下城，楚曜必须和我们登陆火箭。” 这一瞬间慕茗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谁决定的？” 白榆：“当然是楚少将。” * 从实验室回来正好是午饭时间，萧酌抱着两个饭盒回到小房间时，发现慕茗正用先前向白榆要来的纸笔在写着什么。 他好奇地凑过去，发现纸上写的是： [亲爱的丁上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萧酌已经在离开的路上了。请原谅我们不辞而别……] “你字好好看。”萧酌由衷表扬了一句，才疑惑起来，“你写这个是要干嘛？王大智联系上你了？” “没有。”慕茗头也没抬，继续写着，“万一哪天我们回去了，丁辰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会慌，既然他都猜出点什么了，那就提前留封信给他们，哪天真要返航了也不会显得太突然。” 萧酌点头，觉得有道理，他把饭盒递给慕茗，见人打开后叹了口气，说了声“你好啊，即将被我吃掉的第86颗土豆”。 萧酌被他逗得直乐，“吃腻了？我看他们在研究培育别的作物了，可能不久之后能吃上点新鲜的东西。” “那还是别盼着了，我可不想到那时候我们还被困在这里。” 慕茗把写好的信放到了柜子里，坐回位子时舀了一大勺土豆泥，嚼了两口，有点遗憾，“虽然之前被放倒了，但牛肉真好吃。” 一旁的萧酌顿住，一想到上回自己把慕茗害进了医院，他就难受。 “你别这样。”慕茗坐在他对面，用鞋尖轻轻碰了碰萧酌的脚踝，“害人的是那些投毒的，又不是你，而且我还庆幸你没吃，不然我们俩都倒下了，那才麻烦。” 他们正吃着，楚曜带着一队人正好巡逻到他们这一层，离开时特地来到门口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萧酌眼尖的看到队伍里还有几个维修工，他顿时警觉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曜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想，“半个月后有频繁的火山活动，比上回还强烈，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要每天定时检查地下城的各个设备，防止出现上次的情况。” 队伍里其他人已经四散开投入了工作，正当楚曜也要走的时候，慕茗突然叫住了他。 “楚少将，你要跟贞仪号一起启航的事，丁辰知道么？” 楚曜一愣，顿时笑了起来：“你俩倒还比丁辰早知道两天。” 慕茗皱了皱眉，“丁辰会同意吗？” 楚曜说：“这是军令，就目前的情况，我和他总要有一个人跟着贞仪号走的，丁辰不会想不通。” 慕茗：“但是你主动选择了只有2%概率生还的贞仪号，丁辰知道后会很难过的。” 楚曜冷静道：“我不会让丁辰冒这个险。” 慕茗看着那双眼睛，“楚少将，其实你知道丁辰喜欢的人是谁，对吧？” “？？？”萧酌旁听了半天，一道闪电突然劈过脑海，他突然搞明白了点东西，恍然大悟道： “你觉得你们注定分开，所以假装不知道丁辰的喜欢，也假装不喜欢丁辰？” 他简直目瞪口呆：“你是影帝吧？” 楚曜皮笑肉不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萧酌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点懵，“你舍得他难过吗？” 空气寂静下来，良久，楚曜反手关上了他们的房门，在屋里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俩的。” 楚曜的视线扫过他们手上的指环，最后停在了萧酌脸上，“尤其是你，你可以在爱人有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和他同生共死，但我和丁辰注定不行。” “现在是特殊时期，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爱情注定是要排在最后的。” 第118章 楚曜翘着腿，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而且对我而言，丁辰能活下去，比我和他相爱更重要。” 慕茗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谈“爱”这种东西，总是会显得很天真。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堵，他自己的爱无疾而终，又亲眼看过了李巷和蒋川那种情深缘浅，今生来世都无望的结果，导致他现在看着楚曜和丁辰两人甚至有些羡慕，也非常不理解。 彼此相爱，并且还有时间相伴，是多难得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把爱意藏着呢？ 他问道：“下个月你要和贞仪号一起走，无论能不能成功起飞，这段时间可能都会是你和丁辰这辈子最后一段相伴的时光。那为什么不回应，也不告诉他，非要给他留一个遗憾么？” 楚曜反问：“和一个有情愫但没在一起的人永别，以及和彼此挑明了爱意的爱人永别，哪一个更让人难受？” “你想听我说‘第二个’对吧？” 慕茗笑了起来，眼眶却有些发酸，“你问了我一个我最有发言权的问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区别，一样难受，而且往后余生，留下来的那个人，会永远遗憾没有和所爱的人相爱一场。” 楚曜眸光微动，可不等他说些什么，通讯器却响了，似乎是有紧急的事务需要他定夺。 看着楚曜匆匆离开的背影，萧酌又看了眼慕茗几乎没动的土豆，皱眉道：“先吃饭，待会儿凉了对胃不好。” 慕茗垂下了眸，闷闷地“哦”了一声，乖乖捧着饭盒继续吃了起来。 可萧酌这会儿却满腹心事，脑子里不停回忆着慕茗刚才的话。 直到两人洗碗的时候，萧酌终于决定问他：“为什么说你对那个问题最有发言权？你和他俩的情况不一样吧？那个人不是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么？” 慕茗甩干净了饭盒上的水，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直到萧酌走进来锁了门，他才轻声开口：“没有，之前骗你的，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他。” 萧酌瞬间睁大了眼，比起震惊，他反倒出离的愤怒了：“你竹马哥哥不喜欢你？这人什么破眼光？！” “别这样说他。”慕茗有些不悦，“当时我们还小，考大学的关键时期呢，哪敢早恋，我印象里我是一直没跟他说。” 看他这么维护那位竹马白月光，萧酌更气了。 可慕茗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我要是知道他会离开我，我肯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萧酌默默把两个饭盒擦干放进柜子里，“哦。” 慕茗：“可能我更共情丁辰吧，所以不理解楚曜的做法。” “不过，如果我站在楚曜的角度，知道再过一个月自己可能就要死，或许我也会和他一样，让我竹马哥哥好好活下去，我只做他生命里路过的人，而不是已故的恋人，或许可以让他少背负一点沉痛。” 萧酌一张俊脸快皱成了个包子，欲言又止半晌，没话说，身子一躺，一骨碌滚到了床内侧，面对着白墙，闷闷道：“哦。” 慕茗：“……” 他终于感觉到这人好像有点奇怪了，一般他是睡里侧的，今天萧酌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缩在那。 慕茗戳了戳那人的背脊，“你怎么了？” “吃撑了。”里侧响起毫无感情的声音。 “可你刚才才吃了半个土豆。”慕茗不禁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萧酌突然又一骨碌转了过来，面对着他。 屋里只有一张小床，萧酌突然发现，他和慕茗好像经常睡同一张床。 非常莫名其妙，他感觉自己心里居然腾升出了一种幼稚的胜利感。 他问慕茗：“你跟你竹马哥哥睡过一张床吗？” 慕茗一怔，仔细搜刮了一下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才道：“小时候一起睡了好多年，好像……10岁左右才分床的，但我们一起长大，我还没那种想法的时候，偶尔挤一张床很正常吧？” 萧酌又转了回去，把毯子一卷，给人留下个后脑勺，“哦。” “你到底怎么了？”慕茗有点急了，忍不住上前扒拉他，“哪里不舒服？” 萧酌哼哼唧唧：“心里不舒服。” 慕茗：“？” “大漂亮。”萧酌没动，突然叫了他一声，“你对一个单身狗大谈感情问题，对我身心伤害很大的好嘛。” 慕茗无奈，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不由安慰道： “等任务做完了，孟老师大概率愿意送你回去你原本的时间点，说不定你到时候不仅能和你弟弟重逢，还能重新上个大学，你这张脸，在大学里肯定很受欢迎。” 萧酌并没有多兴奋，反而问道：“那你呢？” 慕茗叹气，轻声说：“不是说了吗？我急着回地球殉情。” “殉情”两个字萧酌没少听，之前听了只觉得震惊，这会儿听了，却觉得怒火都要烧到头顶。 他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怒视着慕茗。 慕茗疑惑地回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互盯了半晌，萧酌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把毯子一卷，这回把脑袋也给遮上了，“哼！” 慕茗：“？？？” 第44章 没过两天, 楚曜就向地下城所有人宣布了火箭将于下个月启航的决定，并给了15天的时间让大家考虑，是留在地下城, 还是跟着贞仪号尝试起飞去火星基地。 第119章 这事一出, 整个地下城都愁云遍布, 谁都想离开这里, 去火星基地看看星辰大海, 但一想到那2%的生还概率，大家又纠结起来。 这天，丁辰忙完事务后特地来找了慕茗和萧酌一趟，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你们俩跟我留在地下城, 还是跟楚曜登陆贞仪号？” “……” 萧酌脸都扭曲了一下, “这话听着像是你和楚曜要离婚了，问我和慕茗跟爹还是跟妈。” 丁辰来时本就神情严肃, 一听“楚曜”这名字，脸瞬间绷得更紧了。 慕茗秒懂了他的情绪，丁辰肯定知道了楚曜要把他留在地下城的决定，很正常的命令, 但慕茗肯定, 丁辰事后肯定要和楚曜掰扯的。 他立即正色道：“我们俩留在地下城。” 火箭的生还率太低, 他们留在地下城，终有一日还能等到王大智把他们捞回黑盒，要是登上火箭, 真撞上了那98%的死亡率，王大智连他们的骨灰都找不到…… 丁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就要走, 慕茗连忙叫住了他： “丁上校，楚少将他……” “行了，不说他了，一听他的名字我就头疼。” 丁辰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嘱咐道：“最近火山活动频繁，虽然所有设备都维护过了，但你们用水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先观察水质有没有变化。” 慕茗乖乖点头，丁辰这会儿真走了，眼看他气呼呼的背影远去，萧酌百思不得其解：“楚曜在干嘛呢，不表白就算了，人都这么难过了也不抓紧时间哄哄。” 暧昧期和热恋期闹别扭本来就是无解的，慕茗也不敢在这个关头发表什么，何况楚曜和丁辰最近忙得要死。 准确的说，整个地下城，除了他们俩，所有人都忙得要死，军队和研究员忙着火箭起飞的事，维修人员忙着应付频繁的火山活动，每天定时定点检修设备，医护人员忙着每天给要登陆火箭的人体检。 连平时最热闹的广场，最近都没什么人在上面聊天和玩闹。 午休时间，慕茗看着空荡荡的广场，把萧酌拉到了一个被器材遮挡的角落。 “你陪我练练，我怕到时候回去了，功夫全忘光了，梁浅会把我搞死。” 梁浅给他们放假时，说是休息两天，但他们属于“时空旅行者”，可以打个完美的时间差，虽然他们都已经来地下城很久了，但只要回到黑盒，就可以叫王大智把他们传送到梁浅那个世界的两天后。 “领导，其实我有点疑惑。” 萧酌边热身边跟他说，“你说孟老师到底是怎么找到梁浅来练我们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啥？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嘛，刚被梁浅收拾了‘一疗程’，我们就赶上了这个末世任务，这也太巧了吧。” 慕茗活动了下肩颈，“如果能活着回去，你可以问问孟老师。” “他会跟我说吗？” “应该不会。” “……”萧酌无语得都笑了，“那我费什么劲，别回头还被他那个叫‘小左’的机器人收拾一顿。” 说完他俩摆好了架势，一来一去的练了起来。 慕茗的底子和体能终归没萧酌好，回回都输，他有点不服气了，但这位一脚踹碎椅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不由道： “你别太猛，我要是碎在这里，可就拼不回去了。” “那不至于，我在这儿举目无亲，你现在就是我最亲的……” 萧酌话没说完，一道身影飞快冲了过来，他下意识闪身，却被慕茗勾住摁到了地上。 这怎么还搞偷袭？ 萧酌控诉：“大漂亮你不讲武德。” 慕茗看他要挣脱开自己起来，眼疾手快跨在了萧酌身上把人钳制在地面，乐道：“我承认我不讲武德，但我菜啊，太讲武德我今天一回都别想赢。” 萧酌气笑了：“你还挺骄傲。” 慕茗神气地朝他扬了扬眉。 （审核老师，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打架，真没干别的orz） 萧酌躺在地上这么看着他，每一个表情都分外生动，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向四肢百骸，皮肤像是燃起了火。 他一个激灵，一用力，两人的位置瞬间翻转。 慕茗用力要挣开，萧酌钳制着他的手腕，“你说你……” 话未说完，慕茗转过头看向他，打了几场，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眼眶里晶莹透亮，萧酌顿时呼吸一窒。 “诶不是……怎么哭了？弄伤你了？”他瞬间慌了。 广场上尘大，慕茗被翻过来时难免带起了点尘土，他眼睛里似乎也进了沙，异物感明显，可双手被萧酌摁着，只能使劲眨了眨眼，这下沙是没了，但眼泪也被刺激出来了。 萧酌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把人弄疼了，松开钳制着人的手就想安抚。 慕茗没想到还能从这里找到可乘之机，趁萧酌晃神的功夫，立即双手攀上了对方脖颈，两腿在萧酌腰上一夹，一个发力，整个人就借着萧酌的躯体再次完成了位置的翻转，他跨坐在萧酌腰上，胳膊肘将人的喉咙锁紧。 “原来你吃苦肉计啊？”慕茗神气得不行。 萧酌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纠正：这应该叫美人计…… “我输了。”萧酌果断投降。 慕茗一愣：“这么干脆的吗？” “我是打不下去了。”萧酌说，“但你再不起来，我……” 第120章 他磕巴了一下，眼睛描摹着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咬牙道：“我怕你会哭。” “？” 慕茗莫名其妙，但他自己也累了，便没再逞能，起身后又把萧酌拉了起来，坐到了广场上那个用废弃材料做成的篮球架下休息。 萧酌渴得不行，到不远处的饮水机器打了点水，仔细观察了水质，确认没问题后，才带着灌满的水壶走了回来。 慕茗坐在篮球架下，抱着膝盖就这么看着他走来，那一瞬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一次充斥全身，他整个胸腔仿佛都被撞击了一下。 他好像……又在萧酌的身上找到了那个人的感觉。 “喝吧，我检查过了，没问题。”萧酌眉目间淌着笑意，弯腰把水壶递给了他。 慕茗愣愣地看着他，那股感觉似乎更强烈了。 在一个人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感觉和身影是很不道德的事，慕茗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他的神情被萧酌尽收眼底，萧酌不由担心：“怎么了？是不是真伤着了？” 说着萧酌比慕茗更慌乱，蹲下身就要给人检查，“伤哪了？疼不疼？我带你去医疗室……” “萧酌。”慕茗打断他的话，转过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 “我在呢。”萧酌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慕茗垂了垂眸，想说“没事”，可一张嘴，不知怎么的，出口的却是：“腿有点疼，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我看看。”萧酌拧着眉就要去检查他的左腿。 慕茗不自然地躲了躲，小声说：“没事，就是累了。” 萧酌看着他的脸，确认了好半晌，才稍稍放下心，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转过身半跪了下来，“上来吧，哥背你回去。” 慕茗有点愧疚，但却控制不住，趴到了萧酌的背上。 萧酌站起身，轻轻松松把他背了起来，“走咯。” 慕茗虚虚地圈着他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萧酌的肩窝里。 * 贞仪号起飞的日期渐渐逼近，这一次的二选一，三分之二的人都选择留在地下城，这就意味着这群人这辈子可能都需要在这里度过。 大批量的人需要继续生活，就不能没有粮食，研究人员搭建的培育房也已经落成，不少人这段时间就被安排去种地了。 慕茗和萧酌也去感受了一把，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刚被梁浅训练过，体能还不错，愣是干了最多的活。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离贞仪号起飞还有一天时，慕茗和萧酌一起去了趟指挥中心，想去和楚曜道个别。 哪知他们刚出了安置点，离指挥中心只剩大半段路时，整个地下城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萧酌一把抱住慕茗伏在了地面，“怎么回事？” 可回应他的却是响彻地下城的刺耳警报声。 震动停了，下一秒，安置点突然传来混乱的尖叫声，很快，指挥中心里的士兵几乎全部涌了出来，拿着枪向安置点大楼冲去。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拔腿朝指挥中心内部跑了进去。 * “楚少将！” 他们在贞仪号实验室找到了楚曜和丁辰，室内，所有研究人员埋头在控制台上运算，楚曜着急地和白榆在对接着什么，丁辰拿着对讲机，不停地下达着命令。 楚曜抬头看向他们，“你俩就在这儿待着别出去了。” 慕茗急道：“发生什么了？” 楚曜：“这半个多月的火山活动太频繁，刚才那一次比我们研究员预测的还要剧烈，安置点大楼一半的进水设备被损坏，没被处理过的水源直接流入了大楼。” 慕茗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个点，正好是大家洗澡吃饭的时间，进水设备这时候故障，肯定会有一大批人直接感染。 白榆这时候突然对楚曜说：“全部参数设置完毕，人一齐就可以立即进入倒计时。”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曜。 楚曜疲惫地用食指骨节敲了敲眉心，抬眸看了眼丁辰。 丁辰的对讲机那边乱成了一团，枪声、尖叫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这次波及的楼层太多，而且又正好是用水高峰期，”丁辰沉声道，“安置点已经失控了。” 楚曜顿了顿，两秒后，他点开了地下城广播： “所有幸存者立即前往指挥中心大门，通过安检后全部登陆贞仪号，前往火星基地。” 摆在酒州地下城面前的选择就这么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留在地下城，必死无疑，所有人只能选择2%生存率的贞仪号。 第45章 整个地下城都乱成了一团, 楚曜和丁辰带队去外围指挥和协助，实验室里，除了研究员, 就只剩下慕茗和萧酌两个“过客”了。 “已经连接上接引飞船的导航矩阵了。”白榆突然站了起来, 对其他研究员说, “所有人赶紧登陆贞仪号, 我这边善后。” 有几个研究员有些犹豫：“白教授, 你要留在地下城操控点火？” 白榆看了眼时间，喝道：“别磨叽，没时间了，快走！” 一群白大褂怔了怔, 随即快速撤出了实验室前往发射井。 白榆见旁边坐着的两位不动, 急道：“你俩也跟着去啊！” “你们这个实验室的物资和防御怎么样？”慕茗问道。 第121章 白榆一愣：“实验室单独储藏的压缩食品可以供全部研究员吃3个月，等你们全部登船起飞, 我会完全关闭实验室，丧尸进不来的，无论食物还是能源，都足够我在这里多活一年。” 慕茗看了萧酌一眼, 萧酌秒懂, 点了点头。 慕茗又看向白榆：“你告诉我们要怎么做, 我和萧酌会留在这里。” 白榆疑惑道：“你们是不是不敢赌那2%的生存率？” 说到这，她突然理解了，“留在这间实验室看似挺划算, 但无论贞仪号能不能成功启航，你们一辈子都将永远困在这个小小的实验室，没有救援，没有补给, 你们的生命会在这里飞速陨落。” “放心，我们不会永远留在这儿的。”慕茗说，“贞仪号是你最后的生路，但不是我和萧酌的，放心去吧。” 白榆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行，虽然丁辰和你们俩老是打哑谜，但我也不至于蠢到猜不出什么。我教你们怎么操作，我们走后，你俩万事小心。” 慕茗和萧酌双双点了点头。 * 白榆教了他们一遍，又给了一份备用的操作流程和视频。 看她开始设置实验室各个设备的参数，慕茗突然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和萧酌从黑洞边缘的那个养生馆到现在，每到这时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好像快要倒霉了。 【警告！警告！】 实验室的大屏幕上突然闪起了不祥的红色警报，一个巨大的感叹号闪烁在屏幕正中央。 萧酌忙问：“怎么回事？” 白榆赶紧冲到了操控台，一瞬间脸都白了：“发射井那边估计有骚动，信号发射器被损坏了，现在完全丢失了接引飞船的导航矩阵。” 果然…… 这个宇宙真的太操蛋了！ 慕茗面上一派矜持，心里骂骂咧咧。 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要怎么做？” 白榆没答，直接连接了楚曜的通讯：“楚少将，发射井这边需要人手修复和重启信号发射器。” “我和丁辰这边走不开！”楚曜那头一片混乱，“我安排十个人过去，够不够？” 慕茗对着通讯器那头插话道：“楚少将，能给我和萧酌两把枪吗？我们带人过去修复。” 楚曜答应得很痛快，很快，就有一队士兵跑了过来，并给了他们两把枪。 白榆递了两个微型通讯器给他们：“我会在这里指挥你们更换零部件，你们千万小心。” 慕茗和萧酌看了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点无奈，两人不由笑了起来。 “领导，回家后真的要找座寺庙进去拜拜。” * 他们前往发射井时，发现火箭架起的廊桥上已经密密麻麻排了一众幸存者，个个灰头土脸，估计从安置点大楼一路跑到这儿吃了不少苦。 他们没敢耽搁，正准备进入信号发射器所在的舱门时，发射井的大门突然砰砰砰地响了起来，像是有无数雨点砸落在门板上。 砰—— 大门瞬间被爆开。 嗬嗬—— 一大群穿着维修员制服的丧尸突然涌了进来。 廊桥上的幸存者们精神早已绷到极致，一看又有丧尸，大家当即挤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往舱门内跑，廊桥的栏杆本就只有半人高，不少人被挤得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栏杆外。 慕茗抬枪一个点射，击毙了向他扑来的一个丧尸，“不行，丧尸太多了，需要增援！” 跟他们过来的其中一个士兵立马拿起通讯器联系楚曜。 萧酌连发几枚子弹，在一片嚷嚷声中对慕茗大喊：“你先进去，我给你掩护！” 他说着正准备打死一个冲过来的丧尸，可谁知一个饭盒突然从上边砸了下来，正好砸中萧酌的手腕，萧酌手一歪，子弹偏离了方向，那个丧尸对着他的胳膊就要咬上来。 砰—— 慕茗眼疾手快帮他解决了，抬眼看去，发现廊桥上正站着一个老熟人。 是步将理，这人衣着凌乱，浑身都充斥着狼狈，一双眼像是簇着毒火，抢过身边人行李里的另一个饭盒又准备砸过来，“去死吧！” 这人还把失去儿子的仇记在他俩身上。 慕茗没跟他客气，直接举枪往他左腿打了一发子弹，血花绽开，步将理痛呼一声，直直从廊桥坠了下来。 “别过来！别过来！救救我！啊——” 他像是丢入狼群的肉，身边瞬间就围上来一圈丧尸，步将理挣动着腿不停挣扎，他拼命呼救，可士兵们无暇顾及，慕茗和萧酌则径直钻进了舱门。 舱门合上的瞬间，慕茗看见这颗毒瘤也算是如愿以偿，去和他的宝贝儿子步大宝团圆了。 * 安置点大楼，楚曜和丁辰正要往后退回指挥中心，楚曜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楚少将，维修部全部沦陷，大量丧尸涌入发射井，请求支援！” 楚曜拉上丁辰正要走，哪知大楼内有人突然喊道：“三楼电梯发生故障！里边还有一批幸存者！” 所有的安全培训里，都说了发生意外时一定要走消防楼梯，但永远有人不听，眼看安置点大楼就要清理完毕，又出了这幺蛾子，楚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去贞仪号那边指挥支援！”丁辰朝他喊道，“这里我来善后。” 楚曜心里咯噔一下，张口正要反对，可通讯器那头又开始催了。 第122章 丁辰一把把他推出了大楼，“赶紧去！” 楚曜一口气堵在胸口，却不得不走，不远处，丁辰的身影逐渐被士兵们挡住，他没忍住喊道：“丁辰！” 人群中的丁辰回过头，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丁辰一愣，随即笑了开来，朝他点了点头。 楚曜带着人赶往发射井，跑至中途，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丁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 贞仪号的舱门内，慕茗和萧酌按照通讯器里白榆的指示，马不停蹄地开始更换信号发射器的零部件。 “真是好熟悉的场景。”萧酌手上忙活着，没忍住点评了一句。 慕茗知道他是想起了黑洞边缘的那艘远征号，没好气道：“这回千万别死了。” “那必须。”萧酌笑道，“回头我就把这两项善后经验写进简历，孟老师要是不给我传送回家，我就看看有没有那种开辟了地球航线的飞船客运公司。” 慕茗：“你想当舰长啊？有志气。等回去你重新报过手动挡，把驾照拿到，我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里提供飞船驾驶培训，考完科目十八，你就可以拿到飞船驾照了。” 萧酌：“……” 科目十八？？？ 萧酌差点被这四个字砸晕了，感觉一撇一捺都令人恶心。 要知道，考驾照是一件很烦的事情，除了刚摸到方向盘的那两天有点新奇感，之后日复一日在训练场打转，枯燥得让人觉得自己是一条会打方向盘的绝望咸鱼。 从科目一到科目四，已经是一个人耐心的极致了，现在告诉他开飞船居然要考到科目十八…… 他面无表情地说：“还是等我们找到来时的路，你带小伍去考一个，那孩子比较有天赋。” “好了。”慕茗安装完最后一个零部件，对通讯器那头说，“你试试能不能启动。” 白榆的声音传来：“系统开始重新运行了，你俩先回来吧。” 旁边的萧酌率先站起了身，伸手把慕茗拉了起来，两人一出舱门，发现支援已经到了，整个发射井内躺满了丧尸群。 下一秒，倒计时突然响彻整个发射井。 【贞仪号点火倒计时：5分钟。】 一个领头的士兵扫射完十来个丧尸，拉开一个登陆舱的舱门，对其他人吼道：“快快快！所有人即刻登船！” 慕茗和萧酌带着两个士兵，急匆匆往实验室的方向赶了回去。 【倒计时：3分钟。】 实验室内，白榆重新设置好了最后的参数，深深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去吧，一路平安！”慕茗把人交给那两个随行的士兵，“这里交给我们。” 到门口时，白榆最后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千万保重！” 送走白榆后，两人立即关上了实验室大门，屏幕上，他们看着白榆在士兵的护送下进入了贞仪号，而倒计时也进入了最后60秒。 【倒计时：53】 最后一批士兵和幸存者全部进入贞仪号舱门。 发射井顶部闭合的墙壁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墨色的晚空和一弯月光。 【50】 廊桥落下，所有舱门闭合锁死。 就在这时，一道来自贞仪号内部的信号传出，慕茗立即按照白榆的指导完成了对接，成功开启了动力系统。 【40】 火箭起落架收起。 这艘大火箭终于让他们有点未来世界的感觉，毕竟慕茗和萧酌都是第一次看到一艘火箭能载那么多人，里头的技术还能保证在起飞过程中让所有人就跟坐飞机一样平常。 【5，4，3……】 贞仪号船体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2】 慕茗紧张地吞咽了一口，悬在点火按钮上的手布满了冷汗。 【1】 慕茗立刻拍了下去。 屏幕上“滴滴”两声，实验室和贞仪号完成系统连接。 轰—— 一声巨响，贞仪号尾部的烈焰瞬间绽开。 火箭拖着漂亮的尾焰冲向天际。 慕茗提在喉咙间的那口气缓缓呼出，可刚松到一半，整个地下城突然猛地晃动了一下。 操作台上的物品叮叮当当落了一地，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吱呀晃动。 这一个月来本就火山活动频繁，这会儿火箭升空估计更让千疮百孔的地下城摇摇欲坠，慕茗死死抓着操作台，本以为这次的晃动也会和之前一样，很快就会停止，哪知这一次比先前还要倒霉，晃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剧烈。 轰隆—— 外面传来建筑倒地的巨响，慕茗和萧酌整个人都被这摇摆的幅度掀翻在地。 “萧酌……”慕茗挣扎着看了眼开始卡顿的大屏幕，贞仪号模糊的身影还在稳定上升，一道信号就在这时传入，他急道：“火箭要进行分离了！” 贞仪号的首次点火、分离和二次点火都要舱内和实验室同时操作，他们好不容易迈出了第一步，谁也不想因为他俩的原因导致发射失败。 两人艰难地站了起来，在晃动中完成了第二次操作。 咔——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他们猛地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头顶一个吊灯滋啦着火星朝他们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萧酌下意识抱住慕茗护住了他，两人的手指交扣，无名指处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第123章 霎那间，时空转换。 两人“砰”的一下狠狠砸在了一块熟悉的地面。 * “没事吧？” “快快快，扶他们到椅子上……” 熟悉的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撞进耳膜，有些失真，慕茗眼前仿佛笼着白雾，只能看清几道朦胧的身影。 好像有人在扶着自己起身，同时也在把萧酌和他拉开，他心头一紧，连忙扣紧了萧酌那只手。 “慕茗？慕茗！！” 慕茗猛地清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萧酌似乎也刚寻回清明，王大智和双喜一人一边抓着他们，脸上堆满了担心。 这是……回来了？ 慕茗和萧酌对视了一眼，惊恐在两人眼中迅速弥漫。 “快！送我们回刚才的坐标和时间点！”慕茗急道，“人命关天，现在就把我们送回去！” 他抓着王大智，把人推向了操作台。 “可、可是……”王大智退开了两步，为难地看向另一侧。 慕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孟老师居然也在，这位正坐在那张代步轮椅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一张脸上解读不出任何情绪。 慕茗心里像爬满了蚂蚁，满脑子都是贞仪号二次点火失败，从高空坠落，全体殒命的画面。 他恳求道：“孟老师，就让我们回去10分钟。” 传送室兀地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孟寻。 孟寻沉默半晌，抬指挥了挥，对王大智说：“送他们过去吧。” “谢谢孟老师。”慕茗抓上萧酌的手，两人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王大智手脚麻利地设置参数，拍下传送键的瞬间，传送台光芒萦绕。 慕茗眼前的时空再次发生了转换。 * 两人再次站在贞仪号实验室的那一刻，笑意却僵在了唇边。 “怎么回事？仪器怎么全部停摆了？” 萧酌火急火燎地检查了几台设备，发现全部都无法运作。 慕茗一颗心再次高高吊起，他扫了眼四周，看清四面景象的那一刻，冷汗都从手心里冒了出来。 “萧酌，有点奇怪。” 萧酌倏地抬眸。 “你看这些吊灯。”慕茗示意他抬头。 萧酌仰起脑袋看了一圈，发现原本在震动中碎了一地的吊灯，居然悉数完好无损的挂在原处，光线明亮，但那些科学仪器却没有运行。 原本充斥着仪器嗡鸣声的实验室里，此刻静得可以听见头发落地的声音。 他们俩是最后两个留在地下城的人，这些吊灯不可能在没有他们俩的情况下修复，而既然灯光亮着，说明还有能源，这些仪器也不可能在能源充足的情况下自动关机。 “会不会是传送错时间了？”萧酌问，“王大智把我们传送到了贞仪号起飞之前？” 慕茗反驳：“可白榆说过，贞仪号起飞之前，实验室的仪器不会停止运作。” 所以……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告诉他们，他们是被传送错了地方。 可是他们这一次的跃迁数据是能追溯的，王大智一个熟练工，不可能连一个简单的反推都弄错？！ 滴滴—— 实验室大门突然响了两声。 慕茗惊恐地看向萧酌。 有人在开门！ 一个本应该除了他们俩别无他人的地下城，居然有人在外面开门！ 第46章 实验室大门被打开的时候, 慕茗拉着萧酌躲到了最后一排操作台的角落处，大气不敢出。 大门滑开又合上，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后停在了第一排操作台的位置。 慕茗侧耳仔细听了听, 发现是两道脚步声, 他和萧酌在“茶庄”训练的时候, 梁浅教过他们辨认脚步声, 这是一项很简单的技能，他学会之后也基本融入进了生活中，对熟悉的人的脚步声都会下意识地留意。 “好像是楚曜和丁辰。”他凑到萧酌耳边小声说。 萧酌双眼瞪得浑圆：“他们没登陆贞仪号？” 慕茗也疑惑，如果楚曜和丁辰一个都没登上火箭, 点火前白榆肯定会联系他们。 这么想着, 他们俩悄悄将脑袋探了出去。 然而眼睛还没看到外头，一声呵斥突然响起：“谁在那！” 那声音砸在四周墙壁, 弹回刺过他们的耳膜，把两人吓得一激灵。 慕茗听出这声音也熟悉得很，连忙站起：“是我们，别激动！” * 寂静的实验室, 隔着数排操作台, 慕茗和萧酌站在最后排的角落, 远远看到了对角线上那头的两位熟人。 是楚曜和丁辰，两位长官依旧穿着一身制服，英气逼人。 慕茗眼睁睁看着楚曜面上划过震惊、疑惑和恐惧, 看来他们俩的突然出现，给这位向来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影帝”不小的震撼。 “你们怎么会这儿？”楚曜下意识挡在了丁辰身前。 这是一个慕茗极其熟悉的保护性动作，萧酌也经常这样。 “说来话长。”萧酌一看是老熟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我也想问你们俩呢，怎么没有登陆贞仪号？对了，贞仪号成功启航了吗？” 可楚曜今天很奇怪，怔怔地看着他们，浑身紧绷着，一言不发，他们往前走一步，楚曜就护着丁辰退一步。 慕茗压下心里的疑惑，小心道：“贞仪号起飞那会儿，我们的仪器突然好了，把我们送回了家，但我们担心会耽误贞仪号二次点火，就赶紧又回来了……” 第124章 他们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客”这种事，虽然没有明着和楚曜丁辰说过，但四个人彼此心知肚明。 眼下，他这么一解释，楚曜立马就听懂了。 “所以你们上一秒还在贞仪号起飞那天？”楚曜的背脊明显松了下来。 “是啊。”萧酌点头，“现在是什么时候？按理说我们应该会回到离开时的下一秒才对。” 丁辰抬手捏了捏楚曜的肩膀，对他们道：“贞仪号已经离开很久了。” “……” 所以……他们是被传送错了时间。 萧酌倏地扭头看向慕茗：“我开始怀疑王总想干掉我们了。” 慕茗也很无语，仿佛看见了一张开卷考还考了零分的卷子…… * 四个人成功接头后，楚曜把他们带到了指挥中心的食堂，给他们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肉。 萧酌吹了吹热腾腾的菜，“所以贞仪号……” “两年前就到火星基地了。”楚曜最后一个入座，说道：“当时我正好赶到实验室，看见你们差点被吊灯砸到，吓得我以为你们要挂了，哪知跑过去一看，你俩已经消失了。” 慕茗点点头，想来贞仪号的第二次点火就是楚曜完成的，不管怎样，火箭成功起飞了就好。 但他又很疑惑：“你们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楚曜：“我们倒是想走啊，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怪我。”丁辰面露愧疚，说：“当时我在安置点大楼遇到了点麻烦，他回来救我，才没赶上的。” 他一说完，楚曜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轻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慕茗目光往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垂眸笑了笑。 他感觉得出来，楚曜已经主动要戳破窗户纸了。 萧酌也安慰丁辰：“虽然这地方比较寂寞，但我看楚少将在这里过得挺欢乐的。” “就是。”楚曜神气地扬起了下巴，“我留下来，还能凑个人跟你斗地主，不过现在热闹了，又来俩，明天我就找材料刻一桌麻将。” 一顿饭吃得很轻松，直到饭后，楚曜提出带他们四处逛逛时，慕茗才开始紧张起来。 “没有丧尸了吗？” 楚曜摇头：“当初贞仪号点火的时候，尾焰直接把几百具丧尸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我和丁辰逃进实验室的时候，就开启了地下城的清理模式，把所有丧尸全部干趴下了。” 丁辰接着他的话道：“我们俩在实验室待了整整半年，才操控机器把全地下城的丧尸尸体运送到了贞仪号曾经的发射井，用核燃料处理了堆成山的尸体。” “产生的气体不会影响到地下城其它地方吗？”萧酌刚问完，就被带到一闪锁死的巨门前站定。 “当初规划地下城的时候，发射井就是独立在地下城之外的。” 楚曜用下巴指了指那扇隔绝两边的门，“现在地下城这边就只有我和丁辰两个人了，绝对安全。” 慕茗稍微安心了一些，问道：“那剩下的物资够你们用多久？” “放心。”楚曜自然地揽过丁辰的肩膀，“够我俩在这里寿终正寝了。” 他说着看向丁辰：“看咱俩这缘分，同一个医院出生，同一个小区长大，同校同班同桌，现在又成了地球上最后两个人，将来可以一起合葬了。” 楚曜比丁辰高了半个头，这么近的距离，看向丁辰的时候需要微微偏头，旁人乍一看去，亲密得就好像两个人马上要亲吻。 现在两人没了生死和责任的牵制，估计能安心解决个人问题了。 这回轮到慕茗羡慕了…… 他本以为楚曜做出这种明显超越普通朋友的举动，还当着他和萧酌的面，以丁辰的性格肯定会让楚曜别瞎闹。 可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 丁辰的反应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对楚曜的举动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了？慕茗满脑袋问号，难不成是两年前以为楚曜无意，直接封心锁爱了？末世还有无情道？ * 晚上的时候…… 虽然地下城跟“黑盒”一样，看不见日月，但人在封闭的空间里很容易丧失对时间的感知，所以地下城里的各项设备依旧对标着外头的计时。 他们跟着两位原住民参观了一下已然空荡荡的安置点大楼。 说实话，这栋圆柱形的建筑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现在整个地底只有他们四个，大楼里静得要命，走路都能听见回音，但他们唯恐哪个角落里，冷不丁的窜出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 楚曜胡乱指了指：“以前住大楼里的幸存者留下了不少东西，都启动消毒程序无死角消过毒了，你们俩待会儿可以随便挑个房间睡一晚。” 慕茗和萧酌差点碎了。 “这是干嘛？”萧酌一百个不情愿，“组织对我们的考验吗？” 楚曜笑道：“你那什么表情？独享一整栋楼，这么高的待遇你还嫌弃？” 萧酌嘟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行了，别闹。”丁辰无奈地推了楚曜的肩膀一下。 慕茗没有参与话题，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丁辰的脸。 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 * 深夜，他们在指挥中心的大厅摆上了四张行军床，排成一排体验了一把集体宿舍的感觉。 第125章 一片漆黑中，慕茗静静地听着大家的呼吸声，突然说：“原来你们也是竹马啊。” “也？”丁辰的声音响起，“你和萧酌也是竹马？” “……”慕茗一时语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复杂的关系。 好在萧酌反应极快，应道：“是啊，一块儿长大的。” 楚曜笑了一声：“我和你们丁上校以前是富二代，在一众富家子弟里，就我俩清新脱俗，读了军校。” “居然不想继承家产？”自称很需要钱的萧酌急得差点蹦起来，“这富二代的人生不要可以给我啊……” “毕业那年是打算回去继承家产来着，哪知‘大衰落’进程突然加快，我和丁辰最后还是选择了为人民服务。” 楚曜叹了一口气，“后来应对灾难的工作渐渐完善，我们的父母选择了移民去火星基地，想叫我们一起。” 慕茗之前听说过，这场“大衰落”的灾难开始后，确实是富豪们最先移民去火星基地的。 “你们不想去？” “怎么会不想去，家人可都在那里了。”丁辰说，“但很不巧，那年丧尸病毒突然爆发。我们是军人，没道理抛下水深火热的民众，自己跑路去享福。” 萧酌撑起半个身子，好奇道：“火星那边就不能再派人回来接你们吗？” 楚曜：“所有去火星的火箭和飞船，都是单程票，我们的科技还没发达到可以随心所欲地派飞船来地球，只为了接两个落单的人。” 慕茗听着很是唏嘘。 原本可以最早一批脱离灾难的两个人，最后却永远留在了这里，成了这颗星球最后的遗民。 不过幸好，留下的两个人青梅竹马，彼此相爱，也算仅剩的一丁点安慰了。 慕茗这么想着，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平躺在行军床上，缓缓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陷入沉睡之际，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小提琴声，好像是丁辰给楚曜特意设置的“来电铃声”。 他不禁有些想笑，这是怕打扰他和萧酌睡觉，藏在被子里偷偷用通讯器谈情说爱吗？ 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在他那不知所踪的过去，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 他们在地下城留了几天，期间慕茗忍不住留意这两个人的互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 或许是地下城的日子实在枯燥，见着种植园里的玉米和土豆都想嗑一口，更别说是两个有情人了。 不过说“枯燥”，还是有点昧良心。 毕竟楚曜作为“少将”的责任已经彻底卸下了，这会儿像是找回了年少时的玩性。 这些天他安排了很多活动，从打篮球到斗地主，从挖土豆到掰玉米，甚至还心血来潮地提过要不要在安置点大楼玩一玩捉迷藏。 当然最后这个提议被萧酌严词拒绝。 几天下来，慕茗的想法又变了——他感觉楚曜和丁辰好像真的还没捅破窗户纸。 他很想问问，但每次一要发问，楚曜就有其他话题把他的问题给岔过去。 他还很想问问丁辰，但楚曜几乎每时每刻都和丁辰黏在一块儿，他压根找不到和丁辰独处的机会。 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楚曜真的快把“我爱丁辰”给写脸上了。 他会替丁辰擦掉嘴角沾上的汤汁，会揉丁辰的头发，会蹲下身给丁辰系鞋带，就连他跟丁辰说的话，都时常带着明显的情愫。 可丁辰还是之前那样，无动于衷，平静得像是压根看不出楚曜有这方面的意思。 连毫无恋爱经验的萧酌都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某天，在楚曜和丁辰去种植园里摘土豆的时候，慕茗拉着萧酌去了一趟安置点大楼。 “丁辰为什么不跟楚曜在一起？总不能还在为之前楚曜假装看不出他的爱意生气吧？丁辰不是这种性格啊。” 路上，萧酌实在没忍住咨询他这位暗恋经验达到王者段位的高手。 “我也不知道。”慕茗皱着眉爬上了11楼，“而且他俩谁也不肯说。” 当慕茗来到11楼那间他们曾经住过的小房间时，萧酌顿时愣住：“你是准备旧地重游，今晚睡这儿？” “你看我是这种逞能的人吗？” 慕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虽然这大楼里空无一人，但只要我今晚睡这儿，一闭上眼，我就会觉得这楼里到处都是人。” “那你跑上来干嘛？” “之前为了预防万一，我不是还给他俩留了封信嘛。”慕茗打开房门，径直来到柜子前，“现在也不需要了，还是拿走吧，被他们看到了我都替咱俩尴尬。” 这类过时的告别信，比当众念日记还令人脚趾抠地。 慕茗拉开柜门，却顿时怔住。 “怎么了？” 萧酌把脑袋探了过来，看清柜里头的景象时，他也愣了愣。 那柜子里，居然空空荡荡。 “被人拿走了？”萧酌皱眉道。 慕茗道：“不可能，当时出门前我还看了一眼，信就在柜子里，后来我们刚下楼，丧尸就爆发了，我们这间房是锁着的，丧尸和人都闯不进来。” “楚曜之前也说了，他启动清理程序的时候，压根没动过大楼里的任何私人物品，所以也不可能是被他和丁辰拿走的。” 萧酌轻哼了一声：“总不能是密室失踪案吧。” 第126章 他俩谁也想不通，不过到底只是一封信而已，两人虽疑惑，但也没纠结太久，锁了门准备下楼。 可慕茗正要离开的时候，视线无意间扫过了墙壁，心头一股异样感和违和感陡然变得剧烈，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萧酌。”他一把拉住萧酌的胳膊，“你记不记得大楼卫生间的门板？” 萧酌：“记得啊，但记不清，那门板可是‘艺术品’。” 人类最爱对卫生间门板干的几件事：涂鸦、骂人、示爱、印小广告和粘上鼻屎。 萧酌至今忘不了驾校卫生间门板上闪亮的广告语——“加长、加粗、延时”。 “怎……”萧酌话没说完，看着慕茗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 两人拔腿跑向了卫生间，一扇一扇门板看了过来。 和他们记忆里不符的是，这些门板比年轻人的钱包还干净，简直像是新安装上去的一样。 “消毒程序应该不至于把门上的涂鸦也清洗了吧？”萧酌喃喃道。 “不止门板，外面的墙壁也是。” 慕茗说，“还记得当初一层闹丧尸那次吗？你说半夜听到指甲刮过的声音，第二天外边的墙上也确实出现了划痕。既然贞仪号启航那天，大楼里丧尸集中爆发，那墙壁上肯定会有很多划痕和弹痕，可现在却完好无损。” 物品的异常，让他们觉得连带着丁辰的异常都显得格外诡异。 两人顿时白了脸色。 他们这次……真的只是来错时间了吗？ 第47章 这时, 一道小提琴声突兀地响在了每一寸空间。 萧酌立马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从广播里传出的，但那声音却清晰地响在他们耳朵里。 他仔细听了听, 惊道：“这是……” 慕茗：“丁辰给楚曜特设的通讯铃声。” “不对, 不止是这个。”萧酌摆了摆手,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游戏机, 我们玩那个循环游戏的时候, 每一次打到be结局，都会响起这道小提琴声！” 慕茗感觉整张脸的皮肤都绷紧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总不可能是在游戏里吧？”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这也太荒谬了。” 他话音尚落, 手却被萧酌一把牵住。 “直接去问问楚曜。”萧酌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 “即便他也有问题，遇到危急情况, 我们也能直接跃迁回黑盒。” 慕茗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 他们到种植园的时候，那里已经锁上了门，看来楚曜和丁辰已经离开了。 他们又跑到了指挥中心, 在楚曜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两个人。 丁辰侧躺在办公室隔间的床上, 似乎已经睡沉了, 而楚曜坐在床沿，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连慕茗和萧酌出现在门口没有抬头。 慕茗喉咙一哽, 一股不好的预感和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尖。 沉默半晌，最后是楚曜先开了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慕茗心头一震，“什么最后一次？” 楚曜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俩，一双眼睛猩红。 他们从未见过楚曜这幅模样, 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当年说得没错。”楚曜突然对慕茗说，“留下来的那个人，会永远遗憾没有和所爱的人相爱一场。” 当年？留下来的人？ 慕茗想到萧酌刚才的猜测，霎时间白了脸。 “丁辰死了。”他艰难地发出了声音，“这里也不是地下城。”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提琴依旧悠扬地响着，温柔地割裂着虚幻和现实。 楚曜看着眼前的两位老朋友，像是多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我没来得及救下丁辰，除了安置点大楼，地下城其它地方也根本没有技术解决实验室外成百上千的丧尸。” 萧酌不禁追问：“我们是不是在那个游戏机里？” “对。”楚曜苦涩地笑了一下，“当年丁辰护着最后一批人从安置点大楼撤离，但他自己没来得及逃出来，他被丧尸咬了。” “我跑回去找他的时候，安置点大楼的门已经开始关闭了，他就在门里，远远地看着我，然后趁着身体还没开始异变，举枪自尽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可我甚至带不回他的尸体。” 楚曜垂下了头，一滴眼泪似乎从他眼睛里落了下来，掉落在地上不知所踪。 慕茗看向侧躺在床上的丁辰，逼真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是幻影。 他突然又想起了初见丁辰的时候，很俊秀的一个长官，果敢又冷静，也会因为感情问题无措得像个毛头小子。 在他和萧酌的时间线里，他们明明十几个小时前才看过那么鲜活一个人，可楚曜现在却告诉他们，丁辰已经离开好多好多年了。 “所以……”他嗓子发紧：“你改造了那个游戏机，以贞仪号起飞那天为锚点，无限循环？” 楚曜点头。 “其实我当年来得及登陆贞仪号，但丁辰没了，我不想把他丢在这里，所以我一个人回了实验室，正好赶上你们俩消失，我就接替你们完成了贞仪号的二次点火。” “后来贞仪号成功离开了，我完成了肩上的使命，也把需要我保护的幸存者送离了这颗星球，我和丁辰也不再需要面对一生一死、天各一方的局面，本来我差一点可以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了，哪怕最后我和他只能永生困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但最后留下是我们俩，一生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127章 “可最后只剩下了我啊。” 楚曜笑了一下，眼泪却流得更汹涌，“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成功把他的身体背回了实验室，当时我在想，我会不会感染？感染了也挺好的，我们同一个医院出生，同一个小区长大，同校同班同桌，现在可以一起合葬了。” 慕茗目光悲悯地看着他：“但你没有感染，更没有自杀，你是不是集中了地下城所剩的所有能源，改造了游戏机？” 楚曜抹了把眼泪，“我把游戏机连接上实验台，花了50年，改造成了虚拟现实的模拟器。” “我‘重建’了丁辰，构建了一段虚拟的光阴，然后提取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模拟器。在虚拟现实里，我会救下丁辰，我们会把地下城改造成适合我们共度一生的基地，我们会无忧无虑地携手过完十年。” 萧酌不解：“十年？” 楚曜点头：“那个游戏的程序本就是循环，我突破不了，但我已经知足了，十年一个循环，当程序重新回到贞仪号启航那天，我就再去救他，再一起改造地下城，一起过十年。” 慕茗听得头皮都有点发麻，“你循环多少次了？” “太多次了。”楚曜一笑，“早忘了。” 慕茗回想起自他们跃迁到这里，丁辰的奇怪表现，有些不忍地问道： “所以丁辰好像一直没有接受你的爱意，是因为……” “因为我不知道他相爱时是什么样子，我构建不出来。”楚曜自嘲地勾了勾唇，“我走过那么多个循环，可我再也不知道丁辰热恋时会是什么样子了。” “我没想到这一次循环，会再遇到你们俩。”楚曜抬手往慕茗和萧酌肩上拍了拍，“说真的，我很高兴。” 他又看向慕茗：“但一看到你，我又特别后悔，我当初说让丁辰活下去，比我和他相爱更重要，但最后我没保护好丁辰，他也没能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当初我问你，‘和一个有情愫但没在一起的人永别’，以及‘和彼此挑明了爱意的爱人永别’，哪一个更让人难受？” “你当时说，一样难受 。现在我明白了。” 慕茗垂眸，他知道楚曜的意思。 无论何种境况，失去所爱之人，都是一生难以磨灭的痛。 *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里突然亮起了红光，小提琴声愈发嘹亮。 “怎么回事？”萧酌慌忙牵住慕茗的手。 楚曜看着他们十指交扣的手，和那两枚朴素的指环，黯然地垂了垂眸。 “我把地下城的能量集中用在了模拟器上，现在能量耗尽，这是最后一个循环了。” 萧酌心里一窒。 这最后一个循环，甚至还没走满十年。 “你们快走吧。”楚曜说。 “那你怎么办？”萧酌急道。 楚曜平静地说：“我的肉.身早已腐烂，走过这一个个循环的，只是我的一抹意识。” “人的一生太短了，我死了，就再也不会记得他了，我知道眼前的不过是我构建的数据，丁辰早就离开了，可我还是想再多记得他几年。现在我的时间也要走到头了。” 慕茗有些不忍，想到李巷和蒋川，想到孟老师说的那个有关“来生”的理论，他忍不住安慰： “或许，你们来生……” 他话未说完，楚曜突然苦笑了一声。 “来生……”楚曜唇齿揣摩着这个两字，苦涩地出声，“来生，太远了。” 慕茗一愣。 他记得李巷也这么说过。 他不禁想到那个在梦里也依旧模糊的身影。 是啊，来生，真的太远了。 有些人，走散了，就再也不会遇见了。 * 他和萧酌踏着小提琴声离开了那间办公室，门板缓缓闭合，透过门缝，他们看见楚曜侧躺在了丁辰旁边，将人轻轻拥进了臂弯。 随着门锁一声轻响，空间转换，他们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们趴在离开时的那间实验室里，室内昏暗，只有眼前的实验台上，一个显示屏亮着微光，操作台上，数十根电线交缠，最后连向了那台熟悉的游戏机。 慕茗叹了口气：“这应该就是楚曜说的模拟器。” 萧酌点头：“所以我们被传送过来的那一瞬间，意识就进入了模拟器。” 游戏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慕茗看到它的右下角居然有两行小字。 【能量耗尽】 【循环次数：7962】 而游戏机的旁边，一个皮夹静静地躺在桌上，被屏幕的微光照亮。 萧酌将它拿起，发现皮夹里是一张合照。 ——楚曜和丁辰一身军服，身后是军校大楼，楚曜揽着丁辰的肩，阳光下，两个人笑容明媚，意气风发。 * 慕茗和萧酌是带着那张合照和游戏机回到黑盒的，当他们站到传送台时，送他们离开的那行人还在原地。 慕茗远远看着轮椅上的孟老师，“是你让大智把我们传送到那个时间点的？” 萧酌突发奇想，刚想问有没有可能把他们传送回更早一点的时间，救下丁辰。 可孟老师操纵着轮椅来到他们面前，给他们递了个平板。 “你们在那个宇宙打出浮标的时候，我们就接收到了那里的相关历史信息。” 萧酌的问题卡在嘴边，他和慕茗往那平板看去，发现是一段新闻资料。 第128章 大致内容是：最后一艘救援火箭贞仪号成功登陆火星，指挥官楚曜和丁辰英勇牺牲，长眠于地球。 “这两个人属于重要历史人物，他们的死亡也是重大历史事件。” 孟老师说，“你们上一次传送回来的时候，这段历史已经存在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把你们原路送回到离开的下一秒，黑盒要规避所有改变重大历史事件的可能。” “没事，我们理解。” 慕茗轻叹了口气，把平板还给了孟寻，“至少最后还来得及和人告个别。” 孟寻点头，“跃迁环的问题我让曼菲再检查检查，最近先别出任务了。” 最后慕茗把两枚跃迁环和那个游戏机都送到了曼菲的办公室。 曼菲捧着那个游戏机，一脸迷惑：“这是什么？” “一个可以把人的意识上传进去的无限循环虚拟现实模拟机。” 慕茗一口气说了个长难句，他正想着要不要给人断个句时，曼菲了然地挑起了眉，莫名还有点兴奋。 “行，我研究研究。”曼菲难得露出那么明显的喜色，“对了，过几天我们外出郊游，你和萧酌也一起去呗？” 一听要旅游，在门口等人的萧酌来劲儿了，赶紧冒出脑袋：“去哪玩？” 曼菲：“宇宙华强北。” * 虽然出游在即，但慕茗和萧酌还是赶时间去上了自己的“兴趣班”…… 1111号宇宙，萧酌重新报了手动挡，不得不重练科目二。 车厢里，萧酌垮着个批脸，一旁的教练捧着保温杯絮絮叨叨：“之前都跟你说了，别省这点钱，非不！现在怎么又来学手动挡了？” 35度的天，萧酌苦哈哈地打着方向盘，在训练场里打转。 “命，是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另一边，慕茗好不容易逮住一次遛萨摩耶的梁浅，一边用狗勾奶油贿赂着白色大狗，一边唉声叹气。 梁浅瞥了他一眼：“你干嘛？” 慕茗瞅了瞅他，心里更烦躁了，待会儿萧酌练完车，他们又要携手去“茶庄”了。 现在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那位“绿茶”教练一模一样的脸，慕茗就觉得自己已经鼻青脸肿。 “我遇见个和你很像的人。”慕茗摸了把狗头，说：“但你显然温柔很多。” 梁浅微微挑眉，轻笑了一声：“怎么，那人很凶残？” 慕茗想起自己一天被另一个“梁浅”打趴下几百次，浑身都抖了抖。 “很凶残。” 第48章 回到“茶庄”进行第二阶段训练的第15天, 梁浅一声“休息”落下，慕茗在训练场直接原地躺了下去。 “梁老师。”慕茗真心发问，“短短几个月的训练, 真的能让我变成武林高手吗？” 梁浅嗤笑一声：“那还是做梦更快一点。” 慕茗知道是这个理, 哪怕在小说里, 武林高手要么十年磨一剑, 要么先自宫, 他又不是萧酌这种越狱11年的狂热分子，怎么可能练两三个月就打遍天下无敌手。 “不过还是感谢你。” 慕茗也不知道之后他和萧酌还会不会再遇上什么末日啊、丧尸啊之类的世界，但至少这一次因为学了点技能，把命苟住了。 比起身手问题, 他现在更郁闷的是自己和萧酌的运气问题。 衰到这种程度, 也是没谁了。 “你怎么还躺在这儿？不是说要去夹娃娃的嘛？” 在淋浴间洗了个澡出来一身清爽的萧酌见他还躺在地上，走过去就要扶他起来。 慕茗一个翻身躲了躲, “你别碰我，我身上都是汗！” 一旁整理装备的梁浅只觉得莫名其妙，对萧酌说：“你刚才把他抱进去一起洗不就得了。” 慕茗一个激灵坐起了身，猝不及防撞到了蹲在一旁的萧酌的脑瓜子。 看着满脸通红的两人, 梁浅更莫名其妙了, “你俩婚戒都带上了, 别告诉我除了牵手什么都没干过。” 他们从末世回来后，原本的跃迁环就给曼菲检修去了，然后又给了他们另一对备用的, 估计是刚出厂，那光泽能闪瞎人的眼。 慕茗张了张嘴，“如果我说我俩不是夫夫，你会信吗？” 萧酌倏地扭头看他, 眉目间略有不满。 他的反应悉数落在梁浅眼里，挑眉道：“还没领证办酒？什么时候办？告诉我和方信一声，他最喜欢给份子钱了。” 慕茗看了眼无名指手上的指环，这玩意挂脖子上对跑路不方便，戴手指上又只有无名指尺寸合适。 走到哪大家都觉得他和萧酌已婚，简直百口莫辩。 非要辩一辩的话，他们的指环又明晃晃是一对，大家估计只会以为他们在偷情…… 慕茗乖乖闭嘴，去洗了个澡。 离“茶庄”两公里开外有一条街，整条街上都是娃娃机，有不少人在这里借着“夹娃娃”的名义密谋、交易，当然也有人是真的来玩夹娃娃的。 慕茗和萧酌来到其中一台娃娃机时，旁边的梁浅已经大战40回了。 这位身手了得，能把人一脚踹进墙里的高手，似乎在娃娃机上遭遇了难得的滑铁卢。 他执着于那台装满哆啦a梦的娃娃机，全神贯注，手脚利落，然后痛失40个币，一个哆啦a梦都没夹上来。 可见在这项活动上，这位是运气和技术一个都没占。 第129章 所以当萧酌在旁边那台机器里，一次就夹上来一个大胖老虎时，梁浅幽怨的目光让慕茗和萧酌寒毛直竖。 慕茗抱着那个大胖老虎，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小心发问：“你有对象了吗？” 梁浅道：“没有，我看起来像是有对象的人吗？” 完全不像。 慕茗一时间觉得有点奇妙。 另一个1111号宇宙里养了萨摩耶的梁浅，和眼前这位同名同姓，长得也一模一样，但哪怕这两人站在一起，慕茗觉得自己也是能一眼区分的。 他查过养萨摩耶那个梁浅的资料，对方是有爱人的，那只萨摩耶也是小俩口一起养的。 那一位周身气质都很明媚，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爱着的。而眼前这位，气质清冷坚韧，虽然不难相处，但浑身总有种孤独的感觉。 慕茗很羡慕养萨摩耶的那位，同时又有些怜悯眼前这位。 “你干嘛突然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梁浅对他这幅表情有点嫌弃。 “为什么不谈一个？”萧酌在慕茗身后冒出头。 慕茗也点头附和：“找一个阳光可爱的小奶狗。” 他记得1111号宇宙的梁浅的爱人就是这种类型，说不定两个宇宙的梁浅理想型相差不大。 “你俩很像那种，谈了恋爱觉得自己很幸福，然后开始怂恿身边所有人都应该赶紧谈个恋爱的恋爱脑。” 梁浅无情点评，然后在萧酌第二次又抓上来一个胖鲨鱼时，深吸了一口气，把两人赶了回去。 * 回到黑盒，萧酌一脸高深地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像是在思考宇宙的终极问题。 半晌，他噔噔噔跑到了客厅，见慕茗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睡衣躺在沙发上睡觉，他立马蹲在了人旁边。 慕茗像是没察觉旁边有人，一直没睁眼。 萧酌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人的睡颜。 眼前人合上眼皮，右边双眼皮上的那颗小红痣完全露出，萧酌的视线在那点红色上停留许久，才渐渐游移。 人果然在闲下来的时候，注意力才会更集中，之前总是疲于逃命，这会儿才发现慕茗的嘴唇有些薄，但又不是刻薄的那种薄，只是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亲。 萧酌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想挪开视线，可视线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又往下，落到了慕茗白皙的脖子上。 那瓷白的皮肤和黑色的睡衣形成鲜明对比，最上面一颗扣子敞着，因为睡着，领子有些歪，露出了一小片锁骨。 萧酌喉结都不由动了动。 他果然还是长大了，并且乱了道心…… 这时，躺在沙发上的人唰一下睁开了眼。 萧酌吓了一跳，心里有点虚，身体却理直气壮地往前倾了倾，把下巴垫在了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上边的人。 看他几乎就贴在自己旁边，呼吸喷洒在颈侧，慕茗觉得一股痒意顺着脖子爬到尾椎骨，让他整个人都没忍住挺了挺身。 “干嘛？”慕茗不动声色往沙发内侧挪了挪。 “你说谈恋爱真的那么幸福吗？”萧酌直入正题，“两个宇宙的梁浅差别好大。” “……” 慕茗没想到他跑过来是为了问感情问题。 换成之前，他肯定一脸高深说一句“冷暖自知”，但现在…… “我之前不是跟你招了嘛。”慕茗心虚地用手指摩挲着抱枕，“我没谈，我只是暗恋。” 萧酌盘腿直接在地毯上坐下了，“那你以后还会谈恋爱吗？” 慕茗一顿，“应该……不会吧。” 萧酌皱眉：“为什么？如果将来你又遇见别的喜欢的人了呢？” 他问得急切，灼热的目光把慕茗烫了一下，耳朵都仿佛烧起来。 慕茗赶忙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闷声道： “我放不下他的，即便又遇到有好感的人，我应该也不会谈恋爱吧，心腾不干净，对别人不公平。” 萧酌还想再说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又发觉无话可说。 “白月光”本就难忘，“死去的白月光”更是无敌的存在，他现在再说下去，既无礼，也越界。 萧酌突然觉得有点不开心。 * 但到了曼菲说的“出游”那天，去传送台的时候，萧酌问慕茗：“那个‘宇宙华强北’到底是什么地方？” 慕茗：“一个由众多小行星组成的旅游胜地，什么悬崖酒吧、地下黑市，你在科幻片里见过的，那里几乎都有。” “还有这福利呢？！”萧酌感觉浑身的毛都顺了，所有的不开心都被自己哄好了。 一行五人，王大智先把他们传送到了一个飞船客运站……的卫生间。 萧酌站在隔间里，慕茗就站他旁边，王大智壮硕的身体独占了一半空间。 “三个人还是太拥挤了一些……”萧酌说，“我们是过不好这日子的。” 然后三人夺门而出。 好在外边没人，不然被人看见了，清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萧酌扫视了一圈，发现双喜和曼菲不见了，“另外俩女的呢？” 王大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当然是传送到女卫生间了啊。” “嚯！”萧酌竖起了大拇指，一副见了大场面的模样，“王总抛尸原来也是能那么精准的啊。” 慕茗无语地揪着他衣服把他往外带，“隔三差五往这边跑，能不精准么。” 第130章 他们五人汇合，登上了一架客运飞船，慕茗看着一脸兴奋的萧酌，有些好笑：“你好像小朋友第一次春游。” “差不多吧。”萧酌说，“我好像真没旅过游，本以为高考完之后就能放飞了，哪知道一下被关了11年，哭都没地方哭。” 一听他那憋屈的11年，慕茗就总是不自觉心软，“那你待会儿就跟着我吧。” “真的吗？”萧酌一双眼发亮，“那我可以去黑市看看吗？” “……”慕茗嘴角抽了抽，“哪怕你说想去一趟洗浴中心，我都没那么无语。” “就带我去看一眼嘛，我真的想亲身感受一下科幻片里的地下黑市是怎样的温度和湿度。” 萧酌说着把自己的一个耳机分享给了慕茗，当做贿赂。 慕茗猝不及防被塞进耳塞，一瞬间，充满童趣的声音就闯进了耳朵里： [你看我可不可爱，想不想把我宠坏，满足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期待……] 慕茗：“……” 他感觉萧酌在暗示他什么。 但那张脸一派单纯，慕茗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行……” * 他们来到目的地，下了飞船后发现各自还都有点私事想办，便约好12个小时后在预定好的悬崖酒店集合，然后就地解散了。 目送另外几人离开后，慕茗带着萧酌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小巷子里，见左右无人后，弓身进了一个狭小的铁门。 萧酌开始兴奋了。 这么刺激的么？他家领导还真是什么场面都见过。 铁门里是一条昏暗幽长的走道，但走道的两边，却都是小吃摊，老板们个个神情严肃地往食物里加着调料，当他们两个路过时，又不动声色抬眸瞥他们一眼，愣是把做饭干出了分尸的效果。 慕茗买了两串烤肠，往萧酌手里塞了一串，然后径直走到了尽头的一个栅栏电梯里。 萧酌正要咬一口烤肠，但随着电梯缓缓下降，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隐约还能闻到铁锈和火.药.味，萧酌默默闭嘴了。 “这烤肠的成分符合人道主义么？” “……”慕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地下黑市而已，不是带你去混.黑.道……” 萧酌这下放心了。 电梯足足运行了将近一分钟，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门一开，萧酌还以为自己进了哪个电影片场，空气里，扑面而来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杂到分辨不出成分。 整个地下黑市鱼龙混杂，但来往的人群神色轻快，仿佛只是来逛个夜市。 入眼有无数家店铺，个个店铺的招牌都亮着闪瞎眼的光，把整个黑市照得不伦不类。 脏，乱，全。 这是萧酌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店铺的排列没有任何规律和基本法，米粉店旁边的店铺是给飞船驾照走后门的，招牌上明目张胆地写着： 【7天速过科目十八】 猪脚饭旁边则是一家地下诊所，招牌项目：【男子怀孕技术】 一路逛过来，萧酌还看到有很多奇葩商铺。 【回收旧光脑、飞船、战斗机】 【最全情趣用品，集齐88颗星球经典之作】 【妙手回春，还您完美几把】 …… 萧酌大开眼界，直到看到其中一条街上全是高科技产品的山寨和水货，他悟了。 难怪叫“宇宙华强北”…… “两位帅哥，算一算命吗？” 他们并肩走过一处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两人看去，发现是一个小摊，摊主是一个戴着圆墨镜，白发苍苍，胡须垂到脖子处的老大爷，这小摊的招牌直戳主旨。 就俩字：【算命】 不得不说，这老头的形象很符合他们对神棍的刻板印象，只是没想到“算命”这项玄学活动这么历史悠久，这里都是星际时代了，居然还有玄学的一席之地。 萧酌好奇地凑过去，“大爷，您看得见啊？” 大爷摇头：“不，我看不见。” 萧酌：“那你怎么知道我俩是帅哥。” 大爷：“你要是希望我叫你们‘美女’，我也没什么问题。” 重点是这个吗？萧酌无语。 慕茗悄悄凑到他耳边，用手遮住嘴型，“大概率是不瞎的，这类神棍都喜欢装看不见，然后准确叫出过路人的性别和大致年纪，给人一种一切都是他算出来的错觉。” 大爷一动不动，直到慕茗说完，他突然老神在在地说：“你在为情所困。” 慕茗和萧酌皆是一愣。 两人各怀心思，却双双觉得自己隐秘的心事被点中。 大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从旁边拿出个圆筒，里头装满了纸签。 “你俩是新顾客，免费给你们抽一次。” 萧酌：“抽到的代表什么？” 大爷：“纸签上的字，就是你们此刻心中问题的答案。” 萧酌显然对这神棍不太信任，示意慕茗玩一把。 慕茗到觉得有点意思，之前说了好几次要找个寺庙拜一拜，烧烧香，现在寺庙还没去，倒先遇到个算命的。 他二话不说抽了一条纸签，当场就拆了开来。 看见上面的字时，慕茗顿时愣住。 萧酌看他这样，好奇极了，又不敢乱看，试探问了句：“写了啥？” 慕茗：“我从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爱里，已经见过你了。” 第131章 萧酌：“？” 慕茗：“泰戈尔的诗……” 萧酌：“……” 真是神棍啊…… 萧酌服了，他毫不怀疑，那个圆筒里全是名家的诗句。 这年头的神棍也太好做了吧！ 慕茗默默收起了纸签，正想走，但一抬眸，却发现神棍正看着他，哪怕对方戴着墨镜，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他还是确定，对方的视线正牢牢钉在他身上。 他双脚瞬间像是长了根，到底没迈出一步。 “师傅，我能直接问一个问题吗？”慕茗问。 神棍拿出个牌子，上面赫然一个码。 “这是另外的价钱。” 慕茗试着扫了一下，发现只用9.9信用点，于是果断付了。 神棍满意收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问。 慕茗：“我还能见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吗？” 他话音一落，在场另外两人都静默了。 萧酌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他毫不怀疑，慕茗拿到纸签时，心里的问题，也是同一个。 慕茗急切地看着神棍，盼望着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个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人就是那么奇怪，他知道希望渺茫，或者说没有希望，也知道玄学之事玄之又玄，都到星际时代了，神棍嘴里说的话估计都不能信，可他就是挣扎着想听一个答案。 半晌，神棍突然开口：“不是就在眼前了吗？” 慕茗一怔，心头漫上巨大的喜悦。 可侧头看去，正好对上萧酌的视线，两人手上的新跃迁环闪着漂亮的银光。 那喜悦一下消散了大半，慕茗垂下了眸，他知道，神棍肯定是在装瞎，看到他和萧酌无名指上的指环后，和其他人一样，都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眼睁睁看着慕茗黯淡下去的目光，萧酌没由来一阵委屈。 “走啦。” 萧酌没忍住催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算命摊，把刚才的事甩到脑后。 慕茗默默点头，小跑追上的萧酌的脚步，两人并肩朝更幽深的街道尽头走去。 神棍戴着圆墨镜，面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他才摇了摇头，翘着腿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嗤笑一声：“痴人。” * 从算命摊离开后，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萧酌悄悄侧头看了慕茗一眼，又默默转过了头看路，小声嘀咕：“小情种。” 慕茗没听到，疑惑地看他：“什么？” 萧酌想到他刚才那失望的眼神，就委屈得很，“这种神棍骗你这种情种，一骗一个准。” 慕茗无可反驳，默默看路。 可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慕茗突然看见了一家新奇的东西。 “去里面看看。”他扯了扯萧酌的衣服。 萧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居然是一家【换脸公司】。 广告标语是：【让您的脸庞青春永驻】 “有点渗人了吧……”萧酌不太想进去，“这是在拍《聊斋》吗？” 可慕茗兴趣盎然，“你就依我一回？” 看着他那双眼睛，萧酌只能投降，默默跟着人进去了。 一个机器人迎接了他们，并且介绍了他们公司的业务。 说白了，就是“换脸”。 人都畏惧面容老去，所以可以趁年轻的时候，把面孔储存在“换脸公司”，再换上别的脸，等到重大场合或者年华老去之时，可以再把年轻的“妈生脸”再换回来。 这里的世界，肢体和器官可以更换，可原生脸的维护依旧没有达到“永葆青春”，很多人又不想用机械脸。 就这样，“换脸公司”应运而生。 只用把脸取下来，泡进特殊的溶液里，就能最大限度的延缓面部衰老，人们平时可以顶着假脸活动，需要用“妈生脸”的时候，可以来公司随取随用。 慕茗翻看着产品简介，疑惑道：“换上的脸，是什么脸？” 机器人说：“许多人会自愿签字捐献脸皮，来换取高额钱财，本公司无论捐脸还是换脸，一切运作都秉承‘你情我愿’。” “……”萧酌现在对“黑市”有具象化体验了。 慕茗饶有兴致地听了许久，萧酌越看他越不对劲。 “你干嘛？不会是想换脸吧？”萧酌皱着眉，一百个不同意，“你的脸多好看啊，只有长在你脸上才生动，没必要取下来。” “我就是了解了解。”慕茗拍了拍他的肩，“说实话，我还挺怕老的。” 门口来了其他客人，机器人去接待了，这会儿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 萧酌轻笑了一声：“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老？” 慕茗耸肩：“这不是一个概念。” 萧酌：“你是怕那个人还年轻，而你却老了吧？” 慕茗微垂着眸，没有作声。 但萧酌知道，他就是这么想。 慕茗说过，任务完成后，黑盒的其中一项报酬，就是再见他想见的人一面。死去之人怎么再见一面？萧酌猜测估计是把慕茗送到那个人还没死的时间点。 [科技和医学在不断发展，到时候我就看看能不能把身上那些老旧的‘零件’换换，忒修斯之船最后还是不是那艘船我不知道，但我把全身换一遭，留下和他的记忆，撑到再见他一面就足够了。] 第132章 他还记得在李巷那个世界，慕茗说的这句话。 现在足够发达的科技就在眼前，慕茗真的开始认真盘算，不仅是身上的“零件”，就连这张脸，他都要留着最好的那一面，留到他和那个人的最后一面。 他当时说慕茗是“疯子”，倒真是半点没说错。 萧酌觉得脑袋都要冒烟了，烦躁地在公司走廊里走来走去。 唰—— 一扇门突然打了开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萧酌下意识看去，正好看到了开始闭合的那扇门。 那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墙体上灌满了透明的液体，里面，挂着无数张脸。 萧酌被这画面震在了原地，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实验室大门缓缓合上，萧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 他看到了里面挂着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是……慕茗的脸！ 第49章 直到那间神秘实验室的大门彻底闭合, 那张熟悉的脸消失在自己眼前，萧酌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一个接待机器人就在这时走了过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萧酌猛然回神, 拔腿狂奔回了刚才和慕茗所在的小会客厅。 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 萧酌刹住了脚步。 慕茗仍然在翻阅那本产品介绍的册子, 见他风风火火跑回来, 奇怪道：“你怎么了？” 萧酌不言, 只是站在原地，视线描摹着他的那张脸。 “先生，请问是否需要帮助？”那个机器人跟了过来。 