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崽是末世最后的A》 第1章 《我崽是末世最后的a》作者：洛河千星【完结】 文案: 人类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第二性别在自然选择下逐渐退化。 没想到，江若白的崽崽在两岁半时，忽然分化出了alpha性别。这个世界已经没有alpha很多年了。 江若白：不是吧阿sir，据说丧尸叔叔阿姨最喜欢吃信息素味儿的崽崽。 顾戎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把她压在了床上，哄道：“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 奶团一样的崽崽从被窝里冒出了头，对他爹冷哼道：“愚蠢的凡人，跪伏在本alpha的威压之下吧！” 顾戎拎小鸡似的把他扔出卧室，并打翻了他的奶瓶。 崽崽哭得好大声。 三周岁的生日宴上，崽崽当着一众大佬的面，许愿：“我要扳倒顾戎，给人类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走到江若白面前，单膝跪地，声情并茂：“我终将把你从恶龙手中拯救出来，美丽的公主。” 江若白：乖崽，我是你妈。 无脑甜，特能苏，女主自带万人迷属性。走过路过的有缘人请收下这枚小甜饼！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美食 甜文 未来架空 abo 轻松 主角视角:顾戎 江若白 其它：abo 一句话简介：我崽是末世最后的a 立意：末世求生，星火永存 第1章 荒原之上，寒风呼啸，一座银白色的胶囊舱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在末世前，人们对这款胶囊舱嗤之以鼻，它造价昂贵，接近六十平米的面积和精致的内饰使其脱离了“胶囊”的定义，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末世第七年，江若白和她未满一周岁的崽崽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狭长却不显逼仄的空间被整齐而高效地划分成不同区域，其中，卧室的面积最大，一侧的墙壁上，欧式壁炉里火苗跃动着，偶尔传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响。 室内非常温暖，婴儿床上挂着五彩缤纷的玩具，一个小男孩儿在襁褓之中，啃着自己短短的手指头，睡得香甜。 厨房，是这里的第二大空间，巨大的壁橱里码着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瓶身上贴着手写的标签，“海盐”、“辣酱”、“米酒”......像个diy调料展区。 江若白拎出一件羽绒服，随便往身上一裹，打开厨房另一侧的门，飞快地钻出去，反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这个空间没有供暖，温度极低，江若白在她的“超大号冰箱”里翻找着晚饭用的食材，很快，她锁定目标，一块儿冻得梆梆硬的鸡胸脯肉和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香菇。 末日降临后，环境剧变，物种同样开始变异。长着六个翅膀的鸡、篮球一般大小的香菇，并不妨碍江若白把它们做成一碗香气四溢的香菇鸡肉粥，再从壁橱里拿出一罐脱水蔬菜加入少许，色香味俱全。 估摸着时间，她的宝贝崽崽该睡醒了。江若白推开卧室门，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孩儿正躺在婴儿床上，醒着却不哭不闹，大眼睛溜圆，长而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他好可爱，江若白第一万次想。 江若白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始终没有给崽崽取名字，每天给他的称呼随心所欲，通常是用当天的食材临场发挥的，比如“小葡萄”、“小腊肉”、“小馒头”。 “吃饭饭啦，小香菇。”江若白叫道。 崽崽：“哼唧。” 第二天清晨，江若白透过玻璃屋顶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她眯着眼睛醒盹儿，觉得胸口涨涨的，睡眼惺忪地抱起崽崽喂奶。 不满一岁的崽，睡了醒醒了睡，有崽在谁都别想睡个囫囵觉。 崽崽喝完奶打了个饱嗝儿，江若白把他抱起来拍后背，又使劲儿亲了亲他的脸蛋儿。给小祖宗理顺了气儿，哄得呼呼大睡，才给自己穿上厚重的棉衣，她得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出门补给。 一针足量的omega抑制剂，一把用以防身的锋利匕首，甚至比记得带钱还重要。 目的地是十多公里外的“难民营”，不对，官方名称叫做“幸存者基地十五区”。在雪地间跋涉，至少需要徒步两个小时。 一路走下来，江若白冷得四肢都失去知觉，只是机械般的运动。 十五区高耸的城墙上有密集的哨岗和手持武器的狙击手，准入前，要接受丧尸病毒检测。大门边有一座帐篷，烧足了炭火，供应着品质低劣的热饮，供来往的人消费取暖。 江若白没这个闲钱去买温暖，她步履飞快地走过一顶顶大帐篷，十五区的人大多挤在集中营一般的大帐篷里勉强度日。 很快，她来到集市，直奔米面和蔬果区。 在负重范围内买好了大米和面粉，她的钱包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蔬菜和水果的价格更是贵得令人咋舌。 她的崽崽很喜欢吃水果，娇里娇气的，江若白有时会气鼓鼓地想：男子汉不能娇生惯养。 可是崽崽对她咯咯笑的时候，江若白又想：他要星星我绝不给他月亮！ 称完最后两个苹果，江若白的小钱包里几乎全剩钢镚儿，以后怕不是要去冰川区捕鱼维持生计。 递钱过去时，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江若白眉心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哪儿来的小美人啊？”那老板眯着小眼睛，语气轻佻：“怎么还有股奶香味儿，真好闻。” 第2章 江若白使了巧劲挣脱对方的手腕，气势上丝毫没有露怯，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找钱。” “哎哟，还挺倔。”那老板彻底被勾起了兴致，可是十五区向来有过于严苛的法规制度，手握资源的人不会硬来，但常常“利诱”。 “想吃什么随你拿，只要陪我睡一觉......”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睡睡睡，睡你麻痹！”一根黑色权杖从天而降，像开西瓜一样给猥琐男的脑袋开了瓢。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老板看清来人后，甚至连痛呼都不敢，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 江若白动作迅速地后退半步，侧身看着来“救美”的女英雄。 那女人相貌美颜，身量高挑，比江若白足足高了一个头，纯黑色的皮草搭配皮裤和长靴，她的头发是挑染成灰色的长卷发，一身行头就足以看出她的位高权重——十五区指挥长，龙听雪。 姐姐人美心善，人间自有真情在，不用自己动手了，江若白握着苹果心怀感激。 没成想，人美心善的姐姐教训完人，立马调转枪头，对江若白呛声道：“小傻帽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滚回一区？” 江若白：“......” 江若白被拎小鸡似的拎回龙听雪的住处，身为十五区的统治者，龙听雪拥有一栋能源独立供应的别墅。 江若白哪顾得上什么客随主便，碎碎念了一路“姐姐，我时间有限，得快点回去，崽崽看不到我要哭了”。 龙听雪跟听不见似的，进了暖气充足的卧室，就开始脱江若白的衣服。江若白身材纤细娇小，哪弄得过龙听雪这种前·alpha。 为什么是“前”？因为这个世界，人类的第二性别在逐渐退化。 研究显示，alpha信息素对于丧尸有更强的吸引力，在野外alpha遭受袭击的概率几乎为百分之百。而omega，因为发｜情期的桎梏和脆弱的身体状态，在末世初期大量消亡。 面对来势汹涌的自然和病毒，人类负隅顽抗，并展现出了惊人的进化能力以适应物竞天择。 alpha、beta、omega三种第二性别逐渐变得界限模糊，信息素消退，近几年出生的婴儿已经不再分化出第二性别。 江若白反抗无果，被龙听雪扔进了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在接触到热水的一瞬间，江若白觉得身上像针扎了一样疼，连蹦带跳地往外跑，龙听雪细而长的手掐着她的后颈，一边揉捏她冻僵的胳膊，低声训斥道：“再乱动我办你了！” 江若白又疼又委屈：“你办啊，我看你拿什么办！你这属于有生产能力没有生产工具......” 龙听雪简直被她气笑了。忽然，温热的水汽间涌现出一缕香甜，让人联想到漂亮又柔软的纸杯蛋糕。 龙听雪身为曾经自控力极强的alpha，面对omega信息素时，有本能的退让，她动作一顿，放开了江若白。 浴缸里，江若白浑身瓷白细腻的皮肤被热汽氲出淡淡的粉色，她抹掉脸上被温差激出的生理性泪水，一手紧紧捂住了后颈。 仿佛跳脱于物竞天择之外——江若白还是个omega。一个漂亮的、信息素等级极高的、彻头彻尾的omega。 龙听雪扔下一句“洗好了自己出来”，就转身离开。还没煮好一杯奶茶，江若白就套好衣服出来了，她贴着墙壁往外挪，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龙听雪的领地范围。 “站住。”龙听雪头也没回地说。 这时，有手下进来把江若白遗落的水果还给她，大包小包里明显多了一些超过她支付范围外的食材。 “我不要。”江若白摇着头说。 龙听雪端着奶茶出来，不置一言。江若白的外表极具欺骗性，一双杏眸中总是漾着水光，仰起头看人时，尽是天真清澈，垂眸时，又透出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是骨子里，却出奇的倔强。 “倔得像头小驴。”龙听雪评价道。 江若白蹲下来，把不属于她的东西往外拿，轻声说道：“我刚来到十五区，刚生下崽崽的时候，多亏了你的照顾，欠得太多我就怕还不清了。” “哦，是这样没错。”龙听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物质上，给你多少都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就是精神上我承受了很多不该我承受的压力。” 江若白：“......” “比如，对一区指挥长阳奉阴违，把他满世界在找的人藏起来。” 第2章 江若白无言以对，只能给龙听雪递上一杯奶茶：“大佬，请喝茶。” 龙听雪被她逗笑了，第一百次劝道：“乖，搬过来跟我住吧。” 江若白捧着奶茶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是不是怕我斗不过顾戎，保护不了你？”龙听雪问出这句话，着实伤了自尊。 “你也确实......”江若白的话说了一半，就在龙听雪的死亡凝视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奶茶，把后半句“确实斗不过顾戎呀”咽回了肚子里。 “嗝......”喝完，她还打了个饱嗝儿，一脸无辜地望着龙听雪。 龙听雪跟她聊了几个回合，就被气个够呛，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江若白就等着这个指示呢，裹着厚重的棉衣，团子似的滚了出去。 回到胶囊舱时，天色已经昏暗。 江若白浑身冒着冷气儿，不敢贸然去看她的崽，生怕他因为温差生了病，现在这个年头，治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3章 在温暖的客厅里跑了几个圈，左手举着一盆大蒜盆栽，右手举着一盆小葱盆栽，做了几组深蹲运动，身体才稍微回暖。 江若白走进卧室，看到婴儿床上的崽崽时，眼底带着全世界最温柔的笑意。 “我的乖宝，妈妈回来了。” 崽崽也许是饿了，一直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却也不哭不闹。看到江若白时，短短的手臂挥了挥，咯咯笑出声，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mua......” 江若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赶紧跑过去抱住他，在崽肉肉的脸蛋儿上亲了好几口。 给崽喂完奶，江若白单手抱着他，去客厅整理采购回来的食材。 散落的大包小包里，滚出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里面的东西颜色鲜明。江若白不记得自己买过这样的东西，拿起一看，里面有一张纸条，龙飞凤舞地写着： 婴儿益智玩具，属于实用性极低的三等物资，不用谢。 拼图、魔方、九连环、橡皮泥、画册......甚至还有一个乐高。 江若白有点开心，坐在毛绒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把崽放到一边。 崽崽在一旁坐着也不老实，咿咿呀呀的，他似乎能认出这是给他的玩具。漆黑的眼睛睁得溜圆，短短的、肉乎乎的小手举着，正等着妈妈把玩具给他玩。 可是等了好久，也没个动静。 崽崽抬头一看：咕噜？ 这妈怎么自己玩起来了呢！ 饿了困了也不哭不闹的崽崽知道自己是个好崽崽，不就是没给玩具吗，他不哭，他不哭...... “哇！——”谁受得了这委屈啊！ 江若白正沉迷小魔方呢，这魔方的手感特别棒，轻巧精致又极度顺滑，上手就停不下来，她玩着玩着就把崽崽忘了，直到一声哭嚎把她叫醒。 “啊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江若白急急忙忙把魔方塞到了崽崽手里，示好道：“给你玩给你玩。” “哼唧。”崽崽也不是任性的崽崽，冒着鼻涕泡儿就开始玩了起来。 江若白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起身收拾其它东西。刚整理了两分钟，江若白觉得自己的裤角被拽了一下，她回过身，低头，看到地上的崽崽举着手手给她看。 江若白：？？？ 只见崽崽手里，魔方的六个面整整齐齐，没有一块儿杂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把小魔方拼好了！ 江若白十分迷茫：这个空间想象能力，是一个八个月大的人类幼崽该有的吗？ 正常人此刻都应该想这个小孩子极具天赋，长大后可以加以培养，冲击某个领域的顶端了。但江若白显然是个“崽控”，她把崽崽抱起来原地转圈儿，亲了好几口，开心地说：“我崽是个小神仙吧！” 没玩上多久，小神仙就被江若白装进婴儿背带里，背着做饭去了。 晚饭炖了浓郁的番茄牛腩汤，江若白从客厅的香葱盆栽里剪了一截葱花切碎放在里面，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八个月大的崽崽除了母乳和奶粉外，可以适当补充一些流质的食物。江若白拿着迷你小勺子，把浓汤吹凉，一勺一勺喂给他。 屋外变天了，寒风呼啸，暴雪再度降临。但胶囊舱里温暖如春，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像是此时此刻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睡到半夜，江若白忽然被轰鸣的引擎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望向窗外，暴雪之中，军｜用直升机高速运转的螺旋桨仿佛撕破夜空。 他来了...... 江若白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升机顺下悬梯，一身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动作利落矫健地跃下，他的双腿修长有力，落地很稳。 黑色军靴踏过冰雪，耀眼的探照灯透过直升机的钢铁轮廓，在他身后纯白色的雪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宛如一双黑色的骨翼。 这末世之中最位高权重的男人，一区指挥长，顾戎。 江若白给他开了门，事已至此，总不能让他搬出火｜箭｜炮什么的把门轰开。 大门和客厅之间的玄关空间很小，顾戎的身型又极具压迫感，江若白被他摁在墙上，小脑袋以每秒八百转的速度运转，也没想出“在劫难逃”之外的选项。 然而，顾戎并没有进一步做什么，他脱下外衣交给江若白，像个寻常的、结束工作回家后的丈夫，好像两个人从没分开过，中间也没有隔着一大段空白的时光。 江若白太清楚了，顾戎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心里的情绪就越是汹涌。 顾戎坐在沙发上，米白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和他格格不入。客厅的布置简洁温馨，而顾戎身上带着冰天雪地里淬过的寒意。 “过来。”顾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像是一个指令，江若白身体里omega的本能一下子找到了归属感，被大量的抑制剂强行安抚下来的细胞开始重新跃动。 那是标记过她的alpha。 江若白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一步步向顾戎靠近。在捕获范围内，顾戎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江若白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毛茸茸的白色小兔子睡衣和黑色衬衣贴在一起，没等江若白挣扎起来，她就听到了顾戎剧烈的、蓬勃的心跳，视线里，男人颈部的青筋暴起。 江若白忽然笑了一下。顾戎是谁？幸存者基地一区指挥长，人类生存的航标，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从不会退让妥协。 第4章 但此刻，他却在控制自己。 江若白心里百感交集，她撑着顾戎的肩膀，从他身上坐起来，咬着下唇，垂眸，无话可说。 “收拾东西，跟我回去。”顾戎说。 江若白轻轻摇了摇头，不声不响，却很坚决。 顾戎早就料到，他单手敲了敲耳骨，内置耳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顾先生。” “我暂时不回去了，让三区指挥长暂管一区的日常事务。”顾戎交待道。 “可是......” 顾戎切断了通讯，把内置耳机摘下，扔到了一边。 在江若白惊愕的目光中，他勾起唇角，像个桀骜任性的昏君。 第3章 第二天醒来时，小型双人床上并没有顾戎的影子，江若白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她迷迷糊糊地抱起崽崽喂奶，直到胶囊舱门口传来东西搁置的声音。 江若白把崽崽放在婴儿床上，跑出去看，只见玄关处摞着一大堆柴火，还有处理干净的野兔和几条鱼。 顾戎单薄的黑色冲锋衣上结着冰，他的唇色青白，双手却冻得通红而僵硬，胶囊舱内的水循环系统会消耗能源，想必顾戎是在冰冻的河水中把捕猎来的东西清理干净的。 这一定是苦肉计，江若白心想。但她还是跑去烧了热水，冲了一杯崽崽的奶粉给他。 顾戎接过杯子，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像笃定了她会心软似的。 这种被拿捏在手里的感觉她经历过太多次，江若白顿时有点儿火大：“不喝就还给我！” 顾戎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她。 江若白一直知道顾戎的母系基因中带着高加索人血统，那是一个因为美貌而覆灭的种族。顾戎身上完美融合了古老东方的俊美和混血的优雅深邃，他的皮肤很白，眼眸却是很深的墨蓝色，光影交错间，像隐藏着暗流和碎冰的海。 黑色短发上沾着冰雪融化后的水汽，散落在额间，给他添了几分稚气，江若白有一瞬间恍惚。 顾戎忽然说：“还记得小时候的野外生存技能课程吗？你总是拿满分，我刚刚在外面，想起了很多那时候的事。” 江若白很久以后回想起这一刻的场景，总觉得顾戎的心机比海更深。 学生时代的顾戎，是贵族出身的天之骄子，而江若白曾平凡的、默默的、像仰望星星一样，仰望着他。 年少时长久的憧憬和顾戎向她求婚时的感动，一瞬间让江若白想起自己曾经的志得意满。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江若白逃似的跑到了厨房。 后来，顾戎凭自己的本事吃到了一碗配料丰富的番茄牛腩面，细碎的葱花洒在煎得澄黄的煎蛋上，看得人食指大动。 补充完能量，顾戎借着洗碗、收拾柴火食材逐渐侵入江若白的领地，仿佛自己是这座胶囊舱的另一个主人。 顾戎发现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盯着墙上的一块数字显示屏。 “是能源余量吗？”顾戎问。 江若白正在出神，被顾戎的声音吓了一跳。 “嗯。”她轻轻点头。 胶囊舱的四壁是太阳能电池板，储存转换的电能供应着舱内的一切能源。但这场寒冬，日照始终不足，能源余量显示着“65”，一个微妙的节点。 顾戎回忆着胶囊舱的结构，提议：“不如把婴儿床移到客厅，用卧室壁炉的火煮饭。” 江若白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法子可行！这是哪来的居家小天才啊。 顾戎从储物间找了一些辅料，三两下的功夫，就在壁炉的火焰上搭了一个稳固的架子。 “咕嘟咕嘟。” 悬在架子上的铁锅冒着热气儿，醇白浓郁的汤沸腾着，满屋飘香。 江若白在厨房里擀手擀面，搭配午饭的菌汤兔肉火锅。 晚餐是烤兔腿和烤鱼，顾戎耗尽了耐心守着壁炉的火焰，翻烤着撒上孜然和海盐，等它们外焦里嫩。 晚上江若白哄睡了崽崽，自己睡觉前又去看了能源余量，数字变成了“72”，不降反升，江若白像是悭吝的守财奴额外获得了一堆宝藏，格外开心。 躺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江若白觉得这一天真是幸福感爆棚。 “笑什么呢。”顾戎问。 江若白正悠然自得呢，被突然出现的顾戎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戒备地盯着他。 顾戎已经制定了“以退为进”的怀柔战略，反而表现出游刃有余，风度翩翩。他关了灯，和衣躺在地毯上，在黑暗中轻轻说了一声“晚安”。 江若白躺在床上，却失眠了。她翻来覆去好久，最终咬了咬牙，小声说：“你上来睡吧。” 顾戎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话音刚落，整个人扑过来把她压在床上。 江若白像条小鱼一样灵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戎，强迫自己忽视掉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思想斗争没做多久，她就靠在顾戎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而抱着她的顾戎，却几乎一夜未眠。顾戎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吻到她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白皙细腻，凑近了，能嗅到若有似无的香甜的奶油味儿，是江若白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那句“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并不是一句哄骗江若白的谎言。黎明时跋涉在冰天雪地之间的场景，和很多年前的一幕重叠。 那时，第二性别还没有退化，军部委培的alpha们自成一派，闲暇时调侃着在作战部筹划的一次次淘汰赛中挣扎着的beta和omega。 第5章 “说真的，他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幸存者基地里。”一个年轻的alpha说道。 “beta和omega天生弱势，我们alpha生来就是保护他们的。” “不过，听说上一场淘汰赛，一个omega拿了第一。” “巧合吧？肯定是巧合啊，不然就是哪个alpha当了护花使者。” “听说那个女孩儿的omega信息素味道是奶油儿的，这得多香啊？真想尝尝。” “哈哈哈......” 那时的顾戎似乎只有十四五岁，他坐在一群alpha的中心位置，却始终一言不发。 周围的喧哗让他觉得吵闹，于是他起身离开。窗外飘着雪，顾戎回想起那场野外生存技能测试，他遇到过那个他们口中的omega女孩儿。 苍茫的雪原之上，那个身材娇小的omega手持短刀，正在和一头变异的北极狼对峙。电光火石之间，她几步助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到北极狼的视线盲区，手起刀落，动作狠戾。 喷涌出的鲜血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一抹颜色。 这么多年来，顾戎一直把江若白牢牢圈在自己的领地之内，标记她，让她变成一个又软又乖、专心等着他回家的小妻子。 顾戎险些忘了，江若白最初吸引他的，正是和娇弱漂亮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骨子里的勇敢和倔强。 胶囊舱里的日子安静而熨帖，顾戎常常忘了今夕何夕。他的视线里只有江若白一个人，对那个咿咿呀呀的崽崽视而不见。 江若白有时会抱着崽崽偷偷看他，欲言又止。 一天晚上，顾戎正系着一条碎花围裙收拾厨房，忽然一道电流穿透他的身体。 猝不及防间的剧痛让他险些砸了手里的茶杯，这个茶杯是江若白最喜欢的。 顾戎闭了闭眼睛，单手撑着料理台，用微微发抖的手把茶杯小心放好，才敲了敲耳骨的位置。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顾戎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咬牙切齿，这次“追妻”长假，把他二十五年间的任性一次性耗尽，他拒绝公务，拒绝回一区，甚至单方面切断了和一区的联系。 而他耳骨内侧的内置耳机仿佛算准了当权者突发的肆意妄为，程序添加了“电击功能”，强行召回他和外界的联系。 “顾先生，幸存者基地十五区五十公里外突然形成一股超级飓风。根据制造商数据和ai智能分析，您和夫人所在的胶囊舱无法抵御这场风暴。” 第4章 “暴风眼多久抵达？”顾戎关上了水阀，竟还游刃有余地擦拭了料理台上的水渍。 “根据ai系统绘制的飓风路径，您还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知道了。”顾戎语气平静：“飓风过境后，带车队来胶囊舱的位置接我。” 切断通讯，顾戎走出厨房，江若白正在客厅里哄崽崽玩拼图。 江若白秀气的小眉毛皱在一起，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显然又被神仙崽崽在益智游戏方面碾压了。 顾戎煞有介事地敲了敲客厅的拉门，唤回江若白的注意力：“a等生，有个不算好的消息告诉你。” 江若白警觉地看了顾戎一眼：“你不会把我最喜欢的小茶杯打碎了吧？” 顾戎：“......”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也许是多年来的默契，江若白一瞬间读懂了他神色中的严肃。 下一秒，江若白就把目光转移向窗外。她利落地起身，关灯，透过胶囊舱的窗户向外观察云层的变动。 夜色很深，雪光却把天空映得通透清晰，江若白眯着眼睛：“是飓风啊。” 顾戎难以自控地走过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惊叹于她敏锐的思维和判断力。 “我加固过胶囊舱，现在它的抓地力比出厂时强了十倍以上。”江若白思索着，下意识把目光投向顾戎，想要得到他的意见。 顾戎像个导师一样循循善诱：“除此之外呢？你的planb是什么？” “我在储藏室下建了1.5x1.5的地窖。”江若白说。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做法，至此顾戎已经知道他们会在这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可是另一个邪恶而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如果他诱导她胶囊舱是安全的，他们不去地窖藏身，当飓风来袭而胶囊舱无法抵御时，那个脆弱的、柔软的孩子，会不会因此丧命？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 “把应急的东西准备一下，去地窖吧。”顾戎最终说道。 尽管第二性别已经退化，但顾戎身为曾经的s级alpha，身上总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生死攸关的境地里，江若白无条件信任他。 “好。”江若白快步走到客厅角落，那里放着两个应急箱，里面一直配备着压缩饼干、水、药物、保暖贴等等必需品。 地窖的入口处做了钢板加固，其中自带大地的温度。顾戎把里面贮藏的食物搬出来，把所有的被子铺到里面，取了一个手提灯箱放在一角，既能照明又能置物。 江若白早在心里构建过无数次突发事件来临时的应急手段，所有步骤烂熟于胸。 飓风来袭时，他们已经安稳地藏身于地窖之中。其他房间的供能被切断，储藏室开足了暖气给地窖加温。 崽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顶着毛茸茸的小帽子，好奇地啃着手指四处张望，还以为在玩什么冒险游戏。 “咿呀。”还可以再刺激一点！崽崽的眼睛里透着兴奋。 第6章 江若白：“......” 地窖的狭小空间对江若白和崽崽来说绰绰有余，就是顾戎的大长腿无处安放。 江若白尽量把自己和崽崽缩成一团，为了打破沉默，她开始磕磕绊绊地给崽崽讲童话故事，记得的地方平铺直叙，不记得的地方就胡编乱造，反正欺负崽崽听不懂。 顾戎的唇边一直带着笑意。 平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忽然“砰！”一声巨响，给崽崽吓得一哆嗦，哼哧哼哧就想嚎啕大哭。 储藏室的照明和供暖瞬间被切断，应该是飓风夹杂着的碎石冰块击中了太阳能电池板。金属碰撞的声音非常刺耳，江若白尽力捂住崽崽的耳朵，却也无济于事。 崽崽还是被吓哭了，但他的哭嚎声很快被胶囊舱外壁受到撞击产生的巨大声响所淹没。 江若白很怕崽崽把自己哭坏了，面对飓风或变异生物都无所畏惧的女孩儿在此刻手忙脚乱，急得眼眶都红了。 顾戎撑起被子，把江若白和崽崽裹住，在她耳边轻声说：“听说婴儿会被母亲的奶｜水和心跳安抚。” 顾戎说这句话时，靠得很近，下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江若白的耳垂。 语意里尽是的暧昧和遐想，江若白打了个颤，她把崽崽搂得更近，不敢看顾戎那双海洋般深邃的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江若白还是解开了衣扣，给崽崽喂奶。如顾戎所说，崽崽渐渐安静下来。 飓风的侵袭愈演愈烈，暴风眼来临时胶囊舱的屋顶被整个掀翻，伴随着令人心惊的巨响，寒风汹涌地灌了进来！ 顾戎点亮照明灯箱，驱散黑暗，他躬起身，把江若白紧紧抱在怀里。 原来不止婴儿渴求着母亲的心跳，江若白埋在顾戎的胸膛间，感受着他的体温，恍惚间觉得自己正窝在整个宇宙最温暖安全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退，崽崽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江若白像小动物一样拱了拱顾戎，小声说：“你进被子里来吧，温度太低了......” 失去胶囊舱和供热系统的支撑，地窖内温度骤降，体感是零下十几度的极低温，江若白裹着厚厚的数层被子，贴了很多暖宝宝，也逐渐被冻得瑟瑟发抖。 顾戎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上冰霜，他固执地环抱住江若白，在她耳边用很轻很温柔的声音问：“如果撑过这场风雪，你会跟我回去吗？” “我......” 顾戎看清了江若白眼底的动摇，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没关系，等天亮再告诉我。”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第一缕曙光照进来，江若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们一夜未眠，用漫长的时间相互望着对方，呼吸纠缠在一起。因为生存守则要求不能在低温下入睡，也因为很多复杂的情愫。 越野车轰鸣的引擎声划破寂静，顾戎站在胶囊舱的废墟之间，身高腿长，气势飒然，又变回了冷硬的一区指挥长。 前来接他的车队整齐划一地停稳，手下沉默而训练有素地下车列队，等候指示。 顾戎开口之前，余光瞥见江若白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像只小仓鼠一样划拉着地上散落的物品，还能用的全部揣起来，特别可爱。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顾戎转身走到江若白身边，蹲下来，和她一起确认那个磕破了一个角的花盆还能不能用。 第5章 “那个奶嘴儿就别捡了。”顾戎看到江若白在雪堆里扒拉着一个奶嘴儿，手指都冻红了。 “不行，那是个硅胶奶嘴儿，现在的技术生产不出来的。”江若白非常执着。 “那这个小茶杯你要吗？”顾戎看它还算完好，递给江若白检查。 一直沉默着立在一旁，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系着一条棕色围巾的年轻人一头黑线，忍无可忍，大步走向前：“顾先生！” “嗯？”顾戎皱眉，侧过头，面容冷漠，哪还有面对江若白时的迁就宠溺？ 简直是一秒变脸，无缝切换，云嘉然秒怂：“没、没事......” 倒是一直忙着“捡破烂儿”的江若白回过神来，她站起身，有些不自在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啊，小云秘书，是不是耽误行程了......” 看到顾戎之外的人，江若白才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 顾戎的首席秘书云嘉然，江若白从一区跑路时，他还是个非常容易害羞的男孩子，像只小兔子似的每天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处理文件，经过近一年的磨砺，已经变成俊秀挺拔的年轻人了。 云嘉然的目光触到江若白，他的脸“唰”一下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哈哈......”江若白忍不住笑出了声，乍一看颇具欺骗性，本体还是小兔子嘛。 云嘉然更加局促了，看着江若白笑弯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小声说了一句：“夫人以前都叫我嘉然的......” “咣当。”陶瓷茶杯被丢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之间，顾戎站起来，揽着江若白的肩膀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独占意味十足。 江若白：“......” “准备出发。”顾戎的语气里没什么感情。 云嘉然一溜烟儿跑了。 坐在暖气充足的车里，江若白暂时脱掉厚重的棉衣，把热水壶里的热水倒进奶瓶里，和奶粉一起摇匀。 也许是被奶香味儿吸引，崽崽哼唧着醒过来，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抓来抓去的，摸到江若白的胸，就挣扎着往那团软软的地方凑。 第7章 像个小色狼，顾戎眉头紧锁，想打开车窗把他丢出去。 越野车前排还有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云嘉然，江若白也有点儿尴尬，连忙把奶瓶塞到了崽崽的手里，崽崽哼哧哼哧地喝了起来。 云嘉然从后视镜看着那个小团子，唇边一直带着笑，他转过头询问：“夫人，宝宝叫什么名字啊？” 江若白浅淡地笑了一下，她至今没有给宝宝取名。顾戎一直做着避孕措施，为了得到这个崽崽，江若白没少算计他。 当江若白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时，只是一瞬间，顾戎温柔的神色就消失了，他说：“拿掉吧。” 江若白呆住了。 她想顾戎也许讨厌小孩子，但不会讨厌他们的孩子。没想到，顾戎对弱小的、柔软的人类幼崽有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深恶痛绝”。 在江若白陷在回忆里时，云嘉然开始贴心地给老板出谋划策：“近年来人口出生率越来越低，为了纪念新生儿的来之不易，通常会结合父母的名字给他们取名呢，像顾先生和夫人的话......顾白？” 云嘉然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一脸期待地看着江若白，等她的评价。 “云嘉然。”顾戎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 顾戎面无表情：“闭嘴。” 车厢内陷入沉默，江若白把崽崽紧紧抱在怀里。 视线投向车窗外，看到太阳的方位时，江若白皱眉：“这不是回一区的方向。” 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戎闻言睁开眼：“我们先去趟十五区。” 江若白心里一沉，只以为他要秋后算账：“顾戎，龙听雪......” 顾戎忽然欺身上前，把江若白压在了车门上，神色间看不出喜怒：“还敢提她？如果不是她，你逃不了这么久。” 顾及着前排的司机和云嘉然，江若白把声音压得很低：“你这是迁怒，你明明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顾戎的眉宇间透出压抑已久的戾气，但他沉默不语。 “那个......”云嘉然急死了，顾戎又开始表演“该开口时沉默”了，于是他只能帮着解释：“是因为我们的直升机停在十五区！” 穿过幸存者基地十五区高耸的城门，城内的场景并不是江若白想象中的满目疮痍。 越野车停在龙听雪的别墅前，放下了江若白，顾戎要去和机师确定直升机的航线。 江若白抱着崽崽进了屋，龙听雪已经煮好了热可可。 “谢谢。”江若白接过陶瓷杯时，心事重重。 龙听雪裹着一件皮草披肩，撩了撩自己的长卷发，打趣道：“小媳妇儿要回家了。” 江若白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顾戎出现在胶囊舱的那个晚上，她就知道自己躲不了了。 “顾戎变了很多。”龙听雪耸耸肩：“我以为他知道消息后会直接扫平十五区。” 江若白被她黑｜社｜会一样的语气逗笑了：“那倒不至于，我还怕他为难你呢。” “没想到，他的车队带了很多物资过来。”龙听雪细数道：“一区的气象工程师把飓风路径图给了我，我才能及时把十五区的人和物资撤到防空洞。” “他的小秘书也很可爱，每天调戏那个小男孩儿是我的消遣。” 江若白：“......” “总之，好像欠了顾戎一个很大的人情。”龙听雪说。 道别时，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吹乱了龙听雪的长发，她对云嘉然抛了个媚眼儿，云嘉然红着耳朵跑走了。 他们站在城墙之上，幸存者基地十五区方圆几百公里，都是无边无际的冰原。 “等春天，你有假期的时候，去一区看我和崽崽吧。”江若白笑着对龙听雪说。 顾戎听到这句话，回过头，和龙听雪对视一眼。 春天冰雪消融，丧尸潮随之复苏，在武器全面匮乏的大背景下，位于边界的十五区将最先被舍弃。 龙听雪勾起唇角，笑容美艳：“你别故地重游就行。” 直升机在变化莫测的天气条件下，有惊无险地飞抵一区。 幸存者基地一区，人类最后的安全壁垒，集中着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精英。这里治安安稳、物资充足，依稀可见末日前的繁荣。 军部是整个一区的核心，地上十层、底下十层的建筑被层层关卡严格防护，作战部和病毒研究中心分列两端，代表着人类最先进的科技和文明。 一区指挥长的居所在地上九层，二百平方米的宽阔平层，附加一段旋转楼梯，通往顶层的空中花园。 屋里的细节是顾戎亲手设计的，兼具简练和优雅。家具陈设没有丝毫变动，连空气中小苍兰的清香都和离开时如出一辙。 江若白抱着崽崽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发呆，顾戎“旷工”多日，刚刚抵达，就被几位部长拖走了。她也因此多了些缓冲的时间。 顾戎一直在找她，可是房间里没有多出一件宝宝用的东西。 江若白苦笑着点了点崽崽嫩嫩的鼻尖儿：“你说，他到底多不欢迎你啊。” 崽崽听不懂江若白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她的失落，于是他吧唧吧唧嘴：我吐个泡泡给你看叭。 第6章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江若白把崽崽放在床上，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身笔挺军服的云嘉然，他抱着两个大纸箱，笑着打招呼：“夫人，顾先生让我过来送一些婴儿用品。” 第8章 江若白抿着唇笑了一下，这不是嘴硬心软嘛。 “我直接帮夫人放到楼上的育婴室好了。”云嘉然进到屋里，上了旋转楼梯。 “哎？育婴室？”江若白一愣：“楼上不是空中花园吗？” 云嘉然把大箱子搁在楼梯扶手上，笑道：“夫人还没上去看过啊？那您先请嘞。” 江若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冲上楼梯，推开通往顶层的实木大门。 然后，她愣住了。 空中花园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玻璃阳光房，整个室内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小木马、跷跷板、小滑梯涂着温馨的马卡龙色调，错落有致，造型可爱的秋千从屋顶悬垂下来，窗边甚至还立着一架儿童望远镜。 做成糖果形状的储物柜里放着崭新的婴幼儿图书和玩具，旁边，是一个拼了一半的乐高模型。 江若白看着那个未完成的模型，眼眶一热，她不在的日子，顾戎是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给崽崽拼着玩具。 云嘉然注意到她的视线，顺势给顾戎拉好感度：“顾先生特别舍不得这座空中花园，他说很喜欢和夫人你一起坐在这里看星星。但他还是把这里改造成了育婴室，每一个细节都是他亲手布置的。” “你走之后，顾先生没有休过假，所有的空置的时间全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说完，云嘉然把怀里抱着的大纸壳箱放在了角落的料理台上，阳光房五分之一的面积被设计成一间精致的开放式厨房，电器一应俱全，云嘉然把一样一样新鲜食材放进冰箱里，又把罐装奶粉一罐罐码到橱柜里。 江若白一看，好家伙，还是进口奶粉。 “顾先生说，这个小厨房用来做宝宝辅食，夫人自己的餐食如果懒得做的话，还是去d5区的食堂用餐。”云嘉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个人终端，递给江若白：“顾先生的所有资产都在这里，随夫人使用。” 江若白接过来，这个个人终端是她离开前放在桌子上的。 那时，她怀孕四个多月，小腹微微隆起，顾戎看着她的目光，让她越来越迷惑。 直到有一次，江若白生病，突发高烧，人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医生说滥用药物可能会对宝宝造成不好的影响。 然后她听到顾戎说：“不用管孩子。” 后来顾戎因为紧急会议离开，江若白挣扎着避开注射的针头。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给她换了一个降温贴，问道：“不想用药？怕伤害宝宝？” 江若白怕了，母性的本能让她着了魔般想保护好肚子里的宝宝，那次病一好转，她就跑了。 江若白现在也说不清这种做法是对是错，看着整个阳光房和拼了一半的乐高模型，她总觉得对顾戎心怀愧疚。 于是临近午夜，顾戎回到房间，就看到铺着红绒布的餐桌上的烛火。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鎏金的烛台上跃动着的火苗，因为条件有限，而少了一株玫瑰和一瓶红酒。 是牛排？意面？还是香橙挞？顾戎已经很久没吃过江若白拿手的西餐了。 走近一看，是两碗干贝鲜虾粥和一盘素蒸饺，烛台配中餐，很好。 江若白端着一小碟榨菜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小声解释：“请你吃宵夜，做宝宝辅食不小心做多了。” 顾戎：“......” 吃完宵夜，洗完澡，江若白裹着浴袍出来，顾戎还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江若白一咬牙走过去，跨坐在顾戎腿上，轻轻亲了亲她的耳朵。 顾戎拿着文件的手一顿，他抬眸望进了江若白的眼睛里。顾戎的眼睛是很深的墨蓝色，像最深邃的海洋，江若白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 江若白被顾戎压在沙发上，被紧紧攥住的手腕隐隐作痛。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让江若白觉得危险，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顾戎紧跟着欺身而上，咬着她的嘴唇问：“不用管那个小崽子了？” 江若白放弃纠正“那是我们的宝宝”，她轻轻回吻，小声地、有些没有底气地说：“我把他哄睡了。” 几个小时后，江若白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她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角，有气无力地说：“宝宝在哭......” 顾戎把她揽进怀里，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柔声哄道：“乖，宝宝不哭。” 江若白实在没力气翻白眼了，哪是这个宝宝啊，她无语道：“是楼上儿童房里那个......” 顾戎又有些不高兴了：“我只有你一个宝宝。” 江若白在崽崽隐隐约约的哭声中，缓了好半天，才多少平复了颤抖的身体，身上哪哪都痛，连坐起来都勉强。 “好吧。”顾戎良心发现，起身上楼，把崽崽抱了下来。 肉嘟嘟的崽崽看到江若白就举着手要抱抱，顾戎把他放在床上，他就连拱带爬平移到了江若白的怀里，窸窸窣窣地找奶喝。 空气中本来就弥漫着甜美的奶香味儿，顾戎又饿了。 第二天，顾戎神清气爽地起床工作，还贴心地把云嘉然安排给了江若白。 云嘉然提着早餐，敲开了江若白的房门，他把早餐在桌上摆好，洗手、烧水、烫奶瓶，动作专业地给崽崽冲奶粉。 江若白倚着墙调侃道：“小云秘书，动作很熟练啊。” 云嘉然有些害羞地低头：“嗯，做过功课。研发部出了一系列末世生存教学视频，我特意看了育婴相关的知识。” 第9章 “教学视频？”江若白听着很感兴趣。 云嘉然解释道：“主要是科普向的，比如遇到丧尸如何自救，在荒原中如何寻找食物，食物的毒性辨别、储存方法，如何搭建保暖的庇护所什么的，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就是我的专业领域？”江若白瞪大了眼睛：“这部门在哪儿啊，快让我去上班。” 云嘉然失笑：“夫人，你是实战部的啊，职位还保留着，军部等着你训练出更多的野外作战精英呢。” “在野外带队，一训练就几个星期，宝宝不行的。”江若白摇头，抓住云嘉然：“组织给我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吧。” 顾戎晚上回来，进屋没看到江若白的人影儿。他径直去了楼上的儿童房，推开门，就看到料理台上摆了一排电子设备。 一个男人懒洋洋地倚在墙边的靠枕上，居然还抱着他的儿子。 顾戎大步走过去，拎着小崽子的衣服领子把他拎了起来。崽崽突然腾空，感受到神奇的失重感，咯咯笑出了声，兴奋得直蹬腿儿。 崽崽挥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抱住了顾戎的脖子，响亮又清楚地叫了一声：“papa！” “啧。”顾戎轻轻咋舌，转头看到江若白正望着他们，眯着眼睛笑。 顾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他没有放在崽崽，转而跟靠枕上悠闲自在的男人说：“这是我和我妻子的私人领地，非请莫入。” “不巧，夫人请我进来的。”云初远坐起来，仰头看着顾戎，语气欠揍，一脸无辜。 顾戎被他噎了一下，挽起袖子就想教训他。 云初远一看顾戎眯眼睛就打怵，他以前明明没有这么怕顾戎，一定是被他那个不争气的小白兔弟弟云嘉然传染了。 云家两兄弟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弟弟云嘉然是一区指挥长的第一秘书，哥哥云初远高级工程师，效力于旨在复兴科技与人文的“明日计划”。 “以前书本上的知识全部作废了，现在最应该传递出去的知识就是如何在末世中生存下去。”云初远站起来，走到料理台边，向顾戎展示台上的电子设备：“把录制好的科普视频传输到每个人尤其是平民的个人终端里去，让所有人掌握末世之中的生存技能，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谋求的事业。” 顾戎点头，他一直赞许“明日计划”的方针，并为此投入了大量资源：“辛苦你上下求索这些年。” 云初远收起调笑的神情，一脸严肃地开始商业互吹：“如果没有顾先生一直以来和军部的斡旋，个人终端的普及率不会达到目前的水准。” 一直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她的小陶锅的江若白忽然加入话题，她好奇地问：“普及率多少啊？” 云初远回答：“按照幸存者基地的等级依次往下投入，目前已经进行到第十区了。” 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江若白怔怔地看着顾戎。 顾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移话题问道：“我们宝贝在准备什么知识点？” “我看了现有的资料库，补充知识点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江若白又低头看她咕嘟咕嘟直冒热气的小陶锅：“这是一种古老的卤煮法，可以煮海为盐。” 第7章 两年后。 夏日的丛林间危机四伏，一个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女孩儿在灌木丛中高速移动，几乎快出一道残影。 她单手持着一把长弓，反手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取一把木箭，瞄准。 木箭划破闷热的空气，带出一道冷风，射中远处一只奔跑的、长着八只翅膀的变异野鸡。 “呱唧呱唧。”一阵鼓掌声此起彼伏。 “夫人太棒了！” “动作干净利落，太酷了！” 江若白掸了掸自己作战军靴上的灰尘，冷笑一声：“不想挨饿就自己找吃的去，原地解散。” “哎？！”众人的哀嚎声响起。 江若白理都没理，转身回了驻扎的营地。她在自己的帐篷里架好锅具和拍摄器材：“今天给大家做道香菇鸡肉粥，再烤两对鸡翅。” “香菇是昨晚泡发好的干香菇，清洗干净，沥水备用。鸡翅用海盐和白酒腌制入味，然后开始煮粥......” 自己吃饱喝足，把视频录制完上传，江若白钻进自己的睡袋里，闭上眼就呼呼大睡，完全不管学生们是不是还饿着肚子。 这届学生太难带了，是她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作战部野外生存训练课程历史上的低谷！ ——时任教官江若白如是想。 回去就辞职，还不如搂着崽崽睡觉，江若白又气清醒了，打开个人终端就发了一封辞职信，至此她的发件箱里已经有二十封辞职信了。 顾戎抱着一只鸡哇乱叫的崽子，拿出个人终端给他播放江若白刚上传的“吃播”视频。给崽崽看得直流口水。 “爸爸，我好饿啊。”奶团子一样、快三岁了的顾星阑扒着顾戎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戎一直看着画面里的江若白，目不转睛。江若白不在的第五天，想她。 “爸爸，饿嘛......”顾星阑撇了撇嘴，撒娇道。 顾戎随手拿了一袋小饼干给他，也不管一口小乳牙能不能咬得动。 顾星阑早就习惯了这种亲爹，自己找了小茶杯接了点热水，把小饼干拆开，放水里泡了泡，一点一点咬着，坚强地填饱了肚子。 第10章 妈，宝宝好难。 ——顾星阑在心里叹气。 美食视频结束后不久，军部的官方系统里忽然出现一封辞职信，顾戎看到署名，立刻打开，批了一个大大的“通过”。 没想到，这时还没睡的大佬还不少，顾戎的“通过”后立刻多了两个“驳回”。 第一个驳回理由是“江小姐，组织需要你这种对作战队员心狠手辣的教官，严师出高徒。” 第二个驳回理由就更气人了：看到顾戎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顾戎：“......” 顾戎气得摘下个人终端扔到桌子上，下定决心江若白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走了。 那边，崽崽吃完白开水泡饼干，又像小奶猫一样寻求着温暖，蹭着顾戎的胳膊要抱抱。 “爸爸，睡觉吧。”顾星阑软软绵绵地说。 顾戎眉头一皱：“多大了还要人哄你睡觉？！” “......爸，我才两岁半啊。”顾星阑十分委屈。 顾戎：“......” “不管，自己滚去睡觉。”顾戎十分无情。 第三百八十五期野外生存训练结束时，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一众队员目送着江若白离开营地，像一群饱受摧残的小兔子。 江若白回到军部时，顾戎还在工作，她只简单冲洗了一下就冲到楼上儿童房里，把顾星阑抱起来猛亲一顿。 “崽崽，崽崽......”说一句亲一下，直把崽崽亲得一脸懵逼。 面对顾戎会撒娇的崽崽，在面对江若白时，却意外的成熟稳重。他就着江若白抱着他的姿势，拿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摸了摸江若白的脸颊。 “妈妈，在外面风吹日晒了好久。”肉肉的脸上，小眉头皱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江若白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安慰道：“没关系，养活几天就好啦。” 距离中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江若白打算和崽崽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玩会儿小朋友的游戏，可是一看，毛毯上支着一个小桌子，放着纸笔，崽崽刚才好像在写作业。 “不会的问题可以问妈妈哦。”江若白点了点崽崽的鼻尖儿，笑得很温柔。 “谢谢妈妈。”顾星阑乖乖巧巧地道谢，然后拿起小本子圈了一道题，递给江若白。 江若白一看：“......” “崽啊，妈妈才出去半个月，你就学到微积分啦......”江若白颤颤巍巍地把小本子递了回去，这题超纲了。 孩子功课不会做，有没有大触给末世里的家长开发一款x辅导啊？ 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尴尬，江若白和崽崽大眼儿瞪小眼儿，所幸顾戎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顾戎风尘仆仆，似乎从外面回来的，他脱掉军服，汗水浸透了内里的白衬衫，结实的胸肌腹肌若隐若现，雄性荷尔蒙爆棚。也许是小别胜新婚，江若白看他特别顺眼。 但面子还要找回来一点的，江若白把写着微积分题目的小本本递给顾戎，眯着眼睛笑道：“孩儿他爸，过来帮崽崽看道题。” 翘了半天班赶回来的顾戎，实在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小崽子的算术题上，可是老婆发话了，他也不好拒绝。 顾戎接过本子，扫了两眼，直接甩了回去：“这种题都不会做，书白念了吗？！” 崽崽：？ 江若白：“............”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高，实在是高。 江若白默默溜去做饭了，顾戎打开个人终端开始处理一些文件。顾星阑还在默默啃着那道微积分大题，身为一个两岁半的宝宝，他负担了本该不属于他的知识量。 这时，顾星阑的个人终端响了一声。儿童版的个人终端是可爱的糖果色，没有联网，只能观看一些科普视频。和小朋友之间联系倒没什么障碍。 备注名为“小奶猫”的好友发来一个表情包——“我受够了生活的苦.jpg”。 接着是一串错字连篇的哭诉，大意是：我爸问我10+12等于多少，两位数的加减法太难了！ 最后附上表情包“我哪敢说话.jpg” “心情乱七芭蕉的.jpg”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好.jpg” “我简直南上加南.jpg” “当初就不该下凡.jpg” 顾星阑：“......”在表情包应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小奶猫”是云邈，科研部高级工程师云初远的儿子，都说虎父无犬子，云邈继承于云初远的基因该使他立于人类智商水平的巅峰。 但事实恰好相反，同样两岁半的云邈非常不靠谱，除了学习，对什么都感兴趣。 顾星阑原来给他备注的是“小笨蛋”，江若白发现后，把他狠狠批评了一顿。 “别难过了，我教你。”顾星阑一点一点打字回复云邈。 然而云邈那边却没了信儿，顾星阑完全能想象到，注意力高度不集中的小朋友放下个人终端就被屋外的脚步声或飞来飞去的小虫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小学渣的高度统一性。 顾星阑又看了一会儿哲学书，妈妈招呼一大一小吃饭了。 江若白把崽崽抱在腿上，准备给他喂饭。 顾星阑有点儿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妈、妈妈，我可以自己吃。” “乖啦，我喜欢喂宝宝。”江若白笑眯眯地说。 “哼。”顾戎轻轻哼了一声。 江若白：？ 第11章 “小孩子的醋你都吃。”江若白笑道。 顾戎看着自己眼前的鸡肉土豆盖浇饭，又看着顾星阑面前的干贝茶碗蒸、土豆泥沙拉、鲜肉小馄饨，觉得这种差别对待绝对不是一句“吃小孩子的醋”可以概括的。 “你偏心。”顾戎小声说了一句，语气还挺委屈。 “喂，指挥长大人。”江若白笑着舀了一只小馄饨喂到顾戎嘴里，好声好气地哄道：“乖。” 顾星阑吧唧吧唧吃着茶碗蒸，在江若白看过来时，对她甜甜的笑。 心里却默默翻开一个小本子，记上：顾戎吃了一只本该属于我的小馄饨。 顾星阑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他可以记一辈子。 吃完饭，江若白哄着崽崽睡觉。顾星阑其实没有睡着，但他觉得他爸像一只野兽，在屋里踱步的时候压迫感极强。他还小，没资本和他爸对着干，只能装乖妥协。 顾星阑装作睡着，很快，江若白就被顾戎拉走了。 “宝，别出去了。”顾戎把江若白压在床上，轻轻亲吻她，又嫌不够似的，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轻嗅omega的甜美。 江若白笑着回吻：“你比崽崽还缠人。” 临近傍晚，屋内甜美的空气才勉强消散。顾戎离开时，像只被喂饱了的狮子，江若白腰酸腿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去楼上婴儿房看崽崽。 顾星阑已经醒了，或者压根儿就没睡，正在看一本让江若白头晕眼花的拉丁文书，听到江若白来了，便从书中抬起头，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望她。 被宝宝这么望着的时候，你好像就是他的全世界。 江若白走过去，把崽崽抱进了自己怀里。 “叮——”顾星阑手腕上的糖果色的个人终端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发件人依然是“小奶猫”。 是一条语音消息，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透着兴奋：“快来7楼，这里有一只小狗狗！” 一旁的江若白自然也听到了，她极为开明地说：“去找邈邈玩吧，少学习一会儿不要紧，劳逸结合。” 顾星阑蹦蹦哒哒地走了，江若白留在屋里整理家务，倒不是她心大，实在是军部内太安全了，交通事故、人口拐卖等末世前伤害小孩子的主要变故，这里都不会发生。 顾星阑刷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乘电梯到了7楼，7楼主要是军部的会议室，此时临近傍晚，大多是空置的。 “哇，小狗狗好乖！”云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星阑寻着声音找过去，推开门，第一眼没看到两岁半的奶团子，而是看到了一只纯黑色的、一米多高的巨型变异犬。 顾星阑：！ 那只变异犬獠牙狰狞，不断发出警示的低吼，拴在墙边的牵引绳被它拽得叮当作响。而云邈这个小崽子心大得离谱，还用自己短短的小手举着一根火腿肠往变异犬的嘴边喂，马上就到它的獠牙范围内了。 “乖狗狗，吃肉肉。”云邈软软地说。 “吼——”在捕猎范围内，变异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这一嘴要是下去，云邈得折出去一条胳膊！这就不是“吃肉肉”，而是吃孩子了！ 顾星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在有意识之前，身体已经率先行动，冲了过去。 让它尝尝我奶黄包大小的拳头！！顾星阑在心里嚎着。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波动猛地荡漾开来！ “嗷呜......”狰狞的变异犬忽然趴伏在地，真的变成了一只“乖狗狗”，湿漉漉的狗眼向上仰望着，还硬是让它瞪出了几分柔软无辜。 顾星阑：？ 狗狗是变乖了，一旁面对着巨型变异犬还直呼可爱的云邈却哭了，还哭得好大声。 云邈仿佛被什么吓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不一会儿，就有大批的军部工作人员涌了进来。顾星阑以为他们是被云邈的哭声吸引过来的，可是默默站了一会儿，他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 顾星阑迷茫地歪了歪头，直到江若白跑着扑过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地问：“是不是要准备alpha测试？” 第8章 当时，江若白正在儿童房里整理崽崽的玩具，忽然一阵诡异的波动蔓延开来，凭着omega敏锐的感官，江若白瞬间判断出这是一种alpha在紧急戒备的情况下散发出的威压。 然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alpha很多年了，更何况这种一看就等级很高的alpha。 “奇了怪了......”江若白喃喃自语：“哪来的啊......” 这时江若白的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起来，是很尖锐的蜂鸣声，用来传递紧急情报。 “你崽好像忽然分化出alpha性别了！”发件人是云初远。 江若白：？ 江若白：！！！ 她飞快地跑到7楼，果然越靠近人群，空气中就有一股越明显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情急之下，江若白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omega，要规避这种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的alpha信息素。 “崽崽！”江若白扑过去，猛地把顾星阑抱在怀里，一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一边小声安慰他：“不怕哈，乖。” “这么多人啊。”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江若白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修长身影穿过人群，步子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他冲着众人挥挥手：“干什么，看猴呢？” 第12章 顾·猴·星阑：？ 如果是顾戎是军部地上十层作战部的boss，那么顾泽之就是地下十层病毒研究中心的统治者，地位举足轻重。 “都散了吧，没事做可以自己加会儿班。”顾泽之语速很慢很懒散，听着莫名气人。 众人还是听话地散开了。 “小叔叔。”顾星阑趴在江若白的怀里乖乖叫人。 “真乖。”顾泽之很喜欢这种软软弱弱的人类幼崽，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试管，递给顾星阑，笑眯眯地说：“难得来趟地上，给你带个小礼物。” “谢谢小叔叔。”顾星阑软软糯糯地道谢，条件反射一般接道：“我很喜......” 握着试管的小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句“喜欢”怎么都说不出口。 试管里的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一只小型红额蜘蛛，因为变异而硬生生长出了十六只脚，可以把密集恐惧症和爬行动物恐惧症的人直接送走的那种。 “......”崽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若白。 江若白：“......”看我干嘛，我也很怕啊！ 顾泽之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了，但他蹲下来时，装作受伤的神情：“星阑是不是不喜欢小叔叔的礼物啊？” 这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拿走了试管，简直是天降神兵。 江若白感激地一抬眼，就看到了顾戎。顾戎的眉头一直紧锁，注意到江若白的目光，才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顾泽之看到顾戎来了，瘪着嘴站起来，宛如一个看到家长的大龄问题儿童。 地下五层的基因检测实验室里，顾泽之正在做一些测试前的准备工作，一贯懒散的动作神态全部被收敛，一系列操作灵活而专业。 云初远抱着云邈，坐在顾戎和江若白对面，一起回顾当时的经过。 “小狗狗当时要咬我。”云邈连说带比划：“然后哥哥就冲上来，打了小狗狗一拳，直接给小狗狗打趴下了！” 顾星阑：“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瞎说。” 云初远深知自家熊孩子傻乎乎的，笑道：“可能是邈邈编的，我猜大概率是星阑在那一瞬间觉醒了alpha本能，用信息素压制了那只巨型变异犬。” 这时顾泽之走过来给顾星阑抽血，尖锐的针头刺进皮肤时，顾星阑瑟缩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江若白，清澈的眼睛里映出水光，江若白看着，心疼得不行。 顾星阑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小声安慰她，也像安慰自己似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崽崽不哭......” 抽完血，一旁的顾戎把手里装着蜘蛛标本的试管往顾泽之身上一扔，顾泽之反应很快地接住，撇了撇嘴，没说话，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再拿东西吓唬你，你直接扔他脸上。”顾戎认真地教导江若白。 江若白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你弟弟是军部的首席病毒学家，没有他，病毒研发进程得慢好几年。我从小就很尊重科学家。” 顾戎瞬间不服了：“你老公我......” “知道了知道了。”这又不是在屋里，江若白有些害羞，转移话题道：“泽之也没吓我，他吓唬崽崽呢。” 顾戎看了崽崽一眼，哼道：“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怕小蜘蛛。” 顾星阑：？ 爸，我才两岁半啊...... 等待结果的时间有些漫长，云初远抱着睡着的云邈先离开了。 同样是人类幼崽的顾星阑却没有困倦的模样，他乖乖巧巧地依偎在江若白怀里，安安静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江若白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晃了晃脑袋，一抬眼，忽然对上了实验台后的顾泽之。 顾泽之沉思几秒，从恒温柜里拿出一支试剂，递到江若白面前。 是一支omega信息素抑制剂。 顾戎抬手接过来，神色冷硬，像一只戒备中的雄狮。 顾泽之唇边带着玩味的笑，一步步后退，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哥哥，你是对嫂子的信息素味道习以为常，才没感觉到吗？我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omega。” “保密。”顾戎冷冷吐出两个字。 顾戎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他的心思被顾星阑突然可能分化出的alpha性别扰乱了，如果这不是个例，而是群体性的第二性别觉醒，那整个幸存者基地的防御将岌岌可危。 思绪被占据着，以至于他没有及时发现江若白的信息素波动。 江若白吐了吐舌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我也没注意到哎，可能是之前被崽崽的信息素影响了......” 又过了一会儿，检测报告出来了，顾泽之先看了看，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配合着他的金丝框眼镜和白大褂，看起来更衣冠禽兽了。 “基因检测显示是s级alpha，恭喜，未来的强者。”顾泽之捏了捏顾星阑肉嘟嘟的脸蛋儿。 顾戎和江若白正头对着头在研究报告上的一些具体数据，江若白指着alpha信息素那一项，有些不安地说道：“崽崽的信息素有些紊乱。” 顾戎试图分辨检测报告里这些复杂的信息素成分：“茶香是温和属性，檀香木是谋略派alpha的代表，黑加仑......” “黑加仑信息素味道的alpha具有天生的领导力。”江若白望着顾戎的眼镜，怀念地笑了笑：“是你之前的信息素味道。” 第13章 “喜欢吗？”顾戎也笑着亲了亲江若白的唇角。 江若白肯定地点头：“好闻，喜欢。” 顾泽之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儿：“饱了，谢谢。” 尽管对两个人撒狗粮的行为略为不满，顾泽之还是敬业地解释道：“星阑这种情况虽然没有先例可循，但按照进化生物学的角度不难理解，突然觉醒的alpha信息素是极度不稳定的，波动带来了信息素的分裂变化，等稳定后，自然会统一。” 不知道顾星阑听明白没有，反正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泽之又有些兴奋地开始了课外知识科普：“星阑现在波动的alpha信息素像极了末世前的一款香水，前调是香柠檬和橘子，中调是茶香和黑加仑，后调是白松香、麝香、檀香木、苦橙叶......怎么样，知道是哪种吗？” 顾戎和江若白分别是大写的直男和直女，听得一脸懵逼，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顾泽之瞬间兴致缺缺地垂下头，没想到，最后捧场的居然是崽崽顾星阑。 “令人振奋的舒爽高山空气与阿尔卑斯山涌出的纯净清泉气息。”崽崽一字一句地根据记忆复述：“小叔叔是说‘银色山泉’吗？” 顾泽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拿到了崽崽确实分化出了alpha性别的证明，顾戎和江若白不约而同地把崽崽“软禁”在了房间里。 alpha信息素对丧尸有极大的吸引力，alpha组成的军|队曾无数次在丧尸潮中全军覆没。 密切观察了一个月有余，各个幸存者基地并没有报告其他第二性别觉醒的个例，顾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生出一种“天选之人”的微妙感。 几天后的一次军部会议上，分散在各地的情报员传来消息，有一个规模庞大的丧尸潮将经过幸存者基地第五区外的人造陷阱。 将大规模的丧尸集中在深谷或山中，统一爆破，可以最大限度节约武器，同时又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个方法在军工厂停滞的末世屡试不爽。 顾戎单手敲着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长桌，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深色的桌面对比鲜明，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他忽然开口：“也许我们现在有了一个alpha诱饵。” 第9章 江若白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顾戎疯了。 “我不同意。”江若白在屋内踱步，一副气急的模样，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可以用尽量平稳的情绪对顾戎说：“顾戎，你不能这样。” 顾戎一直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等她说完，才轻轻开口：“我可以保证崽崽的安全。” “可是崽崽没见过丧尸，他会吓坏的。” “他总要见到的。”顾戎温柔地把江若白抱在怀里，而江若白却推开了他。 “顾戎......”江若白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我知道，你也许不喜欢崽崽，你说过不想要孩子，可是我......” 江若白慌乱了，急切的语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可是顾戎一直很平静，他甚至有些宠溺地摸了摸江若白的头发：“宝贝，你在说什么傻话，崽崽是我们的孩子，我很爱他。” 江若白知道自己应该信任顾戎的，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顾戎耐心地解释，又苦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答应你，一定把崽崽还给你，哪怕我死了......” “别说......”江若白无力极了，她摇了摇头，阻止了顾戎接下来的话。 黑色的越野车经过层层改装，性能优越。车队驶离幸存者基地一区，高耸的外墙之外，一片荒原，宽大的车轮带起漫天的尘土。 驾驶位上，云嘉然开着车。顾戎和崽崽分别坐在越野车后座的两端，顾戎的个人终端上投映着一张地形图，他正在做些细致的标记。崽崽抱着自己的小水壶，犹豫着这么无聊，要不要啃啃手指头打发时间。 行驶一段时间后，路况和环境越来越恶劣，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后备箱里传来的一阵轻微声响被顾戎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眉心一皱，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地形图，另一只手则摸到了军靴边缘的匕首。 “云嘉然，停车。”顾戎忽然开口说道。 云嘉然心里不解，但仍然第一时间执行命令。 越野车停稳的一瞬间，顾戎动作极快地拔刀，反身刺向后备箱。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若白的眼睛几乎捕捉不到顾戎的动作轨迹，只好抱着头嚎了一声：“手下留情！” 顾戎：“......” 顾星阑：？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江若白从一堆篷布里钻出来，扒着后座的椅背，自知理亏，可怜兮兮地对顾戎说了一句：“好汉饶命。” 这是企图萌混过关的意思了。 顾戎拿她没办法，看了看后备箱内装着的满满当当的物资，又看了看蜷缩在其中的女孩儿，气道：“亏你能藏得进去！” 这就是不计较的意思了！江若白开开心心地爬出了后备箱，跑到后座上坐好。崽崽坐在了中间的位置，江若白倚着车门开始敲敲胳膊伸伸腿：“出来太早我怕你把我遣送回去。” 说得理直气壮。 顾戎生着闷气，看窗外。江若白哄道：“没法提前跟你说嘛，你肯定不带我。” 顾戎反问：“为什么不带你？” “因为有危险！”江若白抢答道。 第14章 “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你和崽崽。”江若白蜷缩在后座上，小声说：“如果有什么意外，至少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顾戎彻底熄火了。 车队在出发后四个小时停车休整，后备箱里备着很多压缩饼干，顾星阑本来已经做好了小水杯泡压缩饼干的艰苦路程了，但江若白来了，生活质量瞬间提高了n个档次。 江若白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拿出一个餐盒，里面装着满满的三明治，因为盒子空间有限，三明治被紧紧压在一起，馅料和面包已经贴在一起，食材的风味相互浸透，倒别有一分滋味。 火腿、鸡蛋沙拉、珍贵的绿色蔬菜，还有自己烤制的吐司，有幸分得一只三明治的云嘉然热泪盈眶：“太好吃了！” 江若白把自己那份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就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和一个奶瓶，给崽崽冲奶粉。奶香瞬间弥漫在整个车厢，顾戎毫不客气：“我也要喝。” 江若白哭笑不得，却也纵容了他。 顾星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奶瓶被他爸拿去了，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记仇”：顾戎喝了一瓶本该属于我的奶。 去幸存者基地五区需要花费三天的时间，七十二个小时，足够一切变故的发生。江若白也没奢望一路上安安稳稳，一只丧尸也不碰到。 可是车队和丧尸群激烈交火时，她还是吓得手脚发凉。 “待在车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车。”顾戎语气极快地说，临下车前，还是不放心：“答应我，宝宝。” 江若白抱着崽崽，点了点头。 顾星阑长大两岁零八个月，只在科普视频上见过丧尸，真实的、会撕咬人类的丧尸，他还是第一次见。 尽管江若白很快捂住了他的眼睛，顾星阑还是吓得小脸煞白。 江若白也很久没有这样直面丧尸的经历了，这些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野外生存训练”，其实他们的训练基地内丧尸早就清零了，就好像有人划出了一块安全区，他们只需要在安全区里做些冒险游戏。 而划出这些安全区的人，正是顾戎所带领的先遣部｜队。 上百只丧尸被屠杀殆尽，也有顾戎的队员在战斗时被咬伤，这时同伴会给他们一个痛快。七辆车的车队，最终有一辆车没能再启程。 顾戎的衣服上沾了血迹，为了照顾江若白和崽崽的感受，他把衣服扔在了一边，简单冲洗后，裸着上身上了车。 注意到江若白担忧的眼神，顾戎回以一个清浅的笑：“没事，我习惯了。” 口口声声说着习惯了，江若白却发现顾戎的手在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方才激烈的厮杀，也许是因为别的。 她握住了顾戎的手，小声安慰：“乖。” 傍晚时，车队停靠在一处宽阔的平原，目测安全系数比较高。顾戎要求车队停车休息到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白天刚经过一场战斗，伴随着队友的伤亡，车队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说话声。 江若白不由得跟着放轻了语气，凑在顾戎耳边说：“我做点吃的给大家吧，你想吃什么？” 顾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半开玩笑似的笑着说：“不想吃肉。” 江若白摸了摸他的脸颊，回以微笑：“好的。” “崽崽，为娘带你去见见世面。”江若白把崽崽举高高，弯着眼睛笑道。 崽崽向来求知若渴，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戎跟在身后，给她们保驾护航。 由于时间充足，江若白得以带着崽崽“实地考察”，普及一些野外生存知识。 “崽崽，看这种野菜，苦苣，桔梗目草本植物，民间多称为‘苦菜’，这种野菜自然生长，营养丰富，是非常好的选择。”江若白指着一小撮绿色的“草”介绍道：“模样也很好辨认，叶片长而软，边缘有短刺状的不整齐尖齿，会开黄色的小花。” 一边介绍着，江若白手下的动作也没停，把视线范围内的苦苣全都挖了出来放在小袋子里。 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车队队员，似乎是久闻江若白的大名，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江若白也希望帮他们舒缓一下心情，干脆开启了“野外小课堂”，吊起了书袋：“别看我挖了这么多，实际上苦苣的繁殖能力十分惊人。苦苣的每一头状花序最少可产种子30粒，这样算下来，每株苦苣就在繁殖季节就可以产生300到1200粒，而它的种子发芽率高达95%。” 踩到了足够多的野菜，江若白又抱着崽崽往小树林的背阴处走去，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江若白觉得好笑，幸好小蘑菇没长腿，不然要被吓跑了。 “在树林中找蘑菇，瞄准背阴面倾倒的树干就可以。”江若白面容严肃地介绍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建议大家采摘野外的蘑菇，已知可食用的蘑菇有一千种，而有毒的蘑菇就达到了四百种，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概率。” “当然，”江若白的话锋一转：“如果队伍中有我这样的野外动植物百科全书，再另当别论。” 在一行人的笑声中，江若白谦逊地点了点头。 只有顾戎的唇边一直带着笑意，他能想象到，如果江若白有条小尾巴，此时该翘到天上去了。 “哎，这还真有个反面教材。”江若白目力极好，一下就发现了目标，她走过去，蹲下来，对着一株其貌不扬的小蘑菇讲解道：“因为我赶时间做饭，今天就讲一个知识点，野生菌的第一谬论：颜色鲜艳的，或外观好看的蘑菇有毒。” 第15章 “这绝对不是唯一的标准。看这株小蘑菇，长相普通得一塌糊涂，像极了漂白一个色号香菇。但这种肉褐林小伞，极毒，发病初期表现为胃肠炎症状，然后肝、肾受害、抽搐、昏迷，末世前的数十年间，造成了非常高的死亡率。” “相反，童话故事中出现的、一种颜色梦幻的小蘑菇，名叫橙盖鹅膏菌，通体是靓丽的橙黄色，却是著名的食用菌。” 讲解期间，江若白已经把晚餐需要的小蘑菇摘好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忽然玩心大起：“来个课代表给我总结一下刚才的内容。” 顾戎非常给面子地举了手。 江若白笑得神色飞扬，手指一点：“顾戎同学，你说。” 顾戎一笑，环视四周：“军部有明确规定，不许行军在外的任何人采摘野生菌食用。” 江若白：“......” 江若白懵了，盯着自己刚摘好的一筐小蘑菇，愣在当场。 “但是，”顾戎几乎快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今天为我的宝贝破例一次。” 在众人的笑声中，江若白跑过去，狠狠捶了顾戎一下：“你耍我啊！” 顾戎笑着躲开，又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江若白挣扎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朗声对众人说：“刚才课代表总结得不对，我再说一遍，在精准的知识范围外野生菌不要采摘，很危险的！” 第10章 江若白架起了两处篝火，跃动的火苗上分别架着两口锅，一个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鲜美的蘑菇汤，另一口直径很大的平底锅上正摊着野菜饼。 翠绿鲜嫩的野菜飘在澄黄的面饼上，零星撒着一些切成小丁的火腿，鲜香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 云嘉然正举着拍摄设备在一旁录视频，江若白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简陋，就别拍了吧......” 云嘉然坚定地摇头：“夫人每次露手，都是对‘明日计划’的重大贡献，我得拍下来上传到资料库里。” 江若白动作熟练地左右手开工，一手一把小铲子，把整张野菜饼翻了个面儿，崽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伸出两只肉肉的小手，“呱唧呱唧”给她鼓掌。 “打住打住，这就是末世前寻常的摊煎饼果子的技术，不用这么捧场。”江若白笑着对崽崽说。 因为面粉和食用油的数量有限，鲜香爽口、外酥里嫩的野菜饼并不能不限量供应。一张野菜饼平分四分，餐盘边上撒上些香辣酱做调味和点缀，再每人盛一碗蘑菇汤，一路上的疲惫和风尘都似乎被暂时抚平了。 时间正值初夏，夜晚的气温有几分舒适，顾戎和江若白并排躺在车前盖和挡风玻璃的区域内看星星。 繁星璀璨。 “还有点儿浪漫呢。”江若白笑着怀念道：“以前在作战部训练的时候，也经常在野外露营，有时环境太差，就这样露天席地休整。” 顾戎微微侧过身，跟着江若白的思路回忆，却总觉得自己缺少了这样的经历。 江若白迎上他的目光，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恍然道：“哦，你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吧，你那个级别的alpha，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 女孩儿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愤懑，顾戎赶忙哄道：“你真的很棒了，最后淘汰掉那么多alpha。” 爸妈在车上面回忆峥嵘岁月，两个人并排一躺，把挡风玻璃遮得严严实实的，顾星阑只能坐在昏暗的车厢里，百无聊赖地啃手指。 崽生艰难。 没想到，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 顾戎和江若白看了一会儿星星，在星空下说了一会儿情话，就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前几日车队日夜兼程，众人只是轮换着眯一会儿休息，现在停车休整，云嘉然为了不当电灯泡，早早就跑去了同事的帐篷借宿。 然而车队出发前，顾戎根本没想到江若白会跟来，他的打算是自己和崽崽在后座上睡就好，因此没带睡袋或行军帐篷。 “这怎么睡......”江若白挠头。 然后，只见顾戎拿了一床小被子，铺在了后座和前座之间的狭小空隙里。 江若白有些迷茫：“......崽崽睡脚垫上啊？” “不然呢？”顾戎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他那么小，对于他来说脚垫这点地方就是豪华单人床了。” 崽崽：“......”我应该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这......不太好吧......”江若白觉得顾戎的话理论上没毛病，但真睡脚垫的话崽崽也有点儿太惨了。 “那就让崽崽睡后备箱吧。”顾戎提议。 于是江若白把后备箱里的物资归拢平整，在上面铺了厚厚的小被子，又放了个小玩具，看起来还挺温馨的。 没了崽崽做“障碍物”，顾戎如愿以偿地紧紧搂住了江若白，美其名曰“空间不够，我要掉到座位下面了”。 充足的休整后，车队整装待发，最终在第二天夜晚，平安无险地抵达了第五区。 幸存者基地五区，和其它壁垒略有不同，这是唯一一处没有平民的基地。 整个第五区的要塞是一座遗留了数百年的欧式城堡，在末世前，是“世界上一定要去的100处美景”级别的打卡胜地。 这座古堡地势险峻，越野车队驶过蜿蜒的山路，瞥见宏大华丽的城堡一角时，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崽崽瞪大了眼睛。 第16章 恢弘的灯火映在崽崽漆黑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江若白很少见过崽崽露出这种惊异的、艳羡的神情，他总是乖巧的、安稳的不像个两岁半的小孩子。 顾星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害羞地凑到江若白耳边，小声问道：“妈妈，城堡里住着公主吗？” 江若白还真的不了解这些指挥长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里几口人，于是只好忽悠崽崽：“宝宝，可以先闭上眼睛许个愿。” 崽崽听了，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城堡里住着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然而，驶入古堡大门的前一刻，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惊雷四起。 白得刺眼的闪电撕裂夜空，雷声回荡在山林间，震耳欲聋，城堡四壁上明亮华丽的灯火开始变得忽明忽暗。每当灯光熄灭，古堡斑驳的、盘着藤蔓的外壁就在闪电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咕咚......”崽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吞了口口水，短短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江若白的衣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惊恐：“妈，你看没看过一个电影叫‘孤堡惊情’......” 人类的想象力过于强大，江若白没看过这部末世前评分很高的恐怖电影，但不妨碍她跟着“孤堡惊情”这四个字放飞想象。 这下江若白也慌了，她往顾戎身边靠了靠，戒备的眼神像小猫一样可爱。 面对投怀送抱的宝贝，顾戎很开心地收下了。 这座古堡中甚至配备着地下车库，一排排的豪车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报废良久。托了地下车库的福，他们没淋着雨，顺着楼梯上到一楼大厅，五区指挥长正坐在主位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古堡的内饰奢华到不可思议，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数百平方米的客厅，繁复华丽的花纹一望无际。屋顶，越层水晶吊灯垂下来，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五区指挥长贺和风，穿着一身笔挺的欧式礼服，黑色的燕尾和深红色的真皮沙发相得益彰。他神态优雅地端起红茶抿了一口，那套精致的陶瓷茶杯看起来价值连城。 江若白目瞪口呆：“他好富啊......” 这是什么生活？穷奢极欲！这种生活质量是末世该有的吗？不该有！ 贺和风步态从容地起身走近，他长相俊美，放在末世前，是那种标准的可以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儿”。 “为一区指挥长及夫人准备了简餐，请跟我来。”贺和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十分绅士地在前面领路。 到了餐厅，看到黑色大理石餐桌上的豪华菜品、鎏金烛台和玫瑰，江若白第二次目瞪口呆。 这就叫‘简餐’？江若白腹诽，她抱着崽崽，心情十分复杂，对不起宝宝，你妈和你爸太穷了，亏得你爸还是一区指挥长。 但顾戎面对这样的场景，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面对五区指挥长贺和风时，甚至要比面对其他同僚时，神色更温和一些。 江若白对顾戎非常了解，她能看出顾戎甚至没有一丝想到“中饱私囊”、“穷奢极欲”、“搜刮民脂民膏”这种概念。 屋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屋内却透着末世前才能有的风流景象。前菜和开胃的白葡萄酒色泽鲜亮、清香怡人，餐桌上甚至不乏松露、鱼子酱、鹅肝等珍贵食材。 贺和风端起高脚杯，色泽醇厚的红酒在璀璨的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异常高贵，他冲着顾星阑歪了歪头，得体地微笑着：“干杯，欢迎小朋友。” 顾星阑两岁半的人生里，还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精致、充斥着金钱气息的法式大餐，他双手捧着自己的橙汁，努力回想着“酒桌文化”，很给面子地豪横道：“我干了！” 然后咕咚咕咚把橙汁一饮而尽。 江若白：“......” 贺和风被这个崽崽萌得肝儿颤，他捧场地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多吃点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贺和风热衷于这等表演。 忽然，屋顶的水晶吊灯和四周的壁灯忽闪起来，忽明忽暗了一秒钟，终于不堪重负似的，偌大的餐厅陷入一片黑暗。 “嘤......”崽崽硬是被吓出了一声鸟叫，小手胡乱在空中抓着，往江若白身边靠：“妈妈，我怕......” 崽崽带着一丝哭腔、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江若白心里一抽，什么“孤堡惊情”、“咒怨”、“闪灵”全被抛在脑后，她把顾星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坚定：“宝宝不怕，妈妈保护你！”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高速移动的火光，像是来自幽冥的信使。 “嘤......”江若白忍不住往顾戎身边靠了靠，其实我也很怕啊！ 身边的顾戎似乎纹丝未动，甚至还能端起高脚杯，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红酒。 很快，那道“烛火”平移过来，等近了，江若白才看清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穿着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手里举着一根蜡烛，非常朴素，和这座古堡的奢华格格不入。 “老板，发电机超负荷啦！”那青年语气无奈。 “......” 贺和风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也不见从容优雅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青年小声说话。 “老板啊，咱本来就没多少柴油了，发电机还年久失修，为了让你装逼装这二十来分钟，大家已经很辛苦了！咱还像平常那样，点蜡烛吧，好不好？” 第17章 贺和风：“............” 青年非常耿直，自以为音量已经很低了，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老板啊......” 贺和风快对他这声“老板啊”ptsd了！ 顾戎和江若白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听力极好，这个愣愣的青年说得每个字都被他们收入耳底。 顾戎是从始至终的从容淡定，好像已经对现在进行的情况非常了解了，他甚至就着那个青年举着的烛火把牛排切好了，递到江若白跟前。 并语气温柔地说：“趁热吃吧，往后几天应该是吃不上饱饭了。” 江若白：“......” 江若白忍了又忍，因为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顾戎怕她憋坏了，解释道：“咱们的五区指挥长热衷于做这种事，我也一直好奇他什么时候能装个全套，但每次不到半小时就翻车了。” 很快，鎏金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 烛火映照着大理石餐桌上的大餐，江若白想到这些美食可能是五区指挥长从牙缝儿里省出来的，就不怎么好意思吃了。 贺和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一副要和那端着蜡烛的青年冷战的样子。 “别气了，我不笑话你。”顾戎拿起高脚杯，在贺和风的杯边轻轻碰了一下，笑着说：“干杯，翻车鱼。” 贺和风戳着自己面前的牛排，不服气：“至少这些食材是真的！这瓶82年的赤霞珠白葡萄酒也是真的！” “嗯，你说的对。”顾戎十分气人，戳穿道：“省吃俭用好几年了吧。” 末世前，来这座古堡的客人非富即贵，想来地窖和酒窖中贮存着大量的食材与美酒，尤其是国外常见的鹅肝罐头、鱼子酱罐头，保质期都接近于正无穷。 贺和风逞强道：“我女儿从小把鱼子酱当零食吃。” 江若白正好在喂崽崽吃鱼子酱面包，闻言和顾戎对视一眼，用眼神笑着提醒：你别杠他了。 顾戎很听话，安静地低下头切牛排。 “爸爸......”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转角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个穿着漂亮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她似乎刚睡醒，眼尾带着些熟睡的红晕，一边走，一边用白白的小手揉眼睛。 女孩儿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白白瘦瘦的，她晃悠到贺和风身边，贺和风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开口时声音温柔的不得了：“囡囡睡醒了啊，小懒猪，睡到天黑了呢。” 小女孩儿揉完眼睛，迷迷瞪瞪地放下手，看清桌上还有客人，又认出了顾戎，乖乖巧巧地叫人：“顾叔叔。” 江若白这才看清了小女孩儿的长相，简直惊为天人！贺和风的相貌很是俊美，但根本不足以生出这种漂亮得像小仙女一样的女儿。 “嘤......”崽崽忽然小声哼了一下，江若白低头一看，发现顾星阑的眼睛都快发光了。 妈，原来城堡里真的有小公主哎！ 第11章 贺和风在和女儿相处时，倒是个画风正常的爸爸，他把女儿抱在膝盖上，温柔地把一只芒果布丁喂给她吃。 在这末世之中，芒果布丁确实是个稀罕东西，江若白看着滑滑嫩嫩的布丁，决定把自己这份省下来给崽崽吃，做母亲嘛，就是要有些母性哒。 “来，崽崽......”江若白刚转头，崽崽“嗖”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只见他捧着自己的芒果布丁，哒哒哒跑到小女孩儿面前，献宝似的软软地说：“小姐姐，我的布丁也给你吃。” 江若白：？ 江若白：“......” 一个两岁半的崽崽，居然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江若白气鼓鼓地把芒果布丁吃了个一干二净。 顾戎见缝插针地跟江若白告状，企图树立阶级对立：“乖，你儿子靠不住，老公疼你。” 贺和风看着小小一只的崽崽跑过来，笑着说：“谢谢你，星阑。桃桃换牙呢，不能吃太多甜的。” “小姐姐叫桃桃嘛？”顾星阑仰着头问道，紧跟着捧场：“真好听的名字！” 贺桃似乎是非常安静的性格，顾星阑说话时，她只是看着他露出甜甜的笑。 晚餐结束后，和小姐姐道别时，顾星阑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一路上，江若白单手抱着崽崽，一只手掐他的脸蛋儿，牙还没长齐呢就谈恋爱！ 等到了睡觉的地方，江若白一抬头，就傻眼了。 “老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戎：“这别墅十多层高呢，人住地下车库？？” 贺和风抱着贺桃先走一步睡觉去了，那个性格耿直的青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似的，大大方方地揭贺和风的老底儿：“唉，楼上的房间啊，不是玻璃坏了漏风，就是屋顶坏了漏雨，这儿漏那儿漏的，我们每天晚上都得拎着睡袋自己找地方睡觉。” 江若白：“......” “根据经验总结，地下车库环境最好，所以让给贵宾住！” 顾戎了然地点头：“谢谢。” 第二天早上，江若白望着帐篷顶，心情复杂：“我好像是第一次住城堡，没想到睡在了地下车库的帐篷里。” 江若白还迷迷瞪瞪的，对比之下，顾星阑的大眼睛可谓炯炯有神。他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自己悄悄把衣服穿好了，好像一声令下就要冲出家门的小狗狗。 江若白哭笑不得，只好坐起来，妥协道：“马上领你去看小姐姐啊，乖崽。对了，贺指挥长的夫人一直没露面哎，我今天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第18章 顾戎从身后环住了江若白的腰，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蹭了蹭。江若白有点儿痒，笑着躲开：“别弄啦，大狗狗。” “贺桃的妈妈在第五区建立那年就去世了。”顾戎说。 江若白忽然意识到，在人口急剧消亡的末世，完整的家庭也成了一种奢望。 顾戎抱着她，轻声解释：“第五区没有平民，只有战士。贺和风付出了所有时间和精力，所以十五个幸存者基地中，第五区拥有数量最多、最为庞大的人造陷阱。” 从地下车库上到一楼，连崽崽都安稳了不少，他牵着江若白的手，走道儿也不蹦蹦哒哒的了。 暴雨过后，山间的空气沁人心脾，呼吸间是大自然独有的清香。 江若白推开一扇窗，想看看辽阔的树林...... 没有树林，全是菜地和鱼塘。 城堡后方宽阔的平地上种满了瓜果蔬菜，俨然一座大型农产品生产基地。 江若白：“......”贺指挥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贺和风看到江若白从窗户间探出头，才“啊”了一声，他扛起锄头挥了挥手：“抱歉，干活儿太投入忘记时间了，我马上准备早餐。” 顾戎对他笑了一下，偏过头问：“宝贝有没有想吃的？我们可以自己去摘。” 还真就农家乐了呗？ 江若白觉得还是该客随主便，正要摇头呢，顾戎忽然打横抱起她，长腿跨上窗台，动作利落地翻到了屋外。 江若白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投怀送抱之间，顾戎又趁机亲了她好几口。 顾戎和江若白是出去了，留下的崽崽还没有窗台高，还在一脸状况外。 崽崽：？ 崽崽踮着脚，努力往窗外看，无果。 “顾星阑。”顾戎冲着窗台随意说道：“自己玩儿去吧。” 崽崽：“......” 江若白没有真的听顾戎的，到别人的地里乱采乱摘，但是在农田间踏青还是非常舒适的。两个人牵着手溜达，肆意享受着末世中不该有的恬静悠闲。 “喂，你到底来工作的还是来度假的啊？”江若白忍不住问他。 顾戎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不喜欢？” 怎么会。 回去时，早餐都准备好了，鲜美多汁的香菇酱肉包，外焦里嫩的煎蛋，搭配软滑可口的西芹鲜虾粥，煎蛋还用一切两半的火腿肠固定成了爱心的形状。 这套早餐组合怎么看怎么熟悉，江若白正愣着呢，贺和风笑着说：“我经常看你的视频，这点儿手艺都是跟着视频练习出来的。” “啊。”江若白还有点儿受宠若惊，原来她料理类的视频受众中居然还有堂堂指挥长。 早饭后，轻松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褪去，贺和风给贺桃拿了一本数学练习册，哄着她去学习，崽崽跃跃欲试想要跟上，不知道自己的微积分知识能不能派上用场。 顾戎拎着他的后颈把崽崽拎了回来：“别乱跑，待在我身边。” 崽崽：这时候又待身边了，又不是你俩翻窗出去玩儿的时候了。 可是崽崽敢怒不敢言。 顾戎敛下神色，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说真的，我还挺怕小孩儿有心理阴影的。”贺和风犹豫着开口。 顾戎指了指崽崽后颈的腺体处贴着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过不了几天就失效了，速战速决。” 贺和风起身，说了句：“跟我来。” 众人来到一个宽阔的房间，格局类似于书房，但中间却放着一座巨大的沙盘，第五区方圆几百里的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江若白小声感叹：“现在还有这种微雕技术吗......” 顾戎俯身为她答疑解惑：“贺和风是空间结构工程师。” 贺和风打开激光笔，红色的光圈顺着连绵的山脉指向一处高耸孤兀的悬崖。 顾戎点头：“把崽崽放那儿，是吧。” 崽崽：......？ 第12章 崽崽坐在越野车的后排，没打扰专心开车的顾戎，闲来无事吐着泡泡给自己解闷儿。 他此刻完全没意识到“生死时速”的具体概念。 江若白在他们两个出发前，给越野车的后座装了儿童安全座椅，给顾星阑系安全带的时候，还温柔地叮嘱：“乖崽，一切听爸爸的指挥哦。” 说得好像父子俩要出去春游似的。 一旁的贺桃把自己攥在手里的巧克力送给了顾星阑，女孩儿的声音娇滴滴的，又有种独特的柔软：“弟弟，注意安全。” 这话像是有特殊的魔力，顾星阑彻底把自己当成了即将出征的战士，无惧无畏，就差把“尽alpha该有的担当，守护人类的未来”刻在自己脑门儿上。 “嗯！”崽崽一脸坚定，重重地点头。 前半程风平浪静，依稀能在残垣断壁之间看出村落的模样，据贺和风的介绍，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矿山，末世前，这座铜矿山就养活了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的城镇，是一座巨大的能源宝库。 末世后，军｜工制造业原材料紧缺，贺和风没有吝惜这座划分在幸存者基地第五区领区范围内的矿山，也抛弃了可持续发展的观念，硬是把它开采一空，徒留一座空壳。 宝贵的铜资源全部赠予第二区的军｜工厂，这一座空山被贺和风填满炸｜药和雷｜管，改造成一座巨大的丧尸陷阱。 第19章 “我们要穿过丧尸潮。”顾戎忽然开口，拉回了崽崽的思绪，只听他说：“等行至中间区域后，听我的指挥拿掉你后颈的信息素阻隔贴，然后我们一路往矿山的方向开，期间你只需要闭着眼睛就可以了，ok吗？” 听起来需要崽崽做的事只有“自己拿掉alpha信息素阻隔贴”这一个动作，然而崽崽是个认真敬业的崽崽，他想获得更多的参与感，于是他说：“我不用闭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告诉我就行了，爸。” 也许正常的父亲会夸赞一下崽崽的勇敢，但显然顾戎不是，他嗤笑一声：“别吓哭了。” 崽崽：“......”气人。 崽崽在来第五区的路上已经见过丧尸，也在这一路仔细温习了“恐惧感”的心理学与神经学定义。 我可以战胜恐惧，崽崽想。 然而，看到前方地平线处密密麻麻的丧尸潮时，崽崽还是“嘤”了一声。 “抓稳安全扶手啊，顾星阑。”顾戎难得温柔了一句，然后把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全力加速，直直冲进了丧尸群。 第一声肉｜体和引擎盖剧烈碰撞时，钝响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爆裂开的人体组织。 崽崽：！！！！ 顾戎目光镇定，踩尽油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发现崽崽完全没有按照他的指使闭眼，而是大眼睛瞪得溜圆，小脸儿苍白，整只崽都吓傻了。 顾戎无奈，只好一手维持方向盘，身体向后探，还好他人高腿长胳膊长，硬是伸手够到了崽崽，用手掌从额头抹到鼻梁，给崽崽把眼睛合上了。 也许是看崽崽有点儿可怜，顾戎难得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 “方向偏了，指挥长大人。”顾戎的内置耳机里响起了贺和风的声音，他一直在监控这台车的行进路线。 越野车在电子地图上的小圆点出现偏移，贺和风不知道车里的情况，只以为顾戎犯了低级错误，无情嘲讽道：“这人上了岁数啊，连东南方向偏二十五度都把握不准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不是被形容为‘人形gps’吗？” 顾戎没有幼稚的跟他“打嘴仗”，一秒钟就自己校正回了方向，继续前进。 透过挡风玻璃几乎很难看见外面了，偶尔有一张狰狞的、腐烂的脸贴在车玻璃上，顾戎也视而不见。 “差不多到位置了。”内置耳机里，贺和风的声音响起。 “顾星阑，听得到我说话吗？”顾戎从后视镜里看崽崽。 “嗯......”崽崽声若蚊蝇，像振动似的。 顾戎言简意赅：“阻隔贴。” 崽崽松开握着安全扶手的手，手心已经沁着细汗，颤颤悠悠地试了好几次，才拿下了信息素阻隔贴。 alpha信息素因为数天的阻碍而变本加厉，一下子在车厢内扩散开来。依旧是黑加仑混合着檀木香。 越野车外，丧尸群更加疯狂了，他们不顾一切地跳上车，扒住车外的任何一个零部件，企图敲开一个角落，把其中的“美味”撬出来撕碎。 “砰！”又是一声巨响。 顾戎甚至有闲心判断，这是一句因为腐烂而膨胀的丧尸被车轮碾压时发出的爆炸声。 崽崽因为这声巨响，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睁开眼寻找“危险源”，这完全是不能自控的人类幼崽的本能。 一眼望过去，整只崽又吓傻了。 一只浑圆的带着粘连组织的眼球，从车窗上划了下来，崽崽的目光被摄住了似的，盯着那段从上到下的轨迹，然后忍无可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啊啊啊！——” 余音绕梁，魔声刺耳。 顾戎揉了揉耳朵：“啧。” 一路飞驰到了半山腰，丧尸群不管不顾地追着alpha信息素所在的越野车，蚂蚁般的丧尸群密密麻麻，从高空看去，几乎包裹了整座山脚。 顾戎放缓了车速，在行至山顶前，他要尽可能多地把丧尸聚集在这座山上。 “别嚎了。”他抽空对崽崽说。 崽崽扯着嗓子回道：“哇啊啊！——” 顾戎一路忍受着崽崽的哭嚎声，觉得这个杀伤力和丧尸潮不差上下。 越野车在矿山的顶端停稳，顾戎长腿一迈，下了车，动作利落地换上翼装和伞包，崽崽以为他要撤退，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抱着他的腿，嚎道：“爸，我们快走吧！” 顾戎撸了一把崽崽的脑袋，老神在在：“不急，再等等。” 远处还没有丧尸群的影子，毕竟它们两条腿，跑得比四驱越野车慢一些。 崽崽紧张地盯着不远处，又时不时看看他爸，小脑袋来回转了几次，反射弧终于跑到了位置。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戎身上那套黑色蝙蝠形态的翼衣，抽抽嗒嗒地问：“爸......你别欺负我年纪小，你穿的是不是翼装？” 正在检查安全带的顾戎头都没抬：“嗯。” 崽崽：“是那个末世前‘终极□□’才能掌握的、死亡率百分之三十的翼装吗？” 顾戎不走心地夸他：“知道得还挺多。” “嗯，我看的书比较多......不是这个事儿！”差点儿被一句表扬带偏的崽崽快哭出来了：“爸，我偷看过你的勋章，你连□□都不是！你以前做过翼装飞行吗？妈，你要看不到你的崽崽了......” 崽崽语无伦次的碎碎念，顾戎看他原地转圈儿和小陀螺似的，还挺可爱，大发慈悲地安慰道：“这两天晚上，我练了七八次了，现在不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第20章 “完了完了......”崽崽更慌了：“三分之一的死亡率，就是说十次翼装飞行中，有七次可以幸存，三次会遇难，幸存机会已经被你用了七八次了......” 顾戎：“......你数学老师是哪个？回去后，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逗了半天崽崽，丧尸潮才涌到了安全线之外。 顾戎把崽崽用安全绳索固定在胸前，才解释道：“不能用降落伞，落不到爆炸的安全距离之外，所以需要翼装来操作方向。” “另外，既然你偷看过我的勋章，没发现有一枚金色的勋章上写着‘单兵作战之王’吗？你爸十项全能。”顾戎唇边一直带着从容到近乎桀骜的笑，他站在悬崖的边缘，感受着高空的风，摸了摸崽崽的头发，说：“走了。” 顾星阑被固定在顾戎胸口的位置，他小手紧紧攥着顾戎的前襟，小脸儿深深埋进去，能听到顾戎坚实有力的心跳。 在轰鸣的爆炸声中，漫天的火光之间，失重感漫长到了“永恒”。降落伞打开时带来的巨大牵扯力才给了崽崽一点实感。 没过多久，黑色军靴踏上地面，迷彩色的军｜用降落伞像一道幔布，降到地面上，像顾戎和崽崽的这场配合完美落下帷幕。 等在不远处的江若白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顾戎，崽崽被夹在中间，差点儿成了一张崽崽饼。 被放下来时，崽崽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他拒绝了江若白要把他抱在怀里的动作，太奶了，不够man。 顾星阑低着头往前走，双手插在兜里，小小的一只，还挺酷。 江若白看着他小螃蟹似的模样，捂着嘴偷笑，附在顾戎耳边小声问：“咱家崽崽经历了这么一个大场面，然后‘中二期’提前到来了吗？” 顾戎回以一个温柔的笑，轻声说：“惯他一会儿吧，今天他真的挺勇敢了。” 然而，塑料父子情是不变的主题，顾戎的“一会儿”只持续了两分钟。 他打断了顾星阑“低头手插兜社会摇”的步伐，一只手把整只崽捞了起来，忍无可忍：“小短腿儿走得也太慢了！” 第13章 贺和风坐在驾驶室里，把下巴搁在方向盘上，远远看着一家三口走近，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顾戎坐上副驾，挑眉问：“还满意吗？” 贺和风启动车子，小声嘟囔：“我才不会夸你呢......” 顾星阑回头望去，远处被夷为平地的矿山和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 场面有几分辽远壮阔，硝烟弥漫间，顾星阑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酷的崽。 酷崽坐在妈妈腿上，依然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根据末世前香港警｜匪片的洗脑，这是大佬的标配。 “咦？”软乎乎的手指忽然碰到一块儿包装纸，崽崽拿出来，发现是走之前“小公主”递给他的那块儿巧克力。彩色包装纸扭出的糖果形状，似乎是手工做的。 崽崽很馋，但吃巧克力不符合酷崽的人设。 顾星阑十分纠结，最终还是飞快地把那颗小小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空气是苦的，但巧克力很甜。 出发时是早上，回程时已是傍晚。 江若白一进到城堡里，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顾戎有些好奇，跟着进去，还真发现了些稀奇玩意儿。 “这地方的甜点原材料好全，估计是城堡以前经常举行宴会，存货很多。”江若白笑得很是开心，甚至有几分雀跃，一区军部四处透着刻板、严肃的氛围，和这种柔软、鲜亮的甜品格格不入。 江若白有些遗憾地说：“我本来想用用烤箱烤个胚做蛋糕，但是做奶油的时候，用了几下打蛋器，就跳闸断电了。” 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的贺和风：“......” 江若白十分迅速地转换话题：“顾戎，双皮奶你想吃甜口还是咸口的？” 顾戎：“......” 江若白架起了拍摄设备，准备再录一段视频，贺和风像个小学生似的，在一旁正襟危坐，准备学习。 “古堡的西餐仓库里有吉利粉和香草香精，贺指挥长养了奶牛，供应了充足的牛奶，淡奶油下午等你们的时候已经打发好了。”江若白说起这些的时候，望着顾戎的眼睛闪着光，特别美好。 顾戎不管多久都会为了她心动，下意识地想留在厨房，跟江若白待在一个空间里，于是柔声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若白一秒之内递过来一个不锈钢盆和一个手动打蛋器：“帮我搅蛋清吧！电动那个打蛋器一用就跳闸！” 反应之快，完全是蓄谋已久。 顾戎：“......” 手动打发蛋清非常费力，顾戎忍着手酸干活，看到江若白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见牙不见眼，又没了脾气。 “今天做个双皮奶，把牛奶加热，但不要煮沸，倒进大碗里，放凉，等待结出奶皮。”江若白一边解说，一边动作飞快地操作：“等待的间隙里，用低筋面粉、白砂糖和奶油做可丽饼的面糊......” 看这个架势，如果不是恰逢末世，江若白一定能成为水平一流的甜品大师。一口普通的平底陶锅，不借助任何模具，她就能煎出一张张圆润、厚薄均匀的可丽饼。 黄澄澄的、散发着甜美香气的可丽饼，裹上打发的奶油和各种颜色鲜艳漂亮的水果，再点缀一颗贺和风种着用来驱蚊的小薄荷，卖相极佳。 第21章 做好可丽饼，晾凉的牛奶已经结出奶皮，把奶皮用刀划开，到处牛奶，和顾戎手动打好的蛋清混合均匀，再缓慢倒回碗中，浮起奶皮，盖上盖子蒸十分钟。软嫩香滑的双皮奶就出锅了。 江若白又用剩余的牛奶搭配香草香精和可可粉，煮了热可可，恰到好吃的苦味儿、丝滑的口感，丰富了香甜奶油的层次感。 下午茶准备齐活儿，江若白和顾戎又溜溜达达去找崽崽。 顾星阑搓着手指头儿纠结了一下午，还是去找了贺桃小公主。 去找贺桃之前，顾星阑心机地先回了地下车库的帐篷，从自己的小行李箱里找出一套最有范儿的衣服穿上。 打扮好自己，顾星阑敲响了贺桃的房门。 贺桃用来学习的房间并没有窗户，初夏的微风吹进来时，她飞舞的长发像染上了阳光的颜色，漂亮得像个小仙女。 崽崽不敢再看她，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裤缝儿，小声说：“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桃桃：...... 桃桃：？？？ 贺桃一脸迷茫，这话从何说起呀！ “我分化出了alpha性别，这是我的宿命。担负着人类命运转折点的我，注定要舍弃小我，成全道义，我不能给你幸福了。”崽崽肉乎乎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沉痛。 来找宝宝们一起下午茶的三个大人路过门口，正好听到这句话。 江若白：“......” 顾戎：“......” 贺和风超小声：“......噗哈哈哈哈。” 江若白确定这只崽的中二期提前到来了，抬脚就要进去“爱的教育”。顾戎连忙拽住她，一副还想拿崽逗乐的样子。 贺桃的性格真的可以用仙女下凡来形容了，她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前路惨淡，但我相信人类终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愿为之付出一切。桃桃，希望我们都能等到那一天。”崽崽自以为语气铿锵，实在奶声奶气：“呵，如果不能，我愿化作启明星，照亮这人世间的黑暗；我愿化作微风，抚平这人世间的困苦，我愿......” 江若白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耳朵，这段小学生作文虽然用了排比句，但她还是要给零分！听了尴尬得她jio趾抓地，能抓出一座1:1复刻的第五区古堡。 顾戎全程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家崽，贺和风已经笑得不能自理。 全场最淡定的居然是贺桃，她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站在夕阳里，笑着说：“我相信你，弟弟，加油。” 车队在第二天清晨离开，贺和风牵着贺桃，在城堡门口送他们，气氛本来平和而安静。 直到崽崽把一张小脸儿皱成了小包子，沉痛道：“在这个诡谲的末世，一次普通的分别会演变成一场再也不见，有的人一转身就是永别......” 他开始了，他又开始了，江若白扔下行李呼了崽崽后脑勺儿一巴掌：“你好好说话！” 江若白哭笑不得，一抬头，却看到了贺和风微微泛红的眼眶。 顾戎让江若白和崽崽先上车，自己站在城堡前跟贺和风道别，多说无益，只有一句“保重”。 贺和风很快又恢复到稀松平常的模样，嘱咐道：“二区给出的气象异常预警，还是应该重视一点，你那个一区全是些显贵，如果遭遇极寒或极热的气候，怕是比十区之后的平民还要难熬。” 顾戎点头：“监测到预警后，一区一直在做相关的应对措施，但情况并不乐观。” 贺和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解决的办法。 顾戎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还可以进行第十次废墟城市搜寻，比如去制冰厂搬几台设备制冷，或者搬空几座图书馆回去烧着取暖。” 贺和风：“......” 第14章 崽崽飘了。 回到一区后，崽崽以“地表最强”的标准要求自己，天体物理气象环境化学医药全部深入探索，两天后，就敢挑战人类的智商巅峰——首席病毒学家顾泽之。 “小叔叔，你研究丧尸病毒这么久，有没有课题可以分享给我呢？”话术之高，潜台词是：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上。 顾泽之脾气非常好的笑了笑，摸了摸还没有他膝盖高的崽崽，说：“好啊。” 几百页的卷宗，崽崽兴致冲冲地看了起来，一周后就自闭了。 意识到顾泽之的专业领域不是那么好攀登的，崽崽转头就去挑战顾戎的权威。 顾戎这天正好在教作战部的尖子学员近战技巧，“教学道具”是第五区陷阱爆炸后新鲜捕获的仍有行动力的丧尸。 一对五作战，顾戎身穿黑色背心、迷彩裤，脚蹬黑色军靴，身高腿长，猿臂蜂腰，气势爆棚。他手持一把短刀，刀锋划破空气，带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顾戎身形极快，短刀刺入丧尸的胸腔，几乎把它钉在地上，黑色军靴踏下，生生踢断了丧尸的脖子。 战斗结束在几秒钟之间，顾戎活动着手腕走出作战室，脸上带着一丝被溅到的血痕，气势飒然。 崽崽和他对视一眼，灰溜溜地跑走了。 回到自己的儿童活动室，崽崽非常失落。 江若白最近没有接外出的任务，而是致力于呵护中二病儿童脆弱的心里。她用从第五区带回来的最后一点可可粉，做了一份巧克力乳酪，还在上面点缀了半颗草莓、一瓣薄荷叶，非常赏心悦目。 第22章 崽崽看了一眼，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地表最强的alpha不屑于这种可爱的甜品，这是崽崽最后的倔强！ 没过几天，顾泽之结束了一个阶段性实验，想要抽空给顾星阑做个全面检查。 