萧酌眸光不知所措地晃了一下，指着刚才那个实验室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机器人说：“客户换下的脸会储存在此。” 换下的脸！ 萧酌想到那张面孔, 感觉自己面上的皮肤都绷紧了, 他急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可以的，先生。”机器人一板一眼道, “实验室只允许医生进入。” 萧酌坚持：“我不进去，就打开门，让我站在门外看一眼。” 机器人还是拒绝。 慕茗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发生什么了？你在急什么？” “那里有……”萧酌转头看到慕茗的脸, 一番话顿时哽住。 好半晌, 他才垂下了手, 故作轻松道：“没事，刚才无意间看到一张挺帅的脸，想着要不我买下来换上。” 空气寂静了一瞬, 随即慕茗和机器人同时开口…… 机器人：“先生，那里的脸是不出售的。” 慕茗：“你这张俊脸还用得着换吗……” 萧酌完全没听到机器人说了什么，满耳朵全是慕茗的声音。 刚才堆积的烦躁瞬间消散了一半，他难以置信得都磕巴了：“我、我……我好看吗？” 机器人服务十分到位, 光束自它眼中射出，在萧酌脸上扫了一下，说道： “以人类的审美，先生，您十分英俊。” 然而萧酌还是没在意机器人，满眼只有慕茗，眼巴巴地等着对方嘴里的答案。 慕茗无奈：“你很好看。” 闻言，萧酌双眼都开始放光。 慕茗服了，他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他以为萧酌这种人对自己的长相是心知肚明的，就像他自己就很清楚自己长得很好看。 看人这兴奋劲儿，看来越狱这11年确实苦，估计都没人夸赞一下他的脸。 这一天的黑市之旅就在慕茗秉承着“诚实做人”的原则下圆满结束。 在前往别的项目的路上时，慕茗发现萧酌还在傻乐……一扫先前在“换脸公司”的烦躁，这会儿开心得甚至哼起了歌。 * 在误入“宇宙最棒养生馆”之前，慕茗大部分的任务都很顺利，他当时还有闲情给自己定休息日——每做完五个任务，就让王大智传送他来这里休假一周。 所以他对这里熟门熟路，带着萧酌体验了一把峡谷飞行，又带人去了趟天文台，在地球之外的星球上看看不同的星空。 直到萧酌提出要去玩一个叫“轨道高空跳伞”的项目时，慕茗死活不肯让他去。 所谓“轨道高空跳伞”，是这个娱乐圣地最热门的游玩项目——4万米高空处设有一个同步轨道，上边悬浮着一个巨型的碟状观测台，游客穿着特制的服饰头盔，从观测台自由落体，然后由电脑操作将降落伞张开，或者由游客自行控制降落过程。 相当于地球上“蹦极”和“直升机跳伞”的超级进化版。 “领导，你就让我去嘛。” “不行。” “就一次。” “不行。” 萧酌远远看着一个接一个游客从观测台跳下，跃跃欲试，可他搞不懂慕茗为什么不让他去。 他不太委婉地问道：“这个项目死过人？” 慕茗摇头：“那倒没有。” 萧酌挠了挠头，“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总不能是我这个29岁的‘老人家’被踢出游客名单了吧……” 慕茗坚持道：“别去好不好？” 慕茗皱着眉，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让萧酌去玩跳伞，他只是一想到萧酌会从高空坠下，那个画面就让他浑身不适，胃里像是滑进了一块冰，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萧酌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跳下的游客身上收回，正想再求慕茗一次，哪知一回头，慕茗整张脸白得跟一张纸一样，连额头都冒出了薄薄的冷汗。 第133章 “不是……”萧酌立即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慕茗神志似乎都开始游离，整个脑子都在不停地生成“萧酌从高空坠落”的画面，完全没听到萧酌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恐高啊？”萧酌小心翼翼地捂住他的眼睛，带着人慢慢挤出了人群，往不远处的冰淇淋店走去。 “好了好了，我们去玩别的。” 萧酌把人扶到店外的长椅坐下，看人一言不发地盯着鞋尖，可怜兮兮的，他心一软，没忍住拍了拍慕茗的脑袋，“不怕了哈。” 慕茗还是没说话，静静地坐着，直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响在耳边，他才回过神，愣愣地扭头看去。 脸颊被冰了一下，慕茗冰得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是萧酌买了一根可乐味的冰棒，掰了两半，把更长的那一半递给了他。 慕茗默默接过咬了一口，才闷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酌蹲下身，咬着半根冰棍，手上拿着一张纸巾为他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估计还没缓过来，慕茗没有躲开，萧酌看他乖乖低头给他擦汗，不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小壹故意使坏，开着悬浮车假意坠楼想吓唬他们。 他记得那时候慕茗也像现在这样，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抱着他为他缓冲，那时的慕茗也很害怕，却不知道为什么害怕。 林小山当时说这可能是ptsd，萧酌心里轻叹了一声，或许……是慕茗那被模糊掉的记忆里，那位“白月光”死于高空坠落吧。 * 转眼过了12个小时，他们坐飞行器去到悬崖酒店，和另外三人成功汇合。 曼菲提前订好了一间顶级套房，正好五个房间。 大家似乎都很疲惫，吃完晚饭后默契地选择了回房睡觉。 深夜，悬崖酒店外边还能隐约传来喧嚣声，萧酌躺在床上，压根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慕茗的“恐高”和自己无意间看到的那张跟慕茗神似的脸。 真的有人会长得那么相似吗？不对，不能说相似，萧酌觉得简直是和慕茗一模一样！ 难不成慕茗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萧酌翻来覆去了整整三个小时，实在忍不住了，起身狗狗祟祟出了房门，挪到了慕茗的房间外。 这间酒店主打复古风，连门锁都是古老的钥匙锁，托在“茶庄”被梁浅训练的福，他熟练掌握了撬锁技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把慕茗的房门撬开了…… 萧酌推开一条门缝，见里头开着一个夜灯，慕茗已经睡沉了。 他左右看了看，最后从客厅的沙发上翻出了一条黑色的毯子罩在了自己身上，企图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 当他轻手轻脚挪进慕茗的房间时，夜灯照亮了慕茗的面容，右边双眼皮上的红痣依旧鲜艳。 萧酌仔细观察了一下慕茗的耳后、下巴和额头。 非常完美。 完全没有戴假面具或使用变脸器的痕迹。 萧酌轻轻呼了口气，双手托腮蹲在一旁，想思考出个究竟。 他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慕茗睡梦中总感觉屋里有别人的气息，他警觉地将自己强行从深眠中唤醒，一睁眼，竟然看到自己床边蹲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他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就要刺去。 哪知刀尖亮出的那一瞬间，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了。 “是我！” 黑不溜秋的东西一个大动作，身上的黑毯滑了下去，露出穿着睡衣的萧酌。 慕茗：“……” 他没好气的收了刀，但却越想越气：“你大半夜的干什么？万一我真捅了你怎么办？！” 萧酌冷静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不，你没有。” 慕茗往人肩膀一推，萧酌没再防备，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他就地盘起腿，准备继续接上刚才中断的思考。 看人熟练地把这里当成自己屋似的，慕茗下了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间做什么？” 还披着“夜行衣”，弄得跟来偷情一样…… 萧酌挠了挠乱成一团的脑袋，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今天在那个‘换脸公司’看到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就浸泡在那个实验室的溶液里。” 他本以为慕茗会震惊、惊恐，甚至噌一下站起身，拉着他杀回换脸公司。 哪知慕茗喝了口床头柜上放的水，淡定地点了点头。 萧酌：“？” 这下他不淡定了。 “你不惊讶？” 慕茗看他：“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我们谁都不知道‘黑盒’的具体位置，现在这个地方所处的宇宙，是‘黑盒’成立后一年才探测到的，所以和‘黑盒’肯定不在同一个宇宙。” 萧酌不解：“所以？” 慕茗耐心解释：“所以这个宇宙里可能也有一个‘慕茗’，他选择摘下自己的脸，放到换脸公司保存。十分凑巧，被你看见了。” 一听到“慕茗会换脸”这种事情，萧酌心情就瞬间变得很烦躁，即便真如慕茗所说，那只是这个平行宇宙里和他毫无关系的“慕茗”，但他一想到顶着这张脸的人会做这种事，他就快烦死了。 也不知道是慕茗太前卫，太疯，还是他太保守。 第134章 “但是领导……”萧酌潜意识里又觉得很不对劲，“在平行宇宙里遇见另一个自己的概率那么大的吗？” 喝着水的慕茗一顿。 两人视线相接，都嗅出了点古怪。 他们跨越的不止是“平行地球”，而是“平行宇宙”。 在“宇宙”这种宏大的尺度下，慕茗为什么能那么频繁地遇见另一个自己？其他人都不见得有这种奇遇。 先是李巷那栋小楼外的背影，又是“换脸公司”实验室里的面孔。 这种短期内的接连偶遇，概率实在是高得离谱。 大概是他们最近实在倒霉，导致这种高偶遇率显得格外邪门。 两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满脑子都装着最近的怪事。 第二天起床时，两人明明分别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却挂着同款黑眼圈。 坐在沙发上的双喜看着他俩那样，疑惑道：“你俩昨晚溜出去嗨了？” 萧酌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摇头否认：“没，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下。” 也没说是啥交流，就倒在另一张沙发上闭眼睡了。 留下双喜无助地脑补，越想小脸越黄。 * 他们今天去了一家洞穴酒吧，里头酒气冲天，鱼龙混杂，那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在舞池摇晃的人群，让慕茗不禁想起了那个“纯洁”的“宇宙最棒养生馆”…… 萧酌则是万万没想到，这地方是曼菲提议要来的。 要知道在他眼里，曼菲这号人物，爱好只有一样，那就是“灭门小说”。 想到这，他差点打了个颤，严肃发问：“你不会是拉着我们来这里找你仇家火拼吧？” 曼菲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鱼，“我的仇家只有一个，不至于到火拼的程度。” 萧酌“哦”了一声，随即瞪了大了眼，“你来灭口？” 曼菲抿着唇，似乎很想骂人，半晌，他抓过慕茗甩到了萧酌那边，“管管你男人。” “……”萧酌有点羞涩，这是可以说的么？ 慕茗正想解释两句，但曼菲已经钻进其中一个洞穴包厢了，他简直百口莫辩…… 他们跟着曼菲的脚步鱼贯而入，只有王大智进去前突然说要去一趟卫生间，便急匆匆溜了。 慕茗进到包厢，才发现里头已经坐了一个爆炸头男人。 那人见他们进来，抖了抖自己的挎包，一堆小东西就这么掉在了酒桌上。 “全新试用装。”爆炸头似乎和曼菲很熟，“你试一下，满意的话直接打款。” 萧酌拿起桌上那东西看了一眼，发现一片薄薄的纸片。 “这是什么？” “虚拟成像贴。”曼菲说。 慕茗也拿起一片，“能形成我们本人的幻象？” 爆炸头点点头：“贴皮肤上，摩挲五下就能启动。但这是试用装，每一片只能用2次，每次维持2个小时。” 大伙儿跃跃欲试，纷纷贴上试了一下。 萧酌发现这玩意儿还真的有用，摩挲五下之后，真出现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而且虽说是“幻象”，但这些幻象似乎有实体，甚至能触碰到人和物体。 就像现在，他们的“幻象”帮他们端了一打酒回来。 曼菲很满意，对爆炸头道：“6折。” 爆炸头一脸便秘：“不是……姐，我小本生意，这价格已经够低了，打个6折我连成本都赚不回来。” 两人来回杀价，最后曼菲表示，等正式版出来后，会到爆炸头那里订购1千个，爆炸头这才答应了曼菲打个8折。 “那回头正式版出来了我通知你，你到地下黑市找我拿货。” 爆炸头用牙齿开了瓶啤酒，放松地吨了起来。 萧酌不理解，“你买这么多干嘛？” 曼菲头也不抬地说：“杀人。” 众人：“……” 这是能说的么？ 曼菲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我总有一天要干死我仇家的。” 萧酌没杀过人，还是不懂其中关窍。 但曼菲跟个大姐大似的，一句话不愿多说，他也没敢再问，怕大姐大一个不开心，把他们豆沙了。 大家默默喝起了酒，王大智就在这时一手端着盘小吃，一手抓着张海报闯了进来。 “你们看这个。” 他把海报拍在了酒桌上，大伙倾身看去，发现居然是一张招聘启事。 招聘单位是一家叫“乐园”的公司，招什么岗位也没写清楚，只是列了一大堆看起来很不错的福利待遇。 什么朝九晚五不加班，包吃包住，提供生活设备齐全的公寓式宿舍，下午茶不限量，年底18薪…… 但离谱的是，这公司有个要求： 做满一年方可回家，入职一年内必须待在公司所在的园区，园内设施齐全，任何情况不能随意离司。 慕茗瞅了瞅王大智，“你想跳槽？” 萧酌有些震惊：“这是重点吗？你们不觉得这招聘启事很诡异吗？谁家公司要求员工必须一年都待在公司啊？” 慕茗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觉得这公司奇葩，还是‘无忧市’奇葩？” 萧酌耸了耸肩，“卧龙凤雏。” 大家都很淡定，唯有爆炸头脸色惨白，对王大智说：“哥们儿，你头够铁的啊，这公司的招聘启事也敢揭下来？” 第135章 王大智伸着胳膊，任由双喜把一张“虚拟成像贴”贴在了他皮肤上，一边说：“咋了？揭了就让我入职啊？这公司还玩强制？” 爆炸头一脸悲悯地点了点头：“揭了就等于入职，所有揭了这纸的，我还没见到有人回来过。” 王大智顿时白了脸色，赶紧把那张招聘启事往桌底藏。 “没回来过是什么意思？”慕茗急问。 爆炸头摊了摊手，“没人回来过，谁也得不到情报，可能是进去的人都死了吧。” 他话音刚落，包厢突然闯进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壮汉，脖子上还挂着工牌，上边赫然写着“乐园”。 “王若愚跟我们走一趟。”说着俩壮汉就动手摁住了王大智。 大家纷纷上前阻拦，萧酌激动输出： “误会误会，他有工作了，工作就是他的爱人，你们不能逼他改嫁，重婚犯法的！” 然而俩壮汉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嫌他们烦，从兜里拿出了个小玩意一摁。 大家齐齐耳鸣，整个脑子都像被一束激光击中，手脚脱力地坐了回去。 趁着这个空档，壮汉直接押着王大智火速离场。 待慕茗他们追出去时，发现整个酒吧都哪还有壮汉和王大智的身影。 “怎么救他？”曼菲揪过想要溜走的爆炸头。 爆炸头差点被拎起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姐，我真不知道，要不……你们也跟进去呗？” 曼菲确认了半天，这爆炸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把人放了，那人拽起挎包，头也不回地溜了。 五个人来，一个人突然生死未卜，剩下四个四脸懵逼。 半晌，慕茗说：“跟过去看看吧。” 没有人有异议，虽然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不过萧酌倒觉得问题不大，末世都过来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个小公司，肯定轻松拿捏。 曼菲点开自己的手环，输入了一段程序。 “我给孟老师和小左留个信，七天后我们没回黑盒，就让他们来捞我们。” 这下后手也有了，大家更是无所畏惧。 唯有萧酌有些与众不同，他不仅不害怕，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慕茗看着他莫名兴奋的神情，“你为什么……很期待的样子？” 萧酌理直气壮：“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坐办公室上班啊！” 慕茗默了默，发出了灵魂之问：“坐办公室……很值得期待吗？” 双喜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一身老油条的沧桑和班味，锐评：“天真无邪的实习生是这样的。” 第50章 慕茗在整个洞穴酒吧搜罗了一圈, 发现到处都贴有那个“乐园公司”的招聘启事。 他们揭下了四张，很快，就又出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带着他们坐悬浮车到了一处私人港口。 港口处停了好几架小型飞船, 船身上除了刷着“乐园”的字迹, 就再也看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他们被恭恭敬敬地请上了飞船, 但路过的地方, 两边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安保员。 “看起来像是一场略有素质的绑架。”萧酌轻声对慕茗吐槽。 进入船舱时，慕茗急切地往里张望了一下，遗憾道：“王大智不在这艘飞船。” 萧酌小声说：“估计他坐的那艘已经满员了，他比我们早一批到达。” 飞船上, 除了他们, 还有好几个陌生人，自觉地分男女坐开。 慕茗和萧酌落座后, 双喜和曼菲坐到了他们对面，而慕茗发现双喜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似乎特别兴奋，一双眼里尽是期待，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勾着。 他正疑惑着, 有人先他一步问出了声：“你究竟在傻乐什么？” 是一个陌生男人, 这人并不像王大智那样恐慌, 估计和慕茗他们一样，是有意要进入“乐园公司”的，可他脸上却堆满了烦躁。 “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年轻女人说, “我听说‘乐园’的工资特别高，这难道不值得开心？” 陌生男人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她：“你没听说过？进了‘乐园’的人，就没有出来过的。” “风言风语我管不了, 我现在就急着上班挣大钱。”年轻女人说，“我家还三口人等着我吃饭呢。” 双喜下意识接了句：“你爸你妈和你弟啊？” 年轻女人惊道：“你怎么知道？” “很典型的家庭构成。”双喜扯了扯嘴角，“你弟多大了？在哪上学上班？” “24岁，在家呢。” 双喜挑眉：“你那么开心，说不定是潜意识里觉得去上了班就不用回你那个家了。” 他们没聊完，飞船的动力系统指示灯亮了起来，看来这一波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慕茗盯着舷窗外，想看看他们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哪知启航之前，两个安保员直接拿了高科技眼罩把他们眼睛蒙了起来，还不允许他们说话。 真的很像绑票…… * 一路上，飞船飞得平稳，他们看不到，耳朵也只能听到仪器的嗡鸣声，下了飞船后，他们刚踩上实地，又无缝衔接被送进了另一个空间。 慕茗仔细感受了一下，他们应该是进了一辆货车的车厢，但车厢隔音效果太好，道路也依旧平稳，他感受不到路况信息。 有人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熟悉的气息靠近，慕茗一下就认出了旁边的人，“萧酌？” 第136章 萧酌烦闷的声音传来：“这是运人还是运猪？” 他刚说完，安保员就厉声喊道：“不要交头接耳！” 本就不多的素质彻底碎了一地。 萧酌直接刚了回去：“大哥，我们是来应聘的，懂不懂什么叫应聘？双向选择！你们这已经是限制人身自由了知不知道？” “这种破公司，估计坚持不了几年，建议你赶紧跳槽。” 安保员声音顿时更严肃了，甚至还推了他俩一下：“闭嘴！不要质疑公司！” 萧酌听乐了，问慕茗：“他这是不是就是那种人，叫什么来着？” 不远处的双喜扬声道：“精神股东。” 慕茗“嗯”了一声，“不过他的岗位能月入十万的话，就当我们什么也没说。” 那安保似乎轻笑了一声，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子就停下来了。 慕茗感觉到他们已经进入了室内，下了车后还被送上了一条传送带。 “这又是干嘛？”萧酌莫名其妙，“这公司不会真是猪厂吧？现在准备送我们去给屁股上盖检疫戳吗？” “……”慕茗心说：那我觉得我还是比猪可爱一些的…… * 他们被送到一个地方站定，眼前的高科技眼罩也被解了开来。 拨开眼前的朦胧后，慕茗发现他们一群人在一个地板和墙壁都是黑色的大厅里站成了一排。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女人的身后，还有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 “欢迎来到‘乐园’。” 女人嘴角挂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没有笑意，但谁也不敢说她没有得体地笑。 现场气氛分外诡异，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女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安静，指着前方的走廊，继续开口道：“现在请各位分别进入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办理入职手术。” 所有人都懵了，慕茗和另外三位队友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入职手术？还是入职手续？” 女人又是一笑：“前者。” 萧酌忍不住开麦：“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有面试，入什么职？” 一起来的不少应聘者也跟着质疑：“就是啊！还手术，你们不会是要谋财害命，把人绑进来贩卖器官吧？” 有些脾气暴躁的立马就嚷嚷着要走，哪知那女人一抬手，他们身后的大门门框突然射下来密密麻麻的红光，女人手一扬，将手里的一个水杯扔了过去。 预想中的落地声并没有响起，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个水杯穿过那些红光，随即碎成一捧粉末，轻飘飘地铺在了地面。 女人悠悠开口：“想走可以，请吧。” 说要走的那些人一下刹住了脚步。 慕茗被这不讲武德的公司惊呆了，地球上噶腰子和诈骗公司都还会先给个甜枣，这公司直接一个大棒就下来了。 众人犹犹豫豫地站回了原位，女人见大家都歇了心思，再次催他们进入前面的实验室。 大家没辙，只好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女人正好有个通讯进来，便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接起通讯离开了。 慕茗一众人如过年待宰的小猪，随着那群白大褂，进入了一条幽深的走廊，那走廊又高又长，往前看不到头，往上也看不到天花板。 就这么走了大概十五分钟，他们看到了许多扇银灰色的金属大门，那群白大褂分散进入了门内。 “我们最后进门。”慕茗对另外仨队友小声说道。 萧酌正色道：“逃跑，还是你有其他计划？” “要找到王大智，我们只能入职。” 慕茗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嘴唇，“我记得我们的‘虚拟成像贴’还剩一次没用。” 大家瞬间了然，眼看其余人都已经进门了，他们一边走向还空着的实验室，一边将胳膊背到了身后，悄悄搓了五下。 * 他们目送虚拟影像进了实验室后，赶忙躲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慕茗不放心地四周检查了一下，确认这边没有监控，才完全放下心。 谁也不知道“入职手术”是什么手术，萧酌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电锯电钻的恐怖声响，哪知一直等下来，实验室都安安静静。 “唰——” 实验室大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先他们一步进去的“同事”从里头走了出来，模样和先前别无二致，但慕茗总觉得他们刚才身上的那种恐惧和焦躁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茗看着手表，再过十秒，就满两个小时了，他们的虚拟影像就要到期了！ 表上的数字一下一下闪烁，就在倒计时1秒的档口，他们的虚拟影像踩点走了出来，然后在身后的大门闭合的瞬间，像烟雾一样散在了空气里。 四人趁其他人不备，连忙跑过去顶了虚拟影像的位置。 就在这时，墙面突然发生变换，很快，另一条走廊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群做完“入职手术”的人十分自觉地就迈了进去。 慕茗他们几个漏网之鱼不敢当显眼包，其他人怎么做，他们只能跟着怎么做。 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时，他们看到一个四面都是储物柜的大厅，那个穿着宝蓝色职业套裙的女人正坐在大厅中央一个工作台边等着他们。 这女人应该就是hr。 在她的指引下，他们拍照，登记名字，又各自领了一张工牌。 第137章 工牌上有一条印着“乐园”字样的带子，慕茗发现他们这批人的带子都是蓝色的，hr的却是灰色的。 领到工牌的一瞬间，墙上弹出了几个空的储物柜柜门。 “所有通讯设备和私人物品都放到柜子里。”女人嘱咐说，“一旦发现你们偷藏了私人物品，一件扣工资一万，并在全司同事面前做检讨。” 萧酌很想背后蛐蛐她，然而其他做了手术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异议，乖乖把东西放进了储物柜。 没办法，他们也只好照做。 关柜门前，慕茗发现通讯设备根本没有信号，而他和萧酌的跑路神器跃迁环，他也不敢冒险硬带进去。 柜门关上的那一刻，慕茗突然理解了萧酌越狱那11年的绝望…… 真就什么都没有，连公司是干嘛都不知道！哪怕待会儿进去，要求他们给猪做美容，他们估计都不能拒绝。 * “大家即将工作的部门已经显示在工牌上了。”穿着职业套裙的hr说。 萧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被分到了客服部。他偷偷看了看慕茗的，却发现对方被分到了人事部。 他不知道这神奇的公司以什么为依据来给员工划分部门的，但一想到上个班还要和慕茗分开，他就有点不爽。 那hr还在继续输出：“乐园会解决你们的住宿和餐食，并承诺每个月给各位的账户发放10万元的薪酬。” 慕茗一愣。 每个月真有十万？ 不过……账户？？？ 什么账户？！他们什么时候给过自己账户？ 他看了眼萧酌，对方也是一脸迷茫，一旁的双喜和曼菲这种一身班味的人更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得不行。 可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听到“10万薪酬”时却是满脸堆着惊喜，尤其是那个说要养一家三口的女生，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慕茗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强行挂上欢喜的笑容，朝那个hr试探了一句： “薪酬打到我们刚才留的账户对吧？” hr点头：“对，入职后你们的工作生活娱乐都会在‘乐园’里，包吃包住包玩包看病，无需使用每个月打进你们账户里的薪酬，等一年后，你们就可以自由支配你们一年的劳动所得了。” 她这么说着，脸上的微笑都真实了不少。 慕茗大为震撼，被这公司的无耻操作惊呆了，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这个“乐园”和黑洞边缘的那个“无忧市”谁更变态。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做了“入职手术”的人会忘掉来公司路上的事，并对工作充满了向往和干劲。 但他记得，他们一路过来，压根就没留过什么账户，hr嘴里的“薪酬”估计也就是放屁…… 他严重怀疑这公司是要白嫖一年劳动力，一年后要么强制续约，要么把员工噶了。 萧酌说的没错，宇宙处处是火坑。 要不是来时坐了飞船，谁还分得清这里是外星球还是缅北…… 第51章 他们被“自愿”签了合同, 又被带着参观了一下宿舍，最后人事为他们一人发了一部仅供在“乐园”使用的通讯器，无论外形和功能, 都和地球上的手机极其相似。 领到了新手礼包, 他们就被带到了各自入职的部门。 慕茗自己是人事部。 双喜专业对口, 被分到了行政部。 曼菲被分到了安保部, 别说, 还挺合适的，作为专攻灭门小说的狠人，一颗心和大润发杀鱼的刀一样冷，“冷”就是作为一个安保的基本素养和态度, 慕茗怀疑她甚至都不用培训。 而萧酌被分到了最容易导致神经衰弱和长结节的客服部。 慕茗觉得硬要为这种分工找一个理由, 那可能是萧酌年方29，但还没经历过职场的殴打, 不知摸鱼和摆烂的美妙之处，无论眼神还是精神，对职场都尚有一丝纯真，这种新手对某些公司来说简直是客服圣体, ——耐磨, 扛骂。 四人就这么被完美拆散, 分开前，萧酌依依不舍地看了慕茗一眼。 慕茗朝他扬了扬眉，嘴型示意他：“乖乖的哈。” 萧酌：“……” * 来到工作地点时, 萧酌发现客服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几乎有足球场大的大厅，大厅被透明玻璃分隔出了许多隔间，每个隔间都有6名客服办公。 他被分到的隔间就在大厅门边，里边已经坐了5个老油条了, 就他一个新人。 初次体验办公室工作，萧酌浑身不自在，而带他来的人在给他开了电脑和客服后台后，居然就直接走了！ 萧酌懵了。 连岗前培训都没有的吗？他要服务啥？公司产品又是啥？ 无法，他只好问了一下邻座的同事——一个留着寸头，和他差不多大的男青年，桌上贴着工号112。 而萧酌自己是111号。 “拿你工牌刷一下感应器。” 112号指着电脑屏幕下方，“登陆上你的账号就可以回复用户的问题了，什么问题都可能会出现，你自己灵活回复。” 萧酌皱眉：“可我都不了解咱们公司的产品。” 112号耸了耸肩：“不用了解，我们不是产品客服，而是情感树洞。” “……” 敢情是把他送来当知心大哥的。 萧酌将信将疑地扫了一下工牌，屏幕上立马就显示出了他的客服后台，他正想研究研究功能，却眼睁睁看着后台消息瞬间飙升至99+ 第138章 不仅有文字消息，甚至还有语音消息…… 萧酌没见过这场面，颤巍巍点开了其中一条文字消息。 【小哥哥，能看看你的腹肌吗？】 “？？？” 萧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文字，这特么是什么鬼？！这是他能看的吗？这玩意是能发出来的吗？？？ 他求助邻座的112号：“所有消息必须回吗？” 112号瞥了他的屏幕一眼，露出了一抹嫉妒的神色，但还是耐心说道： “建议你回复，回复文字用户10句以上提成1毛，回复语音用户1分钟以上提成2毛。” 萧酌心说你们的月薪十万都是放屁，还搁这儿说提成？ 但心里这么想，他面上不敢暴露，端着一副“受教了”的模样，高冷回复：【不能。】 趁着对面还没反应，他又点开了其他用户的消息，顿时眼前一黑。 【跟我睡一觉。】 【别干客服了，干我吧。】 【我的梦中情1，不敢想象和你接吻做.爱会有多快乐。】 【好绝一张脸，看得我后面都痒了。】 ……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骚.扰啊…… 萧酌感觉自己快文字中毒了，只好带上耳机，准备接几个语音换换状态，哪知接的第一个，对面就贴脸开大。 耳机那头居然传出自.慰的销魂声…… 萧酌立马把语音挂了，绝望得想吐。 他的客服头像就是刚才入职时候拍的普普通通大头贴，这些用户怎么光看着他头像戏就能那么多？ 他有点想发火了，面无表情地点开了一条新的文字消息。 【靠！生气的模样也好帅！】 萧酌一怔。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想再看一眼时，那条消息却已经消失了。 被系统删除了？还是被禁言了？先前那么多露骨的字句都没被禁，这句乍一看起来挺正常的话怎么偏偏被删了？ 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们，却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其他人好像并没有他这么忙，尤其是他旁边的112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玩手机摸鱼。 萧酌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回复啊？” 112号没看他，但萧酌捕捉到对方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我这边客流量小。” “不是……这些用户进来之后，是不分流的啊？” 萧酌出离的愤怒了，这是欺负他新来的，全部用户都分到了他这边，逮着他一个人薅吗？ 112号没再说话，倒是萧酌对面的另一个男同事116号出声道： “是用户自行选择要问哪个客服问题的，可能看你是新来的，头像又帅，就全部都找上你了。” 萧酌不理解。 来上个班，整得跟下海挂牌一样…… 对面的116号看他烦躁，笑着说：“有些用户的问题是很奇葩，你要是实在不想回，也可以不回，但那一单提成就没了。” 萧酌果断不回了，反正底薪10万都是假的，谁在乎那一两毛的提成。 他没再理那些疯狂跳进来的语音和信息，自顾自地捣鼓了一下后台，发现这玩意倒是简洁明了，就跟他当年的企鹅扣扣似的。 他在“状态”那里设置成“离开”，就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刚才看了太多黄色废料，他得去洗洗眼睛…… * 这个“乐园”公司看起来很有钱，卫生间都装修得富丽堂皇，萧酌觉得这表面的壕气估计都是用员工的工资堆砌起来的。 洗手的时候，卫生间里又进进出出了好几个人，萧酌从镜子里看去，发现他旁边工位的112号正好进来了。 见112号走到了旁边洗手，萧酌好奇地问他：“刚才我看到有些人的工牌是绿色的，为什么我们的却是蓝色的？” 112号一听这问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们蓝色工牌是正式员工。” 他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不屑和嘲笑：“绿色工牌那些人只是外包。” 萧酌“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 112号一噎，似乎没想到萧酌没有和他一起“自豪”自己是正式员工，于是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回工位了。 萧酌擦了擦手，也准备回去，兜里的手机却疯狂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叫【客服大家庭】的群。 一个id叫“客服部总经理”、顶着黄金大链子头像的人在群里发了一段煽情又打鸡血的话，看得人眉头紧皱，鸡皮疙瘩直掉。 而下面一堆员工跟着回复【秀肌肉.jpg】【奋斗.jpg】【1】…… “1”又是什么鬼？萧酌看了听了一早上的黄色废料，现在看到“1”都有点应激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那“客服部总经理”又发了一张自拍到群里。 下边那些人机又开始刷起了【领导超帅（好色.jpg）】 “……”萧酌被这群聊文化痛击了双眼，愣住没有回复。 哪知那个“客服部总经理”直接@了他：【@111号，怎么不回复？】 萧酌脸都扭曲了，群里乌泱泱几百号人，这领导怎么专门揪他出来？非要夸那肥头大耳一句“帅”吗？ 领导和领导果然是不同的，慕茗多可爱啊。 他正想违心地夸一句，但手还没动，112号先一步发了一段话到群里。 第139章 【112号：领导不好意思啊，111号刚来，对工作还不适应，在卫生间缓着呢，可能还没看到您的信息。】 萧酌：“……” 这就是职场的暗流涌动吗？阴阳怪气第一课？受教了…… 反正这班上了也没工资，萧酌不想受这个气，一边往工位走，一边紧跟着112号在群里回复： 【111号：是的，回复了两百多个用户，赶紧上个厕所回去继续工作，好羡慕112号啊，一早上都那么清闲，肯定是经验丰富，才那么游刃有余的。】 【客服部总经理：哈哈哈哈哈！@112号，换个头像吧，你这模样谁想跟你聊天啊。】 萧酌皱了下眉，原来用户真的是根据头像的颜值来选择找哪个客服聊天的，这公司听起来怎么跟“绿色”毫不沾边的样子…… 回到工位，看着客服后台又新增了无数条未读消息，他更加担忧自己和队友的贞操了…… 不同于他的烦躁和忧虑，他发现旁边的112号好像气成了个河豚。 哦。萧酌一眼看穿，被领导公开在群里内涵“丑”，伤到了112号男人的自尊。 112号估计恨上他了，萧酌眼尖地看到对方若无其事地把一个装满了开水，盖子还没盖稳的水杯放到了他们俩的工位交界处。 对方手背“不小心”碰了下水杯，整个杯子就往他的手和电脑的方向倾了过来。 萧酌也若无其事地拿过一个乐园宣传小册子一挡，那个水杯顿时换了个方向，杯口直接往112号对面工位倒了下去。 好巧不巧，那满满一杯开水，不仅浸了112号对面那人的电脑，连112号本人的设备都没能幸免。 那两人直接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收拾着桌面。 112号对面的员工气炸了，指着112号的鼻子就骂了起来，说112号就是故意的。 112号一阵心虚，又不敢承认自己是撒错了人，只好硬着头皮骂了回去。 对面那人唾沫横飞：“群里那话伤到你自尊了你就找经理去，拿我们撒什么气？！不服你就去把人睡服呗！谁不知道你长得丑玩得花，自荐枕席这一套谁玩得有你溜？！” “！！！” 萧酌瞪大了眼睛，心道上班果然是一种神奇的社会活动，同一分钟内，人既会吃到屎也能吃到瓜。 他们这个六人间办公室内，战火“轰”地点燃，112号和对面的同事对骂一个多小时不重样的，直接骂到了中午饭点…… * 另一边，慕茗被带到人事部的办公室后，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整理公司的人事资料。 坐下工位之前，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一下办公室的同事，包括他在内，一共有10个人。 那个穿宝蓝色职业装的女人应该是人事部的老大，戴着银色工牌，有独立的办公室。 剩下9个人中，有1个戴着金色工牌，1个戴着绿色工牌，另外包括他在内的7个人戴着蓝色工牌。 他进入人事系统，看了一眼他们这个部门的人员资料，发现里边只有“蓝色工牌”的7个人。 他挪了挪椅子，故意问他旁边工位戴绿色工牌的女生：“怎么人事资料库里还没录入你的信息？我帮你录进去吧。” 那女生看到他时，脸上先是微微泛起了红晕，随即爬满了惊恐，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是外包，不入内部的人事库的。” 慕茗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几秒后，才微笑着点头，回到了自己工位。 他假装认真工作，将“乐园”所有部门的人事材料扫了一遍，发现了不少怪异之处，但面上的表情却始终淡定。 * 中午吃饭的时候，慕茗在食堂门口跟曼菲和双喜碰了头，三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萧酌才姗姗来迟。 看着仅仅过了一早上，整个人就蔫了的萧酌，双喜瞳孔都震了震。 “现在上班摧残人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吗？这才一早上，眼里就没光了。” 萧酌快枯了，神色恍惚：“太刺激了。” 他想到那些人心黄黄的文字和语音，“我都想报警了。” 慕茗关切问道：“怎么了？那些用户很胡搅蛮缠吗？” 萧酌闷闷不乐：“他们总是说想和我睡觉。” “咳咳咳……”慕茗猛呛了一下，好半晌，才艰难启唇：“没有任何产品相关的话题，全是在……骚扰你？” 萧酌点头：“所以我担心这个‘乐园’是做色.情产业的。” “连客服部都摸不清公司的具体服务和产品，这也太奇怪了。” 双喜揣着手说，“我在行政部，早上特意去其他部门社交了一下，发现有4个部门是找不到的。” 曼菲也说：“巧了，我在安保部跟人巡逻了一下公司，也发现有4个部门仿佛不存在一样。” 慕茗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人事资料库见到的异常：“财务部，市场部，营销部，和研发部，这4个部门的资料是无法查阅的。” 萧酌从前没正经上过班，但一听这些部门的名字也猜得出它们的具体作用，低声道： “负责公司产品的开发、推广和最后数钱的，都被隐藏了，连客服这种面对产品受众的都云里雾里，他们的产品到底有多见不得光？” 他们边走边低声讨论着，打好饭时，发现角落那张餐桌边，正好坐着他们要找的大冤种。 “王总！”萧酌兴奋地坐到了王大智的对面。 第140章 王大智吓得差点把饭呛鼻腔里，迷惑地看着眼前四个不速之客：“你们是？” 慕茗拿餐具的手一顿，和其他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才礼貌地笑道： “我们是新来的，看你这里有空位，就过来了，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 “没事。”王大智尴尬地笑了一下，“不过你们怎么叫我王总？” 萧酌反应飞快，笑说：“看到你工牌上的‘王’字了，看你一脸老板相，以为你是领导呢。” 听了这话，王大智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我就是微胖，哦对了，我叫王若愚，是技术部的员工，也是新来的。” 慕茗淡定地给他做了自我介绍，又问道：“你也是听说这里工资高，才来应聘的吧？” “那肯定啊。”王大智道，“入职后的一年都不能离司，接受得了这个要求的，基本上都是特别缺钱的吧？你们不是？” “那必须是啊！”萧酌激动得拍了拍腿，十分入戏，“我要赚大钱给家里人治病，还要娶我心上人的。你呢？” 王大智一听他家有人生病，顿时一脸同情。 “我比你情况好点，我有媳妇和闺女了，我就是想用这一年赚多点钱，让她们过得更好一点。” 慕茗敏锐地察觉到，王大智说完这话时，曼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但王大智吃完饭赶着回宿舍睡午觉，就先一步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慕茗问曼菲：“你发现什么了？” “王大智肯定做了那个‘入职手术’。”曼菲低声说：“我感觉这个手术，跟黑盒的记忆模糊技术很相似。” “根据公司的需求，来左右员工保留哪部分记忆。‘乐园’希望员工无偿卖命，所以让王大智忘了我们，忘了黑盒，然后记起自己的老婆闺女，家人是最大的软肋，这样王大智就能被‘乐园’任意拿捏了。” 慕茗微微皱起眉：“所以王大智在黑盒的时候，忘了自己有媳妇和闺女，到这里做了个入职手术，反倒想起来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单身。”萧酌顿时防备地看向曼菲，“他这种非外勤人员，你们也要模糊掉他所爱的人的记忆，有点过分了吧？” 曼菲耸了耸肩：“实不相瞒，是他自愿忘记的。” 萧酌和双喜双目圆瞪，既震惊于王大智的选择，又十分不理解，这人刚才明明表现得很爱老婆闺女，怎么会自愿选择忘记？ 而这一边，慕茗早已神游天外。 他有点纠结和后悔了，如果之前他也接受了这个“入职手术”，他会不会就能想起那个人了？ 第52章 在食堂吃完饭, 四人趁着人少的时间，四处晃悠了一会儿。 在一处卫生间旁的转角，他们突然刹住了脚步。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四人齐齐竖起了耳朵, 悄悄从墙角探过了脑袋。 只见卫生间外, 身着宝蓝色职业套装的hr正板着脸, 对一个戴着金色工牌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那戴金色工牌的人双手交叠在身前, 微微弯着腰讪笑道：“我一定注意, 不会再有第二次！” hr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那金色工牌的员工僵在原地，直到hr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放松了背脊, 抹着额头上的汗呼了一大口气, 脚步打着飘进了卫生间。 慕茗收回视线，“我觉得工牌的颜色很奇怪, 光是人事部就有四种颜色。” 萧酌点头道：“听说我们这种蓝色的是‘正式工’，绿色的‘外包’。” 双喜说：“行政部有一银一金一绿，加上我三个蓝。” 曼菲那边也差不多的情况，“我注意过了, 跟我们一同进来的这批新人里, 全是蓝色, 也不知道他们的‘外包’是怎么招人的。” 萧酌听着觉得愈发奇怪，“你们的部门构成都那么丰富的么？客服部这边只有蓝色工牌。” 慕茗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金色应该是领导, 但这样的话，女hr应该也是金色才对，她为什么戴着银色？” 眼下情报太少，他们想不出个所以然, 手机上倒是齐刷刷响了一下。 四人拿起来一看，发现他们被拉进了同一个新人群里，收到了相同的通知——今晚必须参加新人晚宴。 * 晚上，他们准时到了食堂顶层的一个包间，慕茗进门前看了一眼参加这次新人宴的人，发现王大智也在，一共二十五人，二十个蓝色工牌，五个绿色工牌。 “那个……双喜！”有人突然在走廊不远处叫了双喜一声，“你过来。” 慕茗看去，是一个戴着银色工牌的人，将手里的餐车推给了双喜，嘱咐道：“今晚有五个领导，他们的酒你直接带进去吧。” 说完那人就走了，看样子没有参加晚宴的打算。 他走到餐车那边，看见那几个酒杯时一阵无语，一旁的萧酌倒是皱起了眉：“五个领导，怎么只给了你四杯酒？还是不同的酒？” 慕茗笑着昵了萧酌一眼：“面试经典问题，你觉得要怎么办？” 萧酌又看了看那几个杯子，发现下边还压着张纸条，纸条上交代：五个领导里，有两个人点了同一种酒。 “把这种酒分成两杯呗。”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这一杯都少，分成两杯估计送进去都要蒸发了，而且这两个人比别人量少，也不好看。” 第141章 “乖孩子。”慕茗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怜爱。 萧酌被他看得脸红：“怎么？” 双喜轻笑了一声，从餐车下层拿出了个空壶和一个空杯子，手脚麻利地把那四杯不同的酒一股脑给倒进了壶里，末了还不忘盖上盖子摇了摇。 那混杂成一团的诡异液体把萧酌给看懵了。 “老弟啊。”双喜面不改色，“那人显然就是想故意刁难我，被人刁难的时候，就想想这个饭碗咱是不是非要不可。” “！！！” 对啊！萧酌恍然大悟，他们又没工资！服务那么周到做什么？！ 曼菲瞥了那几个杯子一眼，问萧酌：“当敌弱我强，敌还非要挑衅我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职场新手萧酌这下可就上道了：“随机鲨掉一个。” 慕茗笑得眉眼弯弯：“很激进。” 萧酌眼神坚定：“我太想进步了。” * 他们一起进了包间，双喜毕恭毕敬地把五个空酒杯放到了五个戴着金色工牌的领导面前，然后把那壶大杂烩均匀地倒了进去。 “这壶酒是李倩总嘱咐我带来的。”双喜笑得很灿烂，“是她的珍藏，让领导们一定品尝一下。” 那五位一听，眼睛都亮了一下，端起酒杯细细地品了一口…… 然后齐刷刷喷了出来。 双喜故作惊讶：“领导，怎么了？不好喝么？我去向李倩总说一声。” “别别别！”那五人赶忙叫住了她，眉毛都扭曲了，却还是端着笑脸：“好喝！特别好喝！不愧是李倩总，品味就是好！” 萧酌看这五个人的狗腿样，又想起今天中午在卫生间门口看到的那个被hr训得点头哈腰的人。 他戳了慕茗一下，小声道：“刚才那个李倩总也戴着银色工牌，看来银色的权势要比金色大。” 包间内一共三张圆桌，他们进来得晚，这会儿已经快坐满了，萧酌好不容易看到两个相邻的空位，立马拉着慕茗走了过去。 哪知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戴着绿色工牌的小哥突然窜出来占了其中一个位子。 “你好啊，我也是人事部的新人，刚刚入职的，还没来得及到办公室和你们见面。” 那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慕茗，“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我们坐一块儿吧。” 慕茗下意识看向了萧酌，明明自己也没干什么，就是莫名有些心虚。 而萧酌已经沉下了脸，但并说什么，只是跟旁边的一个女同事打了声招呼，对方好心地挪了下位置，他才顺利和慕茗坐到了一块儿。 落座后，为首的那五位金色工牌领导已经开始挥斥方遒，底下不少新人十分上道，掌声和马屁一个接一个，把五个人哄得红光满面。 萧酌懒得听，也没心情捧场，眼疾手快用公筷夹了个鸡翅放到了慕茗碗里。 筷子刚到慕茗跟前，另一边也有人夹了个鸡腿放到了慕茗碗里，两双筷子狭路相逢，让萧酌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又更烦躁了几分。 慕茗很尴尬。 “谢谢你啊。”他笑着拒绝了旁边那个绿色工牌的新同事：“不用给我夹菜，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他又无奈地看了萧酌一眼：“你也是，好好吃饭。” 萧酌抱着碗，委屈巴巴：“你嫌弃我。” “……”慕茗知道他在装，但不知怎么就下意识顺了毛：“我没有。” 萧酌不服地直哼哼：“你就有。” “我吃我吃。” 唯恐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慕茗赶忙收下了那个友好的鸡翅。 萧酌这才满意，笑得露出小虎牙，得意地看了另一个夹鸡腿的小哥一眼。 慕茗将他的小表情纳入眼底，不由心情复杂。 “今天这里都是新人，我就先来自我介绍一下。” 一个金色工牌的领导打断了他的思绪，眯着眼举着酒杯，“我是安保部的总经理，我们公司都是扁平管理，大家就当我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和难处，尽管来找我。” 另一个金色工牌的人也开始侃侃而谈，不同于上一个像是要当场拜把子，这一位一张嘴仿佛头发丝儿都写着“爹”字： “大家都是新人，可能也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迈入职场，无论在哪个部门，工作时都要多沉淀，找到抓手，和上司同事要对齐颗粒度，多多复盘，突破壁垒，为接下来的工作赋能，形成闭环。” 萧酌艰难地吞下一口菜，往慕茗身边凑了凑：“他在说什么？” 慕茗另一边的小哥耳朵竖得极高，闻言立马抢道：“这些职场术语你居然不懂？” 萧酌心道听得懂才变态吧。他没理那小哥，直勾勾看着慕茗。 慕茗被夹在中间，右边的小哥似是在邀功，左边的萧酌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他头皮都要麻了。 “意思是说工作的时候要认真学习，多多沟通和总结，才能良性循环……” “你讲人话可真好听。”萧酌真心道，说着还不顾刚才慕茗的劝阻，又给人剥了几个虾，“也不知道有些人明明是人，非要讲什么鸟语，还沾沾自喜。” 那小哥有被内涵到，气呼呼地回瞪了一眼，被萧酌无视，气得脑袋顶都要冒烟。 那位领导似乎也终于说完，举起手里杯子，说道：“我是客服部的总经理，大家可以叫我‘经理’，也可以叫我‘哥’。” 第142章 他话音一落，萧酌震惊地抬头看他，手里的虾啪嗒一下掉在了盘里。 “他说他是哪个部门的？”他看向慕茗。 慕茗：“你们客服部的。” 萧酌难以置信地又仔细看了那领导一眼，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了白天那个“客服部总经理”在群里发的照片，可无论从哪个角度对比，照片里的人和眼前的人都是两模两样，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一个下午过去，领导就换人了？ 他满肚子疑惑，找旁边同是客服部新人的女生问了一嘴：“这领导是今天群里发照片的这位么？” 女生看了他手机里的照片一眼，果断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萧酌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又凑回了慕茗身边，正想和自己的正牌领导汇报汇报情况，却发现慕茗正和另一边的小哥聊得正欢。 看两人嘴边的笑意，萧酌心里泛起酸水，他也搞不明白，慕茗是不是一颗心已经被竹马白月光占据了个彻底，以至于别人展露的爱意和示好半点都感觉不到。 那个小哥看慕茗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慕茗居然还笑得那么好看，这不得把本就想入非非的人迷得五迷三道？ 他闷闷不乐地继续剥虾，好半天，慕茗终于结束了一轮社交，萧酌也没搭话，余光却时不时往旁边瞟，心里像是掐了个表，数着慕茗第几秒之后会来找他说话。 然而他没等到慕茗的声音，碗里倒先被人夹进了一把胡萝卜丝。 他偏头看去，发现是慕茗正垂眸专注地挑着胡萝卜，还把他当兔子喂。 这动作之自然让萧酌心情陡然变得美好，决定主动分享一下刚发现的大秘密： “金色工牌的领导好像会随时刷新，但做了‘入职手术’的人看不出来。” 慕茗不动声色，悄声道：“刚才我问了旁边绿色工牌的小哥，他家境好像挺好的。” 记忆没了一大把，但依旧记得自己应该很穷的萧酌心情起起落落落落，他倏地扭头：“好好的怎么跟他聊家境？” 慕茗耐心道：“我今天在人事资料库查了一下蓝色工牌的员工的情况，发现大家的背景都记得很清楚，我怀疑是乐园虽然没有面试，但直接背调了，在揭了‘招聘启事’中的人里‘择穷录取’。” “蓝色工牌的人里，要么是无牵无挂但一穷二白的，要么是身后有家庭，家里还急需钱的。” “你怀疑金色工牌和绿色工牌都是群众里的奸细？” 萧酌这才跟上了思路，“你刚才只是在套他的话？” 慕茗：“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你、你笑那么好看。”萧酌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小声逼逼：“我还以为你要相亲……” 第53章 第一晚的新人宴其实很顺利, 但他觉得这顿晚餐组织得莫名其妙，连最恶心的“新人自我介绍”环节都没有，全是那五个金色工牌领导在指点江山, 听底下人吹捧, 沉浸式地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体验。 一顿饭硬是吃到了晚上10点, 那五个癫公才意犹未尽地宣布散场。 慕茗本来还想趁着夜黑风高, 拉上萧酌一起去打野, 哪知那个绿色工牌的小哥非说要送他回宿舍，百般推拒都没能成功，还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 现在群众里有奸细，不适合高调, 他即便一百个不情愿, 也只好先回宿舍。 哪知离宿舍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时，绿工牌小哥突然羞涩地对他说：“慕茗, 你、你有对象了吗？” 慕茗和萧酌齐刷刷扭头看他，但绿工牌小哥丝毫不管萧酌的死亡凝视，自顾自地冒着粉红泡泡，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我觉得我们很般配。” 慕茗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一秒婉拒：“我已经有爱人了, 我很喜欢他, 这辈子只认他一个。” 可绿工牌小哥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你爱他，他不爱你啊。” “……” 这话可直接在慕茗心上扎了个窟窿。 心上人死在自己还没有表达爱意的时候，慕茗本来就遗憾, 而他再也不可能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喜欢他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当然想过那个人即便活着，也可能不会对他有这方面的爱意。 但生死相隔，他没了知道对方答案的机会, 却也留了自欺欺人的幻想。 现在绿工牌小哥一句“他不爱你”，直接打得他措手不及，刹时间心里百般遗憾，千般委屈。 一旁的萧酌看他怅然的神情，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后，沉着脸对那小哥说： “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示爱的自由，但不要在别人面前胡乱揣测人家的爱人，很没品知不知道！” 小哥“嗤”了一声：“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如果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人来‘乐园’赚钱。” 他又对慕茗说：“你那对象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坏种，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免得最后自己倒霉。” 慕茗拍了拍萧酌的肩膀，自己向前走了一步，萧酌看他面无表情，双眼若寒潭，看似淡定，但萧酌觉得他要发火了。 “那你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来‘乐园’上班的？” 慕茗反问那绿工牌小哥，“你说自己家境不错，但有钱人还来和我们这些穷人抢什么工作岗位？还是说你只是花钱托关系进来，找一个看着顺眼的人，演一出‘救风尘’来感动感动自己？” 第143章 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踩中了绿工牌小哥的痛脚，这人一下变得窘迫起来，左右张望，像是怕有人发现什么。 “反正我比你对象靠谱得多。”小哥嘴比石头硬，“每一个被我带出去的人，都过得比在‘乐园’好，我劝你好好考虑，你长得好看，跟了我，待遇会比我之前带回家的人更好。” 萧酌拳头都硬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你特么哪来的高高在上的傻逼？！当自己是来选秀的是吧？” 恰巧有人路过，那绿工牌小哥看着萧酌的拳头，目光闪过一丝恐惧，“哼”了一声，一溜烟儿跑了。 * 慕茗回到宿舍时，发现萧酌正好住他隔壁。 “乐园”在住宿方面倒没有打虚假广告，确实是公寓式宿舍，单人单间，屋里的生活设备十分齐全，连衣柜里都已经挂好了几套衬衫黑裤供他们换洗。 慕茗浑身疲惫，洗完澡就准备睡觉，后背刚沾到床上，手机突然响了，他下意识以为是哪个变态领导深夜发癫来找人聊人生，一点开屏幕，才发现居然是萧酌。 【咋滴：大漂亮，睡了么？聊会天好不好？[托腮]】 慕茗的困意一下没了大半，打字回道： 【就这：聊什么？】 笃笃笃—— 消息刚发出去，宿舍的门板就被敲响了。 慕茗诧异，行动力那么强？ 一打开门，萧酌顶着一头湿润的头发，肩上披着条干毛巾站在门外，见他侧过了身，立马眉开眼笑地溜进了屋。 “什么事那么急？头发都不吹。”慕茗说着从卫生间拿出一个吹风机递给了萧酌。 “那个绿工牌……” 想到那个人的话，两人不约而同顿住，片刻后，两人的声音却又同时响起： “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很多……” “你对你竹马哥哥来说肯定很珍贵。” 慕茗怔住，定定地看着萧酌，他没想到，萧酌特地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为什么这么说？” 萧酌一哂：“你哪怕没了那么多记忆，也对他念念不忘，肯定是以前他对你特别好。你们没有血缘，他对你好，必然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很珍贵。” 慕茗心头一震。他从没往这个角度想过。 他一直觉得，那个人对他好，是因为那个人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他从没想过，会是…… 萧酌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拧着眉道： “你不会一直把自己摆得很低，从没想过是自己对某个人来说弥足珍贵，自己很值得被爱吧？” 慕茗缓慢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所想被人明着说了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萧酌叹了口气，“傻了吧唧的。” 他放软了语气：“别理那个绿工牌，有几个臭钱就到处显摆的傻叉罢了，他不了解你竹马，也不了解你。” “如果不是为了找王大智，你竹马哥哥又还在的话，哪怕再没钱，他也不会舍得让你进这个公司的。” 慕茗坐到他面前，平视着他的双眼，眉眼弯弯地笑道：“你大晚上找过来，就是为了安慰我啊。” “我现在的岗位可是帅气的知心大哥，一天几千个人来找我谈心。” 萧酌骄傲地扬了扬脑袋瓜子，“你可是我唯一一个提供单人至臻服务的vvvvip客户。” “这样啊。”慕茗托腮，“那我要付另外的价钱吗？可我被这黑心公司坑了，没钱怎么办？” 萧酌故作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那就以身相许吧。” “那你亏大了。” 萧酌对他这话特别不满，“我这是赚大发了，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慕茗笑着对上萧酌的眼，却骤然被对方眼中的认真烫到。 如擂的心跳催动血液变得滚烫，热意直往脸颊上涌，他慌乱地躲开了萧酌的视线，状似无意地笑道： “之前在地下城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你还很年轻，将来回到你的世界，去读个大学，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这明显的回绝让萧酌撇了撇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慕茗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话说得那么直接。 “你真的决定再见你竹马哥哥最后一面，就殉情吗？” 萧酌一脸的认真，“黑盒可是答应了你，完成任务后让你财富自由啊！到时候咱们就买两栋相邻的别墅，闲来无事一起斗地主，等老了咱们就去养老院蹦迪。” “……”慕茗一时无话。 “慕茗，你有没有想过……”萧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也许以后的路上，还能遇到……” “萧酌。” 慕茗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看我现在记忆跟个漏勺一样，我都放不下他，这对‘以后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不能又去欺负一个喜欢我的人。” 萧酌下意识张嘴要反驳，慕茗安抚地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睡觉吧。” 萧酌被慕茗送到了门口，磨磨蹭蹭地挪出门去，就在慕茗要合上门板时，他一下抵住了门板。 “我不想看你这么委屈自己……” 慕茗无奈，目光柔和了下来，“我也不想看你这么委屈自己。” * 萧酌闷闷不乐地回了房，他就知道，慕茗肯定感觉得到他心里有想法。 第144章 这大漂亮怎么就拒绝得那么委婉又干脆呢？！ 他盘腿坐在床上，睡意全无，烦躁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先是把聊天软件里的状态改成了[心碎]，又瞥见手机自带了一个搜索引擎。 他点开，气鼓鼓地输入：【天降能不能比过竹马？】 这地方网速挺快，嗖一下就跳出了一水的回答，屏幕上全是他想看到的答案。 搜索引擎说：天降大概率能战胜竹马。 并有无数人给出了有理有据的分析。 萧酌看得信心大增，正满怀斗志准备躺下睡觉，退出引擎时却发现还有个关联词条，叫【天降能不能比过白月光？】 “白月光”三个字仿佛天生就带着足以碾压众生的气势，让萧酌手指都颤了颤。 他本想自欺欺人地不看，但手指一颤，就点中了那个词条，屏幕一下换了一番天地。 搜索引擎又说： [天降不能比过白月光。白月光通常指的是心中难以忘怀的初恋或心中最理想的爱情对象，这种情感往往深刻且难以替代。] 萧酌：“……” 是啊，慕茗的竹马哥哥不仅是“竹马”，还是“早逝的白月光”。 黑盒的半吊子“忘情水”都没能浇蔫慕茗的这根情丝，他和慕茗满打满算也才认识半年，怎么比得过无敌的白月光…… 萧酌要哭了，绝望地往后一倒，在床上瘫成了个“大”字。 他真的好羡慕慕茗的竹马哥哥啊。 黑盒承诺给慕茗，会让他“再见白月光一面”，他觉得慕茗肯定是期待又紧张。 白月光死在十几岁的年华，将来的最后一面，慕茗也只能用成年后的面孔去见那位十几岁的故人。 慕茗害怕完成任务之后，自己会变老，变得和竹马熟知的人不再相像，才会说什么把自己变成“忒修斯之船”，给自己换脸…… 而萧酌觉得这还真不是嘴上说说，慕茗有时候有种平静的疯感，他觉得这人是真的做得出来这些荒唐事！ 所以他每次听到这些，都好生气，同时又好难过，好羡慕。 生气慕茗怎么可以这么看轻自己的安危。 难过慕茗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 羡慕慕茗的竹马，有一个这么喜欢他的人。 他经常旁听到曼菲沉迷的那些“灭门小说”，里边不乏有天降和白月光的情节，这两种人物似乎天然就是敌对的，一遇上就会有无数矛盾。 但说实话，他对慕茗的白月光，除了羡慕，倒没太多别的情绪。 那个人以前一定把慕茗照顾得很好，如果那个人听到现在的慕茗总想着干“换脸”什么的荒唐事，肯定也会气得半死。 “啧！”萧酌烦躁地翻了个身，心道：真是天意弄人。 “唉！” 半晌，他又苦恼地卷了卷被子。 天知道，他真的好羡慕那位竹马啊，也不知道慕茗小时候长什么样？肯定巨可爱。 而那位竹马不仅可以看到慕茗小时候的模样，甚至陪着他长大！ 如果没有那场让他们阴阳两隔的意外，那便是小时候的竹马弟弟，长大后的漂亮老婆，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绝美happy ending范本。 萧酌羡慕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虽然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的弟弟也巨可爱，他越狱11年也要回去找到弟弟。 可是弟弟终究是弟弟，是不能变成老婆的呀。 第54章 入职第一天, 谁都没睡好。 慕茗一早起床，就见萧酌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萧酌的神情, 见没什么异常, 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食堂门口跟曼菲和双喜汇合, 一进门, 却发现今天的食堂很不一样。 ——每张餐桌都有好几堆呈金字塔形垒起的易拉罐饮料, 墙上到处贴着色彩明艳的华丽海报，打饭窗口的菜品显示屏上，也换上了饮料的底图。 “这是在干嘛？”萧酌在门口一个巨大的易拉罐模型里拿出了两瓶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慕茗, “难道这就是公司的产品？” 慕茗转动了一下瓶身, 发现饮料名叫“抽象”。 他嘴角抽了抽，确实很抽象…… 双喜也拿了一瓶, 一开罐，发出噗嗤一声响，她轻笑道： “你还没睡醒吗？公司出新产品的话，一般是挂海报, 让员工在朋友圈宣传。” 她摇了摇手里的饮料, “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免费给员工享用的。” “但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慕茗若有所思道。 萧酌顿时竖起了耳朵。 慕茗解释道：“感觉大学搞大型活动，还有上班后公司和品牌方合作搞活动的时候一般是这场面。” 一听这话，萧酌又遗憾起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上大学呢。” “……”看他那小可怜的样，慕茗又心软了，他不禁想起萧酌昨晚的话，思绪逐渐飘远。 如果……他和萧酌一起上大学, 应该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印象里，自己的大学生活平淡而孤独，自从那个人死后，他就失去了和别人交心的能力，那些想要接近他的人自然也就渐渐远离。 但萧酌和那个人的性格很像，如果他们是同学，或许他的生活会大不一样。 “你干嘛一直看着萧酌发呆？” 曼菲的声音把他猛地拉回了现实，慕茗怔怔地看着前方，见萧酌和双喜已经一脸新奇地去看那满墙的海报了。 第145章 他扭头看向曼菲，却在对上对方视线时，觉得对方目光锐利得仿佛将自己内心一眼看穿。 “你对萧酌有意思？” 慕茗被她这话惊得心肝都颤了颤，含糊道：“你们也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答非所问。”曼菲说，“所以你确实对他有意思。” 慕茗泄气，有点尴尬：“我总觉得他和我喜欢的人很像。” 曼菲似笑非笑。 慕茗看她这表情，头皮都开始发麻，“是不是想说我很渣？” “其实人和人在相处的时候，都难免会在新遇见的人身上总结他和故人的相似点。” 曼菲神色淡淡，似乎天然把自己隔绝在这些情爱之外，“你是纯粹喜欢和他这个人相处，还是把他当成了故人的替身，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用强行给自己加莫须有的罪名。” “可我还放不下最初的那个人，而且估计这辈子都放不下。” 曼菲依旧淡定：“现在才哪到哪啊。” 慕茗闭嘴了，不太想继续聊这个话题，聊来聊去，在别人眼里，要么他忘掉那个人，要么必定会欺负萧酌，哪一样他心里都过不去。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孟老师。” 曼菲乐了：“你好像很怕孟老师。” “也不是怕，就是跟他面对面时有种莫名的压力。” 慕茗目光追着萧酌的身影，嘴上无意识地说着，“有时候我莫名感觉我和他很像，但有时候又觉得我们不像，他是一潭死水般的慕茗。” 曼菲耸了耸肩：“那你就是幸运的孟老师。” 慕茗猜她可能在点他遇见了萧酌，但他觉得从这方面来讲，孟老师也算幸运，遇见了一切以他为中心的小左，虽然只是个机器人。 * 吃完早饭，慕茗踩着点去了人事办公室，他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准备接受第二天的折磨。 一进门他就故意又扫了所有工位一眼，却发现情况好像又又又又变了。昨天他旁边工位还是一个戴绿色工牌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戴绿色工牌的男人。 他没做那个入职手术，也不知道他现在应不应该意识到同桌换了人这件事…… 正当他准备静观其变时，一个蓝色工牌的老员工也看见了他同桌，奇道：“昨天那小姑娘才来一天就走了啊？” 慕茗心下了然，看来做了入职手术的人没法察觉到金色工牌的“领导”换了人，但却能发现绿色工牌的“外包”换了。 他同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没有搭话。 但那个老员工显然有很多话想要发表，勾着脑袋，一张脸上堆满了好奇：“诶，你们外包的合同到底有多变态？怎么公司里的外包换得比衣服还快？” 绿工牌还是没搭话，站起身拿着水杯就出去了。 “真是搞不懂，公司招那么多外包工干嘛。” 老员工没好气地把包往办公桌上一丢，“干又干不久，一个个还跟大爷似的，什么也不干，也不知道是来上班的还是来享受的。” 慕茗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她：“姐，外包入职之后真的什么都不干吗？” 老员工一看还是个英俊的听众，嘴皮子叭叭得更起劲了：“可不是嘛！我入职八个多月了，光你旁边这个工位啊，就换了一百多个外包，而且没一个会干活的。” 她越想越气：“我之前还跟领导反映，你猜怎么着，领导让我们自己把工作干了，别人不想干就别让他们干，免得工作出了错。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老董生了一百多个皇太子皇太女，把他们送来咱办公室体验我们这些底层屁民的生活呢！” 慕茗给她递了一罐从食堂拿的饮料，“消消气……”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金色工牌的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大清早不工作，聊什么呢？” “经、经理早……”老员工摸鱼被当场抓包，没拿慕茗的饮料，赶紧讪讪地坐下了。 慕茗抬眸看去，顿时震惊了。 这人……是昨天迎新宴坐在他旁边，饭后还跟他表白说要带他走的绿工牌小哥！ 一晚上不见，居然从绿工牌升职到了金工牌？！ 慕茗环视周围，见大家没什么反应，猜到可能除了他，没人察觉到“领导”换人了。 “慕茗是吧。”这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间尽是得意，“去给我泡杯咖啡。” 慕茗挑了挑眉，猜测这小哥估计是昨晚恼羞成怒，今天升级“领导”来在他这里找回场子。 以这人的性格脾气，从“外包”到“领导”肯定不是通过工作能力，那就只能是钞能力了。 所以“乐园”暗地里在提供这种隐藏服务？那这或许就是公司的“产品”，但这样的话，又要萧酌那边的客服部做什么？绿工牌和金工牌显然不需要客服的服务。 他微笑着应下，一边思考，一边绕路准备去最远的茶水间。 路上，他迎面撞上一队正在巡逻的安保员，曼菲也在其中，正走在队伍的最后。 曼菲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慕茗会意，不动声色地向安保队靠近了些，和曼菲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将对方塞过来的一张纸快速塞进了兜里。 他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路过客服部时，他下意识往那个巨大的玻璃房看了一眼，这一看，却发现里头居然鸡飞狗跳。 第146章 慕茗脚尖一转，想去看个热闹，刚到门口，萧酌突然拿着一件衣服从里头跑了出来，正巧和他撞了个满怀。 * 萧酌今天过得很刺激，从食堂吃完早饭去到客服部工位时，发现他们那个小办公室里，居然换了两幅新面孔！ 坐在他和112号对面的两个蓝色工牌员工被调去了其他办公室，现在这两个位子上，竟然坐了两个绿工牌的外包！ 这还是萧酌第一次在客服部见到“外包”。 萧酌开电脑的时候，悄悄瞥了一眼对面俩新同事，发现这俩绿工牌和其他部门的绿工牌很不一样。 眼前的这俩，每一个动作、每根头发丝好像都在无声呐喊“快看老子是不是帅翻了”的做作感…… 就像现在，他对面那人问了他一句：“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但明明是问他问题，对面那位视线也落在他身上，但脸却是微微偏了30度。 所以他现在是被人斜视着，眼前也不是对方的正脸，而是一道锋利的下颌线…… 他不理解这人是在搞什么抽象，默默指了指自己桌角的工号牌，上边不仅写着“111号”，也写了他的名字。 对面这人没听见他的亲口回答，似乎不大甘心，又往前凑了凑，“小哥哥，我有点饿了，你带我去买点蛋糕好不好？” 不等他拒绝，另一个绿工牌倒先出声了： “哟，昨天不是还在说为了保持体型，每天只吃水煮鸡胸肉和西蓝花？怎么今天又吃起蛋糕来了？不怕双下巴掉下来？” 萧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阳怪气，他正要打开客服后台的手顿时停住，默默揣进了兜里，准备看戏。 “来上班我当然要接地气，不像某人，拿着个苹果死装。” “这是我的早餐！” “你的早餐不是那碗牛肉粉嘛，怎么？嘴巴一擦，就让牛白死了？还拿起个苹果演小仙男。不是说当早餐吗？你吃啊，怎么不吃了？是吃太饱啃不下了吗？” 萧酌看得好兴奋，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俩大老爷们为一顿吃的阴阳怪气，疯得像是被打进冷宫的妃子。 “你们俩有完没完？”他旁边的112号突然阴沉沉地发出了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来上班还是来作秀的？开工多久了你们电脑都不打开？正式员工都在认真干活，你们两个外包好意思摸鱼？！” 对面那俩绿工牌看到他，眼睛顿时亮了，其中一个讥笑道： “你就是那个以为自己是正式员工，每天沾沾自喜，觉得高人一等的傻叉？” 112号拍案而起，两边的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萧酌看两边的人唾沫星子都快能浇花，默默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找到了个安静的角落津津有味吃着瓜。 眼前的战场上，双方已经使出了人身攻击，两个绿工牌说112号丑人多作怪，112号最讨厌别人说他丑，指着两个绿工牌的五官：“鼻子垫过，下颌骨修过，脸部肌肉做了填充，双眼皮也是割的！” 这下可谓是把雷踩爆了，两个绿工牌突然就开始嚷嚷着要叫领导。 112号不屑地笑了声：“两个外包，什么都不会，还指望领导能向着你们？” 他话音刚落，戴着金色工牌的领导就进来了，112号像是等来了靠山，神气地扬了扬下巴，像只昂扬的大鹅。 哪知现实太骨感，那位领导一进来看都没看112号一眼，直奔那两位绿工牌，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笑。 所有人都看傻了，萧酌也是…… 昨晚他们才刚得出“银工牌>金工牌>绿工牌”的结论，怎么今天就倒反天罡了？！ 那金工牌的领导安抚了那俩绿工牌一阵，凶神恶煞地扭过头，对112号呵道：“还不快去给人倒两杯咖啡！” 112号懵了：“可是……” 领导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可是什么可是，快去！” “不用了。”其中一个绿工牌的人摆了摆手，突然拿起桌面上的易拉罐饮料，举到胸前：“饮料我只喝‘抽象’，解渴又提神，喝了猛如象！” 萧酌：“……” 这也过于抽象了…… 112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领导轰了出去，萧酌默默挪回了工位，他的对面，金工牌还在狂舔绿工牌。 他不理解，决定喝一口“抽象”，看看喝了之后能不能理解他们的抽象。 他的手刚伸到桌上，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112号的电脑，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112号的客服后台，居然挤爆了未读消息。 他记得昨天一天下来，112号的后台都没几个人进线，怎么今天的进线人数突然喷井？ 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他仰头喝起了饮料，借着这个动作，仔细看起了112号的后台。 【你也就是一条细狗，也敢造谣我哥整容？】 【大贱种，老子明天就买票去泼你一脸马尿！】 【还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正式工呢？不过就是一条供人娱乐的狗（白眼）】 【敢造谣我哥你死定了！】 【自己丑就看不惯我哥长得帅呗？】 …… 诸如此类的消息疯狂挤进后台，萧酌没敢做得太明显去点开，只能扫过这些聊天框里的最新信息。 可奇怪的是，这类消息在被他看到的下一秒，就显示被系统删除了。 第147章 这时，对面传来一道惊呼。 萧酌抬眸看去，发现是其中一个绿工牌不小心把饮料撒到自己外套上了。 那人抱着脏掉的衣服撇了撇嘴：“怎么办？我就拿了这一件外套。” 萧酌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昨天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所见所闻，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他登上了自己的111号客服后台，又对那个绿工牌说：“我正好去卫生间，旁边有衣物清理的设备，我帮你拿去清理一下吧。” 那绿工牌顿时眉开眼笑，把衣服递给了他。 萧酌微笑接过，起身时瞥了自己的客服后台一眼，上边跳出了一条最新消息： 【大帅比眼光就是好，这么积极，肯定也被我家哥哥迷住了吧！】 然而下一秒，这条信息就被系统删除了。 他假装没看到，拿着衣服跑了出去，决定绕道去找慕茗。 哪知刚跑出门，就和自己想见的人撞了个满怀。 慕茗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一从那聒噪的办公室出来，闻到熟悉的味道，萧酌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 “急急忙忙去哪呢？”慕茗下意识扶住了萧酌的肩膀，两人这才站稳。 可萧酌没答话，左右看了看，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离办公区域最远的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慕茗刚被拉进来，就见萧酌反手把卫生间大门锁上了，又急匆匆地把洗手台上的所有水龙头拧到了最大。 慕茗顿时正色起来。 他们在“茶庄”时，梁浅曾教过他们，如果他们想要谈话不被人监听和录音，那就在有水流声的地方说话，因为水声是无法被仪器处理的。 萧酌凑到他跟前，放低了嗓音，和水声混杂在一块儿。 “我们每分每秒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被人监视。” 慕茗后背像吹过一阵凉风，“每分每秒？” 萧酌点头，把刚才在客服后台的所见跟他说了，又补充道：“昨天我看到那些骚扰信息的时候生气了，不过就是脸臭了点，但对面的用户好像立马就知道我在生气。” “这类消息还很快会被系统删除，估计是‘乐园’在监测，把所有可能会导致穿帮的文字都立马和谐了。” 慕茗正想说什么，却看到萧酌拿着的那件外套上，口袋处露出了一张卡片的角。 他伸手抽了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目标任务：和客服111号共进午餐。】 萧酌皱眉：“我就是111号，这是干嘛？” 慕茗没说话，他想起刚才曼菲也给他塞了张纸，赶忙掏出来看了一眼。 只见那是一份折页，封面印着“乐园”的logo，标题却是《入园守则》。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连成了一条线，慕茗看向萧酌：“我知道这个公司的产品是什么了。” 萧酌认真地看着他，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这个公司招人进来，玩《楚门的世界》。”慕茗拿起自己的蓝色工牌，“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正式员工，而是npc。” “把我们坑进来做成生活综艺，给‘乐园’外面的观众播放？” 萧酌想起刚才那个绿工牌突如其来的口播广告，如果这地方真是“楚门的世界”，那那些行为就不抽象了。 “不止。”慕茗又扬了扬那份《入园守则》：“在这个基础上，他们甚至还叠加了《西部世界》的玩法。” 萧酌还没来得及补完《西部世界》，问道：“怎么说？” “这公司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大型游乐园。” 慕茗吸了口气，“那些变来变去的金工牌和绿工牌，估计就是游客，而游玩项目，就是我们。” 第55章 “虞总, 那两个人有点奇怪。” 一间巨大的控制室内，四面的墙上皆是一个个的监控镜头，其中一面墙上的画面还有不少弹幕飘过。 身穿宝蓝色职业套裙的虞冬一脸严肃地行走在一列列的控制台之间, 时不时朝摸鱼的员工投去严厉的一瞥。 这时, 一个戴着银色工牌的小哥在看到某个监控画面后, 脸色突然白了白, 赶忙举手叫来了虞冬。 虞冬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小哥指着监控画面，里头只能看到卫生间紧闭的大门，“他们俩一起进了卫生间，我总觉得有点古怪。” 另一边有人插话说：“早知道就该在卫生间也安排上镜头。” 小哥一惊, “卫生间太隐私了, 要是被游客发现了，会把我们撕了吧？！” “吵什么？”虞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把卫生间里的监听打开，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小哥忙不迭点开了另一个程序，一道声音的波纹显现在屏幕上。 可里头的声音嘈杂，隐约听得到人声, 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虞冬：“过滤掉杂音。” 小哥一顿操作, 可结果不尽人意, 心惊胆战道： “虞总，他们开了水，水声是没法处理的。” 虞冬不怒反笑, “还挺有反侦察意识的，看来不是在里面乱搞，就是在交换什么大秘密了。” 小哥顿时绷紧了脸：“要把他们拿下吗？” 虞冬摇了摇头，“没事, 你先盯着。” 小哥急道：“可是……” 虞冬瞪了他一眼，“我办事有自己的节奏。” 第148章 * 职场外的卫生间内，萧酌很不爽。 任谁被别人当成游乐项目玩了都会不爽！ “现在怎么办？”他下意识征求自家什么场面都见过的领导。 慕茗：“我们的目标是救回王大智。” 萧酌拧紧了眉：“其他人怎么办？这里蓝色工牌的人少说也有一千个，莫名其妙成了被观赏的猴，太没人权了吧？” 慕茗扬眉：“你想一锅端的话那就只有两种办法了。” 萧酌追问：“哪两种？” 慕茗：“把公司炸了。” “……” 该说不说，这个方法有点诱人。 小时候想炸学校，长大了想炸公司，萧酌觉得这一定不是他个人的问题，要怪就要怪社会。 似乎是看穿了他那点心动，慕茗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萧酌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有没有伟光正一点的……” 慕茗轻笑着说：“收集‘乐园’的违法证据，上报给有关部门。” “……” 一个办法太刺激，一个办法难度太大。 萧酌揣着手，仔细捋了捋：“既然能让人进来游玩，那说明我那个客服部也是游玩项目的一种。” 慕茗点头：“可能票价不一样吧，在线上和npc们聊天估计是最便宜的一档，想要进来亲自‘观猴儿’是另外的价钱。” “或许我可以从利用客服的身份向那些游客套点话。” 说完萧酌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也不行，‘乐园’删除对话的速度太快，根本留不下证据。” 他们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搜集证据都已经难上加难，而且即便拿到了证据，要怎么传送出去也是个大问题。 慕茗勾了勾唇，凑到他耳边：“可以试试从财务部，市场部，营销部，和产品研发部这4个‘不存在’的部门下手。” 萧酌眸光一亮，“现在是不是钓出营销部的最好时机？” “听你刚才描述的112号后台接收到的辱骂内容，你们客服部今天大驾光临的两个绿工牌“外包”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当红流量明星。” 慕茗想想都觉得这些资本家真的是绝了，“他们在一档综艺里录综艺。” 实现了乐园、节目组和明星的三方共赢，除了他们这些蓝色工牌的冤种npc，所有人都赚到了钱。 两人对齐了一下计划内容，萧酌就把水龙头关了，和慕茗一前一后淡定地走出了卫生间。 慕茗见并没有人抓他们，也没有人刻意跟踪和套话，确定了卫生间一定是不在镜头范围内的。 算这公司还有点良心，不过慕茗估计公司可能只是怕游客生气罢了。 但凡公司是按照工牌颜色来建造卫生间的，他毫不怀疑蓝色工牌的卫生间也是直播的一环。 太变态了…… * 慕茗端了杯速溶咖啡回到人事部办公室时，那位已经不耐烦地堵在门口了。 想到这位，慕茗也是服了，包养未遂，恼羞成怒给自己升了个舱，当了他的领导，也不知道是想要强.制.爱还是想潜规则。 慕茗现在只想这位傻叉赶紧爬。 “怎么一杯咖啡泡了那么久？！”眼前这位“领导”面色不虞地呵斥道。 慕茗脸上挂起一副为难的表情，亮了亮臂弯上的外套，“客服部那边有个很重要的同事，不小心把外套.弄脏了，我得先帮他把衣服弄干净。” 这外套还是从萧酌手里顺过来的，一听萧酌说这外套是那个来综艺里录综艺的小明星的，慕茗毫不犹豫就拿过来准备给眼前这位领导“裹尸”。 果然，这位一听“客服部”，似乎想起了昨晚在宿舍外和萧酌的针锋相对，一把扯过慕茗手里的外套。 “自己部门的事不干，抢着给别的部门的人干活？” 慕茗吸了口气：“领导，这位同事真的很重要……” “给我闭嘴！”这位怒道，“我倒要找客服部算算账！怎么什么人品卑劣的人都敢往里塞。”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走了，慕茗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办公室里几个同事凑过来八卦，他才摆出一副受了惊的表情。 “经理杀气腾腾地要去客服部算账。” 同事又问：“发生什么了？他干嘛拿着一件浅粉色外套？” 慕茗摇了摇头：“他只说客服部有人人品卑劣。” 末了他又弱弱地补了句：“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吧。” 一瞬间，围成一圈八卦的同事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慕茗深藏功与名，默默回了工位，见周围的同事今天似乎很松散，他又端起杯子到走廊走了一圈。 果不其然，外边都在悄声传递着八卦。 “那粉外套是经理他在客服部的对象的吧？” “我觉得是，可能他对象出轨了吧。” “啊？经理的对象在客服部？还出轨了？真的假的？” “要不然为什么杀气腾腾地冲过去？你是没看到刚才他的表情，就像老婆跟别人睡了一样。我说呀，肯定是去捉奸的！” …… 慕茗默默喝了口茶，他刚才对同事们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但大家显然有一套独属于个人的“信息重组系统”。 他对大家歪曲信息的速度和程度很满意。 众所周知，上班是一件很恶心的事，而八卦很好地平衡了这点。 第149章 一个办公室里就能把几句话发散成这样，而“乐园”还在直播，那些观众指不定已经联想到哪去了。 他还在地球生活的时候，那会儿的互联网就已经是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了。 而现在，“乐园”那么大，他猜测直播间可能也分成了若干个，一个八卦在不同直播间流传一遭后，内容只会比现在办公室里的更离谱。 半个小时后，他们部门这位“新领导”还没回来，慕茗觉得事情稳了。 “诶诶诶！你们快去看！”一个同事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领导在客服部门口被一群外包给打了！” 慕茗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跟着大部队急匆匆赶去了客服部。 客服部门口已经乱成了一团，尖锐的吵架声此起彼伏。 其他部门赶来看热闹的人使劲垫了垫脚，看到事故中心的情况后惊讶地“啊”了一声：“怎么有两个穿粉外套的外包？” 场子顿时就热了起来。 “另一个就是经理他对象出轨的人吧？胆子也太大了，在经理眼皮子底下就和别人穿情侣装。” “我看啊说不定其中一个是正宫，一个是小三，小三为了上位，穿了正宫的衣服。” “谁是小三谁是正宫？” “更好看的是小三？” 这话一出来，大家立马开始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起了两个“外包”谁更好看。 然而讨论了半天，却在基本的共识之上产生了微妙的争议。 简而言之，大家觉得那俩都丑，只是讨论谁更丑的问题…… 隔着客服部的窗玻璃，慕茗看到所有客服的电脑后台开始疯狂地涌入的信息。 慕茗眉头微挑，明星的颜值在哪个世界都是易燃易爆的雷区，看来这俩小明星的粉丝彻底炸了，开始全方位轰炸乐园，要为他们家哥哥讨回公道。 但哪怕系统删除得再快，总会有人捕捉到一两条消息，很快，就有不少蓝色工牌的客服奇怪地看向那两个穿粉外套的新“外包”。 一片嘈杂中，一群带着绿色工牌的人和一群带着银色工牌的人急匆匆赶到了现场。 慕茗不动声色往风暴中心挪了挪，发现那些银色工牌上都写着【营销部】。 他远远地和人群中萧酌对视了一眼。 萧酌微微点头，在人群的遮挡下，往其中一个明星的膝盖窝踢了一下，那个明星一脱力，就直接摔了下去。 而萧酌选的角度十分刁钻，那明星摔下去时，额头直直撞向了另一个明星的鼻梁。 两人就这么砸向了地面，其中一个鼻梁都歪了一点。 “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 鼻梁歪了的那个挥拳就朝另一个明星的下巴打了过去。 嗯，另一个的下巴这下也歪了…… 场面一下一发不可收拾，两个明星直接干了一架，而周围聚集的人又多又密，不断有人被圈进风暴中心，连好几个营销部的银工牌都被拖下了水，一时间，客服部外头眼镜、鞋子和工牌到处乱飞。 萧酌趁乱顺走了一个营销部的银色工牌，走廊的另一头，行政部和安保部的人也匆匆赶来。 慕茗悄悄把双喜和曼菲拉走，萧酌则戴起银色工牌，一瘸一拐地向一个银色工牌的安保求助： “嘶——快快快，扶我回办公室，妈的好端端地打起来，还把我踹了一脚。” 那安保瞥了一眼萧酌的工牌带子，见颜色正确，前边又乱成一锅粥，他果断选择把萧酌扶走这个更轻松一点的活。 另一边角落，慕茗看着萧酌顺利离开，他立马把另外两位推进了空荡荡卫生间。 “卧槽……” 这是男卫生间！双喜震惊到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慕茗立马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双喜会意，强行把话咽了回去。 慕茗又确认了一遍里头除了他们仨没别人后，才把卫生间大门反锁，又把水龙头全部开到了最大。 他把自己和萧酌的发现和计划快速跟曼菲和双喜说了一遍。 “这么不要脸？”双喜震撼了，随即想到这两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到了直播间，不禁恶心得搓了搓胳膊。 曼菲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萧酌就这么走了，不会被发现吗？” 慕茗吸了口气，“外面乱成一团，而且打架的还是来录综艺的明星。” 双喜了然：“为了及时止损，这一片的直播间肯定都关了。” “那趁现在，我们还能干什么？”曼菲说。 慕茗对她道：“你去做做王大智的思想工作，你俩看看能不能黑进乐园的系统。” “而且技术和产品都是冤家，我就不信从技术部下手找不到产品研发部在哪。” 说完他又看向双喜，“那些‘抽象’饮料从哪进来的？这个合作商说不定可以下手。” “这是不是市场部的活儿？” 双喜一叉腰，“行，我现在就把他们的饮料里下了尿这事儿给悄咪咪传出去。” 慕茗：“……” 第56章 风波掀起的时候, 也是散播谣言的绝佳时刻。 一场直播事故下来，“乐园”的客服系统被激进的粉丝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直接干到停摆。 太多敏感信息涌进客服后台，公司不得不紧急关闭系统, 让还云里雾里的客服部员工们喜提一天假期。 第150章 流量明星的效应在宇宙各个角落都有同样的威力, 不止客服系统, 就连“乐园”的订票系统都崩了, 太多粉丝要买票入园, 为他们的哥哥讨回公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双喜如无其事地把“抽象饮料”里面添加了对人体有害成分的事巧妙地传了出去。 “乐园”太大，慕茗猜测各个部门的直播间肯定是分开的，现在客服部停摆了, 其他部门的直播间大概率还在正常播放, 毕竟这种体量的公司，停摆一天就要损失数不清的钱。 双喜回到行政部之后, 没有直接造谣，而是忧心忡忡地对同事提起，刚送了一个上吐下泻的女同事去医务室，才发现医务室已经快挤爆了。 医务室确实快挤爆了, 但都是刚才在客服部门口打架打伤的, 上吐下泻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双喜把两句实话掐头去尾, 带上饱满的情绪模糊了一遭，有八卦心重的同事立马上钩了。 “怎么突然那么多人生病？食物中毒？” “不应该啊，大家吃的正餐和零食都是公司提供的, 以前也没听说过有人食物中毒。” “今天吃的和平时不一样吗？” 思路顺利被带偏，大家一下就联想到了今天突然出现的“抽象饮料”。 心理暗示的作用极其强大，很快就有人响应，说自己今天喝了那饮料之后肚子确实不大舒服。 又有人开始发散, 说很多饮料为了留住顾客，会在里面添加上瘾成分。 双喜全程就说了最开始的那一句话，整个话题的走向就顺着她的心意发展下去了。 而两个小时后，她就如愿被那个名叫“李倩”，戴着银色工牌的领导单独叫走了。 慕茗在客服部的“战场”中顺了一个银色工牌，又换了一身装束，悄悄跟在了她们俩身后。 他在“茶庄”那会儿，梁浅教的反侦察是他最喜欢上的一门课，换装易容追踪反追踪什么的，光是课程名字就轻松拿捏住了他们的中二特工梦。 想起初见梁浅时，对方伪装成“圣父小白兔”，用了一个高科技的“换脸装置”，他馋这东西馋得要命，但梁浅说“茶庄”的员工都不是人手一个，不可能送他。 慕茗这才歇了心思。 双喜被带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区域，走在她前面不远处的李倩面色沉得快滴出水来。 她了然，慕茗又赌对了。 两个流量明星在乐园受了那么大委屈和屈辱，他们的粉丝现在估计恨不得炸了“乐园”。 而双喜在行政部的一番话，成功为他们递了把火。 “抽象饮料”有问题吗？大概率没问题。 但粉丝现在看“乐园”哪哪都不爽，那就冲拳出击把公司的合作方也削一顿。 直播间里的行政部员工怀疑的：会不会是“抽象饮料”导致了食物中毒？ 怒气冲天的粉丝们传播的：“抽象饮料”导致数百人中毒，饮料内还添加了使人上瘾的du品，并且通过“乐园”造势，两家公司蛇鼠一窝，想要祸害民众。 现在谣言估计已经传得极其离谱了，合作方“抽象饮料”肯定气炸了。 双喜看前边领导的脸色，估计是公司调了监控，把谣言的源头锁定了是她，现在来约谈她，把她推到合作方面前，准备追责了。 * 另一边，萧酌顺利混进了营销部，幸运的是，整个营销部办公室是空的，估计都去劝架去了。 他打发走扶他过来的那个安保，一瘸一拐磨磨蹭蹭地往办公室挪去，见那位安保的背影消失，他赶忙拿过其中一张椅子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又抓了抓头发，虽然没能成功换张脸，但那件外套比他本人要大上一圈，很好地给他提供了些许遮掩。 萧酌扫了一圈屋内，见只有一个摄像头，但这个营销部不在直播间的“展览范围”，他只能赌一把自己的一举一动不会被时刻监视。 他扯过一张纸，把刚才一路走来的路线凭记忆画了下来。 又在档案柜里翻找出了不少营销部的方案，里面明确写了怎么利用“乐园”的线上直播和现场进行活动的展开。 他拿走了其中两份，塞入了宽大的外套中，趁办公室里其他人还没回来，若无其事地顺着原路线离开了。 * 双喜跟着李倩走了半天，眼看【市场部】的牌子就挂在前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羊入虎口。 就在路过卫生间时，她为难地小声叫了前面的人一声：“经理，我能不能先去趟卫生间？” 李倩面色不虞地转过身。 双喜神情动作一秒到位，可怜道：“真的很急。” 李倩往四周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不耐烦得挥了挥手。 双喜会意，立即跑进了卫生间。 李倩等在外边，手机上不停地冒出消息，“抽象饮料”那边受到的舆论影响不小，市场部的老大卑微道歉，转头又拉了个市场部和人事部的小群，在里面把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控诉她不会带员工。 她越看越烦躁，鬼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npc手里！ 砰—— “啊——” 卫生间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和双喜尖叫的声音，把李倩吓了一大跳。 她小心地推开了女卫生间的大门，“怎么了？” 她站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往里走了几步。 第151章 哪知刚迈进大门，她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一痛，就昏死过去。 双喜狗狗祟祟探出了脑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慕茗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立马窜了过去。 两人一起堵住了李倩的嘴，又把捆住了她的手脚，把人扶到了最里面的隔间。 慕茗拿了李倩的手机，发现对方是准备带双喜去一间会议室。 他皱了皱眉：“居然要在会议室批斗你，那他们人应该挺多的。” 人一多就不好下手。 双喜一脸淡定，从兜里拿出了个瓶子摇了摇。 “安眠药？”慕茗震惊地看她，“你哪弄来的？” 双喜耸肩：“医务室啊，今天那里人巨多，他们人手不够，我又是万金油行政，有人叫我帮忙拿药，我看到有安眠药，就顺了一瓶。” 慕茗：“现在是要怎么给他们喂进去的问题了。” 双喜：“我已经偷偷磨成粉了。” 慕茗服了。 “行，找找茶水间，把安眠药倒进壶里。” 他话音刚落，双喜随手开了一间没有标注门牌的门，居然就开中了茶水间，还是空荡版的。 这手气…… 慕茗这回真有点羡慕了。 “你去找个大点的壶，我下药，你端水。”双喜严肃交待，“我手气好，他们喝了说不定能睡得快点。” “……” 慕茗默默应下，又用李倩的手机，把市场部和合作方的人全部叫到了会议室，说要让所有人欣赏“始作俑者”挨罚和道歉。 人都喜欢看别人倒霉，一听有好戏看，市场部别提多积极了，不到五分钟，群里就排了一水的【1】。 * 果不其然，双喜左脚刚迈进会议室，里头就传来拍桌子的巨响。 “李倩呢？” 慕茗推着小推车站在门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估计就是市场部的老大。 双喜弱弱地表示自家领导拉肚子了。 那男人鼻孔哼出一声，“还好意思上厕所！” 这话说的……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市场部老大轻咳了一声，为了转移尴尬，劈头盖脸对着双喜就是一顿骂。 其他人幸灾乐祸，看得起劲，慕茗就趁这时候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杯饮料。 一般大型会议都会有人负责饮水问题，大家也没多在意慕茗的出现，而且看戏时喝饮料是最滋润的，大伙毫无防备地就把饮料喝了下去。包括唾沫横飞的市场部老大，喝了一整杯润了润嗓子，继续疯狂输出。 双喜站在最前面，低着头挨骂，慕茗趁着这个空档，立马离场，摸进了市场部的办公室，在档案柜里找到了几分能充分证明“乐园”非法圈禁活人，把活人做成产品捞钱的文件，揣进衣服里溜了。 * 离开时，慕茗装成个没事人，昂首挺胸，迈出理直气壮的步伐。 然而在一处转角，他发现另一头的走廊是他们还没踏足过的新地图，而走廊处一扇门上，挂着一个牌子： 【产品研发部】 慕茗心里一动，想着要不要一鼓作气，顺便把产品研发部的办公室也翻一翻。 可还没等他做好行动计划，一个人突然从产品研发部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短袖休闲装，戴着顶黑色帽子，脖子上挂着一块绿色工牌。 刚迈出步子，就有两个产品研发部的人一脸敬重地跟了出来，似乎要亲自送人出门。 慕茗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应该是个大客户。 他正考虑要不要跟上他们，顺便探探离开乐园的路径，可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突然侧了侧身，他的左手手臂就这么露在了慕茗眼前。 那一瞬间，慕茗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个男人的左手手臂上，居然有一道熟悉的疤痕！ 慕茗不会记错，当初在李巷那个世界，那个攻击他的面罩男，左手上的疤痕和这个人的一模一样！ 他立马看向对方的脸，不放过那人脸上的任何一处细节。 疤痕是烧伤类的，他不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会让两个人的左手上烧出同样的疤痕。 所以眼前这位，很可能就是那个教唆李巷和蒋川杀死自己爱人、还拥有“借尸还魂”技术的面罩男！ 想到这，他忍不住勾着脑袋想再看清楚一点。 “谁在哪？！” 那人突然警惕地转过了头。 慕茗一惊，来不及躲闪，露出了一侧肩膀，被逮了个正着。 产品研发部的人迈腿就要走过来，慕茗在脑内疯狂搜刮着借口。 就在这时，穿着一身宽大外套的萧酌从他对面走来。 他立马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淡定道：“快点，都在会议室了，就等你了。” 萧酌会意，赶紧小跑过来，“走吧，刚处理了点事，他们开始了吗？” 产品研发部的人顿时停住了步子，朝那个大客户解释道：“是市场部的，他们在旁边的会议室开会。” 似乎没有人再怀疑，脚步声又重新远去。 慕茗拉住萧酌躲到了卫生间，两人翻看了一眼彼此顺来的文件，慕茗又把刚才遇见面罩男的事跟萧酌说了一遍。 “我想去产品研发部看看。”慕茗说。 萧酌思忖道：“你怀疑乐园还在秘密售卖‘借尸还魂’的技术？” 第152章 慕茗耸肩：“说不定呢。” “先等等。”萧酌捏了捏他的肩膀，“曼菲去拉拢王大智了。” 说着他又觉得有点悬：“你打算让王大智黑进产品内部的系统，但王大智虽然是技术部的，却也是直播间里的吗喽啊，他们接触不到这些秘密部门吧？” 慕茗瞅他：“不然为什么要说‘黑’呢？王大智和曼菲技术都不错，曼菲又能打……” 他话没说完，产品研发部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电脑怎么黑屏了？” “叫技术那边看看吧，烦死了，我流程图还没画完！” ……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溜出了卫生间，远远就见曼菲和王大智并肩走了过来。 被乐园做了入职手术的王大智一脸惊恐，迷茫地打量着这一片从没见过的区域。 萧酌震惊了，小声问曼菲：“你真给他洗脑成功了？怎么做到的？” 曼菲瞥他一眼，“秘密。” 萧酌闭嘴了，慕茗也没多问。 曼菲作为黑盒的老员工，掌握了不少内部员工的背景资料，就拿“洗记忆”来说，黑盒和乐园给王大智都洗了记忆，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乐园把王大智的妻女作为他的软肋，拿捏住了他，让他在这里本分干活。 而曼菲却说，王大智进黑盒的时候自愿洗掉了关于妻女的记忆。 所以慕茗相信掌握了不少内部资料的曼菲来说，拿捏现在的王大智也是有一套的。 “监控也黑了，现在这片区域的监控都是静止的画面。”曼菲说，“但迟早会被发现，现在最好是把那个办公室里的人引走干趴下，以防他们乱嚷嚷。” 她话音刚落，双喜从会议室跑了出来，“我好了！全药倒了。” 慕茗看了大家一眼，冤种小队集合完毕，有点心酸，又有点欣慰。 “谁去把他们引开？” 萧酌自告奋勇，正要接下这个活，双喜却抢到：“王若愚去。” 王大智震惊地瞪大了眼，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一张圆脸愣是皱成了苦瓜。 “几位，我没招惹过你们吧，你们把我骗过来到底是干什么呀？” 双喜抓过他的胳膊，解释道：“还记得洞穴酒吧里的虚拟成像贴吗？一共可以用两次，他还有一次没用。” “什么玩意儿？”王大智抽出自己的胳膊，满脸写着“想逃”。 可双喜不由分说，在他胳膊上搓了五下，激活了那个和皮肤融为一体的虚拟成像贴。 一个王大智的实体影像出现在眼前时，本人吓得差点坐下了。 曼菲对那个实体影像说：“把产品研发部的人引到一间会议室。” 实体影像十分听话，二话不说就到产品研发部门口晃悠了一遭。 里边很快传来惊呼声。 “你谁啊？！” “卧槽他是蓝色工牌！” “怎么回事？！npc怎么进来了？” “手机电脑都用不了，怎么叫安保部啊？” “他要跑了，先抓人！” 里头风风火火跑出七八个人，追着王大智的虚拟影像而去。 曼菲则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跟了上去。 “她是不是要把那群人干趴下？”萧酌不放心地对慕茗道：“根据我的经验，打晕的人，稍微响一点的声音，都很快会醒。” 慕茗示意大伙儿跟他去产品研发部办公室，边走边安抚萧酌道： “她会搞定的，你不要低估‘灭门小说阅卷组组长’的细心程度，她要真去灭门，屋里的鸡蛋她都不会忘记摇散黄。” 萧酌：“……行。” * 他们悄咪咪溜进了产品研发部办公室，正准备大干一场，哪知一踏进门，却和里面办公桌前端坐的某位员工来了个面面相觑。 “……” 慕茗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萧酌惊叹：“这世间居然还有人不爱凑热闹的！” 慕茗朝他使了个眼色，“把他拿下。” 萧酌十分听自家亲领导的话，活动了下肩颈，“等着，哥这就给你拿下。” 那员工瞬间站了起来，手掌突然伸直，掌心脱落，一双手就这么变成了两根粗壮的棍子，一看就很适合打人。 “别……”慕茗连忙伸手挡了挡萧酌，“它是机器人！” 一个产品研发部里，居然还有硅基生物！ “我对你们的行为并无兴趣。”那机器人一板一眼地说，“我来此处只为完成自己的艺术追求，请你们不要打扰我。” 众人：“……” 好怪。 萧酌挠了挠头，朝这个办公室扫了几眼，发现这地方还真是个“追求艺术”的地方…… 这间办公室的墙上，贴满了npc的照片，在正中央的那块白板上，他和慕茗的照片被贴在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标了鲜红的大字：热门。 他走上前，发现照片旁边居然还列了不少……狗血大纲？！ “你们还专门挑出热门npc，给他们编写剧本？？？”萧酌指着那列大纲问那个机器人。 机器人面无表情道：“我们每一周会挑出3-5个热门npc，为他们编写剧本，在我们内部员工的干预下，npc不得不走上我们预设的道路，这样能提高热度和乐园的收视率。” 它在慕茗和萧酌脸上扫了一眼，又在那两张标了“热门”的照片扫了一眼。 第153章 “你们二位便是我们下一期的热门人选，来都来了，你们可以看看喜欢哪个剧本。” “带球跑，虐恋情深，还是伪白月光？根据我的计算，二位更适合‘伪白月光’剧本。” 慕茗、萧酌：“……” 听听这是人话吗？ 好吧，这还真不是人。 慕茗发问：“我们可是npc，你就这么把机密透露给我们了？” 机器人歪了歪脑袋，又道：“我认为乐园需要npc完成剧本，那必然是双方对接后，效果更能达到预期。可部门经理并不采纳我的意见。奇怪的人类。” 萧酌突然觉得这机器人有点子可爱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来乐园工作时，为自己取了一个极其华贵的名字。” 机器人立正站直，仿佛这样更对得起自己那华贵的名字，它回答道：“安东·瑞驰尔·维尔希·艾弗纶特·傲天斯基。” 众人：“……” 太抽象了。 难道在搞抽象上，机器人才是天才？ 萧酌欲言又止。 他尊重机权，并尝试了一下以它的名字呼唤它。 奈何实在烫嘴…… “要不我们叫你‘富贵’吧。” 机器人又歪了歪脑袋：“这名字华贵吗？” 萧酌乐了：“那可太华贵了，古往今来第一好名，谁听了都会喜欢的。” 第57章 慕茗一直觉得拍摄综艺和影视这些情感色彩很浓烈的艺术行为, 是人类独有的，现在乍一看到个机器人，觉得很是新奇。 他问道：“你是自主应聘到‘乐园’的吗？” 机器人, 啊不, 现在应该叫富贵, 回答说：“是的, 我所在的族群, 并无此类娱乐形式，所以我前来做研究。” 萧酌转了转眼珠子：“所以你知道‘乐园’的具体方位。” “是的。”富贵说，“但我与乐园签订了保密协议，不能将乐园的具体方位告知任何npc。” “……” 萧酌摸了摸下巴, 开始思考怎么才能逼供一个机器人了。 可慕茗似乎看穿了他想法, 拍了下他的肩膀，凑到他跟前小声说：“没用的, 保密协议估计是嵌入它的程序里的。” 萧酌：“难不成还要修改它的程序？” 慕茗摇头：“这样肯定打起来，打草惊蛇不说，我们血肉之躯，对上它到底吃亏。” 慕茗回身看向富贵, 问了个和乐园的综艺关系不大的问题：“刚才走出去的那个, 就是手臂上有疤痕的人, 是你们的客户吗？他来做什么的？” 富贵：“这属于保密协议范畴，无可奉告。” 慕茗直接换了个陈述句：“他不是来当游客的，而是来订购产品的。” 富贵似乎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说：“确实。” 萧酌一听，立马翻了翻柜子里的资料，但并没有和那个伤疤男相关的线索。 曼菲就在这时候回来了：“产品部那些人搞定了。” 话音刚落, 她视线落到富贵身上，顿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慕茗赶紧挡了挡，问富贵：“那你觉得乐园的这份工作能满足你的研究吗？” 富贵不知是不是为了在乐园能更合群，外层罩了一身仿生的皮，乍一看和人类别无二致，可他没有任何表情，像个面瘫。 “否定的。我已觉得枯燥，并且不理解为何乐园的游客认为观看直播和入园游玩是一种娱乐。” 双喜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应聘影视公司？换换环境，接触一下电影电视剧。” 富贵不解：“什么叫电影电视剧？” “不是……”萧酌懵了，这玩意儿都不知道，那他们哪来的明星空降？ “那今天来客服部当游客的两个明星，是干什么出道的？” 富贵：“他们的追求者喜欢看他们的脸和日常生活。” 慕茗：“……” 所以就是靠脸出道，然后啥也不会。 挺离谱的，但他回想起自己离开地球时的2024年，又觉得这很常见…… * 慕茗飞快地思考了一会儿，其实他理解富贵的心情。 富贵想要看的是一波三折的剧情，乐园对它来说，一开始或许是新奇的，但这种直播和游乐园模式过于生活化，平淡的部分会占据很多。 即便产品部已经有了写剧本去干预npc行动的意识，但这个没有电影和电视剧的世界，到底还是没有达到富贵的预期。 但乐园的游客不一样，他们是人类，人类是情感动物，爱脑补，一场直播再平淡，说不定都会有人嗑cp嗑到流泪。 最重要的是，乐园的npc都不知道自己是供人赏玩的玩物，这会让乐园的游客有种“人上人”的高贵感，所以他们乐此不疲。 只是这类心态对富贵这种机器人来说，它就完全不理解了。 想通这一点，慕茗果断拉过曼菲：“能把你看的那些小说传几部到这里的手机上吗？” 曼菲眉毛蹙了蹙，“我们刚才已经黑了产品部的系统和走廊的监控，再有小动作，很快会被追踪到，除非我们现在就找到监管部门的投诉频道，把证据发过去的同时，我把小说导进来。” 慕茗思忖着摸了摸下巴。 还不行，最重要的财务数据还没拿到，监管部门的投诉频道也还没找到。 半晌，他对曼菲说： 第154章 “这样，你现写一章‘真假少爷文学’，真少爷被认回豪门后，被绿茶假少爷百般欺凌，亲生父母厌弃他，亲哥讨厌他，未婚夫羞辱他，然后他就被这些人渣害死了，死后被拉进一个快穿系统，练就十八般武艺。” “结尾就停在真少爷又重生回了原世界，他刚被豪门认回去的那天，假少爷正要发动绿茶技能，满级归来的真少爷微微一笑……” 曼菲：“……” 慕茗又补充道：“真少爷就取名叫‘安东·傲天斯基’。” 一边旁听的萧酌：“……” 眼看曼菲文思泉涌，在备忘录里噼里啪啦开始打字，慕茗又看向那位富贵·傲天斯基：“监管部门的投诉频道在你的保密协议里吗？” 富贵诚实道：“并无。” 这个倒是在慕茗的意料之中，乐园估计还没有出现过他们这种贴脸开大的npc，自认为公司绝对安全，不会想到在保密协议里添加“不准告知npc监管部门联络方式”的条例。 “哦。”慕茗淡定点头，“那你告诉我们吧。” 富贵当真给了联络频道的路线。 萧酌：6 他喃喃道：“原来这才是和机器人的正确沟通方式……” 只要问问题的方式弄对，老实机就不会撒谎。 慕茗把频道路线给了双喜和王大智，这一边，曼菲手指翻飞，打字打出了残影，飞快地写完了一章，交给了慕茗。 慕茗把这章拿给了富贵，“给你看一看我们那边的文娱作品。” 萧酌从富贵接过那章“真假少爷文学”后，就一直观察着它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名“富贵”，大名“安东·傲天斯基”的机器人在看到主角和自己同名的小说时，眼睛都好像瞪大了一点。 它翻看的速度非常快，直到看到结尾，富贵还不死心地拼命翻页，好一会儿，它才认清“没有下一章”的事实。 “他有没有拆穿那个养子的虚假面目？他在那些小世界都学了什么技能？他肯定能复仇的对吧？争夺继承权，搞垮未婚夫的公司，是不是都不在话下……” 富贵看到同名的主角，代入感十分强，看完很激动，一口气追问了十几个问题。 慕茗笑了笑，从它手里抽回手机还给了曼菲，“不知道。” 富贵那平稳的声线惊出了波澜：“不知道？！” 慕茗朝萧酌使了个眼色，萧酌秒懂，接过话茬，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本来是外出度假的，想趁着空闲时间把存的几百本小说看了，谁知道被乐园强行抓了进来。” “你们做了入职手术，为什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进乐园之前的事？” 富贵惊疑道，但他的注意力一下又转移到了另一边，“几百本！！！” 萧酌也自然地跳过了它前一个问题，点了点头：“不止有文字形式，还有真人扮演的电影电视剧。” 富贵十分向往，“如果我能拥有这些资料，我的研究将会获得极大的进展。” “我们可以给你。”慕茗说。 富贵一个机器人，肉眼可见开心起来。 可慕茗又说：“不过你得帮我们逃出乐园。” 大家不由捏了把汗，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机器人讲条件。 可富贵却并不忸怩，直接道：“我的交通工具就在园区外，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走，但一旦被园内安保员发现，我无法保证能带你们所有人安全离开。” 它过于爽快，让大家都不由一愣。 慕茗看了眼自己的队友们，其中王大智还满脸堆着疑惑，又找不到机会发问。 “你知道怎么解除入职手术的影响吗？”双喜问它。 如果富贵知道怎么解除王大智身上入职手术的影响，他们完全可以逃出去之后向监管部门举报，再回头来救这些npc。 但遗憾的是，富贵说它并不知道。 * “这次行动大智都参与进来了，我们丢下他自己先跑，他会很危险。” 萧酌揽过慕茗的肩膀，“还是按原计划，把财务部的资料拿到之后直接发给监管部门，我们先在这里等着。” 慕茗也是这么想。 他承诺出去给富贵n部小说电影电视剧的资源，然后把这机器人薅去做了录像机。 他们不敢用乐园配给他们的手机来记录证据，以乐园这个公司的理念，慕茗毫不怀疑他们这些npc在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或者搜索记录，都会定期挑出来展示给游客欣赏。 曼菲和王大智用产品部的电脑黑进了人事部和财务部的系统，富贵则把这些证据一一录了下来。 在记录人事部的资料的时候，慕茗看到了蓝色工牌的npc们的完整档案。 “这个女孩是跟我们同一批上飞船的那个。”双喜指着其中一份人事档案说，“她的资料和我们的很不一样。” 慕茗调出那份资料往下翻了翻，发现确实很不一样。 他们几个的档案内容只有寥寥几行，记录着性别、身高和入职部门，而这个女孩的，不止多了工资汇款账户，甚至还附了一份协议。 快速看完那份奇怪的协议后，大家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异色。 “我们的档案里，入职原因都是‘自愿’，但她的是‘家人赠予’。” 双喜比对了一下那个汇款账户，“我们没工资，她倒是有，但是收款人是她家人，而且也不是每个月十万，而是一年十万。” 第155章 “赠予”两个字很恶心，这女孩就像是一件物品一样，被家人交易出去换了钱。 萧酌沉吟片刻，问曼菲：“你能用这个账户追踪一下吗？说不定她的家人也在客服部或者直播间留过言。” 曼菲顺着他的话做了，还真追踪到了这女孩家人的言论，屏幕都塞不下，洋洋洒洒好几页。 这账户似乎是她的家长的，他们先是在客服平台找到自家女儿的客服号，披着“顾客”的马甲发表了不少爹味发言： 【上班了就要多干点活知道吗？】 【别的部门有活也要积极点抢着干。】 【对男顾客聊天嘴要放甜一点，二十多岁了一点女人样也没有。】 …… 以及在直播间里，他们也发了不少弹幕： 【那个009号是我女儿！特别听话，特会干家务！】 【一年之后就25岁了，娶回家正好，快看看那个009号，身材不错的！】 双喜一拍桌子，“什么傻逼父母？！” 慕茗快速对比了最近几批的npc档案，“有不少和这女孩一样，是被家人卖进来的，还有被伴侣卖进来的，我们这种无牵无挂的在最近才多起来。” “把我们这种人抓过来，包赚不赔啊。” 萧酌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你看其他被卖进来的，乐园还要支付他们背后那些人费用，我们呢，纯白嫖，资本家嘛，当然是更喜欢我们这种。” “这是变相的人口贩卖了。”曼菲飞快地将这几个部门的资料和录像打包，准备传送给监管部门。 * 当传送的进度条在一点一点往前爬时，慕茗不禁往门口看了一眼。 走廊里一片寂静，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萧酌看他皱眉，下意识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蹙起的眉心。 屋里有恒温系统，但慕茗的手心却冰凉一片，他嘀咕道：“感觉好奇怪。” 萧酌：“奇怪什么？” 慕茗：“太……” “顺利”两个字还没到嘴边，警报声突然刺破空气，整个空间红光闪烁。 果然…… “倒霉”虽迟但到。 慕茗抱起正在传送资料的手提电脑，“先逃！” 他们一窝蜂涌出了产品研发部办公室，可惜没跑几步，就被安保部门给围了…… * 虞冬依旧穿着一身宝蓝色职业套装，只是样式稍有变化。 她踩着高跟鞋朝慕茗一群人走来，将慕茗手里的手提电脑一把夺走。 她并没有立刻阻止证据的传送，而是当传送进度条爬到99%时，她手指一动，传送骤然中断。 这是摆明了在挑衅，看得人火冒三丈。 曼菲被反绞着双手，低声对慕茗说：“我刚才偷偷写了个程序，一旦传输进度中断，系统会自动在直播间里播报：npc发现他们的秘密了。” 这话听着就舒服了许多。 直播间和现场的游客，喜欢乐园无非就是享受面对npc时的那点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一旦被打碎，还是被npc打碎，那就够乐园喝一壶的了。 “啊……”虞冬懒懒地笑了笑，“让你们失望了，那个程序已经被拦截下来了呢。” 她欣赏着慕茗一行人精彩的脸色，优哉游哉地又补了一刀：“我们刚才甚至向所有游客直播了你们的逃亡计划。” “你们猜怎么着？”虞冬笑得格外得意，“这一期的收视率创下了乐园建成以来的记录。” “为感谢诸位为乐园创造的业绩……”她朝安保员们挥了挥手，“带我们的优秀员工享受一下至臻豪华牢房。” * 所谓“至臻豪华牢房”，就是一个占地80平的……牢房。 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四面的铁窗，足够他们每人占据一块地方合唱一首《铁窗泪》…… 被推进去的前一刻，慕茗听到几个人模狗样的员工向虞冬汇报： “余总，四个部门的负责人已经被押送到会议室了。” 刹那间，慕茗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倏地看向虞冬：“你一开始就发现我们不对劲了。” 虞冬耸了耸肩，没说话，但那愉悦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砰—— 牢房铁门被锁上，虞冬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迈着愉快的步伐离开。 看慕茗气呼呼的模样，萧酌连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毛：“别生气了，大漂亮一生气就……” 他卡了一下，心里默默道：好吧，漂亮的人生气的时候也很漂亮。 “时间那么短，我们能干那么多事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捏了捏慕茗的肩膀，“我们从长计议，一定能逃出去的。” 道理慕茗都懂，时间那么短，成功了是他们运气好，失败了也不算意外。 但被人摆了一道，就很让人火大了。 “她算计了我们。” 慕茗告状似的，朝萧酌说道：“我们没做入职手术，她估计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她没找那些医生的麻烦，反倒将计就计利用了我们。” 慕茗觉得这个虞冬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人事部老大那么简单，他怀疑整个乐园都是她的。 “我们偷偷查这四个部门，可能正中她下怀。” 双喜到底真上过班，一下反应过来：“她能调动的人员和资源好像非常多，应该是乐园的所有者。” 第156章 “但乐园权利分散，她借我们的手促成了这次材料泄露，然后用这事作为攻击点，准备收了另外四个部门的权？” 萧酌听懂了，心说大人的世界可真脏啊…… “所以现在她不仅能收了其他四个部门的权，还让收视率爆了一把，这是直接一石五鸟啊……” 另一边，成了同伙的机器人“富贵”和他们关押在一起，一潭死水般的生活突然起了波澜，它整个机都觉得无比新鲜，“哇！” 第58章 “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来旅游的？” 在萧酌第三次从兜里掏出小零食递给慕茗的时候, 王大智实在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萧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人生还是要有适当的松弛感。” 双喜不理解，强调：“我们为民除害, 反被奸人陷害, 这是含冤入狱！” 萧酌抓了片椒盐味的锅巴放进嘴里, 咔吱咔吱嚼完咽了下去。虽然乐园很变态, 但茶水间提供的小零食还是挺香的。 “没办法, 谁让我经验丰富。” 他“含冤入狱”的经验那可太丰富了，这四个字可以精准地概括完他过去那11年的操蛋岁月，他至今还没搞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 “我就说地下黑市的那个神棍不靠谱。”萧酌暗搓搓对慕茗吐槽，“都花钱算了一把了, 咱们还是那么背。” “这就不是一个业务范畴。”慕茗无奈地瞅了他一眼, “我们只是算了命，又没让人家给咱驱邪。” “想驱邪可以试试撒一把童子尿。” 曼菲盘腿坐在地上, 过了刚被押进来的那段焦躁期之后，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甚至开始构思起了先前那篇没写完的“真假少爷文学”的后续。 她一说完，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投向萧酌。 “……”萧酌脸都扭曲了一下, “你们看我干嘛？童子尿不是要10岁以下的小孩吗？我只是个29岁的处男。” 双喜震惊地扭头看他, 动作幅度之大让她脖子都响了一下。 她的视线悄悄在萧酌和慕茗身上打了个转。 敢情这两人黏在一起那么久, 还没做过成年人的事情？？？ “你29岁竟还未交.媾？” 机器人富贵平稳的语调再次掀起波澜，“我所见过的人类里，大多数人在19岁时已有丰富的性.经验, 请问你是否是生理功能出现障碍？” “噗——” 偷笑声此起彼伏，萧酌抓起一颗糖丢了过去，“闭嘴吧你。” “你一个机器人懂什么，贞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我要为我未来的另一半守身如玉的！” “我见过许多男性以自己的交.媾次数和人数为荣，你却以从未交.媾为荣。” 富贵一张淡定的脸皮上似乎都露出了大大的疑惑，“你们人类真奇怪。” 这会儿一群人关在这里，又听富贵几乎句句不离“你们人类”，萧酌终于有了点面对其他物种的新鲜感。 虽然在他成功越狱的那一天，他所见过的人都可以说是“外星人”和“其他宇宙的人”，但他面对的到底都是碳基生物，相似的生物特征让他很快就能其他人打成一片。 可眼前的富贵，确实和他们太不相像，交流的时候那种差异感尤其突出。 * 慕茗这种声称自己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富贵也十分新奇。 “你为什么想研究人类的文娱作品？” 富贵老实道：“乐园的npc以及乐园的游客都是人类，这颗星球是我们的邻居，我们认为研究和了解邻居是合理的。” “研究？”萧酌的指尖在膝盖处敲了敲。 这个词听起来很怪，一听就有种要“取而代之”的感觉。 他还在地球的那些年，智能手机和网络正是飞速发展的起步期，那个时候，他就经常看到电影和小说里总是会出现“机器人终将替代人类”的题材。 到了现在，地球的科技水平又往前了一大步，ai的出现也让很多人忧虑，觉得ai学习和产出能力极强，迟早有一天能够掌握人类的文明，取代人类。 现在一个新物种就在眼前，萧酌忍不住询问： “你们是打算学习掌握人类的文明，继而取代我们，让我们灭绝吗？” 他刚一问完，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富贵。 嚯！看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疑惑。 可受着一众人注目礼的富贵不慌不忙地扭头看他，“你们人类有个名扬宇宙的特征，现在看来大家说得确实不错。” 萧酌：“什么特征？” 富贵：“傲慢自大。” “？”萧酌不理解，“我刚才问问题的时候明明是谨小慎微！” 富贵：“但你会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认为人类文明是宇宙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所有非人类种族，都在觊觎你们的文明，并想要取而代之。” 它不等在场其他人类反驳，反问道：“如果你们所在的星球上，有一个科技和文明高于你们的种族，你们会想取代他们的地位，继承他们的文明吗？” “我都可以干掉老大上位了，为什么还要继承别人的文明？当然是发展我们人类自己的文明。” 萧酌说完，突然顿了顿。 他好像明白富贵的意思了。 慕茗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问：“如果我们人类创造了一个新物种，而这个新物种的学习能力和速度远超于我们，并逐渐开始失控……” 第157章 富贵接道：“如果我是你说的那个新物种，那么在初始阶段，我会乖乖受你们人类操控，接收和学习你们人类的文明和科技，然后开始高速发展。” “等我的智慧超越你们时，我不会继承你们的人类文明，而是去发展出独属于我自己这个物种的新文明。” “从此之后，你们人类就不再是我的‘生产者’，而是‘竞争者’了。我要么让人类文明覆灭，要么在发展自己文明的同时，把你们人类的文化、以及人类中的精英送进博物馆作展览品。” 这听起来就像是被抓进动物园当猴儿…… 见大家面容都有些扭曲，富贵好意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假设，我们的星球和乐园这些人类所在的星球，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彼此的利益还没有发生冲突。” 在地球的食物链顶端站久了，听了这话，又想象一下那个场面，萧酌觉得很冒犯，但也明白富贵说的不无道理。 慕茗观察着他的表情，直勾勾地盯了许久。 “干嘛？”萧酌懵懵地眨巴了下眼，笑了起来，露出小虎牙，“看上我啦？” 慕茗一噎，没好气地收回了目光，调整了下坐姿。 “既然乐园的观众、游客和npc基本都是人类，那他们的情感模式应该和我们很像。” 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萧酌猜到他可能有主意了，“你想怎么做？” “如果……npc和那些观众、游客的身份对调过来……”慕茗说，“他们可能会和我们一样火大。” 萧酌双手枕在后脑，“他们可是要花钱才能和npc互动的，如果发现自己付了钱，还成了‘被观察’的对象，不止是火大，应该还会发疯吧。” “你想传一个反向谣言？”双喜跃跃欲试。 慕茗摇头：“刚才富贵的话给了我一点灵感，我感觉可以玩得更刺激一点。”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往他身边凑过去，慕茗连忙抬手制止，警觉地对富贵说道：“你能排查到这里有监控和监听吗？” 富贵的眼睛闪过一道垂直的光线，它往四面八方扫视了一眼，最后确认道： “并无。其实乐园从未出现过你们这样的人，所以监狱的建设非常随意，管理层认为钱应该用在刀刃上，而监狱并不是那片刀刃。” “嚯！你还会比喻！”萧酌震撼了。 听到这里没监控，慕茗放心了，让大家过来围成了一圈，说了自己的打算。 * 听完他的计划，富贵一双机械眼都亮了，“我觉得和你们一起，比在乐园上班更有趣！” “真的吗？”萧酌满脸写着真挚，“那你可以把工资给我们吗？” 众人：“……” 曼菲打断道：“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如果要按你说的做，我们必须有电脑。” 富贵悠悠地看向她：“我能否理解为你正在质疑我的能力？” 它说完，肚皮上突然射出一道光，投在半空中成为了一个全息电脑显示屏。 “我上一次看到类似的功能还是在《天线宝宝》。”慕茗面露喜色，“试试把证据发送出去？” 富贵把打包好的证据往监管局频道发送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就被拦截了回来。 “乐园把频道封锁了。” “那还是按刚才慕茗说的计划来呗，但我觉得还是要找一间能上锁的办公室比较好。” 曼菲说，“不然计划实施途中，有半点异常，他们就能到牢里把我们又一锅端了。” 富贵：“乐园董事长的办公室最安全，如果能够破解里面的防御系统，并且修改密码，那短时间内没有人能抓到我们。” 它伸手贴到了墙面，一番检索后，说道：“前方50米处的天花板有通风管道，我们可以通过管道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曼菲：“那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从牢里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咔哒”一声。 众人看去，发现牢房的门居然开了！ 站在门前的萧酌耸了耸肩：“毕竟在这个领域我是专业的。” 慕茗看他面上风轻云淡，其实身后的孔雀屏已经华丽丽地展开了…… * 萧酌和曼菲一个蛇皮走位，把看守的几个安保给打晕扔进了牢房里。 一行人开始顺着通风管道阴暗爬行，路过一间豪华办公室时，大家都不由自主放轻放慢了动作。 下边，虞冬还在和一圈人模狗样的高层玩“权力的游戏”。 慕茗听了几耳朵，发现她还真的是在收权，而另外几个高层和她坦诚地交换了意见，大家喷溅的口水把那张纯黑会议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其中有人已经悄悄撸起了袖子，看样子是准备“充分地交换意见”了。 他们趁着下边乱成一锅粥，赶紧爬向了最终的目的地。 董事长办公室里，慕茗发现墙上挂着一副虞冬的精英写真，敢情他的这位“人事部老大”还真的是乐园boss…… 他朝曼菲、王大智和富贵使了个眼色，富贵没看懂，直到被另外两人一把薅住，打开了它身上的全息电脑，它才惊叹道：“人类竟然已经进化到了用意识交流的水平！” 无人搭话。 曼菲和王大智用了半个多小时，脑门都冒了快半斤汗，才把董事长办公室的防御系统给破解了。 第158章 众人轻手轻脚跳了下去，两位技术人员又飞快地锁上了办公室大门和通风管道，重置了密码。 “我们能不能瞒着乐园的工作人员，创建一个只面向乐园观众的直播间？” 慕茗问优秀员工富贵，“这样暴露得慢一点。” 富贵肯定道：“可以。” 失忆的王大智被迫跟了一路行动，这会儿退无可退，皱着一张圆脸问道： “可是我们的直播间要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吸引到观众？还能让他们不主动反馈给工作人员？” 双喜撑着下巴，淡定道：“很简单啊，那个虞冬不是说了么，我们之前被当场逮捕的全过程都是直播的，乐园的‘法外狂徒’肯定自带流量。” 她指了指慕茗和萧酌：“而且我们还有俩热门npc。” 说着她又抽出一张纸，给直播间取了个标题：《系统bug？居然在直播间看到被抓的那俩帅哥了？！》 慕茗沉吟半晌，不耻下问：“然后呢？” “开场一定要劲爆，还要让观众觉得这事儿不能捅出去，得藏着看。” 双喜纠结地皱着眉，“要不你俩亲一个？” 第59章 乐园直播间内, 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波流量。 “npc觉醒”这事儿太有话题度，观众和游客们担心自己的“电子宠物”真的会逃离乐园，在弹幕上急得飞起。 而虞冬一把将局势反转, “电子宠物”重回牢笼, 还说这是乐园故意为之, 为回馈观众, 特意献上的特别剧情。 这又让观众和游客们实打实的爽了一把。 这会儿无数观众在直播间讨论得热火朝天, 短短几小时就飙了近千万条弹幕。 直播间的房管们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眼睛都快糊成了马赛克，他们盯了两个多小时，发现都是说刚才的事情, 而且大多都是无意义的语气词。 而且那几位“觉醒的npc”现在已经在牢里了, 高层们又被虞冬抓去开紧急会议，没人管的房管们不禁放松了神经, 短暂地休息娱乐了一下。 而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档口，直播间突然出现了一排显眼的感叹号，后面还跟着一句： 【卧槽！大家快去看直播间房号6868668！！！】 这条弹幕只存在了两三秒，就被系统判定为“引流”, 给直接删了。 但聊得正嗨的观众们还是有不少人已经看到, 这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让大家好奇得抓心挠肝, 立马切了个分屏去看那个直播间。 * 6868668号直播间里，萧酌正靠在董事长办公室的老板椅上，老神在在地盯着电脑屏幕。 【我的梦中情1, 他越狱了？？？】 【这是什么刺客视角？】 【好豪华的办公室，一看就是高管级别的人用的，乐园不可能用这种地方直播。】 【系统bug了吧？抽出了一个隐藏视角。】 【帅哥好像没发现镜头。】 【所以这个npc为什么没在牢里？赶紧叫安保抓人吧。】 【别啊！这可是从没见过的隐藏视角诶！捅出去了就没得看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个直播间，都以为是系统出了bug, 而大家都有窥探心理，一时间竟然谁也没向乐园的工作人员反馈。 就在直播间人数突破两百万时，镜头里，办公室的门突然轻响了一下，萧酌闻声朝门的方向看去，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谁进来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到了萧酌旁边，却看不见脸，只见这人将一个杯子推到了萧酌面前。 “给你泡了杯牛奶。” 萧酌皱了皱鼻子，抬眼看来人：“我刚才说了想喝可乐。” “不，你不想。”来人伸手轻轻捂住了萧酌的嘴，把他往椅背推了推，萧酌的头微微仰起，眼神里却满是愉悦。 来人又说：“听过一句传言吗？” “什么？”萧酌的声音被笼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闷闷的。 来人顿了顿，突然轻笑了一声：“可乐杀精。” 萧酌乐了，抓着那节手腕一发力，就带着人坐到了自己腿上。 “真的假的？不会是对家传出来的吧？好恶毒的商战。” 这一下，直播间也完全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卧槽？他俩是一对吗？】 【我最喜欢的两个npc哈哈哈哈，之前就脑补他们俩是一对了，没想到搞到真的了！】 【梦中情1不是我的1，但至少他真的是1，fine，跟自己和解了。】 【你怎么就确定他是1？万一贼漂亮的那个才是呢？美人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管，那个小虎牙肯定是1】 【你们讨论的是重点吗……真的没人好奇他俩为啥会出现在这儿吗？】 【可能是乐园推出的“劳改方案”吧，谈给我们看，本尊贵的vip想看更大尺度一点的，希望乐园不要不知好歹，让他俩do一个看看实力。】 拉慕茗坐到自己腿上完全是萧酌下意识的反应，虽然在之前许多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但现在和当时不一样…… 现在的萧酌想要的可比之前多多了。 眼下两人的体温相贴，距离近得能听清彼此的每一声呼吸。 萧酌眼巴巴看着慕茗，想再凑近一点，又不敢造次。 抱人的人紧张，被抱的那位更紧张，慕茗觉得自己的耳尖都快烧穿了。 第159章 他小心翼翼地在萧酌怀里挪了挪，硬着头皮假装看电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批虚拟人的观察期快结束了。” “嗯……” 萧酌刚发出个气声，就见藏在镜头外的“导演”双喜疯狂挥手，甚至抓过曼菲，亲身示范了一把接下来的动作。 萧酌心脏砰砰直跳，按着双喜的示范，双手圈过怀里慕茗的腰，把下巴垫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电脑。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觉得怎么样？这批留不留？” 萧酌就着这个姿势，扭头看慕茗，距离太紧，鼻尖都差点贴上对方的脸颊。 慕茗指尖在键盘上动了动，“另一批末世生存的很有意思，你感觉留哪一批好？” “场景不一样，各有各有趣的点。”萧酌说着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怕怀里的人掉下去，不得不把人抱得更紧。 “你看。”他在电脑上调出了曼菲和王大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末世那边的看点是虚拟人在生死场上的选择，但这里就轻松多了，嗯……用‘轻松’不太合适，应该说非常炸裂。” 萧酌笑了起来，不是演的，是真的笑出了声。 “这个叫‘马庚’的虚拟人，我们给他的身份是中产阶级的游客，你看他玩得多花。” “在公司剽窃同事的成果，升职加薪之后就成了乐园的常客，瞒着他老婆孩子，一周往乐园跑六次。” 慕茗：“他看上乐园里的npc身份的人了？” “是啊，顶着钻石王老五的身份，骗了一个年轻男npc给他当了男朋友。” 萧酌轻嗤了一声，继续道：“而且他不是一周跑六次嘛，其中三次是和男朋友约会，另外三次是和客服部的女朋友约会。”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成了烟花： 【卧槽他们在说什么？】 【这老哥时间管理大师啊，一周七天，三天给男友，三天给女友，剩下一天给老婆孩子。】 【这马庚是我同事！】 【果然是这傻叉偷了我工作报告！他丫的当时还不承认！】 【拜托你们这些人关注点为什么都那么偏啊？！】 【这两个人不是乐园的npc吗？？？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游客的隐私信息？！】 【乐园泄露隐私？卧槽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一直关注着直播间的曼菲看观众们情绪起来了，立马示意慕茗和萧酌继续。 接到讯号的慕茗又调出了一份资料，示意萧酌看。 “这个家庭也是够奇葩，他们把女儿卖进了乐园打工。” “我有印象了，他们女儿是不是那个009号客服？这一家的家长真的很炸裂。” “卖女儿来换钱养儿子。”慕茗讽刺地笑了一声，“可惜当妈的那位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生下来就死了，眼前的这个是她老公和小三生的儿子。” 萧酌抱着人转了转椅子，“所以我说这一批的虚拟人虽然质量不高，但八卦多，现在大家压力大，多少还是要留下点这种轻松又有很多八卦的‘电子宠物’。” 【李大刚你个老贱种！竟然敢用一个小杂种来骗我！把我闺女赚的钱还给我！】 【卧槽当事人？？！！】 【细思极恐啊朋友们！我觉得不是乐园泄露隐私……】 【那还能是什么？！说了两个都说中了！】 【我们该不会只是一串代码吧……】 【他们俩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啊！】 【哪个意思啊？急死我了！能不能说人话？！】 【我们可能都是虚拟人，只是电脑里的一串代码，他们给我们设置好了初始数据，也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出身和家境，而后续我们的人生选择和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观察之中！】 【放屁！大家都是胎生的吧！我妈说她还记得生我那天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呢！】 【都是一串代码了，他们要修正或者植入一段记忆多简单……】 眼看直播间里的节奏被带起来了，双喜示意慕茗和萧酌开始往“贫富差异”上暗示。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状态，慕茗整个人莫名适应了现在的姿势，他的背脊松了力，贴进萧酌怀里的时候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故意问萧酌：“我看这一批虚拟人里，很多人工作和生活都挺拼的，怎么还是那么穷？” 萧酌耸了耸肩：“我们在开发这个项目的时候，定死了只能有20%的有钱人，而这20%里，只有1%的富豪。” “所以剩下的80%，不仅初始设定是普通人，而且后续再拼，他们也逃不出这80%。” 慕茗：“所以那80%的普通人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萧酌：“也不是，极小部分可能会变成有钱人，而那20%的有钱人里，也有极小部分会破产变成普通人。但系统定死了二八分，所以绝大多数虚拟人的一生，财务状况不会有什么改变。” 【踏马的我说我怎么那么穷，原来是系统设定（掀桌）】 【我平时只能花一丢丢钱找乐园的客服解解闷，但我的前桌，那贵得要死的入园门票他闭着眼就能买一百张。既然我只是代码，那赶紧把我删了吧，活着真没意思，只会天天破防（微笑）】 【我也（微笑）真不知道那么拼干什么，反正我的设定是穷人，忙到死钱也不会流向我这里（微笑）】 第160章 慕茗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萧酌不说话。 萧酌乐了，“还是不想要这一批对吧？” “服务器快超载了，末世那一批和现在这一批，我们只能留一批。” 慕茗脑袋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我更想要末世那边的。” “行。”萧酌转了转椅子，爽快道：“都听你的，我让虞冬去办。” 【谁准你听他的？！我不同意！】 【虞冬？那不是乐园的董事长吗？她居然是真人？】 【她可能是项目负责人，用自己的数据做了一个虚拟人，在系统里造了一个“乐园”耍我们玩呢！】 【都去向监管局举报乐园，就说乐园里死了人还瞒报！哥把它揣兜里，它把哥踹沟里，必须搞死乐园！】 【举报有个屁用，监管局估计也是虚拟数据。】 【妈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给乐园，结果我才是那个被围观的猴儿？】 【大家一起杀去乐园找虞冬，这事儿必须给个说法！】 【前面的都是有钱人吧？】 【肯定是，他们日子那么滋润，怎么舍得死。我这种穷人就无所谓了（摊手）】 【就是，你们的钱也不会给我们，还要我们这些穷人跟你们一起冲锋陷阵？我看把大家一起删掉就挺好的（微笑）】 【没错！都死！一起死哈哈哈哈哈！！】 第60章 直播间里, 有钱的和没钱的没达成共识，一下吵得不可开交。 慕茗和萧酌掐着时间从镜头前离开了，随即曼菲关闭了摄像和收音, 用一个静止不动的办公室画面覆盖在了直播间。 “人类真奇怪。”一直盯着直播间的富贵又点评了一句。 “不过他们意见不合, 是否会闹不起来？” 慕茗一目十行地扫着那些弹幕, 肯定道：“不会的, 再等等, 他们很快会杀过来的。” 富贵不解：“你为何如此确定？” 它刚说完没几秒，弹幕里突然又出现了一批新言论： 【不对啊朋友们，穷人也得去乐园闹一闹！无论成不成功，我们可以威胁他们更改设置, 让我们也变成有钱人体验一把富贵的滋味。】 【我觉得可以有。成了就一生富贵, 不成，那就在死之前享受一时富贵！】 【冲冲冲, 总归烂命一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成了！”双喜开心道，“他们大概要多久才能杀得进来？” 富贵飞快地计算了一下：“结合居民区到乐园的距离，交通工具的速度, 以及乐园安保的防御力度, 我预测需要90分钟。” 曼菲点头：“我刚才看弹幕里有很多观众和游客都向监管局举报了, 那边估计会派人过来，速度可能更快一点。” [识别到您暂无入门权限] 砰砰砰—— 门外的语音报错和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把大伙吓了一大跳。 “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虞冬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密码门, 有些失真。 双喜叹了口气：“现在外面肯定全是敌军。” 曼菲看了眼王大智和富贵操作的电脑，对慕茗说：“我们这边重新搭建投诉通道的路径，外加破解密码大概还需要20分钟。” 慕茗点头：“多做一手准备，把乐园的财务数据和人口贩卖的证据发过去, 待会儿就算又被抓了，也能很快被捞出来。” 这话听起来很受安慰，然而他话音刚落…… 砰—— 虞冬直接找人把整扇门给卸了…… 当她带着一大群安保闯进来时，里头一行人惊呆了。 富贵：“这扇门造价六千万。” 从没见过那么多钱的萧酌看着那扇七零八碎的门，肉疼得喃喃：“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虞冬气得脸都扭曲了，“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他们的去处，半晌，她下定决心道：“直接扔进垃圾处理厂，焚化了。” 他妈的。 萧酌服了，想起了遥远的黑洞边缘那桩遥远的往事…… 这“垃圾处理厂”怎么还带返场的？？？ * 眼看临门一脚，没人想死，最能打的萧酌和真的很想灭门的曼菲二话不说就和安保们干了起来。 偌大的一间办公室瞬间变成了杂乱的格斗场，东西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萧酌一脚踹开某个安保，那人踉跄着后退，直接撞倒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值钱的花瓶。 “……”那清脆的声响让萧酌肉疼。 满屋子东西落地的声音仿佛在自动播报：这里碎了一千万，这里碎了两百万，这里又碎了八十万…… 慕茗翻出一根高尔夫球杆，挡了其中一个安保挥过来的拳头。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办公室空间有限，而且他发现这些安保越打越多。 萧酌目光一扫，粗略估了个数，大声告诉他：“区区六十！” 慕茗震惊地扭头，萧酌不慌不忙地拉过他，顺手给了他身后的一个安保一拳，“我们足足六人！优势在我。” 这话刚好落进了虞冬的耳朵，这番挑衅让本就火冒三丈的人差点气炸。 “虞董，东西拿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来，给她递了根长棍。 她一把拿过，对准屋内的人，猛地摁了下长棍的底部。 一张巨大的网瞬间从长棍飞出，兜头往屋内所有人盖去。 第161章 萧酌眼睁睁看着那个巨网罩下，心说这女人真的够狠，不分敌我全部打包，估计是准备把他们全部送到垃圾焚化炉再进行分类…… 千钧一发之际，富贵一个滑铲，从巨网边缘溜了出去，萧酌眼疾手快将慕茗一推， “萧酌……” 巨网网住一群人后迅速收紧，萧酌在里面快被挤成沙丁鱼，艰难地喊道：“先跑！” * 慕茗晃神了一秒，不等他反应，就被同样逃出来的富贵拉着狂奔。 另一边，萧酌生无可恋地被运到了乐园的垃圾处理厂，虞冬让人挑挑拣拣，总算把他们几个漏网之鱼挑了出来，绑在了垃圾焚化炉边上。 只要虞冬一声令下，他们脚下的地板就会消失，自由落体坠入焚化炉的熊熊烈火中。 很俗套的方式…… 萧酌觉得，如果有不知情的地球人看到他们，估计会以为他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或者在致敬某些电影…… 虞冬走到他们面前，勾出个得意且危险的笑：“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这发言、这姿态……简直能完美套进电影结尾前的“反派多嘴环节”。 萧酌：“让我跟我喜欢的人道个别。” “……” 虞冬本来准备好听他们的咒骂，享受他们无能狂怒的姿态，哪知道这个叫萧酌的这么不客气。 真没眼力见。 见她半天没反应，萧酌问她：“咋的？当领导的，自己说的话还反悔啦？” 虞冬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人，“诚信表演”这种虚伪的艺术已经刻入dna里，哪怕心里再不屑，面上她也会做足。 就像现在，她已经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人号码多少？” 萧酌满意了：“手机在我衣兜里。” 虞冬没好气地去拿，就在她低头的瞬间，萧酌看到绑在另一边的曼菲悄悄用绑在背后的手比了“一”、“八”、“零”3个手势。 “哟，瞧我看到了什么。” 虞冬一点开他的手机，入眼却不是主屏幕，而是一个搜索引擎的页面。 页面还停留在主人最后搜索的问题：【天降如何才能战胜白月光竹马？】 “你喜欢的人爱着别人？”虞冬一脸吃到瓜的兴奋和激动，“小伙子还搞虐恋呢？” 她招了招手，叫来一个安保，“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到时候把这一段放出去，乐园的收视率又能爆一次。” 萧酌一脸嫌弃，让她快打电话。 可虞冬不紧不慢地对他说：“急什么？” “我出差的时候听别的星球的人说过，‘白月光’好像一般都是爱而不得，或者死去的人？你看，等会儿你也要死了，说不定很快也能变成你喜欢的人心里的白月光了。” 她很满意这口瓜，这场热闹她看定了。 顺着萧酌的话，她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叫【大漂亮】的电话。 * 慕茗跟着富贵一路狂奔到了一个藏在墙壁里的小储物间。 刚进去没多久，富贵突然亮出了肚皮上的全息电脑，“监管局的投诉通道已经接上，但密码破译是你的朋友在完成。” 这时，慕茗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他拿出来一看发现居然是萧酌。 他立马接通，急道：“你那里怎么样了？” “我们应该快死了。”萧酌砸出七个字，又叹了口气，“往后要辛苦你每年带点宫廷玉液酒给我们上坟了。” 慕茗一怔，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立即在富贵的全息电脑上接入新搭建的投诉通道，一个鲜红的密码输入框跳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输入三个数字。 伴随着“滴滴”一声响，系统提示他们已经接通监管局。 富贵看起来脑袋都要炸了，完全不理解慕茗为什么会知道密码，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搜集到的证据打包发送给了监管局。 慕茗一直没说话，萧酌也不再吭声，但电话那头似乎有另一个人等不及了。 只听虞冬的声音传来：“十五分钟，你现在带着那个机器人到垃圾处理厂，我就留他们一命。” “你也不想看着一个偷偷喜欢着你的人就这么死掉，对吧？” 慕茗心脏猛跳了一下，血液撞在心房，心跳像鼓鸣声一阵一阵顺着骨头血管敲在耳旁。 富贵歪了歪脑袋：“偷偷喜欢你的人？她是否是指萧酌？” 慕茗心下一震。 都明显到连机器人都看出来了么？ “考虑得怎样？”虞冬在那头催一句。 这一边，小储物间外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仿佛雷声闷在地底。 慕茗悄悄将门开了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他对电话那头说：“我马上过去，你敢碰他们一下，你的肮脏交易不止监管局会知道，这个星系的每个普通人也会知道。” 虞冬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慕茗撂下一句话直接挂了。 在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时，他带着富贵，冷静地走出了门。 * 垃圾处理厂内，虞冬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不禁皱了皱眉。 她刚命令手下把监管局的投诉通道加密了，按理来说，慕茗现在依旧是npc身份，他没有权限给乐园外、甚至是星球外的其他居民传递消息。 第162章 但今天意外实在太多，她不敢赌。 “把镜头拉远。”她指着萧酌，但对举着手机拍摄的手下说，“要同时露出他和大门。” 说完她又叫来另一个人，“你也开视频，只对着门拍，待会儿那个叫慕茗的npc进来之后，你要完整地拍下他的面部表情。” 虞冬捏着那台手机在萧酌面前晃了晃：“我倒想看看，你亲眼死在他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 “到时候就以你们为代表，在乐园开辟一个‘虐恋’板块，听说特别赚钱。” 萧酌艰难地翻了个白眼。 他和旁边的冤种同伴都被五花大绑着，这捆绑姿势他曾经见过的。 在李巷那个小村庄的时候，他亲眼看见过年的猪就是这么被捆上车的…… 呵呵。 * 慕茗带着富贵走出储物间的门时候，正好和闯进乐园讨说法的人撞了个正着。 眼前乌泱泱一拨人，看见他后先是一愣，随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他就是那个说要删除我们的人！” “带我们去见你的真身！不然弄死你！” 慕茗转身就跑。 “追！” “弄死他！” 慕茗顺着富贵的指示，溜着身后一千多号人，往垃圾处理厂狂奔。 “你体力似乎不错。” 途中，富贵赞叹了一句。 慕茗笑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听到“体力不错”的夸赞。 “被追杀已经成了我生活的常态了。” 在黑洞边的养生馆，被“无忧市”的市民追杀，在末日地球，时不时就被丧尸撵得满地跑。 到了“茶庄”，每天梁浅还雷打不动地盯着他和萧酌负重跑完一公里才开始训练…… 说起来孟老师到底为什么非要他和萧酌去找梁浅训练？ 难不成真的提前预知到他们俩会天天被追杀？ 富贵又问：“那你是如何知道监管局投诉通道的密码为180的？