顾戎也到场，陪着江若白，领着崽崽，去了实验室。 为顾星阑量身打造的alpha测试实验室封闭性极高，四周透着金属的冷硬，崽崽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酷。 “一直贴着阻隔贴也不是办法。”顾泽之观察着崽崽的后颈，说道：“小孩子小的时候还好说，alpha信息素释放量不高，如果长大些还这么憋着，引起信息素紊乱，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江若白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可是让崽崽像个alpha信息素释放器一样自由活动，指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 “乖，给你松松绑。”顾泽之抬手，动作快准狠地撕掉了信息素阻隔贴。 “嗷！”崽崽吃痛，嚎了一声，像只小狗崽。 顾泽之无辜地摊手：“抱歉，我以为alpha耐受性很强。”然而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歉意。 顾戎深知顾泽之恶劣的性格，只是这个行为太过幼稚，他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江若白还没来得及给崽崽顺毛，就脸色一变。 不远处，一个实验员手中的文件坠落在地上，甚至有的人已经退至墙边。 顾泽之后退一步，神色有些不自在，指尖不安地颤动了一下：“他的alpha信息素变强了......” 全场只有顾戎一个人不为所动，他缓步走到实验台边，找到一款alpha信息素抑制剂，仔细看了看外包装：“没过保质期吗？” 确认还在使用期限内，顾戎走回来，对着崽崽四周喷了喷。 崽崽：“......” 崽崽莫名觉得他像是在喷杀虫剂，看起来心情还挺愉悦，真是跟他弟弟一样性格恶劣。 信息素抑制剂很快发挥药效，强大的alpha信息素被压制，实验室内的人才觉得活动自如。 顾戎把江若白带进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后颈，轻声问：“需不需要抑制剂？” 江若白摇了摇头：“前几天才用过......” 话没说完，她欲言又止，望着顾戎的眼睛。 alpha有服从强者的本能，哪怕第二性别消退，这种本能还依然存在。崽崽只是无意识地散发出alpha信息素，就能对其他人造成压制。 放在第二性别消退前，这是一把双刃剑，能让强者所向披靡。而现在，这只是一种单方面的碾压，世间规则为了向正面的、进步的方向发展，这种独｜裁必须要被制衡。 顾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对崽崽的alpha信息素免疫的人，因为顾戎曾经是最强的alpha。崽崽还小，没有成长到可以和他比肩的地步。 顾戎陪着崽崽做完了全部检测，抽血时，崽崽撇了撇嘴，一副想哭唧唧的样子，抬头看了看顾戎，又握着小拳头坚强地忍住了。 江若白一直等在实验室外的走廊里，顾戎牵着崽崽走出来时，看到她额头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顾戎眉心蹙起，怕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若白连忙摆了摆手：“只是有点儿热，地下五层的空调开得不太足吧......” 语音未落，两人同时对视一眼。omega因为体质原因，对温度有更高的敏感度，怕冷怕热，因此在朝不保夕的末世初期大量消亡。 江若白算得上是omega中最皮实的一个物种，能在冬天的雪地里猎狼，但本质上还是身娇体软的体质。 顾戎默不作声，单手敲了敲耳骨内侧，内置耳机里马上响起云嘉然的声音：“顾先生。” “顶层会议室，让气象部和能源部过来开会。”顾戎说。 巨型中央空调在暗处嗡嗡运转，太阳能电池板为机组提供着充足的动力。 但江若白习惯了未雨绸缪，她趁着顾戎去开会，偷偷跑到了一区外的废品回收站，左挑右选，拖回了一台报废程度比较低的发电机。然后又在个人终端上下载了很多物理、集成电路、机械方面的资料。 要把一台报废的发电机修复好，需要分几步？ 一步就够了。 江若白眯着眼睛招了招手，笑着招呼：“崽崽，到妈妈这里来。” 崽崽颠儿颠儿跑过去，江若白侧过身，展示这台比崽崽还要大好几个型号的发电机：“乖崽，能不能帮妈妈修好这个？” 崽崽：“......” 优秀的崽崽绝不服输：“必须能！” 崽崽研究了一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是发电机的原理。 第二天，江若白看了看发电机的修复进度，还别说，有戏！于是她又跑到废品回收厂淘了一台小型车载冰箱回来。小型冰箱功率低，方便运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关键用场。 江若白把车载冰箱放到发电机旁边，拍了拍。 崽崽正在焊接一块儿电路板，他拿下防护面罩，看了看小冰箱和一旁的亲妈：“......知道了，按顺序修。” 崽崽在埋头修理家用电器，江若白埋头研究食谱和冷饮，凉拌鸡丝、冷面、芒果沙冰、椰蓉奶冻...... 顾星阑修好这台发电机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洗礼，油然而生的成就感让他非常雀跃。 江若白在一旁配合地鼓掌，极尽夸赞：“乖崽，太棒了，乖崽怎么这么聪明，太棒了。” 第23章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崽崽面容沉静，仿佛这一周来的绞尽脑汁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江若白犒劳了小童工一碗酸辣可口、让人唇齿生津的海凉粉，又给自己来了杯冰镇乌龙茶，搬出瑜伽垫准备活动活动筋骨，享受一个平静安稳的夜晚。 刚做到整理运动，她忽然想到个事儿，于是笑眯眯地走过去，戳了戳崽崽：“乖崽，把发电机改成那种手摇式的呗。” 正在马不停蹄地修理小冰箱的崽崽：“......” 江若白解释道：“加个脚蹬也可以，我运动的时候还能发发电。” 眼看着崽崽非常沉默，江若白以退为进：“啊，是太难了吗......那没关系......” 就凭崽崽过人的智商，会被这种低级的激将法迷惑吗！ “不难！”崽崽大气地一挥手。 江若白眯起眼睛，笑得志得意满：“谢谢崽崽！” 顾戎倚在门边，目睹了江若白哄骗崽崽当劳动力的全过程，忍着笑把人拉起来。 他牵着江若白的手，把人带到崽崽看不见的角落，摸着她柔软的耳垂，轻笑：“你是不是也经常这么诳我？” 江若白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哎呀，被你发现啦......” 第15章 室内播放着悠扬清新的音乐，江若白站在瑜伽垫上深呼吸，做伸展运动，身体画出柔韧的曲线。然后，她跨上一边的动感单车，车轮开始高速运转，车后的一个大箱子里，发电机和蓄电池正在静音工作。 悠扬的音乐变成节奏感强烈的舞曲，熬了一夜的崽崽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着在动感单车骑得风风火火的江若白。 顾星阑昨晚研究了液氮制冰的方法，几乎熬了一个通宵，亲妈不止没送宵夜，还一早上起来放摇滚乐。 崽崽：想离家出走了。 “哟！”江若白在单车上看到崽崽醒了，还抽空做了个hiphop的手势。 崽崽：“......” 崽崽搬了个小板凳儿，放在料理台边，站上去，问：“早上想吃什么？” 江若白一愣，停下了蹬车的动作。顾星阑问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跟顾戎如出一辙。 他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神色安安静静的，却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稳重，甚至带了几分宠溺娇纵的味道，男友力十足。 江若白：“......乖崽，别模仿你爸。” 顾星阑哼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模仿他？他比我强吗？” 江若白：“......”又开始了是吗。 崽崽对顾戎有一种莫名的胜负欲，好像一处领地内游荡着两只雄狮，一定要驱逐一方似的。 顾星阑拿出一个玻璃碗，同时说道：“妈妈，我修复的发电机、组装的蓄电池箱，顾戎可以做到吗？我还有无限的成长空间，总有一天会站在比他高的地方。” 顾星阑又拿出一个鸡蛋，单手握着，在料理台上一磕，手心一握，完整的蛋清蛋白掉在了玻璃碗中，剩下的蛋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被完美掷入垃圾桶内。 江若白：...... “你敢说你这个单手打蛋的动作不是模仿顾戎？？”江若白一脸抓狂地从动感单车上下来，拿起一块儿抹布，低着头开始擦地：“我说过多少遍！蛋壳这么扔会有蛋液被甩在地上，踩到拖鞋上带的到处都是，不好清理！走到垃圾桶边这么两步，是会影响你们的耍酷完成度吗！” 崽崽：qaq 江若白放下抹布，反省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过激了，她把崽崽抱起来，让他坐在料理台上。 这严重挑战了崽崽的权威，最强alpha怎么可以坐在料理台上，跟个小屁孩儿似的。 “崽。”江若白单手制住顾星阑挣扎的动作，沉稳的、不可抵御的力道强得不像是个omega该有的，顾星阑这才意识到江若白平时的动作有多温柔。 江若白微微弯下腰，和崽崽平视，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们和崽崽你不是竞争关系，当然，也不是对等的关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我和顾戎豁出命也会保护你。相反，如果遇到危险的是我和顾戎，我要你马上跑路，连头都不要回。” 崽崽愣住了。 江若白问：“你听懂了吗？” “好了。”江若白拍了拍手，也没等崽崽的回复，就把他抱下来：“晨课结束，玩去吧。” 吃过早饭，江若白走到楼上的儿童房，把散乱的东西整理归纳，顺便收拾卫生。早上的阳光还算适宜，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非常毒辣。 太阳光的热度照在身上，江若白不免担忧，不知道高温天气会持续多久，她去废品站淘东西那几次，每次都觉得自己会被热到蒸发。 忽然，儿童房里多了一片阴影，江若白敏感地回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天空，炽热的太阳光被乌云遮挡得若隐若现，不消片刻，天色就完全阴沉了下来。 全然没有“久旱逢甘露”的喜悦，江若白眉头紧锁，气象部给出的侦测结果是高温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突然到来的云层意味着天气的剧变已经完全脱离了变化规律。 顾戎傍晚时，回来了一趟，此时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窗外是一片雨幕。 崽崽已经不再研究制冰机了，而是看起来防汛防涝相关的专业资料。江若白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崽崽身边，一副出神的模样。 第24章 开门的声响也没有唤回她的注意力，顾戎轻轻笑了一下，觉得她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一天的疲惫被轻易抚平。 “你要走吗？”江若白的语气平静到不可思议。 顾戎脚步一顿。 “我拜托崽崽黑进了军部资料库，拿到了十五个幸存者基地的地形结构图。”江若白的个人终端一直亮着，她伸出手指比划着：“十一区的地理位置非常不乐观，如果持续暴雨，就必须转移人和物资。” 顾戎走近，尽量放缓声音：“一区会尽量派出增援，不一定由我带队。” 这句话并没有给予江若白多大安慰，她知道顾戎是一区指挥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尽他该尽的责任。 “别担心我，宝贝。”顾戎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抚平江若白微微皱起的眉心，才说：“现在，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你指挥顾星阑黑军部资料库这件事对不对。” 江若白：“......” 崽崽：“......” 成年人之间的事有成年人的解决方式，顾戎拽着江若白的手腕把人拉到沙发上，又握着她的腰不让她躲开，动作强硬又不失温柔。 江若白耳朵尖儿泛红，轻轻挣扎着：“干嘛啊，崽崽还在呢......” 顾戎当然知道崽崽在，也没打算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没想到，崽崽“啪”一声，把铅笔拍在桌子上，连名带姓、气势汹汹：“顾戎，你别欺负我妈！” 这对父子俩也是，顾戎的情商瞬间被崽崽拉低，胜负欲一上来，幼稚得像个小朋友，他“噌”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和崽崽一对一battle。 江若白：？？？ “停！”江若白一拍沙发，也火了，她一指崽崽：“顾星阑，你爸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滚去楼上睡觉！” 又一指顾戎：“你，给我坐下！” “哦。”父子俩很快照办，像两只训练有素的狗狗。 倾盆的大雨日夜不歇地下了数日，有一天睡觉前，江若白趴在顾戎胸前，看着一脸餍足宛如一只雄狮的顾戎，讨好一般商量：“是不是要去十一区了？我也想去......” “不行。”顾戎没等江若白把话说完，就语气强硬地否了。 江若白：“......” “我说今晚怎么这么乖。”顾戎翻身把江若白压得严严实实，在她柔软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不会退让的。” 江若白：“......”mua的，白让他折腾了。 只见江若白眼睛一转，顾戎马上开口：“这次我会好好检查车队所有车的后备箱。” 江若白：“......” “什么时候出发？”江若白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顾戎摸着她的头发给她顺毛，柔声回答：“明天。” 然而，两人相拥着睡到半夜，顾戎的内置耳机忽然释放出电流，激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来，打开接收信号，云嘉然音色焦急而紧张，连数年不变的开场敬语“顾先生”都忘了加，直接道：“十一区高墙溃堤，有丧尸侵入！” 第16章 “快！——” 不断有卫队长高呼催促着，队员们穿梭于车队之间，把必需的物资、武器搬上车。 滂沱的雨声掩埋了军靴踏在积水间溅出的水声，江若白穿着一身黑色雨衣，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车队，她正偷偷摸上一辆车，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臂。 江若白：！ 一回头，果然是面色冷硬的顾戎。因为雨衣必然会遮挡一部分视线，影响行动力，顾戎没有携带任何遮蔽物，只身站在雨里，大雨不断汇聚成水珠滑过他线条凌厉的侧脸，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坚实的躯体上。 他拽着江若白的手，拖着她往建筑物里走，江若白丝毫没有客气，用尽了力气狠狠甩开了顾戎的手。 “请你，把我当成作战部荣誉毕业生，野外生存专家。”江若白一字一顿地说：“军部培育了我，不是让我留在家里给你当老婆的。” 顾戎眉心紧锁，他哑声说：“会有危险。” 江若白从容一笑：“我想，我能给你们增加百分之十的胜算。” “崽崽谁来照顾？”顾戎问。 江若白哼笑一声，这时候又把崽崽搬出来了，她早就安排好了：“云邈的妈妈会照顾他。” 顾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转过头不再看江若白，像个闹别扭的小朋友。 江若白知道这是顾戎无可奈何默许了的意思，她心里觉得好笑，但安安静静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次车队里有一辆吨级的卡车，车厢外，一辆直升机放下机轮，在飞行员的操作下滑行至车厢内。 时间紧迫，如果不是因为此刻的大雨，顾戎应该是乘坐直升机出发的。此时，只能先用越野车队行进，路上一旦雨停，天气状况允许，就转乘直升机飞抵十一区。 车队在五分钟之内整装待发，冒雨连夜行进了近二十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下来休整。 大雨一直没有停歇，顾戎和江若白并排坐在越野车后座上，一路上，话少之又少。 因为准备得太过匆忙，江若白没来得及收拾更多食物，随身的小背包里只有充足的药品，她啃了一路的压缩饼干，此时口干舌燥的。天气又潮湿得厉害，雨滴砸在玻璃车窗上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顾戎似乎在生着闷气，水米未进，他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望着窗外，忽然，云嘉然披着雨衣跑过来，停顿片刻，欲言又止。 第25章 “说啊，在外面淋着干什么。”顾戎的语调有些懒散。 “我......”云嘉然一咬牙，一口气说完：“我嫂子说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找到顾星阑在哪儿！” 顾戎原本慵懒的身形一僵，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江若白。 江若白能清晰地读到顾戎眼中的惊慌，她还以为他不会为崽崽露出这种神情呢。 江若白若有所思地望向车窗外，据她对崽崽的了解......江若白拉开车门，走进汹涌的雨幕中，顷刻间身上就被淋透了。云嘉然急忙拿了伞去给她支上，也无济于事。 江若白径直走到载着直升机的吨级卡车外，示意驾驶员把车厢打开。 一跃跳上了车厢，江若白拿着大功率手电筒，巨大的光束照在角落里——照亮了捧着奶瓶的崽崽。 崽崽：“......” 江若白：“......” 江若白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崽崽的奶瓶，里面冲好的奶粉还是温的：“哟，还带的热水啊？” 崽崽自知暴露，乖巧的像只小狗崽，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巨大的保温瓶给江若白展示。 江若白冷笑一声：“我会表扬你吗？” 江若白一抬手，崽崽马上缩起脖子，双手抱头，同时嘴里还不忘劝说：“打孩子是不对的......” “......”江若白被他气笑了，高高扬起的手被顾戎从身后攥住。 顾戎此时正处于应激反应后遗症，和大多数父母一样，丢失的儿童突然被寻回，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暴跳如雷，而是庆幸万分。 “算了。”顾戎嘴上逞强不说，但语气里充满了“吓我一跳，没事就好”。 江若白比他冷静得多，挣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撇向顾戎：“松手。” 面对暗潮汹涌的江若白，顾戎像只大型犬一样听话，马上把手松开了。谁说只有omega臣服于alpha这一种情况的？ 江若白把崽崽拽起来，狠狠打了他屁股一下。 崽崽心想我是地表最强alpha，不会因为打了一下屁股就嗷嗷大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啪！”江若白又打了一下。 崽崽：“哇！——”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许哭。”江若白蹲下来，跟他平视，语气认真地跟顾星阑说：“一下是因为你让云夫人担心了，一下是因为你给车队添了麻烦。” “车队不可能为了你返程，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江若白语气一顿，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供崽崽自行发挥。 崽崽莫名打了个哆嗦。 一直站在她背后的顾戎，忽然回想起这句留白，年少时，他听江若白说过很多次。 那时作战部的精英个个年轻气盛，江若白身为一个omega，处处如履薄冰，可是她凭着一股韧劲儿和专业能力丝毫不肯退让，面对企图挑战她的菜鸟，女孩儿总是会不屑地笑笑：“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顾戎那时就觉得这女孩儿太酷了，比alpha还要a。 教训完崽崽，江若白转身就走，还是顾戎抱起了抽抽嗒嗒的崽崽，拎起了他的小书包，一起回了车里。 江若白淋了雨，她脱下湿掉的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到发光，带着温润的水汽。 顾戎伸出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肩膀，把人整个搂在怀里，给她取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高效，他又征收了崽崽的奶瓶，把奶嘴儿怼到江若白的嘴边，哄道：“乖，喝点儿奶吧，热乎的。” 江若白一直保持严肃，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推开顾戎的手，笑道：“拿走，不喝，留给崽崽吧。” 顾戎不为所动：“崽崽不听话，不给他喝。” 江若白推了他的胸膛一把，笑着说：“幼不幼稚啊你......” 崽崽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抹了抹挂着泪花的眼睫毛，探头在小书包里找来找去，还小声嘟囔着：“带没带狗粮，我自己先吃点儿......” 第17章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窗外是密密蒙蒙的雨幕。 崽崽的小书包已经被江若白征收了，江若白不是记仇的性格，虽然崽崽之前惹她生气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崽崽，只能吃光他的好吃的以示惩戒。 于是江若白嘎嘣嘎嘣吃崽崽带的蛋奶小饼干，崽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还时不时咽一口口水。 顾戎的胳膊倚在车窗边沿，手腕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大一小，唇边始终带着轻浅的笑意。 看着崽崽怪可怜见的，顾戎大发慈悲地扔了一包压缩饼干给他。崽崽接着，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没咬动，又眼巴巴地看着顾戎。 “当磨牙棒吧。”顾戎建议。 崽：“......”人类幼崽和狗狗幼崽是有区别的啊爸！ 眼看着那包蛋奶小饼干只剩最后一块儿，顾戎眼疾手快地抓起最后一块儿小饼干塞在了崽崽嘴里。 江若白指尖一空：“......” 顾戎马上给她顺毛，哄道：“乖，消消气儿，看给孩子饿的。” 江若白瞥了崽崽一眼，语气认真地告诉他：“不是吓唬你，挨饿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崽崽在瞬息之间就意识到：他爸是站在他这边的。于是大着胆子跟江若白争辩：“我觉得我能派上用场，能给军部出力！” 江若白撸起袖子就要跟他理论：“你能出什么力？信不信我现在打开车门你往水里一站都露不了头？！” 第26章 矮怎么了？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崽崽不服气道：“爸一开始也不让你来，你也是硬跟来的！” 江若白一噎：“......”竟无法反驳！ 顾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好喜欢看江若白此刻的神情，像只想咬人的小猫。 母子俩各哼一声，各自转过头，谁都不理谁了。 顾戎接管了崽崽的小书包，扒拉着里面的东西解闷儿，速溶汤、奶粉、营养剂、常用药、alpha信息素阻隔贴......还别说，崽崽的动作比江若白还要快，东西准备得很全面。 “......这包红油火锅底料是怎么回事？”顾戎愣了一下，问崽崽。 崽崽有些窘迫，解释道：“天气潮湿嘛，吃顿热辣辣的火锅对身体好！” “你还挺会享受生活。”顾戎弹了崽崽脑门儿一下：“我上哪儿去给你找食材啊？” 崽崽下意识地往江若白那里一瞥，有我妈啊！ 车队昼夜不歇地行进，暴雨也始终不曾停歇，直升机没有派上用场。第四天清晨，总算赶到了幸存者基地第十一区。 四周的积水已经非常深了，超过一半的越野车因为蹚水而抛锚。在第十一区数公里外的高地上，车队停下来，等待前来接他们的冲锋舟。 顾戎和江若白一致决定把崽崽留在车里，留下几日份的食物和水，崽崽不同意，他扒着江若白的裤腿，仰着头胡说：“妈，我有密闭空间恐惧症！” 江若白蹲下来：“崽，你研究问题遇到困难时，会躲在衣柜里冷静思绪。你这是按需密恐呗？” 崽崽：“......” 啧。 崽崽又转头扒着顾戎的裤腿，讨好道：“爸，我是个男孩子，请给我一些成长空间！” 顾戎摸摸他的头：“崽，你才两岁半啊，不要急。” 崽崽：“......” 这时候你又知道我两岁半了！ 顾戎和江若白跳上冲锋舟，两人默契地对望一眼：你崽能乖乖听话吗？接着，又不约而同地得出结论：好像不能。 江若白只好再次折返，把崽崽抱起来，夹在胳膊下面，恐吓道：“你要是跑丢了，我就不找你了！” 崽崽喜出望外：不用自己想办法了！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特别乖巧。 十一区的降水量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如果别的地方是洪涝灾害，那这里几乎是海啸侵袭了。 水闸和排水设施全面工作数日后，这里的水深依然能到达成年人腰部的位置，如江若白所说，要是把崽崽扔进去，确实露不了头。 积水在密集的雨势的侵袭下，浑浊得深不见底，遇到排水井的位置，还涌现出可怖的漩涡，乱七八糟的杂物漂浮在水面上，有了这些参照物，可以轻易看出水流的湍急。 江若白拿出一条救援用的牵引绳，一头拴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拴在崽崽的脖子上。 崽崽：“......” 江若白逗他玩儿呢，看着崽崽小狗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软得不行，这才对着崽崽露出一个笑脸，带着几分无奈：“崽啊，哎......” 江若白剩下的话隐没在叹息声中，来都来了，她现在只想把崽崽安全地带回家。她把拴在崽崽脖子上的“狗绳儿”解开，重新认真地系在他腰间，危机四伏的末世里走这么一遭，就是同生共死的意思了。 不过是系了一个牵引绳，崽崽和江若白的雨衣掀开了一会儿，内里就湿透了。 这回又轮到顾戎叹气了，他真的不愿意看到江若白和崽崽受一点苦，可是这一大一小一样不听话。 江若白看着顾戎垂眸的神色，起身凑过去，在漫天的雨幕中，给了他一个湿漉漉的吻。 顾戎叹着气，回以一个宠溺的笑，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被江若白的牵引绳拽到他俩身边的崽崽：“......” 从崽崽的角度仰望，正好能看到顾戎和江若白轻轻贴在一起的鼻尖儿，密集的雨滴透过雨衣的缝隙落在崽崽脸上，崽崽小声哼唱：“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 江若白“扑哧”一声笑场，拍了拍雨衣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冲锋舟很快抵达目的地，十一区的最高点——a省天文博物馆。 冲锋舟停在浅水处，众人跃下，趟水步行抵达天文博物馆的大门前。 大门正中央，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身高极高，全身肌肉发达壮硕到不可思议，乍一看像一头野兽。 男人肤色黝黑，刺龙画虎，不苟言笑，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崽崽在江若白怀里好奇地“咦”了一声，江若白以为他害怕，小声安慰道：“没事，你爸特别能打。” 说完这话，江若白自己都有些不信。顾戎是非常匀称修长的体型，身高腿长，猿臂蜂腰，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从男性身材来看已经非常完美了。 但搁在这个大块头面前，纤细得和个小姑娘似的。此时，他们俩已经面对面站在了一起，因为两人都没有说话，看起来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忽然，那男人手臂一张，把顾戎整个儿抱在怀里，使劲儿拍了拍，豪迈道：“来啦，老弟！” 崽崽跟说话大喘气似的：“咦，这不是那个跟爸单挑还输了的指挥长吗？” 江若白：“......”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崽崽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介绍道：“就是你离家出走带球跑那段时间的事儿，爸心情不好，经常干架。” 第27章 “......”江若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这句话，呼吸一窒：“我带球跑？你就是那个‘球’吧！单挑这事儿你都知道？” “啊，我黑了嘉然哥哥的会议记录，可是他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往上写。”崽崽语气还挺无辜。 江若白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什么都敢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十一区指挥长热情地握住了手：“弟妹，欢迎，欢迎！” “......你、你好。”江若白话没说完，忽然感觉怀里一空，崽崽被拎走了！ “这是我大侄子吧！稀客，稀客！走，咱进屋去！” 江若白愣在原地：你还我崽崽啊！ 顾戎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我们进去吧。” 幸存者基地第十一区指挥长熊高文，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地上，硬是把一级台阶坐出了八仙椅的气势。 他一手给崽崽递了一支巧克力棒，一手把一张地形图递给顾戎。 纸张因为过多的潮气而变得绵软，手感非常不适，顾戎环顾着天文博物馆的大厅，空空旷旷的，因为连日来的暴雨，大理石地面积着一层水汽，天花板的缝隙中甚至偶尔有水滴滴下来。 “你们就住这儿？”顾戎皱眉问。 熊高文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嫌弃，解释道：“没多少人了，內涝时转移了大部分平民，发现丧尸入侵的迹象后，我干脆连军｜队都撤离了。” 说到这里，熊高文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本子，因为潮湿而明显瘫软，他把本子递给顾戎，说道：“这是留下来的救援队的花名册，我们留在这里的人，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熊高文的语气中全是壮士断腕的悲痛，顾戎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必，我们就是回收个物资。” 熊高文：“......哦。” 馆内湿冷，顾戎环顾四周，看到一楼偏厅的小型图书馆，指挥手下道：“那里面的书搬出来烧了，取暖。” 熊高文立马跳起来：“不行！烧书是野蛮人的行径，是文化屠夫！我宁可冻死、饿死，也......” 顾戎一抬手，打断了他的铿锵发言：“不服？单挑。” 第18章 第18章 “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由颜如玉，书山有路勤为径，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熊高文一直抬着厚实的手掌，颤颤巍巍地阻拦着顾戎的手下：“书是老一代人的心血，是传承的文明......” 崽崽贴心地拽了拽熊高文的裤腿，安慰他：“叔，不要伤心啊，这些书都有电子版的备份的。” 崽崽说着，打开个人终端的图书检索目录，又随手捡起两本精装书，给熊高文示范电子书的检索方法。 左手一本《养生的一百八十个诀窍》、右手一本《一生不必去医院》。 崽崽：“......这倒也不必，医院还是要去的，不能讳疾忌医。” 崽崽：“......等等，天文图书馆为什么会有这种养生读物，凑数也不是这么个凑法的啊！” 崽崽：“这种糟粕还是烧了吧。” 说完，往火堆里一丢。 熊高文：“......” 因为单挑再次输给了顾戎，熊高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文图书馆里的书籍被拿来生火取暖。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焰中传来阵阵书香。 虎背熊腰的十一区指挥长看起来分外痛心，江若白忍不住搭话：“熊先生，平时很喜欢读书吧？” “嗯！”熊高文重重地点头，解释道：“父母给我的名字取了“高文”二字，就是希望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熊高文露出怀念的神情，低吟道：“我父亲常和我说，“一旦有个人开始恋书，那么，他的灵魂会燃烧在虚拟和幻想上”，我深以为然。” 江若白心里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十一区指挥长看起来膀大腰圆，却意外有个纤细的灵魂。她捧场道：“想必您父亲有很高的文学造诣吧。” “不。”熊高文摇了摇头，说：“他是图书印刷厂的工人。” 江若白：“......” 一下没夸到点上，江若白再接再厉：“那熊先生一定很喜欢读书学习吧。” “不。”熊高文再次摇了摇头：“我考试向来不及格。” 江若白：“......” 顾戎一直垂眸看着火光，唇角却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中微微翘起。 江若白恼羞成怒，开始无差别攻击，她“啪”一下拍了顾戎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咬牙切齿：“你听相声呢？！” 顾戎抿着唇，笑着哄道：“乖。” 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潮湿和阴冷，身上开始回暖。众人没有急着烘干衣服，因为一会儿出去还是要淋湿。 江若白作为唯一一个女孩儿，还是个omega，跟一群穿着背心、露着结实肌肉的男人坐在一起，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她离开一楼大厅，在四层楼高的天文博物馆里转悠，腰上的牵引绳上系着一只崽崽。 博物馆早已断电，投影类的科普和全息影像都没法观看，江若白就打着大功率手电筒，给崽崽介绍文字和图片版的科普知识。 崽崽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缀着，和只小狗崽似的。 他一直默不作声，因为崽崽知道江若白的心思没在科普上，她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藏匿地点。 走上顶层四楼，一只巨大的太阳系模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28章 赤红色的太阳外径上伸出八条轨道，放在电力还供应的时候，应该有八颗漂亮的行星在轨道上运转。 江若白走到中央的太阳模型边，伸手敲了敲，果然是中空的，其中应该有维持轨道运转的机械。 江若白在模型底座不起眼的位置摸到了一个暗门，打开，用手电筒照了照，才回身对顾星阑招手：“崽，过来。” 崽崽听话地走过去，没等江若白开口，便乖巧地钻了进去，藏好后，又伸出一只小手，崽崽把手里的小纸片挥了挥：“刚才在冲锋舟上，我观察了十一区的地形，给几个重要物资仓库的抢救顺序做了标记，这个顺序是最优解。” 说完，崽崽自己把暗门一拉，乖乖藏好了。 江若白低头看了看纸条，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对着太阳模型轻声说：“谢谢崽崽。” 江若白回到一楼没多久，就到了出发的时间。她把标注着物资仓库顺序的纸条递给顾戎看，给崽崽邀功：“崽说这是最优解。” 顾戎把自己手里的地形图展示给江若白，上面的顺序和崽崽标注的分毫不差。 “行吧，回头我夸夸他。”江若白若无其事地收回纸条。 顾戎在半路截住了她的手，拿出一支钢笔，在崽崽的纸条上打了一个大大的一百分，还有模有样地写了句评语，“继续努力”。 行进在水面上的冲锋舟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速度型丧尸扑过来，人一旦落入水中，可以抵抗丧尸的几率几乎为0。 江若白就这样提心掉胆地攥着一把匕首，巡视过一个个物资仓库。 载满物资的冲锋舟会先行返回，于是等到了最后一个仓库时，只有五条冲锋舟仍在待命。 “这里是肉制品冷冻仓库，最先发现丧尸入侵痕迹的地方。”熊高文压低声音说道。 顾戎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自己率先跳下冲锋舟。 江若白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这里得积水深度几乎到了顾戎胸腔的位置，人在这样的深水中行走，致命的危险几乎随时降临，更何况这里还可能有丧尸出没！ 顾戎的手下收到他的指示后，没有贸然跳下冲锋舟，而是原地待命。 巨型冷库的大门上挂着厚重的锁，顾戎蹚着水摸过去，回身用眼神对熊高文示意：钥匙给我。 熊高文一手端平，另一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手掌上循环交替，做了个“走”的动作，意思是：仓库管理员早走啦。 顾戎：“......” 顾戎深呼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修养才没翻白眼儿。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刀锋雪亮的短刀，卡在锁眼间，手腕用巧力狠狠往下带，一阵闷响声中，金属之间甚至溅出了火花！顾戎硬是撬开了那把锁。 熊高文十分震惊，收起了怀里的消音手|枪，无声地给顾戎鼓掌，还对江若白划了一个大拇指上，意思是：他太牛了。 江若白讪讪笑了笑，她注意到顾戎不着痕迹地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样强的爆发力，想必会给手腕造成严重的负担，江若白不由得蹙起眉心。 顾戎打开冷库紧实的大门，尽管断电已久，还是有霜白色的冷气汹涌地往外冒，冷库内至少有零下二三十度。 冷意瞬间侵袭到骨缝里，本就湿透的衣服更加雪上加霜。 江若白注意到，顾戎身边涌进冷库的水面上甚至结出了冰花，可想而知里面有多冷！ 眼看着顾戎越来越深入，他挺拔的背影几乎要隐没在黑暗之中。江若白的心揪了起来，她压低声音问熊高文：“里面到底有什么非拿不可的东西？” 熊高文一直全身戒备着观察四周，闻言看向江若白，略加思索，才回答：“丧尸病毒。” 江若白：！！！ 把丧尸病毒藏在冻肉厂里，这是哪位神仙想出来的高招！ 经过提纯的丧尸病毒毒株像是一种本源，尽管被层层密封，但依然通过某种分子波动吸引了丧尸的注意。于是第十一区高墙毁坏后，这里第一时间出现了丧尸的痕迹。 顾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的深处，江若白屏息等待，等到的却是一道沉痛的闷哼。 紧接着，是巨大的撞击声和水花四溅的声响，更可怕的，是丧尸的嘶吼声！ 一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被扔了出来，却迟迟不见顾戎的身影。 低温、深水、丧尸......任何一点都足以要人性命。此时求着嚷着救人，就好像要求别人送死似的。 江若白一直急促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回归平静。她的神色出奇的安静，甚至还对熊高文微微笑了一下：“给我五分钟，如果我和顾戎没能出来，你们就全力撤退吧。” 说完，没等他反应，江若白从冲锋舟上一跃而下，决然闯入那冰冷、未知的黑暗深处。 第19章 熊高文能坐上指挥长的位置，自然不单单是靠武力和大块头，他粗中有细，杀伐果断。 “如果一区指挥长有丧尸化的迹象，必须轰掉他的脑袋。”熊高文环顾了剩下几条冲锋舟上的队员，沉声说：“为了人类。” 江若白跳进浑浊的积水中，一直趟到了冷库的大门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崽崽。 啊，崽崽怎么办？如果我和顾戎出了什么意外，他要跟谁一起生活下去？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江若白黯然想。 第29章 冷库内，温度极低，水面上什至结出了冰花，江若白冷到牙齿打颤，可是这个动作也是不被允许的，她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来感知顾戎的方向。 江若白举着手电筒，却不敢打开，因为一旦身边出现了光源，就意味着“敌暗我明”，太过危险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能勉强看出这座巨型冷库存储量极大，高高堆叠的纸壳箱里满是冷冻的肉制品，也许因为离开时过于慌乱，这些纸箱错杂凌乱，甚至摇摇欲坠，把本就狭窄的通路又遮挡了大半。 江若白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又前行了几十米，浸在冷水中，四肢完全失去了知觉。相应的，属于omega的五感更加敏锐，四周安静到不可思议，但她嗅到了潮湿的空气中，有非常微弱的血腥味儿。 这是肉制品冷冻厂，有些血腥味儿是正常的，江若白努力地安慰自己，但思绪总是忍不住往坏的方向发散，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她抬起手随意地抹了把脸。 又走过一排高耸的货柜，比起溅起的水花和可怖的嘶吼声，江若白最先感知到的是一种腐朽的气息。她全凭本能向后退去，握在手中的匕首朝着气流变化的方向狠狠刺去！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身影从水中一跃而出，顾戎挡下那双袭向江若白咽喉的枯手，狠狠一脚把那只丧尸踢开，即使在水中有强大的阻力，那只丧尸也被踹飞出去足足两米远，和不远处的金属货架撞击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顾戎追击而上，徒手扭断了它的脖子。 丧尸颓然落入水中，没了影子。 江若白一想象这水底有多少停摆的丧尸，就觉得毛骨悚然！趟水而来时，她以为踩到的肉制品，可能是被顾戎扭断脖子的丧尸...... 江若白：qaq 极低温没有影响顾戎的身手，他看起来依然迅猛利落，战斗力十足。看到完好无损的顾戎，江若白总算可以放任自己的牙齿打颤了，她哆哆嗦嗦地说。 “你、你没事啊，那不快点出去......” “嗯，我怕漏掉这一只，放出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顾戎靠近江若白，他目力极好，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了江若白脸上的水光： “怎么哭了？” 他明知故问，江若白懒得理他。 “担心我，都急哭了啊？”顾戎的心软成一团，轻声调笑：“那还敢进来，多危险。” 江若白觉得这个人真讨厌，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为什么要拿来调笑她！ 江若白转身就走，还逞强道：“我是冷哭的好不好，生理性的！” 看着她气哼哼的背影，顾戎忽然觉得结着冰花的水也没有那么冷了，后腰处的伤口一直在浸在冷水中，鲜红的血涌出来，扩散，又隐没在浑浊的水中。 出口近在咫尺，自然光线透过冷库的大门照射进来。 在江若白即将跨过大门时，顾戎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宝贝，下次不许这样了，如果我们两个都出了意外，谁来照顾崽崽。” 江若白脚步一顿，敏感地从顾戎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疲惫和疼痛。她猛地回头，几乎失语。 “你......你怎么了？”短短的几个字，江若白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往顾戎身边跑去，顾戎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江若白的衣服后领，把她从水里拎出来。 跌坐在冲锋舟上，江若白一抬头，就看到手握消音手｜枪的熊高文，他的枪口正对着顾戎。 因为时间早就过了五分钟，熊高文把装有丧尸病毒毒株的银色手提箱交给信得过的手下，又留了两只冲锋舟，自己等在冷库门口。 他在门外，看到了毫发无损走出来的江若白，也看到了在出口咫尺处停下脚步的顾戎。 江若白起身去扑熊高文的手臂，可是那宽厚的手臂纹丝未动。 “伤到哪儿了？”熊高文望着顾戎，问道。 顾戎慢慢走出来，江若白才发现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我先不回去了。”顾戎说。 “你先说你伤到哪儿了。”这是熊高文最不想看到的事，事到如今只能尽量挽救：“军部的指示不是说了吗，在病毒蔓延前砍掉被咬伤的地方，也许还有救。” 熊高文又指了指冷库大门边一只空置的冲锋舟：“我留了一只冲锋舟给你，你待在上面，只要你没有彻底丧尸化，我们就一起回去。” 顾戎笑了一下，缓步走过去：“熊指挥长，你这个做法可不合规矩。” “对对，我应该把疑似丧尸感染人员当场击｜毙。”熊高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顾戎伤得不轻，连跳上冲锋舟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力不从心，没连接动力的冲锋舟在水面上摇晃，好像顾戎摇摇欲坠的身体。 因为这个翻越上冲锋舟的动作，江若白才看清顾戎后腰上狰狞的伤口。横亘十数厘米的伤口周围被水浸泡得发白，却仍然有鲜血汩汩涌出。顾戎一直用一只手捂着伤口，阻挡血液的扩散，以至于他的那只手也鲜血淋漓。 江若白被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却仍然觉得自己的生机在随着顾戎伤口处的鲜血一同流逝。 在第二性别尚未退化前，深度标记的alpha和omega之间的羁绊非常深，一方死去后，另一方甚至会因为信息素和感情上的缺失而无法独活。 第30章 现在，顾戎不是alpha了，可江若白依然觉得自己很难在没有顾戎的世界上活下去。 江若白强忍着眼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戎：“不是撕咬伤或抓伤......” “嗯，遇到第一只丧尸时，被扑出去数米，冲击力太大，大概是撞到了金属货架边缘的挂钩吧。”顾戎轻声解释。 这就意味着没有直接感染。可是伤口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同样泡在水中的丧尸的体｜液，会不会进一步感染丧尸病毒，谁也说不准。 人类在末世中挣扎求生这些年，已经付出过太多惨痛的代价，对于疑似丧尸病毒感染者，军部早就有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准则。 如果今天负伤的是别人，而不是顾戎，恐怕早就被放弃了。 对于被宽容的这一大段时间，顾戎很是知足，可是江若白看起来那么伤心，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顾戎只好故作轻松地调侃熊高文：“你不觉得你待在这儿很多余吗，我都没办法和我的妻子说些体己话。” 熊高文一噎，本着关爱伤员的原则，跳下冲锋舟，自己趟着水走到了远处，他忍不住回头提醒：“如果你发生了异变，我得保护江小姐，你能理解吧。” 熊高文的这句话里省略了一句“我会解决掉你”，顾戎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江若白一直在摇头，她哽咽着：“我不要，还没确定感染，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 “一区曾有一个病例，丧尸病毒在他体内潜伏了整整五天，最后封闭区的下场有多惨烈，我们都记忆犹新。”顾戎语气温和，他此刻很想替江若白擦掉眼角的泪水，可是他又不能靠近她。 顾戎忽然说：“宝宝，我很爱你。” 江若白在这一瞬间泣不成声。 “我只在今天，特别庆幸有崽崽的存在。”顾戎垂眸，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你知道，我很讨厌小孩子。柔软的、弱小的、必须依附别人的小生命，势必会分享你的爱意。这末世兵荒马乱，我疼你都来不及呢。” “不过现在看来，你是对的。”顾戎温柔地笑了笑，注视着江若白的眼睛：“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希望崽崽能陪你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别说了......”江若白闭了闭眼睛，努力抹去眼中的泪水：“我们回一区，找顾泽之，他会有办法的，那些还在试验阶段的药，也许哪一种就可以遏制住病毒呢，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感染呢......” 对，江若白好像困兽找到了出路，她脱下外套扔给顾戎，交待了一句：“捂着伤口。”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固定绳索，连接了顾戎所在的那只冲锋舟，扭开发动机，驾驶着冲锋舟停在熊高飞面前，语气利落：“上来。” 熊高文一眼两只连接在一起的冲锋舟，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顾戎还是没有丧尸化的迹象，熊高文左右为难。一面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源，一面是强大的、军功显赫的一区指挥长。 “哎......”熊高文长叹一声，转头对顾戎说：“指挥长，你为十一区受的伤，我记在心里。但是我希望你和人群保持一百米的距离，如果你出现丧尸化的迹象，我会......” “好了好了。”顾戎在军部开会时就听不得这种车轱辘话，他淡然地笑了笑，眼神却贪恋地望着江若白的侧脸。 原来我舍不得死，原来我想和她长命百岁。 “在失去控制前，我一定会自我了断。”顾戎坦然说。 第20章 快回到天文博物馆时，雨势见小。江若白这一路上，时不时回头望着顾戎，顾戎心里五味杂陈，却一直回以温柔的笑。 忽然，顾戎目光一凛，他的目力过人，敏感地捕捉到天文博物馆的异动。 “情况不太对。”他沉声提醒。 等冲锋舟驶近，熊高飞才看清地上陈列着尸体，状态惨烈。 “有丧尸！”熊高文看到手下丧命，一声怒喝，就跳下冲锋舟，往天文馆里跑去。 “崽崽......”江若白也变了脸色，她想要冲进去找顾星阑，又放不下顾戎。 “去吧，我在这儿待着。”顾戎轻声安抚她：“去看崽崽吧。” 江若白说不出“我们一起去”之类的话，疑似感染者不能接近人群，一旦变异，对周围的人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去吧，我等你。” 顾戎的保证给了江若白莫大的安慰，他每次都能说到做到。 江若白跑进了天文博物馆，一路上遍布残骸，异常可怖，显然熊高文的手下和丧尸展开过一场恶斗。 她生怕在其中看到云嘉然，崽崽的位置她只告知了云嘉然，叮嘱他如果先回了天文馆，就把崽崽接出来放放风。 斑驳的血迹只蔓延到二楼，四楼空空荡荡的，巨大的太阳系模型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江若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开暗门的手微微发抖，仿佛有什么预感似的，她低低地叫了一声：“顾星阑......” 暗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江若白跌坐在地上，只愣了一秒，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冷静，冷静......”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顾戎前路未卜，她不能再失去崽崽，她一定得把崽崽找回来。 江若白仔细观察着整个四楼，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没有丧尸入侵的痕迹，周围的一切完好无损。她转身冲下楼，准备去搜索天文馆的外围。 第31章 一楼大厅充斥着血腥味儿和丧尸特有的腐烂气息，熊高文站在其中，身边有几个手下，个个神色凝重。 见江若白飞奔下来，熊高文拦住她，语速飞快：“我手下看到顾戎的秘书长抱着你崽突围了，应该是安全的。” 顾戎跳下冲锋舟，他没有进到天文馆里，而是在周围查探情况。天文馆的背面是一大片树林，无论是藏身或是埋伏，都不容易暴露。 顾戎身为顶级alpha的五感并没有因为第二性别的消退而退化，他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黑加仑混合着檀木香的味道，是顾星阑的alpha信息素。 信息素阻隔贴是他们离开前才换过的，不会这么快失效，所以更可能的解释是，他的崽在哭鼻子。 听觉范围内出现一道抽泣声，顾戎勾起唇角，走过去，果然看到了在云嘉然怀里抽抽嗒嗒的崽崽。 “没事了，出来吧。”顾戎冲他们招招手。 崽崽看到顾戎，才觉得心里有了底，磕磕绊绊地跑过去，伸出小手，要让顾戎抱抱：“爸爸，抱。” 顾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出树林，趟过深水，坐回了冲锋舟上。 崽崽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在太阳模型里憋坏了，他没意识到顾戎的回避，而是站在水边连说带比划，向顾戎形容刚才的危机时刻：“那个模型的收音效果特别好，我在里面能听到楼下的打斗声和丧尸的吼叫声，我当时害怕极了，然后嘉然叔叔过来找我，我一声不吭，也没哭..... .” 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的江若白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崽崽，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崽崽小小的肩膀上。 她在哭。 温热的泪水穿透衣服，顾星阑像是被烫伤一般，忽然收了声，他怔怔地望着顾戎，问：“爸，你怎么了......” 说实在的，顾戎也不知道，他只能实事求是：“我可能感染了丧尸病毒。” 顾星阑飞快地问：“多久了？” 顾戎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精确道：“三十六分，四十二秒。” “被丧尸撕咬的一百一十秒内感染病毒的几率为百分之百，通过间接接触感染病毒的概率不低，但潜伏时间和感染概率成反比......” “乖崽。”顾戎打断了崽崽的背书时间，笑着说：“我知道，但我不能让你们冒一丁点儿风险。” 这时，熊高文从天文馆走出来，顾戎和他四目相对，轻易读懂了他的神色。 “这次十一区出现的丧尸，有进化的迹象，对吗？”顾戎直截了当地问。 熊高文重重地揉了一把脸，点了点头。 “云嘉然，把细节资料整理好，尽快传送给其他十三个幸存者基地，防控必须升级......”顾戎语速很快地交待下一步的待办事项，转头一看，云嘉然还是一副思绪放空的神情。 “ ......”前面一大段白说，顾戎不由得抬了语调：“云嘉然！” 连日来的奔波使得云嘉然看起来多了几分狼狈，他在一区做首席秘书时，永远是衣冠楚楚。 云嘉然陷在“顾戎感染了丧尸病毒”的恐慌里，顾戎的声音唤回了他的些许神智。云嘉然眼眶一热，颤抖着点开个人终端，几下操作后，他转向江若白，声音哽咽：“夫人，顾先生的遗嘱我刚刚传送给您了。” 顾戎：“......”我还没死呢！ 熊高文递过来一个银色金属手提箱，顾戎接过，看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熔铸标记，是数字“ 1” 。 “是初始丧尸病毒毒株。”顾戎若有所思。 在动荡的末世中，没有一个幸存者基地是永远坚固的堡垒，哪怕是一区也会面临危机，因此十五个幸存者基地内都存放着顾泽之的一部分研究成果，十一区这次遭遇丧尸侵袭真的是随机发生的吗？ 如果不是...... 顾戎想，那可就有一场恶战了。 回程时，顾戎想着自己单独驾驶一辆越野车。之所以依然返回一区，江若白想的是找顾泽之研究潜在感染者的救治方法，顾戎的想法则更为简单，他想一直待在江若白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而，单独驾驶越野车的提议被驳回，江若白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几条粗重的铁链，把顾戎的手脚牢牢绑起，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后，把人丢到了后座上。 江若白紧跟着欺身而上，掀起顾戎的衣服...... 顾戎一时惊讶不已，这捆绑play来得太突然，他并不喜欢做被压制的那一方。然而江若白骑在他身上的模样又娇又野，尽管时间和地点都显得不合时宜，顾戎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察觉到顾戎起了反应，江若白一脸懵逼地停了动作，反复思考了好几秒，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她恼羞成怒地拍了顾戎的腹肌一下，小声训道：“这什么破路啊你开得起来吗？我给你处理伤口！” 顾戎：“......哦。” 越野车的后座很宽敞，容纳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但因为四肢被捆绑，顾戎还是很难受。为了给他腾出空间，江若白抱着崽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崽崽一直回头看顾戎，又一直欲言又止。 停车休整时，崽崽装在小书包里的红油火锅底料派上了用场。 十一区送给了他们大量被雨水浸泡过的蔬菜水果，泡过水的果蔬会在短时间内变质腐烂，只能尽快吃掉或做成罐头果脯。 车队趁着雨势小的时候点燃木柴，架起了小铁锅，红油汤底在锅中沸腾，咕嘟咕嘟的，冒出热辣辣的香气。 第32章 从肉制品冷冻厂里搜寻回的肉卷品质上乘，化冻后，在江若白｜精湛的刀法下变成厚薄均匀、肥瘦相间的手切羊肉和肥牛，再搭配充足的蔬菜，在末世中是一场难得的饕餮盛宴。 众人吃的热火朝天，香辣鲜美的红油汤底裹挟着食材的美妙风味，香味顺着车窗飘进来，顾戎眼神幽怨。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顾戎的脑海中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话，想完又被自己矫情得一哆嗦。 车门忽然被拉开，江若白端着一个小饭盒进来，跨坐在顾戎的腿上，两人面对面贴着，几乎是鼻尖儿相互触碰的亲密距离。 “啊，张嘴。” 第21章 “乖宝，真想抱着你。”顾戎挣了一下手腕间的铁链，近乎叹息似的说了这句话 车厢里，光线昏暗，安静又透着几分暧昧。 江若白很少主动跨坐在他身上，少数的几次，顾戎都印象深刻，他陷入回忆之中，着迷地亲了亲江若白的侧颈。 江若白服了他这个时候了还一脑子黄色废料，怼了他一筷子肥牛，和训小孩儿似的：“好好吃饭！” 顾戎：“......哦。” 不一会儿，崽崽哒哒哒地跑过来，手里也抱着一个小饭盒。 “妈，面条煮好啦，吃点儿主食叭！”崽崽乖巧地举着筷子，其实江若白这一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因为有崽崽在，她还得强撑着平静的神色。 “好啊，乖崽。”江若白笑着对崽崽点了点头。 崽崽偷瞄了顾戎一眼又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举着小饭盒，喂了一筷子面条到顾戎的嘴边：“爸，我也喂你......” 顾戎做梦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能从崽崽嘴里听到这句对白，宛如自己已然成为一位瘫痪在床的老父亲。 “嗯，崽真孝顺......”顾戎顺势说，张嘴接受了崽崽的投喂。 劲道的手擀面吸足了火锅的汤汁，底料的麻辣鲜香、肉类的肥美都浸润在面条之中，每一口都是极致的享受。 然而没享受几秒，“嘎吱”一声，顾戎嚼到了一颗花椒。紧接着齿间一顿，他又嚼到了一只干辣椒。 崽崽第一次投喂自己的父亲，正用星星眼仰望着顾戎：“好吃吗，爸？” 顾戎：“ ......好吃。”如果配料能不那么丰富的话。 江若白在一旁忍笑忍得一抖一抖的，顾戎手脚被缚，只能干瞪眼，等着她笑完。 “我喂吧，崽出去玩。”江若白打发走了崽崽，接过盛着面条的小饭盒，顾戎负气一般扭过头：“欺负人......” 江若白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摸着顾戎短短的头发。 “啪嗒”一声，顾戎敏锐地回头，发现江若白早就湿了眼眶。 “我就欺负你......”江若白眼眶通红，却弯着唇角：“等你好了，再让你欺负回来。” 顾戎闭了闭眼睛，埋进江若白的颈间，为自己未知的命运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车队辗转回到一区，顾戎却没能回归自己的领地。