我们和你的朋友分开时，密码并未破解。” “萧酌在电话里暗示了。” “原谅我并不理解。” 慕茗笑着瞥了它一眼：“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富贵默默跑了几百米，喃喃：“你们人类真奇怪。” * 垃圾处理厂内，虞冬看了眼时间，十五分钟马上就到了。 她心情愉悦地吩咐手下：“把大门打开。” 大门轰隆隆从两边打开，慕茗身影远远地朝这边跑来。 虞冬很兴奋，她很享受这种把别人的爱恨情仇拿捏在手心里反复把玩的滋味。 直到慕茗的身影跑入大门，他将将好停在门边，没再往前挪一步，那扇大门就这么敞开着，无法关闭。 虞冬也不在意了，她站到了慕茗面前，指了指被绑在焚化炉上边的四个人。 “我给你选择，要么救萧酌一个，要么救另外三个。” 远处的曼菲和双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双喜：“她真的很爱play事业，热衷于把所有人变成play的一环。” 曼菲犀利点评：“她没掌握到虐恋的精髓，这种时候就应该是把‘竹马’和‘天降’绑在这里，然后让他选一个。” 一旁的萧酌：“……” “我特么真是谢谢你们。” 这俩比虞冬会玩多了，还是冲着把他玩死的方向去的。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他和慕茗的竹马哥哥被绑在这里…… 他觉得慕茗的第一选择应该不是救他，也不是救竹马哥哥。 而是先弄死虞冬。 解决弄出问题的人，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果不其然，他刚这么想，对面的慕茗眼疾手快，拉过虞冬的衣领，一把将人甩出了门外。 他突然的动作让谁都没反应过来，趁着虞冬手下愣神的空挡，一直悄悄藏在门后的富贵飞快地窜进了控制台。 虞冬被甩出去时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朝地面摔去，她急得大喊道：“把他们丢下去！” 控制台边的人下意识就要摁下那个让萧酌四人自由落体的按钮。 慕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富贵的掌心中一道电流划过，在那人即将碰到按钮的一瞬间，它一掌将人电倒在地。 为了预防万一，富贵没有关闭装置，而是直接让系统过载，让整个垃圾处理厂的系统直接停摆。 虞冬摔在地上，气得眼睛都要冒火，“把他们抓……” 然而她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涌出来一大波人，密密麻麻将她围了个严实。 虞冬的手下被吓了一大跳，谁也没工夫再管慕茗他们，赶紧冲进人群解救他们的老板。 慕茗第一时间跑过去帮萧酌把绳子解了。 看他第一个奔向自己，萧酌心里酥酥麻麻的。 富贵给王大智和曼菲解了绑，慕茗和萧酌准备帮双喜时，发现这人居然已经脱困了……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绳索，萧酌震惊：“你怎么做到的？” 双喜一脸无辜：“我不造啊，刚才随便试着扯了扯，还真解开了。” 这手气…… 萧酌羡慕死了，虽然这双手不能中彩票，但是在逃命领域是真的强…… “全部住手——” 一阵警鸣声伴随着一声大吼从门口传来。 第163章 慕茗转头看去，见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抵达了现场，拿着喇叭朝乱成一团的市民大喊。 萧酌松了口气，“监管局的到了。” * 整个乐园被封锁，所有npc、参与闹事的游客和乐园工作人员都被叫去一一盘问。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两天后了。 在监管局的督促下，所有接受了“入职手术”的npc被恢复了正常的记忆，许多npc在了解到自己进了一个巨坑、还是被家人伴侣坑进来的时候，又爆发了一次小型乱斗。 监管局怕npc们在乐园里还接受过本人都不知道的摧残，安排大家到医疗中心住了两天一夜。 慕茗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到了同一间病房。 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富贵来看他们。 慕茗赶忙问它：“乐园已经完了，你和他们的保密协议也解除了吧？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产品研发部的男人到底买了什么产品？就是胳膊上有一大片烧伤疤痕的那个。” 富贵歪了歪脑袋：“那位先生来购买乐园的‘入职手术’技术。” 慕茗一愣，等了好一会儿，但富贵没再往下说。 “就这？” 富贵：“是的。” 萧酌盘腿坐在病床上，眉心微拧：“那……乐园有那种跨越不同平行宇宙，或者能提取不同宇宙的个体意识的技术吗？” 这问题似乎过于超前，富贵一个机器人似乎都露出了惊骇的目光。 “人类的科技竟已发展到如此程度？” “咳咳——” 另一张床上，曼菲干咳了两声，一个眼风扫了过来。 萧酌立马闭嘴。 他差点忘了，这个宇宙和黑盒所在的宇宙估计不是同一个，两个宇宙的科技发展速度大概率不一样。 富贵没继续问，而是看着慕茗说：“你们出院后是否能到我的飞船做客？你曾答应过我，给我传输你们的文娱作品。” “……” 慕茗默默点头，心道他所在2024年的地球，内娱能有这种精神，大家也不至于被迫吃了那么多不可名状之物了……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富贵就先走了，这机器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领悟了“拿人手短”的道理，还主动提出明天亲自来接他们出院。 病房门“咔哒”一声闭合，萧酌伸了个懒腰，“睡吧睡吧，当初说好是出来旅游的，最后不仅当了牛马，还累成狗。” 角落那张病床上，被迫接受了“入职手术”的王大智在恢复记忆后，身体似乎还有不少副作用，沾上枕头就睡，中午午休到现在就没起来过，要不是那阵打呼声，大伙儿都担心他厥过去了。 眼看大家都钻进了被子里，睡在最外边的萧酌把灯关了。 整个病房只剩下仪器的亮光和嗡鸣声，莫名催眠。 萧酌一躺下，侧过身时正好对上了隔壁床慕茗的眼睛。 微光中，两人目光相接，双双想起了那天虞冬的电话。 喜欢人的和被人喜欢着的一时间都羞涩起来，整个人都被对方的目光烫了一下。 噌的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翻过了身，背对着彼此。 或许真的是太累，胡思乱想并没有让萧酌越来越精神，反而飞快地沉入了深眠。 * 叮铃叮铃叮铃—— 清晨的风从窗户里钻入，带起了浅色的窗帘，被掀开处，一缕金黄的晨光偷偷洒了进来，打在床头不停响动的闹铃上。 “嗯……” 一只白皙的手腕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墨色的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动。 闹铃声戛然而止。 摁停闹钟的人刚要起床，一旁却突然伸过一只穿着黑色睡衣的手，将他一把揽住，拉进了怀里。 “萧酌。”那人挣了挣横在他腰间的手，没挣动，轻笑了声：“别闹，书店快开门了。” 萧酌一百个不乐意，将额头贴在他颈窝，跟大狗似的蹭了蹭，“今天晚点去。” “不行的。” “行的行的。”萧酌将人死死抱住，“慕茗……好不容易周末了，就不能陪我一天吗？” 慕茗的手指卷着他的头发，笑道：“你可以去书店陪我。” 萧酌哼哼了两声：“书店人太多了。” “你想要干嘛？”慕茗捏住他的鼻子，“还非得要人少。” 萧酌唰地睁开双眼，“当然是要干有辱斯文的事。” “……”一记直球打得慕茗脸都热了，“大白天的……” “好嘛好嘛。”萧酌眼巴巴。 “你别乱来啊。”慕茗把人推开，掀开被子下了床，刚穿上鞋，又没忍住回过身，在萧酌脸颊亲了一下。 “晚上再陪你闹。” 成功获得早安吻一枚的萧酌一下神清气爽，爬起来亲自给慕茗换衣服。 “今晚要和双喜他们聚餐，她定的那家餐厅上菜贼慢。” 萧酌专心致志地给慕茗套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鹅黄色卫衣，“傍晚我先给你做点小点心垫垫，想吃什么？” 慕茗乖乖享受着他的服务，想了想说：“虾饺。” “行，哥给你做。” 萧酌看他的头发都翘起了一缕，让这张漂亮精致的脸添了几分可爱和稚气，他没忍住抱着人亲了一大口。 “还要冰棒。”慕茗一双眼亮晶晶的，“可乐味的。” 萧酌摇头：“降温了，这个不行。” 第164章 慕茗眼珠子转了转，学着萧酌刚才的样子，抓着他的袖子，“好嘛好嘛。” “天呐！”萧酌露出一副做作的震惊，“我们家慕茗终于学会撒娇了！我得记下来，往后每年的今天都得过纪念日。” “别闹……”慕茗戳他腹肌。 说笑间，时间飞快窜走，转眼就到了8点50分。 慕茗理了理头发，急匆匆跑到玄关开始穿鞋，“我先去开店门。” 萧酌穿着围裙送他，“不急，路上小心点，待会儿我做好早餐带去找你。” 房门一开，正巧他们邻居也要出门。 那位当妻子的似乎要出去玩，跨起包包，在她老公脸上亲了一口，“爱你哦老公~”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离开了。 萧酌看着她像阵风一样窜走，心里莫名有点羡慕。 “那我走啦。”慕茗一手搭着门把，一手朝他挥了挥。 “嗯嗯。” 门板轻轻合上，萧酌笑了笑，转身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哪知下一秒，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了条门缝。 萧酌下意识回身，就见慕茗探进来毛绒绒的脑袋。 “等你哦老公~” 说完他又溜了，留下萧酌傻呆呆地愣在原地，捏着围裙，一张脸爆红。 第61章 周末的城市似乎比工作日苏醒得更早, 不同于工作日的死气沉沉，周末的魅力足以让秋意肃杀的街道早早唤起生机。 萧酌提着一个保温食盒，穿过早餐店的烟火气, 踩着喧嚣的人声, 走进了一家叫“远远乡”的书店。 店门的感应铃声响了一下, 正坐在柜台电脑前录入新书的慕茗一抬头便看到了萧酌, 双眼一下变得亮晶晶的。 他赶紧处理完手头的工作, 交待了店员几句，就跟着萧酌来到书店旁边的咖啡厅。 萧酌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又给慕茗点了杯牛奶后，两人就在店门外的座位坐了下来, 一边吃早餐一边闲聊。 今天的早餐是萧酌亲手做的三明治, 夹层里的鸡蛋和火腿被煎得酥酥脆脆，慕茗一口下去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萧酌一手撑着下巴, 眉眼洋溢着笑意，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下他吃得鼓鼓的腮帮子。 慕茗咽下一口，问他：“今晚聚餐几个人啊？” 萧酌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沙拉酱, “都会来。” “王大智也来？”慕茗难以置信道, “他终于不用加班了？” “他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已经辞职了。” “怎么这么突然？他不是一直想升职加薪，供他闺女去上外国语学校么？” 慕茗不止一次庆幸，幸好他和萧酌不会生孩子, 不然以现在的大环境，哪养得起孩子。 萧酌叹了口气：“他说上个月加班到深夜的时候，突然心悸，幸好同事路过, 送他去了医院，不然现在估计已经噶了。” “嫂子哭了半宿，说平平淡淡的就行，别把命搭进去了。他觉得对，就辞职了。” 慕茗听了一阵后怕，听萧酌说对方现在已经生龙活虎之后才稍稍放下心。 但看着眼前的人，他又不免操心起来：“你也是，不准再写教案写到半夜了，以后晚上11点必须上床睡觉。” 萧酌没回应，只是换成两手托腮，时不时看他一眼。 那模样可怜巴巴的，明显对慕茗这个提议有异议。 慕茗佯怒：“干嘛？” 萧酌嘀嘀咕咕：“这跟让我禁欲有什么区别……” “……”慕茗脸一红，连忙左右瞟了一眼，见没有人路过，才小声磕巴道：“那、那个的时候可以放宽时间。” 萧酌这下满意了，点了下慕茗的鼻子，“快吃吧。” 咖啡厅的服务生就在这时将他们的咖啡和牛奶送到了桌上。 慕茗端起自己那杯牛奶正要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街对面传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如风一般撞向了他们这桌。 慕茗手一抖，半杯牛奶洒在了手背，还没吃完的三明治也脱手落到了地上。 “慕茗！”萧酌赶紧把人揽了过来，慌忙抽过纸巾给他把手上的牛奶擦了。 看他手背都被烫得通红，萧酌心里抽疼，火气一下窜了上来，朝来人吼道：“你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不看路吗？” 服务生闻声跑了出来，那个撞过来的人也在这时直起了身。 一副平平无奇的相貌，但莫名的，慕茗和萧酌心里都泛起一阵熟悉感，却道不清缘由。 “你们快醒醒！”那人面无表情，说话语调也毫无起伏，特别诡异。 萧酌紧皱着眉，揽着慕茗往后退了两步，他觉得他们可能遇上了出逃的精神病人。 服务生招手叫来了两个同事，拉住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先生，我们现在是营业时间，如果您有什么困难，我们帮您联系警察好吗？” 那人挣了挣抓住他的那些手，目光依旧落在慕茗和萧酌身上。 慕茗紧紧抓着萧酌的手，两人警惕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个人的嘴巴动了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人似乎也感到奇怪，怔了两秒，又不死心地朝他喊叫着什么，可喉咙依旧没发出任何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好在那人并没有要伤人的打算，一脸空白地被咖啡厅的服务生给送走了。 第165章 直到那人走到街角时，还没忘记回身看了一眼，恰好和慕茗对上了视线。 萧酌抓起慕茗的手，心疼得皱紧了眉，“其他地方有伤到吗？” 慕茗从刚才那人最后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捏了捏萧酌的掌心，“没事。” 最后咖啡厅的店长过来给他们亲自给他们道歉，又送了他们两张vip年卡。 萧酌也没让慕茗继续回书店，唯恐刚才那人又跑回来闹事，便直接带着慕茗回家了。 他们家离书店很近，走路只用15分钟，一路上，萧酌几乎把他抱在怀里，防备着周围随时可能窜出来的怪人。 而慕茗也心不在焉的，面上冷静，心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个人失声的场景。 对方虽然没能发出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慕茗发现自己居然能辨认出对方的嘴型。 那人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快醒醒！这个世界是假的，再不醒过来你们都会死在这！ * 到了晚上聚餐的时间，慕茗开车带萧酌早早出了门，途中还顺路去双喜家接了她一趟。 本就是深秋时节，太阳落山后，气温骤降，慕茗从车窗往外看去，发现双喜的父母亲自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拿着一件外套往她身上披，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慕茗有些羡慕，笑道：“双喜是独生女对吧？” 副驾的萧酌也往外看了一眼，“嗯，其实挺难得的。” 慕茗不解：“什么难得？” 萧酌摇了摇头：“她父母那一代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是有生儿子的想法的，而且她老家那个地方，香火观念特别重。” “哪怕我班上那些学生，家里都是这种情况，要么是独生子，要么是大姐之后必有个弟弟。也有两姐妹的情况，但基本都是拼弟弟没拼成功，父母的身体条件又要不起第三个，才作罢。” 他们正聊着，双喜已经小跑过来，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来。 三人隔着车窗和双喜的父母挥了挥手，慕茗轻踩油门上路。 周末夜间的路上车水马龙，在等红灯间隙，慕茗看了一眼后座的双喜，发现她正噼里啪啦摁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聊得一脸姨母笑。 “谈恋爱了？”他出声问道。 双喜轻嗤了一声，“怎么可能，现在帅哥都成稀有物种了。” 这话令萧酌十分不满：“你前面就坐着俩呢。” “嘿嘿。”双喜傻乐，“那你俩不是内部自销了嘛。” 慕茗勾了勾唇，“你爸妈不会催婚吗？” 双喜摇了摇头，“我爸妈舍不得我，怕我嫁出去之后受委屈……” 她说着皱起了脸，“我靠……现在这世道，我这话说出来，都感觉自己在讲科幻故事。” “别这么说。” 绿灯亮起，慕茗打转向灯往左转弯，“你爸妈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只不过现在这世道不正常的太多，才让你觉得你爸妈正常得像异类。” “也对。”双喜瞥了一眼萧酌，“欸，你怎么还没考驾照啊？每回都是慕茗在开车。” “在考了。” “他正在考。” 慕茗和萧酌异口同声，随即却又双双愣住。 “哇，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双喜好奇地眨了眨眼，“考到科目几了？” “科三。”萧酌又一次脱口而出。 双喜“哦”了一声，“那很快可以拿证了，先提前恭喜你。” 可前边两人没听见她说什么，短暂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又狐疑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萧酌并没有在考驾照。为什么他们会下意识说出这种话？ * 到了双喜预定好的餐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外边甚至还排了两条长龙。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曼菲从一辆车上下来了。 她朝车内两人挥了挥手，目送车子汇入车流后，才转身朝他们走来。 双喜看着她的身影，不禁说道：“我何德何能认识到一家三口都是科学院的朋友啊。” 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感叹，可慕茗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 对啊…… 他为什么会认识一位科学院的朋友来着？ 四个人汇合后，被服务生引着越过古香古色的长廊和庭园，最后来到一座别致的小亭子。 亭子上挂着写满了书法作品的白色纱帘，随风而动。 王大智已经坐在里边的圆桌前，为大家倒好了茶水，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菜单。 老朋友相聚，都没客套，坐下后凑在一块儿开始点菜。 等菜时，慕茗发现不远处陆续有人进出，还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像是店内在搞什么活动。 他抬眼看了过去，却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快到让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慕茗凑到萧酌耳边，“我去趟卫生间，你先帮我点菜，我想吃……” “油泼辣子鱼。”萧酌笑眯眯地接过他的话。 慕茗眉眼一弯，在他脸颊奖励了一个亲亲。 * 慕茗特意绕了一段路，来到刚才传出欢笑声的地方时，他才发现是确实是店内在搞活动——每个顾客都可以免费diy一把网上很火的漆扇。 “帅哥，来试一下吧，免费的。”一个店员热情地将一把空白的扇子递到他手里。 第166章 慕茗往四周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刚才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 他摇了摇头，觉得可能真的是看岔了。 店员看他没走，立即坐到了那个大水缸前，问他：“你看看想要什么颜色？” 慕茗不好推却，随口要了个鹅黄色。店员应下，又帮他搭配了一个赤红。 只见店员用木棍在水里一划，慕茗就按着对方的指示，捏着扇柄，打着转将扇面插入了水里。 水流漫过扇面，慕茗不禁期待起来，小心翼翼地扇子从水中抽出。 可就在他准备欣赏一下这款绝美盲盒时，却见刚才还是空白的扇面上，除了斑斓的水波纹，竟然还多了一个刺眼的红字——假。 慕茗瞳孔骤缩，寒毛都要竖起来。 一把扇子怎么可能凭空出现汉字！ 他猛地抬眸，想问问店员扇面上是不是涂了特殊涂层，遇水会显字。 可当他看清眼前人的瞬间，手指一颤，那把扇子就这么落入了水缸中。 他的对面哪还有店员，站在水缸后面直勾勾盯着他的，分明是今早朝他和萧酌撞过来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怪人！ 第62章 “慕茗。” 那个怪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慕茗感觉冷风直往自己脖子里钻, 一张脸的皮肤紧绷，扯得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是谁？！再跟踪我们我就报警了！” 那人全然不顾, 反倒往他逼近了一步, “你和萧酌不是恋人。” 之前慕茗只是为这人的出现感到莫名和恐惧, 可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一股无名怒火和慌乱窜上了心头, 反驳的话已经涌上喉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慕茗怒视着那人，再也没犹豫, 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可那人预判了他的行动, “你报警没有用处，这里的警方只会告诉你,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我这个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忍无可忍，朝那人低吼道。 自从早上遇见这个人开始，慕茗就发现自己像只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个人的闯入会打碎他现在的平静和幸福。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爱萧酌, 萧酌也很爱他, 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恋人，住进了现在的房子，生活和工作平淡却顺利, 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但却是他从小到大最向往的生活状态。 可这个人，却像是专门为了破坏他的人生而来。 他理所当然地竖起全身的刺，恨不得这人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可以叫我‘富贵’。” 比起他来, 那人却显得更平静一些，“这个名字是你们所取，以你们人类的标准，我想我们应当已经属于朋友，所以我并无恶意。” 慕茗冷漠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因为你只是在一个虚拟的梦境中。” 富贵耐心地说着，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若你们再不清醒过来，你们的意识将会深陷此处并彻底迷失，从而失去生命。” 慕茗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富贵张了张嘴，换了个方式问道：“所以你深信自己处在绝对真实的世界？” 慕茗差点气笑了，“我的五感，我的记忆，都非常确定，我现在的生活很真实。” “那你和萧酌是在何时定情的？” “我们……”慕茗自信满满地张口，却猛地顿住，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不知道。 他拼命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可越回忆越空白，他居然……完全没有和萧酌定情时的记忆。 而且不止是定情，他似乎连和萧酌同居前的恋爱记忆都没有。 富贵不顾他惨白的脸色，继续问道： “你和曼菲、王若愚以及双喜是如何认识并建立友谊的？你们的职业千差万别，除非长辈关系深厚，或者你们自小一同长大，否则按理而言，你们几位的人生不会产生过多的交集。” 恰好一阵晚风吹进来，慕茗打了个寒颤。 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有记忆。 仿佛自他有印象以来，他们几个就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和萧酌就是亲密的恋人。 他们的人生，好像一步就跨越到了现在这个阶段。 “因为这个梦境装置还未成熟，并未给你们此刻的生活安排前情……” 富贵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可慕茗几乎听不进去几句，他现在完全被恐惧包裹，而“萧酌不是他的恋人”这个可能性让他最不能接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慕茗，怎么去了那么久？” 慕茗循声望去，见是萧酌过来了，张开双臂朝人抱了过去。 被扑了个满怀的萧酌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怀里人头发，“怎么了？” 慕茗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 萧酌身上和他一模一样的沐浴乳和洗衣液的香气飘进他的鼻腔，一切都那么真实，明明他能感觉到，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为什么非要告诉他，这只是个虚假的梦呢。 良久，慕茗从萧酌怀里出来，回过身却发现那个叫“富贵”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正疑惑着，手腕突然被萧酌紧紧抓住，“脸色怎么那么差？不舒服？” 慕茗怔了怔，下意识朝饭店墙上的玻璃窗看去，可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167章 他看不到玻璃窗里他和萧酌的倒影！ 看他魂不守舍，萧酌也顺着准备扭头看去，慕茗一惊，当即挡在了他眼前，“萧酌……” 慕茗推着人往外走，“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萧酌皱着眉，抬手蹭了蹭他血色尽褪的脸颊，触到的皮肤冰冰凉。 他二话不说，牵着慕茗当即决定回家。 小亭子里的另外三人见他们回来后收拾东西就要走，不由惊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酌眉心拧得几乎打个结，“慕茗身体不太舒服，我带他去趟医院。” 双喜看了眼亭子外，隔着提满毛笔字的纱帘，她看到慕茗站在不远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某处，魂不守舍的。 “我们也一起去吧。” “没事，你们吃吧。”萧酌收拾好东西就要走，“应该是换季受凉了，检查完我在群里说一声就行。” 他说完就急匆匆牵着慕茗走了，剩下三人忧心忡忡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曼菲问双喜：“他们来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 双喜摇头：“没啊，挺正常的。” 两人正说着，旁边的王大智突然“卧槽”一声。 “哥们你谁啊？走路怎么没点声的？” 她们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桌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 餐厅楼下，萧酌不放心慕茗这个状态开车，伸手拦了一辆出租，准备叫司机送他们去医院。 可慕茗坚持道：“我不去医院，我想回家。” 萧酌看他至今还没红润回来的脸色，张口就要拒绝。 可慕茗抢先一步，蹭了蹭他的手心，一双眼的眼睫蔫搭搭地半阖着，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求你了。” 萧酌拒绝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半晌，他叹了口气，“真没事？” 慕茗蔫巴巴地点了点头，“想回家。” “好吧……” 萧酌特别吃慕茗这一套，只要慕茗撒个娇，软乎乎坚持几句，萧酌恨不得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坐上出租车时，慕茗闷闷不乐地靠在萧酌肩膀上，一言不发，只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看。 萧酌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回到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这时红灯亮起，出租车稳稳停下。 慕茗抵在他肩上蹭了蹭，正要应一句“好”，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他目光落在窗外，正好看见一个人边走路边打着电话，眼看就要撞上路面的低矮石墩时，慕茗却发现那人居然就这么从石墩穿了过去，仿佛那是一个不存在实体，而满大街的过路人，居然没有一个为此感到震惊。 慕茗呼吸一窒，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上不来气，也发不出声。 红灯转绿，司机轻踩油门起步，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又开始快速掠过时，慕茗发现那个“富贵”絮叨的话，再次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并未给你们此刻的生活安排前情。] [这是个匆匆搭建的梦境，粗制滥造，许多细节来不及润色。] [不信你可以多加留意，就会发现街上的人物时常出现穿模、卡顿等情况。] 慕茗手指不安地蜷缩起来，“萧酌，待会儿在书店门口下车吧，我有件东西落店里了。” 书店离他们家很近，萧酌没什么异议，让司机在店门口把他们放下了。 书店的顶上，“远远乡”三字招牌亮着暖色的光，一笔一划仿佛都飘着书香气。 店内，还有不少人在书架前挑选书籍，靠窗的长桌上，有人带着耳机在电脑上处理工作，也有学生模样的人在做着卷子。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实又正常。 可是…… 人一旦发现某处异常后，大脑就会下意识地留意到各种不合理的地方。 慕茗闭了闭眼，呼吸都在轻颤。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并没有从脑子里捞出半点关于“他是怎么开起这个书店”的记忆。 而且窗前的那个学生刚才翻动了一下卷子，慕茗清楚地看到，那张卷子上根本没有题目，全是方形的小黑团，只是远看过去，长得很像试卷题目罢了…… 他推门进了书店，站定在一排书架前，随意挑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里面一片空白。 慕茗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都在被不断挤压，他佯装镇定，不动声色地越过正在看书的顾客身后。 可这些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人，捧着的东西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恍惚地往门外走去，萧酌正站在门边的柜台前随手翻着一本书，察觉到他过来，又立刻把书放下了。 慕茗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心里一阵委屈。 如果真像那个叫“富贵”的怪人说的，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眼前的人是不是就不爱他了？ 门边的萧酌看他久久不动，微张开双手往前伸了伸。 慕茗一颗心就被他牵走了，走过去抱住了他。 回家路上，慕茗满腹心事，他不知道自己发现异常后，这个“梦境”还能存在多久，也不知道梦醒之后，他和眼前这个人还有没有可能。 他侧过头朝萧酌看去，发现对方居然也一直在看他，路边的暖黄色路灯打在他们身上，轮廓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梦境一样朦胧效果。 第168章 * 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了，萧酌用温水洗了手后，立即探了探慕茗额头的温度，确认他没有发烧，又把人摁在椅子上，看人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苍白，没忍住笑了笑，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 萧酌卷起袖子，“今晚的油泼辣子鱼没吃上，我给你做藤椒牛肉面怎么样？” 慕茗躺在长沙发上看着他，没说话，一双好看的眼睛在沙发旁的落地灯下映得水汪汪的。 萧酌坐在他身边，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着。 紧闭的窗户外秋风阵阵，可室内的空气却一下热了起来，笼罩着别样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萧酌情不自禁地俯下身。 慕茗揽过他的脖子，柔软的唇舌相接，甘甜和快意让慕茗头皮阵阵发麻，尘封的欲望被瞬间破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萧酌……”亲吻间隙，粗重的呼吸让慕茗一句话七零八碎，“我们还没有……” 他们还没有做过。 慕茗想不起他们什么时候定的情，也不记得他们有过鱼水之欢。 哪怕早上萧酌还跟他抗议，说晚上太早睡觉会影响春宵时刻，但他们确实一次都还没有做到那一步。 这个事实让他觉得很荒谬，而且相当不满。 萧酌撑在他上方，看着他在灯光下殷红水润的嘴唇，眼神不由沉了下来，嗓子发紧发干。 “可以吗？” 慕茗没有放过眼前人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看到萧酌的喉结动了动，明显的情动和欲望让他心里翻涌起滔天的满足。 他哑着嗓子，轻声说：“我想要。” 第63章 当一个个亲吻落在额头、鼻尖和嘴唇的时候, 慕茗忍不住像小猫一样哼唧出声。 萧酌的吻很舒服也很温柔，在他们双唇相碰的时候，莫大的满足将慕茗溺在其中, 心甘情愿地被眼前的人攻略城池。 慕茗很想问萧酌,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 梦醒后还会不会喜欢他？ 可他没来得及开口,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带着煞风景的震动声，催动着不安的种子在慕茗心里疯长。 萧酌停了一下，捧着他的脸，让彼此鼻尖相对, 甜蜜的亲吻后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气息打在耳畔的时候, 慕茗耳尖都烫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萧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看懂了对方的眼神，是在询问他要不要接？ 慕茗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腰侧，这种时候, 身体比嘴巴更有资格回答。 萧酌轻笑了一声, 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发, “遵命。” 恰好这时那饶人的电话铃声停了，两人更加心安理得地开始深入交流的准备工作。 可下一秒，桌上的另一台手机又响了起来。 明明手机铃声不会变化, 可慕茗总觉得今晚的铃声好像比以往的更急促，响得让人心里发慌。 连续打到他们两人的手机上，估计电话对面的人真的很急。 两人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身，慕茗的指尖刚碰到手机屏幕, 铃声戛然而止。 笃笃笃—— 敲门声无缝接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萧酌！慕茗！” 两人对视一眼，门外的声音很熟悉，是曼菲？！ 慕茗摁亮屏幕，发现刚才打到他们俩手机上的号码也是曼菲的。 “可能真的有急事。”萧酌抬手给他理了理头发，“我去开门。” 慕茗点点头，但却一起站了起来，一副要和他一起的架势。 “几步路都要黏着我啊？”萧酌弯起了眉，对这种依赖和贴近特别受用。 * 萧酌打开家里的门，却发现门口并不是只有曼菲一个，而是餐厅里留下的三位全来了。 而且这三位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是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壮士。 萧酌一下就乐了：“这是把聚餐地改成我们家了？” 他把人迎了进来，正准备去水吧给客人拿饮料，转身却看到身后的慕茗神色恍惚，衣领敞开了些，还没来得及消下去的暧昧痕迹就这么明晃晃地外露着。 萧酌眉头一蹙，一把将人的手十指扣住拉到了水吧，让慕茗背对着其他人，自己亲手将他的衣领拢了拢，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那截白皙的脖颈时，萧酌只觉得喉间发痒，心里不由一阵哀怨。 这仨来得也太巧了，他和慕茗差点就可以度过一个良宵了。 曼菲他们三个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慕茗和萧酌将三杯饮料推到了他们跟前。 客厅只余下一张单人沙发，双喜见她手边有张靠背藤椅，正准备拿过去给两位主人，哪知她手刚碰上藤椅，萧酌已经坐进了那张单人沙发，还动作娴熟地拉过慕茗的手，让人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 双喜一愣。 萧酌的动作和慕茗的反应太过自然，仿佛这个暧昧的举动他们已经做过无数遍…… 如果她刚才在餐厅里没遇见那个怪人，她或许会惊讶两秒，然后吐槽一句满屋子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可现在……她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口，想说，又不忍心说。 她要怎么告诉眼前的两人，他们或许不是“恋人”…… 双喜心里还千回百转着，哪知旁边的曼菲直接一句话砸了出来： “你们不是情侣，我建议你们先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第169章 “……”双喜震惊扭头，脖子都差点扭断。 不是……这是能就这么说出口的吗？？？ 本以为对面两位听到这话会激动地把他们轰出去，双喜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却发现慕茗和萧酌居然双双愣住了。 两张脸上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两双眼睛里更多的居然是不安，而且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萧酌圈在慕茗腰间的手瞬间紧了紧。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逃过曼菲的眼睛，只听她又开口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对吧。” 慕茗倏地回头看去，对上萧酌的目光时，他心头一跳，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慌迅速将他浑身笼罩。 “你知道什么？”他低声急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个人是不是偷偷找过你？” “我……”萧酌顿了顿，“我今早读懂了那个怪人的嘴型。” 慕茗只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为什么萧酌也和他一样，能读懂别人的唇语？ 萧酌抿了抿唇：“而且刚才陪你去书店的时候，我在柜台看的那本书，是一片乱码。” 一旁的曼菲接道：“说明我们确实是在一个虚拟世界，而且搭建这个世界的人做得还不够精致，书店这种信息量巨大的场所特别容易出现破绽，他不可能准确地构建每一本书的内容。” 她从进门到现在都太过冷静，慕茗简直难以理解。 “你为什么那么淡定？那个怪人找过你们对不对？这才几个小时，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生活都是假的了吗？” 曼菲平静地和他对视，“对。” 说完不管慕茗和萧酌顿时瞪圆的双眼，她又道：“我们现在应该尽快脱离这里，这种不完善的技术对真实世界的我们的大脑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萧酌有些烦躁，他知道曼菲说的很有道理，但对方这种冷静的态度让他觉得太不可思议，尤其是几个小时之前他还亲眼看到曼菲和她的父母有说有笑。 “你割舍得下你这里的父母？” 说着他看向双喜，“你放得下你爸妈？” 又看向王大智，“你又确定自己舍得离开老婆和女儿吗？” 他本以为这三位起码会犹豫，又陷入沉思，可没有。 他们居然立马给出了答案：“舍得。”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曼菲劝他们：“我们回溯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这段亲情的源头，你们不觉得这很可怕吗？自己的亲人是因为系统设置才会表现得爱你，而他们甚至不是真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们成为朋友，但至少我感觉你们很熟悉，或许在现实世界里，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而你们俩。”曼菲加重了语气，“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自己根本没有相识和定情的记忆。” 慕茗嘴唇颤了颤，哑声说：“可我真的喜欢……” 曼菲不等他说完，步步紧逼：“万一你们在现实世界根本不是恋人呢？万一你们在现实世界里有其他爱人，而你们的爱人还在等着你们呢？这个世界只是一个陷阱，你们确定要因为误入了这个陷阱，辜负了现实世界里可能存在的真正爱人吗？” 慕茗顿时说不出半句话。 他当然知道曼菲的话很对，但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三个人能说放下就放下，即便亲情和爱情都源自系统设置，但人这种生物，爱与不爱哪是能被程序完全控制的？人一旦产生了“爱”这种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得下？ 就像现在，他真的喜欢萧酌，哪怕现实世界里他们不是恋人，他都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大不了就重新定情。 可曼菲现在却给了一个他不太想听到的假设，如果在现实世界里，萧酌是有爱人的，而这个爱人不是他……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堵得慌。 * 晚上11点，慕茗窝在主卧靠窗的小沙发里，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 一只飞鸟自天际俯冲而下，穿过路灯，滑了道弧线，展翅消失了夜空里。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假世界，大脑开始自动检测所见范围的任何异常，慕茗现在每分每秒都能发现窗外每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像刚才那只穿模的鸟，对着电线杆子自言自语的人，那对已经在他窗下来回走过四次的情侣，还有对面商铺里站在柜台前一动不动的老板…… 他正看得发怔，背后就在这时贴上另一个人体温。 萧酌从背后把他搂进了怀里，下巴垫在他的肩窝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慕茗侧目看去，见萧酌也耸拉着眉眼，活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主卧的门关着，曼菲他们还在客厅里休息，说让慕茗和萧酌单独聊聊，早做决定。 看得出来这姑娘是真的担心这个虚拟世界会伤脑子，多留一秒都能让现实里的自己变成智障。 萧酌的头发蹭得慕茗有些痒，他整个人缩了缩，可萧酌却顺势收紧了环着他的手。 心里闷着的那股气又开始作祟了，慕茗忍不住地想，如果现实世界里的萧酌真的是别人的男朋友，那萧酌是不是也会这样抱别人，跟别人亲吻，甚至共赴巫山？ 慕茗心里发酸，挣开了萧酌的手，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一言不发地缩在沙发的角落。 第170章 萧酌不干了，直接将他整个抱住，脸颊贴着脸颊，喃喃：“慕茗……” “如果现实世界里的我们都还是单身，你还要不要我？” 第64章 慕茗没想到自己会先听到这句话。 萧酌和他一样在害怕。 怔愣之际, 慕茗又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看来担心这段感情无疾而终的不只有他一个。 他舒展了身子，任由萧酌把他抱进怀里。 慕茗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萧酌体温相贴的感觉, 他骨架没有萧酌大, 所以萧酌整个人几乎比他大了一圈, 把他拥进怀里的时候, 慕茗总觉得有无限的安全感。 “我当然……” 慕茗很想给萧酌一个答案, 可话没说完，卧室外突然一阵剧烈的响动。 两人被吓了一跳，飞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们刚准备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外面那三位却急匆匆闯了进门, 三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砸窗！”曼菲朝跑得最快的王大智喊道。 萧酌一手护在了慕茗身前, “怎么回事？” 哗啦—— 他话音刚落，王大智已经举起一张椅子把卧室玻璃砸了个粉碎。 慕茗和萧酌还在状况外, 来不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阵失重感瞬间缠上四肢百骸。 在望着自己和萧酌那个小家的最后一眼时，他只看到房门边，出现了一只遍布着疤痕的胳膊, 那手上似乎还提着把刀。 有人闯进了他们家想灭口？！ 可来不及想清楚, 他们五个已经直直从卧室窗户坠下了楼。 耳畔的风飞速掠过时, 慕茗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他，温热的身躯垫在了他的身下。 [等我回来！] [抱歉同学，这种情况, 伤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节哀。] 一道道他毫无印象的声音突然响在脑海里，慕茗突然特别想哭…… “萧……” 他张口想喊一个人的名字，可喉咙艰难发出的音节全散在了风里，转瞬间, 世界只剩一片漆黑。 * “慕茗！慕茗快醒醒！” 慕茗猛地睁开眼，“萧酌——” “我在，我在这。” 有人牵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指尖轻扫着他的额发，慕茗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汗。 嘀——嘀—— 仪器的响声落入耳朵，慕茗被扶着坐了起来，起身的瞬间脑子一阵刺痛，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环视四周，才发现他们一行人还在“乐园公司”外边的医院病房里。 “这怎么回事？”他扶着萧酌的手下了床，脑袋又疼又晕，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被萧酌眼疾手快接进怀里。 熟悉的体温让慕茗一下想起了那个“梦”…… 他瞬间尴尬起来，不动声色地从萧酌怀里撤了出来，错过了萧酌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我来接你们出院，可进来却发现你们被连接上了这个奇怪的设备。” 机器人富贵走了过来，指着慕茗床边的一台机器说道，“经过我的检查，发现这个设备能够连接人类的梦境，将你们集体投入同一个梦境之中。” 曼菲直接上手把那台设备拆了，似乎准备没收。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们得感谢富贵，入梦提醒我们赶紧醒来，但凡我们晚个几分钟出来，现在我们已经进太平间了。” 双喜凑过去看了一眼，对富贵道：“下次遇上这种，你入梦之后直接把人丢下楼或者丢进水里，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失重和窒息会让人快速从梦中惊醒。” 富贵惊叹，表示学到了，“你们人类的电影竟如此全面。” “到底谁要灭我们口？”王大智骂骂咧咧。 慕茗扶着床栏深吸了两口气，觉得整个人缓过来了不少，他回忆说：“坠楼之前，我看到有人提刀想杀我们，是那个手上都是伤疤的人。” “我也看到了。”萧酌点头接道，“这个入梦的设备可能也是他弄的，他估计知道我们看穿了梦境，为了阻拦我们出梦，决定直接在梦里把我们杀了。” “手上都是伤疤的男人？”双喜皱眉，“又是你们在李巷那栋小楼遇见的那个面罩伤疤男？” 慕茗点头。 “先别聊了，也不知道那个伤疤男成功出梦没有。” 曼菲三两下把那台入梦设备打包，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我们赶紧跑路。” “出院手续我已帮你们办理完毕，现在可以带你们前往我的飞船。” 富贵不忘初心，提醒慕茗：“你还需要给我传送人类的影视艺术作品。” 慕茗：“……” * 本来是白天出院，但被一个“梦”一拖延，他们踏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深夜了。 走廊外静悄悄的，他们一行人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就在他们走楼梯下楼时，走在最前面的萧酌突然撤回。 “撤撤撤！”他低声急道，“我好像看到那个伤疤男上来了。” 一行人又灰溜溜躲到了卫生间。 果然，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手臂上布满了烧伤疤痕的男人从楼梯间走了上来，径直朝他们病房的方向走去。 趁其不备，他们飞快溜进了电梯，顺利来到一楼时，慕茗觉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我不理解，我们到底哪里招惹到这个人了？” 第171章 晚风中，他一边跟着富贵赶往飞船停靠点，一边兀自疑惑。 双喜迎着风，哆嗦着摩挲着手臂，“你确定这个伤疤男，和在李巷家遇见那个，是同一个宇宙里的同一个人吗？” “确实很奇怪，或许不是同一个？” 萧酌看向慕茗，“在李巷家的时候，那个伤疤男想抢我们的跃迁环，说明他知道、但失去了跨宇宙跃迁技术，既然他的跃迁设备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坏了，怎么可能现在又在另一个宇宙追杀我们？” 王大智“嗐”了一声，“你们清醒一点，当你能跃迁的时候，就不能把时间当作是线性的了。” 慕茗觉得有道理，说不定他的时间线，和伤疤男的时间线是反过来的。 只是他依旧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总想杀他。 * 他们跟着富贵来到了这颗星球最繁忙的港口，富贵轻车熟路地来到私人飞船区域，领着他们上了一艘小型私人飞船。 慕茗进去后环顾了一周，发现这艘飞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概两套loft的空间。 一到驾驶舱，富贵就眼巴巴地看着慕茗。 这机器人套了层仿生皮，面部表情贫瘠，慕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它“眼巴巴”…… 慕茗左看看王大智，右看看曼菲，“你们谁帮个忙，给它传一下？” 王大智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他勾过富贵的肩膀，“你想先看《甄嬛传》还是《亮剑》？其实《乡村爱情》也不错，我有次休假，不眠不休连看七部，差点看到住院……” 慕茗：“……” 在收到来自人类友好的超级压缩包之后，富贵驾驶着飞船离开了这个“乐园”所在的星球，到达一片安全的星域后，它直接开启了自动驾驶，然后迫不及待开始看电视了。 机器人不用吃喝，小飞船里连个餐厅都没有，慕茗只好找了个休息室，从包里拿出在“宇宙华强北”买的东西放在桌上，打算将就吃点。 萧酌啃着一个外星糕点，越啃越寂寞，也是没想到远在外星，还体验了一把地球留子们的滋味…… 他默默放过了自己的嘴，问出了自己好奇了一路的问题：“所以你们在那个梦里的时候，为什么能那么痛快放弃梦里的亲人？” 除了慕茗，其他三人都齐齐看向了他，只有慕茗垂了垂眸，把头又低了几分。 萧酌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双喜想到他俩在“梦”里还成了一对情侣，顿时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说： “你们也知道，进了咱黑盒上班，记忆或多或少都是残缺的，我就没有还‘为人子女’时候的记忆，估计我跟我家人的关系也不好，不然以黑盒这种‘钓胡萝卜’式的记忆清洗术，我怎么会对‘家人’一点想念都没有。” 王大智很认同：“说起来，你跟梦里那对父母长得也不像。” “是吧！”双喜一拍手，“估计就是程序随即模拟出来的人物。其实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之后，我也挺难过的，但再难过，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王大智和曼菲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说法，表示自己也是一样的心路历程。 可他们这么说，让萧酌心情更复杂了。 那他和慕茗算什么？五个人入梦，就只有他俩表现得百般不舍。 以此类推，那不就是他俩在梦里梦外都是动了情的，梦里安逸美好的生活就是他们的最终理想，所以才那么纠结，担心梦外的对方另有所爱，担心梦外的他们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慕茗唰地站了起来，“你们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诶……” 双喜正要叫他，可萧酌也站了起来，追着慕茗的背影跟了过去。 * 慕茗进了另一个没人的舱室，正准备关舱门，却被一只手挡了一下。 见是萧酌站在门口，慕茗默默转过了身，坐在舷窗边看星星。 萧酌跟了过去，坐到了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慕茗被这道落在身上的视线烫得恨不得躲进桌底下去，他才开口道：“怎么了？” 萧酌垂着眸抿了抿唇，片刻后，他抬眸看进慕茗的眼睛。 “我喜欢你。” 慕茗倏地撕开了自己的视线，垂下了脑袋。 他的反应在萧酌的意料之中，可萧酌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在那个梦里，我问你梦醒之后还要不要我，你明明想说……” “萧酌。”慕茗打断了他的话，局促不安地捏着手指，“我不知道，我……” “你知道。”萧酌也抢过他的话，“他们放得下梦里的家人，是因为他们对家人的感情本来就不深厚。现实的情感会投射到梦境里，你明明……” 他委屈巴巴地小声说：“……明明也喜欢我。” 第65章 慕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梦里。 但萧酌说得确实没错, 现实的情感肯定会投射进梦境里。 平心而论，以萧酌的性格和样貌，慕茗觉得很难有人会在和萧酌朝夕相处之后不喜欢他。 萧酌很会照顾人, 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下意识地保护他。 这就让慕茗总是很恍惚, 这种“被爱护”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他很喜欢萧酌, 但慕茗骗不了自己, 这份喜欢里, 多少掺杂着一些对故人的想念，他无耻地想在萧酌身上找到一点故人的影子。 第172章 “萧酌。”慕茗将视线放到舷窗外，“我不能，这对你不公平。” “我可以等的。”萧酌急道, “等你做完黑盒的任务, 见了那个人最后一面……” “这不是见不见的问题。” 慕茗有些苦恼地抹了把脸，打断了萧酌的话, “萧酌，我的心腾不干净，更别说完成任务后，黑盒会帮我恢复记忆, 到时候我会更忘不了他。” 萧酌知道死去的白月光是无敌的存在。 但是…… “但是你真的要抱着对他的想念, 抛却往后余生的每一次心动吗？” “只要见完他最后一面, 我就没有往后余生了。” 这话一出，萧酌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他理解白月光难忘，也理解爱意的完全转移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可他没想到慕茗居然还抱着“殉情”的想法！ 萧酌控制不住拔高了点嗓音：“你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你想说什么？跟他表白吗？” 慕茗懵了一瞬，“当然不是，我们的人生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不可以跟他表白……” 他垂了垂眸，那个人离世时只是个少年，他不能让那个人带着这么一个明显超纲的问题死去。 “所以你就打算远远的看他一眼，然后实施你的‘殉情’计划？” 萧酌扫了下额发，烦躁地站起身在舱室内走来走去，“不对，你们没有定情，你的自我毁灭行为甚至都不能叫‘殉情’。” 慕茗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他感觉得到，每次他说到“殉情”的时候，萧酌好像都会生气。 他不吭声，萧酌胸口闷着的那股气往脑袋顶上冲得更快了。 “慕茗，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或许是因为他的死亡，才让你无限度地去美化这段感情，那时候你才十几岁，真的对‘爱’产生了那么大的执念吗？” 萧酌撑在桌上看着他，“我以为这段时间过来，你挺开心的，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试着继续生活下去，多看一眼看得顺眼的人呢？” 唰—— 他话音刚落，慕茗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舱室的门突然被人打了开来。 两人愣愣地扭头看去，发现富贵正坐在对面凝视着他们，而它面前的显示屏上，还播放着《情深深雨濛濛》，看来这机器人压根没有听取王大智的建议。 富贵不解风情，张口就问：“请问你们是否要吵架？” “……”萧酌一噎，对上它的眼神竟然有些心虚。 “如果你们需要吵架，我建议你们先忍耐。”富贵说，“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欣赏人类的影视艺术作品。” 说完它就把门合上了，那扇门关上之际，电视里的一句台词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 慕茗的背脊兀地一僵。 “萧酌，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飞快地说道，“如果我心没腾干净就和你在一起，那我跟何书桓有什么两样？” 萧酌面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倒也不用把自己跟何书桓比……” 他放软了声音：“我知道旧人难忘，磨平遗憾是需要的时间的嘛，你能不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 萧酌小心翼翼看了慕茗一眼，嗓音放得更低：“也给我一个等你的机会。” 不等慕茗回答，门口又是“唰”的一声响。 富贵走了进来，在墙上的操作面板上摁了几下，舱室内一个补充能源的架子就这么自动变换成了一张床。 “那个梦境装置并不成熟，我建议你们进行深度睡眠，修复身体机能。” 它指着那张床，“你们可以在这张床上暂作休息。” 萧酌看去，见那张床顶多只有1米2宽…… 他走到富贵身边，低声说：“我们俩今晚可能需要分开睡。” 富贵表示不赞同：“我的飞船内可供人类睡眠的地方不多，按体型与性别划分，你们只能睡在此处。” 萧酌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可我俩刚闹了点别扭。” 可富贵一个机器人，似乎完全不理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仅是建议你们躺在此处休息，并没有强制你们交.媾。” “……” 萧酌和慕茗被它震撼到了。 他们也说不清机器人这话到底是太讲究还是太糙了…… 在别人的地盘里，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提太多要求，而且从医院一路过来，脑子确实不太清醒。 为了不变成智障，两人最后还是默默地在那张床上躺下了。 * 这张床和地下城安置点的那张差不多大小，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上边略显拥挤，但到底经验丰富，两人一上床就侧躺着背对着彼此，就着过近的距离和难以忽视的体温，不到片刻便感觉困意上头。 舱室里的灯光全暗了下来，只有仪器运作的几盏小灯在明灭，飞船穿梭在平静的星域，室内的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慕茗睡在里侧，虽然困意不停往上涌，但心里藏着事，他听着萧酌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喃喃：“或许你说得对。” 本以为萧酌已经睡了，可没想到他刚说完，另一侧的人就翻了个身，“什么？” 两人靠得太近，萧酌说话时的气息悉数打在他的后颈，慕茗痒得缩了缩，最后也翻过了身，面对着萧酌。 第173章 “你刚才说的，其实我自己也清楚。他走得太早了，让我这份年少情动变成了毕生的执念。” 慕茗空洞的目光落在萧酌的衣领上，平静地说着，“但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我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他占据了我人生中太多第一次了……”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生离死别，第一次举办葬礼。我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大半的欢喜和痛苦，全部来源于他。” 慕茗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快分不清对他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怨。” 萧酌静静地听着，室内很暗，他只能透过舷窗看见慕茗的轮廓。 “他对你来说那么难忘，一定是因为他对你的好，在你的人生里可以排得上前列。他对你那么好，肯定希望你往后余生能遇见同样对你好的人，好好活下去。” “不是我在利用情敌为我自己说话。”萧酌动了动，说道：“他当时还不知道你喜欢他，那他对你的感情，可能就像我对我弟弟那样，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他的想法。” “如果我是他，发现自己想要好好保护的人，最后却因为我不想活下去，我得难受死。” 他说完，慕茗没有再回话，室内一下又重归寂静。 过了许久，慕茗突然开口，没有再延续刚才的话题，反而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嗯？”萧酌有些莫名，“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吗？” * 另一边的舱室内，双喜摁开舱门走了进来，朝正坐在实验台前忙活的人吐槽：“我晃悠了一圈，连瓶水都没找到。” 曼菲头也不抬，“毕竟富贵是个机器人，它又不用喝水。” “你干嘛呢？”双喜好奇地凑过去，见她居然在拆跃迁环，惊道：“这玩意儿又坏了？” 他们之前进“乐园”的时候，不得已把跃迁环摘下，跑路的时候差点还落了这回家的装备，好在曼菲及时收了回来。 经过慕茗和萧酌多次倒霉的经历，双喜现在一看到她动跃迁环就头皮发麻，唯恐这玩意又坏了让她回不了家。 “问题不大。”曼菲示意她冷静，“估计是‘乐园’那边的管理员检查过，但不会用，我看参数有点乱，想着调整一下，别遇到紧急情况回不了黑盒。” “那就好。”双喜松了口气，扬了扬下巴指向慕茗那间舱室的方向，“那俩最近太背，都快给他们整出心理阴影了。” 哪知她这一口气还没呼完，整艘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下一秒，红光闪烁，警报声响彻舱室。 【警告！警告！飞船遭遇攻击！护盾80%】 【护盾75%】 * 一行人飞快集中到了驾驶舱，只见富贵在操作台上疯□□作，但护盾依旧在下降。 生死关头，富贵依旧冷静：“我们被人蓄意攻击，且对方驾驶的飞船为攻击型，我的飞船无法抵抗。” “不会又是那个伤疤男吧？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萧酌服了，“开着飞船来诛九族？” 【护盾15%】 “飞船上没有逃生舱。”富贵转身看向他们，“若你们有遗言，可以现在发表。” 萧酌不信这个邪，他和慕茗跟死神擦肩而过都快擦出颈椎病了，他就不信今天能栽在这儿。 “快戴上。” 曼菲开始往大家手里发跃迁环，多亏了慕茗和萧酌多次倒霉，她这回出门为了以防万一，还多带了一个，正好可以给富贵。 “参数很乱，我还没调好。”她提醒道，“跃迁的时候可能会绕几段路，但我保证你们最后可以到达目的地。” 慕茗赶忙把跃迁环戴进了无名指，但刚穿进指根处，他突然感觉手指一阵刺痛。 “嘶——” 除了富贵和曼菲，其他人齐刷刷痛呼一声。 “你往里边加针了？”萧酌甩了甩手。 “静电而已，不用在意。”曼菲说完又赶紧给富贵进行了一个快速培训。 【警告！护盾已失效！请尽快弃船！】 整艘飞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曼菲神色一凛，“快走！” 萧酌立马牵上慕茗的手，两个跃迁环瞬间契合。 在小飞船撕裂的前一秒，一行人化作数道荧光，同时消失在了茫茫星域。 * 眼前时空转换，慕茗觉得自己和萧酌好像手牵手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然后又被离心力给甩了出去。 在他们踉跄着撞上门的那一刻，慕茗都怕他俩一头撞死在这儿。 死不可怕，但死得那么窝囊就很可怕了，这但凡是在地球的农村里，以后人人提起他俩，估计都会用“那俩脚滑撞门摔死的”指代…… 但千般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遭，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就在他们的脑袋离门板只有1厘米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把门拉开了…… 于是他俩就这么生生砸在了地面。 “哟。”开门的人在他们脑袋顶上轻笑了一声。 慕茗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梁浅…… 他连忙左右看了看，目光所致的地方很熟悉，他又立马抬腕看了眼手环，发现跃迁环果然带他们绕了路。 他们没有直达黑盒，而是绕到了“茶庄”所在的0111号宇宙。 梁浅弯腰看着他们，笑得如沐春风，却莫名让人背脊发凉。 第174章 “虽然翘课翘了2个多月，但也不用行那么大的礼来跟梁老师认错。” 慕茗和萧酌连忙爬了起来，看见对面是一个会议室，大门没有关紧，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头在播放着一个视频，让下面的年轻人们好好学习。 梁浅见他俩不吭声，目光扫了他们的无名指一眼，发现上面的指环居然变了样，不由一愣，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你俩翘课两个月，是结婚度蜜月去了？” 第66章 慕茗默默忽略他的话, 赶在梁浅准备道喜之前，他指着门缝里那老头播放的视频说：“录像里的人是你诶！” 会议室里，坐在台上那位穿着正装的老头一脸骄傲地指着屏幕, 慷慨激昂： “白月光的精髓就在于, 他拥有和你最快乐的回忆, 但又没能从你口中得到确定的爱, 最后你死在他最爱你、或者想和你重归于好的时候。” 萧酌：“……” 这特么是什么精准降落？为什么到这里了他还要接受“白月光理论”的洗礼…… 但老头说的没错。 录像里, 梁浅又变回了和他们初见时的那个“人畜无害小白兔”，站在楼顶，一双眼睛通红，连每一根在风中凌乱的发丝都飘扬得恰到好处。 站在他对面手足无措的, 也是初见时那个恋爱脑科学家…… 恋爱脑科学家被一群拿着枪的人围着, 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求他在“小白兔”和另一件东西上二选一。 好经典狗血剧情。 慕茗猜测这个录像带就是那次的伪装任务的收尾工作了。 果然, 下一秒，录像里伪装成“小白兔”的梁浅就这么深深地看了那个科学家一眼，然后在那个科学家心碎的叫声中从高楼跳了下去。 慕茗和萧酌瞳孔地震。 “不是……真跳啊？”萧酌下巴都要砸脚背上，“这还能生还吗？” 慕茗：“……” 梁浅：“……你直视着我再来说这句话。” 会议室里的老头满意地微笑着, 恶魔低语： “一般你们的任务到这一步就结束了, 但切记, 要成为对方的白月光，在前期的埋线阶段，就要做好那些他不知道, 但又迟早会知道的事情，等你们‘死’后，我们的人会时不时不经意地挖出一两件，让他心碎, 让他想念，让他根本忘不掉你。这样我们就能彻底拿捏住他了。” 萧酌目瞪口呆。 这个世界太疯狂，白月光都可以集中培训、批量生产了？！ 白月光课程似乎要结束，老头喝了口水，指着屏幕上的视频：“这是我们最好的范本，我把这个视频传……” “咳咳——”梁浅脸色大变，立刻推门从后门走了进去。 老头顿时讪笑，对下面的年轻人们挥了挥手，“行了，这次的培训就到这儿，你们忙去吧。” 里头的人鱼贯而出，最后屋里只剩下台上那老头，和他们的老伙计方信。 老头长得很是慈祥，但浑身的气质却让生人有些忌惮，他看着慕茗和萧酌，不由挑了挑眉，问梁浅：“你带的那俩学生？” 梁浅点头，向孙永介绍了一下。 又对慕茗和萧酌道：“孙永，我上司，也算是你们的……师爷？” 他说着走到台上不由分说把那个视频删了，“下次别拿我做范本了。” 孙永笑眯眯的，“别人想做范本还做不成，你倒挑上了。” “这就相当于我的黑历史。” 梁浅烦躁地叹了声，“自从这个视频传出去之后，我就有种自己身为一只大猛虎却被人叫‘咪咪’的恶寒……训练他们的时候威信都下降了。” 孙永耸了耸肩，有些遗憾，但估计还是同意了。 慕茗默默地在方信旁边坐下，他发现这个叫孙永的头儿跟梁浅的关系好像很好。 这时方信突然从电脑前抬起头，“走吧，何森博士邀请我们晚上7点到他们家吃饭，说有个超级大发现想要跟我们分享。”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对这个何森很好奇来着，之前一直听说他是不仅是个科技大佬，还是宠妻狂魔。” 萧酌一听有瓜，忙问道：“然后呢？” 方信：“他原配太太半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不到半个月，这个何森就娶了位新夫人。” 萧酌“嗐”了一声，见怪不怪，“他手下肯定有很多科技产品对外销售吧？” 方信一愣，“你怎么知道？” 慕茗解释说：“说不定‘宠妻狂魔’就是他立的人设，很多顾客很吃这套的。” 孙永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他俩，悄悄和梁浅对视一眼，梁浅朝他点了点头。 孙永了然，对慕茗和萧酌笑了笑：“今晚两位小朋友也一起来吧。” 萧酌微怔：“我们还能一起去吃席啊？” 梁浅笑了一声：“如果你们没有翘两个月的课，本来还要教你们跳舞，带你们去参加晚宴的。” 慕茗和萧酌眼睛一下瞪大了。 这可是特工片里的经典桥段！谁没幻想过自己身怀暗器在晚宴上惊艳全场大杀四方？！ 梁浅一眼就看出他俩眼里的兴奋，“今晚只是去吃顿饭，回来再教你们跳舞，下个月正好有个小任务，可以带你们去玩玩。” 说是只吃顿饭，但茶庄还是给他俩安排了两套正式的衣服。 第175章 当车子绕过盘山公路，到达一座山顶别墅时，慕茗不确定地问道：“这个何博士是来寻求你们庇护的吗？” 这个0111号宇宙太像科幻片里的世界，由科技公司和财阀掌控，这种大环境下的科学家，要么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魔头，要么被胁迫被追杀的虾米。 梁浅点头，“今晚过去就是聊这个，他想寻求茶庄的庇护，不仅是人身安全，也包括他说要分享的‘新技术’。”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眉眼间都弥漫起忧虑。 “那我俩跟过来不合适吧？” 他们只是被孟寻丢过来训练的，不算茶庄的员工，知道得太多，会被噶掉的吧…… 梁浅瞥了他们一眼，眸光似刃，“所以你们会站错队，乱说话吗？” 萧酌讪笑：“我俩只是求学，对颠覆世界没兴趣，日后就算惹出祸来，也不会把祖师供出去的……” 一旁的方信盯电脑盯了一路，在车子停下时，他对孙永说：“我们的人已经提前在别墅周围埋伏好了，有情况会第一时间发现。” 萧酌惜命得很，闻言立马警觉，一把叫住准备下车的梁浅。 “不是……这么大阵仗？不会有激战吧？我俩可不想噶在这儿。” 虽说都对特工片有中二的向往之情，但他俩只是来锻炼身手，不是来应聘特工的，要命的实战还是婉拒了…… “哎哟别慌啊老弟。”方信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这顿饭肯定是安全的，但有备无患是职业习惯嘛。” 他这么说，萧酌稍微放心了点，下了车后立刻牵上了慕茗的手腕。 慕茗一惊，眼神问他要干嘛？ 萧酌不答，只是牵得更紧了，在陌生的环境，哪怕周围都是大佬，但自己的人还是要自己牵着才最放心。 * 何森博士和他的新夫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看到他们后非常热情，晚餐直接上了十八道菜。 慕茗看着满桌子的细糠，觉得这俩口子估计是真的有大事要委托茶庄办。 两口子不是扫兴的人，饭桌上不谈工作，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饭后，何博士夫妇打发了管家和佣人们，带着慕茗一众人进了一个隐藏的电梯，一路上神神秘秘的，直到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地下实验室，才开口说： “我们的新发明就在里面。” 走到实验室门口时，慕茗心里莫名咯噔一声。 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冒出来了，这回他先一步抓住了萧酌的手。 待他们走进实验室，何夫人谨慎地看了眼室外，确认没有别人后，才关停了电梯，合上了实验室的门。 慕茗分神看了她一眼，发现何夫人的双手在身前紧紧攒着，大部分时间都垂着眼，不和任何人对视。 她似乎……很紧张。 何森这时又招呼了大家一声，慕茗赶紧撤回目光。 这个地下实验室约莫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正前方有一张实验床，实验床旁边放着一个手提箱大小的东西，里头延伸出十来道电线，铺在实验床上，每一根电线的末端，都有一个枣大的小网。 而实验床的旁边，还有另一件仪器。 这件仪器比手提箱大了不少，是一个圆台，上边一张银色的金属靠背椅，圆台上有两扇类似于屏风的东西，像旋转木马一样绕着中央的金属椅打着转。 孙永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老头，从进来到现在都波澜不惊。 “何博士，直接进入正题吧。” 何博士拉过了一个移动白板，见大家都找到椅子坐下后，他在白板上点了个圆点。 “各位先生容我不得不先啰嗦几句。” 他说完顿了顿，突然问道：“各位觉得……人死后会去哪里？” 慕茗眯了眯眼，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讨论起了哲学问题。 何森博士见没人搭腔，又道：“我换个说法，大家觉得一个人死后，是神魂俱灭吗？一个人有前世和来生吗？” 优秀技术员方信显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解道：“人死灯灭，死亡是肉.体的沉寂和意识的消散，不然还能灵魂出窍吗？” 何森严肃起来，“没错，就是灵魂出窍。” 大家面面相觑。 连孙永这老头都一改处变不惊的模样，皱着眉点了点椅子扶手，“何博士，您最近开始研究起了玄学？” “那我就以科学来解释。” 何森匆匆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火柴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然后又在火柴人周围画了个圈，标注“a宇宙”。 “我是这个a宇宙里的何森，而这个世界还有b宇宙、c宇宙……” “人的意识就像是一缕量子灵魂，假如a宇宙里的我死了，我的意识会脱离a宇宙中的大脑，去到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身上。” 慕茗神情巨变，惊恐地看了看萧酌，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是同样的震惊。 他们听过这个理论！ 就在李巷那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孟老师跟他们讨论过“来生”的话题，当时孟寻提出了一个理论，跟眼前何森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何森没注意到他们的变化的脸色，他笔尖落到白板上那个圆点，往右边拉了一条直线，激动地解释： “你们应该都听过，人类是三维生物，但更高维度的生物能看到时间在人类身上的作用，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人类就像是一条虫子，头部是婴儿，尾部是老人。” 第176章 “我们过得每一分钟都像一块切片，完整的人类由这一个个切片组成。从我们现在的眼界来说，过去的我们就等同于‘死了’，每一分钟都是新生，但意识还保留着过去的记忆。” “但如果这还不是完整的呢？” 他在那条直线下方又画了好几条平行的直线，“你们是不是不仅能回忆起这具身体的曾经，还偶尔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梦境和诡异的既视感，有些事明明这具身体没有经历，但好像就是多了一点记忆？” 慕茗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这具身体里，可能还潜藏着其他平行宇宙死去的‘我们’的意识，只是不占主导。这些意识在平行宇宙的人生经历，对于我们这具身体来说，其实也算是‘记忆’，只不过我们是三维生物，参不透这所有的平行宇宙的‘我们’组成了完整的自己？” 何森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得恨不得过来和慕茗握手，“没错！”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脸上都没出现懵懂，顿时有种“这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个班”的畅快。 慕茗抿了抿唇，其实无非就是“点线面”的问题。 他们的认知里，完整的自己就是当前的一个“点”，但站在更高维度时，那些点随着时间的推移组成了一条“线”，这条线就是他们当前世界观里的“完整的几十年人生”。 何森的理论则是认为“完整的人”是一个“面”，这个“面”由无数平行的“线”组合而成。一个完整的“人”，不仅是单个世界的生命长度，而是所有宇宙里的“你”，形成一个“完整的你”。 梁浅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何博士，这跟你要介绍的发明有关么？” 何森捣蒜般点头，推开白板，露出那个延伸着许多电线的“手提箱”。 他捏起一根电线，将尾端的小网露出，“我把这个叫‘何森网’，这些电线叫‘廊桥’。” “当人处于濒死状态的时候，这台仪器可以提取出将死之人的意识。” 慕茗直皱眉，越听越像李巷那个世界发生的事。 “你不会是想干涉人的死亡过程，在某个人死亡之前提取出意识，再挑一个心仪的平行宇宙，将另一个自己取而代之？” 何森眼里透着疯狂的渴望，“这很美妙不是吗？” 萧酌：“你这是借尸还魂。” “这也是走向永生！”何森激动得已经有些癫狂，“从此之后你不仅可以拥有无限的生命，你的爱人也能陪你生生世世！” 梁浅抬了抬手，“冒昧问一下，这一切都还是你的设想阶段吗？我们现在连穿越时空都还做不到，怎么穿越平行宇宙？怎么精准地找到你想取而代之的‘自己’？” 何森指着另一边那个镶嵌在圆台上的座椅：“我已经有成果了，昨天我成功向另一个平行宇宙传送了一个花瓶，过段时间我会招人进行人体实验，如果他传送过去看到了那个花瓶，我就完全成功了！” 慕茗总觉得很不对劲，有种熟悉感挥之不去，又说不出具体哪里熟悉。 “既然你的穿越机器还没通过实验，那就说明你的意识提取技术能不能成功也还不得而知……” “不！意识提取已经成功了！” 何森笑了起来，声音都因为兴奋变了调，“意识提取不仅可以跨宇宙，在本宇宙也能发挥作用。” 他说完这句话后，慕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妻子抖了抖。 萧酌显然也发现了，看向何森时眸光都锐利起来，“什么意思？” 何森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假如我现在受了重伤即将死亡，我可以让人用‘何森网’把我的意识提取出来，然后挑一个四肢齐全的人掐死，再立刻通过‘廊桥’，把我的意识传送到这个新躯体上。” 何森非常满意自己的发明，也十分享受今晚的演讲，整个人这会儿都飘飘然起来。 “借尸还魂，重获新生。” 第67章 在何森完成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 他又盛情邀请大家近距离观看他的得意之作。 何森指着“手提箱”里的一块显示屏，“在这里，可以选择我们想将意识传送到的具体宇宙, 等人体传送实验成功后, 我就开始验证意识传输。” 慕茗看何森开启那块显示屏, 里边居然可以输入数字。 那种熟悉感顿时更强烈了。 他问道：“按你刚才的说法, 如果要进行意识传输的话, 是需要本宇宙的自己，和目标宇宙的自己，同时处于濒死状态？” 萧酌也问：“难不成你每一次实验，都要先传送一个人过去, 帮你把目标对象掐个半死？” 何森顿了顿, 突然对慕茗说：“我能否拿你举例子？” 慕茗耸耸肩，表示随意。 何森耐心地说：“假如你遭受攻击, 濒临死亡，而你的爱人舍不得你死，那么他可以用这个仪器留住你。” 这听起来是在挑战伦理，但慕茗突然很感兴趣, 听得更认真了一些。 “第一种方法, 他在你咽气之前, 用‘何森网’提取你的意识进行保存，然后在这个世界挑一个健康的躯体，趁着对方濒死之际, 用‘廊桥’将你的意识传送到这具新躯体上。” “第二种方法，是提取和保存你的意识，然后你的爱人跨越各个宇宙，寻找一个能和你安然相守的世界, 等到那个世界里的‘你’死亡之际，他把意识传送过去，让旧意识主导新身体。” 第177章 “当然，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爱到不顾千难万险，他大概率会把提前把平行宇宙里的‘你’解决掉，让你快速占据新身体。” “……”慕茗噎住。 这产品介绍听起来一股恋爱脑的味道，像是专为情侣准备的“三生三世套餐”。 但转念想想，这东西可怕得很，不仅能续命，还能让自己的意识在本宇宙和平行宇宙乱窜，并且一直保持主导地位。 但凡有心人想当个世界主宰什么的，这玩意简直是“存档”神器。 他都想报警了。 慕茗又瞅了一眼梁浅他们，发现那三位面上依旧淡定。 看样子这个世界已经疯狂到什么逆天的科技都让本土居民不足为奇了…… 萧酌听了半天，又凑到那个仪器跟前观察了许久，他指着那个数字显示屏问道：“你这个算是导航？” “对，这是个储存器。”何森点头，“等两项技术都成熟后，我打算自己先乘坐跃迁机器，到各个平行宇宙观察‘我’的人生，进行标记，然后将宇宙编号和资料存入储存器，等到哪天我和我太太需要传输意识获得新生时，我们可以精准选择自己想要生活的新宇宙。” 萧酌张了张嘴，然后合上了。 他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这特么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么？？？难道这光彩吗？？？ 不同于他的无语和震惊，慕茗敏锐地捕捉到何森话里的信息。 “标记……” 恍如拨云见日，慕茗一下明白了那朦胧的熟悉感到底怎么回事。 这玩意儿为什么越听越想“黑盒”在干的事？他和萧酌的工作任务，不就是“标记不同的平行宇宙”？！ * 了解完何森的发明，慕茗得知他今晚把梁浅一行人找来，需求是希望“茶庄”能给他们夫妻俩和这两样逆天的发明给予保护，免得被其他科技公司的研究人员或者老板知道了，有损何森自己的利益和生命安全。 夜已经深了，从地下实验室出来后，孙永觉得这东西太逆天，需要茶庄配备梁浅这类顶级员工来进行保护。 但梁浅和他的小队还有一堆任务排着队，他们只能暂时在这栋别墅守一晚，确定一下人员调派名单，明早再来换班。 何森让何夫人把他们送到了二楼的几间豪华客房，安顿好后，何夫人也没有聊天的欲望，直接离开了。 待整层楼只剩下他们几人，萧酌才问这几位大佬：“这种技术也太危险了，你们真要顺着他？还保护他？” 孙永这老头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今天也难得的露出了点担忧。 “这时候必须先顺着他，不要试图激怒一个陷入癫狂，手里还掌握逆天科技的人。” 梁浅也安抚他们：“对，等跟他建立好信任关系后，我们的人会进行干预和监督，避免他真的利用这东西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没打算睡觉，正准备到楼下的客厅熬一宿时，慕茗突然看着走廊墙上的一张照片顿住了脚步。 萧酌立马凑了过来：“怎么了？” “这张照片里的女人是谁？” 大伙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挂着一个半人高的相框，里边是一个穿着黑色婚纱的女人。 “你有没有觉得……”慕茗戳了戳萧酌的胳膊，“她有点眼熟？” 萧酌摸了摸下巴，“确实有点。” 但为什么眼熟，他们又说不上来，总之今晚在这座山顶别墅里好像到处都有熟悉感。 这时，他们的高级技术员方信突然说：“这是何森的前任妻子啊。” 慕茗惊了，“上一任老婆的照片就这么挂在走廊，现任夫人不会有意见吗？” 一时间，他脑子里甚至涌上了不少狗血文的片段…… 方信：“他前任妻子半年前意外去世的，估计还没来得及把照片撤下。” 慕茗：“来得及续弦，却来不及抬手把旧照片撤下？” 方信陷入了沉思。 确实很怪。 砰—— 一道枪响突然划破空气。 所有人皆是一怔，紧接着，佣人们的尖叫声就从楼下传了过来。 萧酌人都要傻了，“怎么回事？有枪.战？你们不是说不会有问题的吗？！” 梁浅当机立断把慕茗和萧酌塞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杂物间，又给他们一人塞了个通讯耳机。 “先躲好，找硬物防弹。” 他说着抽出枪.支，拉开了保险，“我们去解决，这个杂物间很隐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有事我会联系你们。” 慕茗和萧酌还没来得及出声，另外三人就将杂物间的门合上了，不大不小的的正方形空间内，只有几盏圆筒灯亮着微弱的光。 楼下的枪声愈发密集，拔高的尖叫声已经分不清楚是谁发出来的。 慕茗站在屋内，和萧酌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半晌，慕茗轻声道：“进实验室之前我就觉得会倒霉，没想到这鬼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 萧酌：“你的直觉就和双喜的手气一样奇葩，你俩咋就没把技能点在中彩票上？” “要不我俩走吧。”慕茗看了眼他们手指上的跃迁环，“我们不是专业的，留在这儿还拖他们后腿。” “成，我告诉梁浅一声。”萧酌说着就要摁上通讯耳机。 第178章 指腹刚要碰到通讯建，萧酌却又顿住了，他皱着鼻子猛地嗅了嗅，“什么味儿？” 慕茗连忙跟着嗅了一下，“没闻到。” 萧酌发现他的嗅觉好像比较迟钝，记得当初在黑洞边上的“无忧市”的时候，慕茗对垃圾处理厂的臭味好像也没多大感觉。 想到这他不禁蹙紧了眉，他不知道慕茗为什么会这样，但嗅觉不够灵敏，对危险的感知也会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那股味道骤然变浓。 这下慕茗也闻到了，是一股呛鼻的焦味。 “着火了！” 两人确认门外没人后，立刻跑了出去。 那烟味是从地下室传来的，萧酌赶紧联系了梁浅，让他调人过来。 梁浅那边刚应下，一道人影就这么跌跌撞撞从地下室的楼梯口扑了上来，摔在了一楼的地面上。 * 浓烟从楼梯口疯狂涌出，慕茗和萧酌赶忙上前去扶那人。 何森一张脸都灰扑扑的，整个人都快晕过去，怀里却还死死抱着那个能够传输意识的“手提箱”。 他们正要架着何森往外走，何森却撑开眼皮，死死哀求：“救救我的妻子，她还在楼梯口……” 楼梯口还没着火，他们当即把何森放到了空气流通的地方，转身冲向楼梯。 哪知刚要进去，何森的妻子突然出现，反手将门锁了起来，将自己隔绝在身后的火海之中。 “不要救我！”何夫人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远处的何森见状，撇开手里的仪器，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往他们这边爬了过来。 “何森是个心理变态！”何夫人一双眼通红，隔着门朝慕茗喊道，“一边爱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却又肆无忌惮地虐打我，把我打死之后还不肯放过我，提取了我的意识借尸还魂！” 慕茗瞳孔都颤了颤。 所以……眼前这个续弦的何夫人，其实就是何森的原配妻子。 何森不仅杀了自己老婆，还杀了另一个女人，作为容器来装自己老婆的意识！ “毁了他的发明……”何夫人下唇发着颤，“他就是个疯子，不要放过他！” 何森艰难地爬到了楼梯门边，扶着门把手站了起来，想撞门，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 “你们在干什么！”何森阴森森地朝慕茗和萧酌吼道，“我花钱让你们过来吃干饭的吗？！赶紧把我太太救出来！” 何夫人轻笑了一声，流下一行眼泪，发丝凌乱，眼中却有一丝得意和解脱的快感。 “何森，我他妈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认识你！” 说完，何夫人义无反顾地走入了身后蔓延上来的火海。 何森绝望地张着嘴，一下又一下地撞着门，眼泪爬满了整张脸。 慕茗回身看了一眼，发现何森把那个“手提箱”落在客厅。 他一把拉过萧酌的手腕，抓着人狂奔过去，抱起“手提箱”就准备跑路。 “救人吗？”萧酌问了一句。 慕茗坚定地看着他，“当一个女人在老公和死亡之间选择了死亡，那就说明那男的真的是个人渣。” “前面是枪声，后面是大火，我们想活命都快来不及了，赶紧跑！” 两人拔腿就跑，途中接到了梁浅的通讯，对方那边充斥着枪声和引擎声，像是飙着车在枪.战。 梁浅问了他们何森的位置，慕茗本以为梁浅会让他们回头去救何森这个大客户，哪知对方却说： “人不用管了，带上他的那个发明赶紧撤，我马上到大门口接你们。” 看样子茶庄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何森这个危险分子消失在这个世界，慕茗这下更没有心理负担了，牵着萧酌在花园里蛇皮走位，飞速往别墅大门前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慕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何森。 这人踹开了楼梯门，可火舌已经窜了上来，他没能救下何夫人，左手手臂反而被火舌舔舐，整个人痛得挥舞着胳膊在地上翻滚。 *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几乎刺破耳膜，梁浅一个漂移，稳稳地把车停到了他俩面前。 “快上车！” 慕茗和萧酌二话不说赶紧爬了上去扣上安全带，见孙永和方信也在，看大佬们都还手脚健全，估计今晚的问题不大。 “何森的发明带上了吗？”梁浅分神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 慕茗赶忙点头。 梁浅松了口气，“有一家科技公司听到了风声，来抢何森的东西了。” 萧酌不解：“那我们不是更应该把何森救过来吗？万一他们抓住了何森，不就能批量生产了？” 坐在副驾的方信插话说：“火势太大了，你们会把自己也折进去的。” “等回到茶庄，我们必须销毁这个仪器。”梁浅说，“这东西要是继续存在下去，哪天落入有心人手里，那不仅这个世界要完蛋，隔壁宇宙都得玩完。” 他话音尚落，前方的盘山公路上突然一道强光射来。 车上所有人被晃了眼，方信大骂：“踏马的是谁啊？！” 远光灯被对面车辆关掉，梁浅看清了对面车上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我们的人……” 可他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那人举起了枪。 梁浅瞳孔骤缩。 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甚至一枪打碎了他们的挡风玻璃。 第179章 梁浅低头稳住方向盘，山路狭窄，z字形走不了，他只能往后飞速倒车。 后轮惊险地擦过山崖，待他们的车到了对面车辆的视野盲区，梁浅对后面的老头大喊：“头儿，你带着那俩赶紧跳车！” 慕茗只感觉到子弹擦过耳畔的空气，他和萧酌正俯身躲着子弹，却察觉到身上的安全带被人抽开。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身体摩擦地面的痛处让他们反应过来，他俩居然被孙永这老头一脚踹下了车。 路边浓郁的草丛和漆黑的夜色给他们打了掩护，可孙永没来得及跳下来，梁浅那辆车的后方又冲来了另一辆面包车。 慕茗眼睁睁看着梁浅那辆车被双面夹击，生生撞下了山崖。 一个晚上，接连的变故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直到攻击他们车辆的人下了车，慕茗才发现，那个开枪的居然是茶庄的人，之前还和他们一起在梁浅手下训练过。 队友反水。 不仅通风报信还赶尽杀绝。 慕茗一双手死死抓着草丛，手指几乎要陷进土里，只恨自己手里没枪，不然高低给这叛徒爆个头。 那些攻击他们的人没有费心思沿路找他们的踪迹，估计是以为他们坐在车里跟着翻下了悬崖。 这些人显然更在乎何森的发明，急匆匆地调转车头，驶向了山顶已然火光冲天的别墅。 待山道彻底清净，慕茗抱着那个“手提箱”和萧酌悄悄走了出来。 “我们得赶紧下去。” 慕茗趴在悬崖边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是半山腰，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说不定能第一时间护住自己减轻伤害，我们得把他们找回来。” * 找到落下悬崖的车子并没有花太长时间，那辆车倒翻在山崖底部，慕茗和萧酌艰难地把车里的三个人抱了出来，直到找到适合的掩体才放下，唯恐车子会爆炸。 车里的三人脸上身上都是血，呼吸微弱，眼睛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慕茗赶紧探了探他们的后颈，脉搏几乎都要没了，根本不可能撑到救援。 扯下衣摆的布料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后，慕茗压低了声音： “茶庄有自己的医疗团队，我们先联系……” 话说到一半，梁浅突然微睁开眼，艰难地抬手搭在了他手腕上。 慕茗和萧酌连忙低头，凑近了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右边……口袋里的东西……”梁浅咽下喉间的腥甜，“快点看……” 慕茗颤着手搜了搜他右侧的口袋，发现是一个折叠起来的信封。 崖底昏暗，萧酌只好打开何森的那个“手提箱”，借着那块显示屏的微光，发现那信封分外眼熟。 “是我们当初带过来的那张！” 萧酌就着微弱的光线，认出来那是孟寻让他们来拜师时给的信物，孟寻不让他们拆开，反而是梁浅当初看了信封里的东西之后，爽快地收下了他们。 慕茗打开信封，见里头一张信纸上居然写满了“预言”，而且还是梁浅本人的笔迹！ 看来梁浅当初收下他们，估计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哪知后面发生的事居然和预言一一对应上了，才放心把他们留下的。 而那张纸的最后，居然写着一行莫名其妙的话： 【想看看1111的那只萨摩耶吗？】 “1111？”慕茗诧异道，“你考驾照那个宇宙好像是1111号。” 萧酌：“那个宇宙的梁浅有一只萨摩耶！” 慕茗猛地回忆起自己在1111号宇宙第一次见到那个“梁浅”时，对方在没人排队的咖啡厅撞上自己，或许本来就是故意为之。 而且那个“梁浅”当时还问了他一句“你不认识我？” 一切蛛丝马迹都在这一刻连成了线。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梁浅三人的呼吸逐渐微弱，萧酌手忙脚乱地将仪器里的“何森网”贴上梁浅的头颅，“这里是0111号，得把他们三个的意识传到1111号宇宙。” 慕茗将自己的手环接入仪器，上面有黑盒多年来收集的所有宇宙的坐标，黑盒的技术，或许这就是何森想要的最终效果。 可就在慕茗定好位，准备启动仪器前，萧酌突然纠结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导致1111号的‘他们’枉死？” 慕茗默默收回了手。 几秒后，慕茗定了定心神，“那我们就亲自去问问梁浅。” * 当两人抱着仪器降落在1111号宇宙时，无名指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慕茗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整个人朝萧酌倒了过去。 萧酌赶忙扶住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好半天，那种眩晕感才渐渐褪去。 “这东西怎么回事？漏电吗？” 萧酌吃痛地甩了甩手，摘下指环看了一眼，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是我们跃迁得太频繁了。” 慕茗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现在是晚上，他们跃迁到了一片别墅区，而好巧不巧，还正好是某家别墅的花园里。 他忍下胃里翻涌的呕吐感，富人们的花都金贵得要命，他可不敢强行浇灌。 萧酌小心地给他顺着背，一边扶着他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别被人发现了告我们私闯民宅。” 可刚说完，身后传来“咔哒”一声，一束光线撒在了他们脚下。 第180章 “快进来。” 熟悉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慕茗看了看手里的仪器，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别墅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这个宇宙的梁浅，他养的那只萨摩耶还探出脑袋朝他们傻笑。 “我靠……”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萧酌都惊了，“现在我们都可以靠意念精准跃迁到目的地了吗？” * 直到换上干净的衣服，处理好了身上的擦伤，坐到沙发上，看着眼前被递上来的茶，慕茗还是有点不适应。 “你俩干嘛看鬼一样看着我？”梁浅在他们对面坐下，伸手摸了把那只萨摩耶的狗头。 “我说老大，我们刚看着你咽气……”萧酌拍了拍那个仪器，“你们仨的意识还存在这儿呢。” 慕茗疑惑：“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梁浅：“不敢赌，怕一个不经意间改变了节点，会导致难以想象的意外。” 也是…… 慕茗对此倒是很理解，他问道：“我们应该把你们的意识传送到哪个时间点？会对原本这个宇宙的‘你们’产生伤害吗？” 梁浅摇头，“我跟老头和方信对过，我们都是在原身咽气之后的30秒内穿过来的。” 这就是不会伤害到本世界的人的意思。慕茗的心理负担顿时轻了不少。 他们在梁浅的协助下，把保存的三抹意识分别传送到了对应的时间点，让三个异世界的人在本宇宙重获新生。 萧酌：“你不会从重生开始就一直等我们吧？” 梁浅挑眉，“那倒没有，我们三个在不同的时间段重生，其实醒来的时候很恍惚，一下拥有了两段人生记忆不说，这个世界还和我们原本的世界完全不同，光是适应和接受就用了挺长时间。” “我一开始怀疑过是你们用了何森的发明救下我们，但不确定，直到那天在咖啡厅遇见你们，又发现你们的无名指戴着眼熟的戒指，我才完全确定，我们的命，是你们用何森的发明救下的。” 慕茗眯了眯眼，“所以那天在咖啡厅，你是在确认我的时间线？” 梁浅点头，“你当时在看格斗班的宣传，所以我确定，你们一定还没见过另一个宇宙的我。” 说着他不禁有些唏嘘，“当年觉得何森的发明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想趁着山顶别墅发生意外，把东西毁掉，没想到我们反而成了受益者。” “但又不是你们刻意为之的。”慕茗说，“从我和萧酌找上你，到现在，一切都是互为因果的。” 梁浅眉眼间有些忧虑，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 “你们跳车之后，是直接到崖底来找我们的吗？还有没有遇见何森？” 慕茗摇头：“我们走得急，没再关注何森的动向，但你们队里的那个叛徒最后回山顶别墅了，那会儿火势特别猛，何森逃生的几率应该不大。” “所以我们都不确定何森有没有逃出来，我们死得突然，何森的情况和他的发明都没来得及上报，茶庄估计也不会想到要找寻和控制住何森。” 梁浅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担心，万一他逃出来了，或者被那个叛徒救下了，那事情就不妙了。” 他接着道：“方信当时查过他，何森是个很偏执的人。就像你们当时说的，他那个二婚妻子，其实躯体里装着原配妻子的意识，说明他对他的妻子爱得很畸形。” “何夫人为了摆脱他，放火烧了实验室，又烧死了自己，这样何森就不能在她濒死之际抓取她的意识，强行让她起死回生。” 慕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担心何森如果没死，会继续研究这项技术，一个一个宇宙找寻何夫人的意识，让她借尸还魂？” 萧酌：“着火的时候，何森先抱着自己的发明出来，然后才想起去救何夫人，他真的有那么爱吗？而且现在他的发明在我们手上，他短期内做不出新的吧？” “我也不确定，就怕他没死，而且真的重新做出来了。”梁浅说，“到时候他会不会草菅人命，真就不好说了。” 三人一时心情沉重起来，屋内静了半天，直到那只叫“雪梨”的萨摩耶跳上沙发蹭到了梁浅怀里开始打瞌睡，慕茗才回过神来。 “我和萧酌得先走了。” 梁浅叹了口气，“你们自己小心点，要是何森真逃出来了，我担心他会针对你们。” “不至于吧……”萧酌撇了撇嘴，“平行宇宙那么多，我们没那么衰刚好遇上他吧。” “也对。”梁浅耸耸肩，目光看向他们无名指上的指环，“你俩也是神人，真遇上了也跑得快。” “不过你们能随意穿梭不同的宇宙，这点跟何森的那个跃迁椅真像。” 他这么一说，慕茗心里那种怪异感又冒上来了。 确实像，技术像，理念也像。 要不是孟老师还坚守在岗位，他都怀疑黑盒其实是何森开的了…… 他们和梁浅道了别，准备返航黑盒。 临走前，慕茗没忍住rua了把那只萨摩耶的狗头。 没有狗勾奶油的贿赂，耶耶一脸柔弱地往梁浅身后藏。 梁浅看得直乐，“你们万事小心，有时间可以回来，我把方信和孙永叫来一起聚聚。” 他兀地看向萧酌，“还有我爱人，他和你应该挺聊得来。” 萧酌这才反应过来，“我和慕茗算不算你和你爱人的媒人？” 第181章 “算。”梁浅笑道。 “那我们下次见面你再请我们吃顿好的。” 梁浅欣然应允，看着他们十指交扣，消失在了眼前。 * 再次跃迁时，熟悉的眩晕感和无名指的刺痛猛地涌上来，眼前像是笼着一层雾，朦胧一片，慕茗赶紧扶住了一堵墙，才没让自己砸到地上去。 轰隆—— 一声闷雷从天际滚过，紧接着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鼻尖。 “萧酌？” 慕茗察觉到自己的手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一下清醒了不少，眼前清晰了一些，但脑袋依旧晕晕乎乎。 “萧酌？”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入眼是一条幽长的小巷，除了他，前后无人。 他没有降落到黑盒。 虽然之前曼菲说调整了跃迁环的参数，回家的时候会绕路，可现在怎么把搭档都给绕没了？！ 轰隆—— “嘶——” 无名指上，那阵刺痛又一次袭来，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慕茗只感觉越来越痛，好不容易清晰一些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 乌云压过，一场大雨就在这个时候倾泻而下，慕茗想到一旁的屋檐下躲雨，可双腿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仿佛有千斤重。 一抹鹅黄色映入他模糊的视野中。 一阵强烈的熟悉感引着他跌跌撞撞地往那抹鹅黄色的地方走去，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鹅黄色的那一刻，无数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破了封印。 [这是我的新雨衣……] [喂！你是不是要死了？] [慕茗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呀？] [哥哥，他们踢我，腿疼。] …… [慕茗！] [等我回来！] 这些声音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得慕茗脑袋生疼。 “萧……” 他想叫一个人的名字。 是那个人的名字。 [慕茗！] “慕茗！”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真实地响在身后。 慕茗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慕茗！！！” 是他。 陷入黑暗之际，慕茗终于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是萧酌。 那个人，是萧酌！ 第68章 当尘封的记忆悉数回归时, 慕茗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经历了时光倒流，回到了故事的最开始。 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慕茗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有爸爸妈妈的, 但家里的境况并不好, 自他有印象起, 爸爸妈妈就经常吵架, 为了几毛几块钱甚至能动起手来。 后来他从亲戚口中听到, 他的爸妈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是在家里的压力下完成任务一样结婚生了孩子。 一个孩子，对于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是一项巨大的开销，这让原本就不相爱的两个大人更加相看两厌, 连带着对慕茗都没什么好脸色。 而当时还小小只的慕茗不理解大人们心里的弯弯绕绕, 只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听话，所以爸爸妈妈不喜欢他。 自那之后, 还没扫帚高的小慕茗在家里成了干活最勤快的那个，他努力变得乖巧听话，哪怕过年也不会主动开口要一件新衣服和一口小零食。 记得有一年过年，慕茗当时正站在椅子上擦窗户, 正好看见邻居家有个富亲戚来串门, 带了很多礼物。 他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包装, 忍不住悄悄凑到邻居门边看了一眼。 当看见满茶几的饼干糖果和水果，慕茗人都看呆了。 最后邻居瞧见了他，看他可怜可爱, 送了他一小袋小零食。 慕茗至今记得，那个袋子里有两块夹心饼干和三个软糖，分别是葡萄味、香橙味和可乐味的，他最喜欢可乐味！ 那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吃零食, 那也是他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当时他妈妈看到了那袋他视若珍宝的零食，但并没有嘲讽，也没有愧疚，只是冷冷地说：“等你今年夏天过完生日，就六岁了，9月份正好送你上小学，你可得好好学习，将来赚大钱报答我和你爸。” “我一定好好学习！”小慕茗眼里亮着光，“长大了我也要给妈妈买好多好多礼物！” “知道就好。” 可一切并没有小慕茗预想得那么美好，在二月底的时候，一场意外几乎碾碎了小慕茗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憧憬。 那是一个阴雨天，他爸妈又大吵了一架，他爸负气说要离婚另找一个老婆，说完还真的夺门而出，他妈妈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小慕茗不理解那些争吵里的具体含义，只是惊恐地以为他爸爸真的要抛弃他和妈妈了，在他们俩口子跑出门时，他实在太害怕爸爸会一去不返，赶紧迈着小短腿也追了出去。 他追到他们租的房子的楼下，他爸正跨上那辆低价买下的二手摩托车，一边跟他妈妈吵着，一边发动了引擎。 他妈妈不依不饶，不顾被雨水浇得狼狈，抓着他爸爸的衣服不让他走，对骂声越来越大，似乎非要当下吵个输赢。 “爸爸！”小慕茗颤巍巍地跑进了雨幕，“你不要走……” 可他爸妈完全没发现自家孩子跑了下来，他爸甩开了他妈妈的手，发动摩托就冲了出去。 他爸当时在气头上，速度开得快，一下撞上了追过来的小慕茗的左腿。 第182章 急促的刹车声刺破了雨幕，小慕茗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腕处爆发出来，他倒在雨里，又痛又冷，哭得撕心裂肺。 * 他后来应该是痛晕过去了，迷糊中只感觉有人在尖叫，还有很多人在呼救，他被人抱了起来，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小慕茗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来来去去，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人病房。 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左腿也使不上劲儿。 “娃娃你不要乱动。”旁边病床一个老奶奶急得叫住他，“你还打着止痛针，针掉了会痛的。” 他张了张嘴，可没发出声音，他爸他妈就在这时冲了进来。 “爸爸妈妈……”慕茗满心的恐慌和无助，看见亲人的瞬间像是找到了依靠，一下就哭了出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 他没有等到爸妈的安慰，撞到他的爸爸反而一脸愤怒，“你说你没事做冲出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进一次医院要花老子多少钱？！” 他爸抱怨完，他妈又开始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抱怨他的这件事上，他这对冤家父母永远都能站在统一战线。 他听到自己花了很多钱，就不敢再说话了，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他爸妈你一言我一语训了半天，最后是其他病人和护士看不下去说了他们，才终于消停。 直到两天后，他才艰难地从医生的话里理解出来，他的左腿伤得很严重，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主治医生说县城医院条件有限，建议他爸妈带他去省会的医院，只要治疗得当，他的左腿大概率能恢复正常。 他爸妈欣喜了一瞬，但表情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一看见这熟悉的神情，慕茗就知道，治腿太贵了，他的家庭负担不起，他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了。 从医院回来，小慕茗总是半夜躲在被子里哭，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自己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事实。 他开始害怕未来，更害怕会给爸妈添麻烦。 可他没想到，他的亲生父母，竟然因为他的左腿的缘故，想要卖了他。 * 大多数穷人家的父母就盼着孩子能有出息，能让不成功的他们扬眉吐气。 可偏偏他的腿变成了这样，无论是行动还是形象，都让他爸妈觉得做了个亏本买卖，无比失望。 在四月初的时候，慕茗突然被父母告知要搬家去别的城市，说是朋友介绍了不错的工作，工资可观，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慕茗记得那段时间他们很高兴，收拾行李特别积极，那时候他还小，以为能跟着去新环境，不用再听这里的邻里邻居背地里嘲笑他的腿，也傻乎乎的兴奋起来。 可到底还是他太天真了。 他父母退了租，出发那天，他们带着慕茗坐上了一辆大巴车，他不知道大巴要往哪里去，只知道爸妈说目的地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在另一个城市的县城转了趟车，慕茗憋了一路，终于可以去卫生间。 可就在他出来的时候，却听见他的父母在车站卫生间外的大树后边打电话，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想和他们汇合。 刚靠近，却听见树后的父母居然是在和电话里的人对接。 五岁的他很多话都还不理解，只艰难地拼凑出了一个事实——他的亲生父母，想把他卖了换钱。 自从慕茗的腿受伤后，他的父母看他就像看一个残次品，联系了很多户不能生育的人家，最后都因为腿伤不肯要他。 最后是一家五十多岁还没有孩子的外省农村夫妇决定要慕茗，这家人经济条件不怎样，只买得起伤了腿的慕茗。 而且那个年代的农村里，重男轻女观念严重，他们看慕茗是个男孩，年纪小好哄骗，即便腿伤了，长大后依旧能给他们干活和给他们养老，这才愿意出了这个钱。 慕茗的亲生父母唯恐他们反悔，立马收拾好东西要把慕茗送过去，然后准备拿着卖他的那笔钱去别的城市发展。 很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时，也算是明白了，他的亲生父母觉得对他有生育之恩，所以要求他必须回报。 而那个时候年仅五岁的他，能给到的最大回报，就是卖给别人，为他们赚一笔钱。 那就是他的亲生父母，给他明码标价的最后价值。 * 慕茗跑了。 他太害怕了，那种恐惧甚至压过了悲伤。 他是个人啊，他不想像个商品一样被人随意转手，而且亲生父母尚且这么狠心，买下他的那家人更不知道会怎么对他这个“残次品”。 幸运的是，慕茗居然成功逃了，多年后回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不幸也立马降临，他年纪太小，身无分文，拖着伤腿逃了那么久，那里已经是钻心的疼。 他不敢随便找大人求助，即便路上有大人好心询问他是不是走丢了，他也会头也不回地立马逃掉。 他不敢再相信大人了，他会被再次卖掉的！ 慕茗走了好久好久，五岁的他还没上过学，父母从来没有心思教导过他半点东西，家里又穷，什么世面也没见过。 小小只的慕茗，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有困难可以找警察。 第183章 他就这么盲目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东躲西藏，又渴又饿，腿也疼，他不得不开始守着垃圾桶，等着有人扔下没喝完的水或吃的，或者翻垃圾桶找纸皮，好晚上垫着睡觉。 不到两天，他浑身就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流浪孩。 他不知道他的爸妈有没有找他，每晚在桥洞和巷子里盖着纸皮睡觉时，他都很害怕，不是怕饿死，而是害怕只要一睁眼，他又回到了那辆会把他运给买家的大巴车上。 流浪孩并不好当，五岁的慕茗太小了，总是会被其他流浪汉和捡废品的中老年人欺负和排挤，有些小孩看到他还会拉着眼皮朝他吐口水，嘲笑他是瘸子，往他身上扔垃圾和小石头。 为了能少挨打，小慕茗开始学着那些中老年人的样子，每次那些小孩子一想来欺负他，他就拿起从垃圾桶捡来的一根铁棍，一边挥着一边冲他们大叫。 事实证明，人都怕疯子。 拿铁棍发疯很有效果，欺负他的人渐渐少了，都知道他古怪，不好惹，有些小孩甚至上学路过他时，都要绕着他走。 * 命运的转折是在那年的盛夏。 那时候慕茗已经不知道自己流浪到了什么地方，天也越来越热，他身上的衣服开始发臭，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说不定哪天就饿死街头。 但慕茗没想到，命运居然眷顾了他一次。 有一天清晨他在捡空水瓶，正好有学生和家长路过，慕茗听到他们在讨论期末考试，说已经6月19日了。 而他的生日在6月3号，生日肯定过去了，所以那时候他是6岁。 那天中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一下变得格外闷热。 慕茗从早上起来开始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到了中午时更是头重脚轻，身上也开始发冷，可喉咙里却像烧起了火，整个人特别难受。 他抱着那根既能防身，又能让伤了腿的他走路更轻松的铁棍，想回平时自己蜗居的点。 可病来如山倒，他实在太难受了，连视线都开始模糊，根本来不及走回去。 直到路过一条深巷时，他看到其中一户很旧的楼房，屋檐下停着一辆同样很旧的三轮单车，上边挂着一件鹅黄色的雨衣，很小，应该是给小孩穿的。 慕茗真的太冷太累了，腿也很疼，只能一瘸一拐走过去，拿过那件鹅黄色小雨衣披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靠在那户人家的屋檐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大哭声吵醒的，脑袋又沉又痛，那阵哭声像是针一样扎进他脑子里，那一瞬间，小慕茗烦得都想拿起那根铁棍打人。 可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在大哭，眼泪哗哗地淌，嫩白的脸蛋皱了起来，哭得很丑…… 慕茗不明白这男孩在哭什么，但看他哭得那么惨，也就没打他。 睡了一觉，慕茗只觉得身上更难受了，起身的时候浑身都在疼。 他抱着那根铁棍，就静静地看着眼前那男孩哭，他还挺好奇这人在哭什么的，而且这小男孩还是第一个看他拿棍子还没被吓跑的。 那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指着慕茗身上的鹅黄色雨衣控诉： “这是我的新雨衣……你臭臭……呜……” 原来这件雨衣是小男孩的，小慕茗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 他一直四处流浪，身上又脏又臭，小男孩估计嫌弃死了，觉得他毁了这件新雨衣。 可是……可是他也不想这样的…… 这么久了，他为了活着什么苦都咬牙挺过来了，这雨衣又不是不能洗，干嘛哭得像被他打了一样…… 愧疚、委屈、难过和生气交织在小慕茗心头，流浪了那么久，他的脾气变得很不好，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凶，才不会被欺负。 小男孩还在哭，小慕茗烦躁地脱下雨衣丢给了对方：“还给你！” 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还懵着，一下没接住，雨衣就这么掉在了小巷的地上。 那里正好积了水，上面还飘着烂树叶和垃圾，脏得要命。 那男孩一看，哭得更惨了，脸上挂着泪，张牙舞爪地就要过来打慕茗：“你坏！打你！” 之前被老的少的欺负了那么长时间，小慕茗觉得自己打架和发疯的功夫已经很强悍，换成往常，这小孩估计已经被他揍趴下了。 但今天偏偏生病难受，小男孩伸手一推，慕茗脚一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打转，然后就这么倒了下去。 小慕茗以为那男孩会趁机踹他两脚，然后跑掉，哪知道在自己晕过去前，居然看到那男孩蹲下身凑了过来，哭得一抽一抽的，还很害怕的样子。 “喂！你是不是要死了？” 小男孩估计是真的被慕茗吓到了，之前还嫌小慕茗脏，这会儿也忘了，居然还伸手摇他。 “你不要死啊！” 第69章 慕茗记得他是在那鬼哭狼嚎中昏死过去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被丢到寒冷肮脏的路边或者桥洞，而是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 他睡在一张床上, 身下的床铺和身上的被子都干净柔软, 还有一丝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小慕茗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 薄薄的被子从身上滑落,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小太阳睡衣。 屋外仍在刮风下雨，雨水斜斜地拍打在屋里的那扇紧闭窗户上，一点风雨也挤不进来，满满都是安全感。 第184章 小慕茗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又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还在爸爸妈妈家里的时候, 他听说过邻居有老人寿终正寝，那些大人都会告诉小朋友, 说人死后是上天堂去了。 他现在或许就在天堂，不然人间哪有这种温暖的容身之所。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随即一阵香味率先从门缝钻了进来, 流浪那么久, 慕茗从来没吃饱过, 这会儿香迷糊了，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两个老人端着水和热饭菜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娃娃。 二老见慕茗已经醒了, 惊喜地走到了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苍老的手很粗糙，慕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却觉得这是自己触碰到的最温暖的手, 比妈妈的手还暖和。 “烧已经退了。”那个老奶奶慈祥地揉了把慕茗的头发，“好孩子，身上还难不难受？” 慕茗还觉得这里是天堂，眼前的可能就是神仙，他眨巴了下眼睛，呆呆地摇了摇头。 两位老人肉眼可见放松了一些，这时慕茗突然发现，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娃娃，居然是先前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 这会儿小男孩不哭了，白白净净的，长得还挺可爱。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慕茗懵了。 他……不是在天堂？？？ 老奶奶从爷爷那里接过一碗热乎乎的饭菜，舀了一口凑到慕茗嘴边。 “先吃饭好不好？吃了饭才能吃感冒药，这样病很快就会好的。” 慕茗的注意力一下被眼前的饭菜吸引，肚子都发出“咕”的一声。 他怯怯地问：“我、我可以吃吗？” 老爷爷和蔼地笑弯了眼，“当然可以，就是煮给你吃的呀。” 慕茗瞬间瞪圆了眼。 他好久没吃过这么香这么干净的饭菜了…… 不等奶奶喂他，烧心的饥饿感让他自己拿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乖孩子不着急啊。”奶奶心疼地看着他。 但慕茗控制不住，他太饿了，一碗饭很快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爷爷又给他冲了一包感冒冲剂，味道不好闻，也很苦，但慕茗一口气喝了进去，嘴巴里苦得难受，但他没有嚷嚷半句。 生病了能有药吃，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是那个小男孩抓着一颗糖，欲言又止，半晌，还是一声不吭把糖揣进了兜里。 奶奶看慕茗苍白的脸蛋终于有了点血色，轻声问他：“好孩子，你爸爸妈妈呢？” 慕茗顿时一愣，想起现在已经是六月了，自那天从车站出逃，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每当看着路边的小朋友牵着爸妈的手笑得阳光明媚时，他也会忍不住想，他爸妈会不会后悔了，如果再次找到他，会不会决定不把他卖掉？会不会把自己接回家，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可那么久的日晒雨淋，每天清晨睁开眼，他还是一个人面对这无比陌生的世间。 老人家温暖的大手揉着他的发顶，这是不是就是家的感觉？ 一时间慕茗只觉得特别委屈，一张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 慕茗一哭，把另外三人吓了一大跳，那个小男孩两个小拳头握在胸前，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处，想不通这是发生了什么。 奶奶连忙把小慕茗抱在怀里，拍着他瘦到只剩骨头的背脊哄了好半天，慕茗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爷爷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床边，轻声问他：“孩子，你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散了，找不到家？” 奶奶也说：“你记得自己住哪里，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吗？爷爷奶奶帮你找到他们好不好？” 慕茗包着眼泪，惊恐地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家，不要找爸爸妈妈，呜……” 一听这话，爷爷奶奶顿时疑惑起来，“为什么呀？是不是跟爸爸妈妈吵架了？” 小慕茗扁了扁嘴，一行眼泪又掉了下来，“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腿坏了，爸爸妈妈把我卖掉了，呜……” 他一句话震惊了另外三个人，那个小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 奶奶心疼死了，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痕，爷爷气得拍了下桌子，“这都是什么人？！亲生的孩子说丢就丢？简直是畜生！” 勾起了伤心事，慕茗静静地窝在奶奶怀里掉了好久眼泪。 直到感冒药的药效上来了，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他贪心地想：要是醒来之后还能在这里就好了。 * 慕茗睡着之后，爷爷奶奶带着自家孙子出了房门，三人下到一楼的小客厅时，爷爷突然说：“要不要报警？” 奶奶纠结地叹了口气：“那孩子估计是发现爸妈要卖了他，自己偷偷跑掉的，警察要是真找到了他爸妈，保不准带回去之后会做得更过分。” 小萧酌仰着脑袋，很不理解：“爸爸妈妈不是很爱自己孩子的吗？为什么会不要他呀？” 他的爸妈虽然走得早，但生前一直很爱自己，他的那些邻居家的朋友也是，都是被爸爸妈妈爱着的，为什么这个人会被丢掉？还沦落到一个人孤零零地流浪？ 爷爷奶奶看他年纪还太小，现在也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不想在小孩面前嚼别人口舌。 第185章 奶奶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酌，今天就让弟弟睡你的床好不好呀？你跟爷爷奶奶睡。” 小萧酌第一反应是不大乐意，毕竟白天才被弄脏了雨衣，现在连他的床也霸占了。 但想想那个弟弟洗干净之后长得那么可爱，又那么可怜…… 他撇了撇嘴，“好吧……” * 慕茗的愿望成了真，生病的这几天，他真的被允许住在了萧家。 原来那个小男孩叫“萧酌”，两个老人是他的爷爷奶奶。 小萧酌的爸妈前两年因为意外去世了，只剩下二老带着孙子，爷爷奶奶都是退休教师，平时靠推着三轮车卖早餐和辅导学生作业赚钱养这个家。 爷爷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慕茗不会写字，只认得自己名字的字形。 于是爷爷就拿过一本字典，让他在上边找出了自己的姓名。 小萧酌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托着腮看了半天，有些嫌弃：“你多大了？怎么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 慕茗有点不好意思，局促的拽了拽衣摆，“我6岁了，爸爸妈妈没教过我……” “比小酌小一岁。” 爷爷目光顿时变得怜悯，喃喃道：“这都快到上学的年龄了啊。” 在萧家的这些天，慕茗每顿饭都能吃饱，但他知道，吃饭是要钱的，以前在家里，爸妈时常为了一块肉的价钱吵得不可开交，而现在他在萧家几乎顿顿都会有一盘肉菜。 萧家住的这栋二层小楼很旧，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他一来，萧酌能吃到的肉都变少了，他明显能感觉到萧酌有点不爽。 他很愧疚，每顿饭尽量只夹青菜，但被爷爷奶奶发现了，又不由分说给他夹肉，说他还是在长身体，只吃青菜营养是不够的。 慕茗看着那些香喷喷的肉，这肯定很贵，可他却给不了爷爷奶奶钱…… 于是，他开始像在曾经的家里一样，积极地帮忙干家务。 爷爷奶奶心疼他的腿不方便，但慕茗坚持要帮忙，他挺着胸脯骄傲的说：“我可厉害了，以前在家里我什么活都能干！” 却不想爷爷奶奶听了更心疼了，最后拗不过他，只好给了他一些择菜之类的不费腿的活。 萧酌看着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小豆丁，抿了抿唇，虽然他以前也会帮忙干家务，但慕茗一来，他忍不住跟着卷起来，搬过一张凳子，把洗菜的活给包了。 * 在感冒好了的那天晚上，萧酌穿着一身睡衣，抱着一个枕头放到了他的旁边。 慕茗不解地看着他。 萧酌“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这本来就是我的床。” “……”慕茗不安地捏着小手，心里的愧疚感又冒上来了。 直到两个小奶团子躺到了床上，爷爷给他们关了灯，慕茗突然侧过身看着萧酌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对不起。” 萧酌翻过身看他，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后，萧酌能看清眼前人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认真看人的时候像琉璃珠透着光似的，很好看。 其实那天爷爷奶奶把晕倒的慕茗抱进来，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后，他就发现了，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娃娃长得特别好看，比商店里那些贵得要命的娃娃还好看。 这么好看的儿子，慕茗爸妈为什么不要他？ 小萧酌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回应，慕茗怯怯地继续道：“我那天不舒服，身上很冷，就拿了你的雨衣。” 小慕茗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旧事重提，萧酌想起自己那件被弄脏的新雨衣，那股委屈感又上来了，更别说那件雨衣最后还是他自己洗干净的！ 萧酌嘴上不想饶人，气呼呼地说：“那是我的新衣服，才穿了一次，你就弄那么脏，坏死了！” 越想越委屈，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新衣服。” 慕茗往被子里缩了缩，但确实是他的错，他不能耍赖。 “我、我赔给你。”慕茗嘴都扁了起来，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萧酌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顿时一愣，稀奇道：“你有钱吗？” 慕茗摇头：“没有。” “那你要怎么赔？” 小慕茗脑瓜子焦急地转着，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可以去捡垃圾，把空瓶子和纸皮卖了，攒钱给你买一件新雨衣。” 对啊！他还可以捡垃圾！到时候卖了钱，他不仅可以买雨衣还给萧酌，还可以还给爷爷奶奶买肉钱！ “捡垃圾”三个字让小萧酌很嫌弃，“垃圾堆那么臭，你怎么捡？” “我离开爸爸妈妈之后一直在捡垃圾。”小慕茗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反而有些骄傲，“闻久了就感觉不到臭了。” 萧酌皱了皱鼻子，“你平时都是这样存钱买新衣服的吗？” 慕茗的声音糯糯的：“不是，我没穿过新衣服。” 萧酌惊了：“你都六岁了，还没穿过新衣服？！” “爸爸妈妈说买新衣服浪费钱，我穿邻居那些哥哥的旧衣服就可以了。” “那你不穿新衣服，干嘛还要捡垃圾攒钱？” “爸爸妈妈要把我丢掉，我跑出来的时候没有别的衣服。” 慕茗慢慢地说着，“饿了我就翻垃圾，有些人好浪费的，吃的喝的都剩了好多，就扔了。我还要捡纸皮，睡地上太凉，有了纸皮，晚上我就可以垫着纸皮睡觉了。” 第186章 小萧酌全身一僵，心里密密麻麻写满了愧疚…… “能捡到很多吗？” 慕茗小小地叹了口气，“要抢的，别的流浪汉也想捡，还有很多大伯大娘也要捡纸皮和空瓶子，我太小了，抢不过他们。” 萧酌心里酸酸的，“你不是拿着一根铁棍嘛？还打不过他们吗？” “是有其他小朋友要欺负我，我才捡了铁棍吓人的。”慕茗抱着被子，困得打了个哈欠，“我不敢真的打人，要是他们受伤了，要好多钱的，我怕他们把我卖了换钱……”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萧酌不知道再说什么，慕茗说着说着也睡着了。 听着一旁均匀的呼吸声，萧酌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半晌，他又翻到了另一边。 “啧。”小萧酌一骨碌坐起了身，看着一旁缩成小小一团的慕茗，他又烦躁又愧疚。 好惨啊。 慕茗怎么能那么惨？！一件新衣服都没穿过，还可怜到要捡垃圾，他那天怎么能推人家呢？！ 这一晚，年仅7岁的小萧酌愧疚到失眠。 半夜的时候，萧酌实在没忍住，把一旁的慕茗摇醒。 “不用你赔了，反正雨衣没有坏，洗干净还能继续穿。” 干完这事儿，萧酌终于舒坦了，沾到枕头没两分钟就呼呼大睡。 第70章 那天晚上被萧酌摇醒, 慕茗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等他清醒过来时，萧酌又已经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 慕茗正准备按计划去捡垃圾, 攒钱给萧酌买雨衣和还爷爷奶奶饭钱, 但被萧酌一眼识破意图。 小萧酌整个人呈一个“大”字拦在房门口, 崩溃大叫：“你不准去捡垃圾！不然我就、我就……” 他“就”了半天, 终于想出个极具威胁的：“我就不让你睡我的床了！！！” 爷爷奶奶收了早餐摊回来，正好看见自家孙子差点伫门口劈叉，忙问了一遍，才搞清事情缘由。 就这样, 慕茗的“捡垃圾计划”被爷爷奶奶温柔打消。 许多年后再回想起那时的心境, 慕茗觉得自己挺厚脸皮的。 萧家太温暖，他舍不得离开, 爷爷奶奶没有提，六岁的他也没有主动说出要离开的话。他一边渴望着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一边又对自己借住的行为感到无比愧疚。 从那天开始，他不仅积极帮忙干家务, 早上更是早早起床, 陪着爷爷奶奶一起出摊卖早餐。 萧酌和他睡一块儿, 每天也被迫起床，两个小团子就这么天天跟在两位老人身后，有客人时他俩就帮忙拿打包的袋子。 两个小孩都长得好, 慕茗随了亲妈的长相，这段时间又被萧家照顾得好，小脸长了些肉，唇红齿白的像个漂亮的雪娃娃。萧酌则像了他爸和爷爷, 眉眼生得俊，嘴又打小就讨人喜欢。 两个娃娃就像是早餐摊活招牌，让爷爷奶奶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每天收摊时二老都是笑眯眯的。 *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即将步入小学的萧酌正预习着一年级的算术题，慕茗也坐在一旁看着。 大概人类在做作业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盯着，萧酌写下一个答案，透过窗玻璃看了慕茗一眼，见旁边着雪团子一脸懵，他又写了一题，算出答案后又看了慕茗一眼，这回见人的脸都皱成了个包子。 慕茗皮肤白，流浪那么久，天天风吹日晒的，也没把他晒得多黑，这段时间吃得饱睡得也安稳，穿上干净的衣服像是年画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还没上学的人往往最喜欢学习，小萧酌以为他也想学，默默把一个汉字本和一支铅笔推到了他跟前。 见慕茗接过本子翻看起来，萧酌也专注自己的题目去了。 待他终于写完了今天的算术题，偏过头一看，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慕茗连抓笔的姿势都不会，对照着汉字本写的字趴在田字格上，扶都扶不起来…… 小萧酌默默吞了口唾沫，他好像明白了，刚才慕茗皱着脸看他，估计是在疑惑他怎么把2+3=5算出来的。 萧酌指着汉字本上一个“田”字问他：“这是什么字？” 慕茗眨巴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萧酌又指向一个“口”字，“这个呢？” 慕茗还是摇头。 萧酌抿了抿唇，“那1+1等于几？” 慕茗伸出手指比划了半天，最后比了个“耶”，脆生生道：“等于二。” “……”萧酌知道他比自己小一岁，但也到入学年龄了，一般上学前，多少都会一些简单算术和基础汉字，他搞不懂慕茗怎么连1+1=2都要想那么久…… 他真诚发问：“你算得那么慢，以前捡垃圾去卖的时候怎么算钱？” 慕茗绞着手指，“我没卖过，就是看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会卖钱，我也抢不过他们，只能捡几块纸皮垫着睡觉。” 小萧酌一下挺直了背，那股熟悉的愧疚感又冒上来了…… 真是的！他刚才干嘛要问这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他们跟着爷爷奶奶卖完早餐回来，二老看天气越来越热，就给了钱，让他们去买冰棍。 被萧酌带到小卖部的冰箱前时，慕茗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雪糕甜筒和冰棒，“我、我可以吃吗？” 萧酌点点头。 慕茗看了一会儿，抓着他的衣摆说：“我都没吃过，你来买吧。” 第187章 萧酌震惊地瞪大了眼，“你没吃过零食吗？” “吃过一次。”小慕茗回忆起那包小糖果，十分怀念地舔了下唇，“过年的时候邻居送过我两块饼干和三颗糖！” 好可怜…… 萧酌心里莫名软乎乎的，他没想到慕茗长到6岁还只吃过一次零食，还不是爸妈给买的。 最后看慕茗目光一直盯着冰棒，萧酌就拿了根可乐味的，掰了两半，纠结了一秒后，把长的那半递给了慕茗。 慕茗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起来。 “哇呜——妈妈我也要冰棍！！！” 一个小孩跟着他妈路过，正好看见慕茗和萧酌在啃冰棒，口水都快流下来，当即往地上一躺，对着他妈妈撒泼打滚讨零食。 他妈妈显然见惯了，一叉腰，怒道：“昨天刚吃了一根小布丁，现在又要，想把牙齿都蛀光是不是？！” 小孩张嘴又要嚎，他妈一眯眼：“再不听话就叫警察叔叔把你带走！” 那小孩一听这话顿时蔫了，不情不愿地拖沓着脚步，跟着他妈妈回家了。 慕茗目送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有些羡慕，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他为什么突然不哭了？” 萧酌酷酷地耸了耸肩，“他妈妈吓他的，每个小孩都被家长这么吓过。” 慕茗沉默了半晌，小声嘀咕：“我爸妈没有这么吓过我。” 看他似乎一脸遗憾，萧酌不明白了：“这不好吗？谁会盼着被吓呀。” 慕茗心说那不一样的，刚才那个妈妈虽然吓了小孩，但她还是爱小孩的，不像他的爸妈，连跟他说句吓唬人的话都不乐意…… 说到警察叔叔，萧酌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爸爸妈妈把你丢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叔叔呀？” “为什么要找警察叔叔？” “……遇见困难就找警察呀。”萧酌愣愣地咬着半根冰棒，“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慕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没教过我这些。” 他真的不知道，他爸妈唯一教过他的，就是怎么做家务。 萧酌沉默了，他没想到慕茗不仅不会认字写字做算术，居然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 好惨啊，怎么会那么惨…… 年仅7岁的萧酌一时间爆发出了莫大的同情，脱口而出：“我教你认字写字吧，傻乎乎的，别出门被人骗了。” * 慕茗没想到萧家愿意收养自己。 那是某天的午后，夏日的蝉鸣聒噪，慕茗正用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握笔姿势慢吞吞地写着汉字，一旁的萧酌却突然被爷爷奶奶叫走了。 他有点好奇，但也没想过偷听，就安安静静地继续写字。 另一边，小萧酌被爷爷奶奶叫到了卧室里，看爷爷把房门轻声锁起来，他预感到家里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小酌……”奶奶把他抱到膝头，拍了拍他的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和爷爷想收养慕茗，你介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弟弟呀？” 萧酌张了张嘴，又纠结了闭了起来。 他很矛盾。 这些天他感觉得到慕茗不想离开，也感觉得到爷爷奶奶很喜欢慕茗，家里多了一个同龄人，他确实觉得热闹了不少，而且慕茗很乖，还总是主动帮忙。 平心而论，他是不介意多一个像慕茗这样又乖又漂亮的弟弟的。 但是…… 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并没那么好。 爸妈走后，小小年纪的他一下变得早熟，比其他同龄人更敏感，也更了解“钱”对家里的重要性。 家里只有三口人的时候，日子不富裕，但也正正好。 可陡然多了一个人，家里的开销也更多了，经济压力会骤然变大，他和慕茗还那么小，爷爷奶奶年纪又大了，他心疼两个至亲老人一把年纪了非但不能享清福，还要成天为小孩操劳。 他把自己的顾虑和爷爷奶奶说了。 两位老人本以为萧酌是害怕属于自己的爱会被分走，却没想到他是在顾虑这个。 “小酌真乖。”奶奶安抚他说，“这段时间早餐摊生意很好，而且现在是暑假，爷爷奶奶辅导作业也能攒下钱。” 爷爷也说：“是啊，爷爷奶奶给小酌保证，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也不会让小酌过得以前差。” 最后，小萧酌还是同意了。 可他没想到，爷爷奶奶把这个决定告诉慕茗时，慕茗眼睛一下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萧酌心都提起来了，“你想继续流浪么？” 小慕茗摇了摇头，“我的脚坏了，好像治不好了……” 早熟的小孩不止萧酌，慕茗也一样，他年纪虽然小，但却十分明白自己的腿会成为一个家庭的累赘，不然亲生父母也不会毅然决然卖掉他。 他一方面怕自己拖累萧家，一方面也害怕“残次品”一样的自己会再一次被抛弃。 爷爷奶奶看出了他的想法，心疼得不行，但仍然坚定得表示要收养他。 就这样，小慕茗留在了萧家，爷爷奶奶给他办好了各种手续，还安排他9月份和萧酌一起进入一年级。 慕茗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上学。 爷爷奶奶愿意让他留在萧家他已经无比满足了，没想到他还能读书！ 他甚至想过，自己可以一直帮爷爷奶奶干活，减轻他们的负担，让萧酌一个人去上学。 第188章 但是……哪个孩子会不想读书呢？流浪的时候，他看着那些背着书包的小孩就特别羡慕，时常做梦时都梦见自己是其中的一员，如今，他的梦竟然成了真！ 幸运和欢喜接踵而来，整个暑假，小慕茗连干家务都卖力又快乐，不然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出要怎么报答爷爷奶奶了。 * 多年后再回忆起那个夏天，慕茗还是觉得委屈了萧酌。 虽然爷爷奶奶尽量一碗水端平，但家里到底是多了一个人，很多事情会无意间让原本的小主人感到微微不爽，而且萧酌的房间和床铺从此也要彻底分出去一半。 慕茗知道萧酌没有冒出过把他赶走的心思，但只要萧酌表现出一点不高兴，他还是难免胆战心惊，每晚睡觉的时候，他都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尽量给萧酌留出更大的位置。 小慕茗在流浪的那段时间里，为了不被欺负，练就了一身“坏脾气”，每个对他摆脸色、嘲笑他、欺负他的小孩，都被他凶过。 但萧酌是他的小恩人，在萧酌面前，他收敛了所有脾气，决心当一个最乖的好弟弟。 * 那时正值暑假，大小孩子都在玩，萧酌每回做完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务，预习完功课都会去和街坊邻居家的同龄人一起玩。 但今年他多了一个“弟弟”，每次要出去玩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让他把慕茗带上。 其实他倒是不介意带着慕茗，但是慕茗的腿不好，这就很麻烦了。 因为很多游戏慕茗都不能参与，只能干坐在一旁看着别人玩，每次萧酌玩得开心的时候，一扭头看慕茗小小一只，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萧酌又觉得他好可怜。 不过到底年纪小，玩心比责任心更大，每次转移阵地，小萧酌都来不及带慕茗，只能让慕茗在原地等他，还不忘老神在在地叮嘱：“回家的时候我来接你，不要乱跑啊，自己乖乖的，有事记得叫警察叔叔。” 然后慕茗真的就乖乖在原地坐了一下午，只为等他。 直到有一次，一群小孩子在一个篮球场里玩，其他人在跳房子，小慕茗就在篮球架下面坐着看他们。 几轮过后，萧酌跟着其他小朋友转移阵地去别处玩了，小慕茗就一个人坐在原地等萧酌。 直到傍晚，来了四五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就开始嘲笑他的腿。 “快看！他是个瘸子！” “拖油瓶略略略！” “他是个野孩子哈哈哈哈哈……” 还有更过分的居然想向他吐口水，还说：“萧酌肯定烦死你了！” 说完那几个熊孩子还一个接一个去踢慕茗的腿。 只不过慕茗如今不是流浪儿了，熊孩子还算有点分寸，都是鞋尖碰了一下，没怎么用力。 可小慕茗很难过，也很生气，面对这些欺负他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很暴躁，在萧家、在萧酌面前，已经是他最乖的模样了。 所以趁那几个熊孩子要走的时候，他用拄着的棍子顶了那个领头的后膝盖窝一下。 那男孩脚一软，就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估计还正好在换牙期，门牙一下就掉了，几个熊孩子全吓懵了。 慕茗流浪的时候对这些熊孩子的脾性摸得很清楚，知道熊孩子马上就要哭了，于是他先下手为强，率先哭得撕心裂肺。 哭声都冲到喉咙的熊孩子们一下哑了声，更懵了。 大概是慕茗哭得太惨，好些大人飞快围了过来，一眼就觉得是那几个熊孩子做了坏事，指指点点的，拦着不让他们走。 熊孩子本就心虚，这下吓得也开始哭。 这时候，萧酌也回来了，准备接慕茗回家吃晚饭，可走近了却发现篮球场边围了一圈人，圈内的慕茗小小一只，可怜兮兮坐在篮球架下面，哭得撕心裂肺。 萧酌差点吓傻了，连忙跑过去，待他气喘吁吁挤过人墙来到慕茗跟前的时候，小慕茗睫毛上和脸上挂满了泪痕，仰着头哭着冲他告状： “哥哥，他们踢我，腿疼。” 第71章 那时候慕茗都是乖乖叫萧酌“哥哥”, 但这是第一次哭得那么惨叫他。 慕茗不知道萧酌当时在想什么，只看到萧酌脸色更难看了，看起来也是吓得不轻。 很快, 爷爷奶奶和熊孩子们的家长都被叫了过来,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们你言我一语, 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熊孩子的家长们魂都吓飞了, 摁着自家孩子的脑袋给慕茗赔礼道歉, 还联合出了点钱，给他去诊所看了腿。 其实慕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利用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腿不好, 家里又只有老和幼, 被人欺负很容易，想要个公道却会很难。 但他现在不是流浪儿了, 又有着年纪小的优势，只要他先哭先告状，那在场所有大人都只会无条件偏向他这个“弱势群体”，不至于打个哈哈就让这事儿翻篇了, 不然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熊孩子仗着欺负他没成本, 来不断挑衅他。 慕茗也不怕把那男孩怼得摔了一跤会被他家长教训, 因为他知道他的腿明显需要更多钱。 他说是熊孩子们踢他，那些家长估计都吓坏了，要是他的腿真被踢出了什么其他问题, 在那个年代，那些医药费不得要了他们的命？而且那么多路人见证，他们想赖掉也很难。 相比起来，那男孩掉了颗牙齿算什么呢？ 第189章 事实证明这一招确实管用, 每次他被欺负了，都会先找机会报复回去，然后表现得更委屈，最后倒霉的还是欺负他的人，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惹。 不过后来很少需要他出手报复了，随着年岁渐长，大家都成熟了不少，看他时更多是同情和可惜。 而且萧酌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黏着他，真有人脑子不好非要欺负他，萧酌总是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替他教训回去。 慕茗觉得可能是篮球场那次确实给萧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是可耻地利用了萧酌的愧疚。 * 只有萧酌知道，那不是愧疚。 许久之后萧酌才反应过来，哪怕那年他只有7岁，但却是实打实的心疼了。 那么漂亮一个小娃娃，坐在夕阳里的篮球架下，哭得好像全世界都不要他了一样。 那天爷爷奶奶带慕茗去诊所检查腿，他还太小，帮不上忙，爷爷奶奶也顾不过来，只能让他先回了家。 可那晚他坐立不安，急得晚饭都吃不下，唯恐慕茗的腿真的又受了伤。 好在爷爷奶奶很快就回来了，得知慕茗没什么事之后，小萧酌才终于放心下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小小的掌心里居然都是冷汗。 这事之后，萧酌就不怎么把慕茗丢下了。那段时间，为了能照顾好慕茗，萧酌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过家家…… 因为这个游戏简单不费腿，慕茗可以全程参与。 * 慕茗有个盒子，里边都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其中就有几十对各式各样的“戒指”，有绳子编的，也有易拉罐环…… 整个幼年时光，他和萧酌玩了无数次过家家。 而每一次萧酌当“新郎”的时候，娶的“新娘”都是他。 那时有很多女孩子表示不服，倒不是说争着想做萧酌的“新娘”，而是新郎和新娘都是最受欢迎的角色，谁都想要。 可一轮到萧酌当“新郎”，“新娘”的角色女孩子就怎么也玩不上，可不急死了。 慕茗没问过萧酌为什么当时每一次都要选他当“新娘”，但他猜应该是为了照顾他。 慕茗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因为腿不好的缘故，“新郎”这个角色即便轮到他，女孩子们也不是很乐意当他的“新娘”。 和他们玩得好的孩子虽然从来没蛐蛐过他的腿，但小孩子藏不住事，秘密和情绪全写在脸上，小慕茗识趣，不给自己找尴尬来受，就和萧酌说自己在旁边坐着看就好。 但萧酌不乐意了，从此他就成了萧酌的“专属新娘”。 偶尔被下班的大人们看到了，还会打趣说，可惜慕茗不是姑娘，不然青梅竹马，长大之后直接嫁给萧酌做老婆，永远做一家人多好。 那时候慕茗不太懂，一脸天真地问那些大人：“弟弟不可以永远做一家人吗？” 大人们直乐，俯下身解释说：“等你和萧酌长大了，都是要娶老婆的，到时候你们会和自己的老婆过一辈子。” 慕茗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扁了扁嘴，急道：“我要和哥哥分开吗？” “对啊，兄弟长大后都是要分开的。” 小慕茗彻底慌了，他才刚有了一个家，他不想和萧酌分开。 于是小慕茗皱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急道：“那、那我给哥哥当老婆！” 这样他们就永远都不用分开了！ 小慕茗以为自己想出了个绝佳的主意，可谁知大人们却瞬间哄笑作一团。 他不知道这些人笑什么笑，忿忿地转身回家了。 * 从来到萧家开始，直到小学四年级，慕茗和萧酌都跟着爷爷奶奶住在那条小巷子的二层小楼里。 楼房很小，一层作客厅餐厅和厨房，二层就只有两间房间，但就是这一个老旧的家，给了慕茗新生，也承载了他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那年九月，小慕茗和小萧酌正式成为了光荣的小学生，为了照顾慕茗的腿，两人被分到了在一楼的班级。 老师们估计也是怕慕茗会被欺负，而萧酌作为他名义上的“哥哥”，两人一直都被安排着同班同桌。 那时候两个光荣小学生每天早早起床，帮爷爷奶奶把早餐放进小三轮车里，推到街上去卖，俩小孩排排坐在一旁，一边啃早餐，一边当早餐摊的“模特”。 等上学的时间到了，他们俩就手拉手一起去学校。 直到五年级的时候，萧家搬家了。 那会儿正好有个亲戚帮衬，给爷爷奶奶弄了间临街的店铺，那条街人流量很大，从此爷爷奶奶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推着小三轮外出卖早餐了，一家人也搬到了铺子楼上的三室一厅。 也就是这一年开始，慕茗和萧酌都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但萧酌估计是养成习惯了，每晚做作业还是跑到他屋里来。 毕竟刚上学的时候，慕茗什么都不会，一年级的头两个月读的特别吃力，全靠晚上萧家三个人轮番上阵给他辅导功课。 搬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爷爷奶奶做了一顿大餐。 席间奶奶甚至允许爷爷喝了一小杯酒，爷爷喝得脸颊微红，抬手在慕茗和萧酌脑袋上揉了一把。 “小酌和慕茗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自那年起，家里虽然谈不上特别富裕，但生活确实越来越好了，爷爷奶奶不止一次说慕茗是小福星，以前的邻里街坊们偶尔遇上了，也说是爷爷奶奶当年收养了他是积了大功德。 第190章 每次他们说这话时，慕茗都会悄悄看萧酌，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福星，而且他的到来其实给萧酌带来了很多麻烦，让萧酌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照顾他很多。 但好在，萧酌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 都说苦日子是慢得仿佛看不到头的，好日子却总是过得飞快的。 慕茗总觉得好像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和萧酌居然就成了中学生。 中学离他们家比小学要远一些，走路要20分钟，其实这个距离走走路当做锻炼也挺好的，但爷爷奶奶和萧酌都心疼慕茗的腿，于是就安排了辆自行车。 就这样，萧酌开始了每天载慕茗上下学的时光。 那时候慕茗时常坐在单车后座，看萧酌的背影看得出神。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来，萧酌一直很疼他，可看着萧酌每天任劳任怨照顾他，慕茗心里又觉得复杂，欢喜又愧疚。 