他执意留在一区之外，江若白劝不动他。 “那你要待在哪里？”江若白皱着眉：“你身上还带着伤。” 顾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道：“一区周围有没落的城市，我会想办法找到安身的地方。你先回去安顿崽崽，然后让顾泽之来见我。没有彻底解除威胁前，我不能回到一区。” 江若白知道他说的是最优解，只是这样一区是安全的，一切风险都是顾戎一力承担。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军部，把崽崽交给云嘉然，就径自去找了顾泽之。 顾泽之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一身白大褂，脸色透着疲惫的苍白。听完江若白的描述后，他沉默了很久，面色凝重。 “这件事必须封锁消息。”顾泽之当机立断：“顾戎对于整个军部有着不可替代的领袖意义，他就算真的被感染，这个消息也要拖到最后才可以公之于众。” 顾戎是一区指挥长，但顾泽之是军部地下五层的实权掌握者，权限极高，他把注意事项详细交待给云嘉然，就带上一个硕大的医疗箱，和江若白一起驾车离开了一区。 顺着顾戎留下的路标找到他时，顾戎正在一家大型超市里“淘宝”。 他挎着一个购物筐，里面居然装了半筐东西，还真让他找到不少物资。 “这保质期得过几年啊......”江若白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些物资的实用性，说完又猛地摇了摇头，拉住顾戎，压低声音吼他：“你为什么不找地方休息？还带着伤呢！” 顾戎笑了笑，语气无可奈何：“你把我当崽崽呢？” 顾泽之适时接话：“咱妈可从来不训你。” 顾戎：“......” 他看了看顾泽之，这种情况下的相见，总觉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厚重感。前路未卜的境遇下，他觉得此时的顾泽之柔软了很多。 顾泽之眉宇间的担忧遮掩不住，尽管他隐而不发，不想给顾戎增加更多的负担。他随口问了顾戎一句：“你应该找到住处了吧。” 顾戎点了点头。 “这么快？”江若白有些惊讶。 然后顾戎放弃了搜索这家大型超市，带着江若白和顾泽之坐上超市门口的一辆充电摆渡车，慢悠悠地驶向了临时居所。 江若白：？ ？ ？ 江若白看到眼前倚山傍湖的独栋别墅时，连表情管理都忘了，一时目瞪口呆。 第33章 白色的摆渡车停到了花园一角，本该属于它的位置。数千平米的巨大花园里，正红色的蔷薇野蛮生长，间或透出几分荒凉斑驳，却意外多了几分凄艳。 正中央的喷泉早已停摆，顾戎推开雕花大门，数台扫地机器人正在辛勤工作，发电机运转的声音隐约传来，厨房里飘出咖啡的香气。 江若白：“ ......”这是什么生活条件，为什么他随随便便找了个地方就可以体验末世前的奢华生活。 顾泽之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甚至知道冰箱里冻着球型冰块儿，但很遗憾时间不长，冰块儿未能成型。 “多久没回来了？十年？”顾泽之倚在料理台上。 “记不清了。”顾戎回答：“但感觉很奇妙。” 江若白：？ 顾戎牵着她的手，笑得温柔：“介绍一下，我小时候的家。” 江若白：“......” 江若白知道顾家在末世前就是家世显赫的权贵，但壕这样她还真不知道，毕竟她和顾戎初次相遇时，人类社会已经因为末世而没落已久。 “我刚才看了看酒窖，里面的藏酒还挺丰富。”顾戎握着江若白的手，眼神里仿佛藏着星光，异常专注：“晚上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江若白捂着嘴笑出声，顾戎的神色像极了一个求爱的纨绔子弟，如果在末世前相遇，这会是他的开场白吗？ “嗯。”江若白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人生际遇就是难以捉摸的，如果末世不曾降临，她大概一辈子都遇不到顾戎这么优秀的人。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追忆青春时光了。”顾泽之戳破了他们之间的粉红泡泡，可谓十分不解风情：“顾戎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顾戎：“ ......你不反省一下你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吗？” “怎么着，嫌我拖顾家后腿了？”顾泽之破罐破摔：“这不有你吗，人生赢家。” 顾泽之说着，把他的大医疗箱放在茶几上，一指沙发，对顾戎说：“忙正事了。” 顾戎从善如流，脱下上衣，趴在沙发上。顾泽之揭下他后腰伤口处的绷带和纱布，仔细观察后，用手术刀取了一部分组织装进试管。 这一系列动作非常流畅，好像面前是一个试验体，不是活人似的。 顾戎在猝不及防间疼出了一身冷汗，咬紧下唇才没有在江若白面前痛呼出声。 “这......”江若白也被顾泽之的动作惊呆了，反应慢了半拍儿，才虚虚拦了一下。 “啊，抱歉。”顾泽之也有些窘迫：“这些年没替'人'处理过伤口，忘记流程了。” 顾戎：“......” 处理好创口，取了几支血液样本，又拿出一些抗生素，顾泽之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工作。病毒试纸已经显示出结果，现在的顾戎是“未感染”的状态。 但谁也无法掉以轻心。 “曾有个例的最长潜伏期是五天，我建议把你的观察时间延长到七天。”顾泽之调出了个人终端中顾戎的身体数据：“你的身体机能包括之前的alpha等级，都比普通人高出太多，普遍数据不一定适合你，我建议保守观察。” 顾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顾泽之回了一区，江若白留下来，顾戎带着她在别墅里游荡，回忆着每个角落里发生过的点滴趣事。 江若白最喜欢顾戎小时候的房间，看到那些军事科普读物和乐高模型时，她总能想象到小时候的顾戎安静又乖巧的模样，说不定和崽崽一样可爱，但这话江若白不敢说出来，因为顾戎多半会吃醋，认为自己比崽崽还要可爱。 顾戎从花圃中认认真真地摘了九十九朵蔷薇送给江若白，又开了一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和她并肩躺在露天平台上看星星。 时间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他们避而不谈，努力享受这段安宁的时光。 、 第七天，顾泽之再次到来。抽取血液样本时，江若白一直握着顾戎的手，她的神色非常安静，以至于顾戎陷入一种莫名的担心。 如果出现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她会怎么样？ 顾泽之做了试纸和溶剂的双保险，最后给了结论：“还是'未感染'。” 老天垂怜......江若白从背后抱住顾戎，把脸埋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挡住自己湿润的眼眶，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泽之的脸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隔多日，顾戎再次踏入了幸存者基地第一区的领地，一切如常，人们甚至不知道顾戎已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云嘉然神色激动，甚至一反往常恭谨的模样，兴奋地握住了顾戎的手：“顾先生，您生来不凡，是天生的幸运儿！” “天生的幸运儿......”顾泽之琢磨着这句话，转身回了地下五层的实验室。 顾戎摆脱了堆积的工作和会议，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在顾泽之进入实验室后，尾随而入，反手关门。 “怎么了？”顾戎直截了当地问。 顾戎能坐到一区指挥长的位置，自然长袖善舞，心有灵珑，他极擅长观察人的表情，尽管顧泽之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违和感。 顾泽之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伪装好，只能归结于顾戎过于敏锐，他本不欲多说，但显然顾戎不会善罢甘休。 第34章 顾泽之长叹了一口气，打开全息影像，顾戎的血液样本的微观示意图直白地展现出来，各项数据列在一侧。 顾戎只看了几秒，便抓住其中关键：“细胞活性......” “高出正常数据数十倍。”顾泽之手里把玩着一支激光笔，无可奈何地说道：“尽管没有任何迹象，但我怀疑，你的身体在变异。” 顾戎和顾泽之两人在实验室里待了很久，走出来时，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波动。 他回了久违的房间，崽崽看到他非常惊喜，扑过来嚷着：“爸！你没事啦！” 顾戎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看到崽崽的小书桌上摆满了艰深晦涩的医学书籍，墙上还贴了两张纸，左边的一张上面写着大大的“拯救世界”，右边那张写着加粗的“星火永存”。 可以，很好，还是志向高远，透着些淡淡的中二气息。 顾戎在崽崽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来，他的神色有些清冷，不经意间就透出几分不近人情。 崽崽很熟悉顾戎的风格，倒是没怎么在意，仰着头一脸天真，声音软软糯糯地问：“咋啦，你要跟我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吗？” 顾戎：“ ......”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呢。 第22章 江若白走进房间时，就看到顾戎和崽崽两个人正襟危坐，正在大眼儿对小眼儿。 窗外还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但屋内的一点灯火却异常温馨。 顾戎坐在崽崽的小凳子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他英俊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江若白有些迷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 顾戎起身走近，接过江若白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笑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崽崽一看丰富的食材，也哒哒哒地跑过来，欢呼道：“改善伙食啊今天！” 江若白笑着，用一根手指把崽崽戳远，笑道：“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为美食所动吗？” 在这次去十一区之前，崽崽一直觉得贪图口舌之欲有损他身为最强alpha的尊严，但连吃了好几天的压缩饼干泡水，这谁受得了呀。 而且他总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太对，本着活跃气氛的方针，崽崽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到处扑腾，围着做饭的江若白到处转悠。 “妈，我们今晚吃什么呀？”崽崽好奇地问。 “果木烤鸭，吃过吗？”江若白笑着给崽崽展示个人终端上菜谱的配图。 在末世出生的崽崽所能接触到的美食太少了，几乎比末世前家境普通的江若白还要没见过世面。 崽崽摇了摇头，强颜欢笑：“我见过图片呀！” 江若白把处理干净的肥鸭抹上酱料，放到自制的简易烤炉中，点上树枝和木炭。又趁出炉之前的时间和面，硬是用一口平底锅做出了一张张薄如蝉翼的小圆饼。 烤鸭烤制期间，江若白时不时把鸭子拿出来，刷了好几遍蜂蜜和酱料，于是出炉时，烤鸭外表金灿灿的，泛着让人垂涎的光泽。 新鲜的黄瓜和香葱切成丝，整齐地摆放在小盘子里，蘸料碟儿准备了好几样。为了解腻，江若白还清拌了一份时蔬，榨了一大杯橙汁。 菜品上桌，连顾戎都有些惊讶：“这什么规格啊......” 崽崽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担心起来：“妈，你用了几日份的食材定量啊？” 末世物资短缺，哪怕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幸存者基地第一区也不能幸免，哪怕顾戎身为一区指挥长，他们所能分到的食材也是有限定标准的。 果然，这顿饭预支了很多天的份额，但江若白大手一挥，安慰崽崽：“放心吃吧，过几天没吃的了我挖野菜也能喂饱你。” 顾戎的唇边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崽崽的脑袋，说道：“放心吃吧，我还藏了你几袋蛋奶小饼干，一会儿还给你。” 崽崽：“......” 江若白自制的果木烤鸭外酥里内，鲜香四溢，品相极佳，在末世中是难得一见的美食，堪称“国宴”标准，一切都是为了庆祝这场劫后余生。 不知是因为心里压抑着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戎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在江若白和崽崽身上流连，一大一小正吃得津津有味，崽崽更是左右手开工，看向江若白的眼中是满满的来自吃货的爱意：“妈，好吃哭了，你太厉害了......” 江若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转头又瞥见几乎没有动筷子的顾戎，腮帮子鼓鼓的，问：“怎么啦？怎么不吃呀？” 顾戎今天一改平时的冷硬，坐姿都不那么笔挺了，趴在桌子上的姿态甚至有几分懒散，眼中却一直带着笑意：“等老婆孩子吃饱了我再吃。” 江若白笑着，撒娇似的捶了他一下，又似乎想到什么，抬手摸了摸顾戎的额头，眉心微微蹙起：“是不是不舒服？伤口疼吗？” 顾戎躲了一下，又反手握住江若白的手腕，笑道：“手上全是油！” “嗨呀，嫌弃我？”江若白来劲了，玩心大起，抬起油乎乎的小爪子就要往顾戎身上扑。 两个大人玩闹着滚到了地毯上，崽崽目不斜视，把香喷喷的烤鸭卷当成狗粮，胡乱地往嘴里塞。 顾戎执行了“让老婆孩子先吃饱”的政策，等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吃饱了，才把桌上剩的食物风卷残云，江若白坐在一旁监督，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身为大厨，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第35章 吃完饭，江若白哄着崽崽消食，顾戎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江若白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有点事，我出去一下。” “嗯。”江若白点头，没当回事儿，毕竟顾戎的工作一向繁忙。 顾戎神色如常地出门，径直来到顶层会议室，才在会议室的独立卫生间里吐得昏天暗地。 顾戎扶着洗手台才勉强支撑起身体，拧开水龙头，接了大捧的凉水泼在脸上，几个深呼吸以后，才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水流声一直响着，所以当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时，没有听到声音的顾戎一惊，下意识地进入了攻击的状态。 顾泽之脚步一顿，连退好几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顾戎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的母系基因原本就带着高加索人的血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他眼中满是红血丝，交缠在墨蓝色的眼珠边，防御戒备的姿态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顾戎问。 顾泽之摘下金属框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在你伤口的地方植入了一个监测装置。” 顾泽之本以为顾戎会勃然大怒，毕竟以顾戎一直以来的地位，没有人能侵｜犯他的隐私到这种地步。 但顾戎的神色甚至没有什么波动，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吧。”顾泽之试着劝道：“你脸色太差了，会被看出端倪吧。” 顾戎跟着顾泽之回了地下五层，顾泽之住着一间一居室，里面的陈设简洁到不可思议，以至于顾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是坐牢呢？” 顾泽之本着不和病号计较的原则，给顾戎冲了一杯热牛奶，醇厚的奶香对于此刻的顾戎来说简直是一大杀器，他再次伏在洗手台边干呕不止。 大概胃不舒服的人不能喝牛奶？顾泽之对踉跄着走出来的顾戎诚恳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太会照顾活人......” 顾戎：“......没事。” 顾泽之扶着顾戎躺到他的单人床上，这张铁框架单人床的硬度，让顾戎觉得木板上只铺了一层床单。顾戎开始反思军部给科研人员的薪资是不是太低了。 顾泽之给顾戎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并抽了血，一会儿，他拿着各项检测报告回来，陈述道：“伤口愈合状况良好，依然没有感染丧尸病毒的迹象。我放置的那枚监测装置被激活的原因是心率过快和血液流速加剧......” 顾泽之一条一条罗列开，又问：“我看不出你的胃出了什么问题，是偶发性的吗？” 顾戎缓了口气，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里面的温水却一口没动，他点头道：“回程和隔离期间都没有问题，今晚看到食物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好，但是不想浪费若白辛苦做出来的东西......” 顾泽之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情，直白道：“可是你硬吃了很难受。” 顾戎摇了摇头，用“单身狗你不懂”的眼神看了顾泽之一眼，还没等他张嘴，顾泽之秒懂：“......行了你不用说了。” 顾戎垂眸笑了笑，没再说话。 “给你注射个营养针吧，补充一下体力。”顾泽之建议道。 顾戎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转而问道：“在十一区遇到的丧尸有变异的倾向，研究得怎么样了？” “需要更多的样本，我打算出去一趟。”顾泽之冷静地说。 顾戎讶然，并不赞同：“战五渣在安全区外活动太危险了。” 顾泽之嘴角抽了抽：“ ......你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顾戎站起身，缓步离开，在他走出房间前，顾泽之忽然叫住他，沉声问：“如果丧尸进化出智慧或者团队协作能力，人类的未来会怎么样？” “把幸存者基地的高墙再加高二十米？”顾戎轻浅地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 顾戎会到地上九层，进屋后轻手轻脚，生怕吵醒睡着的江若白。没想到的是，江若白根本没睡，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真丝睡衣，身上是氤氲的水汽——她刚洗完澡。 尽管周身叫嚣着疲惫和不适，顾戎依然勾起一抹笑，单手解开衬衫的衣扣，认真履行丈夫的职责。 第二天，顾戎二十多年的生物钟破天荒地失了灵。他醒来时，崽崽已经安安静静地吃起了早餐。 江若白看到顾戎醒了，连忙走过去，试探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他后腰处的伤口，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奇怪，你今天居然起晚了......” 顾戎坐起身时，有一瞬间的混沌不安，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想到是昨晚被注射的营养剂有问题，他单手敲了敲耳骨，内置耳机里马上响起了随时待命的云嘉然的声音：“顾先生。” “查顾泽之在哪儿。”顾戎直接问道。 “哎？”云嘉然有些不明所以：“顾博士带队出去考察了，不是顾先生你批准的吗？” 顾戎一言不发地关掉耳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江若白观察着顾戎的脸色，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瞬间意识到有些事脱离了顾戎的掌控。 顾泽之不告而别、擅自出走，但留下了一个医药箱给顾戎应急，并且给各个针剂做了详细的标注，营养剂旁还附了一张纸条：“这真是营养剂” 。 顾戎：“......” 第36章 江若白走近，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说道：“我带一队人去接应顾博士吧。” “不用。”顾戎直接否定：“我清点了顾泽之带走的人，护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成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戎的食欲变得很差，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起初江若白只以为他在担心顾泽之，直到某天深夜，她靠在浴室门口，听到了顾戎在水流间强行压抑的呕吐声。 江若白推门而入，顾戎那一瞬间的神情甚至染上几分惊慌。 “多久了？”她问，声音平静。 顾戎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蒙混过关，他拉着江若白的手，放到自己坚实的腹肌上...... 江若白很默契地接道：“三个月了，是我们的孩子？” 顾戎：“......”很难不给这份默契点个赞。 江若白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因为不想吵醒崽崽，而努力压低声音：“你生病了？所以顾泽之才要冒险离开一区寻找解决办法是吗？” “我担心你的心情不比任何人少，你为什么瞒着我？！” 江若白情绪激动，眼眶都红了。顾戎颓然倚靠在洗手台上，只能垂眸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若白转身离开，卷着被子躺到了大床的一侧，顾戎安静地躺在另一侧，清醒着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江若白开始了对顾戎的单方面冷战。她变着花样给顾戎做清新柔和的菜品，却又不给他一个笑脸。 顾戎强迫自己咽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生理反应。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能接受人类的食物了。 顾戎日渐消瘦下去，轮廓变得更加锋利。但那双深邃的、墨蓝色的眼睛仍然会在光影间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 江若白开始给他注射营养剂，推完针剂，又会望着那一个血点出神。 又是一天夜里，顾戎与江若白相拥着入睡。 可是谁又都没有睡去。 江若白睡不着，但安安静静地躺在顾戎怀里，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顾戎微不可闻地叹息，把人更紧地揽在自己怀里。 江若白听着他的心跳，蓬勃、有力，察觉不出任何生命的流逝，像这末世中虚假的和平安稳。 她捂着耳朵转身，背对着顾戎，轻轻啜泣。 顾戎却忽然嗅到了空气中甜美的奶油香气。也许是这些日子心力交瘁，江若白竟忘了注射omega抑制剂。 顾戎着迷地嗅着江若白的后颈，又温柔地吻去了她的泪水，肆意品尝着独属于omega的香甜。 细密的吻落在颈侧，嘴唇触碰着温热的皮肤，纤细的血管中流淌着同样甜美的血液...... 顾戎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帧画面，他撕咬着江若白的侧颈，鲜红色的血液蓬勃而出，唇齿间尽是柔软和芬芳...... 顾戎怔住了，他为意念中的伤害感到惊恐和绝望。 他平躺回床上，握着江若白的手，目光望向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又好像望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23章 好不容易熬到黎明时分，顾戎放轻动作离开床上，他进了浴室，借着明晃晃的灯光侧着身看了看后腰间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了血痂，似乎很快就会愈合。但顾戎敏锐的目力，却让他足以看清血痂周围蔓延开的、细微的暗黑色纹路。 这种血肉间的、墨染似的黑色纹路，他见过很多，丧尸、异变动物，却独独不曾设想过会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竟然能亲眼看到这种纹路的诞生和蔓延，顾戎无声地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顾戎转身离开，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江若白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因为这些天她和顾戎之间的相互折磨，江若白一迈进厨房，看到食材和炊具，就有些低落甚至反胃，于是收拾好自己，又给崽崽换上干净的小衣服后，江若白干脆带着崽崽去了八楼的食堂。 因为江若白本身喜欢做菜，又喜欢看顾戎和崽崽吃她做的饭，这食堂她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崽崽更是一次都没进来过，这次被江若白领进来，好奇地像是参观八星级酒店。 食堂供应的早餐非常朴素，几种粥几种主食几种小菜自选，装在一个扁平的不锈钢餐盘里。 不锈钢餐盘有崽崽两个脑袋那么大，崽崽端得小心翼翼，小尾巴似的跟在江若白后面。 江若白没什么胃口，只点了白粥。因为时间尚早，食堂满是空位，江若白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她一抬眼，就看到笑得心满意足的崽崽。崽崽像强迫症似的，硬是把不锈钢餐盘的一大三小四个空格全给填满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个煎蛋、一个菠菜水煎包、一根烤肠，栽水杯的小空格上还有一杯热牛奶...... “你这也太丰盛了，豆大的孩子给你打这么多吃的......”江若白确定自己的个人终端上没有划走这么多餐费，她怀疑地望向供餐的档口。 崽崽挥了挥小手，对着档口飞了个吻，几个中年阿姨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若白：“......” 可以啊，她的崽，这么小就靠脸吃饭了。 江若白抬手给了崽崽一个脑瓜嘣儿，训道：“你不是地表最强alpha吗？最强alpha用得着骗一根火腿肠吗？你爸小时候长得比你帅，也没干过这事儿啊！” 崽崽一噎，随即脖子一梗：“你训我就训我，怎么还拉踩啊！我哪儿长得没有顾戎帅，你把照片拿出来看看！” 第37章 江若白一拍桌子：“你......” 她还真没有照片。 不对，被带偏了！ 顾戎进到餐厅，就见到气鼓鼓地对望着的一大一小。他不由得失笑，走过去摸了摸江若白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江若白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顾戎。 顾戎只端着一杯冰水，在她身旁坐下来，回答：“看到终端上的消费记录了，正好开完早会，过来坐一会儿。” 这时，军部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来用早餐，江若白和顾戎背后的位置正好坐着一桌参与了今早早会的情报员。 “二区和三区指挥长要过来，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啊？”其中一个男人神色凝重。 另一个人同样煞有介事：“顾博士出去这些天也没传回来什么消息，情况不太对啊。” “难不成幸存者基地撑不住了？” 一桌人在三言两语之间把人类灭亡的命运都畅想出来，完全没意识到顾戎的存在。 “哎，等等，你看那人像不像指挥长......”总算有个老哥后知后觉看到他。 “不可能，指挥长怎么......卧槽。”那人转头的动作一顿，接着全体起立：“顾先生！” 崽崽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乖巧地挥挥手。 顾戎转头，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全坐下，但是这出动静已经引起了餐厅大部分人的注意，顾戎有些无可奈何：“非工作时间，都好好吃饭吧。” 江若白仿佛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一直看着顾戎手里的玻璃杯发呆。事情想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所以顾戎召来了二区和三区指挥长。 这两位排名靠前的指挥长江若白倒是很熟悉，是她和顾戎的后辈，姑且算是旧友重逢，但江若白心里完全没有那份轻松和愉悦。 顾戎轻轻握住了江若白放在桌子上的手，吻了吻她的侧脸。 回房间的路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也没有松开。顾戎拿出工作时的严谨态度分析着目前的形势，极具敏感度地意识到江若白好像不那么生气了，于是得寸进尺，在回房间后把人压在墙上，轻轻咬了她的后颈一口。 “哎呀......”崽崽一溜烟儿滚回了自己的儿童房。 江若白懊恼地推了一把顾戎，火道：“干什么啊！” 被啃咬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江若白背靠着墙瞪他。 顾戎垂眸立在原地，像一只被主人呵斥的大型犬。 他绝对是装的，江若白想。 但是拿他没办法。 只是一瞬间的松动，顾戎好像掌控了她的情绪似的，再次抱住了她，在温软的颈间蹭着，贪婪地嗅着独属于omega的清甜奶香。 江若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最近忘记用omega抑制剂了，她整个心思都被关于顾戎的不安占据着，竟然把这个天大的事忘记了。 江若白推开顾戎，走进房间里翻箱倒柜，动作很重，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 “别生气了，乖......”顾戎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 江若白猛地转过身，直视顾戎，一副要理论的样子。 顾戎马上开始反省错误：“不应该瞒你，可是我自己也很慌，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想让你担心......” 一句话包含了认错、反省、卖惨、体贴等多种要素，硬是让江若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江若白：“......” 顾戎再接再厉：“以后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但争取每一天都不惹你生气。” 江若白轻轻笑了一下，把脸埋在顾戎坚实的胸膛蹭了蹭，又抬起头十分认真地跟他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崽崽精明地发现他爸妈结束了冷战，甚至比以前还要如胶似漆，毕竟他们以前不会相互喂饭，还动不动就接吻。 小狗崽日子过得像个电灯泡，最近最常唱的歌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五天后的傍晚，三区指挥长抵达。 后勤部按照最高首脑来访的标准准备了晚宴接待，其实就是八楼餐厅里的一个包厢。 江若白给崽崽换上了压箱底的三件套黑色小西装，还系了靛蓝色的小领结，一个英伦风小帅哥新鲜出炉。 崽崽认真得跟个衣服架似的让她摆弄，小声问：“妈，你又让我蹭吃蹭喝啦？” 江若白给崽崽收拾好了，拍了拍手，回道：“三区指挥长应该会带着他弟弟来吧，估计有六七岁了，你要好好陪小哥哥玩啊。” “禹恩吗？”崽崽眼巴巴地问。 江若白本来都往外走了，闻言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你又黑军部的资料库了？” “嗯啊。”崽崽理直气壮，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还查到这个小哥哥iq200+，也是天才行列的，说不定有机会可以battle一下。” 崽崽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江若白回手就是一巴掌。 “哎呀......”崽崽慢吞吞地摸了摸被拍的后脑勺。 “那你查到他哥是个深度\'弟控\'没有？”江若白语速飞快：“各个区之间的情报部门是独立的，让禹蒙知道我们收集他弟的资料，会引起外交信任危机的好吗。” 崽崽满不在意地挥挥手：“他们也有我的资料啊，成年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从不放在台面上说，你放心吧。” 江若白：“......？” 她好像被一个两岁半的崽崽教了成年人法则，以至于走在去包厢的路上还觉得很魔幻。 第38章 时间恰到好处，到了八楼，江若白、崽崽和禹蒙、禹恩兄弟俩在包厢门口相遇了。 三区指挥长禹蒙，和江若白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苍白纤细，他身材颀长而消瘦，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间却出现了深深的褶皱，仿佛有着无数化解不开的忧愁。 而他的弟弟，六岁的禹蒙，仿佛是他哥哥复刻后的缩小版，同样一脸沉重。 兄弟俩的步调一致而趋于懒散，穿着同色系的休闲装，搭配起来看着又丧又萌。 落座后，禹蒙只喝了一口水，就看向顾戎，开门见山：“直说吧，这个世界要灭亡了吗？人类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禹恩轻轻拽了拽他哥的衣角，又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悲悯：“不必忧愁，哥哥，我们到死都会在一起的。” 禹蒙回握住弟弟柔软的小手，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好，和恩恩一起迎来世界的终结，哥哥死而无憾。” 崽崽：？ 江若白：“......” 一大一小缓缓转头望向顾戎，眼神中写满了迷茫和困惑：这世界说灭亡就灭亡了啊？不是，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不用再努力努力吗？直接到了告别的环节啊？ 顾戎似乎很熟悉这兄弟俩的画风，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抿着唇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酒杯：“远道而来，欢迎。” 禹蒙举起酒杯：“敬自然。” 禹恩举起奶茶杯：“敬生命。” 崽崽来劲了，有模有样地跟着举起奶瓶：“敬自由！” 江若白：“......” 江若白原本以为这场接风宴会分外沉默，把顾戎的身体状况抛在明面上，像撕开她的伤口一样沉痛。 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在禹蒙禹恩兄弟俩的感染下，桌上气氛丧丧的，却又莫名透出几分轻松和释然。 最坏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迎来世界的终结，如果是和顾戎、和崽崽在一起，好像也不坏。 太虐的蠢作者写不下去，卡文到头秃qaq 还是走轻松路线吧！ 第24章 崽崽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博大精深的酒桌文化。 顾戎和禹蒙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敬明天，一杯敬热爱，再来一杯敬人类星火永存，给崽崽看得目瞪口呆。 而且禹蒙说话和唱诗似的。 江若白说：“长途跋涉，辛苦了。” 禹蒙说：“我来自极寒之地，那里有永昼和永夜，永恒是单调而枯燥的，我更爱沿途的暴雨和雷鸣。” 江若白：“......”就一时不知道从何接起。 顾戎自然地接过话来：“禹蒙路途那么远都到了，燕飞鸾近得多，反而没到，肯定是在路上闲逛了。” 话音刚落，二区指挥长燕飞鸾姗姗来迟。 “ hello ， amigo ！”燕飞鸾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江若白差点儿被他一身闪闪亮亮的行头闪瞎了眼。 他身上“女明星”的特质又重了许多，一身末世前最新款的burberry套装，锃亮的小皮鞋，镶钻腕表、手链、戒指一样不少，脖子上还挂了一大串潮牌项链。 别人出行是作战功能齐全的越野车，但江若白怀疑他是自己开着玛莎拉蒂小跑来的。 燕飞鸾手里拎着十几个精美的购物袋，袋子上面印着众多末世前一线奢侈品品牌的logo 。好像他不是穿过层层凶险的戈壁，而是扫货一圈回来似的。 燕飞鸾用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给众人分发“伴手礼”，又细致地给崽崽和禹恩讲解这些小礼物的来历和寓意。 说完，燕飞鸾感慨道：“一个精致男孩儿遇上这糟糕的末世，只有橱窗里的奢侈品能给我一点点安慰。” 江若白：“......”好像挺省钱的，看好拿个橱窗，砸就行了。 人总算到齐，顾戎好心地让燕飞鸾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简练而直白地告知了他们自己的现状。 “综上，生命暂时无虞，清醒的状态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不确定最后会变成丧尸还是直接死去。当然，两者并没有多大区别。”顾戎最后做了总结。 “那区别可大了！”燕飞鸾的关注点十分清奇，喃喃道：“你要是变成丧尸，也得是丧尸中的战斗机啊......” 禹蒙和禹恩对视一眼，悲观得一如既往：“这世界完蛋了。” 顾戎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叫诸位来，是商量对策的。” 燕飞鸾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若白和崽崽，对顾戎深沉道：“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顾戎：“......” 江若白：“......” 崽崽好像还在状况外，他一直知道顾戎的状态不太对，却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一时竟有些无法应对。 燕飞鸾心疼道：“看给孩子吓的。” 禹恩也哒哒哒跑到崽崽面前，两双小手握在一起，禹恩认真地对崽崽说：“弟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这话题对于崽崽来说太悲壮了，崽崽瘪瘪嘴，眼看着就想嚎啕大哭。 江若白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按住了什么开关似的，崽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江若白轻笑着说：“我崽最坚强了。” 再具体的计划，需要几个指挥长到会议室详谈。分别时，燕飞鸾把他一直拎在身边的袋子递给了江若白，里面是一个铂金包。 “限量款呢，好不容易找到的。送给你了，嫂子，我们会挺过去的。”燕飞鸾依依不舍，他握着江若白的手，语气坚定：“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第39章 江若白：“......” 她哭笑不得地把铂金包还给燕飞鸾，这个男孩儿还像以前一样不按套路出牌，但是又特别暖。 顾戎变得忙碌起来，经常一整个白天都见不到人影儿，连号称要和江若白做“好姐妹”的燕飞鸾都无影无踪。 崽崽倒是有心和禹恩小朋友battle ，但是禹蒙和禹恩也总是在工作状态。 在去训练室的路上，崽崽牵着江若白的手，仰着头问她：“妈，我什么时候也可以跟爸爸一起工作啊？” 江若白忽然反应过来，好笑地问：“你以前不都直接'顾戎'、'顾戎'地叫吗，怎么变乖了？” 这还用问吗，崽崽心情有些低落，又觉得自己应该做江若白的小太阳，笑着说：“我尊老爱幼嘛！” 江若白在训练场待了一整个白天，她需要更强大的能力来支撑顾戎的今后。崽崽在一旁的模拟练习室里做一些初级联系，两人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和结伴的同学似的。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江若白大汗淋漓地走出来训练场，看到虚拟场景中心门前挤满了人，她心有所感，凑过去一看，崽崽戴着一整套vr装置，他身处全息影像中，正不断刷新着战斗成绩。 “......”江若白自问，自己两岁半的时候可达不到这个程度。 虚拟场景中心的训练员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看到江若白，连忙走过去，对她笑得满怀欣慰。 “虎父无犬子啊！”训练员连声称赞：“攻击精准度和战略方针都十分优秀，甚至比我们久经训练的队员都要出色。” 江若白无心探究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假，她摇了摇头，轻笑着回道：“那只是他在全息影像中的幻觉，说明不了什么。” 一局终了的提示音响起，崽崽卸下一身装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江若白，他兴奋地跑过去，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小脑袋，问道：“妈！你有看到吗？我好厉害！” 江若白瞅着崽崽的小胳膊小腿儿，实在不忍心说什么打击他情绪的话，对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致谢后，便抱着崽崽离开了。 去食堂的一路上，崽崽手舞足蹈地跟江若白描述着他怎么在全息影像中奋勇杀敌，以至于江若白开始反省是不是不应该让两岁半的崽崽接触这种杀戮游戏。 明天给崽崽弄个装修类或者换装类的小游戏吧，江若白想。 也许是看在二区指挥长和三区指挥长都莅临一区，为了给足一区的排面，最近食堂的菜品供应异常丰富。 崽崽看着一排排摆得整整齐齐的鸡翅膀，就馋得走不动道儿。江若白让分餐的阿姨给崽崽盛了两块儿，崽崽从鸡翅的窗口走得一步三回头，分餐阿姨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奶团子就心生喜爱，于是自作主张又给他添了两块儿。 江若白有些不好意思： “崽崽吃这么多，后来的工作人员该吃不上了。” “哎不会！”分餐阿姨特别豪爽地一摆手：“最近肉禽类动物变异得更快了，这鸡鸭鹅有的可以长出十几只翅膀。” 崽崽：“哇！” 江若白：“ ......”她之前带着崽崽在外面生活的时候，鸡还没长这么多翅膀。 “而且还出现攻击人类的迹象了呢！”另一个档口的分餐阿姨加入话题，聊起了闲天。 “啊......”崽崽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江若白以为他害怕了，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惊疑不定，于是领着崽崽继续去看别的菜品，没想到崽崽拽着她的衣服下摆，哄道：“爸又瞒你了，你轻点儿收拾他。” 江若白：“......你是不是偷听我说话了。” 崽崽无辜地做了个鬼脸。 再沿着档口往前，到了面点和汤粥的区域，面点种类多了不少，样样精致，汤类居然还多了乌鸡汤、牛尾汤之类不常见的滋补食材。 “这......”江若白呼吸一窒，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长着五个脑袋的乌鸡、八条尾巴的牦牛。 在汤品区掌勺的是个大叔，看到江若白和崽崽后哈哈一笑：“放心吧，江小姐，根据初步研究，这些食材并没有副作用！” 江若白最终只要了一碗蔬菜汤，崽崽倒是吃吃喝喝百无禁忌，还在一旁碎碎念：“蔬菜可能一棵好几十斤呢，小菜苗可以长到大树那么大，一颗香菇有篮球那么大。” 江若白：“......饭堵不住你嘴啊！” 吃完晚饭回到房间的路上，透过走廊的窗向外望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不到一丝光线。 打开房间门，江若白刚迈进去一步，就猛地收回脚。属于omega的敏锐五感让她意识到空气中充满了陌生的气味。 江若白让崽崽待在自己身后，她放缓呼吸向屋里走去，抬手摁开墙上的吊灯开关。 造型华丽的枝形水晶吊灯洒下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一角放置着的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 江若白：？ 江若白：！ ！ 崽崽：“哇！玩儿得很野嘛！” 江若白：“......” “哎，回来啦？”燕飞鸾拍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油漆物资走进来，把一条金色的锁链一圈一圈缠到了金属牢笼锁芯的位置：“加固一下，搞定！” 正巧，顾戎也在此时回来了。他的眉宇间透着疲惫，看到门口的江若白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江若白心不在焉地回吻，然后用手指一个劲儿点着角落里那座巨大的金色牢笼，顾戎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 第40章 顾戎：？ 顾戎：“......” “这都是什么啊？”顾戎几乎一头黑线。 燕飞鸾摆正了站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chanel套装，语气认真：“鉴于顾指挥长在白天意识清明，自控力强大，为了防止您晚上突然失控，伤害我姐姐和我外甥，特意为您打造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说着，燕飞鸾向后一展手，隆重介绍了他给顾戎量身定制的豪华寝室。 顾戎：“谁是你姐姐你外甥.......不对。” 顾戎被带偏了，他走过去重重拍了一下那个金属牢笼，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 燕飞鸾连忙挡了他一下，嘴里还唠唠叨叨的：“别乱碰，漆还没干呢。” 顾戎：“......” 因为顾戎看起来一副马上要爆炸的样子，燕飞鸾一时摸不着头脑，解释道：“铁笼刷的油漆，不是纯金的，不用你报销。” 顾戎：“......” 江若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她一开始看到这座铁笼，也和崽崽冒出了一样的想法，以为这是顾戎的恶趣味，什么金屋藏娇、囚｜禁play ，诸如此类，豪车在脑海中狂飙了好几百公里。 她一时失笑，恶人先告状似的，点了点崽崽的脑门儿：“小屁孩儿，思想这么不纯洁。” 崽崽：“......我多无辜呀！” 第25章 江若白带着崽崽在“金屋”外绕着圈参观，脑海中“我什么场面没见过.jpg”的表情包逐渐转换成“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jpg” 。 金色牢笼内有一根同色系的锁链，一端牢牢固定在地上，另一段做成镣铐的形状。 江若白看得津津有味，禁不住浮想联翩。 燕飞鸾冲她使了个眼色，一副“怎么样，我棒不棒”的得意神色。 崽崽仰着头看来看去，眼中闪闪亮亮的，时不时惊呼一声：“哇！” 顾戎：“......” 他抬手冲门口一指，对燕飞鸾做了个“走人”的动作。 燕飞鸾摊摊手，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似的走了，深藏功与名。 “真是......”顾戎有些抓狂，往沙发上一坐，看到江若白还在饶有兴趣地看那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恼羞成怒。 他走过去拽住江若白的手腕，把人往巨大的金色牢笼上一压，还恶劣地顶了她一下，像个混蛋似的压低声音：“看了这么久，好看吗？嗯？” 江若白顿时发现气氛不太对，瑟缩地试探着把手挣脱出来，无果，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还行......就挺新奇，之前没见过. .....” 顾戎简直拿她没办法，贴着她的耳朵问：“想让我待在里面？” 江若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鬼使神差地吹了声口哨，一时鬼迷心窍，色令智昏：“也不是不可以！” “哇，妈，你胆子好大哦......”崽崽瞪大眼睛，钦佩地拍了拍手，鼓掌道。 江若白：“ ......”她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在顾戎持续散发的低气压的作用下，崽崽一溜烟儿跑远了，徒留江若白被钳制着立在原地，欲哭无泪。 “嗯，那我们试试。”顾戎压低声音说。 整整一个晚上，江若白都没怎么睡着，勉强睁开的眼睛眼波迷离，金色牢笼的顶端一直摇摇晃晃的，上面雕刻着细致繁复的花纹，手腕间的金色锁链叮当作响，角度变换时，会在枝型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流光溢彩间，倒真有几分“金屋藏娇”的意味。 江若白咬着下唇，痴迷地望着顾戎的脸。 这么多天以来，顾戎依然抗拒食物，只能靠注射营养剂补充体力，他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本就白的皮肤更是显现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那双深邃得仿佛墨蓝色海洋的眼眸偶尔会被鎏金色的光芒映照，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美。 这“金屋”是我赚了，江若白得意地想。 第二天早上，江若白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腰酸腿软， 视线不经意间瞥过房间一角的金色牢笼，立马尾椎骨一凉，险些再次栽倒在床上。 顾戎从背后欺身而上，坚实的手臂环住江若白纤细的腰身，咬着她的耳朵问：“喜欢吗？再来一次？” “不了不了......”江若白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的，就差多天起誓了：“我一会儿就找人把这玩意儿拆了！” 顾戎却说：“不行，我喜欢。” 江若白：“......”现在骑虎难下！ 早餐依旧是到八楼的餐厅吃“大锅饭”，顾戎照例端了一杯冰水，江若白牵着崽崽选吃的。 到了档口，江若白瞬间回想起昨天忘记问的生物变异的情况，于是匆匆打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就回到座位上兴师问罪。 “生物变异的进程加快了，是不是？”江若白语速飞快，心情有几分不爽：“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军部不需要我的知识储备吗？” 顾戎不甚在意，企图一带而过：“我不想让你担心。” “......通用句式是吧？以后所有事物都用\'不想让你担心\'就可以概括了！”江若白寸步不让。 “早啊！一大早就这么恩爱啊？”燕飞鸾端着餐盘挤过来。 江若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恩爱”的。 顾戎一见到燕飞鸾，就眉心一跳，直觉没有好事发生。 第41章 果然，燕飞鸾一落座，就东张西望一番，又压低声音问顾戎：“第十次城市搜寻计划，你定好成员了嘛？” 江若白：？ ？ 顾戎：“......” 崽崽：“嘿呀！又掉马了！” 江若白拽过顾戎的衣领，压低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城市搜寻？又不准备带我，是吧？” 顾戎微微一笑，充满求生欲地回握住江若白的手，轻声安抚道：“怎么会，宝贝，你在第一批名单上。” 江若白将信将疑，不过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就偃旗息鼓，坐回了原位。 她心情颇好地给崽崽剥了个水煮蛋，崽崽犹豫着想要把水煮蛋递到燕飞鸾的餐盘里，江若白顺着崽崽的动作望过去，才发现燕飞鸾的餐盘里只有一小截黄瓜和半根香蕉。 崽崽正惊疑不定，望向燕飞鸾的餐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他不相信堂堂二区指挥长居然没钱吃早饭。 怪不得这么瘦......崽崽想。 江若白试探着劝道：“飞鸾，你吃这么少......” “啊，我减肥呢。”燕飞鸾戳着半截香蕉，似乎连香蕉这点糖分和热量都有所顾忌似的，迟迟不肯下嘴。 江若白讪讪地点了点头，成年人绝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崽崽教她的！ 用过早餐，顾戎和燕飞鸾去了会议室。顾戎回身带上厚重的实木大门，指着燕飞鸾，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燕飞鸾无辜地回望：“嗯？怎么啦？” 顾戎简直无可奈何，转而把云嘉然叫进来，说道：“把江若白加到第一批队员的名单里。” “啊？顾先生......”云嘉然似是不解，不过马上领命出去办了。 燕飞鸾这才恍然大悟：“哦，你本来不想带若白啊？为什么啊？江若白可是作战部赫赫有名的野外生存专家哎，我记得前五六次的城市搜寻计划她都是功不可没的。” 顾戎不想跟他解释现在的江若白不仅仅是军部的野外求生专家，还是他的妻子，崽崽的母亲，他出于私心，不想让江若白冒险。 另一边，喜欢冒险的江若白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崽崽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我见犹怜的小表情。 江若白拍了拍手，一笑：“我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崽崽：“......” 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按照成年人的法则，先吹一顿彩虹屁总是没错的，于是崽崽说：“妈，我就喜欢你会思考的脚趾头。” 江若白：“......” 江若白：“” 就硬吹呗？ 江若白心里觉得好笑，她招了招手，像唤小狗崽似的把崽崽叫到身边：“这样吧，禹恩哥哥要是去，那我就让你跟着。” 这次城市搜寻，大概率是一、二区指挥长顾戎、燕飞鸾领队，三区指挥长禹蒙留守，看管三个幸存者基地。退一步说，就算禹蒙也同行，他会考虑到安全问题，把弟弟禹恩留在军部。 综上，禹恩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会参加这次城市搜寻。同理，崽崽也去不了。 江若白觉得自己是个计划通，不用直接拒绝崽崽，就可以把人留在军部。 直到临行前，禹恩和崽崽各自背着小背包，站在越野车前等候出发。 这可把崽崽得意坏了，他抬起肉肉的小胳膊，短短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额头前一飞，做了个又酷又痞的敬礼手势。 江若白：“......” 他肯定又看古惑仔电影了。 江若白看着小小的禹恩，好几次欲言又止，是禹蒙同意禹恩同行的，人家的家事她管不了那么多！ 也许是江若白的视线太过实质化，禹蒙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由得解释了一句：“虽然禹恩只有六岁，但是他的空间感和数据分析能力是三区顶尖的，我平时都拿他当人型gps用。” 江若白“啊”了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称赞道：“那真是太......” “了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禹蒙自顾自地说：“前路凶险未知，我不能想象那么弱小、无助的恩恩怎么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生活。如果一定要死，我们必须死在一起......” “哥哥......”禹恩哒哒哒跑过来，深情地握住禹蒙的手：“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江若白：“......” 按照惯例，依旧是顾戎、江若白、崽崽两大一小坐在越野车后座。 顾戎的个人终端上投影出一张全息地图，江若白注意到有一个小红点持续闪烁着。 “那是顾泽之的位置。”顾戎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 说完，他在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操作，幸存者基地第一区和小红点之间的连线周围出现了几个仓库的图标。 这些小小的仓库图标看起来与连线之间的距离很近，实际上却有着数百公里的距离。并且，它们代表的不是“仓库”，而是在末世中被毁灭的城市。 遗留下来的、未被缴获的物资，是它们的唯一意义。 “这些卫星城都走一遍......”江若白计算着路程，不由得皱眉：“再要抵达顾博士所在的位置，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嗯，接应顾泽之并不是我们的目的。”顾戎沉静地解释道：“他并没有发出求救信号，我们就姑且认定他是安全的。这次搜寻计划，整理物资是最次要的目的，沿途的变异生物和可能出现的丧尸聚集，才是关注的焦点。” 第42章 江若白了然地点头。 忽然，“吸溜”一声传来，江若白转头去看发出这个声音的崽崽。 崽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把自己的小书包递给江若白看。 小书包里面在交递间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江若白拉开拉链，看到里面装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江若白疑惑地拿出一个小瓶子，标签上写着“花椒粉”。 崽崽声音清脆：“烤鱼的！” 江若白又拿出一瓶辣椒粉。 崽崽接道：“烤鸡的！” 江若白又拿出一瓶孜然。 崽崽笑得特别欢乐：“烤羊肉串的！” 江若白：“......” 合着你是来野炊的！变异动物看到你都吓跑了吧！ 第26章 顾戎忍笑忍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江若白瞪他，他反而把人带进怀里抱起来，笑道：“想起你小的时候了，也是个小吃货。” 江若白总觉得这句话奇奇怪怪的，讷讷道：“你见过我小时候吗？说的好像变态大叔......” “没见过。”顾戎大方承认：“但是我想象过，一定特别可爱，白白／嫩嫩的。” 江若白：“......”好像更奇怪了呢！ 一路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的，遥远的路途都显得不那么漫长了。 临近傍晚，车队抵达了地图中标注的第一座“仓库”。 城市的名称已经变得没有意义，路牌早在漫长的时光中腐朽。 出发时的天气还算晴好，但傍晚时，江若白下车的时候却被冻了一哆嗦，她连忙钻回车里给崽崽加外套。在路上伤寒感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崽崽像个贴心的小棉袄，奶声奶气地叮嘱江若白：“妈妈，你也要加衣服啊。” 江若白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崽崽。” 给了崽崽五分钟的放风时间，江若白趁着这段时间做了热身活动，她没有听崽崽的加外套，依然套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冲锋衣。过于厚重的衣服会阻碍她的发挥，她要趁着天尚未黑透前，在周围转上一转。 五分钟时间一到，江若白就把崽崽送到了禹恩的车里，两只人类幼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都不太服气为什么大人出行要把他们俩排除在外。 江若白注意到禹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母亲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恩恩，你外套放在哪里？我找出来你穿上，晚上降温了。” 禹恩摇了摇头，回答：“我不冷呀。” 这时，崽崽在一旁举起小手：“这题我会！” 没等江若白反应，他就抢答道：“三区在极寒之地，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陆地是被冰雪覆盖的，所以恩恩不怕冷，很抗冻！” 禹恩的眼睛闪闪亮亮的，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递给崽崽，夸道：“答对啦，你真棒！” 江若白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这啥啊，幼儿园play啊？ 江若白安顿好两只人类幼崽，跟上了大部队，队伍成星点状，方便搜寻和互相保护。 比起大部分人警戒地四处探寻，江若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土地表面。 植物确实出现了变异的情况，只要表现为体积增大，比起去年的数据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增幅。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一部分草本植物出现了尖锐的锯齿状叶片或气味腺。更有一些，甚至摆脱了四季的束缚，出现在不该它出现的季节。 江若白心里一惊，这是植物出现攻击性的最先预兆，自然进化史上，出现过同样属性的大王花和捕人藤。 忽然，江若白敏锐地注意到野草间有一滴新鲜的血迹，她顺着野草坍塌的痕迹追去，最终在泥泞的土地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爪印，根据脚蹼和脚趾的形状来看，似乎是一只猫？ 江若白疑惑地摇了摇头，太大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沉下来。江若白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掉队了。 完了完了，江若白连忙站起身，往大部队的方向赶去，她不怕危险，自信有本事对付，但是她受不了顾戎的碎碎念，能教育她一晚上那种。 紧赶慢赶，江若白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归队了。 队伍返回越野车边，准备就地安营。 顾戎走过来，垂眸问道：“你是不是掉队了？” 江若白脖子一缩，矢口否认：“那必须没有啊！” 顾戎老神在在，一副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淡然模样，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跟好队伍啊？多危险啊。” 江若白意识到瞒不住了，试探着回了一句：“因、因为我艺高人胆大？” 顾戎：“......” 他扭头就走。 江若白跟上去，好说歹说地哄了半天，并保证以后一定听他指挥，顾戎才勉强哼了一声，算作妥协。 入夜，顾戎和江若白相拥着睡在越野车后座上，崽崽照旧孤零零地睡在后备箱里，抱着他的小书包。 厚重的黑色越野车安静地立在旷野之中，像一座孤堡。 后半夜，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顶篷、车窗上，十足的扰人清梦。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睡眠不足的困倦。江若白推开车门，一接触到冷空气，甚至打了个喷嚏。 顾戎猛地把她拽回来，关上车门。 江若白愣坐在原地，望向顾戎的目光写满了困惑，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这个温度，不应该啊......” 第43章 室外的温度很低，车载温度计上显示着十五度，但因为空气湿度很大，体感会更加寒冷一些。 但无论如何，这个温度不属于夏季。 崽崽裹着厚厚的小外套跳下车，被微凉的空气包裹着，不自觉地打着小哆嗦，跟江若白说：“妈，这地方昼夜温差很大啊。” 江若白心里也觉得这事儿不对头，但又怕吓到崽崽，于是随口糊弄人：“有句老古语，一场秋雨一场寒。” 崽崽歪了歪头：“这也不到秋天啊。” 江若白：“初秋。” 崽崽：“那也不对啊......” 在崽崽纠结、困惑的表情中，江若白继续糊弄人：“还有句老话，过了腊八就是年。” “哦，同理可证，过了三伏就是秋天啦。”崽崽非常会举一反三。 深谙于此的江若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戎坐在车里看完了这坑蒙拐骗的一幕，把头转向另一侧，看着窗外笑了好半天。 今天白天，就是正式的城市搜寻任务了，地毯式搜寻以求带回任何一件有用的物资。 江若白早就把这里的资料查了个底朝天，行动开始后，她直奔城郊的农副产品交易中心。 燕飞鸾和她一组，并被顾戎亲自安排了“保护好指挥长夫人”的艰巨任务。 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塑料大棚和宽阔的平房厂区，燕飞鸾哀切地握着江若白的手：“好姐姐，扫完了这个农副产品交易中心，我们可以顺路去一趟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吗？” 江若白脚步不停，转过身倒退着看燕飞鸾，笑道：“这就是个十八线的小县城，末世前最新款的一线品牌奢侈品压根儿到不了这地方！” 燕飞鸾假装被无形的箭射中，捂着胸口踉跄了一下。 江若白哈哈大笑，正要转过身，忽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袭来！ “小心！”燕飞鸾变了脸色。 江若白察觉到耳边流动的风，一矮身避过致命的一击，就着压低重心的姿态拔／出作战长靴一侧暗藏的短刀，凌空划过。 一只腐烂程度非常高的丧尸被她牢牢钉在地上，发出瘆人的嘶吼声。 江若白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战斗，随行的队员才赶过来把丧尸彻底解决掉。 江若白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燕飞鸾小跑着凑到她身边，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江若白：“......”就好像刚才和丧尸零距离接触的是他似的。 燕飞鸾拍着胸口，后怕道：“还好你没事啦！”竟然还是一副标注的台湾腔。 江若白：“......” 因为超市或工厂里加工好的食物早就过了保质期，江若白寄希望于这个大型农副产品交易中心，希望里面有存储的作物种子。 进入末世这些年，栽培技术几乎可以使任何尚未完全失去活力的种子成活。 江若白如愿带领队伍扛回了一袋袋种子，几十斤一袋的种子倒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但燕飞鸾执意不让她动手。 燕飞鸾自己一个人能负重二百斤，江若白还是作战部的学员时，就觉得他的肌肉组成非常反人类，有点儿“金刚芭比”的意思。 江若白又在偌大的交易区转了一圈，这里破烂不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丧尸病毒爆发时的兵荒马乱。 仓皇撤离的地区可以收获物资的可能性非常大，江若白先是找到了几桶泡面、几盒自热米饭，这种东西保质期接近于正无穷，吃多了可能长生不老。 翻找到一个角落，江若白惊喜地发现了一大包脱水蔬菜，笋干、香菇干、脱水生菜、菠菜、胡萝卜。 品种过于齐全，江若白像发现了宝藏，抬头一看这个店面的门头，斑驳中依稀可见“ x记脱水蔬菜大全”。 江若白：！ 发财啦！ 江若白把这个店铺席卷一空，由于任务结束得比较早，她干脆回到车队准备晚饭。 顾戎和禹蒙的搜寻范围是市区，曾经人口密集，就意味着遇到丧尸的几率会变高，那个区域被ai评估为“危险”。 顾戎带着丰厚的物资回来时，在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走近，看到江若白居然架着一口大锅在煮泡面。 泡面中的食品添加剂也许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本就香气四溢的汤底中还“咕嘟咕嘟”沸腾着数量可观的小块儿蔬菜，配料十分丰富。 另一侧还有一堆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焰，上面居然架着一排排烤鸡腿！崽崽站在一边，细心地拿着他的瓶瓶罐罐给鸡腿调味，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孜然的香气很快顺着空气飘散开来。 全员的晚餐是一碗泡面和一只鸡腿，江若白还给两只人类幼崽加餐，烤了两只椒盐虾。 崽崽和禹恩头对头捧着自己的小碗，吃得津津有味，就差摇尾巴了。 禹蒙摸了摸弟弟的头，望向江若白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敬佩，江若白十分害怕他张口就要说什么“吃完这顿饱饭就可以安心上路”，赶忙提起话题道：“泡面是沿途小商店的仓库里的存货，鸡是燕飞鸾去抓的，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水库，一网兜下去还捞了不少河鲜，今晚先给两个小朋友烤了虾。” 顾戎摸了摸江若白的头，眼睛里带着笑意：“真棒。” 江若白注意到顾戎的黑色外套上沾染着不易察觉的血迹，凑近小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第44章 顾戎摇了摇头，声音温柔：“没有，别担心。” 夜里，气温再次降得离谱，江若白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薄被给崽崽盖上，她自己和顾戎只盖了一件厚外套，但可以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崽崽：就觉得自己很多余。 深夜，正是人们陷入熟睡的时间，江若白忽然被车门开关的声响惊醒，那声音近在咫尺...... 是崽崽！ 顾戎几乎在同一时刻醒来，他们坐起身，看着崽崽裹着厚厚的小外套，像只小企鹅一样哒哒哒跑远了。 江若白和顾戎对视一眼：不知道崽崽在闹什么妖，但至少是自己走的。 两人动作极轻地下车，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于是崽崽又转身跑回来，取走熄灭的篝火边的垃圾袋时，没有看到顾戎和江若白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 崽崽再次摇摇晃晃地跑远，顾戎和江若白好奇地跟过去，只见崽崽蹲在地上，远处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双闪着幽光的圆瞳。 江若白几乎呼吸一窒。 微弱的月光下，一只黑猫的身形若隐若现，威风凛凛。 江若白不知道是否仍可以用“猫”来形容眼前这种动物，它的体型太过巨大，几乎可以比拟阿拉斯加一类的大型犬。江若白回想起白天在野草丛间看到的爪印，想来就是属于这种变异猫科动物的。 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巨大的黑猫骤然躬起脊背，双耳向后竖起，喉咙间发出恐吓的嘶叫声，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而崽崽和它近在咫尺...... 江若白动作一顿，反手摸向背后的短刀。顾戎不着痕迹地把她挡在后面，同样蓄势待发。 而最先动作的却是崽崽，他站起身抬起手，才能勉强够到大猫的额头。 崽崽用软乎乎的小手摸着变异的巨型黑猫的额头，奶声奶气地哄道：“小猫咪，乖！吃饭饭！” 江若白：“......” 顾戎：“......” 黑猫绷紧的脊背一松，泛着冷酷幽光的圆瞳闪了闪。 江若白不由自主地给它配了音“你这个弱小的、愚蠢的人类，居然敢摸我的头！” 崽崽摸完头还不算完，他似乎对这种毛茸茸的手感非常着迷，又转而挠了挠“小猫咪”的下巴。 大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向侧边一扭，翻倒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崽崽喜出望外，整只崽扑过去，恨不得用四只手给猫猫揉肚皮。 江若白：“......” 顾戎：“......” 江若白看着体积有崽崽好几倍大的大猫，感慨道：“虽然它长得大，但内心还是住着一只爱撒娇的小猫咪。” 崽崽过足了撸猫的瘾，黑色大猫蹲坐在地上，“咔嚓咔嚓”几下就把鸡腿骨头嚼碎吃了。观察着它的咬合力，江若白觉得这只猫已经成了一只强大的捕猎者。 崽崽的“款待”数量有限，黑猫三俩下吃完，用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崽崽，以示感谢，然后转身离开，只给崽崽留了一个孤独却优雅的背影。 巨大的黑色身影彻底隐没在黑暗中时，崽崽才想起来挥挥手再见，神情落寞得像一个被身骗心的小可怜。 顾戎牵着江若白的手，漫步似的往车边走，崽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夜里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江若白漫无目的地想象，偏过头对顾戎说：“如果那只猫再回来，我们收养它吧，给崽崽当保镖！” 顾戎不置可否，轻声回道：“我觉得它不会回来。” 崽崽在后面安静地听着，随手薅起地上的一朵小花，低着头喃喃自语。 揪下第一片花瓣：“它会回来......” 揪下第二片花瓣：“它不会回来......” 第27章 横扫了几座废墟城市，花费了十数天的时间，崽崽小书包里瓶瓶罐罐的调味品减了不少库存，却把小肚子吃得鼓了起来。 “不行......我好像也胖了。”江若白摸着自己新长出来的小肚腩，有些难以置信。 “嗯，我摸摸。”顾戎说这，把手往江若白的衣服里探。只摸了两下，就开始擅自“拓展领域”，江若白笑着躲开。 “凉！”她叫道。 顾戎动作一顿，收回手的动作什至带了几分怔愣。 因为持续的变异，顾戎后腰上的伤口间蔓延出更多的墨黑色纹路，像一朵绽放的、妖异的花。气温微凉，可是他的手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似乎已经丧失了恒温——这种人类的标志之一。 江若白很快意识到什么，她还住顾戎的脖子，尽量把心中苦涩压抑下去，笑着说：“我老公手脚冰凉，等到了下一座城市，我去中药房抓服药给你调理一下。” 顾戎顺着她的话，轻笑：“你还会中医？不是蒙古大夫吧？” 江若白嗔怒，捶了他的肩膀一下：“看不起蒙古大夫啊你！” 地图上标注的下一座废墟城市，在这天中午就抵达了。进了关卡，江若白的视线就停留在窗外，良久，她才回过头来，看着顾戎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凝重：“可能有变异动物出没，这一路上的植被和建筑被破坏得很厉害。” 这时，崽崽忽然举起了他的小手手，奶声奶气地说：“老师，这题我会。” 江若白被他逗笑了：“那你来回答吧，顾星阑小朋友。” 崽崽打开他的小书包，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一打开直往下掉纸片的笔记本...... 第45章 “崽，你的本子开线了......”江若白心情十分微妙，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文教用品方面克扣了崽崽，不对她没有啊！ 于是江若白只好讷讷地说：“乖崽，一会儿到了城里，妈上文具城给你划拉点笔和本回来用......” 崽崽非常大气地摇了摇头，一挥手：“不用，我过目不忘，这些笔记都是整理给你们看的。” 江若白：？ 江若白：“......” 崽崽递过来笔记本，上面展开的那一页上还粘着一张剪切过的报纸，末世这些年，传媒业早已停滞，江若白已经很久没见过报纸这种东西了。 “妈，你看，这是末世降临前一天、世界还在正常运行时的报纸，这座城市遭遇了一次中等规模的地震，市动物园因为经费不足，年久失修，受灾害严重，围墙、栅栏出现裂痕或松动，丢失了多种动物。”崽崽思路非常清晰，三言两语就概括出了大概。 江若白心里一咯噔，觉得事态不妙，仔细读了那段粉饰太平的新闻稿，新闻稿说“有少量、不具攻击性的动物尚未寻回”，但看到四周环境的状态，分明就是“有大量、危险性极高的猎食动物在城市中潜逃”！ 崽崽一抬下巴：“你再翻下一页。” 下一页依然是一张纸，不过是彩色的。江若白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张纸有可能是末世前这家动物园印制的宣传手册，上面详细介绍了动物园的优美环境和丰富的动物种类。 “在这里，您可以观赏到憨态可掬的熊猫、矫捷的猎豹、凶猛的东北虎、带着育儿袋的袋鼠。在新落成的爬行动物馆中，您还可以见到从亚马逊流域远道而来的巨蟒、令人闻风丧胆的眼镜蛇......”宣传手册上如是写道。 江若白：“......” 江若白：“不是经费不足、年久失修吗！怎么还有钱盖新的爬行动物馆！还特么请了远道而来亚马逊巨蟒！” 顾戎单手拽住了情绪激动、几乎“揭竿而起”的江若白，把人带回自己的怀里，“啵唧”亲了一口：“乖，孩子在呢，不准说脏话。” 江若白：“......哦。” 崽崽：“......” “咳咳，”崽崽选择无视他们随时随地撒狗粮的行为，解释道：“就是因为建了爬行动物馆，才经费不足嘛，面子工程。” 江若白望着不远处的市区，一想到那些建筑中可能潜伏着大量凶猛的、杀伤力极强的动物，就一阵心累。 “顾星阑。”顾戎忽然叫了崽崽的名字。 崽崽和江若白同时脖子一缩，崽崽是心虚，江若白纯属条件反射。 每当顾戎用这样平静的声线叫人的全名时，都意味着他要“兴师问罪”。 顾戎面对着崽崽，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说你这本'粘贴画'怎么来的？” “我......”崽崽左顾右盼，乌黑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先给自己立了一个大方向：“我是为了任务能顺利进行！” “所以你去了军部图书馆，把里面定版的报纸剪了？”顾戎问。 崽崽挠了挠后脑勺：“我就是觉得这样比较醒目，看起来方便理解......” 顾戎冷笑一声，拆穿道：“你就是想过过手瘾吧。” 崽崽：“嘤。” 眼看着城市越来越近，江若白甚至生出了一种想法，她喃喃道：“一定要去这座城市吗......” 顾戎安抚地摸了摸江若白的头顶，柔声说：“也......” “一定要的！”崽崽又恢复了活力，抢答似的打断了顾戎的话，“唰”一下展开了他的笔记本，展示道：“这里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医疗器械工厂，占地面积一万两千平方米，产能......” 顾戎没收了崽崽的笔记本，并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奶瓶。 因为环境特殊，越野车队一直行驶到城市中心，才在一处平坦宽旷的广场停下。 怎么“处理”顾星阑和禹恩两个人类幼崽，几个大人倒是犯了难。 “亚马逊巨蟒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改装过的越野车绞成破铜烂铁，把小孩子们留在车里并不安全。”江若白忧虑道。 禹蒙认同这个观点，点了点头。 禹恩仰着头，一本正经：“哥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禹蒙：“......弟弟，这没必要，这种情况我们是可以规避的。” 禹恩非常听话，和小机器人似的：“哥哥，你说得对。” 而崽崽的神情中难掩兴奋，一副“冒险即将开启”的生动表情。 江若白：傻崽。 于是整个车队被一分为二，顾戎决定速战速决，不在这座城市过多耽搁。燕飞鸾带着大部分队员去医疗器械厂，那里地势开阔，障碍物少，不利于野兽的埋伏袭击，安全性更高。 顾戎、江若白、崽崽和禹蒙禹恩兄弟俩带着一小部分人去搜集物资，他们战斗力强，目标小，遇到危险可以迅速撤退。 两个人类幼崽被顾戎和禹蒙分别用育儿袋背在胸前，因为天气微冷，江若白还给他们戴了小帽子。 江若白侧着头，看着顾戎和被他背在身前的崽崽，她下意识地拉住了顾戎的手，走在荒凉破败的城市中，竟有一种一家三口出去郊游的错觉。 他们正走在一条商业街上，道路两侧是林立的店铺，大部分店铺因为突然到来的巨变，甚至没来得及关门歇业，就着大门敞开的模样就积起了灰。 第46章 霓虹灯破损不堪，玻璃大门支离破碎，地上散落着的宣传单被经久的雨水模糊得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崽崽出生在末世，这是他“崽生”第一次逛街，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像读书认字似的喋喋不休：“过桥米线、黄焖鸡米饭、回转寿司、煎饼果子、麻辣烫、凉皮肉夹馍......” 一个一个小食店的招牌念过去，崽崽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江若白哭笑不得，自己也被勾得有点饿，跟崽崽打趣道：“你吃过这些东西吗，就咽口水。” 崽崽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是这些字看起来就很好吃嘛，汉字博大精深。” “行吧，一部分人去店里找找有没有剩余物资，另一部分人在街上望风。”江若白行动力极强，说完就闪身进了一家店。 顾戎揣着崽崽，不方便跟上，他抬头看了看店名，斑驳的招牌上文字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麻辣小龙虾”。 顾戎：“......” 江若白动作很快，不过三五分钟就背着满满一大包东西跑了出来。 崽崽好奇地指挥着顾戎移动，探头过去看，江若白配合地撑开袋子口，崽崽一低头...... “咳！咳、咳......”崽崽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妈，你拎这么多辣椒是要做生活武器嘛！” 江若白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 商业街尽头，是一家在门头上标注着“五十年老店”的早餐铺子，店内的陈设很奇特，是小矮桌搭配马扎子，有点儿老城市大榕树小胡同的味道，看起来就让念旧的人心头一动。 店内，“油条、豆浆、豆腐脑”的立牌倒在地上，被人践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江若白在脑海中复原了末世前这个早餐铺子的热闹景象，她牵着顾戎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等熬过这场末世，我们带着崽崽，吃一顿这样的早餐，然后出发去野外郊游吧。” 顾戎一瞬间想的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场末世。 可是他一低头，看到了江若白期盼的眼神，和一脸稚气的崽崽，又想：管它呢，谁能拒绝这种美好呢。 于是他笑着点头：“好的，宝宝。” 第28章 面对这样一家极具情怀的早餐铺子，江若白依然毫不犹豫地把它“洗劫一空”，看得顾戎哭笑不得。 江若白拎着一个超大号收纳袋，把店铺里剩的、用来磨豆浆的黄豆全部打包带走了，连散落在地上的豆子都扫了起来装走。 其余的人看得一头雾水，禹恩在禹蒙怀里，耿直地问：“为什么要装黄豆呢，不能充饥也不容易做熟，所以才被大量遗留在这里吧...... ” 禹蒙是江若白的学弟，倒是记得她卓越的野外求生能力，对他弟弟说：“山人自有妙计吧。” “我们扫完前面那家大型超市的仓库，就准备返程。”顾戎说道。 众人从善如流，分散开来寻找可利用的物资。 仓库大多建在背阴面，只在墙壁上部建造小型窗户，照射到地面的自然光线少得可怜。 从进到仓库的一刻，江若白心里就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耳边经常传来爬行动物腹部的鳞片和地面摩擦时爬出的“沙沙”声，可是她寻着声音望去，那里又空无一物。 如果是从爬行动物馆出逃的亚马逊巨蟒，这间仓库应该容不下它才对。江若白只好把这归于自己的幻听。 把各个角落扫了一遍，搜集了一些罐装饮用水后，一行人准备功成身退。 忽然，江若白再次听到了那种“沙沙”声，这次的异常清晰。 顾戎显然也听到了，他和江若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抽｜出短刀，冷兵器迅速而精准，是爬行动物的克星。 “嘶！——”一道棕色和黑色花纹交织的细长生物向他们袭来，弯曲前行的速度几乎快成了残影！ 顾戎目力极佳，在0.1秒间出手，手起刀落，尖锐的刀锋和地面碰撞时甚至闪出一丝火花，蛇的七寸被狠狠刺穿，钉在地上挣扎不得。 江若白只慢了半拍，她用短刀固定住摇摆、甩动的蛇尾，使它不能缠上顾戎的手腕。 顾戎仔细看了看蛇｜头的形状和它身上的花纹，居然和宣传册上的一模一样。 顾戎：“......”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长达一米的亚马逊巨蟒？” 江若白也是无语：“......这爬行动物馆未免也太坑爹了。” “咦？你们这就默认爬行动物馆用了花纹相似的品种来冒充亚马逊巨蟒啦？”崽崽一脸不甚赞同的样子：“万一这生物变异，是往小了变异呢？这世道的自然进化规律也千奇百怪的，你们太不了解大自然了。” 顾戎和江若白又是一阵沉默，几乎同时开口，对崽崽说：“......崽，是你太不了解末世前的动物园了。” 回程时，他们行进得很快，江若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腕间的个人终端上，她先是左顾右盼，假装观察地形，又一点点往队伍尾巴挪...... 终于，瞅准时机，她一个闪身窜进了一个小巷子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小巷子尽头是一家中药铺，门口的牌匾、门把手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江若白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排药柜。 中药既不能充饥，又不能急救，所以陈列在这间药铺里的“非必需品”没有被洗劫，几乎每个抽屉一拉开，里面都有满满的药材。 第47章 江若白来不及细看，在可利用的时间范围内，把尽量多的药材往口袋里划拉。直到顾戎倚在门边，声音透出几分无可奈何：“乖宝，掉队了。” 江若白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几个没装完的抽屉，一狠心，灰溜溜地跟着顾戎走了。 快抵达集合地点时，一行人猛地顿住脚步。 不远处，一只黑色的大猫，正在全神戒备地，跟一条纯黑色的眼镜蛇对峙。 “咦？小猫咪？”崽崽好奇地张望，又想指挥顾戎快点走过去，给他看看小猫咪。 江若白连忙捂住了崽崽的嘴，不让他出声，看这眼镜蛇的尺寸，恐怕攻击起来真的会致命。 巨大眼镜蛇的上半身直直立起，以示威吓，猩红的蛇信探出，发出瘆人的“嘶嘶”声。 那只被崽崽投喂过的黑猫，竟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这里，是跟着他们的车队一路跑来的吗？ 江若白难以想象这只黑猫昼夜不休地奔跑了多久才能跟着他们的车队抵达这里，她不能放任它因为被眼镜蛇攻击而死在她眼前。 江若白把短刀紧紧握在手中，对其他人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决定自己上前，和那只眼镜蛇拼个高下。 她刚迈出去一步，只见黑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爪子，把眼镜蛇的脑袋狠狠拍在了地上。 那黑色爪子的运动轨迹落在众人眼中，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在眼前留下一抹残影。 眼镜蛇被激怒，它猛地直立起身子，竖瞳闪着可怕的光芒：“嘶s......” “嘶嘶”声只发了一半，蛇｜头又被猫爪一爪子拍在了土里。 眼镜蛇：？ ？ 它再次怒不可遏地抬起头！又再次被黑色猫爪摁在土里，抬起来摁下去，抬起来摁下去......和打地鼠似的。 顾戎：“......” 江若白：“......” 崽崽：“哇！小猫咪玩得好开心哦！” 意识到自己是只废柴的眼镜蛇转身逃跑，黑色猫咪长长的尾巴甩了甩，让了它几米，才追赶上去，每次快追到了就停下来看一会儿眼镜蛇落荒而逃的曲线，看起来还挺自得其乐。 眼看着眼镜蛇危机解除，众人继续往越野车边走，江若白却发现顾戎怀里抱着的崽崽肉眼可见地枯萎下来。 “怎么了，崽崽？”江若白凑过去问。 崽崽瘪了瘪嘴：“小猫咪......不理我。” 江若白回想了一下，这次发现那只黑猫从始至终都没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好像根本就是路过的，可是车队已经行驶了数千公里了。 不一会儿，燕飞鸾也带队回来了，他居然还带回来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猪。 “这家伙攻击力太强了，弄不好可以在动物园里称王称霸。”燕飞鸾摇着头感叹：“为了跟他斗，我差点儿折进去半条命。” 江若白一听就十分担心，正要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就看到他手里拎了两个prada的购物袋。 江若白：“......” 燕飞鸾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强行解释：“就劫后余生嘛，买个包包犒劳自己。” 江若白：“买？” 燕飞鸾：“ ......拿。” 说起拿回来的东西，江若白又没空和燕飞鸾开玩笑了，她得先去办个事。 江若白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自己先喝了一小半，然后往瓶子里装黄豆，确保每一颗黄豆都泡在水里。 崽崽看到了，凑过来好奇地问：“妈，这是干啥呀？” 江若白心情颇好，展示着矿泉水瓶说道：“泡发豆芽！” 崽崽小嘴一瘪：“我不爱吃豆芽，食堂里的炒豆芽不好吃。” 江若白微微一笑，深藏不露：“如果是水煮鱼、水煮肉片里的豆芽呢？” 崽崽霎时眼睛放光，他“咕唧”一声咽了口口水，握住江若白的手，诚恳道：“妈，我帮你泡豆子！” 第29章 顾戎回到他们所在的越野车时，就看到原本满满当当的后备箱被拾掇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落，江若白正带领着顾星阑和禹恩两个小家伙，把一个个矿泉水瓶子放到里面摆好。 还使唤童工呢，顾戎笑着想。走近，顾戎发现矿泉水瓶里装满了水，水里泡着颗粒饱满的黄豆。 顾戎：“ ......”他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农家乐的场面了。 燕飞鸾先一步冲上前看热闹，惊呼道：“黄豆？是准备泡好豆子磨豆浆吗？我最喜欢喝豆浆了，美容养颜，钙质丰富，还能补充雌激素.... ..” 江若白扶额：“ ......最后这条真的跟你没关系。还有，我不准备做豆浆。首先，没有磨盘或豆浆机；其次，豆渣会浪费掉，这世道哪有那么奢侈的事。” “我准备泡发豆芽，给大家补补维生素。”江若白说。 “哦......”燕飞鸾兴致缺缺，摇头晃脑地走了：“我不爱吃豆芽。” 顾戎加入了一大两小的“搬运工”阵营，凑近了，他居然发现崽崽和禹恩在估算矿泉水瓶中黄豆的数量，还分析得有理有据，就是思维太过天马行空，听起来和两个小神棍似的。 搬完一部分，崽崽和禹恩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一张小桌子边，一人坐着一个小板凳吗，开始往空的矿泉水瓶里挑黄豆。 顾戎看得莫名其妙，江若白走过来，解释道：“左右手的筷子夹豆练习，可以锻炼小孩子的大脑和耐力。” 第48章 顾戎却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好笑，崽崽和禹恩双手齐动，筷子在空中飞舞，和两只小螃蟹似的。 江若白把后备箱里整理出来的东西放到了越野车后座的脚踏上，摞高后，和座椅齐平，江若白又铺了厚厚的被子在上面，再摆上一个小枕头，一张简易儿童卧铺华丽诞生。 顾戎看了一眼，有点儿羡慕：“看起来挺舒服的。” 江若白高高举起手，摸了摸顾戎的头以示安慰，就匆匆跑去崽崽和禹恩装好豆子的矿泉水瓶边加水，她得赶在天黑之前把后备箱布置好。 第二天一早，车队再次出发。 崽崽坐在他的小卧铺上，眼巴巴地看着窗外，又回头看了看江若白，声音透着几分低落：“妈，小猫咪没来吗......” 江若白也一直留意着，那只变异的大型黑猫没再出现，不过想来以它的身手，这末世也奈何不了它。 越野车开始行进，崽崽无聊地趴在后座椅背上，看后备箱里层层叠叠的矿泉水瓶，农业知识是他的知识盲区，崽崽又发现了新的探索领域，转头就打开个人终端里的资料库开始学习了。 顾戎和江若白正头对着头靠在一起，研究着下一座废墟城市的基本信息。 “这次搜集到的物资太少了，得在下一座城市增加停留时间。”顾戎说。 江若白对着地图若有所思：“下一座城市的自然资源非常丰富，我们可以把需要二次加工的自然资源也列成搜寻目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车窗外飘起了绵绵细雨，细碎的雨丝落在车玻璃上，带着几分灵动静谧。 但是雨下得时间长了，就开始变得恼人，入夜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没了，空气湿度很大，周边的一切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夜里的温度更低了。 无法升起篝火取暖或煮饭，众人草草解决了晚饭就各自回车上或搭帐篷休息，刚入夜，四周便静悄悄的了。 崽崽沉迷于学习，对外界的变化并不关心，更何况他还有改装过的“卧铺”，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好多了。 眼看着崽崽往行李和座椅共同构建的平面小床上一躺，枕上小枕头，盖上小被子，顾戎羡慕地“啧”了一声，开始缠着江若白：“宝，我也想要一张这样的床。” 江若白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空间有限，这后座还没有你身高长呢。” 顾戎蹭着江若白的颈间说：“我们可以把崽崽赶到后备箱睡。” 崽崽：？ ？ 江若白瞪了顾戎一眼：“就欺负崽崽。” 这么说着，江若白还是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件行李，铺到和座椅平行的高度，又垫上一层被子。整理好后，用哄孩子一般无奈的语气说：“好了，来睡觉吧。” 顾戎和江若白相拥着入睡，崽崽尽量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毕竟这个温暖的车厢里，只有他又酸又菜又多余。 第二天早晨，江若白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车窗，她正眯瞪着，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顾戎跟着她一同醒来，也愣了一秒。 两人掀开被子，打开车门准备出去查看。车门刚一打开，一股寒风就夹杂着冰雪涌进车厢，带走了为数不多的温度。 崽崽也醒了，骤然接触的冷空气让他下意识往被窝里钻了钻。 顾戎和江若白简单套上外套，就下车查看，他们居然算是起得晚的，燕飞鸾、禹蒙甚至禹恩都已经站在车外，望着这场意料之外的雪。 燕飞鸾向顾戎和江若白投去单身狗独有的羡慕眼光，漫无边际地说了一句：“有情饮水饱，晚上睡得好......” 江若白：“......” 顾戎：“ ......这雪怎么回事？” “这气候太反常了。”禹蒙愁眉不展：“世界灭亡的征兆已然降临，我刚和禹恩商量了死后想葬在哪里，我们出生在极寒的冰雪之地，死后的岁月想在四季如春的南方度过......” “停、停、停！”江若白连忙抬手打断了禹蒙的畅想，讪笑着劝道：“我想这点雪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细碎零星的雪花慢悠悠地降落下来，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温柔。 尽管它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 “我们先赶路吧，也许太阳出来了雪就停了。”江若白摸了摸禹恩的脑袋，跟禹蒙打申请：“恩恩上午跟我们的车吧，和崽崽一起帮我干点儿活。” 禹恩郑重地点了点头：“趁我还在这人间，我想努力留下些痕迹。” 江若白：“呃，谢谢恩恩......” 早饭只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兑水，一车队的人连热水都懒得烧，显然突变的气候让大家惊觉不安。 崽崽的生活条件明显好一些，因为他有一个自带的保温杯。看到禹恩上车后，他热情地用杯盖到了一杯热水招待小伙伴。 热水微微泛红，禹恩接过来，吸溜着喝了一小口，吧唧吧唧嘴，露出一个疑惑的目光：这水的味道不太对。 崽崽贴心地扭开保温杯瓶盖，给禹恩展示：“我在水里泡的枸杞。” 禹恩：“......”这两岁半的弟弟居然是个养生咖！ 江若白也是同样哭笑不得：“我给你爸抓的中药，你先拣着吃了。” 被赶到副驾驶位置上的顾戎回过头，望着江若白，认真反驳：“宝贝，你没开药方没抓药，只是搬空了一家中药店。” 第49章 江若白虚虚握着拳头，把顾戎的脑袋掰回前方，逞强道：“我一会儿就开方子，停车就熬药，管饱！” 江若白给崽崽和禹恩安排的任务是把她“卷”回来的中药分门别类，用真空袋装好。她自己则抱着一堆矿泉水瓶子，在瓶子底扎眼，为泡发豆芽做容器。 偌大的越野车后座，有干有湿，零零散散，像个三无小作坊，一个女同志带着两个童工，正在加急赶工。 中午停车休息时，一大两小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中药材各自装进了小包装，还贴心地用便签贴上了药材名称。 漏眼的塑料瓶里装着浸透水分的黄豆，因为豆芽发制的时候需要避光，江若白把大大小小的瓶子放在了后备箱避光的角落里。 细细绵绵的小雪飘了一整天，傍晚时，连一向神经大条的燕飞鸾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入夜后，温度可能还会降低，积雪结冰，这个路况就难走了。”燕飞鸾在飘雪的天气里，还穿着一双gi的小单皮鞋，细瘦的脚踝露在外面，江若白看着总觉得有点冷。 “得去最近的城市，给车胎上防滑链。”顾戎思索着说。 越野车队连夜向城市行进，路过的第一个城市是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哪怕在末世前，也接近一穷二白、山穷水尽。 抵达时，已是凌晨时分。车队直接根据地图开到了一家汽车配件工厂，周围是汽修一条街。 江若白看着这瓦房三五间的地方，只能祈祷这里有足够所有越野车使用的防滑链。 顾戎选了一座看起来最坚实、设备最完善的建筑，作为他们晚上的临时歇脚处。熄火的车厢内太冷了，他们不能再住在车里了。 建筑一楼是汽修厂，暴露在外面的铁质工具已经在经年累月的氧化作用下斑驳生锈，要找到一件能用的东西像是大海捞针。 江若白带着崽崽，禹蒙带着禹恩先上了二楼，二楼还依稀可见生活的氛围，让人轻易联想到一家人白天在楼下的汽修车间劳作，晚上上楼吃饭休息，享受一天中难得的空闲时光。 落雪间，有若隐若现的月色，禹蒙和禹恩的目光望乡窗外，眼中透着相同的思愁忧郁，非常整齐划一。 江若白：“......” 江若白伸了伸手，又觉得现在打断他们的沉思实在有些没风度，于是撸起袖子，把可以睡人的两间卧室和一张沙发简单打扫了一遍。 打扫中途，禹蒙回过神来，前来询问他可以做些什么。 江若白看到厨房的橱柜里有剩余的大米，虽然已经是多年的陈米了，但是末世中哪还能讲究这么多呢。而且厨房中的液化气罐居然还有余量，她说什么也要把这珍贵的能源消耗完。 江若白指挥禹蒙去车上搬了一桶饮用水，把陈米洗净，入锅，上面盖上足量的野猪肉和排骨，厨房里剩的酱油、盐、八角、老抽一股脑儿放进去不少。 等顾戎他们收工回来，香喷喷的排骨米饭已经新鲜出炉，满满一大锅，色泽鲜亮，飘香四溢。 长途跋涉间，在室内吃一顿热乎乎的饭实在是种享受。晚餐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两个人类幼崽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困得脑袋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就要头对头碰在一起，看起来有种萌萌的喜感。 因为崽崽低着头，江若白一下看到了他后颈贴着的信息素阻隔贴。 “哎呀......时效！”alpha信息素阻隔贴的实效有限，需要按时更换，今晚江若白忙活排骨米饭去了，一时竟给忘了。 好在顾泽之研发出的产品功能强大，超时了两个小时，崽崽的alpha信息素也没有丝毫外漏的迹象。 江若白连忙从包里拿出新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给崽崽换上，揭掉旧的时，崽崽忽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嘟囔了一句：“咦？有人的味道.. ....” 看着这荒郊野村、借宿的民宅，江若白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画面全都争先恐后地在脑海中跳出来，她以为崽崽又在耍宝了，无奈道：“ ......你是哪里来的小妖怪！” 崽崽眨了眨眼睛，又缓缓说了一次：“有人的味道，好香......” 刚从屋外回来的顾戎、禹蒙、燕飞鸾听到这句话，齐齐顿住脚步。 坐在崽崽对面的禹恩，更是一个激灵被吓清醒了。 江若白眼疾手快地抱起禹恩，把他夹在胳膊下面，别说，触感还真是软绵绵的，肉质一定很嫩...... 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江若白一手拦在崽崽跟前，一边义正严辞地对他说：“崽，我跟你说，吃小孩儿是不对的。” 崽崽：？ ？ 说完，江若白惊觉地瞪了顾戎一眼。 顾戎：？ ？ “......这真跟我没关系，丧尸病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顾戎觉得俩眼一黑，江若白的眼神中的含义他总是能秒懂，她刚刚觉得崽崽是被丧尸病毒感染了，想吃人了。 因为崽崽的“吃人企图”，江若白换新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的动作被打断，空气中很快出现了黑加仑混杂着檀香的香气。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燕飞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嗅觉出问题了吗？现在我闻到的是不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抱歉，瞒了你们。”顾戎说着，接过江若白手中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想要尽快给崽崽贴上。 然而崽崽挥了挥手，抬手挡住顾戎的动作。 第50章 江若白：“......”这崽绝对是在模仿香港警／匪片里的黑／帮大佬！ “这周围有人。”崽崽压低声音说。 江若白压低声音回道：“当然，我们都是人。” 崽崽：“......” 崽崽被噎得不轻，握着小拳头叫唤：“有除了车队之外的其他人！我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了，好像是个beta ！” 江若白：？ ？ 这下轮到其他人愣住了，出乎意料的事一波接着一波，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啊！ 燕飞鸾几乎同手同脚走进了一间卧室，往床上一栽，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指着崽崽语无伦次：“ alpha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alpha ！原来第二性别还没有完全消失，对了，星阑刚刚还说这附近可能还有一个beta......” 崽崽对“附近”这个词不甚赞同：“十公里之外，十五公里之内吧。” 燕飞鸾：“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alpha还自带定位功能呢。” 因为这个疑似存在的beta ，一行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因为崽崽是alpha的事一直是保密状态，搜寻beta这个任务只在他们内部进行。 几个人整整找了五天，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一个。 崽崽第一百次斩钉截铁：“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在附近！” 崽崽闭着眼睛，小小的手指在空中描摹，仿佛一幅场景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森林边的小木屋，不远处有溪水，木屋前堆积着黑色的花岗岩.... ..” 顾戎：“......” 江若白：“ ......乖崽，你这已经是灵媒的范畴了！咱就算在末世也不能这么怪力乱神啊。” 禹蒙和禹恩则一副见到了玛雅文化、通灵大师的钦佩模样，似乎下一秒就想就轮回、来世、灵魂等问题和崽崽来一场热烈讨论。 燕飞鸾从他的gio armani拎包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副塔罗牌，似乎是和某个奢侈品品牌的联名款。 燕飞鸾把塔罗牌双手递上，对崽崽说：“大佬，辅助要吗？” 崽崽：“......” 崽崽：“” “我不是灵媒！也不是在通灵！”崽崽对这些封建迷信的大人很失望，他认真解释：“这个beta信息素的味道里一直带着果木烤鱼、烤鸡的香气，而且总伴着一些炊烟的味道。” “......哦。”大人们听完，兴致缺缺地各自走了。 崽崽：“......” 第六天早上出门，崽崽化身顾戎的腿部挂件，说什么也要和他们一起走。 江若白并不赞同，点了点崽崽的后颈：“探测小雷达要想发挥作用，就得摘掉信息素阻隔贴，而摘掉信息素阻隔贴的alpha，就像一个嗡嗡作响的丧尸吸引器。” “能找到一个可能存在的beta，是我们的意外收获。”江若白蹲下来，和崽崽平视：“但首先要保证大家的安全。” 崽崽松开了拽着顾戎裤腿的手，和江若白商量着：“我不摘信息素阻隔贴行吗？不摘我也能感觉到一些位置的。” 江若白把征求的目光看向顾戎，顾戎点了点头，于是崽崽又变回了顾戎的腿部挂件。 树林、溪边、山丘，顾戎和禹蒙他们快把这一带摸透了。 崽崽安安静静地跟着大部队走，偶尔指一个方向，直直把人带到了一片看起来就很像“死亡禁区”的地方。 这里的树木干枯着，土地贫瘠、呈现出毫无生机的黑色，大部分事物被浓雾笼罩着，那片雾呈现出靛蓝和灰绿色交织的状态，变幻涌动着，一看就很不好惹。 “这可能是某种沼气或别的有毒气体，我们无法贸然进去。”江若白对崽崽解释道。 崽崽晃了晃脑袋，语气十分笃定：“那个beta，在这片迷雾后面。” 第30章 眼前这片雾过于诡异和未知，所有人都无法预知这种冒险是否值得。 顾戎从车上拿出一条牵引绳索，系在了自己腰间，牵引绳的另一端，他本意是给禹蒙或燕飞鸾，但江若白执着地接了过去。 江若白攥着那截牵引绳，讷讷问道：“有必要吗......” 顾戎摸了摸她的头发，给了她一个笃定的回答：“不依靠于军部，而在荒郊野外的末世生存，如果迷雾之中真的有人，那这个人值得我们见一见。” 目送着顾戎的身影消失在迷雾深处，燕飞鸾随时待命着，安慰江若白：“姐姐，别担心，如果牵引绳那端出什么事，我们会马上冲进去。” 江若白却缓缓摇了摇头：“如果顾戎有什么意外，军部无法再承受失去你和禹蒙的损失。” 过了足足十分钟，江若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时钟上。忽然！牵引绳那一端传来猛烈的拉扯，江若白下意识地把牵引绳往回拉，却几乎纹丝不动。加上燕飞鸾和禹蒙的角力，只过了几秒，牵引绳倏地一轻，另一头恍若无物。 崽崽被吓哭了，如果顾戎出了什么意外，那是不是他的过错？ “爸爸......”崽崽的声音带着哭腔。 江若白眉头拧紧，更加迅速地往回拉牵引绳，不过几秒之间，顾戎的身影出现，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江若白，一脸恶作剧成功的满足笑意：“吓没吓到？惊不惊喜？” 江若白：“......” 崽崽：“ ......嘤？” 燕飞鸾一脸“你恐怕不是个傻子”的神情，旁观着江若白把顾戎摁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第51章 “我本意是调节一下气氛。”顾戎把迷彩裤上的尘土、杂草拍掉，试图给自己解释：“那片雾看起来颜色很诡异，实际上没有任何危险性，只不过弥漫了十几米的距离，你们想象不到，里面恐怕住了一个天才。” 于是在顾戎的带领下，众人走进迷雾之中，欣赏天才的“杰作”。 江若白还有点儿生气，接受不了顾戎刚才那个直男气息过于浓厚的“惊喜”。她牵着崽崽走在队伍最后面，崽崽也是同样的一脸不忿：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等走出迷雾森林，看清眼前的景象，江若白也顾不上跟顾戎置气了——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照进现实的模样！ 远处，一处落差极小的水崖下，运转着一辆小型水车，带动着一套发电设备。水流蜿蜒而下，两侧是品种繁复的农作物，绿油油的小麦叶子，刚刚冒出嫩芽的笋，饱满的叶片完整的白菜，笔直坚｜挺的小葱，攀爬在木架上的葡萄和芸豆......树冠繁茂的苹果树下建着一座小型的塑料大棚，一垄垄草莓已经枝繁叶茂，结出了诱人的果实。 近处，靠近迷雾森林的地方，水流蜿蜒到尽头，汇聚成一块小池塘，里面暂时看不到鱼虾，但池塘四周生长着茂盛的荷叶，上面挂着沉甸甸的莲蓬。 池塘边立着一架遮阳伞，伞下放着一张躺椅和精致完备的钓具，显然主人经常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垂钓。 被这悠然静谧的景色环绕在中间的小木屋，怎么看都透着一种远离末世的岁月静好。 “我想住这儿了。”燕飞鸾替众人道出了心声。 外来者的脚步声终是惊扰了这片土地，小木屋里传来一阵木门开启的“吱呀”声。 一个身穿白色棉麻质长衣、亚麻色长裤的男人从小木屋里走出来，他面容极其俊美秀丽，蓄着一头半长的黑色直发，用麻绳粗粗绑着，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本古朴的书。 优雅，从容，翩然，不似凡人。 “啧，太和谐了！”燕飞鸾几乎有些气愤地说：“这也太和谐了！跟幅画儿似的！” “哎呀？这不是那谁吗......”博学多识的崽崽觉得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名字就挂在嘴边。 他把探求的目光望向身边的禹恩，巧了禹恩小朋友也对这张脸有点儿印象。 两只喜欢畅游在知识海洋里的人类幼崽头对着头，暗搓搓地讨论了好几秒，各自跑回自家家长身边，仰着头汇报：“妈/哥，这人儿好像是个大骗子，神棍，搞传销的。” 汇报完，崽崽还在江若白耳边补充了一句：“就是个小白脸，喜欢骗富婆，妈，你小心一点儿。” 又哒哒哒跑到顾戎耳边叮嘱：“爸，你可得保护好我妈，毕竟你年老色衰......” 顾戎没等崽崽说完，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嘣儿：“你爸我老当益壮！” 刚说完，他寻思着不对劲：“ ......我才不老！” “诸位远道而来，来者是客，不如进屋小坐？”谪仙似的男人飘飘然走过来，不管是不是骗子，反正这身行头和气质相当唬人。 崽崽一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江若白身上，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挡在江若白面前，小手一抬，拦着那男人不让他靠近：“屋外头收拾这么好，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告诉你，你在一级通缉令上的信息我看过都记在脑子里了，慕修宁是吧，伪造道术高人的身份，游走江湖，四处行骗......” “喵......”一声猫叫从小木屋里传来，一只熟悉的黑猫从屋里缓步走出来，在门边的木柱上磨了磨爪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盯着一众来客。 “小猫咪？！”崽崽惊喜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看得眼睛都直了，面对慕修宁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这、这是你的猫啊？” “嗯。”慕修宁淡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最先遇到它时，是在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崽崽欲言又止。 “小朋友是想说这末世这么乱，我不该放这只猫猫到处乱跑是吗？”慕修宁粲然一笑，笑容的尾调又带上几分忧愁。 江若白不由得眉心一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戎，又看了看皱起眉头的燕飞鸾，再次意识到顾戎非我族类，燕飞鸾才是“姐妹”。 她凑到燕飞鸾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一种古怪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 江若白用眼神示意：感觉这男的一举一动都绿绿的。 燕飞鸾用眼神回道：对，感觉茶茶的。 “我爱它，所以才给它自由。”慕修宁轻轻地说。 江若白：“......” 燕飞鸾：“ ......” 崽崽：？ ？ “这世间万物，最终都会走向消亡。像一束光，跨越数万光年的距离来到你的眼前，它曾落在你的视线里，它曾为你照亮某个角落，曾让你感受过一朵花的色彩，那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慕修宁的目光落在遥远的远方，语气飘忽不定。 “同样的，那只黑色的猫咪，我感谢它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爱过它，陪伴过它，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就不再强求它留在我身边，我希望它在这世界上肆意驰骋，我会在原地为它祝福......” 尽管慕修宁说得情深意重，崽崽仍是听得一脸懵逼，就感觉这人奇奇怪怪的。 鉴于崽崽实在是难以抵御大黑猫的诱惑，顾戎和江若白还是决定到慕修宁的小木屋里小坐。 第52章 小木屋里没有预想中的机关重重，反而布置得异常温馨，木质的家具显然是纯手工制作的，有些粗糙却透着人间烟火气。沙发上的毛垫似乎是粗毛线手工缝制的，沙发前的矮桌上还装点着一个小盆栽。 几个人落座后，慕修宁居然能拿出足够的茶杯，沏了清香的红茶。 顾戎率先开口，言简意赅：“你是beta ？” 慕修宁点了点头，眉宇间又多出几分愁绪：“在末世前，这种平庸的第二性别让我受尽了冷眼，人们看我的目光仿佛在说，我只能作为一种'工蚁'活下去，我从不信命......” 禹蒙似乎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他说话还“文艺腔”，也可能并不在意他的身世延伸，继续问：“你的第二性别从没消失过？” “消失过的。”慕修宁点了点头，礼貌性地看了禹蒙一眼，然后他的视线很快转移回顾戎的身上，解释说：“你知道的，beta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几乎很难让人察觉，是这只黑猫的到来，才让我意识到，我的第二性别好像回来了。” 慕修宁的beta信息素是海洋的味道，这种波澜壮阔的、代表着“包容性”的信息素大多存在在alpha身上，一时变成beta信息素，还挺特别的，也难怪慕修宁不甘于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硬是凭着beta的第二性别，登上了一级通缉令的首页，要知道这种通缉令上，大多是嚣张膨胀的alpha 。 猫咪这种动物对鱼有天然的喜爱，慕修宁的beta信息素似乎让它联想到某种海洋鱼的味道，于是认了他做铲屎官。 有一个信息清晰地浮现在顾戎一行人的脑海中：第二性别，也许在复苏。 确定了慕修宁是一个真实存在的beta ，而beta信息素对丧尸并不存在吸引力，再加上这片迷雾森林的庇护，慕修宁并不是一个需要军部统一保护的人，他甚至比幸存者基地中的大部分人过得轻松惬意。 顾戎准备告辞离开时，却忽然被慕修宁拽住了手腕，慕修宁狡黠地一笑，对他眨了眨眼睛，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江若白：？ ？ ？ 顾戎正莫名所以，慕修宁继续道：“有个叫顾泽之的人留了信息给你。” “他也来过这里？”顾戎脚步一顿。 “嗯啊。”慕修宁坦然点头，后退了两步，粲然一笑：“不过......留下来吃个饭我才告诉你。” 慕修宁拎着小菜篮去收食材了，新鲜采摘的蔬菜水果是末世中的稀缺资源，本来是翘首以待的事，但小木屋里的几个人都各怀心事。 顾戎和禹蒙坐在沙发上，一区指挥长和三区指挥长正在为可能到来的第二性别复苏殚精竭虑。 一区指挥长夫人江若白、二区指挥长燕飞鸾，加上顾星阑和禹蒙两只崽崽，两大两小正把脑袋凑在一起，悄悄开“姐妹会议”，尽管与会人员只有江若白一个人性别女。 “你不是说慕修宁以前是骗富婆的吗？”江若白压低声音问崽崽：“为什么他看起来对你爸这么感兴趣？！” 燕飞鸾跟着同仇敌忾：“你看他矫揉做作的表情，这都末世了，绿茶还没灭绝呢？！” “哎呀，这世道什么人没有啊。”崽崽过来人似的，语气深沉：“小叔叔不是来过嘛，慕修宁肯定知道我爸是一区指挥长了，这名头拿出去多唬人啊！” 禹恩显然不常参与这种八卦讨论，插不上话，只能从终端里搜表情包，给大家增强影音效果：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生活终于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jpg” “卑微，自闭，但是个靓仔.jpg” “这就奇了他妈了个逼的怪了.jpg” 江若白、燕飞鸾、崽崽同时转头看禹恩，一口同声：“不准说脏话！” 禹恩恩委屈：“不是我说的啊！这就是个表情包！” 崽崽凑到他的个人终端旁边，小手挥动着：“删了删了。” 很快，慕修宁拎着小菜篮子回来了。一顿饭不能让主人忙活到底，江若白和燕飞鸾到厨房帮忙，几个人分工明确，一顿丰盛到近乎奢侈的午饭很快做好。 炸得黄澄澄的藕盒、茄盒拼盘，剁得细碎的肉馅腌制入味，再加入爽口的青椒，外酥里嫩。一道清炒虾仁，裹着淀粉勾芡儿，嫩｜滑爽口，点缀着黄瓜片和胡萝卜片，色彩鲜亮...... 江若白没有喧宾夺主，只做了一道酸辣汤。骤然寒冷下来的天气，伴着尚未消散的水汽，环境湿冷得厉害。酸口和辣口会给人暖洋洋的感觉，似乎可以再抵御一阵子突然到来的冬天。 崽崽吸溜吸溜喝着酸辣汤，里面的配料极其丰富，肉丝、笋丝、紫菜，鲜香爽口，令人唇齿生津。 慕修宁用勺子舀了一小勺，轻轻尝了一下，就泪眼汪汪地拽住了顾戎的衣袖：“好辣呀......” 一句话的语调竟然被他说得千回百转。 江若白：？ ？ 接着，他又强忍着委屈似的，对江若白歉然笑了笑：“抱歉，失礼了，我不能吃辣，但是你做的汤很好喝......” 江若白：？ ？ ？ 近乎魔幻的一顿饭吃完，慕修宁让顾戎跟他去隔壁的房间，看顾泽之留下来的东西。 江若白、燕飞鸾、两只崽崽再次头对头聚在一起。 燕飞鸾压低声音吼道：“你怎么不跟着去啊？！” 江若白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太多心了......” 第53章 崽崽跟着感慨：“人心不古啊！” 禹恩难得插得上话了，反驳崽崽：“古人就一定是善良友好的吗？你不知道末世前有种很流行的影视小说题材叫'宫斗'吗？” 禹恩说完，又打开他丰富的表情包储藏，以“表情包十级爱好者”的手速唰唰发了几张： “贱人就是矫情.jpg” “原来是我不配.jpg” “终究是错付了.jpg”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jpg” 江若白简直一言难尽，不过很快，顾戎就拿着一个笔记本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看到江若白时，才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燕飞鸾上前，一把揽住顾戎的脖子，“逼问”道：“那哥们儿跟你说什么了？” 顾戎不明所以：“没说什么啊。” 燕飞鸾用一种“大家都是兄弟，你别驴我”的社会摇表情，挑眉问道：“就交接个笔记本能用好几分钟的时间？” 顾戎似乎回想了一下，说道：“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逻辑有点儿混乱，可能是在这里一个人待久了，心情有些压抑吧，我让他有机会出门走走看看了......” “ ......”燕飞鸾忍笑不成功，发出“哼哧”一声：“笑到了，谢谢，给你点个赞。” 出了小木屋，顾戎缓步靠近江若白，在她耳边邀功似的小声问：“我乖不乖？” 第31章 “哎，等等......”慕修宁忽然从背后叫住即将离去的顾戎，他拿着一个小菜篮子，红着眼眶，几次欲言又止。 还是江若白心细，先反应过来：“是需要我们帮你把这些花花草草整理一下吗？” 慕修宁点了点头，咬着下唇问：“会不会太麻烦呀？” 江若白打量着这个精致的小院子，说：“你这里靠着山脚下，温度会比其它地方高一些，但也未必能挨得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冬天，现在的零星小雪，植物尚且能挺一会儿，如果暴雪来临......” 末世后的蔬菜就像末世前的古董一样高贵，江若白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些小菜苗接受风霜雨雪，就帮着慕修宁一起把能摘的瓜果蔬菜都摘了，教他做了保鲜处理。 慕修宁为了表示感谢，拿出了两只包着锡纸的烤鸡。 “这是我自己利用地热烤的叫花鸡，平时也经常烤些鱼虾。” “锡纸？”江若白对这个材料更感兴趣一些。 慕修宁介绍道：“这座小县城里有一家锡纸厂，还有很多库存，你们可是过去看看。” 江若白很是高兴，一不留神，两只叫花鸡就被塞进了手里。 