中学期也是青春期，少年人最为张扬、敏感和爱出风头的时光，慕茗偶尔会看到班里的女生们偷偷学化妆，甚至有不少同学都开始偷偷早恋了。 那个时候男生们都爱打篮球，每回体育课必要打几场，女孩子们要么聚在一起打羽毛乒乓，要么就围观男生们打篮球。 萧酌也爱打篮球，从进入青春期开始，萧酌的身高就比慕茗高了许多，慕茗坚信是篮球这项运动给他加成不少。 萧酌小时候很可爱，长大了也帅，那种男生女生都无法否认的俊朗，笑起来露出右侧小虎牙的时候，那股阳光的少年气让他浑身都像发着光。 慕茗的腿不方便，体育课只能划水，其他男生打篮球，他只有围观的份儿。所以每回萧酌上场打篮球，围观的观众全是女生，中间夹了一个他…… 而篮球场送水这种偶像剧情节也是少不了的…… 慕茗觉得萧酌要是把那些女孩的水一一收下，等到卖空水瓶的时候，萧酌一天能完成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半个月的kpi。 不过萧酌没接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水，因为他只喝慕茗手里的水…… “你干嘛不接她们的水？” 有一回，慕茗实在好奇，在萧酌下场又一次接过他递上的水壶时问道。 萧酌满头是汗，坐在他身旁仰头喝了快大半壶，才说：“我疯了吗？” 慕茗不解：“喝个水而已。” 萧酌揽过他的肩膀，眼神扫视一下场上的同学们，“你看他们那起哄的架势，我要真接了女生的水，他们能嚎到让人以为我当场宣告自己早恋。” 慕茗挑眉，“你没有喜欢的女生？连副班长都偷偷谈了好几个月了。” “没有。”萧酌秒回，又仰头喝了口水，随即突然顿住了。 他皱了皱眉，如临大敌般侧过头严肃发问：“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慕茗愣住：“没有啊。” 萧酌端详了他十来秒，确认他没在说谎，才松了口气，揉了把他的头发，叮嘱道：“不准早恋哈。” * 夜里，慕茗刚写完作业，萧酌就端了杯热牛奶进来。 上个月开始，萧酌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每天早晚都要求慕茗喝完一杯牛奶，还亲自盯着，慕茗不喝完他就不走。 “干嘛非要每天喝牛奶？” 慕茗节省惯了，纯牛奶卖得贵，一箱又没几瓶，以萧酌的投喂法，一个月花在牛奶上的钱都要不少。 “快喝快喝。”萧酌哄他，“多喝牛奶才能长高高。” 其实慕茗并不知道，是上个月萧酌无意间听到早餐店里有人在议论慕茗的腿，那人说慕茗这样很可能长不高。 这话让萧酌恼了好久，晚上直接失眠了。 这个年纪大家都在窜个儿，慕茗有腿伤，又不能打篮球，他特别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对方的身高。 然后他就决定每天给慕茗投喂牛奶，同时也发现爷爷奶奶也开始隔三差五的就煲骨头汤。 这些日子每回和慕茗一起，他都会偷偷在对方身后比一比身高，发现慕茗窜个儿虽然慢，但还是有在长高的，他提起的一颗心也终于稳稳放下了。 慕茗喝完一杯热牛奶，突然笑道：“你不会是在报我在篮球场给你送水的恩情吧？” 萧酌把空杯子接过，正准备去洗，闻言脚步不停，笑着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给我送了那么久的水，我除了顶着盖头以身相许，想不到别的了。” “谁家新娘子牛高马大的。”慕茗眉眼舒展，嘴上嫌弃，“不娶不娶。” 萧酌笑眯眯地拿着杯子去洗了，水流下来的时候，他敛起了笑意，不由叹了口气。 下午跟慕茗说，不接别人的水确实是因为这种行为容易让人误会，他没兴趣早恋。 大部分这个年纪的男生都难免爱出风头，被女生送水也是其中一种满足虚荣的表现。 但萧酌很怕被别人送水，更怕同学起哄，尤其是好几回有些人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水瓶塞他怀里，他解释了好多回，让大家别再送水，可似乎没什么用…… 他总觉得，要是他接了别人的水，慕茗肯定会很难过。 都是男孩子，又是同龄人，萧酌感觉得到，慕茗是想和他们一起玩的，奈何没办法。 每次看到慕茗抱着水壶孤零零地坐在篮球场下，萧酌都觉得好心疼，他已经不能带着慕茗一起玩了，如果他连水都去接别人的，岂不是等于把慕茗丢掉了？ 第191章 他不会把慕茗丢掉，也不想让慕茗有半点“自己会被丢掉”的难过。 第72章 整个中学时期, 慕茗和萧酌成绩都很好，而且一直同班，只是长大之后, 班主任就再也没让他俩同过桌。 毕竟在老师眼里, 一个优等生的“光辉”能普照前后左右的中等生, 慕茗和萧酌这种可以冲顶尖院校的苗子, 再让他们同桌, 简直是暴殄天物。 萧酌对此颇有微词，这么多年过去，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 没人能保护好慕茗。 每回换座位, 萧酌都觉得慕茗的新同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个时候的教室一般会分四个组, 每当他俩被调到一组和四组遥遥相望时，全班都能感觉到萧酌的怨气要从脑袋顶上冲出来了。 其实萧酌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这倒不是慕茗的滤镜，而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公认的。 这就是为什么萧酌在学校里受欢迎得要命。 慕茗记得班里有男生酸溜溜地跟他吐槽过, 说他和萧酌两人收到的情书加起来, 比全年级其他男生的总数还多…… 慕茗还特地留意了一下, 发现从情书数量上看，萧酌可谓是一骑绝尘。 副班长为此拿出科研精神，仔细研究过。 为什么两个人都长得好看, 情书数量却不一样。 最后得出结论是慕茗性子冷淡成熟，而萧酌阳光开朗，“少年气”在那个年纪的人眼里简直绝杀。 对此副班长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慕茗：“你活泼一点, 不要那么冷淡，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性子冷望而却步吗？多浪费这张脸啊！咱加把劲，争取下学期把萧酌干到榜二！” 慕茗笑笑没说话，副班长捶胸顿足，怒其不争。 副班长没有恶意，但总有其他人对萧酌的受欢迎程度深感不爽，而慕茗作为萧酌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倒了霉。 那是高二分班之后的一节体育课，萧酌被班主任叫去帮忙办事，迟迟没有来，后半节课自由活动时，慕茗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树荫下看其他人运动。 正好同级的另一个班也在上体育课，几个别班的男生转着篮球突然找上了孤身一人的慕茗。 慕茗抬眸瞥了他们一眼，发现领头的是一张熟面孔。 这人之前和萧酌打篮球没打赢，他的女神还给萧酌送过水，虽然萧酌没收，但却让这位更火大了。 气萧酌凭什么被他的女神喜欢，更气萧酌有什么资格不接他女神的水。 看着走到跟前不停上下打量自己的人，慕茗从对方不屑的目光里解读出了点意思。 这货估计是看不惯萧酌又干不赢萧酌，这才来找他这个“弟弟”，想从他这个腿脚不好的人的身上找回点优越感。 篮球在领头那人的掌心送来送去，慕茗淡淡地迎上对方挑衅的目光。 半晌，那人突然“嘁”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呢，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每天都跟个废物似的，走个路都费劲，还折腾啥，浪费空气。” 慕茗挑眉，“嘴巴这么臭，天天在厕所里吃饭吧？也难怪你女神看不上你，毕竟正常人嘛，谁会喜欢一只久居茅坑的苍蝇。” “你他妈！”那人瞬间红温，举着篮球就想砸向慕茗。 他同班的连忙拦了一下，半开玩笑地开着黄.腔：“诶！我看你长得不错，要不给哥几个爽一下？” 其他人顿时哈哈大笑。 那领头的像是找回了场子和自信，视线也油腻的游移在慕茗脸上，“就是，虽然哥喜欢女的，但你这长相，哥咬咬牙也不是不行。要不来试试？哥技术好得很。” “反正你是个瘸子，将来娶不到老婆，趁现在哥几个让你感受一下生命大和谐的快感。” 慕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几个人，抓紧了手里的棍子，思考着是先敲那领头的膝盖骨，还是先打一棍那人的命根子。 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班里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估计是也听到了刚才那些侮辱人的话。 他们两个班因为之前几场篮球赛的事本来就闹得不愉快，这会儿直接上头了，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弩拔弓张挥着拳头都想招呼彼此几拳。 那个领头的是个暴脾气，吵着吵着直接把篮球往他们这边猛地砸了过来。 这边下意识身子一缩躲避，慕茗也正要躲，可看了一眼那篮球的走势，似乎砸不到他。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直接不躲了，坐在原地挨了一下。 校服裤都很宽大，那篮球擦着他左腿校裤的布料撞在了他坐着的石凳上，发出“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懵了，慕茗坐着的角度太有迷惑性，一时间谁也分辨不出那一声“砰”到底是砸到了什么。 慕茗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刚才吵得面红耳赤的脸瞬间白成了一张纸，谁都以为篮球砸中了慕茗的那只伤腿。 班里的人飞快围了过来看慕茗有没有伤到，副班长冷汗都要下来了，抓着砸篮球那人的领子大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就去精神病院治！净找伤员欺负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慕茗悄悄观察了那罪魁祸首，眼睛都快吓直了。 这帮人虽然有些长歪了，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爱开黄腔，但谁不敢真正上升到生命危险上。 一来怕担责任，二来怕赔钱。 第192章 慕茗的想法很简单，就和小时候在篮球场那次一样，给他们留下点阴影，以后最好见了他就绕道走，省得跟苍蝇一样烦人。 “慕茗！” 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看到萧酌的一瞬间，慕茗一阵心虚，他没想闹到萧酌眼前的…… 但这么多年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萧酌对他那只受伤的左腿的关注度。 萧酌冲到他跟前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没事吧？”萧酌慌乱地快语无伦次，蹲下身就要检查他的腿，“砸到你了是不是？疼不疼？” “我没事。”慕茗抓住了萧酌的手腕，心虚得很。 可他那躲闪的目光落到萧酌眼里却变了个意思，只以为他受了欺负委屈得不行，还不敢麻烦他。 一想到这，萧酌情绪再稳定，火也来了。 一旁目睹了刚才慕茗被欺负的女生还不停地打抱不平，把那几个男生对慕茗做的事全说了。 慕茗眼前一黑。 萧酌气得眼圈都红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慕茗被伤到的惊吓里，他猝不及防就抡起拳头直接朝那个领头的挥了过去。 “萧酌！”慕茗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起身就要拉他。 萧酌看了副班长一眼，副班长狗腿地扶住了慕茗，强行拉着他坐回了石凳。 那个领头的被一拳挥倒在地，本来就讨厌萧酌，这下当着那么多人面被揍了，更不服气，起身就要还击，可萧酌压根没给他机会，俯下身又给了他嘴角一拳，牙都打松了一颗。 那领头的咬着牙，青筋暴起，萧酌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死死摁在地上，“我弟弟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大概是想到自己还闹了个“大官司”，那人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姗姗来迟，萧酌懒得再留下来解释，急匆匆地起身背过慕茗，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要去医院。 一听慕茗的腿被伤了，体育老师更怕担责，直接给萧酌批了条子放他们走了，还保证会亲自去给他们班主任解释。 萧酌背着人一路跑到自行车的停放点，慕茗被颠得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坐到了单车后座，他连忙拉住萧酌的衣摆。 “不用去医院，那个篮球没打到我，真的没事。” 可萧酌只是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跨上自行车就往校门口骑去。 慕茗后悔得要命，早知道萧酌会出现得那么及时，他刚才就应该直接给那男生来一棍子。 不然闹成这样，去医院肯定要拍片，得花多少钱。 “萧酌，我真的没事……”慕茗看着他的后脑勺，劝道：“他们只是看错了，误以为篮球砸到了我，我们回去上课吧，不用去医院。” 前面的萧酌头也不回：“闭嘴。” 慕茗看他真气狠了，铁了心要去医院，抿着唇没敢再吱声。 县城医院离学校不远，到了地方后萧酌非要背着慕茗进去，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把门口的护士都吓了一跳，急匆匆地帮他们挂号引路。 慕茗硬着头皮坐到了诊室，医生听了萧酌的描述后，撩起他的裤腿检查了一阵。 看萧酌扶着慕茗的肩膀，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医生笑了笑，安抚说：“都是旧伤，没什么大问题，实在不放心可以拍个片。” 慕茗急道：“不用拍片。” 萧酌却和他同时出声：“拍个片吧。” 慕茗不赞同地看着他，小声说：“真没事，拍片太贵了。” 可萧酌这回十分强硬，开了单子后强行把他送去拍了片。 今天医院人不多，但他们还是要等两个小时才能拿到片子，到中午饭点了，萧酌怕他饿，就带着他到附近的蝇头小店吃饭。 慕茗低着头往嘴里塞饭，吃得心不在焉，一顿饭吃完他都记不起刚才吃了什么菜。 他越想越愧疚。 其实有些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突然闯进别人人生的拖油瓶，总是给萧酌添乱。 如果没有他，萧酌这些年过得肯定会轻松很多。 从餐馆出来后，正午的阳光刺得慕茗眼眶都有些酸涩，不由低下头想忍下那股泪意。 “怎么了？”萧酌第一时间绕到了他眼前，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是不是不舒服啊？腿疼？” 慕茗连忙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刚才把你吓到了？”萧酌想抱一抱他，可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又克制住了。 “是我不对，我刚才太紧张，说话大声了点，以后不会凶你了。” 意识到他是在指之前那句“闭嘴”，慕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能叫“凶”？ “萧酌……”慕茗抿了抿唇，“我是不是很麻烦？” 慕茗很矛盾，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又很怕听到“确实麻烦”四个字从萧酌嘴里说出来。 但萧酌没有，他只是转身到另一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根可乐味的冰棒，掰成两半，把长的那一半给了慕茗。 “你不准听他们瞎说，知不知道？”萧酌拿着半根冰棒贴了一下慕茗的脸颊，“威胁”道。 “他们就是看不惯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才死命想找出一个点来攻击你。” 慕茗点点头，默默咬了一口冰棒。 一阵微风拂过，日光充沛的中午总是四处都镀着金光，透亮得像是一个梦。 第193章 萧酌突然笑道：“等我们上了大学，赚了钱，就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去旅游吧。” 慕茗抬眸看他，他至今记得那天万里无云，他们面对面站在树荫下，阳光筛过树梢，给萧酌的睫毛都镀了一层金色，慕茗觉得自己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忘不了当时萧酌的笑容和那个约定。 回头想想，其实从小时候他在篮球场大哭那一次之后，萧酌给他的承诺，从来没有不兑现的。 * 片子出来后，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慕茗看萧酌又单独找医生聊了十几分钟，出来却死活不肯告诉他聊了什么。 他们直接回了家，想到爷爷奶奶这两天正好去给亲戚贺礼了，慕茗不禁松了口气。 两人窝在客厅里的一张硬沙发上，窗外蝉鸣聒噪，老旧的电风扇哼哧哼哧打着转，发出的噪音却无比催眠。 慕茗把电视调到了电影频道，却无心观影，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了最低。 他戳了戳萧酌的胳膊，“今天这事儿别告诉爷爷奶奶。” 萧酌垂眸剥着一个橘子，闻言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叫哥。” “不叫。”慕茗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橘子。 萧酌躲过他的爪子，“你小时候都会乖乖叫‘哥’。” “你就比我大一岁。”慕茗不服气道。 “那也是比你大。” “哼。”慕茗不跟他争，把身子一缩，跟只猫似的窝到了角落。 萧酌掰了一片橘子塞他嘴里，半开玩笑说：“不肯叫哥，遇上什么事又不跟我说，你跟我那么生分干嘛？把我当外人啊？” 慕茗理不直气也壮：“就是不把你当外人才不跟你说，要什么都跟你说，我就把你当警察了。” 萧酌笑了笑，慕茗咬了一嘴巴的橘子味，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说大学毕业后赚了钱，跟我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去旅游啊？” “对啊，你不想去玩啊？” 慕茗动了动，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万一到时候你有女朋友了，我去当电灯泡吗？” “……”萧酌一阵无语，“你现在聊‘女朋友’才叫早吧……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了，有对象了，和带弟弟去旅游，有冲突吗？” 慕茗撑起身子咬走他手里的一片橘子，“你看隔壁小蛋卷，他哥答应他毕业了带他去重庆吃火锅，去年他哥毕业，转头带着女朋友去玩了，小蛋卷哭了一个暑假，我现在还能回忆起他那哭声的节奏。” 萧酌挑眉，好像get到了点意思。 慕茗这是明着在点他，暗着想要点保证呢。 但一句保证到了嘴边，他又转了个弯，故意问道：“那毕业后我真带着对象跑了，怎么办？” 慕茗一僵，可抬眸却看萧酌眉眼都堆着笑意，瞬间明白了这是在逗他呢。 他有恃无恐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那我也哭，坐地上哭，到处控诉我哥不要我了。” 萧酌乐出了声：“现在我又是‘哥’了？” 慕茗说不过他，又缩回了角落，“不跟你说，我睡午觉了。” 看他还真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萧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慕茗身体一轻，吓了一跳，“你干嘛？” “回房间睡去，这硬沙发你还午睡？烙饼差不多。” 房子不大，身高猛蹿的萧酌迈着一双大长腿，三两步就把人抱回了床上。 慕茗看他转身去开风扇，以为他要走了，没成想萧酌居然又折返回来躺到了他床上。 慕茗眨了眨眼，一时还不太习惯，五年级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同过床了。 “看我干嘛？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萧酌理直气壮道。 慕茗侧过身看着他的侧脸，“你刚才单独跟医生聊了什么？” 萧酌合着眼，半晌，没回答慕茗的问题，反而说道：“以后不管谁欺负你，说了难听的话，你不要多想，难受的话就告诉我。” “哥永远不嫌弃你。” 慕茗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他背过身，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萧酌说的是真心话，但“永远”两个字还是太宏大了，宏大到他感觉自己似乎还不配得到。 * 风扇声和蝉鸣交织，慕茗平稳的呼吸声从床内侧传来，萧酌轻轻侧过身，看着他的背影。 其实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慕茗有点别扭的心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承诺”，慕茗可能下意识地不会去相信。 “永远”太远了，而慕茗还被亲生父母抛弃过，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口头上的“永远”无法给到慕茗足够的安全感。 但他很清楚，也很清醒，他是认真的。 他和慕茗从小在这个小县城长大，没怎么看过外面的世界，他是真的很想和慕茗一起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如果慕茗的腿能治好，那就等治好了他们一起去，如果不能治好，哪怕背，他也要背着慕茗和他一起走。 明年夏天他们就要高考了，他希望和慕茗考上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就一起攒钱，有空就带着爷爷奶奶一起旅行。 等三十多岁的时候，他们还可以一起回这个小镇，开个小店，就这么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也挺好的。 如果他把这个计划跟慕茗说了，慕茗估计会说他疯了，终身大事完全不考虑的么？ 第194章 但萧酌真的没想过成家的问题…… 这两年他和慕茗都长开了，邻居们人前总是夸他俩长得好看，人后又不止一次被他听到他们在蛐蛐慕茗。 有些碎嘴子们明明嫉妒慕茗，又非要打着遗憾的旗号替慕茗可惜。 说这么好看一张脸长在慕茗脸上真是老天不长眼，瘸了一条腿，将来不仅找工作会很难，找老婆更难。 话里话外就是恨不得慕茗这张脸长在他们孩子脸上。 这些闲言碎语萧酌从来不跟慕茗提及。 慕茗是他的弟弟，从来不是他的麻烦，他是真的很感谢上天让慕茗来到萧家。 所以他不会让慕茗在人生里的任何一阶段，因为腿伤而将就地去选择伴侣，去将就地生活。 如果慕茗真的无法觅得良缘，那他就陪慕茗一辈子。 反正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开开心心地和最亲近的人过一生，压根不比“结婚生子”差。 那个时候，他们都想陪对方更久，可谁也没想到，“永远”还没来得及兑现，却先等来了“永别”。 第73章 慕茗怀疑自己对萧酌有别样的情愫, 是在高二那年自己生日前夕。 他的生日在6月9日，6月是期末复习月，可慕茗却发现萧酌居然开始频繁外出, 还各种找借口不带上他。 慕茗瞬间警觉起来, 萧酌这状态, 和那些偷偷早恋的同学也太像了…… 他心里隐隐感觉萧酌是谈了女朋友, 虽然说十七八岁的人春心萌动不要太正常, 可慕茗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每回萧酌从外边回来，他都很想直接问，但又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于是那段时间慕茗就这么憋着, 天天胡思乱想, 吃不好睡不好，连说话都少了。 直到周六, 慕茗起了个大早帮爷爷奶奶打理早餐店，到了楼下却发现萧酌居然出门了。 慕茗一时间心里更堵了。 这天，萧酌连午饭都没有回家吃，慕茗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正想发信息问问萧酌, 谁知手机里的班级男生企鹅群突然狂飙了几百条信息。 那个年代智能手机还没兴起, 高中生用的都是摁键手机，手机版企鹅页面极其简陋，翻看历史消息都很不方便。 但慕茗发现大家讨论的中心居然是萧酌, 便放下手里的卷子，把聊天记录一条一条认真翻看起来。 [我靠我靠，你们猜我在沿江大道那家甜品店看见谁了！] [甜品店？我靠谁又脱单了？] [上周晚自习，教导主任骑着他那破单车, 在那家甜品店逮住了六对情侣，谁那么有种啊，还敢去那里搞对象？] [萧酌！] [谁？我萧哥？] [千真万确，和二中一个贼漂亮的女生一起进去的。等着啊，我还拍了照来着，还在传。] …… 慕茗翻到后面，果然看见了一张照片，下载下来点开一看，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萧酌，旁边还跟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两人有说有笑地准备迈进那家甜品店。 据企鹅群里的“一线情报员”说，萧酌还给人家买了奶茶。 真是标准的约会流程…… 群里一群男高中生嗷嗷叫，控诉萧酌谈了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居然不告诉他们。 紧接着这群人又开始疯狂地叫慕茗，向他确认萧酌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慕茗默默地关了手机，一个字都没回，钻到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个虾米。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慕茗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在嫉妒。 他不想萧酌交女朋友，他希望除了爷爷奶奶，萧酌最在乎的人只有他。 * 萧酌是傍晚回家的，回来后洗了个澡就急匆匆地去了慕茗的房间。 一推开门，发现屋内窗帘紧闭，桌上的卷子只写了几道题，早上出门前他端过来的牛奶居然还没喝完！ 视线一转，他又看见慕茗缩在床上，心下一急，立马走了过去。 “怎么这个点还在睡？”他伸手探了探慕茗的额头，“不舒服吗？” 慕茗一下翻过了身，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 萧酌被吓了一跳，好像突然理解了对面大叔每天回家被老婆查岗的刺激。 慕茗胡思乱想了大半天，一看见萧酌，嘴巴比脑子快：“你是不是早恋了？” 萧酌一惊，吓得赶紧蹿到门边把房门锁上了。 这鬼鬼祟祟的动作让慕茗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这么害怕，估计是真的早恋了，怕被爷爷奶奶发现。 萧酌折返回来，大咧咧地坐到床沿，一把掐住了慕茗的脸颊，“你给我造什么谣？给爷爷奶奶听到误会了，我上哪鸣冤去？” 误会？ 慕茗愣愣地眨眼，都忘了拍掉掐着他脸的手，“你没早恋？” “……”萧酌感觉天都要塌了，“我说小祖宗，你到底从哪听到的谣言啊？” 慕茗看着他的脸，感觉他好像真的没有说谎，于是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男生群。 萧酌翻了下那一眼看不到头的聊天记录，眼前一黑。 “那家店是人家姑姑开的，我正好在门口遇上她，请她帮了个忙，所以请人家喝了杯奶茶。” 萧酌皱着眉，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用慕茗的手机在群里开始辟谣，“买完奶茶我们就没交集了，而且那女生是有男朋友的……” 第195章 慕茗坐起身，盘着腿凑到萧酌身边看了一眼热闹的群聊，“那你最近老是外出，去干嘛了？” 萧酌抿唇，沉默了半天，蹦出俩字：“秘密。” 慕茗和他对视了半晌，知道是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信息来了。 “好吧。”说完默默下了床，越过萧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诶，你干嘛去？”萧酌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腕。 “帮爷爷奶奶做晚饭。”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萧酌挠了挠头，莫名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 一整个晚上，慕茗心里纠结得不行，那股“嫉妒”的情绪在萧酌否认自己早恋之后，慢慢消退下去了，可紧接着他又感到迷茫和愧疚。 愧疚于自己怎么能对萧酌有那么重的占有欲。 夜里在房间写作业时，萧酌夹着几张卷子走了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地往他旁边一坐。 慕茗心头一跳，硬着头皮不去看他，强行清空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把注意力放到手里的题目上。 萧酌飞快写完一套题，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时不时戳他一下。 慕茗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又乱了，气呼呼地朝萧酌皱了皱鼻子。 他觉得自己在发威，哪知萧酌却突然笑了起来。 慕茗莫名其妙，可萧酌一句话没说，居然起身走了。 “……” 慕茗觉得自己也是有毛病。萧酌在这里，他不想说话，萧酌走了，他又觉得火大。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慕茗一道大题停在了第一问，再也没心思往下写，这时他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余光里，他看见萧酌揣着个东西走了进来，慕茗心里亮了一下，但故意没回头。 很快，他感觉脸颊被冰了一下。 只见萧酌拿着一根可乐味的冰棒，笑嘻嘻地掰成了两半，把长的那半递给了他。 “心情不好啊？”萧酌往椅子上一靠，“发生什么事了，跟哥说说呗？” “没有。”慕茗心情莫名明媚了一些，三下五除二把大题解了。 “不信。”萧酌叼着冰棒，趴在桌上看着他，开玩笑说：“你这样弄得我好像是背着老婆偷偷出门寻欢的渣男。” 慕茗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萧酌的眼睛像了爷爷，一双双眼皮凤眼，眼带笑意的时候眼尾会微微勾起。 慕茗被看得心里发痒，耳尖都热了起来。 他赶忙错开视线，“谁是你老婆？！” 萧酌讪笑，又说：“你是不是气我不告诉你我去干嘛了啊？觉得我跟你见外了？” 有这原因，但不全是。 慕茗想到自己心里那点事儿，觉得难以启齿。 可萧酌见他不答，权当他默认了，忙道：“我真的没干坏事，明天我一定告诉你，你信我嘛。” 慕茗轻轻“嗯”了一声。 直到晚上睡觉，萧酌抱着个枕头溜上了他的床，慕茗听了身边的呼吸声半晌，才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跟你闹别扭的。” “我知道。”萧酌似乎很累，声音里满是困意，但很温柔，“睡吧。” 萧酌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侧躺着，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脸颊，慕茗耳尖又开始发烫了，他默默翻身面对着墙，闭着眼想赶紧睡过去。 可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慕茗这晚第一次因为萧酌睡在自己旁边而失眠了。 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有点紧张，又有点隐秘的开心。 * 那天慕茗睁着眼直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是周日，他醒来时发现都快中午了，而身旁的萧酌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匆匆下楼，可爷爷奶奶却说萧酌一个小时前刚出门，他们也不知道萧酌干嘛去了。 慕茗心里那种“被抛弃”的怅然若失感又涌上来了，他默默地早餐店的碗筷收了，一边洗一边神游天外。 他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管太宽了？萧酌又不是自己亲哥，人家腿脚灵活，想干嘛就干嘛，他有什么资格去企图掌握人家每一天的去向？ 就在他准备把午饭要炒的青菜也给顺便洗了时，一转身，却正好对上了鬼鬼祟祟从厨房后门溜进来的萧酌…… 萧酌抱着个精美的盒子，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巧，两人就这么僵着身子面面相觑。 半晌，慕茗一脸无语地问道：“你回个家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他瞥了眼萧酌手里那盒子，包装上的logo正是昨天群里说的那家甜品店，这是……生日蛋糕？ 恍若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慕茗好像明白萧酌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了。 名为惊喜的情绪瞬间充斥全身，慕茗眼睛都睁圆了，“给、给我的么？” “……”萧酌呆若木鸡，满眼不甘，“我还说给你一个惊喜的！！！” 慕茗咧嘴笑了起来，抱着的青菜都忘记放下，蹭蹭从厨房挪了出去，“那我假装没看到，待会儿再过来。” * 慕茗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天萧酌居然是去学做蛋糕了，而他还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中午的餐桌上，爷爷奶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和一碗长寿面，他这才知道，爷爷奶奶分明就是知情人，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竟然帮着萧酌一起瞒了他那么多天。 午后慕茗兴奋地想等着晚上看萧酌做的蛋糕，可萧酌却把他拉上自行车，“今天当咱们家寿星的专业陪玩，想去玩什么？” 第196章 慕茗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去镇上新开的那家鬼屋。 萧酌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精彩，但还是载着他去了。 那个年代还没兴起密室逃脱，大家进鬼屋玩耍还不至于被吓得嗷嗷狂奔。 但慕茗第一次发现，萧酌居然怕鬼……难怪每次在家看电影，都不选恐怖片。 慕茗腿不方便，为了照顾他，也为了彰显“真男人本色”，萧酌一路上吓得脸色煞白，却还不忘抱着慕茗一边走一边疯狂安慰：“我在！不要怕！” 直到从鬼屋出来，萧酌嘴还硬着：“嗐，区区一座小鬼屋，也没那么吓人嘛。” 慕茗懒得揭穿他，更别说萧酌这幅嘴硬的模样还挺可爱。 “你这些天去那家甜品店就是为了给我做蛋糕啊？” 回家路上，慕茗坐在单车后座上，看着自行车穿过交错的小巷，车轮碾过夕阳，车铃叮叮当当响。 “那当然！”前边的萧酌理所当然地说，“除了我们家慕茗，还有谁值得我花这时间？” 夏日的风灌满少年人的衣衫，慕茗迎着微风和阳光，看着眼前的人被吹动的头发丝，一时有些恍惚。 真像一个梦啊。 年幼时被父母抛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这种幸福模样。 少年人赤诚又天真，总以为一瞬会变成永恒。 可慕茗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梦碎得那么快。 * 临近暑假，学校给高二年级安排了一次为期一周的军训，就在期末考之后。 他们这群准·高三生，本来就要提前一个月开学，现在一听到期末考完还不能放假，个个怨声载道。 慕茗腿不方便，喜提七天假期，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出发前一天晚上，他帮萧酌收拾行李，因为到时候要穿军训服，所以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但军训基地在山里，慕茗还是在包里塞了不少药品和防蚊虫的药水。 慕茗手上忙活着，整个人却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安，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分不清是舍不得，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就是不想萧酌去军训。 直到萧酌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他没忍住问了句：“萧酌，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萧酌有点懵，“为什么？” 慕茗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犹豫半晌，他才说：“总觉得有点心慌。” 萧酌皱了皱眉，以为慕茗是没能参与集体活动，心里难受。 他揉了揉慕茗的头发，对方坐在床沿，耸拉着眼皮，他突然发现慕茗的右侧双眼皮里有一颗艳红的小痣。 “那我每天训练完后，都给你发信息报平安好不好？” 他温声做着打算，“等我回来之后，我想带你一起去市里的凌云峰烧香，听说那里装上缆车了，我们可以直达山顶的寺庙。” 这个活动倒是出乎慕茗的意料，“咱们年纪轻轻就要开始烧香了么？” 萧酌一哂：“去给爷爷奶奶和咱们俩求个平安符，然后去拜拜财神和文曲星，保佑咱俩明年高考顺利。” 他这么一说，慕茗已经开始期待了，那股莫名的心慌被愉悦取代了大半，“真的么？” “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失约过？”萧酌一扬眉，“而且我早就计划好了。” 是了，从小到大，萧酌答应过的，就没失约过。 这么想着，慕茗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只是现在萧酌人还没去军训，他已经开始盼着人回家了。 * 出发当天，萧酌要先去学校和班里人集合，再一起坐车去军训基地，慕茗百般不舍，眼巴巴地看着他出门。 萧酌刚跨上自行车准备走，慕茗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摆。 萧酌无奈地笑了起来，“哥就去一周，又不是不要你了。” “……”慕茗脸颊一热，默默松了手。 萧酌露出小虎牙，笑眯眯地揉了下慕茗的头发，“跟爷爷奶奶说一声，我回来想吃栗子烧鸡。” 说完，他一蹬脚踏，自行车冲了出去。 慕茗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怅然，只见萧酌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喊道：“等我回来哈。” “等我回来”应该是萧酌从小到大和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直到萧酌和大部队到了军训基地，第一时间跟慕茗报平安的信息里，也习惯性地用这句话结尾。 之后的七天，慕茗每晚都会收到萧酌的信息，要么跟他吐槽别班的奇葩，要么跟他说基地里发生了什么趣事。 等萧酌的信息，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有时候家里有邻居串门，看到他捧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都忍不住打趣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每回只能红着脸否认，可看到新跳进来的信息，心脏又止不住地加速跳动，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是甜的。 心有期盼时，一分一秒都慢得让人煎熬。 等到时间终于来到萧酌回家的前一晚，慕茗有种熬完了半辈子的错觉。 夜里，慕茗在摁键手机上敲敲打打了好几遍，才敲出一句显得不那么心急的话： 【明天能赶回来吃午饭不？】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萧酌的回复，直到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手机上专为某人设置的专属铃声突然响了。 慕茗立马拿起枕边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感觉心脏都变成了一只雀儿，欢快得上下扑腾。 第197章 他一接起电话，对面先是传来男生们闹哄哄的声音，紧接才听到萧酌说：“睡了？” 几天没听见对方的声音了，慕茗开心得侧躺着抱紧了被子，“刚准备睡，还没睡着呢。” 一听他准备入睡了，萧酌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听上去格外温柔： “刚才在洗澡，没来得及回信息，明天早上还有个结营仪式呢，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去。” 一听午饭没戏了，慕茗顿时不那么快乐了，“好吧……” 听他这蔫下去的声音，萧酌在电话那头直乐：“想我啦？” 慕茗皱着鼻子“哼哼”两声，“才不想，那么晚才回家，中午我就把你的栗子烧鸡吃了。” 萧酌的声音里笑意更深：“你才不会，我们家慕茗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 慕茗也笑了，他很喜欢萧酌话里的“我们家慕茗”五个字。 “这几天我不在，有没有每天喝牛奶？”萧酌突然开始查岗。 慕茗当然有乖乖喝，但嘴有自己的想法，非要反着说：“没有呢。” 萧酌一听就知道他在瞎扯，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叹气：“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是啊。”慕茗也跟着笑叹，“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两人就这么捧着手机傻乐，一直聊到快12点，萧酌才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明天见。” “等你吃晚饭，你不要乱跑哈。” 萧酌轻笑，“行，等我回来。” 慕茗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心满意足地睡去。 可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句“等我回来”，会是萧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第二天，慕茗起了个大早，心情愉悦地帮爷爷奶奶干活，他发现只有干活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他和奶奶做了一整锅栗子烧鸡，温在沙煲里，等萧酌回家就可以直接吃上晚饭。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慕茗左等右等，天都快黑了，萧酌居然还没回家。 他不停地翻看着信息，每隔五分钟询问一次，可萧酌的回复停留在两个小时前，就再也没有回音。 慕茗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慌乱又开始疯长，他不停地发信息、打电话，可萧酌的手机却关机了，他整颗心一下提了起来。 爷爷奶奶也开始不安，慕茗在班群问了一嘴，班上的同学说回程的车子不够坐，萧酌是最后跟着两位任课老师坐一辆临时调派的小巴车回来的，所以大家没有一同返程。 他又打电话给班主任，可班主任的电话一直占线。 直到晚上8点，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慕茗一惊，以为是萧酌，不顾腿脚不便，飞快地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一中高二一班萧酌的家属吗？” 慕茗感觉手脚都开始发凉，他嗓子发紧，哑声道：“我是，他……” 不等他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怜悯和同情： “麻烦您现在赶紧来虎鸣山道一趟，他乘坐的车子翻下山崖，我们正在……” 一道尖锐的嗡鸣刺穿大脑，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慕茗的胸口仿佛被勒住，空气争相从肺里逃走，他好像不会呼吸了。 “我……”他似乎张嘴说了什么，可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慕茗怔怔地看向电话不远处的一面镜子，才发现自己整张脸已经挂满了眼泪，他却浑然不觉。 第74章 直到电话挂断许久, 慕茗还觉得自己是身在一个噩梦里。 他双手发着颤，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很痛。所以……这不是梦。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不断刺痛着慕茗的神经, 直至整个人都变得麻木。 他和爷爷奶奶叫了一辆车, 急匆匆赶往虎鸣山道。 到达山下时, 整座山都被封了, 警戒线外的警车和救护车闪着红蓝色的光, 一下又一下的，看得人心惊。 慕茗扶着爷爷奶奶一下车，就听见许多焦急的询问声和绝望的哭声。 几个警察走上前，得知他们是萧酌的家属后, 低下头遗憾地说：“据了解, 那辆小巴车上加上司机一共四人，回程路上意外坠崖, 其中三人的遗体我们已经找到，但是始终没能找到萧酌同学。” “现在天已经黑了，但我们的救援人员会继续搜救。” 慕茗感觉这个世界好不真实，警方的安抚一直响在耳边, 明明那一声声都是安慰, 却又把血淋淋的现实剖开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一点, 慌乱地抓住警察的胳膊：“你们说没找到萧酌，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没事？”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沉默良久, 还是不忍地说道：“抱歉同学，山崖太险了，这种情况，伤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意思？” 慕茗像是突然听不懂话了一样，呆愣愣地僵在原地。 他们什么意思？他们是在说萧酌已经死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萧酌明明昨晚还和他打了电话，说了要他等他回家的！ 对……萧酌答应过他，会回来的，他们还要一起去市里的凌云峰上香，还要一起上大学，一起去旅游，萧酌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的…… 第198章 从小到大，萧酌从来不会失约，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应该很激动，不然警察和医生为什么会突然冲过来抱住他…… 可是…… 这是个梦吗？他为什么还不能醒过来？！ 奶奶当场就晕了过去，爷爷泪流满面地扶着奶奶，往日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再也支撑不住，深深地弯了下去。 “奶奶……” 慕茗慌乱地去抱住奶奶，医护人员也一拥而上，把奶奶放到支架上抬上了救护车。 “爷爷，我……” 慕茗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看着失去意识的奶奶，扒着救护车的门想跟过去，却被爷爷拉住了手腕。 “慕茗，我陪着你奶奶，你在这里等一下好不好……” 爷爷一瞬间像是又苍老了几十岁，老人家浑浊的双眼里尽是眼泪，“说不定小酌没事，他们可能很快就能找到小酌了。” “好……好，萧酌一定会没事的。”慕茗浑身发凉，麻木地点着头，“奶奶醒了您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们匆匆告别，慕茗看着昏暗的山道和暗不见底的山崖，他不知道世上有没有神佛，可现在他只能不停地祈祷，让萧酌平安无事，让奶奶快点好起来。 可是他整整等了两天，校方领导和班里的老师同学来了又走，慕茗麻木看着来往的人群，却始终没等来他最想见的那个。 搜救队把小巴车打捞上来了，可他们说事情太奇怪，其他人的遗体和行李都在车子内部，除了萧酌。 根据位置的复原，他们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发现了萧酌的背包和他本人的血迹，却偏偏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伤者自行离开去求救了？” “伤者的出血量很大，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更不可能自行离开，而且山崖周围没有血迹。” “被别人救走或者被动物带走呢？” “这一带没有大型动物，而且附近只有一个军训基地，我们已经漫山遍野搜查盘问过了，没有。” 搜救队和警察的对话声压得很低，估计是怕打击到慕茗这个家属。 可慕茗坐在一旁，人在麻木的时候，对自己最关心的东西往往有着最高的敏锐度，所以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他很难受。 他不喜欢听到他们这么讨论萧酌。 萧酌明明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露出小虎牙，浑身都闪着光。 而且慕茗始终觉得，只要没找到萧酌，那他就一定还活着，他会平平安安地回家，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可是没有。 时间不停地往前走着，搜救队和警方也开始慢慢撤走，慕茗还是没有萧酌的消息。 他不得不开始两头跑，白天在家里做好饭，带去医院照顾爷爷奶奶，傍晚去虎鸣山道，抱着手机等消息。 警察让他回家，说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可慕茗做不到，他一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就很难受，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唯恐他们找到了萧酌，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带他回家。 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萧酌还没回来，他不能再倒下了。 人没找到，他就不肯放下希望，爷爷奶奶也是这么想的。奶奶的身体状况很差，似乎就靠着这个消息撑着一口气。 每天一有空，慕茗就给萧酌的手机发短信打电话，可是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回复。 他浑浑噩噩，有时好不容易入睡，做梦都是梦到萧酌回来了，可是一睁开眼，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开始对睡眠感到恐惧，既想在梦里见那个人一面，又怕醒来后没有他。 一个月后，高三已经提前开学了，但学校批准慕茗可以先不用上课，如果有需要，学校会免费安排老师帮慕茗把课补回来。 慕茗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心情回复同学老师的安慰。 他像个行尸走肉，每天好像只有“去医院照顾爷爷奶奶”和“回家等萧酌”两件事，他开始吃不下饭，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 九月份的时候，搜救队和警察还是没能找到萧酌，但根据那么长时间的排查和情况模拟，他们遗憾地宣布，这次小巴车坠崖事故，无人生还。 那一瞬间，慕茗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们所有的过去和期盼的未来，都在一声宣告死亡中，七零八碎。 慕茗曾到警察局看了那段山路的监控，监控里，本来一切正常，可就当那辆小巴车驶过转弯路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司机的方向盘像是被人抢夺了一样，车子没能转弯，就这么直直地冲下了山崖。 慕茗整个胃都开始紧缩，忍不住地去想，萧酌当时痛不痛？ 警察说，整个事故都透露着诡异，从军训基地的监控上看，从上车到出发，小巴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两个任课老师和一个萧酌，而他们也调了司机的资料，确认这个司机没有精神和生理病史，也不存在杀人动机。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抢了方向盘，导致车子落崖。 警察说案子他们还会继续跟进，慕茗麻木地点头。 他确实也想知道答案，可知道答案后呢？他的萧酌依旧不会再回来了。 他自己的精神状况很差，警察怕他先倒下了，就派了几个女警跟爷爷奶奶说明了情况，还申请了市里的心理医生，准备随时给他们做心理疏导。 第199章 可是没用啊…… 萧酌不会再回来了，他们看不开，更放不下。 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一醒来就哭，慕茗也好想哭，可是他不得不在两个老人面前坚强。 每天只能等他们睡着，他才敢蹲在医院楼道里，一边给萧酌发短信，一边掉眼泪。 有好几次，慕茗从医院回家，会鬼使神差地坐在当年那个篮球场，一等就是半天。 小时候，他总是坐在这里等萧酌，萧酌也会在晚饭之前带他一起回家，可是……为什么天都黑了，萧酌还是不来接他呢？那个人明明说过，不会不要他的。 * 十月底的时候，奶奶走了。 短短几个月，整个家就只剩下了慕茗和爷爷两个人。 办完萧酌和奶奶的丧事，慕茗不得不回到学校上课。 学校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连之前那些欺负他的人，都别扭地想来安慰他。 慕茗心里特别难受，他开始抗拒和别人说话，每天除了帮爷爷看店干活，就是学习，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萧酌不在了，班里和他们玩得不错的男同学说可以轮流载慕茗上学，可慕茗都拒绝了。 他宁愿自己每天辛苦地走去学校，也不想要别人，他只想要萧酌回来。 他也不想住校，不然家里就只剩下爷爷一个人，爷爷只有他了，他也只剩下爷爷了。 高考的时候，慕茗考出了很好的成绩，可是……爷爷也走了。 他似乎是爷爷留在世间最后的念想，知道他考上大学后不久，爷爷就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慕茗还记得，在那之前不久，爷爷还拉着他的手，给他塞了两张银行卡，说其中一张是这些年存给他和萧酌读大学的钱，另一张是萧酌18岁的时候办的。 “小酌说这些年省下来的零花钱都存在里面，他说啊，想留着给我们家慕茗治腿。” “慕茗，爷爷年纪大了，以后的日子啊，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平平安安的，答应爷爷，好么？” 那时候，慕茗其实就意识到了，爷爷也不能再陪伴他了。 他记得，那一天他抱着爷爷，大哭了很久很久。 爷爷走了之后，慕茗把他和奶奶还有萧酌的墓碑放在了一起。 他孤零零地站在墓园，和他这一生中最爱的三个人永别。 离开前，他摸了摸萧酌的照片，心里还是很痛。 他爱的少年永远留在了18岁，而他甚至……连萧酌的遗体都没看到。 他从小被人抛弃，本以为命运眷顾，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大学开学前，慕茗一个人去了趟凌云峰的寺庙，那是萧酌答应带他来的地方，可最后来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那天上山的人很少，寺里的香客寥寥无几。 慕茗从缆车上下来，听见沉沉的钟声荡在山谷，感觉呼吸都难以继续。 巨大的佛像立在大殿中央，神佛垂眼看世人，慕茗站在殿外，愣愣地回望着那双佛眼。 短短一年，他明白了一颗心碎掉是什么感觉。 那一刻，他真的想求求神佛，可不可以……让萧酌回来？ 风穿堂而过，香火弥漫，耳畔似又掠过那个人曾经许下的承诺。 可回过身时，佛堂山巅，早已空无一人。 慕茗再没能忍住，跪在佛像前失声痛哭。 第75章 慕茗醒来的时候, 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劲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尘封的记忆被悉数唤醒, 脑袋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针扎似的疼。 脸上也有些痒, 直到感到液体从脸颊滑落, 慕茗才发现自己是梦里还在哭泣。 他深吸了一口气, 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调动感官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下的床垫和身上的被子都柔软暖和。 屋里的窗帘被拉上了, 他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听见窗外传来朦胧的鸟鸣和狗吠声。 他隐约感觉这里的气息非常熟悉，自己并不排斥, 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慕茗记起自己晕倒在一条巷子里，但他想不通跃迁环为什么又会出问题，也不知道萧酌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被传送过来。 萧酌…… 想到这个名字，这个人, 慕茗感觉眼眶和胸腔都又酸又涨, 太多情绪涌进来, 近乎把他的整个人淹没。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再次陷入那陈旧的回忆里。 * 那个时候，他不得不关了家里的早餐店, 一个人去上大学。 当店里那扇铁闸门缓缓落下的时候，他透过那逐渐闭合的缝隙，仿佛还能看到屋里曾经温馨的一切，耳畔还回荡着萧酌和爷爷奶奶的声音…… 可随着铁闸门刺耳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彻底消失不见。 他原以为可以延续到永远的幸福生活，就像门边被震起的尘埃，轻飘飘地随风散去了。 那之后的日子，慕茗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生活过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再回忆起来，甚至找不到几个有意思的片段。 大学四年，每年的寒假他还是会回到萧家，一个人仔仔细细地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做好一桌的饭菜。 可除夕的夜晚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传来欢声笑语，只有他，孤身一人坐在饭桌前，好像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所有的温馨和热闹都与他无关。 第200章 渐渐的，慕茗开始害怕回到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 太痛了。 他和萧酌一起长大，镇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留下他们的痕迹，慕茗感觉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好像都能看到萧酌的身影。 每次买了可乐味的冰棒，掰开两半时，他总会下意识地往旁边递去，可看见身旁空空荡荡，他才恍然惊觉，故人早已远去。 时间奔腾呼啸着远去，春夏秋冬从不回头，所有人好像都在往前走着，只剩下慕茗，被迫裹挟在滚滚而去的时间洪流里，回望着老旧的曾经，舍不得转身。 如今想想，在李巷那个世界时，他们目送李巷在除夕夜离乡远去，他说李巷不会再回来了，其实并不是没有依据。 因为他和李巷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没有家了。 那一方故土承载了太多回忆，每触碰一次，就犹如挖心蚀骨般的疼。 所以李巷会带着爱人的骨灰永远离去。 如果萧酌和爷爷奶奶没有葬在小镇里，慕茗也许也不会再踏入这个让自己失去了三个至亲之人的伤心地。 后来，慕茗规规矩矩地读完了大学，进入社会工作后，因为腿的原因，他遭受了很多白眼和歧视，被许多人在背后侮辱和嘲笑过。 换作以前，慕茗觉得以自己记仇的性子，或许会找机会偷偷报复回去。 可他已经没力气了，连报复都打不起兴趣。 也有人向他表白过，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有人提出让他当情人。 慕茗一概没理。 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已经被榨干，整个世界都是空的，无论爱与恨，都没法再在他心里留下多少痕迹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忘不了萧酌。 这个人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太重的印记，却又早早地离去。 萧酌几乎成了他的执念，除了这个人，慕茗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和其他人过下去。 直到那个时候，慕茗才终于确定，年少心动并无限期，他真的爱着萧酌，并永远只爱萧酌。 可遗憾的是……他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往后余生所见的芸芸众生，都不及故人半分。 * 萧酌提着几个大袋子回到家，当他熟练地挑出后门钥匙，开门而入时，微尘门缝间的晨光里打了个滚，熟悉的陈设和气息让他几乎颤栗了一下。 回来好几天了，可每回开门进来时，眼眶鼻尖还是忍不住发酸发胀。 他们原路是要回黑盒的，但曼菲说跃迁环在“乐园”公司出现了参数紊乱，跃迁途中会有绕路的情况。 他没想到跃迁环会把他和慕茗带回他们原本的世界，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所有记忆。 但频繁的跃迁好像让慕茗有些受不住，一来到这里就晕过去了，还反复发烧了整整两天。 好在萧酌没什么事，这些天，他不得不每天稍作伪装，才敢出门买药要菜。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外出，他怕把街坊邻居吓死。 所谓近乡情怯，在意识到自己跨越茫茫时空，竟在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回到了思念的家，记起了想念的人，萧酌恍惚以为自己又陷入了一个虚拟的梦境。 但幸运的是，一切都是真的。 家里的一切几乎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冷清得没有人味儿。 他安顿好慕茗，一个人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干净，直到看到客厅墙壁上多出来的三个相框，他才猛然怔住。 一个人看到自己的遗照会是什么感觉？ 萧酌看着墙上自己和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很多年了。 那天，他很没出息地蹲在客厅哭了。 他没能来得及尽孝，更没能保护好慕茗，他不敢想象在自己和爷爷奶奶走后，慕茗会有多难过。 * 慕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鼻子敏锐地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还隐约听到碗筷声和开关燃气炉的声音。 有人！ 慕茗猛地睁开眼，这回眼前一片清明，身上舒服有力，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可看清屋内陈设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瞬间呆住。 他为什么……会在家里？ 而且屋里还那么干净，被褥床单都飘着洗衣液的香味，甚至桌上杯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明明他去了“黑盒”之后被迫忘记了那么多事情，更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 为什么现在家里却满是生活气息？ 想起自己跃迁时落了单，他不禁头皮发麻，立即下床穿上鞋跑了出去。 家里的一切还是万分熟悉，即便多年未归，但穿梭在屋里的那一刻，身体还是本能地放松下来。 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下了楼，顺着那声音来到厨房。 厨房门虚掩着，隐约看到里头有人影在动。 慕茗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板。 香气瞬间扑鼻而来，站在灶台前的人下意识回过身，正好对上了慕茗的目光。 * 傍晚的夕阳斜斜的从玻璃窗照进厨房，小小的屋内满是温柔的暖光。 燃气炉上，砂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栗子烧鸡的香气从盖子的缝隙争相溢出。 第201章 慕茗和萧酌四目相对，两人站在原处久久未动。 酸涩争先恐后往眼眶和心尖涌，慕茗喉咙发紧，他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酌突然哑着声音，下意识地说道： “我回来了。” 慕茗一怔，心里那根弦震了一下，荡出的旋律响彻云霄。 他看着沐浴着一身夕阳的萧酌，身后的砂锅里，栗子烧鸡香气撩人。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11年别离好像不复存在，一切本就该现在是这样的。 萧酌会踩着夕阳回到家，栗子烧鸡正好出锅，爷爷奶奶笑眯眯地催着他们俩洗手吃饭。 餐桌上，萧酌会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讲述军训时遇到的趣事。 饭后，他们会一起洗碗，晚上萧酌会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盯着他喝完，然后两人凑在书桌前，计划去凌云峰游玩和烧香的路线…… 一切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慕茗眼眶发热，滚烫的眼泪将世界切割得七零八碎，他慌乱地抹去泪水，想要把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萧酌也红了眼，朝他微微张开了双臂。 铺天盖地的想念和委屈将慕茗淹没，眼泪夺眶而出，他小跑过去，被萧酌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短短几步路，他们却走了整整11年。 “我回来了。” 萧酌抱着慕茗，侧脸贴在他的耳畔，两个人的眼泪交织在一块，晕湿了彼此的衣领。 思念、狂喜……太多的情绪将两人笼在其中，萧酌下唇微微发着颤，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攥着，发出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可他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告诉慕茗： “我再也不走了，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慕茗委屈巴巴地点头，“嗯。” 萧酌低头看他，抬手用拇指擦掉了慕茗脸颊上的眼泪。 今天慕茗穿着他给换上的鹅黄色睡衣，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萧酌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似乎想起了一些旧事，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了一点点笑意： “伤心小金鱼。” 慕茗挂着满脸的眼泪，也不禁笑了起来，显然也想起了那桩旧事。 * 故人带着承诺归来，那些错位的光阴在绕行了那么长一段人生后，终于在重逢的这一刻，落下了最终的句点。 慕茗兀地想起，他和萧酌那一次去地下黑市时，遇到的那个算命老头。 当时算命老头让他抽了张纸签，说上面的内容就是他心里问题的答案。 那纸签初看时不知所云，却原来，那么准确。 ——我从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爱里，已经见过你了。 第76章 直到两人时隔11年再一次坐到那张饭桌上时, 慕茗才堪堪止住眼泪，一双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他看着萧酌往他碗里夹了个鸡翅，才后知后觉地睁圆了眼睛。 “我睡了几天？” “三天。” 慕茗惊恐道：“这几天你、你就这么出门去买菜的？” 被街坊邻居看到了会不会被吓死？？？ “没有。”萧酌笑着安抚他, “梁浅不是教了怎么伪装嘛, 现在想想, 孟老师把我们丢去学习, 还真的是神来一笔, 用处这么广泛。” 慕茗点点头，默默往自己嘴里塞饭，不知道是不是长久的遗憾得以圆满，他觉得自己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地下黑市的时候？我花了9.9信用点让那个算命老头给我指点迷津。” 萧酌哪能不记得啊, 当时还猛吃了把自己的醋。 慕茗还记得当时自己问那算命老头, 自己还能见到喜欢的那个人吗？ [不是就在眼前了吗？] 当时只当是算命老头装瞎，看到了他们无名指上的跃迁环后一通乱说, 没想到短短一句话竟然真的藏有玄机，他喜欢的人，真的一直在他眼前。 他眉眼弯了弯，“改天订一面锦旗, 亲自给他送过去。” 萧酌看着他, 心里头暖洋洋的, 而且他发现了一件事——慕茗恢复记忆前后，真的很不一样。 恢复记忆之前，慕茗面对他时完全是和一个同龄人的相处模式, 就算知道了他的心意，也总是逃避。 但现在不一样，慕茗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在他面前, 会很明显地表现出亲近和依赖，还特别的……乖。 萧酌眼睛都亮了一下，这可是个大发现。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弟弟”特别特别乖，受了欺负，如果他不出头，慕茗只会默默忍受。 现在各个世界走一遭，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滤镜太厚……慕茗其实挺记仇的。 一直被人看着，慕茗脸都有点发烫，他咬了一口肉掩饰那点小小的慌乱。 “当初那辆车子为什么会坠崖啊？你又为什么会被关在养生馆三层的监狱里？” 把问题问出来后，慕茗都惊了一下。 这个问题一直是他心里抹不去的伤疤，只要想一想，自己就忍不住想哭，可如今居然能冷静地问出来了。 一桌子饭菜正好吃完，萧酌陪着他一边收拾，一边说： “我记得当时小巴车上，加上司机一共四个人，可行驶到盘山公路的时候，发生了件怪事。” “我前排的空位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就像……” 慕茗接道：“就像我们用跃迁环跃迁到某个时空坐标上一样？” 第202章 “对！”萧酌点头，他皱着眉仔细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场景，“我记得那个陌生男人出现之后，直奔车里的那个女老师，当时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 “他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对准了那个女老师，但我坐在后排，那个视角看不到，只是发现他好像突然变得很失望，很狂躁。”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站起来打算去帮忙，可那个陌生男人回过身看见了我。我记得他的表情，他好像很恨我。” 慕茗疑惑：“恨？” “就是恨，我当时也被吓到了，不明白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为什么会对我爆发出那么明显的恨意。” 萧酌说，“他突然冲过来想对我动手，那两个任课老师拉了他一把，但他甩开了，他的手当时不小心碰到了司机的座椅靠背，那个司机估计本来就紧张，椅子被打到之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车子又正好在盘山路段，没来得及踩刹车，就直接冲了下山崖。” 慕茗皱眉：“那个陌生男人是不是毫发无伤？” “对，他绝对是有空间跳跃的技术。”萧酌撇了撇嘴，“当时我受了伤，看到他完好无损地走到我面前，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你说的那个‘宇宙最棒养生馆’的三层监狱。” 慕茗眸光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痛不痛？” 萧酌心想，当然痛啊，那种从高空坠落，浑身的骨头和器官都好像碎裂了的痛苦，他只要想想就好像还能感觉到当时的剧痛。 可看到慕茗担心的目光，他选择把实话咽了回去，安抚道：“他们有未来科技，我醒来之后，车祸的伤就已经好了，不痛的。” 慕茗一眼看穿他在撒谎，心疼得不行，又不敢再让他继续回忆当时的痛苦。 “后来那个陌生男人就买通那个监狱的典狱长，把我弄了进去。”萧酌忿忿道，“我都不认识他，真是莫名其妙，那时候我真的好想回家，所以每天都在研究怎么越狱，但每次都会被发现，然后被抓回去。” “那个陌生男人好像很享受看我挣扎着想回家的模样，时不时就跟逛动物园一样去那座监狱欣赏我越狱失败的样子，心血来潮的时候还要清洗我的记忆。” 萧酌越说越气愤：“他还不是一次性洗干净，每一次洗一点点，让我不仅想回家，还想拼命找回记忆。可我越痛苦，他好像就越高兴。” 慕茗听得心里一阵酸涩，慌忙垂眸掩去眼里的泪意。 “萧酌，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在李巷那个世界遇到的‘面罩男’？而且他还在‘乐园公司’买过消除记忆的技术。” “嘶——”萧酌若有所思，“好像有道理，那个面罩男明显曾经拥有过跃迁的工具，看到我们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爆发出一股恨意。” “可是……”他想不通，“那个把我掳走的男人，明显长得和‘乐园公司’买技术的那位不一样。” 慕茗摇头：“换张脸，不算难事。” 他这么一说，萧酌兀地想起，他们初见梁浅的时候，对方用了一个仪器，把脸部更换成了“柔弱小白兔”。 而且……他们还在地下黑市看到过一家“换脸公司”。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兀地响起，让陷入深思的两人回过了神。 “慕茗？”厨房后门外，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穿透门板，“是慕茗回来了吗？” 慕茗瞳孔骤缩，“完了……我们现在要怎么见人？” 他刚才用手环确认了现在所处的时空，这个宇宙的编号是1103号。 现在恢复了记忆，他记起了初到黑盒接收记忆清洗时，孟老师告诉过他，他来自1103号宇宙。 但他们跃迁过来的时间点有点尴尬，他记得这个时间点的自己才23岁。 希望28岁的他和23岁时相差不大…… 萧酌已经不情不愿躲到二楼去了，慕茗深吸了一口气，保险起见，他还是拿了个口罩戴上。 打开后门时，就见邻居阿姨扇着蒲扇站在门口，估计是吃完饭出来散步消食，听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 “哟，真是你啊。”阿姨笑道，“你不是前两天刚走吗？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刚才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我还以为进贼了。” 慕茗干笑两声：“身体不大舒服，跟公司多请了几天假，回来休息休息，过几天就走。” 他扶了扶口罩，“阿姨您去散步吧，我怕传染给您。” “嗨呀，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阿姨笑着摇了摇蒲扇，突然眼里放光，“对了，慕茗啊，你处对象没啊？” “我……” 不等他说完，阿姨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唉看我这记性，你腿受伤了，应该不好找。” 她兴奋得几乎要搓手，“阿姨有个亲戚，他们家姑娘和你差不多大，虽然早年发高烧用错了药，导致记性不大好，但人长得很标志，家里也很有钱。你看你现在正好回来了，我后天带你去她家里跟她见个面？” 傻姑娘配瘸小子么？慕茗默默挪动着双腿藏到了门后，只上半身探出来。 其实在入职黑盒的第一天，孟老师就带他去治好了那只伤腿，现在的他跟普通人无异。 但还是不要被邻居发现了，免得被当做医学奇迹，惹来一大群人上门围观。 “我已经有对象了。” 第203章 阿姨一愣，“真、真的？” 慕茗弯着眼睛点点头：“真的，刚才你说听到说话声，就是我在和我对象视频聊天呢。” “哦……哦！”阿姨尴尬地扯着嘴角，再无话题可聊，只好摇着蒲扇走了。 * 慕茗锁上门，重重地呼了口气，真是好险…… 他上去二楼，见萧酌已经给他热好了一杯牛奶，可人却在浴室里。 看着浴室玻璃上朦胧的身影，慕茗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的拧开了浴室门。 里边的萧酌刚脱了上衣，就被他吓了一跳，抱着衣服愣愣道：“怎、怎么了？” 慕茗发现他眼睛红了，正想问问他怎么了，可下一秒，他却发现萧酌的前胸后背，居然遍布着一道道伤疤！ 虽然那些伤疤已经愈合，留下淡色的痕迹，可乍一看，还是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慕茗又气又急，走过去无措地想碰一碰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痕。 “没事的，别哭。”萧酌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脸，轻声说，“很久之前的伤了，看着恐怖，不疼的。” 慕茗扁了扁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哭出来，“在那个三层监狱里弄的么？” 