江若白推辞不过，刚收下一份，慕修宁又送了崽崽和禹恩两盒草莓，这放在末世，可真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这期间，崽崽一直在撸翻着肚皮的大黑猫，两只手上去还嫌不满意，后来干脆整只崽和猫猫抱在了一起：“小猫咪，我好喜欢你... ...” 崽崽依依不舍，泪眼汪汪，他似乎有种以后再不会见到这只小猫咪的预感。 “你以后不要往外跑了，多危险呀。”崽崽对着黑猫碎碎念：“你看这里有吃有喝有地方睡，你主人虽然是个一级通缉犯了，但这都是末世了，谁在乎啊？大家为了活着都费尽心思了，好多幸存者基地里甚至连监狱都没有呢......” 自然光线下，黑猫的眼睛宛如上等的琉璃，透出一种清澈的蓝，它的耳朵尖儿时而动一下，好像在听崽崽说话，又好像什么也没听。 “崽崽，走了。”江若白帮慕修宁整理好一切，准备告辞。 崽崽一步三回头，望着不属于他的小猫咪，终于跟着大人们一起离开了迷雾森林。 慕修宁悄悄跟着他们，直到确定他们不会返回，才回了小木屋。他绕到小木屋后面，搬开重重遮挡，露出下面的地窖入口，拉开门，一个苍白而英俊的男人正在昏睡。感觉到光线和声响后，他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他们走了？” “嗯。”慕修宁点了点头，把顾泽之从里面扶了出来。 他让慕修宁转交给顾戎的笔记本，会把顾戎引到一个远离他、却安全的地方。 顾泽之是在迷雾森林的尽头被慕修宁捡回家的，慕修宁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只知道他伤得很重，似乎是从高处跌落，肋骨断了好几根。 如果没碰到那天出门遛猫的慕修宁，伟大的幸存者基地第一区首席病毒学家现在已经去为上帝服务了。 褪去表象的慕修宁非常安静，他把顾泽之安置在床上，检查了胸口处固定的绷带，问：“让你哥哥把你带回一区做完善的治疗不好吗？” 顾泽之一笑：“当然不好，回去了我肯定再出不来了。” “你这样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慕修宁神色忧虑。 顾泽之则非常坦然：“你知道末世这几年人均寿命是多少吗？” 慕修宁摇了摇头。 顾泽之说：“三十岁。所以，人不用想以后。” 慕修宁的目光落在窗外变得阴沉的天气，低声说：“那你先好好养伤，这会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回了汽修厂根据地短暂休整，又作为江若白的小跟班席卷了锡纸厂，顾戎决定再次启程。 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上，顾戎和江若白倚靠在一起，仔细读了顾泽之留下的笔记。 “他说他继续往南方走了。”江若白指着一行字说：“这里提到了变异的动植物，可能会出现类人性和攻击性。” 第54章 顾戎沉默着，总觉得这本笔记透着微妙的违和感，他打开个人终端，代表着顾泽之位置的小红点确实在一路南上。 “他这里还说了......” 车窗外，天色忽然再度暗沉下来，雪下得更大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江若白合上笔记本，仗着自己身体灵活，翻越了大半个座椅，探着身子到后备箱察看她栽培的小豆芽。 崽崽也跟着凑过去，欢乐地说：“长得好快，可以吃啦！” “等下一次停车休整，我给崽做好吃的。”江若白笑着说。 崽崽“啪啪啪”鼓掌，一幅欢喜雀跃的模样。 顾戎有些吃味，佯装生气：“那我呢？” 江若白马上回答：“给你熬中药！” 江若白万万没想到，再一次停车休整，居然休整到了一个荒凉冰冷的山洞里。 面对接连抛锚的越野车，顾戎无法再让车队冒雪在山路上前进，他们把车子停在不易积雪的风口，盖上车披，在山间寻找可以遮风挡雪的山洞过夜。 江若白充分发挥了野外求生专家的职业优势，趁着天亮选了一个背风口的山洞。 顾戎背着崽崽，禹蒙背着禹恩，看到即将过夜的地方时，两个人类幼崽傻眼了。 “崽，早就说不让你跟来了。”江若白同情地摸了摸崽崽的脑袋：“这下知道苦日子什么样了吧？” 江若白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顾戎，顾戎无奈，却也不得不提出：“等雪势稍小，我们就返程。带着两个小孩子，我没有把握......” 顾戎本来想说的“全身而退”消失在嘴间，因为崽崽显然没在听“领导”讲话，他靠近禹恩，两只人类幼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的天，这也太酷了叭......” “兴奋搓手.jpg” 顾戎：“......” 江若白：“......” 顾星阑和禹恩兴奋的不得了，两个人自告奋勇，到山洞周围捡了许多柴火用来照明取暖。 “我们需要钻木取火。”崽崽认真说道。 禹恩点了点头：“嗯，步骤我记得，我们轮流来转木头。” 雪花落在树枝和叶片上，化成积水，树枝变得潮湿，沾染的水汽成为“钻木取火”的最大障碍。 俩小孩儿把小块儿的木屑和树叶放在树杆做成的凹槽中，一个人扶着凹槽，另一个人挫木头，争取摩擦生热。 两个人轮流交替，累得气喘吁吁，木屑硬是连点儿烟都没冒。崽崽和禹恩恩很疲惫，感觉对大自然失去了热爱。 几个恶趣味的大人看完了戏，开始他们各自的整理工作。 顾戎蹲在两个幼崽面前，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语重心长：“崽啊，现代文明因为末世降临而倒退，这个不假。但我们仍然有'打火机'这种东西。” 然后，顾戎还做示范似的“啪”一下点燃火苗。 崽崽：“......” 禹恩：“......” 燕飞鸾简单打扫了山洞，把厚重的灰尘清理出去。禹蒙负责把所有人的睡袋和保暖用品搬进来。顾戎接替了崽崽们生活取暖的工作，很快在靠近山洞口的位置生起旺盛的篝火。 雪越下越大，这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江若白从车里取出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回山洞后她又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她竟然拖着一根数米长的竹子回来了。 难为她一个身娇体软的omega竟然拖得动这种长成的竹子，顾戎跑过去，把竹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第无数次批评教育：“有我呢，让我帮你。 ” “让不能吃饭的人帮忙做饭，有点残忍吧。”江若白眨了眨眼睛，轻笑着说。 顾戎仔细一看，发现她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呢。 江若白有几分自得，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猜猜是什么？我挖到了野生山药！” 那语气极其生动，听起来就像雀跃的“我挖到了恶龙守护的宝藏！” 崽崽好奇地跑过来，问道：“妈！这竹子干嘛用啊？” “做个竹笋山药焖饭。”江若白回答，同时指挥崽崽干活：“把这个竹笋处理一下，切成小块儿。” 被安排任务的孩子总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斗志。崽崽很快就把竹笋切成了白白净净的小块儿。 山药皮很难处理，一旦不小心就会被上面的毛茸短刺弄得痛痒难忍。但湿冷的冬天，野生山药是难得的滋补佳品。 顾戎似乎知道她在愁什么，拿出腰间的短刀，刀锋的寒光在雪夜里更加凛冽。不过是手腕动了几下，原本沾着厚厚泥土的带皮山药，就变成了白而滑的山药芯。 他帮江若白解决了一大难题，江若白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笑着说：“谢谢，做完饭我给你熬一大锅中药。” 顾戎：“ ......”简直恩将仇报。 江若白洗好了米，把竹筒从中间一分为二，放入大米、山药块、竹笋块，再把竹筒合拢，放在火堆里烤。 火堆上面架起了一口锅，江若白又拿出小菜板，把野猪肉切成薄片，放水淀粉和盐腌制备用。 水煮肉片的灵魂是细碎的干辣椒和垫汤底的豆芽，豆芽轻轻焯水放在容器底备用，肉片滑进油锅，微微变色后捞出。 爆炒辣椒时，因为没有吸油烟机，整个山洞都被香辣的气味笼罩着，辛辣之中透着一股撕破寒冷冬夜的快意。 第55章 最后一捧热油浇在摆好盘的肉片和豆芽上，鲜香热辣的滋味扑面而来。 竹笋山药焖饭也刚好蒸熟，米饭里浸透了竹香，米粒饱满软糯，搭配着清脆的笋、绵软的山药，丰富的口感和香气不用配菜也可以吃上一大碗。 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结束，水煮肉片和焖饭都被解决得一干二净，崽崽的小肚子吃得溜圆，几乎要平移回自己的睡袋。 在山洞中休息，条件说差也差，但用心感受起来，又有种别样的乐趣。 燕飞鸾裹着自己的睡袋睡在山洞最里面，狭小的角落和压低的岩石像一种别致的胶囊旅馆。 禹蒙和禹恩的睡袋在稍外面一些，禹蒙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没想到禹恩还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呢。 崽崽刚想去听个热闹，就看到了书名《如果我死在春天》。 崽崽：“......” 我还是直接睡吧。 顾戎向来守在最外侧的位置，他拾好柴火，把火焰烧得更旺一些。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端着一个小陶锅凑过来的江若白。 顾戎探头一看，小陶锅里竟然真的是乱七八糟看不清原形的草药。 顾戎试着商量：“ ......哪怕是以前，我闻到中药的味道就有点反胃。” “试试吧，每种方法我都想尝试，你会跟我一起吗？”江若白问。 顾戎像是被什么蛊惑了，鬼使神差般回答：“当然。” 不一会儿，一碗黑漆漆的药汤递到眼前。 顾戎：“......” 江若白激他：“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言之必信，行之必果。” 顾戎端起药碗：“我干了！” 江若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因为喝了一大碗难喝到极点的中药，顾戎胃里一直翻江倒海，可是又吐不出来。 唯一的宽慰是，他怀里还抱着江若白。 比起单身狗们的单人睡袋，顾戎和江若白的双人睡袋就显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儿。舒适的长条枕头，柔软的双人被，被底下，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我们又在一起度过了一天。”江若白枕着顾戎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 顾戎虽然吃了很苦的呀，但依然能说出很甜的情话：“今天的我，比昨天更爱你一些。” 江若白把脸埋在顾戎的颈间，声音闷闷的：“希望你在梦里能好好吃一顿水煮肉片......” 顾戎轻声笑了，咬着她的耳朵，把声音压到最低：“应该是许愿梦到好好吃一顿你......” 江若白的耳尖儿一下子就红透了，被调戏得有些羞怯，只好气鼓鼓地转了个身，哼哼了一句：“晚安！” 顾戎从背后抱住她，轻声回应：“晚安，宝贝。” 山洞外，满天飞雪，飘进洞口的雪花被跃动的火光照亮。而山洞内，非常温暖，像是开满鲜花的春天。 第32章 第二天，雪依旧没有停的迹象。 为了保证山洞内的温暖干燥，篝火烧得很旺，因此每一刻都消耗着大量的木柴。 崽崽和禹恩正坐在小角落里，个人终端投出全息影像，两个小朋友在玩一款对战型经营类游戏。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啦，鱼香肉丝盖饭一份，芙蓉翠蔬汤一份。” 正在啃压缩饼干的江若白、燕飞鸾、禹蒙：“ ......” 众人手里的压缩饼干瞬间不香了，顾戎垂眸，抿着嘴笑了一下。 江若白拿出中药包：“一会儿就给你熬药！” 顾戎：“......” 崽崽经营着一家中餐厅，是老板兼主厨，接到外卖订单后马上开始操作个人终端，在屏幕上点点点，菜品制作得很快，外卖员一秒送达。崽崽坐等顾客确认收货再给个好评，他就可以赚到20个金币啦。 禹恩经营的是一家装修奢华的西餐厅，没有外卖服务。他没有忙着准备菜品也没在招待顾客，而是拿着虚拟系统中的手机，他正在点外卖。 “您的外卖已送达。” 禹恩的手机响起提示音，界面上出现一个包装精致、古色古香的外卖盒。 禹恩恩点击确认收货，反手就是一个差评。 崽崽：？ 提交差评确认时，系统给出了模版“抱歉，没有为您提供满意的服务，请留下您的宝贵意见，我们加以改正，继续前行。” 在意见栏里，禹恩恩随手输入：芙蓉翠蔬汤里倒映不出我心中的月亮。 崽崽：？ ？ ？ 崽崽身为卖家，收到的系统提示要冰冷得多：买家已差评，店铺信用分-10，罚款10金币。 崽崽：“......” 燕飞鸾啃着压缩饼干看热闹呢，他一边看了一眼，拆穿道：“我的乖，这恶性竞争不利于市场经济发展的。” 崽崽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扑到禹恩恩身上就是一句：“是你！吃我一顿猫猫拳！” 江若白和禹蒙一手拎开一只崽。 江若白拎着崽崽：“线上竞争还改成线下斗殴了，你看你那小胳膊小腿儿。” 禹蒙拎着禹恩：“恩恩，生死我们都不在乎，你怎么能在乎芙蓉翠蔬汤里有没有月亮呢？” 崽崽：“......”角度清奇啊禹恩他大哥！本来就没有月亮！厨神来了也做不出来！ 江若白的切入点也奇奇怪怪的，她语重心长地对崽崽说：“大人吃压缩饼干呢，你们一会儿鱼香肉丝，一会儿匈牙利焗牛肉饭；一会儿麻辣鸡丝面，一会儿海陆双拼披萨芝士加倍；一会儿杏仁豆腐，一会儿法式焦糖烤布蕾......过不过分啊？” 第56章 崽崽：“咦？你们开饭了居然没叫我们？” 江若白寻思我们是吃什么大餐吗还得统一开饭？她撕开一包压缩饼干，塞到崽崽嘴里：“吃吧吃吧，我就等着吃完再来喂你呢。” 崽崽：“......” 其实大人们补充一下体力，是为了天明后去外面搜寻物资储备能量。熹微的天光从浓重的乌云和暴雪间透露出一二，为了维持篝火的火苗，需要大量的木柴。 禹蒙和燕飞鸾两人负责找所有能燃烧的柴火，禹蒙在山洞附近寻找，顺带照看两只人类幼崽，燕飞鸾则要去更远的地方。 江若白要去找食物，到了顾戎做保镖。 山脚下有一处深潭，水面尚未被冰封，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轻轻一敲就碎了一大片。 江若白从越野车里拿出了折叠渔具，和顾戎一起并排做在岸边，两个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冰天雪地的岸边——垂钓。 钓了十分钟，鱼竿纹丝不动。 江若白抹了抹睫毛上的冰霜，小小声说：“我们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傻？” 顾戎笑了一下，神色在风雪弥漫中显得格外温柔：“我的宝贝想喝鱼片粥，我一定要给她钓到鱼。” 江若白仰着头看着漫天大雪，觉得在这种天气垂钓实在太反人类了，于是退而求其次：“我们改喝野菜粥吧，这天气变得很快，应该还有没被冻死的食用野菜吧。” “对。”江若白决定好，就开始收拾渔具，念叨着：“还有山药没吃完，我看做个枸杞山药粥也挺好......” 江若白拎着垂钓的小桶，刚一转身，就听到“扑通”一声！她再回头，岸边只留着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哪里还有顾戎的影子。 江若白一时间又气又急，把渔具往地下一扔，又“唰”一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冰冷的空气霎时间带走了身体的温度，江若白牙齿打着颤，眼眶微微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她把羽绒服甩在一边，就要下水把顾戎揪上来，刚踏进水面，顾戎就从冰潭之中冒出了头。 江若白看到他的嘴唇都泛出冰冷的青色，气得直吼：“我说了不要鱼了！不要了！” 顾戎只浮游了两下，就触到了潭底的地面，长腿划拉几步就上了岸，手里拎着一条足足有半米长的草鱼。 他把鱼往小水桶里一扔，第一件事甚至不是去穿上羽绒服保暖，而是去哄江若白：“乖，我不冷。” 顾戎把江若白扔在地上的地上的羽绒服捡起来，给她仔细穿好。江若白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顾戎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她气鼓鼓地扒拉开顾戎的手，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劈头盖脸地扔在顾戎身上，吼道：“穿你自己的吧！你气死我了！这么冷的水说下就下，你以为自己是铁人吗？我不需要你这么对我好。” 顾戎听话地穿上外套，看着气鼓鼓的江若白，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笑，他的声音很低：“我总觉得能为你做的有限，想满足你以后的每一个愿望。” 冰天雪地里，仿佛有一束无形的火焰燃烧起来，带着蓬勃的爱意融化冰雪。 “傻不傻啊你......”江若白抹了把眼睛，撞在顾戎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三秒，江若白惦记着赶快带顾戎回去换干衣服，很快松开他：“我们回......我鱼呢？？” 江若白放开顾戎，往小水桶那里一看，那条大草鱼居然不见了！水桶的位置距离水边至少有两三米远，江若白不信它能“越狱”成功。 这时，顾戎和江若白都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摩擦声，是草地冰雪间发出了的声音，江若白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一般，目光往冰潭西南边一瞥，发现竟然有一条深棕色的藤蔓正卷着她的鱼无声潜逃。 “卧槽......”江若白惊了一下，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好家伙，成精了是吧，赶偷我的鱼！” 那鱼可是顾戎在冰潭里千辛万苦、挨冷受冻抓给她的，谁都别想拿走。 顾戎拽着江若白的羽绒服帽子，把人拽回自己身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不准说脏话。” 江若白反手扒拉开顾戎，伸出手指指了他一下，又利落地指向地面，意思是“原地待好，不准乱跑”。 顾戎对她酷酷拽拽的小模样十分着迷，但也没有色令智昏，而是沉声分析道：“那藤蔓有些奇怪，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它具有初级智慧，并且攻击性未知。 ” 江若白为了她的鱼，正战斗力十足，她抽｜出腰间的短刀，恶狠狠地说：“拖回去生火！” 顾戎笑着给她顺了顺毛：“简单探查可以，鱼不重要，我们一起去，好吗？” 江若白扭头看着那藤蔓卷着半米长的大草鱼，眼看就要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顾不上什么保证不保证，转头就去追。顾戎只好迈开长腿，追着她的背影跑去。 都会偷鱼了，肯定有初级智慧了，江若白倒没有表现得那么莽撞，不过三五秒之间就追上藤蔓，举起短刀恐吓道：“把鱼还我！” 那深棕色的藤蔓倏地停止了所有前进的动作，仔细看着，还有点儿瑟瑟发抖。 在江若白的眼神威胁加武器威胁的阵势下，它倒是真的把一直卷着的大草鱼松开了，然后一圈儿一圈儿把自己绕了起来，可怜兮兮的，俨然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第57章 江若白：“......” 江若白最近受到“表情包十级爱好者”禹恩恩的影响，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张“裹紧我的小被子.jpg”。 紧跟其后的顾戎也有些莫名所以，藤蔓的表现力也可以这么生动吗？ 江若白腰一弯，捞起了自己的鱼，还被藤蔓拉低了智商，气鼓鼓地“哼”了它一下。 藤蔓：qaq 江若白拉着顾戎的手，转身就走，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似乎是那藤蔓又跟了上来。江若白扭头看它，藤蔓一秒钟立在原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若白似乎在一瞬间福至心灵，问道：“可以为我做事？只要分你点儿鱼吃？” 顾戎一愣：“什么？” 江若白紧跟着一愣，她刚才好像跟一条藤蔓沟通了...... 江若白也是一脸迷茫：“我刚才好像听懂它说话了，它说......” 然后就看深棕色的藤蔓立起来，像一条干干巴巴的大蛇，“头部”的位置弯曲起来，在空中点了点。 江若白：“......它是不是点头了？” 顾戎：“......”很明显，是的。 看着两个人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也没什么表示，藤蔓又摇头晃脑地思索一番，利用自己无限长的身体在地上蜿蜒盘旋，硬是被它扭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 yes ” 。 江若白：“......” 顾戎：“......” 夭寿啦，还是条双语藤蔓！ 顾戎和江若白对视一眼，觉着这条有点儿怂又有点儿萌的藤蔓不像是攻，击性很强的样子，于是像遛宠物一样把它遛回了山洞。 燕飞鸾和禹蒙已经捡够了足够的柴火，山洞内的篝火烧得很旺，再加上微弱的自然光线，山洞内已经不需要点照明灯了。 燕飞鸾正在山洞口附近放风，一眼看到了返回的顾戎和江若白，又看了看顾戎的脸色，奇道：“咋啦？下冰窟窿啦？” 江若白：“......猜的还挺准。” 燕飞鸾这才看到两人手里的渔具，还有水桶里的一条大草鱼。他对顾戎比了比大拇指：“艺高人胆大。” 江若白冲大家招了招手，示意崽崽和禹恩往后退一下，才对蜿蜒而来的“新宠物”说：“给我盘个门出来，挡风的那种，但是顶部开个天窗，透气透光。” “新宠物”：“......”要求还挺多。 然后，只见深棕色的藤蔓延展出无限的长度，江若白甚至怀疑它的身躯盘踞着整座山丘。它从地面开始平铺，蔓延到山洞边缘再原路折回，“唰唰”几下，一层摞一层，就把山洞口遮住了大半。 众人：？ ？ ？ 考虑到雇主要求的“天窗”，盘到上半部分时，藤蔓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它似乎几经考量，盘了一个难度系数8.0的花样，硬是拗出了一个顶部是弧型、下半部分是正方形的欧式飘窗，如果要镶玻璃的话，得是那种鎏金玫瑰花图案的。 众人：“ ......” 江若白“啪唧啪唧”鼓起了掌。 崽崽：“这也太酷了叭。” 崽崽好奇心爆棚，凑过去对“藤蔓大门”摸来摸去，摸了几下，他开始喃喃自语：“痒？那你还挺敏感的嘛？” 众人：？ ？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江若白走过去给了崽崽后脑勺一巴掌，并没收了他的个人终端，训道：“你是不是玩什么奇奇怪怪的小游戏了？！” 顾戎面对孩子的教育还是比较上心的，凑过去和江若白一起看：“可是终端上有严格的年龄分层，崽现在用的还是幼儿版，色｜情内容应该不... ...” 崽崽一脸无辜，指了指藤蔓，委屈道：“它跟我说的......” 江若白：？ 顾戎：“ ......”老婆孩子都能听懂植物说话怎么办。 因为藤蔓大门挡风遮雪的作用，山洞内明显暖和了起来，篝火的火苗不再剧烈晃动。 江若白给崽崽安排了和藤蔓沟通的任务，就开始扒顾戎的衣服。顾戎一脸淡定地任由她动作，如果不是时间、场景都很不合适，他觉得接下来会有一段很旖旎的事情发生。 “我真的没有那么冷，其实之前我一直没说......”顾戎轻声对江若白说：“我对温度的感知没有那么敏感了。” 江若白顿了一下，才故作强势：“那也不行。” 顾戎一直希望江若白能一点一点接受他终将离去的事，可是江若白对此很抗拒，顾戎近乎叹息地说：“也许以后还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 江若白转头拿起一旁的中药包，仔细比对，又搜了搜个人终端里的中药方子，简洁道：“一会儿给你熬个驱寒祛湿的药喝喝。” 顾戎：“......”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收拾完顾戎，江若白在小水桶里倒上饮用水，开始清理草鱼，准备煮鱼片粥，她手上动作不停，同时问崽崽：“乖崽，藤蔓怎么说？” “蔓蔓说，它已经在这座山上盘踞了数百年了......” 江若白：“......蔓蔓是哪个？” 崽崽指了指藤蔓大门，继续道：“蔓蔓的根一直驻扎在水潭附近，就是你们遇到的地方，它一直想尝尝水潭里的鱼的味道，可是它动不了，就眼巴巴地看了几百年......” 江若白：“......那对于吃货来说确实有点儿痛苦。” “然后这几天，它忽然能动啦！”崽崽把藤蔓欢呼雀跃的心情都表现得活灵活现：“然后它偷鱼的时候被你发现了，一根胆小的藤蔓很怕挨削.... ..”崽崽转达着，又肉眼可见地枯萎了。 第58章 江若白已经清理完草鱼，拿出小砧板准备切鱼片，又问道：“那它为什么可以和人类沟通？” 崽崽凑到藤蔓身边，叽叽喳喳了一顿，两个沟通一番，崽崽回复道：“是味道，它说它闻到我身上有葡萄味儿，你身上有奶香...... ” 江若白手上的鱼片“啪唧”一声掉在了砧板上，顾戎飞速起身想要捂住崽崽的嘴，但是他被江若白赶去换衣服，距离山洞口太远了，没等他把崽崽的话摁回去，崽崽已经秃噜完了。 一直安安静静在一旁当听众的燕飞鸾、禹蒙和禹恩都听戏似的，配合着摇头晃脑：“哦......” 还是燕飞鸾反应最快：“哎？？” “什么味道？是指信息素的味道吗？”燕飞鸾左右看了看，难以置信地指着崽崽：“葡萄味儿，说得是崽崽的黑加仑alpha信息素吗？” 然后他的脖子一卡一卡的，像个机器人一般，视线转到了江若白身上：“我记得上学那会儿，若白的omega信息素是奶香......” 江若白也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暴露她是个omega的事实，于是坦然道歉：“抱歉，瞒了大家，这事儿实在不好说。” 燕飞鸾似乎还在愣神，倒是禹蒙率先开口：“理解，这末世中， oemga像价值连城的宝藏，有心有力的人都想要争夺一番吧，隐藏omega的身份反而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燕飞鸾还是不说话，用怨念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戎。 顾戎：？ 燕飞鸾缓缓地说：“有的人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家好，长得帅。” “长大后，别人娶的都是花瓶omega，但他娶的omega作战部排名第一，比alpha还能打。” “再后来，第二性别消失了，别人娶的omega都变成了有点儿漂亮的普通人，他娶的omega还是omega......” 燕飞鸾碎碎念了一大堆，怨念都快化成实质把顾戎包围起来了。 顾戎听着这一大段话，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虽然前路未卜、生死未明，但听燕飞鸾这么总结着，自己的小半生俨然是人生赢家了，志得意满，死而无憾那种。 顾戎的唇边缓缓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燕飞鸾：？ ？ ？好气！ 善解人意的禹恩恩打开个人终端，给燕飞鸾发了几张表情包，以示安慰：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jpg” “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jpg”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jpg” 燕飞鸾：“ ......” 燕飞鸾自从知道了江若白还是个omega ，就像只大狗狗一样跟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顾戎忍无可忍：“ ......你能别把猥｜琐｜男的气质发挥得那么淋漓尽致吗？” 燕飞鸾震惊地看着顾戎，反手揽着江若白的肩膀：“这是我姐妹！盖过章的！” 江若白用胳膊肘怼了燕飞鸾一下，无语道：“闪开，耽误我切鱼片了。” 江若白刀功了得，把雪白的鱼片切得薄而完整，每片大概一毫米的厚度，看起来吹弹可破。她先征用了崽崽的调料包，把鱼片用白酒和胡椒粉腌制起来入味，然后才开始淘米煮粥。 饮用水里泡着她从中药材店里卷回来的风干姜丝，既能给鱼片去腥，又能滋补御寒。 米粥里放着一段长长的鱼骨，汤水煮成了奶白色，厚薄均匀的鱼片下锅后，很快因为受热而卷出可爱的弧度，江若白很喜欢看鱼片轻快地翘起来的模样，还招呼顾戎过来跟她一起看。 顾戎走过来，蹲在她身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更可爱。” 蹲在江若白另一侧的崽崽：“......” 崽崽打开个人终端，用开餐厅赚到的金币在虚拟商城里给自己和禹恩一人打包了一份狗粮。 鱼片滚开后，粥就熬好了。细嫩的鱼片入口即化，米粒柔软爽滑，丝丝入味，鲜香四溢，满满的、冒着热气儿的一碗鱼片粥不止暖了胃，还满足了味蕾，吃完整个人都熨帖了。 崽崽吃了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乐颠颠地把吊汤用的鱼骨和鱼尾用小碗盛出来，哒哒哒跑到藤蔓边，请它品尝。 藤蔓卷起小碗，乐得直摇摆，又伸出一根树杈，指了指小水桶里剩着的鱼头。 江若白拨冗看了它一眼，一票否决：“不给，我晚上还要做剁椒鱼头。” v啦，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评论发红包！给大家比心！ 第33章 有了藤蔓的遮蔽，大部分寒风和飞雪被挡在山洞之外，鲜香热乎的鱼片粥吃饱之后，众人在暖和的山洞里睡了一个好觉。 睡醒已是下午，天色暗淡下来，隐隐透出暮色。 崽崽觉少，江若白醒来时，就看到他在和藤蔓静默地聊天，神色还挺悠然自得。 江若白坐在睡袋里，迷迷糊糊地问：“崽，聊什么呢？” “蔓蔓说，人类好勇敢！”崽崽把赞美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明明山坡那一边就是一个小村落，村落里有遮风挡雨的房子，但人类偏偏要住在山洞里！” 江若白：“......” 其他人：“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山坡背面有村落？ “啊，这样啊。”江若白从睡袋里钻出来，开始整理行李，一派安然大度的模样：“就为了体验生活嘛。人类现在又想去体验一下村落生活了，让蔓蔓带个路吧。” 第59章 藤蔓很高兴地伸出树杈，做了个“点头”的模样。 几个人收拾好行装，顾戎背着崽崽，禹蒙背着禹恩，再次上路，在藤蔓的带领下，他们从半山坡绕过去，路程居然还不远，至少在冻僵之前，他们安然抵达了藤蔓所说的村落。 这个村落太过荒凉了，江若白觉得这里哪怕在末世之前，可能也没有被地图登记在册过。说是村落，这里更像是守护庄稼的村民在周围搭起的临时住宿。 他们选了其中看起来最牢固的一栋房子，走进去一看，家徒四壁。但好在，这里有水井和火炕，还有用来照明的煤油灯。 老一辈的智慧在末世之中看起来格外实用，灶台直通墙背后的土炕，烧水做饭使用的多余热量被完美收纳起来，用于夜间睡眠时的取暖。 这户人家似乎还要再先进一点，炉子和灶台后面都接着管道，联通着几组水热暖气片，自家供热的暖气片达不到集体供暖的温度，但也聊胜于无。 江若白觉得这里太好了，一回头，看到燕飞鸾和禹蒙他们一脸茫然的站在厅里，燕飞鸾打量了好久，也看不明白这些东西的用法和作用：“这都是啥啊？” 江若白：“......你没有常识吗？” 燕飞鸾：？ “没听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家说过？”江若白满脸写着“我不信，我不信有没见过灶台和火炕的人”。 崽崽在个人终端上飞快地操作了几下，就举着显示画面，哒哒哒跑到江若白身边给她看：“飞鸾哥哥家是世袭的贵族，你看他两岁的时候出门，就是直升飞机代步了。” 江若白：“......” 江若白：“是我肤浅了。” 顾戎侧头看了看崽崽的个人终端，反手扇了崽崽后脑勺一巴掌：“出门在外，山高皇帝远了，就可以随便黑军部的资料库了吗？” 崽崽：“......” 崽崽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儿：“迟早被你们打成傻子。” 江若白忍着笑，想到顾戎背后的顾家也是家世显赫，世袭贵族，她看着顾戎，哼哼唧唧地问：“你也不认识啊？” 顾戎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回答：“我和燕飞鸾那种学渣怎么一样？我历史人文课向来满分。” 燕飞鸾不服气：“出门直升机代步还成了你们歧视我的理由啦？真是瞬息万变的时代啊！” 在几个大人斗嘴的时间间隔里，崽崽和禹恩已经头对着头查好了灶台和土炕的资料，已经开始读拓展内容了。 “妈，我想吃这个鱼锅片片......”崽崽一手举着个人终端上的图片，一手拉着江若白的衣服下摆，非常乖巧地恳求道。 “好啊。”江若白知道这个，非常爽快地点了头，开始分配任务：“那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去拾柴火，一路去周围的小河、水库里捞鱼。” 说起柴火，江若白忽然偏头看了跟着他们一路过来的藤蔓，有些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一看就没打好主意的样子。 藤蔓明显抖了一下，把自己一圈儿一圈儿盘成了蚊香，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崽崽充当了小传话筒，拽了拽江若白的衣袖：“妈，蔓蔓说了，它不能给你当柴火。” 江若白：“......哦。”小家伙心思还挺敏锐。 藤蔓：qaq 江若白回想起路过村子时，在农田的一端看到一个小型水库，在末世前是用于储水、灌溉农田的。她走到厢房，果然在厢房里找到一个渔网和一小盒鱼饵，于是她和顾戎再次认领了捕鱼的任务，并且拽着顾戎的衣领，把人抵在墙上，故作凶狠地说：“一会儿出去，全程听我指挥，听明白了吗？” 顾戎回以一个温柔的笑：“遵命。” 江若白和顾戎两个人冒着风雪走到小水库边，水库尚未结出冰层，只需几个小石块儿就可以敲破。江若白先撒了一些鱼饵到水里，过了一会儿，才撒开渔网，渔网挣动了大概一两分钟，江若白挥了挥手，示意顾戎把渔网拉上来。 水面跃起水花，大大小小的鱼在网里跳动个不停。 “哇，收获颇丰啊......”江若白抿着唇，笑得开心。 回到院子里，江若白把渔网摊开，把里面可以一锅顿的小杂鱼捡到一个小水桶里，网里一起捞上来的，居然还有几只大......嗯，算不上大闸蟹，小闸蟹吧。 “发财啦。”崽崽兴奋地拍了拍手。 柴火捡回来后，几个人对着土灶台面面相觑，江若白见这玩意儿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朋友呢，都是家里大人生的火，顾戎也只在书本上读过灶台的概念，实操经验为0 。 连接灶台的鼓风机早已因为年久失修而罢工了，生火的过程中不断倒烟，江若白和顾戎两个人在灶台前被熏得小脸儿乌漆麻黑，燕飞鸾和禹蒙则带着两只崽在外面的院子里吹冷风。 好不容易生起火来，江若白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即将下锅的小杂鱼也不香了。江若白从简陋的厨房里找出一罐没开封的豆瓣酱，尽管保质期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但经验证明，这种过期调料吃了也无伤大雅，小杂鱼和豆瓣酱爆炒后，在加入通红的干辣椒、大料提味儿，加水焖，期间在大锅上架一个竹帘，把小闸蟹蒸熟。 “想吃碗蟹黄豆腐羹......”江若白吧唧吧唧嘴，小声说道。 顾戎心念一动，抬腿就走，没等他动第二下，江若白连忙拽住他：“我知道你能抓大闸蟹，但是我不想磨豆腐啊！” 第60章 江若白出门划拉了好几间房子，才凑够足量的玉米粉、小米粉和面粉，和水搅拌，再揉成一个个团子的形状。 鱼锅“咕嘟咕嘟”沸腾的时候，咸香鲜美的味道溢满了整间屋子，江若白掀开巨大的锅盖，把揉成团子的面团“啪”一下甩在锅壁上。 “啪唧”......甩成了一张饼。 江若白：？ 江若白用铲子起走了不合格产品，撸起袖子，又啪啪啪甩了好几个奇形怪状的片片。江若白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我纵横料理界这些年，会烙不出一个片片？ ！ “......”还真就挺难的呢。 鱼锅片片出锅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土炕已经烧得热乎乎的，吃饭的小方桌摆在上面，木头已经有些腐朽，却能依稀感觉到曾经的生活气息。 从各家各户搜集来的煤油灯被点亮，放置在个个角落，有些不符合这个村落的奢侈，要知道，末世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要一盏煤油灯，就可以度过一个昏暗却宁静的夜晚。 小杂鱼肉质细嫩，吸足了酱香，带着丝丝辛辣，勾起人的食欲。新鲜出炉的片片底下焦香酥脆，内芯儿柔软细腻，透着粮食特有的清甜，和鱼锅的咸香搭配在一起，激发出十足的风味。 燕飞鸾不知从哪个地窖挖出了一坛子白酒，经年时光的滋润下，原本普通的白酒变成了陈年佳酿，千金难求。 “这酒杯还挺复古的......”燕飞鸾嘟念着，从柜子拿出一套白玉材质的酒盅，杯脚处还缠着一圈红绳，显然这代表着一种朴实却吉祥的寓意。 燕飞鸾给小酒盅挨个儿倒满了酒，还没敬，就自己先干了一杯：“千人百态，末世这几年，我经历的比以前二十年还要多。” 江若白：“......这还没喝呢，就开始多了？” 燕飞鸾又端起小酒盅，又干了一个：“这鱼锅片片，比我以前吃的鱼子酱还要好吃！” 江若白：“......你们不管管吗？这要喝醉了咋整？” 燕飞鸾干完两杯，又端起了第三杯，豪迈地往空中一举，惯性作用下，杯中酒洒了大半，燕飞鸾浑然不觉，朗声说：“敬明天！” 江若白：“......” 看着众人一动不动，燕飞鸾催促：“快举杯啊，不给面子啊？” 崽崽捧着一个片片啃啊啃，一副很想参与的样子：“飞鸾哥哥，你也没给酒盅啊！” “哦，哦......”燕飞鸾低头一看，果然如此，连忙把酒盅挨个儿递过去。 江若白握着酒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是......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全桌上，只有江若白一个人在说话，燕飞鸾马上敬了一杯酒过去：“敬世界上最后的omega ，你是我的梦想。” 顾戎清了清嗓子，抬头撇了他一眼。 燕飞鸾马上改口：“敬嫂子。” 江若白：“......” 燕飞鸾把酒盅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敬到崽崽跟前：“敬世界上最后的alpha ，你是人类的梦想。” 又到了崽崽最爱的敬酒环节了，崽崽像模像样地跟着举起酒杯，说道：“好！给我满上！” 江若白拧开矿泉水瓶子，给他添了一盅满满的白开水。 崽崽：“......” 顾戎安静地坐在一边，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像在观看什么有趣的戏剧，简朴陈旧的土炕硬是被他坐出了歌剧院vip包厢的气势。 欢乐的气氛升腾起来，几个人暂时忘记了身上背负的任务，忘记了末世中的绝望颓唐，好像变成了出来农家乐的普通人。 江若白慢慢凑到了顾戎身边，把两人面前的小酒盅添满了白酒，酒香飘散开来，醇香醉人。 “这酒很烈。”顾戎虚虚挡了一下江若白试图举起酒杯的手，垂眸问：“我担心你的酒量......” 江若白伸出食指，压在顾戎的嘴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不怕。” 两只白玉酒盅轻轻相碰，江若白莫名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古人成亲时饮交杯酒的画面，所以她抿着辛辣的酒液时，一直注视着顾戎的眼睛。 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却带着浓浓酒香的吻...... 崽崽反手就要点开个人终端买狗粮，但禹恩动作更快，他拦了一下崽崽的手，非常礼尚往来：“这次我给你买。” 崽崽：“......嗯，好。” 到最后，桌上还清醒的，只剩顾戎一人。他把小方桌搬到地上，先把角落收拾出一块儿地方，安置了熟睡的崽崽和禹恩，又给胡乱歪倒在炕上的禹蒙和燕飞鸾随意盖了一床被子，最后准备好好抱抱他的女孩儿...... ......江若白呢？ 炕上已经没了江若白的影子，顾戎连忙向门外跑去，就看到江若白正拿着一个小扇子，在灶台对面的炉子前烧火，身边还放着一个小陶锅。 顾戎：“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惦记着熬中药！ 顾戎轻轻走到江若白身边蹲下，江若白知道自己的酒量，并没有喝多少，可是那陈年老酒太烈了，她迷迷糊糊地坐在小板凳上直打盹儿。 顾戎抱着她的肩膀，哄道：“乖，去睡吧。” 江若白一秒否决：“不，你要喝药。” 顾戎：“......明天再喝也是一样的。” 江若白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你明天就走了......” 第61章 一瞬间，心脏处传来的疼痛好像化为了实质，顾戎不知道江若白什么时候洞悉了他的想法，又抱着告别的心情给他熬药。 顾戎拉着江若白的手，把她拉起来，带着她走到另一间屋子里，这屋子远没有带土炕那间暖和，只有墙上挂着的一组暖气片供应着微弱的热量。 顾戎铺开两床厚厚的棉被，把被子交叠在一起，紧紧裹住他和江若白。空气和床铺都是微冷的，却是难得的属于他们彼此的独处空间。顾戎甚至已经有些忘记上次这样和江若白抱在一起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江若白喝了烈酒，又心绪起伏，只躺了一会儿，就开始滚来滚去，她身上的温度很高，刚消停了几分钟，就伸手去揭后颈处贴着的omega信息素阻隔贴。 顾戎在黑暗中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抬手阻止，江若白却哼哼唧唧地不乐意：“我难受......” 顾戎受不了她这样撒娇，只一下子松动，就被江若白抢了先机，omega信息素阻隔贴被“唰”一下揭了下来。 顾戎：“......” 顾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江若白为了伪装成第二性别消退的属性，常年使用着omega信息素抑制剂，足量的抑制剂的作用下，哪怕不带阻隔贴，她的信息素也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 但绝对不包括顾戎此时的距离。 江若白鼻息间的热气就这样直接地触碰到顾戎颈间的皮肤，她和顾戎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弥漫着甜美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江若白的omega信息素是顾戎永远沉迷的奶香，柔软的，令人心生眷恋。然而此刻，清甜的奶香中透出几分馥郁的、诱人的甜美，这是属于江若白的刻意引诱，这种小心机顾戎心知肚明。 但微凉的空气依然不可违背地被点燃，某种火燃烧在顾戎的胸腔。 江若白丝毫不愿收敛，她翻过身，背对着顾戎，把裸｜露的后颈往顾戎唇边蹭，像只小猫似的软绵绵地撒娇：“你亲亲我.. ....” 顾戎觉得自己还是原地爆炸来得更为轻松。 他揽着江若白的腰，声音喑哑：“别闹，你醉了。” 江若白微微侧过头，神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想要我吗？” 顾戎几乎耗尽了自制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乖，这里环境不对，什么都不对......” 江若白凑过去吻他的唇角，贴着他的耳廓，小声说：“我会很安静的，不出声......” 顾戎忍无可忍，用吻狠狠堵上了她的嘴。 第二天清晨，江若白挣扎着从一场旖旎的梦境中醒来，她翻开身上厚厚的被子，从土炕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嘶......”一阵刺痛传来，毫无防备的江若白疼得龇牙咧嘴的，后颈敏感的腺体上印着一个牙印，结着脆弱的血痂，手指一碰着破损的嫩｜肉就生疼。 江若白回想起腺体被锋利的犬齿刺破时的剧痛，顾戎反拧着她的手腕，狠狠叼住她的后颈时，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限。当时激烈的场景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江若白后腰一麻，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即使情绪激烈到那种程度，顾戎依然没有做到最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去的。 身边的床铺空无一人，江若白伸手摸了摸，被窝儿都冷了，她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这时，顾戎推门走进来，神色平静得一如往常。 江若白的胜负欲一下子又被激了出来，她非要看到顾戎平静从容的神色出现裂缝不可。 她的视线流连在顾戎大腿往上、腰腹往下的位置，暗示意味十足，然后挑眉问：“不｜举啊？” 顾戎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根本就不接招，他手里拿着omega信息素阻隔贴，拆开准备往江若白后颈的腺体上贴。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脆弱的腺体上，近乎狰狞的血痂。 “可疼了......”江若白委屈巴巴地仰着头看他。 顾戎知道自己过分了，他昨晚确实有些失控，觉得肆无忌惮引诱他的江若白非常欠收拾，所以咬下去的时候失了轻重。 江若白像只柔软的小猫咪，顺着顾戎的腰腹一点点往上蹭，最后跪坐在床上，攀着顾戎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但是后来就舒服了. .....” 顾戎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看向江若白的目光满是无可奈何，他百年难得一见地示弱：“我向你道歉，别再折磨我了。” 江若白垂眸，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黯淡下去，整个人安静下来。 本该是宿醉之后，一群人插科打诨，喝一顿清淡滋养的早茶。但屋子里的人格外沉默。 江若白没有心情做饭，大家又吃起了压缩饼干，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咔哧咔哧”的单调声响。 顾戎率先打破沉默：“我打算自己南下。找顾泽之，我一个人就够了。” 燕飞鸾从压缩饼干里抬起头来，接道：“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这里距离我的幸存者基地第二区只有五天的路程，哪怕天气恶劣，我也有把握把大家安全带过去。” 两个人说完，都把视线投向了江若白。江若白把玩着手里没有拆封的压缩饼干，对于这两个计划，她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觉得顾戎早就想走了，只是碍于她的感受，才又耽搁了这些天。 昨夜像是一场告别前的狂欢。 第62章 “如果这就是最优解。”江若白说。 顾戎驾驶着一辆越野车离开了，江若白没去送他，而是垂着头坐在炉子前的小板凳上。炉子上的小陶锅里煨着药，没等到它的主人。 燕飞鸾经过时，无意识地看到江若白后颈上的咬痕，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着江若白连比带划，像个漂亮的小哑巴。 江若白被他逗笑了，取出围巾，仔仔细细地围住了脖子。 去往幸存者基地第二区的路上，一路飘雪，却也没有遭遇更恶劣的天气。 江若白时常望着窗外出神，连带着崽崽也沉默寡言起来。 按照禹恩的风格，他应该对崽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总之就是让他看淡顾戎的去留生死。但也许是和崽崽相处久了，禹恩渐渐发现对于这世间的人，生死别离真的是一件很难跨越的事。 所谓的堪破、看淡都是自欺欺人，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切肤之痛。 这种感悟，是禹恩之前没有过的，他打开个人终端，试图从前人的笔触中了解这种感情，看到写得好的句子，就分享给崽崽：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崽崽：？ ？ ？ “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崽崽：“......” 一行人啃着压缩饼干兑凉水，日夜兼程抵达了幸存者基地第二区，抵达时，是一个阴沉沉的傍晚，第二区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自古以来就少有自然灾害侵袭，就连不曾间断的降雪，在这里都收敛了不少。 燕飞鸾的执事已站在基地大门外等待，江若白也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指挥长配备的都是秘书，而到了燕飞鸾这里就是皇家执事了，还是位满头银发、身穿华丽燕尾服、站姿优雅笔挺的老爷爷。 燕飞鸾下车，老爷爷执事便一鞠躬，动作干练地把搭在手臂上的裘皮披肩给燕飞鸾披上：“少爷，您回来了。” 江若白：“......” 燕飞鸾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管家， james 。” 崽崽牵着江若白的手，深一步前一步地走在雪地里，闻言，仰着头问老管家：“爷爷，您是外国人啊？” “詹姆斯”和蔼地笑了笑，回答崽崽：“那是艺名儿，少爷觉得洋气。” 崽崽呼吸一窒，一时间空气极为沉默。 江若白：“......” 被毫不留情拆台的燕飞鸾：“ ......” 老管家似乎很享受逗弄燕飞鸾的乐趣，笑着对崽崽说：“顾小少爷可以叫我路叔。” “路叔！”崽崽乖乖巧巧地叫人。 毫不意外，燕飞鸾在二区的住所是一间独栋别墅，黄昏时，室内已经灯火通明。 训练有素的年轻执事们一排排站在门边，恭候少爷回家，那场面看得崽崽和禹恩目瞪口呆。 两个人类幼崽头对头挤在一起，小小声嘀咕了几句，一致认为：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小孩儿。 客厅里传来酒瓶的碰撞声，粗鲁而肆无忌惮，很明显不是来自这个家里的执事们。 燕飞鸾立在门边，眉心一皱：“谁在家里？” 路恒之略一鞠躬，回道：“是四区指挥长，庄夺，庄先生。” “啧。”燕飞鸾暗暗咋舌，怎么偏偏赶上这家伙在这儿。 江若白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再是感叹冤家路窄，这个小庄学弟，她还是挺熟悉的。 几个人绕过迂回的玄关，弘大的客厅才豁然开朗。燕飞鸾的别墅使用的是白色基调，这种浅色系的装饰，如果想要显示出奢华雍容，就必须每一处细节都精益求精。 从屋顶悬垂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非常引人注目，灯光华美璀璨，似乎镶满了碎钻。 顾星阑和禹恩两只穷人家的崽崽善用了个人终端里拍照识别的功能，头对着头研究道：“ tiffanyco ，绝版的啊。” “穷奢极欲！” 庄夺大刀阔斧地坐在主座的沙发上，俨然是这屋子的主人做派，见到燕飞鸾进来，也丝毫没有顾及，反而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燕飞鸾：？ ？ ？ 坐我的沙发，喝我的酒，还抢我的台词？ ！是可忍孰不可忍，燕飞鸾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打架。 路叔一把把他拖回了原地，劝道：“少爷，注意礼节。” 燕飞鸾直转枪头：“路叔！你看地上这些酒瓶子，全是我的珍藏啊！你怎么不拦着他点儿......” “少爷。”路叔语重心长：“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朋友'二字高贵呢？况且小庄先生跟你是同级，大家同僚一场，这份情谊哪是几瓶酒可以比拟的呢？” 趁着燕飞鸾被绕晕了，路恒之继续劝道：“区区财物，我们燕家要多少有多少，都是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 燕飞鸾：？ 燕飞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吧，路叔，这都末世多少年了，您还能说出这么豪横的话啊！这谁给您的底气啊！” 路恒之只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副高人做派。 燕飞鸾：“ ......” 燕飞鸾在庄夺身边一坐，直截了当：“喝完没？喝完滚蛋。” 旁边没有动静，燕飞鸾转头一看，庄夺正直勾勾地看着江若白呢！燕飞鸾的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江若白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少了一根头发丝儿，那他和整个二区不得被顾戎踏平了？ 第63章 “若白......”庄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用近乎情人间的低喃叫着江若白的名字。 庄夺身材修长，面容俊美，修身黑色衬衫的领口镶着钻，举手投足间彰显出贵气和玩世不恭，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时，眼角眉梢都透着邪气。 “好久不见。”江若白从容自若地跟他打招呼。 庄夺眯着眼睛笑起来，施施然站起身，想要向江若白身边走去。一时间气氛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燕飞鸾忽然抬手拽住了庄夺的衬衫下摆，把人一把拽回了原地，由于用力过猛，庄夺几乎是栽倒在沙发上的。 燕飞鸾忍着笑意：“有话坐这儿说就行了。” 庄夺：“......” 江若白微微笑了一下，挥了挥手，一副晚点儿再叙旧的模样。路叔把崽崽抱起来，要带着他们先到楼上的客房安顿休息。 二楼的客房窗明几净，收拾得纤尘不染，温馨得当。风餐露宿了这么多天，江若白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舒适的环境了。 崽崽放下自己的小书包，抱着江若白的大腿，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着江若白。 江若白：“......把你八卦的小眼神儿收敛一下。” 崽崽在禹恩的熏陶下，随手转发给江若白一个表情包。 江若白点开个人终端一看： “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江若白坐在沙发上，烧了热水，泡了一杯红茶，这期间崽崽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江若白看着他的小模样，唇边一直带着藏不住的笑。 等到江若白喝上一口红茶，清了清嗓子，崽崽竖起耳朵，这是要开讲的意思了！ 崽崽率先提问：“那个小帅哥是你前男友吗？” 江若白：“......” “现任幸存者基地第四区指挥长，庄夺，是我和顾戎的学弟。”江若白给崽崽讲述多年前发生的事：“作战部实训期间，顾戎锋芒毕露，是alpha间的领袖。当然，几个家族派系间的斗争也很严重，没有永恒的团结。” “庄夺也是年轻一代alpha之中的佼佼者，他单方面把顾戎看作是命运的宿敌......” 崽崽圆溜溜的眼中闪着精光，着急地问：“他们battle了吗？谁赢了？” 江若白：“......听到我刚才说的'单方面'了吗？因为不同级，顾戎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崽崽：。 就可以想象小庄同学有多么气急败坏。 “因为正面battle不上，庄夺就把心思动到了我这儿。”江若白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在回忆之中，原本以为已经被淡忘的记忆分毫毕现地浮现在眼前，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怀念又暗自窃喜的笑：“顾戎被惹火了，他生气的时候特别酷，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沦陷的alpha......” 崽崽：“ ......”说着说着忽然撒起狗粮了呢。 数年前的场景和现下不谋而合，江若白回忆道：“那时，顾戎要出一个很危险的任务。庄夺跟我说，如果顾戎死了，没能回来，他要我做他的omega。” 第34章 崽崽倒吸一口凉气，他才不要这种趁人之危的后爹！ 可是爸妈的八卦听起来特别引人入胜，崽崽恨不得再嗑两盘瓜子儿。 瓜子儿还没摸出来呢，倒是老管家先来敲了门，路恒之语气温和，笑着请他们下楼用餐。 “列位舟车劳顿，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路恒之立在主位的燕飞鸾身旁，非常有专业皇家执事的范儿。 “噗......”崽崽抬头看老管家的时候，正好瞄到了一身正粉色chanel职业套装的燕飞鸾，袖口还镶钻的，看起来要多骚包有多骚包，只是这时尚圈的眼光，他这个出生在末世的穷人家的孩子，真的不知道从哪个线头开始欣赏。 江若白注意到崽崽发出的声响，拍了他脑袋一下，教育道：“不许对别人的着装加以评判。” 崽崽仰着头问：“多奇怪都不可以吗？” 江若白肯定地回答：“多奇怪都不可以。” 燕飞鸾：“ ......” 崽崽：“哦。 ” 庄夺姗姗来迟，入座时已是微醺的状态。 他落座在崽崽对面的位置上，打探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顾家的小崽子......” 崽崽：？ 好没有礼貌的大人，想打爆他的狗头。 庄夺非常年轻，是锋芒毕露的性格，却不是外强中干。毕竟十五个幸存者基地的指挥长各有千秋。 “对了，顾戎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啊？”庄夺状似无意地引起话题，像餐桌上的闲聊。 江若白神色不变，她是最有立场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队伍太大不利于协调快速移动，所以他决定自己去找顾博士。” 庄夺若有所思地点头，叹道：“现在外面的环境那么危险，他万一回不来......” 他调侃又带着深意的语气一下子把崽崽惹毛了，崽崽怒怼：“回不来也轮不到你这种小奶狗！” 余恩弱弱地举起手，反驳道：“怎么看都是小狼狗吧......” 崽崽无意纠缠：“反正就是狗！” 庄夺：“......” 江若白摸了摸崽崽的头，崽崽从小就不是那种会和大人互怼的性格，想来顾戎的离开让他心里没了底，所以张牙舞爪地捍卫自己的一切。 “乖崽。”江若白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说话。 好在崽崽是个听话的崽，看到江若白的眼神后，果然安静了下来。 第64章 燕飞鸾瞅着庄夺就来气，没好气儿地问：“你到底来干嘛啊？还吃我的鹅肝、鱼子酱、烟熏三文鱼！” 鹅肝和鱼子酱这种奢侈品，末世后早就停产了。肥美的鹅肝搭配烤吐司片，精致漂亮的瓷盘边缀着一支香草。鱼子酱简单地盛放在一只白色的圆盘中，任何食材和调味的搭配都会影响它的风味。入口前只需要一点点手背的体温。 看着餐桌上的各色珍馐，燕飞鸾更生气了：“路叔！以后我们分桌吃饭，庄指挥长不和我们一桌！” 路恒之宠溺地笑着，给燕飞鸾添了杯红酒，哄道：“少爷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这么吵架了。” 燕飞鸾：“ ......”你到底是谁家的管家！ 庄夺老神在在地给凯撒沙拉浇上千岛酱，回答燕飞鸾道：“我听说顾戎带着你和禹蒙离开一区了，又在这附近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大雪，我想着我堂堂四区指挥长，总有些地方能帮的上几位哥哥的吧。” 庄夺一摊手：“所以我就来了。” 燕飞鸾似乎强忍着，才没对他“ he——tui ！” 他拆穿道：“你巴不得哪个指挥长有个三长两短，然后赶快瓜分他的领地吧！” 庄夺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然后一秒变脸，望着江若白：“领地算什么？我要照顾嫂子。” 这话说不上轻佻放肆，但也绝对不悦耳，江若白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却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和小朋友吵架，单挑可以，生死不论那种。 ” 庄夺被沙拉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说：“那、那倒也不必！” 燕飞鸾也听出江若白话里的狠劲儿，连忙说：“真不必，真不必，有我们在呢。” 江若白一笑，开口道：“紧张什么呢，我开玩笑的。” 燕飞鸾家的西餐丰盛而精美，和温暖的西餐比起来，总少了几分熨帖。 江若白吃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胃里还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晚饭后，她把崽崽送回房间休息，自己溜达出了别墅。 燕飞鸾这栋别墅建得与世隔绝，占据着幸存者基地第二区的一个角落，周围是一片小花园，其间有一道林荫小径。 只是花儿因为骤冷的天气而奄奄一息，小径两边的树冠间溢出长而狰狞的藤蔓，一副即将开始变异的模样。 江若白心神不宁，她从和顾戎分开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她不应该让他自己走的。 忽然，后颈传来手掌的温度，江若白全凭本能向侧方一躲，回身直面来人。 庄夺的手还放在半空中，指尖残存着温热的触感。庄夺的眼底带着玩味的笑意，他唇角一勾：“不是皮肤的触感呢，让我想想是什么，比如......” 他拉长了语调，眼睛却紧盯着江若白的神色：“比如， omega信息素阻隔贴？” 江若白勾了勾唇角，无意与他纠缠，错身准备离开。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庄夺却突然发难，一手握住了江若白的手腕！ 江若白反身一躲，抬脚就踹，庄夺在试图躲开来自下方的攻击时，江若白又猛地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衣领，力道强悍。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玩谁是第一的游戏，也没兴趣做谁的战利品。”江若白贴近他，压低声音说道。 庄夺试着挣了一下，第一下并没有挣脱，如果再使力，肯定会失了绅士风度，让女士受伤。 他任由江若白攥着他的衣领，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我错了，学姐。”庄夺开始卖乖，甚至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又来了，江若白想。这个小庄同学的性格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乖戾多变，喜怒无常。 她松开庄夺的衣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庄夺没有再纠缠，而是站在原地，叫住江若白：“学姐......” 江若白没有回头，庄夺笑着提醒：“出门记得带围巾呀，学姐你后颈腺体上的牙印好明显。” 江若白脚步一顿。 庄夺一步步踱步上前，微微俯身，轻声道：“都肿起来了，学姐，你不会是个omega吧？”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崽崽像只小炮仗似的从远处飞快地跑来。 “你！离我妈远一点！”崽崽边跑边吼。 江若白：“......”心情复杂。 庄夺十分绅士地拉开安全距离：“绝对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崽崽跳着恐吓道：“别想着我爸不在你就能欺负我妈！我绝对不允许！” 庄夺又退了一步，以示友善，但啧啧称奇：“我以为顾戎是六亲不认的性格，没想到养出来的崽还挺向着他。” 然后就听崽崽语气铿锵：“能打败他的，只有我！” 庄夺：“......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江若白无可奈何，生怕崽崽接下来就要秃噜出来“我是地表最强、人类最后的alpha” ，于是赶忙牵着他走了。 回了房间，崽崽还在愤愤不平，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儿，恶狠狠道：“这种人，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若白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儿，像只小奶团，笑容和善地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并没收了他的个人终端。 果然，崽崽的视频列表里又多了一些电影，《无间道》、《男儿本色》、《喋血双雄》...... 江若白：“ ......告没告诉你不准看那么多古惑仔黑/帮题材的电影？” 第65章 崽崽想翘起的二郎腿一秒之内落回原地。 然后，崽崽又抱着江若白的腿，眼巴巴地仰望着她，声音奶声奶气的：“妈妈，我会保护你的。” 江若白拿这种又软又乖的崽崽没辙，她蹲下来，把崽崽抱在怀里：“崽崽别怕，在你之前，你爸爸是最优秀的alpha ，他面对过许多危险，都一一挺过来了。他坐着一区指挥长的位置，必然有带领人类挣脱末世的能力......” 江若白轻声说着，像在安慰崽崽，又像在安慰自己。 崽崽察觉到江若白语气的低落，连忙安慰她：“对对，庄夺算哪根葱，按排名他还不如飞鸾哥哥和禹蒙哥哥。” 江若白笑着点了点崽崽的额头：“十五位指挥长各个都能独当一面，而且品行端正，庄夺有些少年心性，哪怕他最桀骜不驯的学生时代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顾戎能容得下他。” 崽崽听着，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仰着头问：“能展开说说嘛？” 这不就是瓜的味道吗！ 江若白：“......” 作战部实训的时代，江若白第一次和庄夺接触，是在一次发/情/期。 她和顾戎刚刚确立关系时，俨然变成了omega和beta的公敌，甚至少数沉迷于aa恋的alpha都觉得顾戎是他们的天菜。 没有家世支撑的江若白总是受到明里暗里的挑衅，就比如被替换了无效的omega抑制剂。 当发/情/热汹涌而来，注射/进身体里的抑制剂丝毫没有发挥作用，清甜又馥郁的奶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时。 庄夺破门而入，意气风发，叫嚣道：“你就是顾戎的omega跟着我怎么样？我比他年轻，比他......卧槽？” 脸颊一片绯红，眼角弥漫着水汽的omega蜷缩在房间角落。庄夺后知后觉地嗅到空气间丰盈的omega信息素，一时间慌得找不着北。 用禹恩的表情包来描述，大概就是“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划掉）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 “你、你等着啊！我去趟医务室！”庄夺结结巴巴地说，跑出去两步又跑回来，劝道：“你这种情况不要乱跑啊！” 那天，江若白没等到庄夺拿omega抑制剂回来，庄夺跑回来时，她已经被顾戎带走了，徒留一室勾人的奶香。 江若白的叙述到这里戛然而止，自己的耳朵尖儿倒是泛起了红晕。 崽崽听得意犹未尽，丝毫没有眼力见儿地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少儿不宜了！”江若白逃似的离开了崽崽的视线范围。 被留在原地的崽崽：“......哦。” 谢谢支持，鞠躬！ 第35章 代表着顾泽之的位置的小红点一直在电子地图上向南移动，顾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再具体的是什么。 直到他在一只候鸟的爪子上发现那枚定位装置。 那是一片湿地，山高水阔，空旷幽远，顾戎和一只候鸟相对而立，发誓找到顾泽之后，一定让他好看。 顾戎为了尽快赶到电子地图标示的地方，这些天来日夜兼程，独自驾车赶路，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缓步走回越野车，闭着眼小憩，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变了天地。 数不清的丧尸在车外游荡。 顾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手握紧短刀，一手发动越野车准备突围，但下一秒，他又发现这些丧尸，是漫无目的的。没有发现可攻击目标后的嘶吼、挣扎，而是单纯地游荡在附近。 这显然不合常理。 顾戎心神一定，他走下了车，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的举动。 军靴踏在湿地连绵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只丧尸在两米之外的地方，顾戎觉得他们是对视了一眼的，但对方不为所动。 于是顾戎上前一步，并直直走到了它的面前。 那丧尸遇到了障碍物，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情感，但脑袋却疑惑地歪了歪。它的脖子上有个狰狞的断口，显然它还是人类的时候，被丧尸狠狠咬断了脖子。 断口处皮/肉腐烂，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随着它歪头的动作，断口越扯越大，脖子马上就要弯成折断的弧度！ 顾戎已经预感到那颗其貌不扬的脑袋掉在地上的画面了，他忍不住后退一步，然而那丧尸似乎心里非常有数，在脑袋掉下来之前，又把脖子直了回去...... 顾戎：“ ......”都这样了就别在乎什么肢体语言了吧！ 在一次“歪头杀”表示完对“障碍物”的疑惑后，丧尸绕道走了。 顾戎心情复杂地发现，他似乎对丧尸群体有了免疫的功能。换言之，他已然变成了它们的同类。 也许我不能再回到人类世界了。顾戎想。 也许在彻底丧失身为人类的意识和情感之前，他应该赶回江若白的身边，再说一遍对她的爱和想念。 顾戎跟着丧尸游荡，最终发现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聚集地，他把这个坐标标注在地图上，为军部的重型武器设下一个锚点。 江若白常常会对着窗外的飘雪出神，幸存者基地第二区比一区显得更有人情味儿，燕飞鸾住着的别墅更像是她心中对“家”的概念。 连崽崽也是同样的想法：“这里比咱们以前住的筒子楼要自由好多啊......” 江若白：“......我合理怀疑你有没有见过'筒子楼'。” “就好多人住在一栋楼里嘛，一人一个单间，像集体宿舍。”崽崽一边说着，一边用个人终端给江若白搜索末世前筒子楼的照片。 第66章 江若白按住了他的动作，幸存者基地第一区的军部大楼，明明是整个世界的核心，崽崽这样概括下来，不知道顾戎听了会作何感想。 江若白的唇边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崽崽盯着她的那抹笑容，松了一口气般微微呼了口气。 这一点点小动作被江若白注意到了，她忽然意识到，崽崽是在哄她开心。人类幼崽就像小动物一样敏感。 江若白晃了晃脑袋，再次提醒自己不可以低落，她是崽崽的依靠，如果顾戎不在，她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乖崽，晚上想吃什么？”江若白把崽崽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崽崽对此受宠若惊，毕竟身为地表最强alpha ，他已经很久没被这么抱过了！ 江若白抱着崽崽出了房间，来到一楼的厨房，管家路恒之正在和主厨一起研究晚上招待客人的菜谱。 路叔看到她，立刻善解人意地说：“江小姐想要使用厨房吗？请随意。” 美食对于安抚情绪是一剂良药，江若白打算给崽崽做点儿好吃的，作为他贴心的奖励。 江若白看到厨房料理台上的铁锅和味淋，就知道晚饭大概是寿喜锅了。 路叔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解释道：“晚餐准备了日式寿喜锅，雪花牛肉切片特意选择了上等的和牛。” 江若白：？ 都这时候了还有和牛啊！ 崽崽踮着脚，扒在料理台上，眼巴巴地看着那块质地像丝绸一样顺滑、色泽诱人的牛肉，心想我一个筒子楼出身的小孩子，没吃过和牛也是正常的。 “是捕捉的野生和牛。”路叔笑着解释道：“圈养后，我们严格遵照了末世前和牛的饲养方式，音乐、按摩都没有落下，想来肉质是不会差的。” 寿喜锅的灵魂是牛油、牛蒡、寿喜锅专用酱油、昆布和味淋，这些专业的日料食材，燕飞鸾家里居然储存充足，可见生活标准之高。 燕家的大厨却像粉丝见到偶像一般，给江若白展示他自己的个人终端里的收藏夹，里面几乎全都是江若白录制的野外求生系列视频。 “江小姐，我特别崇拜您！”年近四十、脑门儿锃亮的大厨挨个儿给江若白说他看完这些视频的观后感，欢欣道：“这个鸡翅煲，做法和用料都惊为天人，靠硫磺温泉附近土壤中的地热加热食物，这种奇思妙想我叹为观止！可惜我区区一个家厨，这一生都恐怕没有这样奇遇了......” 江若白：“......” 原来厨房也是一座围城，江若白想。 她在野外就地取材，做出各种料理的艰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她多喜欢这样一间宽阔明亮又高级的厨房啊！可是身在其中的大厨居然想走出去。江若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发人深思的哲学问题，正打算记下来以后和崽崽好好讨论一下，没想到崽崽率先通过个人终端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jpg” 江若白：“......” 江若白讪笑着做了几个回合的“商业互吹”，发现料理台上的小竹筐里，有存量足够的鸡蛋。 大厨正好也介绍到了今晚的寿喜烧流程。 “一般会用生鸡蛋搭配寿喜烧酱油，但对于这个飘雪的季节，滋味有些过于委婉了。”大厨认真而专业地说：“所以我还准备了另一种蘸料，柚子酱油搭配白萝卜泥。” “那我做个茶碗蒸吧。”江若白愉快地决定。 “有幸和江小姐使用同一间厨房！”大厨看起来非常激动，因此语速飞快：“茶碗蒸是吧，配料用鹅肝、鱼子酱和鳗鱼怎么样？” 江若白：“ ......普通一点就好，做个家常版本的，放点虾仁什么的就可以了。” 大厨和管家对视一眼，路恒之对厨房的帮佣交代道：“把十二区空运过来的龙虾处理一下。” 江若白：“......” 于是龙虾茶碗蒸成了寿喜锅的前菜，造型精致的宽口陶瓷杯中，龙虾肉被改刀成花团的模样，入口鲜香，又带着q弹的韧劲儿。鸡蛋和温水按照适当的比例打匀，反复过筛，蒸出来的蒸蛋滑/嫩异常，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这也太好吃了吧......”燕飞鸾盯着空空的陶瓷杯发呆：“老周的手艺见长啊！” 路叔在一旁适时告知：“这道茶碗蒸是江小姐做的。” 燕飞鸾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我就说嘛，老周做日料的水平还不如末世前我在路边吃的6块钱一份的回转寿司。” 江若白：“......” 她已经能想象到心里充满诗和远方的周厨听到这句话后蹲在墙角自闭的模样了！ 晚饭后，燕飞鸾试着活跃气氛：“我们去二楼的休息室玩一会儿吧？德州扑克怎么样？” 江若白点了点头，毕竟客随主便。 庄夺遇上这种竞技类游戏，就像见到飞盘的大狗狗一样，他从容地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脸上浮现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可以，但加一些赌注更有趣，不是吗？”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江若白，暗示性十足地开口：“比如，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件事。” 江若白：他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江若白深知我方阵营里有禹恩和崽崽两个行走的电子计算机，这种纸牌类活动，庄夺很难赢过他，于是带着几分恶趣味，挑眉一笑：“行啊。” 第67章 结果可想而知。 扑克局散了后，江若白心情颇好，拍了拍手带着崽崽离开了。 “对了。”走出门口前，江若白回头，看了眼输到生无可恋的庄夺，笑着说：“好像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哎。” “我想想......”江若白思考着，从崽崽的个人终端里“数学”文件夹的分类中，找出一本《高阶微积分在计算机领域的实际应用》，发送给了庄夺，“你跟着崽崽学完这本书吧，学完做套卷子，必须90分。” 庄夺：“......” 一听说可以“为人师表”，崽崽快嘚瑟上天了，江若白洗漱完上了床，崽崽还在地上愉快地转圈圈。 江若白忍不住催促道：“乖崽，睡觉啦。” 崽崽一下子扑到床上，星星眼望着江若白：“不急，我得备备课。” 江若白笑着亲了亲崽崽的额头：“你开心就好。” 顾戎驱车返回，只用了更短的时间，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掠去，顾戎总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有哪个地方不太对，比如...... 由于太迫切地想要验证心中所想，顾戎甚至没有绕路幸存者基地第二区，而是直直开到了崽崽曾偶然捕捉到beta信息素的那片迷雾森林之外。 顾戎下了车，在四周搜寻着可以提供线索的踪迹，然而事实没有让他浪费太多心神。 几分钟后，他就遇到了出来遛猫的顾泽之。 兄弟俩四目相对。 顾戎：。 顾泽之：“ ......啧。” 第36章 顾戎嘴角一抬，活动了几下手腕关节。 顾泽之心想着我堂堂一个幸存者基地第一区首席病毒学家，人人尊称一声“顾博士”，顾戎只不过比他早出生几年，难不成还敢打他吗？ “我跟你说......” 一句“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还没说出口，顾泽之就被一拳掀翻在地！ 顾泽之：“......” 剧烈的撞击牵扯到纸糊一样脆弱的胸腔，连咳嗽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巨大的黑猫看到人类干架也没有跑开，似乎念及一点点同个屋檐下生活的情谊，凑到顾泽之的脸边感受了一下他的呼吸。 哦，还行，没死。黑猫又坐回了原地。 “伤得挺重啊。”顾戎对人的身体构造和反应了如指掌，轻易就看出了顾泽之的伤情。他拎着顾泽之的衣服后领把人拎起来，连拖带抱地穿过迷雾森林。 慕修宁正在给花生地覆保温膜，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清来人后，铲子“咣当”掉在了地上。 慕修宁没再露出楚楚可怜的“绿茶”形象，他不带表演成分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异常寡淡，像个开在低电耗模式的机器人。 “其实我走到这里就出事了。”顾泽之被安顿在床上，神色中有一点点不甘心：“我没办法发求救信号，你一定会嘲笑我没有自保能力。” 顾戎：“我是你哥，你就这么想我？” 顾泽之觉得心里暖暖的：“那你会让我继续留在外面吗？” 顾戎没有半秒犹豫：“当然不会，你这个废物。” 顾泽之：“......” “好的，和我预判的一样。”顾泽之放弃和顾戎打感情牌，转而表明立场：“我暂时不想回一区，相信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植物和气候变化得很厉害。” “托你的福，我跟着你绑在候鸟身上的定位器多跑了上千公里，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景色。”顾戎皮笑肉不笑地说。 顾泽之：有一点点理亏。 慕修宁全程像背景板一样沉默，只是在顾泽之跟着顾戎离开前，把一些药品和绷带装在一个小包里递给他。 顾泽之没有收下，轻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慕修宁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顾泽之又解释了一句：“现在气候异变，万一极寒天气来袭，这一间小木屋恐怕无法保证你的生存。” 慕修宁浅浅地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回答：“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请不要在意我。” 话已至此，顾泽之只好跟着顾戎离开了。 “如果你想强行带走他，也不是不行。”车上，顾戎忽然对顾泽之说。 顾泽之：？ ？ ？ 顾泽之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望着顾戎：“你在说什么傻话？” “哦，我以为你们日久生情。”顾戎说。 顾泽之：“ ......没有！就是惦记着救命之恩。老天，你怎么会这么想，慕修宁是个男的！” 顾戎用看老古董一样的眼神望着顾泽之：“看你从小到大没喜欢过女孩子，我以为你是弯的。” 顾泽之：“......” 顾泽之：“开车上路吧。” 车上，顾泽之简单描述了他离开一区这段时间的发现以及遇险、获救的经过，顾戎认真听着，忽然，越野车猛地刹住！ “怎么了？”顾泽之警戒地看着四周。 顾戎一开始并没有说话，他拉了手刹，给越野车熄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做得无比迟缓，如果仔细观察，甚至可以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顾泽之很明显地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地方，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哥？” 顾戎安静地坐在驾驶位上，良久，才轻声说：“你来开车。” 顾戎拉开车门，下车时踉跄了一下，他没有绕路去副驾，而是坐在了后座，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疲惫不已。 第68章 顾泽之跳上驾驶室，就踩足油门出发，他看得出来顾戎的状况很不好，似乎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顾戎倚靠在后座上，头微微仰起，思绪放空。 刚才的一瞬间，他突然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那种感觉太糟糕了，顾戎几乎不愿意面对那种无力感，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逃避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泽之一直透过后视镜偷看顾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是顾戎的神色太过平静了。 “开车注意安全好吗？”顾戎忽然开口，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拜托，我还想看一眼她。” 顾泽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爆起了青筋，他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安慰顾戎还是在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 “我想让燕飞鸾代替我掌管一区，燕家的势力最错综复杂，只有他还具备协调十五个幸存者基地的能力。”顾戎轻轻开口说道。 顾泽之受不了这种交代遗言似的语气，又气又急：“连继承人都选好了啊。” “继承人......”顾戎咂摸着这个词，忽然想到了崽崽，如果是在末世前，他会立一份遗嘱，让崽崽继承整个家族的财产。可是这个动荡的末世，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他只给他最想保护的人留下了一个负担。 越野车终于抵达了幸存者基地第二区。 城墙上的哨岗早早发现了他们，所以抵达大门时，江若白已经等在了那里。 顾戎坐在车上，感知着四肢，觉得它们在动荡之后，还可以安静地工作一会儿，才下了车，拥抱了他阔别多日的女孩儿。 崽崽跟在江若白身后，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找到自己容身的空隙，于是转而去迎接和自己一样的单身狗。 “小叔叔！”崽崽欢快地跟顾泽之打招呼。 顾泽之尽力扯出一个笑容，他远没有顾戎那样的演技，此时整颗心都跌入了谷底。 江若白依托于omega性别的纤细敏锐，总能让她更能感知到波动的氛围，可是再见到顾戎的喜悦让她忘乎所以。 燕飞鸾早已交待路叔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顾戎虽然不能吃，但还有首席病毒学家顾泽之呢。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燕飞鸾觉得自己的别墅真是开了光，明明位于幸存者基地第二区，却能接待一区的两个boss 。 禹蒙和禹恩因为在别墅里的日子太过悠闲，两个人动了写一本诗集的念头，一天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形影不离，连吃饭的时候都沉迷于诗歌创作，仿佛一个青色的苹果都能给他们提供无限灵感。 而庄夺，自从顾戎进了门的那一刻，就开始用眼神疯狂挑衅他，像只骄傲开屏的花孔雀。 “庄指挥长。”顾戎礼貌地点头，示意他让路。 “呵，顾指挥长，别来无恙啊，我......”庄夺的头发梢都充满了表演和一决高下的欲望，却被燕飞鸾一爪子扒拉到一边儿，毫不客气。 燕飞鸾无语道：“你老实一点儿吧，你看看别的幼儿园小朋友有你这么好动吗？” 庄夺：“......” 顾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落座，更显成熟稳重。 顾泽之整顿饭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江若白关心地问他怎么了。顾泽之还没开口，就收到了顾戎警告的眼神，于是他只能勉强笑着说：“旧伤未愈，就被顾戎拎走了，还得强行拎回一区。这一路上，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未成年，怎么还得被监护人这么管着。” 天下苦顾戎久矣！崽崽连忙点头，表示深有同感：“这我太理解了！” 嘚瑟完，崽崽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儿，等了老半天，却发现顾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偷偷瞄了一眼，他发现顾戎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江若白身上。 过了很多年，顾星阑才能读懂那个眼神中的不舍和眷恋。 吃过饭，路叔给顾泽之安排了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一番，毕竟舟车劳顿。 江若白牵着顾戎的手，把他领到房间里。她放了满满一大浴缸的热水，碎碎念着：“因为连日的降雪，可以利用的淡水资源倒是充足了很多。” 平时顾忌着水源有限，在一区也很少这么奢侈地使用浴缸。 顾戎的唇边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近乎贪婪地望着江若白的一举一动，自己却没什么动作。 江若白像哄小孩子一样，替他脱了衣服，领到浴缸里，让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他。 顾戎瘦了很多，失去外来的蛋白质和能量，原本漂亮的胸肌和腹肌难以维持，整个人都透出几分瘦骨嶙峋的味道，却也显得落拓不羁。 江若白用潮湿的手指临摹他的五官，因为消瘦，顾戎的五官变得更为深邃锋利，墨蓝色的眼睛的颜色在满满变浅，此时正是最漂亮的、宝石一般的湛蓝。在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漂亮得像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她永远不会把他和那些麻木僵硬的丧尸联想在一起。 江若白忍不住开始吻他，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眼角、鼻梁、唇边，还有凸｜起的喉结...... 顾戎轻轻回吻，眼睛里一直带着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意。 “有一点点皱纹啦......”江若白用手指触了触顾戎眼角的细纹，想来这段日子他们历经风霜，倒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我还想看你变成老爷爷的样子呢。”江若白轻声说着：“这辈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遗憾......” 第69章 “啪嗒”一声，一颗泪水落在温暖的水里。 顾戎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替她轻轻抚去脸上的泪痕。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又仿佛都懂了对方的想法。 顾戎本以为他可以和他最爱的人度过最后一个温暖的夜晚，他对此无比珍重。 没想到，沐浴后，江若白穿着雪白的浴袍，露出一小截粉/嫩的后颈，他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爸爸！”崽崽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猛地换回了顾戎的注意力。 顾戎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发现他已经把江若白压在身下，犬齿距离她颈动脉脆弱的皮肤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而江若白，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甚至环抱着他的脖子。 看到顾戎忽然清醒过来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遗憾，她竟然是心甘情愿被压制的。 顾戎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支起身子，他退到了墙角的位置，眼里凝着痛苦的泪水。 从江若白认识顾戎那天起，他一直是势在必得、运筹帷幄的模样，连alpha的第二性别消退，他都是浅淡的一句“自然选择，无可厚非”。 然而现在，他退在墙角，像个迷茫无助的孩子一样立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犯了错，差点儿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竟红了眼眶...... 房间里还氤氲着水蒸气的温暖，但是顾戎穿上了自己的外套。他不能再多停留一刻了，他失去对自己的身体和意识的控制权的那一刻，就与丧尸无异了。 既然是丧尸，他就有他该去的地方，游荡在原野、山川、废墟之间，没有目的，不知疲倦。这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未来，等离开后，他就要自我了断了。 江若白赤着脚走近，替他整理好衣领。她不敢哭，想让顾戎记得她的笑脸，他不知道顾戎还会记得她多久，但每一秒她都很珍惜。 顾戎离开时，天上飘着小雪，江若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之中。 下章就甜了，一定甜，写一点点虐的我都要抑郁了orz 第37章 崽崽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想，以至于迟迟没有问出一句缘由。江若白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回房间哄他入睡，又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江若白和顾泽之说，她想带着崽崽回一区，顾泽之从她的神色间能看出清晰的痛苦和迷茫，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燕飞鸾转瞬之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觉得多说无益。江若白没了寒暄的力气，一直低着头，抱着崽崽。 庄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气氛不对劲，于是他硬是跟着燕飞鸾挤上了车。 返回幸存者基地第一区的车队很短，甚至透出几分萧条。 顾泽之、江若白和崽崽同乘一辆车，只经过了半天的路程，崽崽就在车上发起了高烧。江若白把她照顾得很好，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生病，这次显然是情绪起伏所致。 哪怕身体极度不舒服，崽崽都没有哭闹，他攥着江若白的衣袖，小脸儿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江若白给他喂了退烧药，贴了退热贴，可是收效甚微。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崽崽挥着小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似的，断断续续地问：“爸、爸爸呢......” 江若白无言以对，只能把崽崽紧紧抱在怀里，无声地哭泣。 顾泽之一直没有停车，车上载着江若白和崽崽，他不敢在第一区之外的地方停留太久。燕飞鸾的车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赶路至深夜，江若白抱着崽崽蜷缩在后座上，迷朦之间，她忽然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崽崽的alpha信息素从一开始就有些紊乱，混杂着茶香、檀木香和黑加仑的香气。 而此刻，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黑加仑的味道，和顾戎的alpha信息素如出一辙。 一开始，江若白只当是崽崽的信息素阻隔贴失效了，她拆开一个新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贴上去没多久，黑加仑醇美又透着些微苦涩的味道再次席卷而来。 “怎么会......”江若白皱紧眉头。 alpha信息素对于丧尸来说，具有毒品一般的吸引力，这也是末世降临初期，alpha伤亡惨重的直接原因。 “崽崽，崽崽，你看着我。”江若白捧着崽崽泛红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着，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释放的alpha信息素对我们来说非常危险，我要你集中注意力，控制它。” alpha信息素伴随着本能，哪怕是最出色的alpha也要经历严苛的训练，才可以对自己的信息素加以控制，而崽崽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连顾泽之都觉得这样太为难崽崽了，哪怕alpha信息素会招致灾难，他也只有拼死一搏的份儿。 燕飞鸾驾驶的越野车后来居上，他显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逸散的alpha信息素。 “我的车打头阵。”燕飞鸾降下车窗，冲顾泽之大声道：“如果碰到棘手的事，你们只要负责逃就行了！” “崽崽，我要你保持平稳的呼吸。”江若白尽量使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她没有顾戎作为坚实的依靠了，所以得更加坚强。 “爸爸会来吗......”崽崽小声问，他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委屈。 江若白觉得他真的烧糊涂了，看来崽崽对于alpha信息素对丧尸的吸引力心知肚明，他放任自己的信息素逸散，想着是不是可以再看一眼变成丧尸的顾戎...... 第70章 “顾星阑！”江若白心疼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忍着眼泪对崽崽说：“你这样做，会让大家陷入危险，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把你的alpha信息素收起来。” “可是......”崽崽不甘心，他还没和顾戎说再见。 “等形势稳定下来，或者彻底无法挽回，我会带你去找爸爸，我们会重逢的。”江若白扯出一个笑容，语气笃定。 也许是受到她的情绪的感染，崽崽渐渐安定下来，试着放缓呼吸，压抑住自己暴走的alpha信息素。 但是...... 汹涌如潮水一般的丧尸群出现在视线尽头，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越野车飞驰在苍茫的、积着薄雪的荒原之上，燕飞鸾和顾泽之同时把油门踩到最底，不能停车或退让，只能一鼓作气冲出丧尸潮。 看清窗外的景象后，崽崽被吓清醒了大半，高烧带来的不适让他浑身发冷，瑟瑟发抖的样子像只小鹌鹑。 江若白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只能把崽崽抱在怀里，用温暖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越野车轰鸣的引擎声无法完全掩盖丧尸僵硬的肢体关节活动时发出的吱嘎声响，“嗬嗬”的无意义音节让人厌恶又毛骨悚然。 眼看着越野车就要硬趟过最密集的丧尸群，躯干的碰撞、碾压声已经近在咫尺......忽然，丧尸的动作整齐划一地一顿。 僵硬麻木的脖子扭到同一个方向，场面极度诡异。 众人顺着角度望过去，那是远处的荒原上的一块嶙峋巨石，有个瘦而高的人影立在其上。 似乎是一种正常人无法捕捉到的频率波动开来，丧尸潮像是收到指示一般，缓慢地向两侧退去，给越野车的行进让开一道通路。 因为距离太远，江若白无法看清巨石上那人的五官，但是她绝不会认错。 “是爸爸吗......”崽崽双手扒着车窗，怀疑自己高烧烧坏了眼睛。可是那个高挑而劲瘦有力的身型，那份孑然立于天地之间的落拓，他找不出第二个人。 崽崽陷在无限的惊喜与震惊中时，江若白已经率先反应过来，她拉开车门就要往外跑，顾泽之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 燕飞鸾在不远处刹住了车，飞快地跑到江若白身边，把人一把推回了车里，紧跟着跳上车，反锁住车门。 江若白急道：“你拦着我干嘛啊？” 燕飞鸾握住她的肩膀，一时情急之下，甚至没有控制住音量：“别傻了，你清醒一点！” “是，我知道.. .... ”江若白尽量强作镇定地解释：“顾戎已经走到了变异的尽头，他控制不了自己了，但他不是完全丧失自我意识的。你也看到了，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们......” 燕飞鸾对此无法反驳，因为丧尸潮并没有攻击刚刚跳下车的他们俩，而是朝圣一般，向立在那块嶙峋巨石之上的顾戎蹒跚走去。 顾戎在他们不了解的情况下，获得了某种统治｜阶级的地位。这是一个空前的发现。 顾泽之为这种发现惊喜万分，但他也不能让江若白去冒险。 “也许顾戎这一刻是清醒的，但你要穿过丧尸潮，抵达他的位置，这其中，哪怕有一秒，他失去了自我意识，或者失去了对丧尸群的控制...... ”顾泽之停顿了一下，没有言明，但谁都猜的到。 这一秒的分神，足够江若白被成群的丧尸撕成碎片。 “可是他就在那里。”江若白望着顾戎所在的方向，她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忽然像救世主一般降临。 “我相信他。”顾泽之忽然说了一句。 燕飞鸾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这刚给人劝得差不多了，你能不添乱吗？” 顾泽之看着那个遥远却挺拔的身影，很轻地笑了一下，对江若白说：“也许顾戎真的会是一个奇迹呢。我相信，只要他有一丝意识尚在，就一定会追随在你身边的。” 越野车继续行进，丧尸潮已经四零八落地退去，顾戎立在那块荒原间的巨石之上，身型没有半分移动，江若白很难猜测他此时的表情，但还是贪婪地注视着那抹身影。 崽崽也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喃喃道：“我觉得爸爸有点儿酷哎......” 江若白眼眶正湿润着，听到崽崽的这句话，忽然破涕为笑，应和道：“看给他能的，都变丧尸了还想当老大......” 燕飞鸾回到了自己的越野车上，从他发动了引擎那一刻起，庄夺就像一个卡带的复读机一样，无限重复着：“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 燕飞鸾只恨他身上没安个静音键。 越野车驶离到顾戎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庄夺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指着不知是哪个方向的远方：“刚才那是顾戎吧？！” 燕飞鸾：“ ......你这个反射弧别是等到第四区覆灭了才想起来去抢救吧？你要是管不了，就把第四区给我。” 庄夺根本不想跟他讨论第四区的事，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追问：“他为什么会变成丧尸？而且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居然把我排除在外？” 燕飞鸾被扑面而来的一连串问号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无语道：“别问了别问了，在编了！” 庄夺：“... ... ” 庄夺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是排名第四位的指挥长，却和排名前三的指挥长之间隔着一个光年的距离。 第71章 燕飞鸾用余光瞥见庄夺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整个人仿佛被乌云和暴雨笼罩着，自成结界，有点儿可怜。 “其实......”燕飞鸾心想，我回答他一两个问题似乎也无伤大雅。 然后就听庄夺咬牙切齿地说：“切，变丧尸了还出来耍酷，有两把刷子，必须跟他battle一下......” 燕飞鸾：。 回到幸存者基地第一区，周围的场景都很熟悉，却物是人非。 江若白带着崽崽径直回了房间，想来燕飞鸾和顾泽之会一同出面接管一区，他们似乎编造了一个顾戎遇险失踪的理由，给人们留了一丝丝侥幸的希望，毕竟“一区指挥长变成丧尸了”这种理由公之于众，除了削弱人类的生存意志，没有半点益处。 每个家都有独属于它的味道。虽然一区的“筒子楼”，和江若白心中设想的带露台、带小院子的房子相去甚远，但这里依然是她和顾戎、和崽崽生活了多年的家。 现在，另一个家庭成员漂泊在外面，江若白只是看着顾戎用过的茶杯、毛巾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咚咚。”敲门声响起。 江若白做了个深呼吸，才起身去开门，不知门外是谁，但往后，她还会遇到很多或是同情或是试探的目光。 “我在食堂打包了粥给你。”庄夺拎着两只纸袋走进来。他对崽崽招了招手，说道：“给你点了一个牛奶布丁，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以后我们多多互相了解，好吗？” 崽崽：“......” 这个后爸登堂入室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江若白也一头雾水：“......谢、谢谢？” “燕飞鸾暂代一区指挥长的位置，禹蒙暂时负责第三区和第四区的事务。”庄夺从容地走到沙发上落座，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来做你的骑士。” 崽崽：？ 江若白：“......” 怎么有人可以自说自话到这种地步呢！江若白抬起一只手：“大可不必！” “顾泽之认为顾戎此时的状态，是扭转世界的关键。”被明确拒绝的庄夺完全没当回事儿，继续说道：“而你，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所以我们必须确保你的万无一失。” 想到顾戎，江若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她的语气缓和下来：“我住在军部，幸存者基地第一区的核心，能有什么闪失？” 庄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崽崽，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江若白的设想。 但江若白非常敏锐地发现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庄夺还试图跟她装傻充愣一个回合：“啊？” 江若白：“......” “怎么了。”江若白问：“一区面临什么问题吗？” 崽崽适时在一旁开口：“不用顾虑我，我不害怕，我还得保护我妈。” 庄夺轻轻咋舌，沉默了片刻，才说：“军部直属的监测部门捕捉到一次地壳运动，波动中心出现在一区。” 江若白一愣，语气惊疑不定：“是说......” “燕飞鸾已经安排人手在空旷地带搭建临时避难所了，我知道军部大楼抗震等级极高，但也不得不做万全的打算。”庄夺说着，又转而介绍道自己：“我被安排随时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 “不必忙着拒绝我，燕飞鸾和顾泽之都有各自无法抽身的领域，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庄夺意外地坚持。 江若白婉拒道：“其实我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和崽崽。” 崽崽在一旁昂首挺胸，附和道：“不需要后爸！” 江若白：“......” 江若白以为庄夺会继续“安利”下去，没想到，他又绅士了起来，自动退出了房间，说：“我就住在隔壁。” 庄夺离开后，江若白不由得陷入沉思，如果监测部门给出预警，她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保暖的衣物、寝具，便携式取暖设备，照明工具，常用药，饮用水......还有崽崽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以及她自己的omega信息素抑制剂。 江若白很快收拾好一个背囊，崽崽懂事地跟着她一起，自己也收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装在小书包里。 等了一天又一天，人的危机意识总会淡化，连江若白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监测系统出现了误判。 崽崽这段日子变得“早出晚归”，他在顾泽之的实验室里当“学徒”。崽崽自认为他偷师有术，属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绝世反派，只等着有朝一日把顾泽之拍在沙滩上。 而在顾泽之眼里，崽崽，工具人一个。他是最接近顾戎的基因样本的存在，对顾泽之的实验进程大有裨益，意义重大。 “我回来了。”又一天夜里，崽崽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房间。江若白觉得崽崽实在辛苦，强撑着精神给他准备宵夜。 崽崽随手把身上的小外套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口的扣子，接过江若白递过来的南瓜粥，在餐桌前坐好，对着江若白轻轻笑了一下，眉眼温柔：“谢谢。” 江若白：“......” 江若白对崽崽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能停止模仿顾戎的行为吗？！” 崽崽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似是无奈，又像纵容：“你在说什么啊，宝......” 江若白坚决拒绝听到从崽崽嘴里叫出的“宝贝”，并弹了他一个清脆响亮的脑瓜嘣儿。 “哎呀......”崽崽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又敢怒不敢言。 第72章 江若白简直哭笑不得，再次警告道：“乖崽，可以不要模仿你爸吗？” 崽崽也是不服：“难道不像？不应该啊......” 江若白拒绝跟他讨论像不像这个问题，像，确实是像，但更像个小傻冒儿！ 在江若白的暴力镇｜压下，崽崽停止了模仿顾戎的行为。但他又换了一个方式作妖，他会在某个静谧的傍晚，偷偷把alpha信息素阻隔贴揭开一个小角儿，让黑加仑的气息充满整个房间。 崽崽的alpha信息素，和顾戎如出一辙，江若白对此记忆深刻，某个瞬间，他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拥有顾戎的从前。 但清醒过来时，像大梦一场，心里又空洞得无以复加。 江若白明白崽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想要给她一点点安慰。所以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崽，让你妈多活两年吧。” 忽然，房门被敲响。 江若白转身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久违的顾泽之，自从回了一区，他就一头扎进了实验室，似乎比过去还要封闭了。 “我在城外见到了顾戎。”顾泽之开门见山。 江若白一愣，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敢深问，生怕现实背离她的希望。 “他住在我们小时候的老房子里，我跟他交谈时，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顾泽之说着，唇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我采集了他的血液样本，这会是一项突破性的进展。” 江若白有些难以自抑地捂住胸口，她紧紧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 “我问过他。”顾泽之轻声开口，又似乎不忍心说出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江若白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再次笑了起来：“已经很好了。没关系，能知道他的近况，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份惊喜，不亚于失而复得的喜悦，江若白一直勾着唇角，几乎是睁着眼睛倒了半夜，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困，精神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了，高兴得什至想哼唱两首写满甜蜜的情歌。 当床铺微微晃动时，她第一个念头是，我的身体怎么还自己想要跳舞了呢。 当第二波轻微的震感传来时，她才猛地收敛笑容，翻身坐起。 江若白翻身下床，在动作的同一瞬间打开个人终端，点亮了“地震预警”的警报，监测部门收到消息，在五秒之内给予反馈。在尖锐的蜂鸣警报声响彻整座军部大楼的时候，江若白已经一手拎着崽崽，一手拎着背囊冲出了房间。 第38章 庄夺的反应速度同样很快，江若白冲到楼梯间时，忽然觉得手里一空，再一转头，看到崽崽已经到了庄夺怀里，江若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忙着避难，她没有细想。 还是没有任何运动量，也没有危机感的崽崽摸着庄夺毛茸茸的睡衣领子，笑嘻嘻地说：“你这么大了还穿海绵宝宝的衣服哎！” 庄夺：“ ......啧。”没来得及换。 坐在飞奔的庄夺身上，崽崽觉得自己像坐在一架高速运转的过山车上，他忙里偷闲地问：“我们为什么不在桌子底下藏好呢？” “因为末世人口稀缺，没有救援队去废墟底下清人。”庄夺的语气透着几分冷漠：“生死全靠自己的本事。” 绕过盘旋而下的楼梯，冲出军部大楼，江若白才松了口气，跟崽崽解释：“军部的构造抗震等级非常高，前期的轻微震动它有能力支撑。” 江若白跟随着人群，往临时避难所走去，燕飞鸾忙里抽空找到了她，作为“领导家属”，她也只能领到一间位于绝对安全区域的帐篷。 帐篷是很普通的简易迷彩帐篷，如果换了清新的颜色，很适合拉到海边的沙滩上度假。里面空空如也，但也空间有限。江若白心情复杂地从压缩好的背囊中取出一件件物品，让贴着地面的帐篷尽可能地舒适一些。 很快她就意识到单薄的垫子很难抵御地表的湿冷，大人还好说，但崽崽这样的小孩子恐怕影响身体，她得去别的地方再找些御寒的物品。 “崽。”江若白招了招手，把崽崽拉到自己面前，给他裹上羽绒服，叮嘱道：“不准乱跑，我出去一趟。” 崽崽自然乖巧地点头，至于听不听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临时避难所位于第一区的边缘，周围原本鲜有人烟，江若白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原路返回。她掀开帐篷，哪里还有崽崽的影子？ 江若白一秒钟都没耽搁，转身去找，和过来看望的庄夺撞了个满怀，庄夺看江若白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一区所有有一官半职的人都在紧急待命，她无法把一点私事弄得兴师动众，只是说：“崽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去找找......” 话音未落，地面夹缝中的一株野草忽然把整棵草的所有叶片齐齐指到了左边，造型看起来深得“洗剪吹”的精髓，颇具喜感。 江若白：“......” 庄夺：？ ？ ？ 此时庄夺已经换下了毛茸茸的海绵宝宝睡衣，重新穿上黑色冲锋衣的他，连说话都透出了几分底气：“我跟你一起。” 然后这一路上，他就看到了无数棵化身为路牌的野草，每到一个拐点，都齐齐给江若白指明方向。 终于，在第一区的高墙边缘，江若白看到了崽崽的身影，指路的野草也变回了寻常的模样，在微冷的风中摇曳，看起来瑟瑟发抖。 第73章 “谢谢......”江若白轻声道谢。 时间已接近黎明，人力光源照不到这个偏僻的角落，只借着微弱的天光，江若白几乎错过了一身黑衣的顾戎。 看到江若白和庄夺一起出现时，顾戎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他很庆幸有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又忍不住地嫉妒。 顾戎的第一个念头是逃避，但崽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未果，又像只考拉一样抱在他的大腿上。有了这只“腿部挂件”，顾戎说什么也走不掉了。 “顾戎......”江若白怔愣地立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他重逢。 庄夺看到顾戎时，也愣住了，尽管他早就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由于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追问，一路看到的野草型路牌显然要成为今晚的未解之谜，也许江若白是一个植物控制型异能者，毕竟在末世题材的作品中，异能者是时代的潮流。 那现在立在这里的顾戎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有着统领丧尸的能力，在他的眼中，却还能看到独属于人类的神智和感情。 说到感情，庄夺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独处一丝丝“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庄夺：？ ？ ？ 哦，庄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人设，马上就想开始表演，他胳膊一伸，就想把江若白揽在自己身边，眼神中开始酝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敌意，他刚一抬手...... 江若白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扑到了顾戎的怀里。 庄夺：“......”失去表演机会x1。 面对突然扑到怀里的温软的女孩儿，顾戎贪婪地想把她紧紧抱住，但是他不敢，还得把人推开，心里像针扎着一样难受。 江若白却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身，顾戎身上很冷，属于人类的温暖体温已经消失不见，这种认知让江若白几欲落泪。 “你怎么会来......”江若白的小声问。 无非是因为地震波动，他担心江若白和崽崽有危险，没忍住跑到第一区来，冒着暴露的风险。 顾戎动作有些僵硬，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回抱，庄夺站在远处，敏锐地察觉到顾戎身上的违和感，提醒道：“若白，回来。” 庄夺：？感觉自己在演什么苦情戏。 江若白似乎也察觉到顾戎的抵触，她退开一步，马上另寻他法。 她摸了摸崽崽的头，又蹲下来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假意训斥道：“你怎么不听话？不是说了不让你到处乱跑的吗？你知道妈妈有多着急吗... ...” 话说到句尾，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委屈。 崽崽：？ ？ ？ 不是，这时候不是通常一人给我来一巴掌吗？崽崽警觉地发现自己有点儿向m体质靠拢，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 江若白说完，又低着头站在顾戎面前，声音异常低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没照顾好崽崽......可是临时避难所的帐篷里太冷了，没有一点保温措施，我就想出来找找有没有什么取暖的东西可用。因为地震发生得很突然，我们什么都没带出来......” 庄夺：？ ？ ？ 你明明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背囊好不好，当我瞎吗，一看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好不好！ 崽崽本来也是一头雾水，但看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庄夺，忽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了江若白的用意。 一种迷之优越感忽然涌上心头！崽崽也开始跟着飙戏，他牵着江若白的手，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没事，妈妈，我不冷......” 庄夺：？ ？ ？ 你把你身上的羽绒服脱了再说话好吗？ 顾戎没想到临时避难所的环境居然这么差，连基本的温暖都保障不了，他心里有一丝动摇，觉得江若白和崽崽跟他在一起，也许还能有更好的生活，但是. ..... 只是一丝丝松动，江若白就感受到了，她在顾戎看不见的一侧勾起唇角，笑意中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 庄夺：“......” 江若白紧接着使出一招“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她牵着崽崽的手，跟顾戎道别，她仰着头，用眷恋又不舍的目光望着顾戎，眼里噙着泪水：“那我先走了......” 说着“我走了”，语意里却是满满的“能不能挽留我”。 庄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戏中的角色，他上前一步，像只骄傲的孔雀，站在江若白的身边，一只手还搭在崽崽的肩膀上：“放心吧，顾指挥长，我会照顾好若白和崽崽的。” 从方才开始一句话都没说的顾戎，忽然像被摁了什么开关，语气冷淡到极点地开口：“不必。” 他转而面对江若白，轻声说：“跟我走......” “嗯。”江若白垂眸，乖巧地点了点头。 庄夺和崽崽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女人演技好绝！明明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却能表现得这么从容冷淡。 站在原地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走远，庄夺觉得自己演了一出大戏，自己还是悲情男二号那种。 “有必要提升演技了啊......”庄夺喃喃自语，非常有危机意识地打开个人终端，下载了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江若白和崽崽，一大一小都是委屈巴巴地跟在顾戎身后，直到进了别墅大门，才有点儿得意忘形。 “这庄园也太豪华了吧！还有摆渡车，是太阳能的吧，到现在还能运行！”崽崽惊奇地左顾右盼。 第74章 作为来过一次的江若白，像个导游一样介绍道：“这里是你爸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严格来说，属于你爷爷奶奶的产业，顾家在末世前是声名显赫的贵族，这里的一切都是当时的最高标准......” 江若白正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崽崽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两个人同时察觉到顾戎望过来的目光，一大一小又同时一秒变回了苦涩而心情低落的忧郁模样。 顾戎：“......” 他被套路了。 进了门，江若白坐在沙发上，恢复了气势，甚至带了几分痞气：“想赶人也来不及了。” 崽崽在一旁附和：“呵！” 顾戎：“......” 复古奢华的大厅里有一座造型漂亮的壁炉，顾戎现在没有温感，就一直没有使用，但江若白和崽崽来了。顾戎出门，把蔷薇花圃里的枯枝杂叶收集起来，抱回屋里。 崽崽一看一大堆“杂草”，又跃跃欲试起来： “要钻木取火了是吗？”