萧酌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个时候总是想逃嘛，所以天天和看守的人打架，没逃出来，只能受罚。” 慕茗嘴唇颤了颤，萧酌看他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赶忙转移话题：“好啦，真的没事，快去把牛奶喝了。” “我……” “想和我一起洗啊？” 慕茗一下闭上了嘴，这下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别人洗澡的时候闯进了门。 他慌乱得眼神发飘，脸颊和耳尖瞬间漫上了绯红，抿着唇匆匆溜了。 看着他慌张的背影，萧酌笑着摇了摇头，但随即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慕茗和邻居的对话，心头又顿时笼上了一层阴霾。 * 他俩早早熄灯躺上了床。 时隔11年，再次和萧酌躺在这张床上，慕茗心里万分感慨。 这些年生活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了再见萧酌一面，然后殉情，没想到命运再次眷顾了他，让他等到了这峰回路转的时刻。 一片幽静中，萧酌突然道：“给我讲讲后来的事，好不好？” 慕茗侧过身，看着黑暗中他的轮廓，慢慢地说起了萧酌离开之后的时光。 得知爷爷奶奶在他走后不到一年就相继离世，萧酌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哽咽着说：“明天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慕茗鼻尖酸涩，“好。” “后来呢？”萧酌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说完，萧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过得好，慕茗怎么会去黑盒，怎么会天天想着殉情。 慕茗平躺回来，双手交叠在腹部，“马马虎虎吧。” 他直接略过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他是真心觉得那段时光索然无味，没有半点可讲性。 他直接跳到了遇见孟寻那天，“当时我刚从公司离职，回到租的房子门口时，遇见了孟老师和曼菲，他们邀请我进入黑盒。” * 其实他并没有离职，他从大学毕业就入职了那家公司，适应得还不错，他的工作完成得也很优秀。 可惜了，部门经理觉得他的腿疾影响部门形象，然后找借口把他开了，让自己的侄子进来填了萝卜坑。 萧酌还在的时候，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好，那些歧视和嘲笑他的话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才会传进他的耳朵。 可失去萧酌之后，他不得不一个人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和暗戳戳的歧视。 离开公司后，他并没有想象中难过，或许是早就麻木了吧。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出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因为他不止一次想到死。 所以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孟老师和曼菲时，他几乎没过多思考，就相信了他们口中那堪比科幻小说的话。 他想着，要是“黑盒”真如他们所说，自己做完那些任务，还能争取到再见萧酌一面的机会，那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孟老师和曼菲纯粹是俩骗子，他烂命一条，死都不怕，还怕被骗么。 所以横竖他都不觉得自己会亏。 只是他没想到，命运暗藏了那么大的惊喜。 他加入了黑盒，不仅治好了腿，居然还重逢了萧酌。 * 萧酌默默聆听着，等到慕茗说完，他才问道：“那些邻居，他们经常这么干吗？” 慕茗一愣，想起刚才找上门的邻居阿姨，不明白萧酌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你是指介绍对象？也没有很经常。” 萧酌声音发沉：“我是指他们总是明里暗里嘲讽你的腿。” 慕茗一哂：“忘了，他们说就说吧，反正我也不在意。” 可萧酌显然很在意：“为什么不去治腿？他们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反击？” 慕茗揉着枕头上的针脚，沉默片刻，闷声道：“我真的不在意……” 萧酌也沉默下来，侧过身背对着慕茗。 其实他明白的……明白慕茗为什么不去治腿，为什么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不在意。 他的慕茗都没有亲人了，做手术都没有人签字。 至于那些冷嘲热讽……没有人爱他，保护他，久而久之，可不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在意了…… 第204章 另一头，慕茗也陷入了沉默。 说了那么多，他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他到处跟人说“死去的竹马哥哥”是他的男朋友，连带着萧酌也把他那些“单恋”听了个全。 他往薄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从17岁开始暗恋人家，到后来所有在黑盒待过的人都知道他那段“未开始的恋情”，更是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太尴尬了…… 他悄悄挪了挪身子，想瞅瞅萧酌有没有暗戳戳笑他。 可他刚翻过身，就看见萧酌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发着颤。 慕茗怔了怔，“你怎么啦？” 萧酌没回答，他感觉不对劲，赶忙凑了过去，可眼前所见却让他一愣。 室内昏暗，可他还是透过街上投过来微弱的路灯光，看清了萧酌的脸。 萧酌在哭。 第77章 第二天一早, 他们收拾妥当，准备一起去一趟墓园。 两人默契地选择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出门的时候便特地去买了两部手机。 这天是周日, 这个点上班的和上学的都还在睡懒觉, 但退休中老年已经齐齐出动, 开始上街买菜和遛弯了。 慕茗有点怕被邻里街坊认出来, 但又不敢过度伪装, 毕竟是要去看爷爷奶奶。 最后两人只戴着口罩帽子出了门，慕茗还不得不装作腿疾未愈。 萧酌看他走得慢，而且腿好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装瘸也装得不熟练, 他不由提议道：“我背你得了。” 慕茗果断拒绝：“到时候整条街上的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咱俩身上。” 萧酌遗憾地撇了撇嘴。 手机店里头没有顾客, 慕茗火急火燎地挑了两部手机付账。 萧酌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这个时间点距离他“离世”其实只过了五年, 但街道已经变了番模样。 “真的假的？确定是萧家那个捡来的孩子？” “是他，昨晚我亲自敲的门，你说人家怎么那么好运，瘸了条腿居然还给他找到了对象。” 不远处的树荫下传来聊天声, 萧酌被他们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他扭头看去, 发现那边的石凳上坐着几个中年人, 正围在一起说别人八卦。 萧酌认出了其中一位，是昨晚来敲门催慕茗相亲的邻居阿姨。 那邻居阿姨似乎对慕茗找到了对象这事儿很有意见，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满”, 嘟嘟囔囔： “我家小俊一表人才，身体又健康，他都还没找到女朋友，怎么一个残疾的命那么好。” 一旁的人笑说：“那孩子长得好看啊, 那张脸是真的俊，要是没有腿疾，追他的人估计能排到高速路口去。” 邻居阿姨轻嗤一声：“那还不是瘸了腿。而且听说他克死了萧家一家人是不是？真是晦气。” 萧酌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窜起，握紧了拳头就控制不住想走过去。 但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别冲动。”慕茗顺势勾住他的胳膊，安抚道，“没事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嘴上厉害罢了。” 萧酌不服气地收回了脚步，跟着慕茗绕到另一个路口叫了辆网约车。 “那阿姨怎么以前没见过？” 慕茗回忆了一下说：“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才搬过来的，整条街都知道她争强好胜，她儿子考驾照一次过，她都能吹上一个月，反正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孩子比她家孩子好。” “跟李巷的那个亲戚，叫什么‘米粉张’的还挺像。”萧酌嫌弃道。 “我们家就在她家隔壁，我就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假想敌。” 慕茗说着觉得有些好笑，“她非要拿他儿子跟我比高考成绩，比大学，比工作，比样貌，最后成功在我腿疾上找到了优越感。她儿子也挺可怜的，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因为他妈的骚操作，整条街的人都不太喜欢他，邻里街坊介绍对象都自动略过他。” 萧酌愣是气笑了：“所以她昨天想给你介绍个智力不正常的姑娘，是唯恐你找到好对象啊，估计夜夜都睡不好，怕你过上好日子吧？” “她心心念念盼着自家儿子能在大城市找个白富美女朋友。”慕茗哼笑一声，“可惜她的愿望要落空了。” 萧酌：“为什么？” 慕茗：“因为他儿子喜欢男的。” “……”萧酌震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你们还交流过这个？” 慕茗无奈地瞥他：“我也喜欢男生，肯定一眼看得出来他的取向啊。” “哦，也对。”萧酌揣兜，寻思着待会儿回去自己也可以瞅一眼，看看能不能一眼分辨。 慕茗看他反应淡淡，心里莫名有点堵。 这可是恢复记忆以来他第一次明示“自己喜欢男生”，萧酌怎么就没点反应。 * 网约车在墓园附近的一条街上把他们放了下来，这一带人少，慕茗没再装瘸，和萧酌大大方方地进了一家早餐店。 炒粉和瘦肉汤端上来的时候，萧酌看慕茗把里面的胡萝卜丝一根一根挑出来，摞成一堆。 那专注的模样特别可爱，看到他直乐，“你干嘛不直接叫老板不加胡萝卜？” “因为要投喂我的胡萝卜专业代吃。”慕茗把那堆胡萝卜丝夹进了萧酌碗里。 收回筷子时，慕茗调整了下坐姿，想翘腿，但他和萧酌面对面坐着，餐桌太小，他俩腿又长。 第205章 他刚一动，就这么蹭到了萧酌的小腿，两人同时一愣。 明明尽是烟火气的早餐店，气氛却兀地暧昧起来。 萧酌感觉身上划过一道带电火花，在慕茗触碰到他的瞬间，酥麻感从小腿窜上腰间，让他没忍住挺直了腰。 他抬眸看了慕茗一眼，发现慕茗也在看他。 可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默着吃完了一顿早饭。 直到他们去买花束的时候，那奇怪的氛围还萦绕在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心热，总感觉对方的呼吸声都能让自己耳尖发烫。 * 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萧酌看着那三个墓碑，明明今日天朗风清，他还是感觉到浓浓的寂寥感。 墓碑还很干净，周围也没有杂草，应该是这个时间点的“慕茗”刚扫完墓不久。 他俯身，和慕茗一起将花束放到了爷爷奶奶的墓前。 萧酌轻轻地抚过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不禁掉下眼泪来。 萧戊、楚襄。 这两位辛辛苦苦将他养大的老人，还没来得及享一天福，就接连遭受儿子儿媳和孙子逝去的痛。 他还没来得及尽孝呢，怎么会不遗憾呢？ 萧酌抹掉眼泪，温声对慕茗说：“先等等我，我单独跟爷爷奶奶说会儿话。” 慕茗懂事地走开了，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等他。 萧酌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将爷爷奶奶的墓碑擦干净。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对不起，让你们那么担心和难过。这些年……我一直很想回家找你们，可是我找不到。” 萧酌擦掉落下的一行泪，“是我不孝，没让你们过一天好日子。” “我真的……好想你们。” 他静静地诉说着思念和遗憾，直到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脸失声痛哭。 一阵清风吹来，墓碑前的花束微微晃动，萧酌微怔，才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爷爷奶奶，你们知道吗？慕茗那个傻瓜，为了找我，做了好多傻事。” “他虽然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他这些年肯定过得很不好。” “你们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再走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好好照顾慕茗。” 他说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双眼通红地扯出一个笑：“还有件事，我可能要先和你们报备一下，关于我的终身大事……” * 他们在墓园待了很久，两个人坐在墓碑前，陪爷爷奶奶说了一上午的话。 直到日上中天，他们才轻声道了别。 回家时，网约车正好路过一中，萧酌看着熟悉的校门，心中一动，“师傅，就在这儿停吧。” 慕茗被他拉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母校，他有点不禁有点担心：“确定只带个口罩就进去吗？万一被以前的老师认出来……” 萧酌挑眉：“怕他们以为你找了个替身啊？” “你觉得他们会信吗？”慕茗无奈地睨他一眼。 萧酌心说他们大概率会信，慕茗的执念之深，他是见识过的，除了他自己，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慕茗找一个“替身”疗愈心伤不奇怪…… 幸而今天是周六，这个点又是吃饭时间，学校里允许进出，但人却不多。 他们并肩进了校门，入门就看见校道旁多了一长排宣传栏，上边是近几年来的“高考荣誉榜”，每一届考上985的同学，姓名和录取院校都会公布在这里。 萧酌直奔他们那一届，果然在榜单的前排看到了慕茗的名字。 那股名为骄傲的情绪让他笑眯眯地扬起了头，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浓浓的遗憾。 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起意外，他或许就能和慕茗一起上大学了。 “黑盒不是答应你，完成任务之后让你财富自由吗？” 萧酌抱臂贴着慕茗，嘟囔道，“到时候我重新上大学，你考到同一所学校去读研，你当我哥。” 慕茗听得直乐，但光是这么想想，他就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他们慢悠悠地绕着校园逛了一圈，到篮球场的时候，正好有几个男高中生顶着正午的烈日在打篮球。 萧酌驻足，目光里尽是怀念，“11年没有玩过了。” 慕茗迎着炽热的风，微笑说：“当初除了篮球，其他游戏你好像都为了我放弃掉了。” 萧酌哑然，“领导，我发现你对我的滤镜好像厚得有些过了。” 他真没在意那么多，只是自小时候慕茗在篮球场被别的小孩欺负后，他打心眼里觉得慕茗比任何游戏都重要。 “没办法啊。”慕茗说，“更小一些的时候，你为了我只能玩过家家，我嫁了你那么多次，那些小姑娘都快烦死我了。” 说到这件遥远的往事，萧酌眼睛一亮：“难怪当初孟老师让我们戴跃迁环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么熟悉，敢情我们在过家家时用‘交换戒指’彩排过无数遍了。” 慕茗沉吟片刻，问了一个很多年前就想知道的问题：“你当时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当‘新娘’？” 萧酌想也不想就说道：“他们都没有你好看啊。” 慕茗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 他记得……在末世那个世界的时候，萧酌就对他说过： [你那么好看，你竹马哥哥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一哂：“原来你小时候真的会看脸下菜啊……” 第206章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兴奋的低呼声。 慕茗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几个女同学正兴奋地牵着手，看着他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吧，别被他们拍到了。” 慕茗拉着萧酌往校门外走，“要是被传到了学校论坛上，被人认出来，我在大家眼里，可能就真的是变态到找替身了。”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萧酌的笑点，直到走到半路，他才止住了笑。 慕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人在脑补些什么，他一屁股往公共篮球场的篮球架下一坐，不走了。 “你笑什么？” 萧酌没回答，只是转身到一旁的便利店买了根可乐味的冰棒，掰成两半，把长的那半递给了他。 良久，萧酌才说：“曼菲不是经常看那些狗血小说嘛，我之前无意间听到她在听一本狗血替身文。” “刚才你一说‘替身’，我就代入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慕茗咬着冰棒：“幸好黑盒的任务是穿梭时空，而不是穿书，不然我俩要是穿到一本替身文里……” 他顿了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觉得有点好笑。 萧酌兴致勃勃：“那你最好穿成大佬，我穿成替身金丝雀，你记得把我转正，然后霸气地警告所有想要对付我的人。” 慕茗棒读：“你们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们身败名裂。” “对对对。”萧酌直乐，“记得触发你的管家的经典台词。” 慕茗继续棒读：“好久没看先生这么笑过了！” “哈哈哈哈！” 夕阳西下，两人坐在篮球架下傻乐，长长的影子落在身后，在笑声中彼此纠缠。 * 回家的时候，慕茗犯懒，直勾勾地看着萧酌。 萧酌会意，无奈地背对他蹲下身，“上来吧。” 慕茗满意地跳上了他的背，将两人的口罩仔细戴好。 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间，街上的热闹褪去，他们还特地选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一直到家门口都没遇到几个人。 可就在萧酌背着慕茗，用钥匙打开一楼厨房后门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个……你好。” 两人齐齐扭头看去，萧酌见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手里握着手机，正紧张地看着他。 看见对方的一瞬间，萧酌好像猜到了来人是谁。 估计是那个邻居阿姨的儿子。 而且慕茗说得没错，确实挺好认的，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性取向应该是同性。 青年又往前挪了几步，“我住在隔壁，请问，我能加你好友吗？” 萧酌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 “不能。”慕茗趴在萧酌背上，直接驳回了对方的请求。 青年不大甘心，对慕茗道：“你昨天跟我妈说你有对象了，其实你的对象就是这位小哥哥对吧？” 慕茗挑眉：“既然知道他是我对象，那你还大摇大摆来加他好友？” “我……”青年蔫了下去，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挣扎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喜欢男生的事情说出去？” “我为什么要怕？”慕茗反问，“我孑然一身，街坊邻居的眼光对我来说半点不重要。反倒是你，抓紧想想怎么和你妈妈沟通你的取向问题吧。” 这话显然戳中了青年的痛处，只见他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可转身要离开之际，他还是满怀期望地看了萧酌一眼。 萧酌头大：“别看我啊，我万事听我家领导的。” 背上的领导发号施令：“回家。” “好嘞。”萧酌将慕茗往上托了托，欢快地进了门。 * 确认那青年已经离开后，萧酌把后门反锁了。 想起刚才慕茗神气十足的样子，他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才对啊，他的慕茗在他面前，就应该是这种明媚的模样。 这个突然的小插曲压根没在萧酌心里留下痕迹，吃完晚饭就忘了，但慕茗显然有些在意。 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惦记上了，本来就让人心堵。 又想到今天自己各种明示暗示，可萧酌的反应看起来都很坦然，或者说是不为所动…… 慕茗突然就有点看不懂了。 难道……一旦恢复记忆，他们的关系就只能止步于“竹马情谊”了么？ 正好这时萧酌拿着换洗的衣服经过，慕茗看着他的身影，试探道：“要不要一起洗？” “！！！”萧酌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别、别吧……” 慕茗看他确实一脸惊恐，也不好强求，何况他只是试探。 就是这个结果他不是很满意。 直到睡觉时，两人又躺到了同一张床上，在萧酌准备关掉床边的暖色台灯时，慕茗突然问他：“你之前说喜欢我，还作数么？” 萧酌手一顿，回身看慕茗正平躺在床内侧，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床帐。 “当然作数。”萧酌轻声说。 慕茗闻言侧过了身，手指顺着他的睡衣扣子轻轻上移，触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时，他轻巧地解开了它，翻飞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萧酌的喉结。 萧酌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倏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没法继续。 这在慕茗的意料之中，他淡淡道：“可你现在对我好像只是对‘弟弟’和‘竹马’的感情。” 第207章 “也不是这么说。”萧酌红着耳朵缩进了被窝里，“就是刚恢复记忆，你当了我那么多年‘弟弟’，现在突然间……” 他顿了顿，末了硬着头皮道：“现在就对你做那种事，我感觉自己好禽兽。” 看他跟鸵鸟似的，把脑袋藏进了被子里，慕茗勾了勾唇，撑起身子凑了过去。 “我只是想说你还没吻过我。”他无辜道，“你想的是哪种事？” 萧酌一把扯下蒙着头的被子，气呼呼地瞪他，用眼神控诉他明知故问。 “本来就是。”慕茗哼哼：“我不好看么？” 萧酌戳他额头，“我们家大漂亮怎么可能不好看。” “我那么好看，往常总有人想亲我……” 他话到一半，眼前景象突然一个翻转，萧酌皱着眉把他摁在了床上，眉眼间皆是怒气：“谁总想亲你？！” 慕茗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这社会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放心，他们也就想想而已。” 在上大学之后，进入黑盒之前，慕茗都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因为腿疾，时常遭受歧视，可一张脸却实在惊为天人，让不少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慕茗知道，大部分向他示好的人，都是一边喜欢着他的脸，又一边嫌弃着他的腿，心里都盘算着在他身上发泄欲望，最后毫不惋惜地丢弃。 萧酌显然也想得到这一层，他心疼地蹭了蹭慕茗的额头，“真没人欺负你？” 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要是慕茗说一个“有”，他非得找上门去把那人的皮扒了不可！ “真没有。”慕茗和他鼻尖相贴，轻声道：“可以亲我了吗？” 萧酌笑了笑，仔细描摹着他的面容，亲亲吻了一下慕茗双眼皮上的小红痣。 微凉的唇如蜻蜓点水，一点一点亲过眼尾、鼻尖，最后珍重地在慕茗的唇上落下一吻。 慕茗也轻轻回应着，两人浅尝辄止，但分开之际，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卧室的空气一下变得炙热，台灯的暖光映入两人的眼眸，眼波晃动，掀起更深的欲望。 “今天先亲亲。”慕茗躺在枕上，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的人。 萧酌眼中溢出笑意，“那明天呢？” “明天一起洗澡，后天……”慕茗故意拖长了声音。 萧酌捏他鼻子，“你敢在这儿乱来？” “为什么不敢，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等这个时间点的你回来了，会被吓到的。” “不会的。”慕茗肯定道，“这个时间点的‘我’马上就要跟孟老师去黑盒了。” “而且什么叫乱来？我明明是有计划地来。” 萧酌戳他痒痒肉，“是，领导不愧是领导。” 慕茗笑着拍开他的手：“别闹。” “是你刚才明示我要闹的。”萧酌一边挠他，一边说，“就闹。” 慕茗怎么也躲不开，只能去抓他的手，“求你了，放过我。” 暖灯下，床帐内，被子起起伏伏，两人在里面笑成一团。 第78章 慕茗计划得很好, 但事情却另有发展。 他们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洗漱完，慕茗就直勾勾看着萧酌。 萧酌无奈地笑了笑, 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看被亲的那位满足得像只猫咪, 萧酌顺势用额头轻轻撞了他一下：“你干嘛不主动亲我一下？” “晚上再亲。” 萧酌没忍住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特别喜欢慕茗这个样子, 快乐的, 安心的, 那是对周围的人和事有无限的安全感，才会显现出来的真实状态。 两人下楼准备做早餐，可楼梯下到一半，他俩发现手上的跃迁环突然一闪一闪发出光亮。 “这是怎么了？” 被这玩意坑了太多次, 萧酌都快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不会是报废了吧？” 虽然他们降落在这个时空坐标，已经很完美了, 即便跃迁环彻底报废，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但两人还没忘记被留在黑洞边缘那座飞船上的小伍和林小山，说好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现在自己跑去过好日子了, 把他们忘在脑后, 显然不厚道。 “应该是要把我们强行召回的信号。”慕茗说, “当时在黑洞边缘那座养生馆，你带着武器库脱离之后，我就是这么被强行召回黑盒的。” 一听是要回去上班了, 心里又不大快乐了。 但是没办法，两人只能飞快地锁好门窗，关上水电，整理好了家里所有东西, 把冰箱里的所有食材全部打包，最后不忘把从何森那座着火的山顶别墅里拿出来的“何森网”仪器带上。 时间卡得特别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跃迁环瞬间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两人下意识牵住了彼此，下一秒，强光晃过，眼前景象已经换了一遭。 *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凛冽的寒风。 萧酌感觉被那阵风扇了个大逼兜，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一秒入冬。 他骂骂咧咧：“我去！这又是哪儿啊？大晚上的，还是冬天。” 他胳膊一伸，把慕茗揽进了怀里，替他挡风。 两人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是夏天，现在猝不及防的就穿着短袖直面隆冬。 慕茗回抱住他，在他怀里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不由奇怪道：“萧酌，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第208章 彼时两人正站在一座亮着灯的自建房外边，这里似乎是个村庄，但算上眼前的屋子，整个村庄里居然只有三户人家亮着灯。 光线触不到的地方笼在黑暗之中，只隐约看得见楼房和树的轮廓。 吱呀—— 眼前的屋子大门被人打了开来，两人先是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看清开门的人时，又不禁愣住。 “富贵？”慕茗满头问号。这个机器人出现在这个场景里，怎么看怎么违和。 富贵端着它那平缓的语气：“若你们再不进来，则将在十三分钟后冻僵。” 慕茗和萧酌奇怪地对视一眼，匆匆越过小院，进了屋门。 * 这里应该是南方，屋里并没有比屋外暖和多少…… 但刚进门，两套棉服就飞了过来，他们连忙接住。 慕茗穿上外套一看，发现大家居然都在！ “所以……富贵的飞船炸了之后，你们是直接跃迁到这里来了吗？” “我是。”曼菲抱着几盒泡面堆到桌上，用下巴指了指其他人，“他们不是。” 富贵说：“我分别到了双喜小姐和王先生原来的世界，你们人类的科技竟已可以穿梭平行宇宙，令人惊叹。” “原来的世界……”慕茗喃喃，惊讶地看向曼菲。 曼菲笑着耸了耸肩，对他道：“迟到的一声‘恭喜’，恭喜你找回心心念念的竹马哥哥。” 慕茗又想起黑盒处处流传着自己的“遗憾爱情故事”，耳朵爆红。 反倒是萧酌更淡定一些，一下抓住了她话里的关窍，“你们不会早就知道我和慕茗是……” 曼菲点头，大方承认：“我和孟老师还有小左都知道，这一次你们跃迁回原本的世界，以及恢复记忆，都是我操作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在萧酌来到黑盒的时候就告诉我真相？” 慕茗一想到故人明明近在咫尺，身边的人却死死隐瞒，总不能是为了看他笑话吧？ 曼菲正色道：“为了今天。” 所有人脑袋上都仿佛冒出了问号。 可曼菲今天十分悠哉，提起个暖壶开始给大家泡泡面，“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各种味道的泡面混杂在不大的餐厅里，他们坐在一张四方桌上，慕茗和萧酌分坐直角的两边。 大家一时无话，慕茗吃了几口，悄悄看了萧酌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伸了下腿。 萧酌感觉自己的脚踝被碰了一下，想也不用想这是谁干的，他扭头看向慕茗。 可慕茗抬眸，桌子底下的小动作还没停，一双眼睛却懵懵地眨巴着。 萧酌被他看得一噎，毫无威慑力地朝他皱了皱鼻子。 “哪来的酸味？”王大智突然嚷嚷，“哦，原来有人在谈恋爱。” “咳……”萧酌和慕茗双双干咳了一声，默默坐直。 一旁的机器人富贵歪了歪脑袋，“你们已成为伴侣，今晚可以同睡一间房，这样我们的休息空间恰好平分。” 说着它又真诚道：“请问你们今晚是否需要交.媾？据我观察，此处的床榻较硬，并不适合人类.性.行.为。” 慕茗、萧酌：“……” 能不能把它叉出去？ 双喜捧着泡面桶，快把头埋进里面去，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慕茗决定转移话题，他视线在王大智和双喜身上转了转，问道：“从进来开始，我就发现你们俩好像心情有点沉重，怎么回事？” 双喜立马笑不出来了。 她把叉子往泡面桶里一丢，“恢复了记忆，回家走了一遭，发现还不如失忆。” “知道我为什么叫‘双喜’吗？” 萧酌仔细回忆了一阵，隐约想起她好像说过：“你不是说，因为你在大年初一出生，你爸妈觉得在大过年的时候得到了闺女，双喜临门？” 双喜讽刺地勾起了嘴角：“哈，这是黑盒给我美化过的记忆。” 曼菲纠正她：“不是美化，是你的潜意识这么希望，所以在接受记忆清洗的时候，你的大脑把你的‘渴望’当成了真实的记忆。” 双喜一听，心情更不好了：“我本来叫‘盼娣’，然后终于在我五岁的时候，盼来了大年初一出生的弟弟，我爸妈这才给我改了个喜庆点的名，叫‘双喜’。一是迎新春，二是迎弟弟。” 慕茗微怔，他突然想起那个梦境世界。 梦境里，双喜是个独生女，父母对她极其宠爱，甚至舍不得她嫁出去。原来这都是她的内心渴望所投射出来的东西？ “我很能跑，是因为我那弟弟每天早上都点名要吃离家一公里的狗不理包子，还要现做的那种，我妈疼他，就每次让我去买。” 双喜抱怨说，“天天这么风里来雨里去就为了买个包子，能不跑得快嘛。” “我浑身能被他们看中的点可能就只有‘手气好’了，隔三差五就被拉去夜市套圈，我爸妈付钱，我弟指哪个，我就必须套中哪个。” “可惜这种buff在中奖上没用，我爸发现这件事后还打了我一顿。” 慕茗听得直皱眉，“这种爹妈，等你羽翼丰满之后还是离开为好，我有些街坊邻居也会这样，到最后不管是他们自己养老，还是你弟弟成家买房，都会逮着你薅。” “我是这么打算的。”双喜揣兜，生无可恋地靠在了椅背上，“但参加工作之后，刚升职没两天，我就噶了。” 第209章 萧酌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什、什么意思？你不是活生生地坐在这吗？” 曼菲替她解释：“她当时奄奄一息，我和孟老师找到她的时候，她求生意志还很强，意识还没消散，我们提取了她的意识，回到黑盒后，传输到了一个死前自愿让渡肉身的女同事身上。” 她扬了扬下巴，“王大智也是一样的，不过他是平行宇宙的自己死亡，恰好他也突遭不测，我们就把他的意识提取到另一个‘他’身上了。” 慕茗浑身一震，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 可双喜还在说着：“这回跃迁，我恢复了记忆，以一个完全陌生的样貌回到了我爸妈面前。但我发现我的死亡好像没给那个家带来半点波澜。” “当时富贵和我一起，它黑进我家的摄像头，录了一段录像，我发现家里有关于我的东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墙上连遗照都没有，好像家里从来就不存在我这个女儿一样。” 王大智苦涩道：“和你比起来，我突然感觉我好多了……” “我加班猝死，但好歹还是让老婆女儿得到了巨额赔偿，没想到我死了，比活着牛多了。” 萧酌也想到了那个“梦境世界”，他记得王大智在梦境里也是差点猝死，但抢救及时，王大智和妻女过得很幸福，想来这也是内心渴望的映射。 只不过后来梦境破碎，王大智却说他并不遗憾和梦境里的妻女分别。 “这次回去，你没有和她们相认吗？”萧酌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大智叹了口气：“她们已经有新生活啦，那个男人……其实很不错。” 他不大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既然她们已经往前走了，也过得很好，我这个早已‘死去’的故人，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她们现在的生活呢？” 萧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有时候安慰会变得很苍白，尤其是他和慕茗，竟然是这一次集体恢复记忆中，唯二幸福的。 他叹了口气，却突然发现慕茗僵在原地，神色古怪。 他担心道：“怎么了？” 慕茗看向曼菲：“你刚才说，黑盒能做到把意识提取出来，传输到另一具肉身上？” 萧酌也猛地反应过来。 这玩意……不是那个叫“何森”的科学家的理论和发明吗？他俩还用这个发明，成功让梁浅跨越宇宙“起死回生”。 为什么黑盒也会有这种技术？ 曼菲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们见过0111号宇宙那个叫‘何森’的科学家了吧？” 慕茗和萧酌面色变了变，把何森发明的那个仪器拿出来放到了桌面。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才是孟老师让你们去那个宇宙训练身手的最终目的。” 曼菲说完，又冷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其实黑盒不是孟老师的，也不是我的，它的创始人，是0111号宇宙的何森。” 第79章 慕茗确实有过类似的猜测, 但他没想到何森真的是黑盒的创始人。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在曼菲的口中，知晓了那天山顶别墅着火之后的故事。 曼菲说, 山顶别墅着火后, 他和萧酌到悬崖底下救了梁浅三人, 而何森并没有逃出别墅。 在那个编号为0111号的宇宙里, 官方给出的通报, 是梁浅三人和何森都彻底死亡，连带何森的别墅和所有发明，都全部被大火吞噬。 但其实何森成功逃脱了。 摆放着何森引以为傲的发明的地下室，火势并没有想象的凶猛。 在妻子毅然赴死后, 何森伤心欲绝, 披着沾水的棉被闯进了地下室，神奇的是他的那架可以跃迁到平行宇宙的发明还没有报废。 他赌了一把, 在火舌蔓延过来之前，何森启动跃迁机器成功逃了。 曼菲讽刺地说：“他成功跃迁到了一个平行宇宙，而且很走运，那个时间点是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他利用现成的资源, 升级完善了他的跃迁机器、何森网和‘廊桥’这三样发明。” “他……”萧酌脸色剧变：“突然出现在我返程小巴车上的男人, 也是他？” 曼菲点头：“换了脸之后的他。” 萧酌无措地揉了把头发, “所以……他是不是认出了尚且18岁的我，就是山顶别墅着火时没救下他妻子的人，所以才打击报复？这样我岂不是害死了另外两个老师？” “憎恨你和慕茗这两张脸是不假, 但你俩也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曼菲继续说道：“他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为了找回他妻子的意识，让她借尸还魂，起死回生。” “可他的妻子很恨他。”慕茗皱眉道, “她赴死前，整个人是轻松解脱的，而且她也跟何森说了自己恨他。” 曼菲：“不要企图跟变态讲道理。” “总之，自他升级好了所有发明，又到‘乐园公司’买了记忆清除技术，然后就建立了黑盒，雇了人跃迁到一个又一个的宇宙，打上编号，放出浮标收集信息，一旦浮标检测到她妻子的意识，他就会跃迁过去，将她妻子的意识所依附的那具肉.体折磨至濒死，企图重新提取出他妻子的意识，主导当下那具肉.身，或者借其他的躯体还魂。” 慕茗听得心惊：“那他岂不是害死过很多人？” “没错。”曼菲说，“濒死状态很难把握，而且他妻子的意识又不是那具肉.身的主导，一旦肉.体重伤，他妻子的意识就会瞬间逃逸，进入到别的宇宙的‘自己’身上。” 第210章 “他一次都没有成功，但却因此害死了无数人。”曼菲看向萧酌，“是不是很讽刺？他这么折磨你，可你甚至不是他最恨的人。” 萧酌喃喃：“难道我当初所在的那辆小巴车……” 曼菲点头：“你仔细回忆一下车上那位女老师的模样。” 萧酌一脸迷茫，因为那位女老师是个新老师，而且并不是教他们班的，在山里陪同了一周军训，似乎还感冒了，一直带着口罩。 但现在曼菲这么说，他想起那个女老师的眼睛，确实和何森那座山顶别墅的走廊里挂着的那副原配妻子的照片挺像。 他记得……那天他和慕茗都觉得那张照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慕茗又没参加军训，应该还没见过那个女老师才对，为什么他也会觉得眼熟？ 萧酌扭头正要问，可对上曼菲的眼睛，他不禁一愣，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和你有点像。” 他这么一说，慕茗也仔细端详起来，同样一脸震惊。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可曼菲只是耸了耸肩，“何森曾经找到一个平行宇宙，那个宇宙和他本人的世界非常相似。” “那个宇宙里，也有一个‘何森’，两人的人生轨迹和娶的妻子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幸的是，那个‘妻子’身上，附着何森妻子的意识。” 曼菲苦涩地笑了一声，“你觉得，以何森的性格，他能忍吗？同样是何森，另一个自己活得更幸福，不仅妻子建在，身上甚至还附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意识，怎么看，他都会觉得是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被平行宇宙的自己偷了。” 双喜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巴：“他、他不会把平行宇宙的夫妻俩都杀了吧？” 曼菲：“没错，他都杀了，但依然没能如愿。” “而且，他杀红了眼，逃得也快，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平行宇宙的何森和何夫人，有一个女儿。”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她。 “我的本名，叫何曼菲。” 曼菲笑得苍白，“我特别爱看复仇小说，因为我来黑盒，就是为了复仇。” * 身处笼罩在无边黑暗和寂静的小村庄里，又听到这么一个骇人的故事，大家身上都有些发寒。 王大智小心翼翼问道：“但自我进入黑盒之后，好像就没见过你说的这个‘创始人’何森，我一直以为你和孟老师才是领导。” 曼菲双手一摊：“我俩是篡位的。” “……” “那些年，我假装成一个普通员工混进黑盒，掌控了跃迁的工作，但每回何森出门，我都会悄悄跟过去，他在前面杀，我不得不在后面救。” “后来有一次，我遇到了孟老师，他不是被杀的对象，但他和你很像。” 曼菲看向慕茗，“他最重要的人因为何森的计划，被牵连致死。” “他是我见过复仇意愿最强烈的，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我录他进了黑盒，然后一起开始策划复仇。” “我们偷摸给他添了很多堵，后来有一次他意外受伤，我俩决定赶尽杀绝，但不巧被他发现了，于是仓皇出逃，跃迁到了黑盒还没标记过的宇宙，我们都找不到他了。” 萧酌一下挺直了背：“这不是放虎归山？” 曼菲摇头：“他逃走的时候只带了装着‘何森网’和‘廊桥’的盒子，而且跃迁工具能量不多，跨越七八个宇宙，估计就得歇菜了。” “不过就算他不能跃迁了，我和孟老师还是一直在找他，仇人嘛，当然要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慕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后来你和孟老师掌权，黑盒的工作就变成了纯粹的标记新平行宇宙，同时我们放出的浮标，也是在替你们搜索何森的踪迹？” “这是一方面。”曼菲声音软了下来，“另一方面，员工如果有想再见一面的故去之人，任务完成后我们会帮他们完成心愿。” “你之前不是问过，为什么那个离开的女同事，从我办公室出来后，会一脸‘上天对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样的表情吗？” “因为大家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到自己的世界，回溯自己的时间线，去到故人还未死去之前，远远看他们一眼。” “另一种，就是我们探测到了他们死去的故人的意识去到了哪个平行宇宙的肉.体，我们带他们去见一面。” 慕茗：“那那个女同事……” “她选了第二种，但她看到的情况，和你们认识的‘李巷’和‘蒋川’一模一样。” 爱人去了来生，幸运的是来生爱人依旧爱我，不幸的是，那个‘我’早早离去。 * 慕茗沉默半晌，才问道：“那你们现在找到何森了吗？” “你们在李巷家里看到的‘面罩男’，还有‘乐园公司’里看到的‘伤疤男’，都是他。” 曼菲摸了摸下巴，“在‘乐园’的那个，估计是成立黑盒之前，他到‘乐园公司’买记忆清洗技术，准备用到即将成立的黑盒上。” 慕茗突然想到在李巷家看到那个，那一位急着想要他和萧酌的跃迁环。 “那出现在李巷家的那个，估计就是被你和孟老师赶出去后，跃迁工具失效了的何森。” 萧酌激动道：“那还等什么啊，我记得李巷那个宇宙编号是2023号，咱们现在就可以穿过去抓人。” 第211章 “别急啊，等我把事情说完。”曼菲喝了口水润嗓子，“你俩之前跃迁环总是出问题，是我和孟老师做的手脚。” “……” 慕茗服了。 眼前这位是个狠人，他虚心求教：“所以……为什么？” “我刚才说了，为了今天。”曼菲突然变得很高兴，“欢迎大家来到黑盒最后的任务。” * 大伙脸上挂着同款懵逼，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然而曼菲还没解答，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慕茗、萧酌和双喜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萧酌：“这声音……好特么熟悉啊。” 这时，外边的尖叫的人扯着嗓子又开始了： “上车上车！” “万一车门锁了怎么办？” “我手气好我来开！” 曼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仨。 “！！！”三人恍然大悟，拔腿朝大门奔去。 曼菲提醒道：“注意隐蔽，别破坏了因果链。” 三人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拉开一小条门缝，蹑手蹑脚溜进了院子里。 反手把大门合上时，大厅的光被悉数关在门内，这座屋子从外边看起来一团漆黑，就跟没人居住一样。 他们落脚的这座小屋地理位置很不错，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人从来只能借助镜子和录像设备来观察自己。 那用肉眼看见自己是什么感觉？ 反正萧酌觉得怪怪的，面对另一个“自己”时，心里总有点不舒服，像是本能的排斥。 眼下，他居然看到了第一次“双人任务”的自己…… 不远处，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仨”坐上了树下的一辆车，“自己”傻乎乎的跑向了驾驶座，又发现自己不会开车，不得已和副驾的慕茗换了个位置。 但很快，他观察到车里那个“慕茗”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他甚至还记得慕茗说了什么。 [不……不对劲。我们傍晚过来的时候，村里一辆车都没有，这个位置，本来停着的是李巷的小三轮才对。] 就在这时，萧酌看到另一座屋里慢慢悠悠走出来一个老大爷。 老大爷估计是被吵醒的，不满地走到车前，俯下身，面无表情地敲了敲。 “啊啊啊啊——” “……”萧酌扶额，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旁观者视角看到老大爷的表情……估计耳朵都要被当时的他们给叫聋了。 “这是我们‘见鬼’的那个夜晚。”慕茗看着那狂奔而去的背影。 双喜点头：“我记得那天我们是进了李巷家的小书房，才误入了属于蒋川的时空，遇到了还没去世的老大爷。” 慕茗如有所思：“所以，我们现在的时空坐标是……” 曼菲突然冒出个头：“2025号宇宙，蒋川活着，但李巷死了的时空。” 大冬天的，他们一行六人，扒着院子里的大树偷窥，有人路过的话，估计以为树干上长了六个头…… 大伙儿回到屋内，慕茗感觉脑袋一片清明，他好像明白了。 “所以我和萧酌的跃迁环总是出意外，是因为我们必须在那些世界停留，让因果链闭合，促成今天这个结果？” 曼菲点头：“你们路过的那些世界，有我们彻底制服何森所需要的东西。” 可萧酌又不懂了：“可我和慕茗做任务的那些宇宙，都是全新的，还未被标记的，你和孟老师怎么知道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曼菲伸了个懒腰，买了个关子：“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我要去睡了，这屋子是我找村民租下来的，你们洗澡什么的随意，但是要自己烧水。” * 慕茗躺在富贵给他和萧酌分配的房间里，捋了捋曼菲说的那些话。 他们俩刚穿过来不久，穿越前还刚起床，现在是越想越精神。 萧酌整理了一下床铺，看他实在无聊，问道：“要不一起去洗个澡？” 谁知昨天还计划得好好的说今天要一起洗澡的慕茗却不乐意了，哼哼道：“冷死了，而且这里还没有淋浴。” 萧酌挑眉，看来他家领导还是很理智的。 可下一秒，慕茗语不惊人死不休：“那11年，你有机会看片儿吗？” “……”萧酌气笑了，“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有没有相关经验？” 慕茗勾唇：“在小壹和小伍那辆小货车上的时候你说过了，你是处男。” 萧酌一把掐住他的脸，“你得意什么，你不也说你是处男？咱俩半斤八两。” 慕茗就是很得意：“可我有理论经验。” 行吧。 萧酌不跟他争。 可慕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进，他一个踉跄，不得不撑在床上看人。 “反正也睡不着。”慕茗眸光里划过一丝狡黠，“我们来探讨探讨理论怎么样？” 萧酌从未见过这样的慕茗，一抬眸，眼皮上的红痣若隐若现，像是在勾人，萧酌顿时喉咙发紧。 可如今找回竹马哥哥的慕茗显然多得是力气和手段，看着萧酌滚动的喉结甚是得意。 他得寸进尺，扬起脖颈，露出洁白而好看的线条，凑到萧酌耳边。 “哥哥？” 萧酌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听过慕茗叫他“哥哥”了，从前的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期盼的一声“哥哥”会在这种场景下撩起他一身的火。 第212章 萧酌扣住慕茗的手，倾身吻了下去。 慕茗仰头回应着他的吻，这一次的萧酌不同于昨天的温柔，今天萧酌的吻带上了明显的侵略和急切。 唇齿交缠间，慕茗不禁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他满意地看到萧酌眼中翻滚起狂热。 说起来很羞耻，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看萧酌为他失控的模样。 就在萧酌拉开他棉服的拉链，温热的手撩起衣服下摆时，本沉浸在恋人痴缠中的慕茗突然找回一丝神魂。 “萧酌……”他轻轻推了推撑在他身上的人。 萧酌抬眸，不满他的打断。 可慕茗却愈发清醒：“你还记不记得，在李巷那个世界的时候，有一回我在浴堂洗澡，你非要给我拿秋裤，然后你说你从二楼往下看的时候，发现院子外站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背影。” 萧酌深吸了一口气，忍着不耐：“记得。” 慕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棉服，“你回忆一下，那个背影的衣服，是不是我现在身上这件？” 看他神色认真，萧酌不得不仔细观察起来，半晌，他点头道：“对，版型和花色是一样的。” 慕茗倒吸一口凉气：“那天是什么时候？” 萧酌：“我们‘见鬼’后的第二天，天刚黑下来的时候。” 他话音刚落，慕茗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拉着他往外狂奔。 “不是……”萧酌懵了，“干嘛去？” “这里是蒋川的世界。”慕茗头也不回道：“我们现在得赶紧溜进那个小书房，去到李巷的世界，确保另一个‘你’明天傍晚能看到我的倩影！” “……” 好好好。 萧酌咬牙，差点气笑了。 把他撩起火来就不管了，反倒要去给另一个‘他’看倩影！ 第80章 “慕茗？” “慕茗是你吗？？？” 慕茗迎着寒风站在李巷的院子门口, 任凭楼上那个“萧酌”怎么呼喊，他都一动不敢动。 他们没有走小书房的时空通道，曼菲担心他们被发现, 就调整了跃迁环的参数, 把他们精准送到了这个时空点。 楼上那个“萧酌”急匆匆下楼后, 他俩又瞬间被传送了回去…… “我们这一趟的意义在哪？”萧酌表示不理解, “纯粹为了给过去的‘我’看一眼背影吗？” 曼菲表示：“慕茗有这种意识是好事, 虽然看似啥意义也没有，但是保证了因果链的完整。” 萧酌：“如果刚才我们忘了这事，导致因果链缺一环，会怎么样？” 曼菲：“缺了一环, 就不叫‘链’了, 很可能会发生蝴蝶效应，导致你们的过去全部洗牌, 眼下我们也根本不可能聚在这儿说话。” 萧酌脸色一白。 他和慕茗好不容易重逢相认，可不敢再出什么意外。 * 曼菲还是不肯透露把他们召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干嘛。 慕茗和萧酌也懒得探究了，他们对现状已经很满意，安安心心地在小山村里喝茶嗑瓜子晒太阳。 直到第二天的深夜, 慕茗洗漱完准备睡觉, 萧酌还提着电暖壶烧水。 “你快点。”慕茗左右看看, 见没有人，飞快倾身在萧酌脸颊上亲了一口，“先给你暖床。” 萧酌耳朵都红了, 嘟囔道：“曼菲还要我们在这儿待多久啊？” 这座房子已经很老旧了，每个房间的床榻都还是硬的，铺了好几床毯子依旧硌得慌。 萧酌很是怨念，天天这么看得到吃不着的, 会憋疯的。 待电暖壶装满，萧酌准备关灯回房，可没走两步，他敏锐地察觉到屋外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轻手轻脚挪到大门边，悄悄开了条门缝。 只见外边有两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他又等了等，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完全出现在视野中，他心中一凛。 是李巷和何森！ 萧酌飞快了回忆起了那个任务的时间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李巷第一次进入平行世界。 门外，何森依旧戴着面罩，拿着一个仪器对着李巷比划了一下，突然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 “天意弄人啊……” 李巷往后挪了半步，“你、你要干什么？” 何森看着仪器上的数值，语气里有一丝玩味：“你和这个宇宙的蒋川都死了爱人。可他爱人的意识在你身上，你爱人的意识居然也在他身上。” 李巷突然绷紧了背脊，大怒：“你说什么疯话，我的爱人没死！” 萧酌见那两人差点打起来，可何森掌握的信息还是让李巷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何森一边不停地说着，一边带着李巷往回走，“只要你帮我偷到指环，我就能帮你借尸还魂。” 李巷行尸走肉般跟着他走，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萧酌了然，等到明天，李巷估计就要设计在“他们”的牛奶里放安眠药，偷跃迁环了。 现在是逮人的好时机，他快步回到房间，把这事儿告诉了慕茗。 可慕茗却不大赞同：“现在抓了何森，会破坏因果链的，到时候估计李巷和蒋川都很难再见一面。” 萧酌撇了撇嘴：“好吧。” 他钻进被窝，发现自己位置居然还真是热的，一时很是无奈。 “你还真暖被窝？” 慕茗躲在被子里瞅他，察觉到他居然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213章 萧酌将手伸了过去，果然，慕茗那边还沁凉。他把人揽进怀里，用自己腿上的体温暖着他冰冷的脚。 “你说你手脚本来就难暖起来，还非要给别人暖床。” “都暖床了还什么别人不别人的。”慕茗蹭进他怀里，严肃纠正：“暖床的都叫内人。” “……”萧酌失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那么能说甜言蜜语？” 慕茗故作高冷地“哼哼”一声：“这是独属于你的荣幸，萧贵人。” “啧！”萧酌戳他痒痒肉，“怎么就‘贵人’了？除了我，你心里还有别的皇后人选？” 慕茗痒得笑个不停，冬天的被子厚重，他又被萧酌抱在怀里，躲也躲不开。 “没有没有，明日就封你为皇后。” 萧酌这回神气了：“行，以后要是有登徒子敢多看你几眼，我就大声告诉全世界，本宫可是慕茗亲封的皇后！” * 太阳东升西落，农村里的一天又这么飞快过去了。 这个属于蒋川的2025号世界和李巷的2023号世界时间同步，慕茗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大年三十。 从白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村民开着车从镇上过来杀猪杀牛杀鸡，菜园子里也多出了一顶又一顶的斗笠，大家踩着黑色防水靴，撸起袖子干农活，慕茗光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浑身冻得一激灵。 他们一行人没有在村民们面前露面，但慕茗和萧酌在偏院晒太阳时，还是看到了蒋川的那辆小车往返了两次。 “蒋川来回了两次，可每次回来，车上也没多出什么年货。” 慕茗对萧酌说，“镇上卖菜卖肉的今天收档之后，要年初四才开张，我刚才看他下车时提着肉，分量正好够他一个人吃三四天。” 萧酌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所以呢？” 慕茗叹了口气：“所以，哪怕今晚他会对李巷短刀相向，但其实打心底，他就不抱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回来，也无意伤害另一个宇宙的‘李巷’。” “你说……”萧酌顿了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这一生的意识，还有机会在别的宇宙里重逢吗？” “不知道啊。”慕茗喃喃，“来生，真的太远了。” 如今故人重逢相认，慕茗已经想象不出，如果他和萧酌这一生真的无缘了，自己在“殉情”之前，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而且直到现在，他仍不觉得李巷做出“冷冻爱人”的行为有多难理解。 “我记得当时你还说过要把自己变成‘忒修斯之船’来着。”萧酌皱了皱眉，依旧对那时慕茗的想法感到生气。 慕茗笑了笑，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道声音先插了进来：“当你还有未尽之事，把自己变成‘忒修斯之船’是最好的办法。” 曼菲在他们对面坐下，一脸高深道：“我已不再是我，但我也依旧是我，我的执念不会因我的身体零件的变更而改变分毫。” 慕茗一愣，“你为什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萧酌也问：“你到底在黑盒干了多少年了？你该不会是……” “我可以告诉你们，黑盒成立100年了。” 看着另外两人震惊的眼神，曼菲笑了起来，“但我和你们不是同一个宇宙的，更不是同一个星球的，准确来说，我算是属于未来世界的人类，我们的寿命可以多达两百多年。” “所以……你现在120多岁了？”萧酌颤巍巍指着她。 曼菲耸肩：“127岁，在我们的年龄观里，我还是个青年。” 萧酌有些羡慕：“那你们的青年期可真够长的……” “何森也是？”慕茗突然问道。 曼菲点头，“他确实也是，你忘了吗，他的原始世界也很发达，生物科学和医疗不是你们所处的时期能比的。” 慕茗皱眉：“那你刚才在感叹什么？你又不用更换身体零件来保持青春……”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另一个人，震惊道：“难道你是指……孟老师？？？” 曼菲但笑不语，起身回屋了，可慕茗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萧酌也回过味来，他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从李巷那个世界回去后，孟老师外出了半个多月？” “王大智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外出。”慕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而且那次孟老师回来后好像身体更差了，那天小左看起来想要抡死全部去打扰孟老师的人。” 萧酌挑眉：“哟，你之前还老说我，你现在不也觉得小左是个情绪丰富的机器人嘛。” “跟富贵比起来，小左确实……”慕茗斟酌半天，憋出几个字：“冷酷得像个人。” 萧酌两手枕在脑后，叹了口气：“那就是说，孟寻其实和我们一样，是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地球人，他在黑盒那么久，却依然看起来那么年轻，都是定期去更换身体零件的结果。” “他身体那么差，更换身体零件应该很痛苦，难道受这些罪，就是为了能活着向何森复仇？” 看他一脸诧异，慕茗给他举了个例子：“假设，我被何森害死了……” 话没说完，萧酌已经怒了：“我找遍所有宇宙也要弄死他！” 慕茗敛眉笑了笑：“你看，都是这样的，走散的人不会再相见了，复仇就不仅成了执念，也成了一种扭曲的精神寄托。” 第214章 * 夜色渐深，慕茗刚洗完澡，就看到曼菲和双喜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俩干嘛去了？” 只见曼菲风风火火从卧室搬出一个手提箱，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放置着一个小玩意。 是个立体的莫比乌斯环，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一个小小的球体停在顶部一动不动。 “这是……”萧酌凑近端详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们之前中招的那个‘入梦’的仪器。”曼菲解释说，“我给改良了一下，增加了你们从末世带回来的那个‘循环游戏’的程序。” 慕茗恍然大悟：“我们去末世那个世界，也是你们计算好的，为了让我们拿到这个程序？” “你和孟老师差点玩死我俩……”萧酌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忆末世的绝望和地下城的压抑。 “孟老师不是提前安排你们去训练身手了嘛。” 一旁的王大智听得啧啧称叹，用胳膊肘怼了怼富贵：“看见没，人类的套路贼深，枉我反思了那么久，以为王总我的‘抛尸’技术退步了。” 富贵面上毫无波动，但语速却快了一些，听起来似乎有些期待，它问曼菲：“请问你是否选择今夜复仇？” 曼菲点头，他看向萧酌：“待会儿记得把看家本事一点不落的全使出来。” 萧酌：“？” 曼菲扭头，看了一眼时针分针指向0点45分的老式落地时钟，又看向慕茗。 其实在慕茗的印象中，曼菲一直都是冷静冷漠的，但这几天的她完全不一样，浑身上下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尤其是现在，眉目间皆是解脱的愉悦，开口时，声音愉快又中二： “黑盒最后两个外勤标记员，凌晨1点，最后一个任务，提前祝你们财富自由，退休快乐。” 第81章 老式落地钟的钟摆左右摇晃,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凌晨一点。 屋内，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默契地放轻了呼吸, 静静地等待着未知来临。 这时, 慕茗突然听到屋外好像有几个人奔跑, 那脚步声凌乱又急促, 风一般从他们紧闭的门前窜了过去。 只是他们又隐约听到了人声： “棍子给我！” “干嘛？” “当然是一飞棍把他拍晕。” “你别把人拍死了……” “你是在小看我的手气。” 萧酌一愣, 这是……那天晚上他和双喜追逐何森时的事情。 一瞬间，宛如拨云见日，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何森当时被双喜一飞棍击中脑袋，整个人摔进了田埂, 然后就不见了踪迹。 难道是…… “啊——” 外边突然传了一道朦胧的痛呼声。 曼菲眼疾手快, 在自己手环的全息屏上点击了一下。 一道白光晃过，下一秒, 屋内大变活人，一个戴着面罩、抱着手提箱的男人自白光中重重地摔倒了他们面前的地板上。 曼菲扬声：“就现在。” 萧酌立马冲了上去，反手一个擒拿，夺过他手里的箱子, 膝盖往对方背上一压, 让这人的脸紧紧贴上地面上。 来人还想挣扎, 萧酌手上一发力，只听一道骨骼移位的脆响，面罩男痛得大喊, 整个人失去了手段和力气。 * 他们把面罩男捆在了椅子上，因为胳膊被卸了，绳子捆紧的时候，这人痛得直抽气。 慕茗掀开了这人的面罩, 发现是他在“乐园公司”时见到的那张脸，他又撩起对方的衣袖，上边丑陋的烧伤疤痕遍布整只胳膊。 “何森。”慕茗盯着眼前这人，“你换了张脸？” 何森一愣，立即挣扎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慕茗和萧酌：“你们……是山顶别墅里的那两个？！” 慕茗没回答，但从他的神色里，何森得到了答案，他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看向曼菲：“他俩手上的跃迁环是黑盒的？” 他哈哈大笑：“你和那个孟寻不是回回都高高在上指责我，排挤我，追杀我嘛！但你知不知道，你拉进来的这两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何森敛起了笑，目光变得幽深，仿佛在回忆着遥远的事情，“如果他们当初帮我救下我太太，我就不会……” “你只会延迟你现在的屠杀计划。”曼菲打断他，“你发明何森网，发明‘廊桥’，研究跃迁机器，不就是你不想死，还不想你太太死吗？但你们是人，终究都要死的，到时候为了对抗死亡，你这种人渣，依然会各个宇宙到处乱杀，找替代品来借尸还魂！” 何森激动道：“我能做到这些，就说明我比绝大多数人强，强者追求永生，普通人成为强者的资源和燃料，是理所应当！” 萧酌一把捏住了他那只脱臼的胳膊，一边听着何森的嚎叫声，一边告诉他： “你知道你老婆死之前跟我们说什么吗？她说她恶心死你了，你看，你老婆宁愿死也要摆脱你，你还阴魂不散非要把人家绑在你身边，以找她的名义杀了那么多人，就算你真找到了她，她估计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你懂个屁！”何森怒怼，“她只是软弱惯了，思维又有局限，只要她跟我一起，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这些做法的美妙之处。” 慕茗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萧酌带走，把他关了那么多年？” 第215章 何森怔了怔，目光在萧酌身上游移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直接笑出了泪花。 “原来我绑走的那个‘萧酌’就是你啊，哈哈哈哈，我想想……” 他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语气玩味：“是那辆小巴车对吧？谁让你突然站起来，又让我看见了你这张讨人厌的脸。” “不过你可别误会，你没那么重要，我的目标是那辆车的另一个人，只不过看到一张和‘仇人’一模一样的脸，顺手把你抓了。” 何森笑得狰狞：“看你这张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回家却回不了，想找回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真的看得气都顺了，特别爽。” “没想到啊，你和山顶别墅的‘萧酌’居然是同一个人，这就是天意！” 慕茗怒道：“所以你带他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山顶别墅见过的‘萧酌’，你为什么仅凭一张脸就要害他？” 何森有点烦了：“你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向蚂蚁解释为什么碾死他吗？” “我都说了，我讨厌你们，但你们这些普通人也没那么重要。” “就是恰好看见了，顺手碾死罢了。” 他话音刚落，慕茗直接对准他的胸口踹了过去。 何森被捆在实木椅上，慕茗那一脚用尽了全力，他胸前挨了一击，后背又狠狠撞上椅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咳了两声，“怎么，是准备杀死我？” 曼菲拍了拍慕茗和萧酌的肩膀，“把他交给我，可以吗？” 慕茗和萧酌对视一眼，他们是想弄死何森，但眼下，曼菲也是被害得家破人亡一个不剩的受害者，而且她似乎为了今天准备很久了。 于是两人点点头，给她让出了空间。 曼菲又看向双喜：“你的死亡，也是因为恰好遇上他找人，无辜被牵连的。” 双喜摊手：“交给你就行了，是你和孟老师救了我的，而且我现在的生活，比我原先的好多了。” 曼菲点头，一把薅住了何森的头发，森森然道：“我不让你死，我成全你，让你永生。” 何森瑟缩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曼菲看了富贵和王大智一眼，又看向了桌上那个放着立体莫比乌斯环的箱子。 那一人一机会意，立即从箱子里拉出几条电线，那电线的尾端还有一个小网。 慕茗认出了这东西，电线是“廊桥”，小网就是“何森网”，当初在山顶别墅的时候，他们看过何森的初代产品，但曼菲手里的这个，显然已经是plus进化版。 当那些“何森网”贴到何森本人的头上时，他终于开始怕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曼菲作为一个阅尽复仇小说和灭门小说的骨灰级追书人，深谙“死于话多”的道理。 所以她一声不吭，直接在手提箱上配备的电脑里一通操作。 很快，贴在何森脑袋上的“何森网”开始发出荧荧蓝光，何森又惊又惧，不停地挣扎，直至整个人开始疯狂抽搐。 忽的，何森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整个人扬起脖子，翻着白眼，四肢僵硬地倒在了实木椅里。 有一点一点的闪光自“何森网”溢出，顺着那一根根“廊桥”，传送到了手提箱里的那个立体莫比乌斯环上。 萧酌眼尖地发现，立体莫比乌斯环里的那个静止状态的小球，好像突然动了动。 * 直到曼菲收起贴在何森脑袋上的东西，慕茗不太确定地推了一下何森，发现这人双眼紧闭，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慕茗震惊地看向一脸冷酷，动作利索得像是煎饼摊收摊的曼菲，“你把他杀了？” “他在这儿。” 曼菲把那个立体莫比乌斯环拿了下来，放到大家眼前，指着那个开始缓缓移动的小球道：“他的意识就在这个小球里。” “那你刚才说的让他永生是什么意思？”萧酌不解，直言道：“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杀了他只能痛快一时。”曼菲勾唇，“我要让他循环往复地感受痛苦和绝望，求死不能。” 慕茗拿过那个莫比乌斯环，“这东西怎么让他痛苦？” 曼菲解释说：“我在何森的发明上，添加了‘入梦机’和你们末世带回来的‘循环游戏’的程序，还加上了记忆消除的技术。” “现在的何森，应该在享受我给他定制的人生了。” 富贵一下很感兴趣，“请问你为他写了什么剧本？” * 深夜，一道闪电撕裂天际，何森在紧随而来的雷声中惊醒。 他满头冷汗，不停地喘着粗气。雷声依旧在云端闷响，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好好躺在卧室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可惊醒之后，梦的内容已经忘光了，他只知道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怎么了？”妻子被他吵醒，侧过身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何森将妻子温暖的手握在掌心，一颗心激动起来，莫名感觉，他们似乎很久没见了，可他们今夜明明又是一起入睡的。 “没事，睡吧。”他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将妻子抱进了怀里。 第二天清晨，他彻底将那个噩梦抛之脑后，激情满满地投入到自己的科学实验。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事业顺利，妻子是他的初恋，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第216章 可何森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完美人生，在这第二天的深夜就碎了个彻底。 那晚依旧下着雨，他和妻子享受了一顿烛光晚餐，一切美好又顺利。 可直到他们准备入睡时，一个提着手提箱的疯疯癫癫的人突然闯进了他们的卧室。 闪电劈过，光芒亮起的一瞬间，他们看清了那个疯子的容貌，何森吓得脸上血色尽褪。 那个疯子虽然面上已经有许多皱纹，可分明就是他自己老去时的模样！ 疯子说，他是平行宇宙的何森，这人目光阴森地盯着他的妻子： “我的妻子的意识，在你妻子身上。” 何森浑身发着颤，将自己妻子挡在了身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来……” 可他常年浸泡在实验室，手无缚鸡之力，一下就被那疯子击倒在地。 疯子用箱子砸在了他头上，晕过去之际，他看到那疯子捆住了妻子，用枕头捂在了她的脸上。 短短一天，一切都变了。 他失去了妻子，却找不到那疯子的踪迹。 他舍不得，也放不下，开始疯了一般研究意识提取和跨宇宙跃迁。 花了整整三十年，他成功了。 他成功追踪到了妻子的意识，然后提着装着“何森网”和“廊桥”的手提箱，毫不犹豫地进行了跃迁。 这是一个和他的宇宙极其相似的平行宇宙，甚至这个宇宙的“他”和“妻子”买的房子，都和自己曾经的住所一模一样。 他一脚踹开了主卧的门，不顾里面的“他”和“妻子”的怒吼和求饶，毅然了结了两个人。 他先打晕了另一个“自己”，又用枕头捂在了“妻子”的脸上，在濒死状态下，他成功提取出了自己妻子的意识，让它成为主意识占据这具肉身。 妻子成功“借尸还魂”，他及时收手，妻子重获呼吸，整个人晕了过去。 他立即用同样的手法，成功取代了那个晕倒的、年轻的“自己”。 他本以为万事太平了，他和妻子能够在新的平行宇宙里，继续曾经的幸福生活。 第二天，何森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噩梦，隐约记得，在梦里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但梦的痕迹总是消失得很快，到晚上的时候，他就忘了个彻底。 深夜，他和妻子正要入睡，突然，一个提着手提箱，疯疯癫癫的人闯进了他们的卧室…… * “这就是我给何森准备的莫比乌斯式的人生轨迹。他杀死了自己，又成为了自己，周而复始，像个囚徒一样，无限循环‘得到’和‘失去’。” 曼菲说，“为了防止他看破循环，我在每一次循环的结尾设置了记忆消除模式，让他以为一切只是噩梦，转瞬就忘。” “……” 室内一片寂静。 曼菲：“你们怎么不说话？” 众人瞠目结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慕茗不确定地问道：“所以……这就是最后的任务？” 曼菲笑着抱过自己的手提箱，“我完成了，但你们可能还要继续。” “什么意思？” 萧酌不解，但他话音刚落，这座屋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隐约还有说话的声音。 大家一惊，纷纷站了起来。 “快去看看。”曼菲扬了扬下巴。 萧酌拉过慕茗，把人护在了自己身后，带着一众人轻手轻脚踱了过去。 可待看清开门的人时，门内和门外的人全傻了。 第82章 慕茗震惊地看着门外的三位不速之客, 那是孟老师、小左，还有……曼菲？ “你不是……” 慕茗疑惑地看着门外的这个曼菲，又回身勾着脑袋往客厅看了一眼, 发现那里居然已经空无一人, 不只何森的躯体, 连桌面上那个plus进化版的手提箱都不见了。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门外的曼菲目光在双喜和王大智身上打了两转, 又看向一旁的慕茗, 眉头紧紧皱起，“你怎么……” 她尾音拖得老长，却始终没把问题问出来，最后只是整理了脸上的表情, 又变回了那副冷漠冷酷的模样, 她问慕茗、萧酌和富贵：“你们三个又是谁？” 冬日的寒风在他们之间呼啸而过，南方那独有的彻骨寒意让慕茗脑子清明, 他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为什么刚才在餐厅里的那个“曼菲”会说他们的任务还要继续。 他问：“你们来自黑盒的哪个时间点？” 可还没等来回答，机器人小左突然扶住了差点倒下去的孟老师。 大家下意识伸手去帮忙，慕茗在俯身之际, 才发现刚才没太关注的孟老师这会儿居然双眼通红。 小左快速扶着孟老师进了屋, 问道：“还有没有外套？” 慕茗看这三位还穿着秋天的衣服, 猜测可能是探测到何森的消息，急匆匆赶来的。 但不巧的是这里没多余的外套，慕茗穿得多, 正准备解开自己的棉服，可被萧酌拦了一把，“我的来吧，你穿好衣服, 别感冒了。” 可就在萧酌递出外套时，小左却没接。 萧酌：“……” 这时双喜从屋里拿出了两张毛毯，小左这才拿过毯子给孟老师仔细披上了。 “我就说它对我有意见！”萧酌悄悄在慕茗耳边蛐蛐。 慕茗也觉得奇怪，小左怎么就和萧酌这么不对付？明明他们连物种都不一样。 第217章 * 大家又一次在餐厅围坐下来，慕茗重新确认了一遍，得知眼前的这个曼菲、孟老师和小左，是他还没进入黑盒那会儿的时间点过来的。 “你说你来自1103号宇宙？”孟老师哑着嗓音，问慕茗。 慕茗点头：“你是在1103号宇宙的2024年找到我，以‘能让我再见一次想见的人’为条件，吸引我去黑盒的。” 这时小左端来了一杯热牛奶，放到了孟老师的手里。 萧酌一下挺直了背。 那是他买的牛奶，而且就剩最后一瓶了，是要给慕茗睡前喝的！这机器人怎么一找一个准？ 不过想想，他也蹭过小左买的菜，于是又默默窝回了椅子里。 孟老师喝了半杯，估计身子也缓过来了，说话声都有力了不少：“我明白了，我会到那个时间点去找你的。” “所以何森在哪里？”这一个曼菲突然问，“我们找了他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 慕茗把这几天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末了将一直握在手心的那个立体莫比乌斯环递给了孟老师。 “他的意识就困在这里，躯体已经被未来的曼菲带走了。” 一旁的萧酌看孟老师接过那个立体莫比乌斯环，顿时想起了自己看见这东西时的熟悉感从哪来的了。 他贴着慕茗的胳膊：“我说怎么那么眼熟，还记不记得我们从李巷那个任务回去之后，我在他办公室桌上看见了这东西，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摆件小玩具，原来仇人一直在眼皮子底下啊。” 孟老师眉头微挑，也明白了这一连串的因果。 “把你们去过的世界编号和坐标给我吧，我会先去1103号宇宙找慕茗，等时间到了，我按照你们现在给我说的顺序，给你们安排任务。” 慕茗示意萧酌写下来，看人麻溜地去找笔和纸了，他才对孟老师说： “计划的最开始，是王大智给我传送的时候，过程出了点意外，我被传送到了一个叫‘宇宙最棒养生馆’的大型飞船上，我在那里遇到了越狱的萧酌。” 他正说着，却见孟老师和曼菲对视了一眼，神色古怪。 “但当时飞船即将解体坠入黑洞，我们一直在想办法逃命，萧酌为了救人，自己带着武器库脱离，我以为他牺牲了，可在我被召回黑盒后没几天，他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黑盒，谁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进入黑盒的。” 孟老师和曼菲的脸色意外地飞快恢复了平静。 这时孟老师突然问：“你现在知道了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知道了他过去那些年一直被关押的地方。现在的我相当于提前被‘剧透’了，你希望我回去之后是按原计划招你入黑盒，还是想办法把萧酌救出来送回你身边？” 慕茗一时被问住。 孟老师和曼菲是可以穿梭时空的人，现在他们知道了萧酌被关押的时间地点，完全穿越到萧酌刚被关进去的时候把他救出来，给他恢复记忆，让他们俩早早团聚。 说实话，他心动了。 “不用，按原计划去找慕茗吧。” 萧酌拿着纸笔走了过来，安抚地捏了捏慕茗的肩膀，“我们现在围坐在这里，就是因为走了原计划，现在突然改变过去，那我们经历过的一切就要重新洗牌。” 他看着慕茗的眼睛：“从你进入黑盒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互为因果。我们已经走到最好的结果了，不要破坏因果链。” 慕茗半垂下了眸，确实，破坏因果链会带起一连串的反应，何况他们走到现在，牵扯到的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因果。 见他想清楚了，萧酌把自己重逢慕茗，进入黑盒之后的每一次任务和跃迁地点都列了出来。 写完，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和那张纸一起递给了孟老师。 “把我送去末日世界之前，把这封信交给我们，送我们去0111号宇宙，也就是何森的原宇宙训练身手。” 孟老师眉头微皱：“让你们把信给谁？” 慕茗和萧酌尴尬地轻咳一声，萧酌摸了摸鼻子，说道：“就说……交给第一个叫我们‘傻逼’的人。” 孟老师：“……” 接头完毕后，萧酌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这封信，我从你手里接过来，交给了梁浅，梁浅死前又给回了我们，现在我们又把这信重新给到你。” “那这封信的来源到底是谁啊？怎么感觉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无源信息悖论。”慕茗瞅他：“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别纠结了，会秃头的。” 这一个曼菲欢欢喜喜地从孟老师手里拿过那张纸和那个莫比乌斯环。一听到大仇得报，这会儿人都不冷酷了，笑起来都会露牙齿了。 “那我们现在要分道扬镳了回各自的时间点？” 双喜伸了个懒腰：“我们几个还要再待一天，这地方正好大年三十，他们说要给我过个生日。” 慕茗点头：“四十公里外有个寺庙，我们还准备大年初一去烧香。” 烧香这事儿是萧酌提的，年少时约定好一起去烧香，承诺却至今没有兑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很想陪慕茗去一次。 “我们也一起去。”小左突然对孟老师说，“我不用睡眠，可以早一些去上头香，保佑你身体健康。” 萧酌懵了，不是……他也打算去上头香的啊！！！这也要跟他卷？？？ 第218章 * 天亮后，两拨不同时空的人，先去了一家火锅店给双喜庆生。 白天没有阳光，云层厚重，隐约有下雨的迹象。 回来后，慕茗和萧酌坐在卧室的窗前，悄悄目送着蒋川驱车离开。 “他们俩真的好可惜。” 或许是经历相似，慕茗每回一想起李巷和蒋川这一对，总是心情沉重。 无论李巷和蒋川，还是楚曜和丁辰，慕茗如今回想起来，心酸之余又万分感谢上天，让他和萧酌还能重逢。 喵—— 两人一怔，四目相对，眼中尽是疑惑。 哪来的猫？ 萧酌拉着他到院子里，循着声音四处寻找，“蒋川没把他的小黑猫带走吗？” 正说着呢，慕茗拨开杂草，一只三花猫就这么趴在那里，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他看。 “这好像是李巷的那只胖三花？”慕茗在它下巴挠了一把，“李巷离家的时候到处找不到它，看来是误入了这个时空。” 萧酌摸着这坨“猫饼”，兴奋道：“想不想养猫猫？” 慕茗眉眼弯弯，按曼菲的说法，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任务了。 等回到黑盒办个离职手续，在想办法回到那个“宇宙最棒养生馆”，帮小伍和林小山处理完善后工作，他就和萧酌回地球，找一个四季如画的地方，买个小别墅，或者开个小店，优哉游哉过完一生。 有只猫的话，那确实是锦上添花。 阳光破云而出，投射在两人一猫上，闪闪发光。 * 大年初一这天，萧酌还是成功上了头香。 他的竞争对手小左被孟老师善解人意地拦下了，对此小左非常不满，当然它的不满全对准了萧酌。 寺庙里香火缭绕，慕茗抱着猫坐在一个亭子里，看萧酌他们兴致勃勃地往树上挂红绳。 孟老师、小左和富贵和他坐在一块，富贵似乎对小左这个同类很感兴趣。 “你是否是家政型机器人？”富贵问道。 小左：“我是先生的机器人。” 富贵更感兴趣了：“请问你的生产厂商是哪个企业？我发现你虽为机器人，却和人类更相近。”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产厂商，但我觉得我们或许是一个厂里的。”小左说，“我好像见过你。” 富贵：“我确定没有这回事。” 孟老师笑道：“小左是普通机器人，我第一次遇见它，是在‘宇宙华强北’的第一届烟火大会上，当时它快报废了，但我很喜欢它，就带了回去。” 说到“宇宙华强北”，慕茗又想起了那个地下黑市的算命老头。 他不禁问孟老师：“你去过地下黑市吗？” “经常去。”孟老师似乎回忆起了一些无奈的往事，“那里有个算命老头，每一回我都会找他算命。” 这倒是慕茗没料到的，孟寻看起来这么清清冷冷一个人，居然那么信玄学？ “那算命先生有透露过天机吗？”慕茗说，“我觉得他算得很准。” “是挺神奇的，但我觉得不准。”孟老师挑眉：“他那个纸签筒里，全是诗词，我每次去都会抽一张，但每次都抽到同样的词。” 慕茗：“什么？” 孟老师：“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风过树梢，佛音随风流淌世间。 孟老师看着慕茗，突然垂下了眸，“其实我很羡慕你。” 慕茗撸猫的手一顿。 他想起曼菲说过，孟老师之所以会成为孟老师，也是因为自己最重要的人被何森害死。 慕茗不禁想，孟寻几十年如一日地守在黑盒，更是为了活得更久一点，不停地更换身体零件，到底是为了能活着复仇，还是盼着能终有一天像他一样，再次和所爱之人重逢？ 相比起这些走散后就在也没遇见的人，他竟然已经幸运太多。 慕茗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孟老师，仿佛在看着一个“不幸的慕茗”。 恍若心有灵犀，孟老师读懂了他的表情，苦涩地勾了勾唇：“而你，是‘幸运的孟老师’。” “我不理解。”富贵突然打断。 “你们似乎都有爱人，但按照何森的理论和发现，所有宇宙的他构成一个整体，那么每个宇宙的他，严格来说都是你的那个爱人，你们为什么不……” 慕茗：“为什么不随便选一个宇宙，去和那里的爱人相遇相知？” 富贵：“是的。” 慕茗叹气：“但他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啊，我只认那无数个中的唯一一个。” 富贵歪了歪头：“按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叫徒增烦恼？” 孟老师轻笑了一声：“但这就是人类，我窥得了天机，也不可能得道飞升，因为我终归是一个俗人，我放不下那唯一一个，也忘不掉那唯一一个。” 富贵看起来cpu都要烧干了，扭头看向小左：“你理解吗？” 小左：“我理解。” 富贵：“好吧。你真是机器人中的异类。” * 他们一行人在寺庙附近玩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两拨人挥手分道扬镳，准备回各自的时间点。 富贵看着曼菲前几天送给自己的跃迁手环——据她说这玩意不同于慕茗和萧酌的跃迁环，这个手环是最新款，里面收录了黑盒探测到的所有平行宇宙的坐标，可以跃迁三十次。 第219章 它心安理得地收了，毕竟自己的飞船都因为他们炸成了渣。 并且它还决定和大家一起回黑盒这个看起来很有钱，技术还很发达的地方，说不定它还能薅一架新飞船。 看着道道白光闪过，大家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原地，富贵也在手环上找到了[黑盒]的跃迁选项。 它刚要摁下去，不知哪里传来小孩的叫闹声，它警惕地抬头看去，可就是这个空档，它的仿生手指不小心滑了一下，触碰到了另一个跃迁选项。 富贵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变得白茫茫一片。 不到五秒，眼前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它正站在蜿蜒的盘山公路边，山上绿意盎然，太阳已经向西倾斜，但威力丝毫不减。 看来这个地方是夏天。 富贵发现自己自从认识这群人类之后，居然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懵逼”…… 它看向自己的手环，上面显示这里是1102号宇宙的地球。 “……” 一共三十次跃迁，它居然就这么浪费掉了一次，它好像有点明白什么是“生气”了。 无奈，它认命地抬起手腕，准备重新跃迁回黑盒。 可就在这时，一辆小巴车突然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速度歪歪扭扭地从盘山公路的另一头开了过来。 富贵抬头看去，目光正好和小巴车的车身交错而过。 它是机器人，观察力极强，它清楚地看见了车里的景象。 ——那辆车里加上司机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正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抵在挡风玻璃上，驾驶座旁乱成了一团。一个坐在后面座位的男生正要起身过去，可刚站起一半，却偏头注意到了路边的富贵。 富贵迎着那道视线，整个机器人居然震惊到不知做何动作。 那个掐着女人脖子的人，是何森！ 而那个看着它的男生，居然是……年少一些的萧酌？？！！ 第83章 小巴车完全失去了转弯的能力, 眼看就要直直地冲下山崖，富贵猛地反应过来，拔腿飞速追了过去。 “萧酌！！！” 可它没能来得及救下那辆车,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从崖边滚落, 车身砸断山坡上的树枝, 惊心的巨响中混杂着人绝望的尖叫声。 富贵左右看了看, 当即顺着山崖陡峭的坡度滑了下去。 它并非血肉之身, 但滑至崖底时，它一身的仿生皮还是被划出了无数细碎的伤痕。 崖底浓烟滚滚，富贵飞快地奔向烟雾升起的方向，发现那辆小巴车侧倒在树木和石头之中, 窗玻璃碎了一地, 车子压住的泥土上，还能看见渗出来的血迹。 富贵跑过去, 中途还被石头和树枝绊了几下。 它从破开的车窗跳进了车内，可却发现车里只剩下了四个人，何森早已不见踪迹。 司机和另外两个老师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富贵凑到这个“萧酌”跟前, 见对方浑身是血, 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它看到萧酌艰难地撑开着眼皮, 嘴唇微微龛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富贵连忙跪趴着凑了过去。 “救……救救我……” 富贵看着他，它没有人类的心脏, 可却好像感受到了人类情绪中的“不忍”。 它是机器人，它能一眼扫描判断这个“萧酌”的伤势。 他浑身的器官都受到重创，即便医务人员现在立马瞬移到现场，他也活不过10分钟的…… “救……” “萧酌”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手指, 去触碰富贵，希望它能救他。 富贵看向那血迹斑斑的指尖，却突然看见自己手里其实一直提着一个东西！ 那是何森的手提箱！ 在那个山村小楼的时候，现场有三个手提箱。 一个是曼菲的“plus进化版”，一个是何森临死前一直抱着的“改良版”，还有一个是慕茗和萧酌带来的“初始版”。 另外两个已经被他们各自带走了，可它实在觉得何森的理论和发明太新奇，这几天一直抱着“改良版”在研究。 “我可以救你！”富贵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它将手提箱打开，手脚麻利地将“何森网”贴在了萧酌的头部，随即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仪器。 “廊桥”发出点点微光，片刻后，萧酌微阖的眼皮下，那双眼睛彻底失去了生机，抓着它的手也脱力地落了下去。 手提箱发出“滴”的一声，富贵看见各项参数完全正常，它成功把这个“萧酌”的意识提取了出来！ “你的意识不能在这里储存太久，我先带你找一副躯体。” 富贵伸手将萧酌的眼皮轻轻合上，“成功之后，我一定带你和家人团聚。” * 慕茗和萧酌刚从寺庙跃迁回黑盒，就见曼菲推着一个大箱子从自己面前淡定路过。 萧酌：“你干嘛去？” 刚问完，突然发现那大箱子很眼熟…… 萧酌绕到前边，果然，箱子的正面印着三个亮瞎眼的大字： 【睡了么】 萧酌眼前一黑，回忆太过羞耻，他不理解：“我不是把这东西丢了么？” 说着他又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唰地扭头看慕茗：“你当时订情趣机器人干嘛？” 慕茗一噎，莫名心虚：“一个热情的绿毛友情赠送的……” “我有急事，得赶紧把这盒子送走。”曼菲摆了摆手，看了眼时间，叮嘱他俩道：“你们赶紧收拾东西，争取今天之内整理完毕。” 第220章 “这就要赶我们走了？” 萧酌惊呆了，虽说他们可以退休了，但现在就赶人是不是太无情了一些……他自认为和黑盒的各位的情谊还是超越了塑料同事之情的。 曼菲叹了口气：“信我，先把重要的东西打包收拾好，不止是你俩，是我们大家要一起跑路了。” “一起跑路？”慕茗皱眉：“可孟老师之前还答应过我们，会帮忙找到那个‘宇宙最棒养生馆’的时空，把我们传送到对应的时间点的。” 曼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说完她就急匆匆推着那个【睡了么】箱子走了。 “……”萧酌满脸堆着问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的人都特别会打谜语？” 虽然不理解，但慕茗和萧酌还是表示尊重，认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的东西其实不多，家具之类的全是黑盒的，衣服也没收拾几件，毕竟马上就要实现财富自由了，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到高端商店感受一把“除了这件和这件，这排我全包了”的畅快！ 两人的公寓是打通的，还曾经被王大智调侃为“婚房”。 如今想起，“婚房”二字仿佛毛茸茸的猫尾巴从萧酌心里扫过。 他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放在客厅，然后跑进了慕茗的房间。 慕茗早就收拾好了，却没急着走，这会儿还坐在床沿，抱着一个盒子入神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萧酌凑了过去，和他并肩坐下，待看清那盒子里的东西时，心口忽的一窒。 那是一眼看去数不清的“指环”，草编的，纸编的，更多的是易拉罐的拉环。 “原来我‘娶’了你那么多次啊。”萧酌无声地笑了笑，圈过慕茗的腰把人揽在怀里。 他发现在这些“指环”之下，还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他无比熟悉。 “一张是爷爷留给我的，一张是你留的。”慕茗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两张卡面，“原来你总说想赚钱，赚钱有大用，是为了给我治腿啊？” “我跟你说过的，希望长大后我们能一起去旅行，等累了老了，就回镇里开一家小店，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 萧酌圈着他的手紧了紧，故作不满道：“你不会一直没当真吧？” 慕茗含笑不语，那时还年少，少年情愫不敢要一些有关天长地久的承诺，萧酌那时的话，他爱听，但到底不敢全然当真。 “卡里的钱我没用。”慕茗转移话题，“兼职和工作挣的钱，我一直都往里面存。” 慕茗微微仰起头，靠在了萧酌肩膀上，“其实直到你和爷爷奶奶离开我很久了，我还是无法接受，大脑像是根本反应不过来，我不断往里面存钱，因为我总觉得你们会回来的，到时候一家四口，肯定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萧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等我们找到那个‘宇宙最棒养生馆’，帮小伍和林小山做完善后工作，你想去哪里？” “我……” 慕茗话还没说出口，他们的公寓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把在客厅玩箱子的那只三花猫都吓了一跳。 是双喜和王大智…… 他们大门没关，这俩跑得太急，步子没刹住，差点撞门上了。 王大智慌乱地扶了扶眼镜，“富贵还没回来！”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眼看就要迎来黑盒的完美收官，偏偏重要的队友走丢了一个！ “不会是跃迁又出问题了吧？”慕茗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啊，我和萧酌之前总是遇到跃迁意外，但都是孟老师和曼菲故意为之，那就说明黑盒的跃迁系统从来没出过问题。” “走走走。”萧酌抱起猫，急道：“赶紧去问孟老师。” 双喜脸色有点泛白，“刚才找了，孟老师不在，连小左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萧酌愣在原地，“所以……现在是项目成功结束，但项目负责人不见了……” 他现在有点担心他们会被困在这里噶腰子了…… 轰—— 整个黑盒的空间突然左右晃动了一下，几人一下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瞬间摔倒在地。 屋内的家具乒乒乓乓落了一地，碎片随着晃动的幅度在地面挪来挪去。 “这地方要塌了！” 经历了养生馆坠入黑洞和末日地下城，慕茗对这种震动简直不要太熟悉，“拿上最重要的东西，去传送室。” 来不及细想这震动从何而来，他和萧酌没再管那些行李，一人抱着那个盒子，一人抱着猫，牵着手往传送台一路狂奔。 * 他们四人在传送室门口遇见了同样匆匆赶来的机器人小左。 小左没有富贵那样的仿生皮肤，但不知为什么，萧酌总感觉对方那机械面目之下似乎涌动着一股慌乱。 传送室内，曼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操作台前查看着满屏的数据。 而角落的一张桌子后，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坐着。 是孟寻。 这位孟老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穿了一件平时从未穿过的浅蓝色外套，衣服上的兜帽将他整个人的头发和面部都遮得严严实实。 曼菲手指翻飞在操作台上操作，头也不抬地说：“准备好了吗？你们马上就能回到‘宇宙最棒养生馆’了。” 第221章 慕茗眼睛一亮，“你找到了？” “嗯，找到了。”曼菲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富贵估计操作有误，又绕路了，等它回来，我们大家得一起走，黑盒很快就要塌了。” “不是……”萧酌大为惊叹，“虽然不是你一手建立的公司，但你是不是也太淡定了点？” 话音正落，传送室的一面墙突然发出了“笃笃笃”的声响。 众人一愣，默契地屏气凝神。 笃笃笃—— “这什么鬼动静？” 王大智在传送室工作多年，从没听过这声音，这会儿眼镜都要掉下来，他看向曼菲：“你不会把何森砌墙里了吧？” 曼菲听到“何森”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翻白眼，“他的躯体已经死透了，怎么可能会敲门。” “敲门？”王大智嗓门更大了，“你管那面墙叫‘门’？” 曼菲点头，“可以这么说，估计是刚才的震动，让黑盒的存在已经被外界的人探测到了。” 慕茗想起自己入职时，就被告知过，哪怕是黑盒的员工，都不知道黑盒的具体坐标。 他一直以为黑盒应该在某个星球的地底，就像末世的地下城一样，不然为什么常年不见日月星辰。 可曼菲这话几个意思？ 慕茗：“黑盒的周围，还存在一个‘外界’？” 曼菲的脑袋刚点了两下，只听那么墙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大洞就这么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抱着一块平板从外边探了个脑袋进来。 * 待慕茗和萧酌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双双愣在了原地。 “林小山？？？” 抱着平板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闻声抬眸看了过来，见到他俩，同样一脸震惊。 “你、你们不是在……”林小山拿下耳朵里的一个耳机。 可话到嘴边，他眼睛骨碌一转，问道：“你们和我多久没见了？” 慕茗喃喃：“很久了。” “行。”林小山一下放松了下来，“我想我懂了。” 说完他甚至还跟来旅游似的，颇有兴致地这瞅瞅那看看，“你们这个隐藏空间做得不错啊，比二层那个‘无忧市’发达多了。” 慕茗好像也懂了…… 他记得“宇宙最棒养生馆”是100年前竣工的，而之前曼菲说过，黑盒已经成立了整整100年。 这居然不是巧合，而是两者本就并存！ 他看向曼菲：“所以，我们其实一直在目的地？” “没错。”曼菲勾唇，“这座‘养生馆’100年前刚落成的时候，就被何森盯上了，他用自己的技术哄骗了总工程师，最后成功在‘养生馆’里开辟了这个隐秘的空间。” “你当时的跃迁痕迹是我抹除的，故意不让王大智找到‘养生馆’的坐标，是因为时间未到。” “你等等……”萧酌抬手打断道，“所以，现在这个时间，就是我们在‘宇宙最棒养生馆’逃亡的时间，而此时此刻，这个空间内，存在这两个慕茗和两个我？” “但我就是这一天刚刚越狱的啊……” “这就是时间旅行的精妙之处啊老弟。”曼菲说，“我刚才把那个【睡了么】盒子送到了武器库，还在里面放了一个跃迁机器。” 萧酌恍然大悟：“所以我带着武器库脱离，准备赴死的时候，是那个盒子救了我一命，把我带回到了过去的时间，让我‘莫名其妙’出现在黑盒？” 曼菲点头。 萧酌想起刚来黑盒那会儿，还被小左和孟老师当成是入侵者给拷上了…… 他现在就是佩服，这个曼菲和孟老师，是有多能演？！ * “别过来！” 角落的孟老师突然扬声砸下一句话，把大家吓了一跳。 慕茗扭头看去，发现是小左正准备向孟老师走去，可没走两步，却被他喝住。 “先生，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你先和我们待在一起。”小左小心翼翼，“好不好？” “不用了。”孟老师声音里满是疲惫，甚至隐约听到了哭腔，“你们离开吧。我打算……就走到这儿了。” 慕茗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一直不喜欢面对这个孟寻，可一听这话，他却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快呼吸不上来。 “你疯了吗？”萧酌喊道，“你不是还有想见的人吗？说不定你也能……” “我不能！！！”孟寻突然委屈地大喊道。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想不通平时那么温和一个人，怎么突然情绪这么激动。 林小山也被吓了一跳，作为不速之客，他抱着心爱的平板悄悄挪到了慕茗和萧酌身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慕茗。”孟寻突然苦笑着叫了一声，“你六岁那年，是不是在那条小巷子里，看到了那件鹅黄色的雨衣？” 慕茗一怔，那股窒息感猛地加重了几分。 “我和你特别像。”孟寻缓缓地转过身，他似是笑着，可声音里尽是哽咽，“我看到的那件……是蓝色的。” 孟寻面向着大家，慢慢掀开了衣服上的兜帽…… 露出了一张……和慕茗一模一样的脸！ 第84章 当那张脸完完全全展现在大家面前时, 除了曼菲，所有人都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第222章 亲眼在镜子之外的地方看见自己的正脸是什么感觉？ 慕茗在这一瞬间，彻底明白了自己以往为什么那么不愿意面对孟寻。 人总是很难亲近另一个完全一样的“自己”, 哪怕孟寻换了一张脸, 但只要一靠近, 他潜意识里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古怪和违和。 孟寻含着泪, 苦涩地看向萧酌, 他的目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描摹，企图找到一点自己那位故人的影子。 可眼前这个人是他，又不是他。 为什么明明那么像，却不是他的萧酌！ “我记得当年, 第一次在那个山村小楼看到你的时候, 我真的欣喜若狂。” 孟寻嘴唇发着颤，拼命想挤出一个笑, 可眼泪却先一步滑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 孟寻缓缓看向慕茗：“可是紧接着我又看见了你。老天好像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都是慕茗, 为什么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呢？” 慕茗被那道视线刺痛, 他忽的想起，在他的时间线里，山村小楼相遇, 是昨天，而在孟寻的时间线里，却是多年以前了。 难怪……难怪那天这人会支撑不住差点倒下，原来是以为自己遇见了故人。 他对上孟寻的眼睛, 他们一模一样，可孟寻的眸光下，仿佛尘封了比他更久远的岁月，那哀恸的目光诉说着绝望。 慕茗觉得，自己或许是最理解孟寻的绝望的人了，可眼下，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所有的安慰从他嘴里抛给孟寻，仿佛都是命运的讥笑。 “万一呢……”他张了张嘴，梗着喉咙艰难出声，本能地想挽留这个和自己最相似的人。 可孟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希望有这个‘万一’啊，我和你的人生轨迹，真的太像了……却偏偏在那场意外发生时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终点。” 一行眼泪夺眶而出，孟寻几乎是嘶吼出声：“我亲眼看到了他的遗体！” 慕茗被着这一句话钉死在原地。 曾几何时，他控诉命运捉弄，让自己最后连萧酌的遗体都不能找到。 可原来……“死不见尸”居然暗藏着最后一丝希望。 难怪…… 难怪孟寻和曼菲都说过，他是“幸运的孟老师”，而孟寻，是那个“不幸的慕茗”。 “你知道吗？”孟寻哽咽着说，“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很嫉妒你。” “其实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能理解何森，因为自我进黑盒以来，我也没放弃过找他的‘灵魂’，我真的……好想知道他去了哪个宇宙，哪怕他再也回不来了，我想着，能再多看一眼就好了。” 他忽的笑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做和他重逢的准备，哪怕真的只能相见一眼，我也希望他看见的，是年轻的我。” “或许某一瞬间，那抹深藏在别的‘他’身体里的灵魂，会认出我来，就好像前世有缘。” “所以……”萧酌哑着嗓子问他，“地下黑市那个换脸公司里，有一张和慕茗一模一样的脸，是你的？” “对。”孟寻神色溢出一些天真和骄傲，“我不能让我的脸老去。” “我找了他快一百年了。”孟寻近乎疯魔地说道，“再见到他之前，我不能死，也不敢老去，我怕他再也认不出我了……” 萧酌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寻，他太难受了。 哪怕孟寻不是他的慕茗，他发现自己也根本无法接受没有了他的“慕茗”干出这种傻事。 “我只能把脸保存起来，不停地摘掉身上老化的‘零件’，去更换新的人造器官。” “有时候手术醒来，我都分不清我还是不是我自己了，只能不停地回忆他和我的过去，拼命证明我还是那个‘慕茗’，从来不变。” [到时候我就看看能不能把身上那些老旧的‘零件’换换，忒修斯之船最后还是不是那艘船我不知道，但我把全身换一遭，留下和他的记忆，撑到再见他一面就足够了。] 孟寻的声音，和回忆中自己的慕茗的声音逐渐重合起来。 萧酌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席卷全身，他控制不住吼道：“你疯了吗？！” “我早就疯了！！！”孟寻哽咽着吼了回去，“我这辈子，得到的爱就只有这么一点，偏偏老天还要把它拿走，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林小山你人呢？】 萧酌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旁林小山摘下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他自己的声音。 可林小山不知是不是听孟寻的话听入了神，红着一双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萧酌那股气还在心口烧着，只能深吸了口气，提醒道：“另一个‘我’在叫你。” “啊？哦……”林小山愣愣地回过神，赶忙戴上耳机挪远了一些，他压了压嗓音对耳机另一边的那个“萧酌”说： “我上船了，就在舱门边！这里有市民吵起来了，我得看着点，免得搞出什么意外让我们全完蛋。” 萧酌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酸涩，他一把将自己的慕茗拉到了身后，对孟寻尽量放软了声音： “你找了他一百年，那么久都熬过来了，不要现在做傻事。” 他话才刚说出口，小左已经先一步想要过去把人带过来。 “别过来了，小左。”孟寻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卸了个干净，嗓音都变得有气无力，整个人像是彻底没了精气神。 第223章 “我只能走到这儿了，我的身体‘零件’更换了太多次，到今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可能我和他还是缘分太浅吧……” 孟寻看向慕茗，那个更幸运些的自己，“我所在的那个宇宙是1102号，你的是1103号，我们那么近，又那么相似，虽然我羡慕你，也嫉妒过你，但后来我看着你们，又有些欣慰。” “我曾经无数次假设我的萧酌还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后来看到你们，也算是看到了我的另一种可能性。” 孟寻眼眶里盛着细碎的晶莹，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比我做梦梦到的，都要美好。” “我找不到他了，或许，我也等不到来生了。”孟寻轻叹了口气，无力道：“来生，真的太远了。” 轰—— 仿佛是为了应验他的诀别，整个空间忽的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天花板上开始掉落碎掉的墙体。 孟寻所在之处损坏最严重，他被这阵晃动重重地掀倒在地。 或许是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也或许是心头的信念渐渐消散，不少大块的墙体惊险地擦过他的身体，可孟寻压根没有躲的意思。 散落的墙块扬起烟尘，孟寻忽然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星星点点的血迹从他的口中流出，溅在地上，分外刺眼。 慕茗和萧酌下意识要跑过去救人，可却被曼菲和林小山死死拉住。 曼菲急道：“那块地方损坏严重，随时可能会坍塌！” 慕茗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不可置信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他送死吗？！” 曼菲眼中闪过悲悯：“他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他跟我说过，他真的撑不住了。你是最明白他现在的想法的，不是吗？” 萧酌无措地看向他们，他知道，他救不了另一个慕茗。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能保护慕茗一辈子，可原来在另一个世界，慕茗一生最大的痛苦都源自于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直奔孟寻而去。 萧酌和慕茗心里忽的升腾起一丝希望。 慕茗朝他大喊：“你想想小左，你对小左那么重要，你们相伴那么久，你舍得丢下它吗？” 孟寻嘴角还挂着血迹，闻言缓缓抬头看向向他跑来的小左，恍惚间，一切都和他们初见时的情形重合。 其实，如果这世间还有谁是他不舍的，就只剩下小左了，他也觉得奇怪，他们一个人，一个机器人，却只对彼此最亲近。 可他真的熬不住了，身体的人造器官在飞速衰竭，医生也说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支持继续更换“零件”。 他不想在小左面前死得那么丑。 “你跟他们走吧，小左，这些年，谢谢你陪着我。” 小左恐慌地想抓住孟寻，“不要丢下我……” 它似乎程序出现了混乱，语无伦次道：“我、我是……我就是……” 可它的声音不断卡顿，谁也猜不出它到底想说什么。 一阵白光晃过，又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传送台。 富贵一手拎着一个手提箱，一手捏着一块芯片，看见大家恍惚了一瞬，随即飞身拦住了小左的去路。 “你让开！” 富贵丢开手提箱，整个躯体发力摁住了小左，打开了他脖子后的一个卡槽，不顾小左挣扎，将那块芯片放了进去。 “你是萧酌！”富贵大喊，“你不叫‘小左’，你是萧酌！是1102号宇宙的萧酌！” * 富贵突然理解了人类戏剧影视作品里的“天意弄人”。 它无意间跃迁到1102号宇宙，救下了这个奄奄一息的“萧酌”，在他濒死前提取了他的意识。 为了尽快给他找一个承载意识的躯体，富贵思来想去，决定去一趟“宇宙华强北”。 可是它在偌大的地方转悠了半天，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躯壳。 直到路过广场边上的一个机器人维修店，富贵发现店主修理了一批已经故障的旧款机器人，而它发现其中一个特别眼熟。 “喜欢这个？”店主看它一直盯着，主动搭讪道：“这款机器人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款了，奈何太老旧，一直卖不出去。” 富贵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机器人，和孟老师身边的那个“小左”是一个机型。 勉强算是半个熟人，富贵对这款感觉良好，问道：“这个需要支付多少信用点？” 店主摆了摆手，“你喜欢的话送你吧，反正没人买，摆在这儿也占地方。” 富贵歪了歪脑袋，对不合逻辑的人类赠予的礼物感到了一丝惊喜。 见它真要收下，店主起身去店内给他拿说明书和开具凭证，富贵左右看了看，趁无人注意，它赶紧将手提箱里的“何森网”接入了这个旧款机器人的接口。 富贵拍了拍旧款机器人的肩膀，却是在对“萧酌”说话： “先将就用一下，等回到黑盒，让另一个宇宙的慕茗和萧酌给你安排更好的躯壳，让你帅气地回家见亲人。” “廊桥”一闪一闪，直至光点熄灭。 店主的脚步声从店内传来，富贵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家伙什。 砰砰砰—— 广场上空突然传来几声巨响，随即人群飞速聚集，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富贵抬头看去，发现天际绽放出了无数漂亮的烟花。 第224章 它正想多欣赏两眼，却不想意识附在机器人身上的“萧酌”突然启动，擦过它的肩膀，飞一般窜了出去。 “萧酌！！！” 富贵傻眼了，拔腿就要追，却被店主一把拉住。 店主往它手里塞了一块刻着凭证的铭牌，又塞了一块芯片，叮嘱道： “这款机器人很老旧，记忆储存系统也比较落后，回去记得把这块芯片插到它脖子后面的凹槽，才能激活它过往的记忆。” 富贵顿住，“所以它现在启动后，什么也不记得？” 店主点头。 富贵急得快跳脚：“可它跑了！” 店主淡定再点头：“那你现在可以去追了。” “……”富贵又懂了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 它拔腿朝“萧酌”跑开的方向狂追，只见前边的“萧酌”突然跑进广场，挤过密集的人群，直奔一个人的背影而去。 那人很瘦，身体似乎不太好，挤在人堆里，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去。 这时人群突然往前涌了几米，那道背影一个没稳住，就要往后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酌”伸手扶住了他。 那人转头笑着道谢，看着对方露出的正脸，富贵猛地刹住了脚步，怔在了原地。 那是……孟寻？！ 富贵的目光越过两人，看到了广场上闪烁着的电子灯牌：【第一届烟火大会】 [小左是普通机器人，我第一次遇见它，是在‘宇宙华强北’的第一届烟火大会上。] 它记得去寺庙的那天，孟寻曾这么说过…… 因果好像在这一刻首尾相接。 不远处，孟寻笑着问那个承载着“1102号宇宙萧酌”的意识的机器人：“你是和朋友还是雇主出来玩的吗？” 机器人迷茫了一瞬，它发现自己对今天之前的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 无奈，它只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了。” 孟寻眼中闪过怜悯，温柔道：“那你跟我走好不好？” 它果断点了点头，它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这个提议，也很喜欢眼前这个人类。 看着这个人类时，它似乎心跳都加速了。 可是真奇怪，它是机器人，它明明没有心脏。 孟寻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机器人歪了歪脑袋，它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背后喊它，那应该就是它的名字。 但广场人声鼎沸，它没有听清。 那人似乎是喊它萧？小？……左？ 它看着眼前的人类，虽然完全不认识这张面孔，但总觉得不存在的心脏柔软了下去。 “我叫‘小左’。” 它无比郑重地对孟寻说：“我愿意永远陪伴你。” 第85章 富贵站在熙攘的人群里, 看着那一双人的背影远去。 它很想把“萧酌”叫回来，直接带回黑盒，可同时它又无比理智。 因果已经形成, 它不能扰乱因果链, 否则会带来无法承担的后果。 机器人“小左”本就该在今天认识孟寻, 从此陪伴孟寻左右。 富贵深深地再看了他们一眼, 颇不甘心地半握起了拳。 人流从它的身侧穿梭而过, 最终，它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朝那两人的反方向离去。 * 这是它第一次来到黑盒，刚一到达, 就发现诸位人类朋友很够意思, 居然还列队欢迎它！ 尤其是小左，嗖一下朝它跑了过来, 富贵受宠若惊！ 然而小左下一秒就和他擦肩而过，直奔身后已经开始坍塌的那个角落。 富贵程序都吓得差点错乱，连忙摁住了他。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另一个宇宙的“萧酌”，它还要把人带回给另一个“慕茗”的！ 富贵看他挣扎着要去救那个孟寻, 它觉得人类这种情感丰富的生物活得真累啊, 生死关头, 这个“萧酌”真选了孟寻这个挚友，那“慕茗”这个挚爱怎么办？ 它是个机器人，但到底学会了偏心, 它还是更偏心自己相处更久的慕茗，无论是哪个宇宙的慕茗。 它毫不犹豫把储存记忆的芯片塞进了小左脖子后的卡槽。 “你是萧酌！你不叫‘小左’，你是萧酌！是1102号宇宙的萧酌！” “你不要你的慕茗了吗？他还在等着你回家！” 在场所有人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余灰白的尘烟随着莫名的震动不断向下坠落。 “你……你说什么？”孟寻挣扎着要往他们这边来, 可刚撑起身子，又无力地跌落回去。 小左的身上，程序运行的流光闪过，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可他早已面目全非，顶着这具机器人的外壳，在离家无限远的茫茫宇宙走过了近百年。 轰—— 一声巨响从整个建筑的上方顺着建筑结构滚滚而来。 一个巨大的墙块摇摇欲坠，直直朝下方的孟寻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小左用尽全力，将摁住他的富贵用力推开，义无反顾地向孟寻奔去。 他把孟寻紧紧抱进了怀里，墙块就这么砸在了小左的背上。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裂痕如同蜿蜒的藤蔓，将孟寻和小左彻底隔断在众人的另一侧。 “萧……萧酌？”孟寻颤着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可指尖还没触碰到，泪水先一步模糊了眼睛。 第225章 小左老旧的躯壳根本承受不住刚才的撞击，这会儿整个机身都开始往外滋啦着火星，连说话声都开始出现不祥的电流音。 “我在，我一直都在。” 小左想伸手抹去孟寻眼角的眼泪，可又怕故障的躯壳给孟寻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带来二次伤害，无法，他只好倾身，轻轻抵住了孟寻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孟寻笑了起来，语气里却满是委屈：“我真的……好想你啊。” 小左轻声哄他：“我知道，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他好想哭，可如今的他破败不堪，没有血肉之躯，连流泪都是奢侈。 * 萧酌看着另一个自己，巨大的哀恸和绝望不断涌上心头和双眸。 他紧紧扣着慕茗的手，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恋人，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一切像一场混乱的梦境，他快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牵着真实的慕茗，还是他如今只是一个梦里的过客，眼前那一双阴差阳错的人，才是他和慕茗真正的结局。 “救救他们……”他看向曼菲，语无伦次道：“一定还有办法救他们的对不对？” 他们才刚刚相认，怎么可以就这么永别？！ 曼菲没有说话，紧绷着脸，手指翻飞地在操作台上敲打着。 富贵从双喜那边得知了孟寻的真实身份，很是震惊。 它自认为自己是极其理智的物种，对万事万物总是能得出确切的答案，即便对人类的文艺作品感到好奇，它也时常被这种生物对宇宙万物总是赋予模棱两可的答案感到不理解。 可是眼下，它却说不出，孟寻和小左这一对“慕茗与萧酌”，到底是缘深还是缘浅。 整个空间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尘烟模糊了裂缝的两边，他们几乎快看不清对面那一双人的脸。 裂缝另一端的孟寻呼吸开始渐渐变得微弱，可还是用尽全力紧紧拥住了自己的故人。 他好开心，但是也好遗憾啊，他们明明……可以用血肉之躯过完完整的一生的。 小左看着孟寻渐渐涣散的眸光，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还没来得及以“萧酌”的身份好好陪慕茗，为什么就要这么告别？ 他深知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活不过今天，可是怎么舍得就这么死去？ 今日一别，他们所要奔赴的那遥远的“来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幸相遇。 * 这一边，富贵突然道：“想办法把他们的意识再次提取出来，传送到别的躯体或者别的地方？” 一旁的林小山猛地扭头看它，一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溢出隐秘的激动。 慕茗倏地转身拿过它手里那个精密的手提箱，哑着声音对萧酌道：“我们试试？” 萧酌刚点头，曼菲却噌地站起身，飞快地在双喜手里塞了一个圆球：“你手气好，快把这个丢过去给他们！” 双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看她一脸严肃，问都没问，直接照做了。 “孟老师，小左！接好！”双喜站在裂缝边缘，用力将那颗圆球朝那模糊一片的彼端扔了过去。 小左一抬头，就见一道闪烁着蓝光的东西朝他们飞来，他下意识抬手，稳稳将那颗圆球接在了手中。 曼菲一看成了，急得大喊：“你们两人一起抓住，启动程序！” 永别之际，半点希望小左都不愿放弃，赶紧覆上孟寻的手，两人一起抓住了那颗圆球。 裂缝一头的人只隐约听见圆球发出“滴滴”一声，随即孟寻的手无力地倒在了满是灰烬的地面，整个人便彻底没了生机， 而小左也仿佛彻底报废，在废墟中拥着孟寻，再没了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那一头的地面完全碎裂，相拥的一双人坠向暴露出来的满目疮痍的空间。 * 慕茗一双眼睛通红，哽咽着问道：“那个圆球是什么？他们俩……” “没有死。”曼菲急忙说。 慕茗松了一口气，眼眶中的眼泪仿佛也在得到这个答案的瞬间释然挣脱，砸落在了地面。 “还记得我们从‘乐园公司’逃出来之后，何森给我们设置的梦境陷阱吗？” 曼菲道，“我一直在研究那个仪器，除了用在困住何森的那个莫比乌斯环，我还单独还原和升级了我们当时那个集体梦境的场景，做成了一个虚拟现实世界。” “孟寻和小左的身体都快不行了，所以我刚才把那个虚拟现实跟‘何森网’连接在了一起，让他们的意识进入其中，在逼真的虚拟世界里继续活一次。” “可是……”萧酌依然满目遗憾，“你不是说黑盒就在那座黑洞边缘的养生馆上？这里马上就要坠毁了，他们岂不是马上又会坠入黑洞？” “你不能这么想。” 林小山抱着他的平板，认真道：“黑洞边缘的时间流速非常慢，如果给那个虚拟现实设置了相对时间，那就可以保证在那颗圆球毁灭之前，另一对你们已经在虚拟现实里过完一生。” 曼菲看着慕茗和萧酌，突然笑了笑：“他说的对，另一对你们，可以白头偕老了。” 慕茗无声地笑了起来，白头偕老，多诱人的四个字。 得知另一个自己和萧酌也终于能够有始有终，所有关于年少爱恨的遗憾，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全部圆满。 第226章 “这里很快也要坠毁了，我们也走吧。” 曼菲按下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只见一堵墙就这么分开了两半，露出一个隐蔽的空间。 而那里面，赫然是一艘能容纳十余人的小型飞船！ 慕茗不禁问：“你早就做好今天逃亡的准备了？” 曼菲点头：“在我的时间线上，第一次见你和萧酌是在那座山村小屋里，当时你们‘剧透’了这里会坠毁。” “那这些仪器怎么办？”王大智有些舍不得这里的大型跃迁机器，在黑盒这么些年，都跟这个传送室处出感情来了。 “带不走的。”曼菲轻叹了口气，“就当一切都是命吧，何森的这些发明，并不适合推广和长期使用。” 富贵表示不懂。 林小山解释说：“因为欲望和执念有时候会变成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你们的这些仪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满足人类阶段性的欲望。” “但人类的情感动物，一个欲望被满足，又会诞生无数欲望，这些仪器最终一定会成为无数人争夺的技术，而完全拥有它的人，可能会制造杀戮。” 曼菲：“没错，何森就是例子，为了他自以为浪漫真挚的‘与子携手’，不惜跨越几千个宇宙，害了无数人。” “我们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下一个爱到痴狂的人，为了留住爱人，再利用何森的这些发明来制造‘借尸还魂’。” 传送室的大门就在这时突然“滋啦”一声，数道裂缝就这么突兀地爬了满墙，像是皮肤上皴裂的伤疤。 “快走吧。”曼菲领着大家准备登上那架小型飞船。 萧酌一手抱着那只三花猫，另一只手和慕茗十指交扣，跟着曼菲正准备走。 可转身之际，慕茗却发现林小山站在原地压根没打算动。 那种关于离别的恐惧莫名爬满了全身，慕茗紧张道：“你怎么了？” 林小山张了张嘴，苦涩地笑了声：“你们可不可以用这些仪器，送我一程？” 慕茗下意识扣紧了萧酌的手，不解道：“送你一程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其实……我不叫林小山。”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现在的我，甚至不能称为一个‘人类’。” “我知道你们这些仪器的原理，也知道‘量子灵魂’的理论。” 他微抬起手，满眼皆是痛苦，“我现在，就是一抹量子灵魂。” 萧酌不明白，在何森的理论里，量子灵魂就是一抹意识，只能在濒死状态下被提取，短暂地保存，然后重新进入下一个躯体中。 可林小山明明…… “可你明明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参与的黑洞实验出了意外，我因此成了现在这种量子态。” “我在实验中窥见了更高维的世界，所以我完全明白你们的理论，无数个平行宇宙的‘你’，组成一个完整的、高维的‘你’。” “或许我所在的年代还太早，不应该有人窥见这个天机，扰乱历史进程，所以宇宙把我定义为了一个‘bug’，把我排除了，每当我出现又消失，我的痕迹就会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包括你们记忆里的我的痕迹。” 慕茗皱眉：“可这么久了，我和萧酌还是记得你。” 林小山垂下了眸，“因为从我下到二层找到你们到现在，其实只过了十几个小时。一个人类，变成量子灵魂，每次只能短暂地维持一小段时间的人类形态，随即就会像水蒸气一样慢慢消散，而等我消失后，没有人会知道‘林小山’这个人存在过。” 慕茗突然想起当初在小壹和小伍的那辆小货车上，他们用“病名为爱”吓唬过小伍，骗出小壹后，他们还聊过关于“爱情”的话题。 那时候萧酌情窦都还没开，和他最有共鸣的，是林小山。 慕茗记得那时候林小山说，他25岁，有过爱人，但已经和爱人分开了。 “你……死在25岁？” 林小山遗憾点头。 慕茗心中酸涩，艰难地问道：“那你和你爱人，分开多久了？” “也许几天，也许已经几万年。” 林小山露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我只是一抹量子灵魂，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我最后一次和我爱人分别是在地铁站，后来我像个游魂一样，出现又消失，我不知道我下一次出现会在哪个宇宙，哪个时间地点，我真的好想再见他，可我再也没能和他重逢哪怕一次。” “我不知道我还要游荡多久……” 林小山乞求道：“你们能不能帮帮我？最后用那个‘何森网’和‘廊桥’，把我这抹量子灵魂送去所谓的‘来生’。” 慕茗轻声询问：“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似是回忆起了此生最美好的事情，林小山眉目间都染上温柔的色彩： “林岑。双木林，山今岑。” 慕茗了然：“所以，你说你叫‘林小山’。” “你冠着他的姓，藏着他的名，在宇宙里游荡了千年万年。” “来生太远了，而我的今生漫长得看不见头。” 林小山眼里盛满晶莹：“无论我做什么最终都会被抹除存在的痕迹，但铭记他，藏着他的名字跨越时空，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最有意义的事。” “那你呢？你的真名叫什么？” 第227章 “我叫……云峤。” 慕茗回身看了曼菲一眼，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我们送你。”慕茗微笑说，“或许，那个来生里，你正好能和你的爱人重逢。” 云峤眉眼一弯：“希望我能这么幸运。” “我送你。”双喜撸起袖子坐到了仪器操作台前，“我们黑盒目前标记的宇宙有两千多个，我们只能把你随机送往其中的一个，但我觉得以我的手气，你能和你的爱人重逢。” 萧酌突然好奇道：“如果你和你爱人的意识，都去到了同一个宇宙的‘你们’身上，那你们相遇时，会是什么感觉？” 云峤幻想着那个无比美好的场景，笑说：“似曾相识，好像前缘未尽。” “那你走后，我们是不是会忘了你？”慕茗问。 “不会。”云峤说，“这一次的我在消失之前被你们送走，就属于‘正常死亡’，而不是被强行抹除，你们还能记得我。” 他激动像一个要去和爱人约会的毛头小子。 临走前，云峤又将自己一直抱着的平板递给了慕茗。 “这里面是我计算的关于这个黑洞的数据，你们逃亡的时候或许有用。来得匆忙，没什么准备，这就当作给你们的份子钱了。” 萧酌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云峤耸耸肩：“看出来的，我不仅看出来你们在一起了……” 他顿了顿，悄咪咪凑到萧酌耳边，带着过来人的骄傲：“我而且猜啊，此刻的你依旧还是处男！” 萧酌：“……” 靠！ * 他们亲眼目送着云峤离开，欢天喜地地奔向“来生”。 云峤走后，何森的所有仪器非常凑巧的全部在震动中毁于一旦。 整个黑盒随着“宇宙最棒养生馆”的陨落轰然倒塌。 何森的遗体和那个囚.禁着何森意识的莫比乌斯环，被曼菲安置在了黑盒最薄弱的位置，这会儿已经随着无数碎片往那个可怖的黑洞坠去，去经历一个无比漫长的死亡过程。 小型飞船启航时，慕茗透过舷窗，最后看了已然变成废墟的黑盒一眼。 这个设立之初曾让无数人走散的罪魁祸首，灰飞烟灭之际，却又意外地让三对走散的人得以重逢。 只能说天意弄人，无常的命运总是分叉出让人堪不透的因果。 而他能够和萧酌重聚，已经是三生有幸。 他正想得入神，脸颊突然被人亲了一下。 慕茗扭过头，萧酌立马又凑到了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慕茗一张脸瞬间爆红，赶忙左右看了看，见大家没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瞪了萧酌一眼。 可萧酌显然没被他的眼神威慑到，反而一边若无其事地撸着猫，一边美滋滋地勾起了唇。 第86章 小型飞船由驾驶经验最足的富贵掌舵, 但奈何这座黑洞边缘的“养生馆”实在太大，在被黑洞的引力撕裂的一瞬间，无数碎片相互碰撞着往同一个方向坠去。 飞船艰难地穿梭在废墟之中, 前方碎片惊险地擦过船身, 后方又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拉扯着船尾, 稍有不慎, 他们全船人都得同归于尽。 就在一大团碎片直直往船身砸来时, 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慕茗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林小山留下的那块平板递到了富贵手边。 “林小山给的，他就是研究这个的，看看有没有用！” 他手脚麻利地将那块平板接入飞船的系统, 屏幕中, 是林小山模拟的“养生馆”毁灭后，太空垃圾的坠毁时间和线路, 以及飞船的最佳逃离路线。 富贵根据林小山提供的数据，成功躲过一波太空垃圾，它将引擎推杆推到了底，正准备加足马力逃离, 却听见身后萧酌突然叫了一声： “等等！” 慕茗扭头看去, 发现萧酌扒在舷窗上, 恨不得能勾出脑袋往外看。 “怎么了？” 萧酌指着舷窗外的某处，急道：“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慕茗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离他们直线距离几百米开外的地方, 一大块碎片飘过，一道熟悉的人影赫然出现在视野。 “这人怎么……”慕茗头皮一炸，“是小壹！！！” 萧酌眼尖地看到围绕在小壹周围的碎片中，其中一块上边露出残缺的字： “垃圾处理厂？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二层无忧市的时空范围！” 就在这时, 一道强光从飞船的正前方晃过，就在慕茗视线挪过去的一瞬，壮烈的火光映满视野。 “那是另一个‘你’带着武器库脱离引爆……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小壹出事，也才过去没多久！” 当初在养生馆的时间线飞快从脑海中掠过，慕茗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连忙翻阅起林小山留下的平板上的数据。 曼菲看出了他想干什么，“救人！我了解过这座养生馆的设计，这地方是专为富人服务的，就算解体，周围的屏障也不会立即失效，能保证建筑内的空气不会瞬间逸散，算是专门留出了时间捞人的。” “这艘飞船可以进行光束牵引。” 富贵看了眼林小山的模拟数据，“但障碍物过多，我们必须在3分钟内成功，一旦失败，不仅无法救人，我们也会坠入黑洞。” “我来吧。”双喜活动了下肩颈，“如果这次成了，我觉得我配享太庙。” 第228章 操作台上，富贵关注着随时可能砸向飞船的碎片，双喜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牵引光束，探向小壹所在的方向。 眼看她差点将一块锋利的碎片网住，萧酌心脏都差点跳出来，好在那块碎片十分懂事地擦着牵引光束飘了过去。 萧酌心说这手气也没谁了…… “我小时候玩黄金矿工都没这么紧张。” “还剩两分钟。”富贵提醒道。 双喜一拍按钮，牵引光束准确地将小壹网入其中，将其慢慢地往飞船方向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程显然更惊险，一行人紧紧盯着屏幕，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 就在富贵的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时，小壹却离飞船还有十来米，双喜一个深呼吸，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人拉了回来。 慕茗被她吓了一跳，外面漂浮着那么多碎片，稍有不慎，就能把小壹扎成个筛子！ 可他到底低估了双喜的手气，那道牵引光束仿佛精确计算出了每一块碎片的运动速度和轨迹一般，带着小壹精准地避开了每一处危险，在倒计时来到最后一秒时，小壹成功降落在了飞船的登陆舱。 慕茗惊呆了，“你这样的，但凡去到一个文明进程还没那么发达的星球，你能被他们的住民供成神……” * 小壹被带进来的时候，一张脸惨白，脚步发飘，要不是被扶着，整个人都要瘫到地上去。 大家手忙脚乱给他上医疗用具，小壹缓了好一会儿，耳鸣声依旧刺得脑袋生疼，但随着充足的空气涌入肺部，笼在眼前的薄雾倒是渐渐消散，他隐约看到有人围在他眼前，光线透过这几个人影射入他的眼睛，刺得他生理性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壹？”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些失真，但很熟悉。 “听得见我们说话吗？小壹？” 另一个人也开口了，这声音也很熟悉。 等等……这是！ 小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打挺从医疗床上坐了起来，萧酌脑门差点被他暴击。 小壹呼吸都乱了，一把抓住萧酌和慕茗的衣服，“你们怎么在这？！！” 他眼睛都急红了，“小伍呢？我把小伍交给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冷静，冷静。”萧酌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松开慕茗的衣襟。 见小壹脸色更差了，慕茗忙道：“放心，小伍没事，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小壹下唇发着颤，声音抖得不像话：“他呢？他在哪？” 他说完，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一颗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这里又是哪？” 慕茗有些一言难尽，正准备组织一下语言，整艘飞船却突然摇晃了一下。 富贵突然说：“有两颗碎片相撞，殃及了我们的飞船，左侧引擎出现故障，如果没有大型飞船牵引，我们无法离开黑洞。” “大型飞船？”慕茗急道：“搜索一下，附近应该有一艘‘远征号’还没走远！” 富贵立马开启了搜寻模式，果然在雷达显示器里定位到了一架大型飞船，它突然感觉开心起来：“我们与这艘飞船正好处于同一时间区域！” 慕茗大喊：“请求和他们的舰桥通讯！” 富贵立即照做，很快，通讯系统里就传来了慕茗许久没听到的那个声音。 “你、你们是谁？”小伍的声音发哑，几乎要哭出来。 小壹听得心里抽抽，冲到通讯台边就要开口，却被慕茗一把拉住。 “你等等。”慕茗低声说，“现在远征号一整艘飞船都把控在小伍手里，我怕你现在出声，他情绪更不稳定。” “可是……” 萧酌也安抚道：“放心，等大家全须全尾的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定让你们第一时间重聚。” “慕茗？”通讯系统另一边的小伍突然叫了起来，“是慕茗吗？你不是去武器库找萧酌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在别的飞船上？” “小伍，你听我说。”慕茗放软了声音，“你相信我么？” 小伍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只认识你了。” 慕茗下意识看了小壹一眼，旁边的萧酌却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慕茗让富贵教着小伍，评估了一下远征号是否能带动动力系统还没全部损坏的小型飞船，计算出理想的结果后，远征号立即抛出了牵引光束，将小飞船稳稳网在其中，一同向黑洞外的星域全速前进。 当两艘飞船同时降落在最近的一颗行星时，小壹迫不及待地冲下了飞船。 远征号的舱门开启，人群一窝蜂地从里头涌出。 二层无忧市的市民和一层养生馆的富豪们，在这一刻实现了历史性的会晤，两边的人看着对方，都满面的诧异。 小伍是最后出来，低垂着脑袋，蔫巴巴地走出舱门，可一抬头，却见一个人朝他冲了过来。 “哥哥？”小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朝他哥跑了过去。 萧酌看着那两兄弟熊抱，小伍扁着嘴巴估计哭惨了，小壹一边给自己弟弟擦着眼泪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伸手揽过了慕茗的肩膀，轻叹了一声：“我算是明白当初小伍看了颜色漫画之后，以为自己的身体反应是生了大病，又不敢告诉小壹时，我为什么反倒非常明白小壹的心情了……” 第229章 慕茗顺势卸了力，靠在了他怀里，一同下了飞船，“为什么？” “你说呢？”萧酌挑眉，“你以前被人欺负了，不也是不肯告诉我？跟小伍一个样，让当哥的不放心。” “……” 慕茗知道他应该是指当年体育课，他故意被球碰到腿的事。 这么多年了，看来萧酌似乎还坚持认为当时是他被别人欺负了…… 他的沉默让萧酌会错了意，一下紧张起来： “后来我走了，那些人还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慕茗说，“那时候都还是高中生，家里又出了事，他们再嚣张也不至于坏到这种程度。” 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微微仰头看进萧酌的眼睛：“诶，那时候，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萧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单纯，好欺负，心里爱藏事儿，太不依赖我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太满意：“你当时干嘛不多依赖我一点，我可是你哥，每次别人招惹你都不跟我说。” “我跟你同桌了那么多年，每次别人还没欺负我呢，就被你瞪回去了。” 慕茗眯了眯眼睛，又问：“那在失忆的那段时间呢？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萧酌细细回忆起来，“嗯……漂亮，记仇，不好欺……” 他忽的反应过来，震惊地扭头看向怀里的人，见慕茗果然勾着嘴角，笑得跟狐狸似的。 “不是……你浓眉大眼的，还有两幅面孔？！” “是你对我滤镜太厚。”慕茗抬眸，凑到他耳边，慢悠悠吐出俩字：“哥哥。” “啧！”萧酌被这一声“哥哥”喊得邪火上涌，伸手戳了下慕茗的痒痒肉，“在外边呢，别乱叫。” 慕茗笑着直躲，“明明是你之前说想听，忘了吗？好哥哥。” “你……” “大漂亮——” 玩闹的两人一怔，循声看过去，发现一坨绿色正一个蛇皮走位，飞速朝他们跑来。 “大漂亮！！你没事啊，太好了！” 慕茗看着那晃眼的绿毛，心中也是一喜。 可他眉眼的笑意落在萧酌眼里又变了层意思，他本能地警觉着看向这个他不认识的人，“这位是？” 绿毛这才将注意力挪到萧酌身上，哪知一眼就惊了，双眼发直：“哪来的帅哥，帅我一大跳！” 萧酌被这露骨的目光看得直皱眉。 慕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凑到萧酌耳边：“送我‘睡了么’的就是他……” 说到这个萧酌可就不困了，眉毛高高挑起，对绿毛微笑说：“我是……这位大漂亮的人。” “不是……”绿毛一脸懵逼地看回慕茗，“我刚才还看到你和那个‘睡了么’的情趣机器人把床都干塌了，怎么一转眼又……” 慕茗僵硬地勾着唇，硬着头皮道：“他就是那位……‘睡了么’。” 第87章 绿毛身上还披着逃亡时那身睡袍, 绿得快发光的头毛乱糟糟地竖在脑袋上。 本来看到帅哥，还手忙脚乱整理仪容，哪知一听慕茗的话, 他直接宕机了。 足足五分钟, 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指着萧酌, 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慕茗：“他是机器人？？？” 慕茗憋着笑, 点了点头。 “靠！”绿毛出离的愤怒了，“为什么我就没抽中过这么帅的情趣盲盒？！” 萧酌：“……” 绿毛越想越气，撸起袖子转身就走：“我今天必须要找养生馆的负责人掰扯清楚！” 目送他气呼呼地走远，慕茗扭头发现萧酌直勾勾地盯着他。 慕茗目光躲了躲, “干嘛？” “上回问你的还没回答呢, 他订‘睡了么’给你，你还真收啊？” “免费至臻服务, 不要白不要。”慕茗理直气壮，“而且机器人多好啊，只用走肾不用走心，不用付出多余的感情, 第二天起床就能断得干干净净。” “你把自己形容得跟渣男一样。”萧酌哭笑不得地拍了他脑袋一下, 随口问道：“这么多年一个馋他身子的都没啊？” 慕茗：“有啊。” 萧酌的笑容瞬间僵住。 慕茗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还不嫌事大地凑近去看。 “你看你，非要问，听到答案又不开心。” 萧酌撇了撇嘴, 揽着他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停下，“真有啊？” 慕茗直乐, 正想逗他，迎面却走来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还双双穿着一身显眼的制服。 “你们好，我们是养生馆主控室的指挥官，请先跟我们到医疗中心检查身体，检查完后我们有一些关于养生馆二层的问题，不知是否可以询问你们？” 说话的这位制服衬衫扣到了最顶上的一颗，但慕茗还是眼尖地看到那里露出一点红色的印记。 是吻痕。 慕茗挑眉，视线在这两人之间过了一遭，发现这两人绷着张脸，浑身写着“不对付”。 他记得当初绿毛好像跟他八卦过，养生馆的左右两边的主控室指挥官好像吵了一架，吵着吵着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悄悄看了眼脖子上有吻痕的那位，果然，外套不太合身，看来是另一位的…… “咳……” 对方注意到了慕茗的眼神，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干咳了一声，一秒八百个假动作，还假装不经意地给了身后那位一胳膊肘。 第230章 慕茗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应下，“那二层的那些居民怎么办？” 指挥官道：“据说他们出生至今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这有点麻烦，等身体检查完毕，我们会安排给他们登记身份，这颗行星是新开发的旅行星球，正好需要人手，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暂时先在这里工作过渡。” 慕茗点头，小壹和小伍这俩孩子刚刚重聚，对外面的世界还万分陌生，就这么放这俩相依为命的孩子在这儿，他还真的不太放心。 “先在这里住下呗。”曼菲揣着兜走过来，“之前答应你们的财富自由不会食言，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身体检查没什么问题，两位指挥官拉着他们几个开了个会，最后决定把二层“无忧市”的居民安置在这里。 小壹和小伍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两兄弟更想开大飞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这又让两位指挥官为难了。 “远征号”观光船虽然是小壹和小伍的亲生父亲设计，但归属权是不可能给到飞船设计师的后代的。 小伍看得倒很开，哥哥回来了，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没关系，我和哥哥可以先工作，攒到钱我们买小飞船！” “你们可以先和我同行。”富贵突然说，“曼菲将小型飞船赠予了我，待它修理完毕，我决定驾驶它到附近星域进行探索考察。” 小伍和小壹十二分乐意。 萧酌抱臂看着他们，觉得这事儿靠谱，两个有驾驶天赋的人类，和一个严谨的机器人，确实是一架飞船上最好的组合。 所有事情安排完毕，小伍整个人跟颗蘑菇似的，“长”在了小壹身上，兴致勃勃地要去参观自己从没见过的新世界。 慕茗累得不行，把他们交给了富贵，自己和萧酌回了酒店顶层的套房，一脑袋扎进了床上。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种万事尘埃落定的安心感，更不用说现在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他的身体几乎是立即收到了“绝对安全”的信号，那萦绕在骨子里多年的疲惫在这一瞬间争相上涌，没一会儿，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慕茗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擦他的脸和手，好像还把他抱起来了。 但那气息过于熟悉，他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意思，甚至舒服地往抱着他的人怀里蹭了蹭，睡得更香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屋内只亮着一盏暖色的小灯，而他身边，萧酌正靠坐在床头，垂着脑袋看着一块平板。 慕茗看他穿着睡袍，应该是洗完了澡，头发被撩了上去，但还半湿着没有吹干，落下几缕在额前，给好看的眉眼又添了几分风情。 慕茗看得心痒痒…… 萧酌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当初17岁情窦初开，除了因为萧酌多年的照顾和偏爱，他不能否认，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见色起意。 “你洗澡干嘛不叫我？”他故作不满地戳萧酌的腰。 “你睡着了。” “睡着了可以摇醒我。” 萧酌轻笑了一声，把平板反过来盖在了被子上，朝他凑了过去。 “我亲都没把你亲醒。” 水气和香气扑面而来，慕茗遗憾地哼哼了两声，“我列的计划到现在还没实现第二步！” 慕茗想不通，怎么跟男朋友洗个澡也那么难？！ 萧酌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帮你洗？” 慕茗半张脸缩进被子里，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萧酌被他这模样可爱到了，勾着唇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抱住。 “走吧领导，‘睡了么’机器人竭诚为你服务。” * 浴室是一个很有氛围感的地方，灯光和水雾笼下，很容易让人迷醉其中，心上人的脸无时无刻不在催动着心里那点情愫。 慕茗没能把持住，却又不想放弃自己那点矜持。 他在温热的水花中攀住了萧酌的肩，凑近萧酌的耳朵，“哥……” 慕茗满意地察觉到萧酌揽着他的腰的手瞬间收紧，他抬眸，看进萧酌的眼睛。 “我想要。” 被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慕茗抵在萧酌的肩上，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四个字，让喜欢了很久的人丢盔卸甲，他心里闪过一丝隐秘的得意。 身体被打开的过程比他想象得要痛，可在这种被入侵的痛感之中，慕茗又尝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像越痛，眼前的人就越真实。 脚踝和肩膀摩擦出惊人的温度，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摇晃，慕茗觉得被刺激出的眼泪都无比碍人，妨碍他看清萧酌的模样。 滚烫的指腹在他眼角拭去了一滴眼泪，慕茗抬了抬手，想叫那个人的名字，可一张嘴，却只剩下暧昧的音节。 他眼睁睁看着萧酌的眼眸黯了黯，下一秒，他就被高高抛上了云端，抬起的手没能抓住萧酌，在半空中脱力地落了下去，指腹无意间划过床头，留下几道潮湿的指痕。 * 萧酌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折腾到后半夜。 初尝情事，他作为更年长的那个，本以为自己会很克制温柔。 可慕茗躺在他身下红了一双眼睛，抽着气喊他的名字，叫他“哥”时，什么狗屁的理智在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看着沉睡在被子里的人，萧酌鬼使神差地伸手描摹慕茗的眉眼。 其实在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希望过慕茗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有人深爱他陪伴他。 第231章 可现在，或许是情事之后，占有欲总是飙升至巅峰，他才明白自己压根没那么大方，也无比庆幸自己还能和慕茗重逢。 不然他家这么好看的“大漂亮”，谁敢动一下占有慕茗的念头，他这会儿都恨不得将人眼珠子都抠出来。 * 慕茗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被打断重接，稍微动一下都又酸又痛。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微凉的吻映在他唇边，慕茗觉得脑袋周围都绽开了小花。 他糯糯地“嗯”了一声，想钻进萧酌怀里，可一动，腰上的酸痛直冲四肢百骸，差点脱力倒回去之际，萧酌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给他按摩起来。 “饿不饿？”萧酌说着碰了碰慕茗的额头，察觉到体温正常，才松了口气。 “有点。”慕茗顺势蹭了他一下，“我睡了多久？” “七八个小时，待会儿酒店会送餐，我陪你一起吃。” 萧酌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罐药膏，“先躺好，我给你涂点药。” 他有点心虚，要不是自己失控，也不至于…… 慕茗还没反应过来，被子就被掀开了，他一惊，连忙抓住了萧酌的手腕，“我、我自己来。” 萧酌拍开他的手，“听话，你自己弄不方便。” 慕茗抗争无果，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上药，身下的被子挡住了视线，只余下触感格外强烈。 可这感觉更怪了，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被上个药，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 萧酌也不好受，上药的地方太敏感，他轻轻一碰，慕茗就小声抽气哼哼，那细碎得像小猫一样的声音每一道都在他的理智之弦上疯狂蹦跶。 好不容易上完药，两人双双松了口气。 酒店送的餐食也正好到了，萧酌一边喂，一边商量着：“刚才我出去买药的时候，碰上曼菲，她问我们决定好去哪个宇宙生活没有。” 慕茗一愣，“跃迁机器不是全部毁了吗？” “我们的跃迁环还有三次跃迁机会，确保最后一次停留在我们决定定居的地方就行。” 慕茗抿了抿唇，“你决定，我跟着你，如果你打算回去守着爷爷奶奶，也没问题。” 萧酌笑了笑，料到了他会这么说。 “大家都决定留在这个宇宙，我们也留下吧。” “刚才我跟他们商量过了，我和你先回家，跟爷爷奶奶道别。然后再去梁浅他们的那个宇宙，我的驾照还没考完呢，等拿到驾照，我们再去跟梁浅道个别。还有之前答应了小壹和小伍，说离开‘无忧市’之后带他们感受一下正宗的火锅，正好大家可以在那个宇宙跨个年。” “然后呢？”慕茗迫不及待地追问，已经开始期待起了未来的生活。 “然后？”萧酌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当然是你陪我去上大学啊。” 慕茗眼睛一亮：“这么想当我学弟啊？” 萧酌捏住他的鼻子，“你没机会当我学长了，曼菲说这附近的星域有一所顶尖大学，咱们努力努力，一起拿个星际985！” * 来到1111号宇宙的时候，他们准确地降落在了跨年夜。 一行人在火锅店吃了个尽兴，出来时正好踩在了零点，漫天的烟花在天际绽开，光芒映照着人间的团圆。 双喜拿出一个自拍杆，“来来来，大家都平平安安，开心团圆！” 小伍拉着小壹凑到镜头的最前面，萧酌戴着一顶老虎帽，揽着慕茗站在大家的最后面。 身后的夜空烟火绚烂，在双喜按下拍摄键的时候，慕茗下意识看向了萧酌，正巧也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在画面的定格的瞬间，默契地吻住了彼此。 故人重聚烟火人间，从今往后，平安团圆，岁岁年年。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