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这次他们离开一区可是真正的匆忙，他觉得江若白身上应该没有打火机！ 然后顾戎就从壁炉边拿出两颗点火石，两块通体纯黑的球型石头轻轻一擦，就火花四溅。 崽崽：“......哦。” 火焰很快升腾起来，枯枝在燃烧中噼啪作响，这是一种非常温暖的声音。 江若白和崽崽坐在沙发主座的位置上，顾戎找了一个距离她们最远的单人沙发落座。 江若白闹脾气：“ ......还能再远一点吗？你怎么不坐屋外面去？” 顾戎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生动而鲜活的江若白了，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是这一点点笑意，就足够江若白再次凝聚勇气，她起身跑到顾戎身边，狠狠抱住了他。 饶是顾戎现在的身体机能和以前判若两人，他还是感觉到了肋骨的挤压感，江若白抱得很用力，像是面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走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若白趴在他颈间，小声说。 “我也是......”顾戎语气缓慢，解释了一句：“但很幸运的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丧失人类的意识......” 江若白勾起唇角，由衷地说：“顾戎，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顾戎却沉默下来，不由得苦笑一声：“但是我......” 江若白伸出食指，堵住了顾戎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能感觉到，顾戎正在失去语言能力。麻木的、断续的语句，生涩的语调，僵硬的躯体明明住着一个勇敢又温暖的灵魂。 明明意识清醒，却不能宣之于口，顾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种打击该多么难以承受啊。 “你不用说话。”江若白亲吻了他的唇角：“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 崽崽：“......” 面对这样撒狗粮的行为，崽崽在一旁坐立不安，他哪敢说话！ 艳色的朝阳从远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进屋里，江若白笑着说：“我们来准备早餐吧。” 顾戎没有点头，坐在沙发上的姿态透着笔直的僵硬，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投影出整座别墅的空间结构图，上面标注了几十处红点，最近的一个，就在他们附近的茶几的位置。 江若白不明所以，仍是俯身查看，很快，她在茶几底部发现一把匕首。地图上标注出的全是武器位置。 顾戎接过那把匕首，比了比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如果我出现了失控、攻击行为......” 江若白敷衍地点头，哄道：“知道，知道。” 顾戎摇了摇头，神色带着宠溺，继续说道：“你得用这把匕首刺穿我的心脏，在我动作停滞的短时间内，拧断我的脖子......” 这个长句子，顾戎说得堪称流畅，江若白怀疑自从他们离开一区，直到抵达这里的一路上，顾戎都在酝酿这句话。 话里有江若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她原本打算抱着这一点点侥幸，得过且过。 但顾戎一定要把她从美梦中拽出来，哑声说：“如果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或崽崽，我会痛苦到生不如死。” 江若白不会允许他承受这样的痛苦，顾戎再一次问道：“宝贝......答应我，好吗？” 江若白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顾戎尚未确认感染丧尸病毒，曾在这里“自我隔离”，江若白和他在一起度过一段平静的生活。此时故地重游，心情要复杂得多，但这里的一切她早已熟悉，连地窖里储存的食物都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米和面还算充足，江若白简单地煮了白粥，让崽崽吃完就赶快睡觉。 “我出去找吃的。”顾戎简洁地说。 江若白再也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丧尸，因为顾戎不仅不会暴露，反而还夺取了某种领袖地位。她好奇地问顾戎是怎么做到的，顾戎只是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 江若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还挺气人的，去哪儿都能当老大。” 顾戎：“......” 顾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顾戎出去后，江若白给到处盖着灰蒙蒙的灰尘别墅做了简单的清洁，顾戎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生活质量简直为零，江若白甚至怀疑他不吃不喝不洗澡。 嗯，不洗澡有点儿过分了，应该是洗的。 这里是顾戎从小生活的地方，装饰优雅的别墅，旷阔漂亮的花园，是江若白心中的家的模样了，家庭成员是她、顾戎和崽崽，完美的一家三口。 第75章 于是江若白心情颇好地洗了一套精美的陶瓷茶杯，煮了一壶芳香四溢的红茶。 顾戎拎着一大包杂七杂八的食物回来时，没进门，就闻到了馥郁柔和的红茶香气，空气中透着温暖，再不是他孤身一人、冷冰冰的大宅了。 顾戎觉得心里柔软得不行，轻轻笑了一下，推门而入。 江若白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丈夫回家的豪门阔太太，不过手边缺了一只高贵漂亮的布偶猫，她只能顺手撸着崽崽解闷儿。 崽崽：“......” “你回来啦。”看到推门而入的顾戎，江若白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牵着人坐在沙发上，递过一杯温热的红茶。 顾戎看到装红茶的杯子时，明显愣了一下。 江若白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绪，歪了歪头，问道：“怎么啦？” 已经睡饱了的崽崽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那套异常耀眼的雕花鎏金茶具，打开个人终端的识别功能检索了一些，照着检索出来的文字读道：“苏富比拍卖行20xx年艺术品单品最高成交额，大英帝国皇室鎏金珐琅彩陶瓷茶具......” “嚯，这是几个零啊......”崽崽数着成交额的数字，抬头望着顾戎，诚恳道：“我还以为自己是穷人家的小孩儿，原来咱爷爷奶奶这么有钱啊。” “噗......”江若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忽然笑出声。 顾戎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没想什么好事，本来想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拽到身边来好好问问，可是手伸到半空，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 他已经没有人类的体温了，如果这样直接触碰上去的话，他会夺走江若白身上的温度吧，顾戎想着，唇边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苦笑，收回了手。 江若白却拦住了他的动作，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顾戎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跟他说：“猜我想到了什么？我幻想了一下你是穷人家的小孩儿的模样。” 江若白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任思绪天马行空：“也许你上学的时候会自己带着便当，铁质的饭盒里只有一份米饭和简单的素菜，那就会和我带的午饭差不多，我们可以在一张小餐桌上吃饭。” “豪门世家的alpha永远自成一派，你被他们排挤在外，然后用一次一次的成绩来打他们的脸。你会领到奖学金，我也能领到，然后我们趁着难得的假期，跑到路边的小店，吃一顿十几块钱的麻辣烫犒劳自己......” 江若白的眼中一直带着真实的笑意，她的目光流连在顾戎苍白而英俊的脸上，忽然想要告白：“不管你是贫穷或者富贵，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顾戎知道自己应该躲在安全距离之外，但是他情难自禁，他现在就想抱着面前的女孩儿。 崽崽出生在末世，缺乏这一些列“中小学生浪漫爱情”的想象，有些煞风景地说：“贫穷是不可能贫穷的啦，你现在用着两千万一套的茶具呢。” 江若白：“......” 江若白：“这句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她转头对顾戎解释：“真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的！” 顾戎忍不住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应道：“知道。” “对啦，让我看看你淘到了什么好东西......”江若白起身，去扒拉顾戎拿回来的袋子。 因为顾戎现在可以对丧尸“免疫”，身为一个隐形人，他的活动范围更大了，原本危机四伏、危险等级较高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已经如入无人之境。 顾戎这次带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是从之前人们不敢去搜寻的危险区域里拿回来的，因此战利品堪称丰盛。 各种米、豆类可以作为主食，少量的方便速食和饮用水，罐头占比最多，江若白一样一样拿出来，精致小巧的罐头盒崭新锃亮。 “真空玉米粒、青豆粒，午餐肉罐头，鱼籽罐头，五香鱼罐头......”江若白眼前一亮，众多菜谱浮现在脑海中：“可以做好多好吃的！” 江若白跑到地窖里，把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吃的一袋糯米找出来，加水浸泡，又和面醒面。还有一块儿不好料理的腊肉，拿出来加热蒸熟。 一直忙活到半下午，崽崽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江若白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崽崽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顾戎，只要这个男人存在，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江若白看起来也会更加快乐。 江若白做了一道费时费力的糯米肉烧麦，面团和好后擀成饺子皮大小的圆形，馅料是糯米、切成丁的腊肉、玉米粒和青豆粒，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崽崽吃得几乎要把头埋进桌子里，连顾戎都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胃在蠢蠢欲动，“食欲”这种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江若白注意到他的目光，心里有几分得意，顾戎还是会为她做的好吃的心动。于是江若白用筷子夹起一只烧麦，递到顾戎嘴边，撒娇似的说：“尝尝嘛。” 顾戎还记得人类食物与他的身体不兼容而造成的恶心和呕吐，那种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简直历历在目，他很快地摇了摇头。 江若白嘟了一下嘴，有些不高兴，威胁道：“我去给我抢个中药铺子，我给你熬中药喝。” 顾戎：“......”更想吐了。 “可是你现在这样一点也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对不对？”江若白试着跟他讲道理：“哪有人能走能跑，但不用补充能量的啊？你是太阳能还是永动机啊？” 第76章 “永动机”三个字触发了某种旖旎的联想，江若白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声音都小了下去。 顾戎居然真的鬼使神差一般尝了一口，糯米的温润，腊肉的咸香，被包裹在薄薄的面皮之中，又完美融合，勾得人食指大动。 而且更令他惊疑不定的是......这次没有出现反胃、恶心的迹象，空虚的胃口甚至感觉到了熨帖...... 江若白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戎的反应，她几乎难以置信：“你是不是可以吃东西了......” 第39章 江若白从来没想过，壁炉中跃动的火苗可以这么温暖。顾戎的身体不再排斥人类的食物，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她沉浸在这个惊喜之中，甚至一时没能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顾戎自己也不敢相信，生怕这是一场意外，让人空欢喜一场。 “也许......”江若白斗胆想象了一下充满希望的未来，话没说完，就快把自己乐晕了。 有些得意忘形的两个人甚至相拥在宽敞的主卧里，晒着暖和的太阳，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 崽崽：就觉得自己比较多余。 江若白午觉睡醒，甚至没有赖床，而是直奔厨房，用尽了<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之力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香菇腊肉糯米饭。 顾戎吃的不多，但终归是不排斥人类食物了。 江若白在一旁傻笑，这么明显的好转迹象，她得继续努力，于是怂恿道：“帮我搬个中药铺子回来吧，我给你补补身体！” 顾戎：“.. .... ” 晚上，顾戎还是拒绝了江若白提出的一起睡的要求，他不敢掉以轻心。把江若白和崽崽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悉心地盖好被子，顾戎出了门，却没有走远，而是在门边席地坐了下来。他现在并不需要睡眠，想到江若白和崽崽就在他几米之外的地方，就异常安心。 顾戎只离开了一会儿，在别墅的各个角落里搜集可用的药品、食物和饮用水，收拾好一个用于突发事件的背囊，就坐回地上，等天亮，等他的宝贝醒来。 夜半时分，地板轻微的晃动让顾戎警觉。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起身，推门而入叫醒江若白和崽崽。从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地面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天花板上落下纷纷扬扬的瓦砾，枝型水晶吊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切变故发生在瞬息万变之间。 崽崽刚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就被顾戎一把抱进怀里。忽然！一次剧烈的颠簸震动让他们几乎栽倒在地。 “来不及了......” 顾戎和江若白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向浴室的方向跑去，江若白在忙乱中只来得及从桌上拎走几瓶矿泉水和一点压缩饼干。 浴室是整个房间空间最小、结构最稳定的地方，巨大的大理石盥洗台下面有足够藏身的空间。 墙壁和地面已经开裂，家具震动时发出瘆人的声响，地面晃动得愈发剧烈，即使顾戎和江若白经历过严苛训练的身体也再难保持住平衡。 纷扬下坠的瓦砾碎石间，顾戎把崽崽塞到最靠近墙壁的角落，又把江若白推进去藏好，接着是他整理好的应急背囊。 此时，顾戎的目光瞥了一眼门外，他似乎想趁建筑彻底坍塌前，再做些什么，给他的家人更多生的希望。 江若白猛地探出身子，吼道：“快进来啊！” “可是......” 顾戎的话没说完，就被江若白连拉带扯地拖进了盥洗台底下，与此同时，别墅轰然倒塌！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巨响，震得人头皮发麻，在自我防御的机制下，江若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之前，她牢牢抱着崽崽，看到顾戎就在她咫尺之外的安全区域里，然后视线归于一片黑暗。 “嘀嗒——嘀嗒——” 水滴声由远及近，让人听着觉得不真切。 江若白勉强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事物，饱经摧残的肺先抗议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建筑物坍塌后释放出的粉尘，吸入鼻腔，几乎有了颗粒状的实感，这个滋味非常难受。 “咳、咳咳......”她干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喘过气来。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感觉到自己被困在一个非常狭小的角落里，她坐在地上，几乎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左手没什么知觉，也看不清是不是受了伤，她伸出右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只热乎乎的崽崽。 想来胳膊是被崽崽压麻了，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在一片黑暗之中，江若白先摸了摸崽崽周身的关节和皮肤，没有压迫骨折也没有外伤，实在是万幸。 对了，顾戎...... 顾戎的身体素质要远强于她，没道理她已经醒了，顾戎还在昏迷。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江若白在狭小的、几乎难以活动的空间里伸出手来回摸索：“顾戎？顾戎你在哪儿......” 忽然，黑暗中，一只手握住了江若白的手。冰凉的触感吓得她一哆嗦，几乎尖叫出声。 好在，一道暖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咫尺之外的顾戎英俊的脸庞。 “没事就好......”江若白长舒了一口气。 江若白艰难地换了一个侧趴的姿势，让崽崽枕着她的胳膊，晃动之间，崽崽也睁开了眼睛，浓度过高的粉尘对于小孩子稚嫩的眼睛来说实在难以承受，顾戎打开背囊，拧开一瓶矿泉水在小毛巾上润了润，递给江若白。 第77章 江若白接过湿润的小毛巾给崽崽擦了脸，又把小毛巾轻轻压在崽崽的鼻子上，经过轻微过滤的空气能让他好受一些。 顾戎手里还有一只干净的小毛巾，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江若白赶忙阻止道：“我没关系的，省着点儿水，还不知道得坚持到什么时候。” 因为盖着小毛巾，崽崽的声音闷闷的，他说：“根据数据，灾难发生后的二十四小时，是黄金营救时间......” 江若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再结合实际情况分析一下。” 崽崽：？ 崽崽：“......实际情况是，在末世维持正常生存已经很困难了，没有救援队这种东西？” 崽崽回答完问题，自己先绝望了。 “是呀，所以震感轻微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逃命嘛。”江若白心想，上一次有震感的时候倒是逃出来了，还遇到了顾戎，估计好运气用光了。这次地震来势汹汹，如果他们坚持往外跑，恐怕会被压死在走廊里。 崽崽闷闷地问：“那现在呢......” 江若白摸着崽崽脏兮兮的小手，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顾戎，顾戎就像她的主心骨一样，好像有顾戎在，就没什么可怕的。 江若白转过头，却发现顾戎垂着头坐在那儿，姿势和几分钟之前分毫不差，在昏暗的、弥漫着粉尘的微弱光线之间，看起来僵硬得有些诡异。 “......顾戎？” 顾戎猛地抬起头，江若白吓得一哆嗦，看清他蒙着一层阴翳的眼睛时，更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江若白不着痕迹地把崽崽往身后藏，可是这狭窄的空间哪里藏得住什么？ “顾戎......”江若白小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微微颤抖了：“你别吓我啊......” 覆盖着阴翳的墨蓝色眼睛没有任何神采，顾戎的神情非常麻木，好像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爱人。 如果顾戎突然发难，江若白将毫无胜算。 她在惊惧之间，后知后觉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对顾戎的担忧在一瞬间战胜恐惧，江若白撑起身体，想要去检查顾戎身上的伤口，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顾戎的那一刻，顾戎像是忽然恢复了神智，挣扎着向后躲了一下。 “嘶......”也许是触碰到了伤处，顾戎倒吸一口凉气，连眼中的阴翳都褪去了不少，恍惚间江若白倒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顾戎微微向前探身，手伸向后背摸了摸，手掌沾染上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破碎的石板间暴露出锐角，在某次撞击间刺伤了顾戎后肩的位置。 “得马上止血。”江若白从背囊中取出急救包，可是空间太过逼仄，顾戎几乎不能把身子转过来。 伤口处的血迹蜿蜒而下，染湿了顾戎的大半个后背，接触过的破碎石板上也满是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没事......”顾戎的声音很轻，透着几分虚弱的低哑。他看了看四周，似乎想要从昏暗而狭小的空隙间找到一条出路：“得想办法出去。” 顾戎的动作透着几分不该属于他的慌乱，江若白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顾戎，顾戎......” 顾戎在她的声音中慢慢冷静下来，颓然侧倚在断裂的石壁间，哑声说：“我刚才，好像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江若白匍匐着向前挪了几步，拆开急救医药包，故作轻松地说：“因为你流了很多血啊，正常人流血还会出现意识溃散的情况呢。” 盥洗台和残垣断壁之间造成的空间极小，江若白甚至不能跪坐起身，他们用扭曲的角度处理完伤口，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久违的肌肉酸痛，不由得相视一笑。 江若白靠回去，变回和顾戎面对面的姿势，一手抱着崽崽，一边闲聊：“燕飞鸾和顾泽之应该是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一区现在的情况，可能他们自顾不暇。” 顾戎轻咳了两声，牵扯到肩后的伤口，声音有些发抖：“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江若白一开始只当是这里的粉尘浓度太大，才呼吸不畅，没想到是重压之下的倒塌建筑隔绝了空气。 “那我们就更没有时间啦......”江若白忽然笑了笑：“一家三口，感觉还不错。” 顾戎回望着她，也轻轻笑了笑。 “就是崽崽有点儿可惜了，还没来得及长大。”江若白低头摸了摸崽崽的脸蛋儿，柔声说：“对不起啊，崽崽......” 可是，崽崽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江若白这里，他望着江若白身后的某个角落，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困惑和惊讶。 “ ......我背后有什么？”江若白觉得莫名的惊悚席卷全身，她动作缓慢而迟疑地回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戎：“不是吧，不是吧？你家的水泥承重墙里不会砌着什么尸体吧？？” 江若白的脑海里跑过了十几部末世前看过的日本惊悚片，什么爱恨纠葛、因爱生恨、痛起杀机，顾家这样的豪门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儿！ 也许是江若白眼中的惊悚太过生动，顾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感染丧尸病毒后，顾戎已经失去了很多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此时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鲜活起来，原来面对江若白，他的性格还是带着几分恶劣。 江若白最终靠自己的力量转过了头，但破损的墙壁中并没有掉出一直白骨化的手，也没有一缕黑色长发，甚至她第一眼没有看出这些碎石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第78章 江若白有些迷惑：“什么啊......”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地面上，碎石之间，有一株颤颤悠悠的绿色植物，根茎很细，只有一枚小小的叶片，好像一只小虫子就可以轻易摧毁它。 就是这样一株脆弱的植物上，卷着一块儿小饼干。 江若白：？ ？ ？ 崽崽从一旁挪了过来，伸出小手儿，握住了那块小饼干：“它说是给我们的哎......” 在植物疯狂变异的进程中，alpha和omega似乎有了和它们沟通的能力，但这只是个例，没有再多的数据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alpha，一个omega，还都在他身边，顾戎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普通。 “谢谢你。”江若白诚挚地对着一株小植物道谢，尽管她知道这一点小饼干救不了他们。 他们需要空气，需要更有力的支援，还非常迫切。 崽崽凑过去，和那朵小叶片，头对着头，小声问：“你有没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啊？” 小叶片疑惑地歪了歪：？ 不是很能听懂的样子。 江若白：“......” “就是......”崽崽连说带比划：“就是看起来，比你强壮一些的？” 被嫌弃的小叶片肉眼可见地枯萎了，自闭.jpg “哎呀，没有就没有嘛！”崽崽连忙哄道：“你也很可爱！” 小叶片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慰到，甩了甩叶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狭小的空间内又恢复了安静，崽崽“咔哧咔哧”地啃着小叶片运输过来的小饼干，安慰两个大人道：“植物可以通过，说明坍塌的建筑间是有一些空隙的，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讲话，放平稳呼吸，尽量节约空气，好吧？” “属你话最多。”江若白笑着吐槽道，然后点了点头。 忽然，地面再次传来震动，作为顶部支撑的盥洗台和其下的碎石开始剧烈地颠簸，看起来摇摇欲坠！极有可能是震感强烈的余震。 顾戎扑身上前，把江若白和崽崽牢牢压在自己身下，试图用身体保护她们。 江若白挣扎不得，回抱住顾戎的肩膀，却只能摸到他后肩冰冷的、一大片血迹。 纷扬的碎石、晃动的地面之间，江若白的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轰隆”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周围的地面破土而出，震动紧跟着停下来。 江若白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株植物粗壮的根茎，深棕色的根部嶙峋而有力，在一片漆黑的土壤中不断前进，捕捉一切营养。 崽崽从顾戎的胳膊下面探出头，望着那段黑漆漆的根茎，礼貌地问：“你好呀，你是小叶片的长辈嘛？” 江若白：“......” “哦！”崽崽点了点头，转而跟顾戎介绍道：“这是小叶片它爸！” 顾戎：“......” 似乎是虚惊一场，顾戎放开了崽崽和江若白，一家三口靠在一起，跟小叶片的家长“对峙”。 “它说它是你家门口的梧桐树。”江若白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奇幻：“它问怎么才能救我们出去。” “把碎石搬走？”崽崽率先提议，又觉得不妥：“现在断裂的空间结构处于一个平衡状态，移开哪块碎石都有全面坍塌的风险。所以末世前，地震灾后救援队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 江若白点了点头，崽崽说得没错，能给一株植物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叶片爸爸，你们家族有多少成员啊？”崽崽问道。 江若白总觉得这种对话奇奇怪怪的，但她能听懂那株植物根茎说，不少。 “那就赌一把吧。”江若白说：“尽量把顶部的碎石移走，一旦坍塌发生，拜托你们把我们卷出去！” 顾戎全程像个没有台词的配角，江若白说完，还用目光向他寻求建议。 顾戎：“......”只能装作深藏不露地点头。 江若白看不清那些植物的枝干根茎是如何工作的，显然它们拥有着破开土壤的韧劲和无限潜力，粉尘浓度依然很高，但渐渐的，她开始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 气流远没有微风那么自然，但触感也非常让人心动。 忽然，一道亮光透了下来。原来天已经亮了。 怪不得人总说，光和希望是对等的。 变故发生在突然之间！也许是哪块错落的碎石被移开，结构的平衡瞬间被破坏，碎石之间发出狰狞的摩擦声，小的石块簌簌砸落，周身、头顶的断裂的建筑摇摇欲坠。 在坍塌的一瞬间，江若白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缠上一条粗壮的藤蔓，深棕色的根茎看起来嶙峋有力，在顷落的碎石之间，江若白被猛地甩了出去！碎石砸下来的重力没有加深到极致，尽管这过程中有些碰撞，却没有给她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江若白在地上翻了滚，幸运地重见天日。顾戎紧跟在她后面，落地时只是轻微踉跄了一下。两个人同时紧张地回头，因为崽崽还没有出来。 卷着崽崽的那支藤蔓已经成功逃出了坍塌的建筑，可是在半空之中，它似乎被陷落的碎石砸中，不堪重负，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江若白和顾戎所在的距离根本无法在崽崽坠落之前抵达。 “崽崽......”江若白僵立在原地，难以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他们身边略过，那不是人类的速度！ 第79章 巨大的黑猫在坍塌的碎石间借力，腾空而起，在崽崽撞击到突兀而尖利的碎石之前，叼住了崽崽的衣服领子。 江若白：！ 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倏然落回原位，她几乎脱了力，要靠顾戎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稳。 黑猫动作轻盈而灵活地在坍塌的碎石间几个跳跃，就落回地面上。它叼着崽崽，一直把他叼到江若白和顾戎的脚边，才把崽崽“吐”在地上。 崽崽轱辘一下爬起来，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而是争分夺秒地撸猫，嘴里念叨着：“小猫猫，你好酷哦......” 黑猫想要舔爪子的动作被严重耽搁，很不耐烦地用前爪把崽崽扒拉到一边，因为一时没有防备，又被江若白抱了个满怀。 江若白一个劲儿用头蹭黑猫的侧颈，在它后背光亮的毛上摸来摸去：“我一定给你做小鱼干吃！” 在人类的“围攻”之下，黑猫耐心告罄，甩了甩头离开包围圈，脚步轻快地跑走了。 江若白这才移开目光，看到一天之前还富丽堂皇的庄园现在已经满目疮痍。 别墅楼体坍塌，蔷薇花圃的地面甚至出现了地缝，可见震级之高，然而大门边的那棵高耸的梧桐树却屹立不倒，它的根部深深扎在泥土里，保护着地上的枝干。 这时，土地间冒出一枝深棕色的根茎，在崽崽四周探头探脑，一会儿碰碰崽崽的脑袋，一会儿又缠住崽崽的脚踝，崽崽笑着去扯它：“我没事啦，安全降落！” 江若白笑着说：“哦，原来只有我挂彩啦......” 江若白在落地时失了平衡，左半边身体撞在地上，紧张的情绪平复后，才觉得疼得厉害。 “脱臼了？”顾戎小心地摸着她的胳膊查看，眉头紧锁。 “那倒没有，估计有点儿软组织挫伤。”江若白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胳膊，感慨道：“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我得把你家的梧桐树供起来！” 崽崽乖巧地站在江若白身边，等着大人的下一步指示，尽管他非常想去追他的小猫咪。 “对了，慕修宁也在？难道他的猫自己跑来的？”江若白俨然把猫主人当成了假想敌，戒备了起来。 顾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想露面可能是不方便，我们不管他。” “也行吧......”江若白纠结一番，提议道：“我们回一区搭把手吧？” 顾戎点头：“都听你的。” 今天爆更到完结！ ！ 第40章 顾戎抱起崽崽，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余震，放崽崽一个人走路并不安全。 崽崽趴在顾戎肩膀上，“咦”了一声，伸手一指：“我好像看到小叔叔了哎......” 江若白也注意到越野车的引擎声响，望过去，看到了驾驶位上的燕飞鸾，顾泽之确实也在，但他坐在后排的位置。顾戎和江若白对视一眼，江若白把崽崽的一头软毛揉乱了：“什么眼神儿啊，还挺好使。” 燕飞鸾驾驶的越野车刚一停稳，他就从车上一跃而下，惊呼道：“我来救你们的啊！你们怎么已经出来了！是不是进化出了什么异能没告诉我？ ” “没有没有。”江若白指着不远处的梧桐树，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和植物沟通，并被它们救出来的经过。 燕飞鸾听了，一脸羡慕地看着顾戎：“这世界上的alpha和omega怎么全是你的，你是什么天选之人啊。” 顾戎：“......” 顾泽之紧跟着从车上下来，跑到顾戎跟前，仔细地观察了他的五官，还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问：“这是几？” 顾戎：“......” 见顾戎没回答，顾泽之眉头紧锁，又问：“知道我是谁吗？” 问话的同时，顾泽之手里凭空多了一支针管，里面看起来是镇定剂之类的药物。 江若白：“......”江若白被他的手法惊到了，可以啊顾博士，文武双全！ 从袖口顺出一支镇定剂的同时，顾泽之给了江若白一个眼神，大体意思是一会儿他控制住顾戎，让江若白赶紧把崽崽从他怀里抱走。 全程围观的顾戎：“......” 顾戎后退一步，妥协道：“把你三脚猫的功夫收一收吧。” 顾泽之：“......哦，你没事啊。” “他受伤了，你有带医药箱吗？”江若白问。 顾戎却抬手阻止了顾泽之想要给他包扎伤口的动作：“没事，简单处理过了。” 他转而问燕飞鸾：“你们几个一起出来，一区现在情况怎么样？” 燕飞鸾神色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重，但面向顾戎时，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有什么比你们重要啊，再说了，我留了庄夺在......” 燕飞鸾的话音未落，一道越野车的影子漂移而至，刹车时，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磨人的声响，庄夺推开车门，一跃而下。 燕飞鸾：“ ......” 他的原句“我留了庄夺在一区镇守”被迫咽回了肚子里。 顾戎点了点头：“好了，这下一区比较强的几个战斗力都在这里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开个party吗？” 江若白忍着笑，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提醒：“你一个编外人员，对一区指挥长和四区指挥长态度好点儿。” 顾戎：？ ？ ？ 眼看燕飞鸾要发难，庄夺连忙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不跟你吵，我放心不下若白......” 第80章 顾戎：？ ？ ？ “ ......所以一区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江若白一手牵着顾戎的手，一边问燕飞鸾。 “出现了一定规模的伤亡，这次地震震级很高，地表出现了损毁甚至裂缝，临时避难所也不能保证安全了。”燕飞鸾轻声说道：“总之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如果禹蒙和禹恩在的话，歌颂死亡的诗集一晚上已经写出好几本了......” 远在幸存者基地第三区的禹蒙和禹恩同时打了个喷嚏，禹蒙关心地摸了摸弟弟的额头：“是不是感冒了？” 禹恩轻轻回握住哥哥的手，语气深沉：“病魔可以击毁我的身体，但不能剥夺我自由的灵魂。” 兄弟俩相视一笑，继续埋头于流传于世的诗集创作。 江若白无语地看着燕飞鸾：“ ......已经有画面了。” “医疗资源还......”顾戎的问话忽然戛然而止，他低着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顾戎？”江若白有点儿慌，想要去拉他的手。 顾戎却又抬起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江若白总觉得他现在敏感又严肃的神情怪怪的，不由得商量道：“......要不你先把崽崽还我？” 顾戎：“......” 地面传来微弱的震动，却绝不属于地震那种地壳运动，而是仿佛有什么生物在大规模行进，末世这些年，人类数量已经锐减得厉害，这种大规模的物种迁移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好事。 安静的环境中，在场的几个人都曾是五官敏锐的alpha，自然和顾戎一样发现了这种震动。 但是他们显然不如崽崽这只“现役” alpha来得精明，崽崽指着远处的地平线，小声说：“别听了，看看就行啦，都露头了！” 顾戎顺着崽崽的视线一眼，远处，果然慢慢涌现出乌泱泱的丧尸潮。 远处的地平线几乎全部被侵占，连刚刚升起的朝阳都被淹没。 这么大规模的丧尸潮来得实在不是时候，燕飞鸾眉头紧锁：“一区的高墙出现严重的损毁，根本没有防御丧尸潮的能力。” “是血腥气......”昨天的地震造成了一区大量的人员伤亡，顾泽之早就有所担忧，但是无计可施：“它们寻着血的气味前行。” 丧尸潮前进的终点是已经没有防御能力的幸存者基地第一区。这个认知像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 “绝对不行......”江若白的脑袋飞速运转着，却找不到一条可以阻止如此大规模的丧尸潮行进的办法，幸存者基地第一区不仅汇集着身家显赫的权贵，更重要的是，可以阻止人类灭亡进程的各界精英全都在军部之中。 一旦他们全军覆没，江若白想象不到这个世界将何去何从。 顾戎一直注视着远方，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同时控制那么多丧尸，万一上一次只是偶发事件呢？如果临到阵前，他的控制力失效，只是被撕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尸潮踏着他的尸体，向他守护了那么久的第一区行进。 忽然，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顾戎的胡茬，顾戎一惊，回过神来，就见崽崽用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爸爸，你还有我呀。” 崽崽指了指自己脖子后面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乖巧地笑了笑：“还有崽崽这个秘密武器呢。” 顾戎被崽崽逗笑了，笑着笑着就觉得眼眶一热。崽崽刚分化出alpha性别的时候，顾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他做诱饵，往丧尸堆里一放，能消灭掉一个是一个。 可是现在，顾戎忽然不舍得了。彼时，他有信心，一定可以护崽崽周全，可是现在，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面对顾戎的迟疑，崽崽歪了歪头，有些迷茫地问：“咋啦爸爸？你不会是不舍得我吧......” 其实崽崽只是想用个激将法，按照往常，顾戎一定会嘴硬“谁说不舍得”。 但现在，顾戎居然点了点头。他坦然地说：“嗯，不舍得了，我想把你留下来陪妈妈。” 江若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她摸了摸崽崽的脸蛋儿，眼睛却直直注视着顾戎的脸庞：“那我们一起。” 时间仿佛静默了很久。江若白的目光异常坚定，而崽崽却像接下来要去游乐园一样轻松自在地一会儿摸摸顾戎的衣领，一会儿摸摸江若白的耳朵。 “嗯。”顾戎轻轻点了点头。 顾戎征用了燕飞鸾的越野车，他让江若白和崽崽先去车上等。顾戎对顾泽之招招手，让他拎着医疗箱，两人去了另一辆越野车。 “我的血，能抽多少就抽多少吧。”顾戎语气平静地对顾泽之说。 顾泽之垂着头，久久没有出声。 “快点儿......”顾戎催促道，语气中却没有多少不耐烦，反而开玩笑似的：“刚才受了伤，浪费了一点儿。等秩序稍微恢复，腾出人手了，去把别墅废墟里沾着我的血的碎石搬回去提纯研究一下。要像对待恐龙化石一样珍贵，听到没？” 顾泽之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只抽了20的血液，顾戎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得像纸一样。 顾泽之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和顾戎之间的最后一次相处，兄弟俩从小到大都在拼了命的努力，末世前，要努力把家族维持在巅峰状态，末世后，要努力为人类找到一条出路。 属于彼此的时间好像那么少。 顾泽之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等你回来......” 第81章 顾戎捶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打住吧你，别酸我了。” 顾戎跳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退回去，手臂搭在车门上，对顾泽之轻声道：“弟弟，一直忘了跟你说，你很优秀，是顾家的骄傲。” 顾泽之的眼眶微微泛红，对顾戎轻轻点了点头。 道别的时间很短暂，也足够丧尸潮向前推进数百米的距离了，顾戎不敢再耽搁，转身走向越野车的驾驶室。 他刚发动引擎，就听到车外燕飞鸾的咆哮：“庄夺！你给我下车！”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庄夺把顾泽之连人带医药箱从车里赶了出来，自己进了驾驶室，再反锁车门，于是有了燕飞鸾和顾泽之在车外干瞪眼的情况。 庄夺摇下一点车窗，对顾戎说：“我跟着你，有个照应。” 燕飞鸾在一旁继续咆哮：“那我们怎么办！你想让我们走回一区吗？！” 庄夺非常理直气壮：“你走两步怎么了，当锻炼身体了，嫌慢就跑回去！” 燕飞鸾：“ ......” 燕飞鸾气得晕头转向，居然想不开去找顾戎告状，一指庄夺：“你看看他！” 江若白忽然扯了扯顾戎的衣袖。 顾戎的妻管严属性又占了上风：“......你们一个一区指挥长，一个四区指挥长，我一个编外人员哪里管得了。” 燕飞鸾：？ ？ ？ 燕飞鸾：“ ......” 出于某种私心，顾戎并没有阻止庄夺跟着他的决定，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这一程，却希望江若白和崽崽最后可以安然无恙。希望庄夺可以保护她们吧...... 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驶离，油门加到最大，很快，密密麻麻的丧尸潮进入视线。 崽崽坐在江若白的膝盖上，江若白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问：“崽崽，怕不怕？” 崽崽特别乖特别软地摇了摇头：“怕是不可能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怕的。” 江若白：“......” 江若白被他都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她抬手揭掉了崽崽后颈上的alpha信息素阻隔贴。 黑加仑醇美又带着些许苦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驾驶位上的顾戎还是第一次闻到崽崽稳定后的信息素，有些惊讶地问：“这是彻底转变成黑加仑了？ ” “嗯......”江若白的唇边一直带着笑意：“拥有黑加仑信息素的alpha ，通常是领导型人格，他们敏锐、坚毅、一往无前。” 江若白回忆着早年的alpha信息素分类，其实和十二星座差不多，都是见仁见智的东西。 “我觉得还挺准，等崽崽长大了，估计会和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江若白碰了碰崽崽的鼻尖儿，轻笑着说。 越野车不断逼近丧尸潮，弥漫开来的alpha信息素味道显然勾起了丧尸群的兴奋和杀意，他们本就可怖的脸上更显狰狞，腐烂露出白骨的手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车门，面对高速行进的钢铁巨兽，也丝毫没有躲避。 穿越丧尸潮的一路，越野车的挡风玻璃几乎被腐朽的碎肉、汁液涂满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崽崽的黑加仑alpha信息素味道是唯一的安慰。 顾戎在脑海中描绘着一区外的地形图，他得把丧尸群引走，还要保证它们不再回来。 顾戎驾驶着越野车，一路飞驰，庄夺的车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浩浩荡荡的、被alpha信息素吸引着奔涌向前的丧尸群。 崽崽趴在后座上往后看，一片尘土飞杨，他小声说：“还挺酷......” 顾戎的行进路线越来越偏，透过路边斑驳不已的路牌，江若白辨认出这是一个末世前的自然风景区。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没有被变异的人类所影响，依然在独自美丽。 “现在看着也挺好看的呢。”江若白望着窗外的景色，对崽崽笑着说。 崽崽赞同地点头：“真的哎，末世一日游！” 江若白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压缩饼干，递给崽崽：“嗯，美景配美食，崽崽来，吃点儿好吃的！” 崽崽：“......”这种压缩饼干和“美食”俩字儿不沾边！他下辈子也不想看到这种反人类的食物！ 崎岖盘旋的山路使得越野车把丧尸潮甩出去一大段的距离，当然，路况对行车也不太友好，地震的震动显然也影响到了这里，废弃已久的公路上不时有坠落的巨石。 越野车最终停在一片开阔的空地处，一座造型古朴的售票亭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里面的两个售票员早已变成了丧尸，因为不会开门，已经在售票亭里枯坐了好多年了。 面对突然到访的人类，他们本能地发出嘶吼声，紧接着，被顾戎和庄夺一人一只扭断了脖子。 “玻璃栈桥......”崽崽下了车，仰着头看售票亭上的字：“ 150元一位，还挺贵。” “行吧，我还没怎么玩过这种娱乐项目呢。”崽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绕过越野车，走到了靠近悬崖的一端。 崽崽一看：“......” 江若白跟在他后面，崽崽十分迷茫地仰头望着她：“妈，'玻璃栈桥'的'玻璃呢'？” 江若白还能怎么说：“ ......碎、碎了吧？” 崽崽：“......” 顾戎想到利用这个天堑，但他也没想到玻璃栈桥上的玻璃或是因为年久失修，或是因为地震波及，反正现在是不复存在了。 顾戎有些尴尬，比划了一下：“我的本意是，崽崽穿过玻璃栈桥，走到那边去，丧尸被引诱到这里，自然会向前追逐......” 第82章 “明白了，明白了。”崽崽理解能力优秀，了然地挥了挥手：“那现在呢？” 顾戎看了看只剩下几条光秃秃的钢索的栈桥，又看了看崽崽，在两者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 崽崽见他实在是为难，点了点头：“ ......现在就、就为爱走钢索呗？” 崽崽撸起袖子就上了。 小脚一迈......因为地震而松动的悬崖边缘纷纷落下碎石，牢牢扎在山体里的栈桥固定锁链都露了出来。 崽崽哭着退了回来。 “妈，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呜呜呜呜呜......”崽崽抱着江若白的大腿就开始嚎。 一摸触感不对，崽崽抬头一看，发现江若白已经换上了另一套装备，全身黑色修身冲锋衣，腰间挂着攀岩的绳索，她把崽崽牢牢固定在自己胸前，手里银色的攀岩锁扣旋转出漂亮的弧度。 “对面见。”江若白神色自若，唇边还带着自信悠然的笑容。 顾戎心头一动，他爱的女孩儿还是那么勇敢。 庄夺也同样被唬住了，喃喃道：“我经常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omega......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强大自若的omega ？” 顾戎是有些得意的，他在心里说：有啊，她是我的爱人，是只属于我的omega。 攀岩锁扣扣在栈桥一侧的锁链上，江若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飞身而下！ 崽崽：“ ......”就一点儿缓冲时间都不给呗？ 崽崽：“啊啊啊啊啊啊啊——” “啧......”崽崽的嚎叫声响彻山谷，江若白被震得脑袋嗡嗡作响，拍了拍崽崽的后背，哄道：“乖崽！地表最强的alpha从不畏惧挑战！” 崽崽一噎，觉得干嚎确实有点儿丢脸。在波澜壮阔的祖国山河间，一句豪迈的诗词忽然涌上心头。 崽崽大声嚎道：“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江若白：“......” 崽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江若白：“......”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江若白已经顺利抵达了栈桥的另一边，她解下攀岩锁扣，放下崽崽，崽崽的双脚触碰到地面，瞬间理解了“脚踏实地”这个成语的深刻含义。 丧尸群的先头部队已经冒了头，森林里影影绰绰。 庄夺只用了一条皮带就荡过了栈桥的锁链，他站在悬崖边缘，催促顾戎道：“过来！我们必须马上炸断这些钢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顾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江若白愣住了：“顾戎？” 片刻之后，顾戎从越野车后备箱里拿出足量的炸｜药，埋在悬崖边，钢索和山体之间的连接处。 江若白一瞬间就明白了顾戎想做什么，她把崽崽放在一边，对悬崖那头的顾戎喊道：“不可能！走到这步，我不可能让你抛下我们！ ” 说着，她就要再次攀过钢索栈桥。 顾戎抬起头，给了庄夺一个眼神，也许是属于顶级alpha的能力，庄夺下意识地服从了他。庄夺拦腰抱住江若白，不让她做出冒险的举动，只能胡乱安慰道：“顾戎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打算！丧尸群就算再没有智商，也不可能一直下饺子似的跳崖，如果他们停在悬崖边，甚至转移方向，那一区就完了......” “轰隆！”一声巨响，悬崖间的碎石四分五裂，钢索脱离山体，撞击在另一侧，发出尖锐的巨响，山石纷纷坠落。 顾戎站在尘土飞扬之间，望向江若白的眼神意外的温柔。 木已成舟。 “顾戎......”江若白不敢相信他的选择，她红了眼眶：“我恨你......” 丧尸潮汹涌而至，它们被另一侧的悬崖间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吸引得异常疯狂，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然后踏入万丈深渊。 顾戎坐在越野车的车顶，看着熙熙攘攘的丧尸群，自杀式的追逐着某种虚幻。 可是渐渐的，有丧尸迟疑了。末世这些年，丧尸进化到现在，总有那么一只两只不算弱智，只是短暂的停留和积压，“跳崖”的节奏就明显慢了下来。 顾戎的唇边勾起一抹笑，似乎一切不出他所料。 江若白站在对面，看到那抹笑时，就觉得大事不妙。之前那一次，顾戎控制了丧尸潮，那时他站在远处，江若白无法看得真切。而现在，江若白清楚地看到了顾戎神态的变化，那抹无可奈何的笑变得僵硬，甚至透出一种诡异，顾戎那双如海洋般漂亮的墨蓝色眼睛逐渐暗淡下来，蒙上一层可怖的阴翳...... 在阴翳完全覆盖住眼瞳时，顾戎好像在无形间和丧尸建立起某种联系，原本在悬崖边停滞的丧尸疯了一般往前冲，前赴后继，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疯狂。 头顶，阳光正盛。可是顾戎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直到透出一种毫无生机的青白。 江若白跪坐在悬崖边，和他遥遥相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丧尸潮的末尾，变得稀稀落落，最后几只“掉队”的丧尸蹒跚而至，一头栽到了悬崖底。 顾戎回过身，望了来路良久。他动作僵硬而缓慢地转回头，看着悬崖对面的江若白。女孩儿似乎已经知晓结局，只是跪坐在悬崖边，她紧紧咬着下唇，挤出一个苦涩而勉强的笑容：“骗你的，我一点也不恨你。”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优秀、最勇敢的人......” 顾戎很想替她擦干眼泪，想告诉她，你也是我遇到的最勇敢、最宝贵的女孩儿。 第83章 可是他似乎已经没有语言能力了，四肢变得不受控制，在耗尽最后一点点能量后，连思绪也变得混乱而渐渐归于空白...... 仅剩的最后一个念头，顾戎想，方圆百里之间，他是最后一只可以对一区造成威胁的丧尸。而几步之外的悬崖，是他应该踏入的归宿。 江若白眼睁睁望着顾戎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她后知后觉地去寻找崽崽，捂住崽崽的眼睛，一遍一遍地哭着对他说：“乖崽，别哭，你爸爸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 第41章 两年后。 幸存者基地第一区，军部大楼顶层。偌大的会议室被改建成了奢华明亮的宴会厅，两年间，这里已经举行了一场又一场的庆功宴。 长型的大理石餐桌上铺着华丽的刺绣桌布，其上摆满了精致的西点。色彩缤纷、造型别致的纸杯蛋糕，布置成城堡形状的蔓越莓曲奇......再往前一张桌子，是冷餐区，鱼子酱盛在造型精美的银盘里，另一侧的漆金黑木方碟做了挑高的设计，一层层放满了各种生鱼片、海胆、深海贝类。 全是搁在末世里，想都不敢想的美食。 燕飞鸾作为一区指挥长，在晚宴开始前上台致辞。 “过去的一年，是充满希望和收获的一年......” 刚端着小饭盒踏进宴会厅的崽崽：“ ......” 这开场白连个变动都没有，云嘉然这个首席秘书当得越来越敷衍了。 崽崽本来就是来“打饭”的，没准备听演讲，所以连个虚伪的掌声都欠奉。装满了自己的小饭盒，很快悄无声息地退场。 崽崽和江若白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他们的新房间很小，只有两张单人床，分别贴着墙壁放置，中间的空隙只放得下一张床头柜。床尾有一间迷你厨房，开放式的，布置得简单温馨。 江若白很久没回来了，崽崽打开饭盒，自己吃了起来。 这两年间，发生了太多事，连崽崽这种“计算机”级别的脑子也需要时不时把旧事拿出来捋一捋。 依托于顾戎留下来的血液样本，顾泽之发现了攻克丧尸病毒的基因。研发出的疫苗集中了全人类的资源，很快实现量产。 丧尸不再是令人类闻风丧胆的天敌。 随着对丧尸的不断清缴，人类的生存版图逐步扩大，燕飞鸾联合十五个幸存者基地，发起了“人类复兴计划”，旨在清理丧尸，夺回城市控制权。 江若白加入这个计划，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她是优秀的野外生存专家，战斗能力卓越。 只有崽崽知道，江若白一刻也无法待在这栋军部大楼里，每一个转角，每一丝空气，都有顾戎存在过的痕迹。 崽崽贴心地对她说：“我要忙着和小叔叔学习知识，造福人类。” 也许漂泊在外面，她能好受一些吧。 崽崽想着，吃完最后一块儿曲奇，洗了洗手，开始继续研究他的量子力学。 野外的星空总是特别明亮，璀璨的星星远在数万光年之外，却执着地把光芒给地球上渺小的人类看。 江若白躺在草地上，泥土湿润，空气微凉。 庄夺拿着一件外套走近，坐到她旁边，动作温柔地把外套给她盖上。 “听说漫天的星光下，很适合表白......”庄夺故作深沉的声音响起。 江若白：“......” 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两年间，七百多天，庄夺至少跟她表白了八百遍。平均一天一遍还要多，根据二十一天习惯定律，“对江若白表白”俨然已经成了庄夺的生命中一件和吃饭睡觉同样重要的事。 江若白：。 江若白连拒绝的话都说倦了，只好转身就走。 她和庄夺同在最顶尖的野外搜寻队里，负责最危险的任务，这个队伍缺了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人，都无法保证目前居高不下的生还率。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四区当你的指挥长啊......”江若白第一百次无可奈何。 “我已经辞职了啊。”庄夺第一百次耐心地跟她说：“我要保护你。” 江若白无言以对，钻进自己的睡袋里蒙着头睡了。 第二天一早，搜寻队继续返程第一区。这次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回程并不是很赶，江若白有好几次离队。队员们都知道身手了得、沉默寡言的江副队喜欢“闲逛”，路过那么多地方，她总要花一些时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只有庄夺知道，她在找一个人。 其实江若白加入野外搜寻队的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逃离军部，而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寻找顾戎。 尽管一次次无功而返，江若白却并不气馁。如果顾戎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等她，她无论如何都能抵达。 离队的时间有些久了，江若白正准备返回，忽然听到数米之外的林子里传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江若白警觉起来，她握紧匕首，上前查看，属于丧尸的腐朽气息飘来。她隐藏在树后，等着那丧尸走进到可攻击范围内，然后猛地闪身一跃，一刀凌空劈下，直指丧尸的咽喉。 谁知，那丧尸竟出人预料的敏捷！一下躲开了江若白的攻击。 江若白眉心一皱，再次提刀上前，却在看清那丧尸的面容后，呆立在原地...... 英俊的脸上满是污迹，海洋般深邃的墨蓝色眼睛上蒙着一层浅浅的阴翳...... “顾戎......”江若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谢上天垂怜，原来奇迹真的会降临。 第84章 可是顾戎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可是江若白一点也不怕，甚至一点都没有伤心。 顾泽之早已研发出逆向丧尸病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丧尸化的人类找回自己的意识。 这个研发项目非常鸡肋，曾好几次被委员会叫停，但顾泽之对此异常执着，大概，他也幻想着顾戎重回人间的那一天吧。 因为江若白迟迟没有归队，庄夺循着脚印来找她。 走到近处，他居然看到江若白和一只“丧尸”抱在一起！画面太过惊悚，庄夺一时间连刀都忘了拔。 然后，只见江若白从背包里拿出一截绳子，一端拴在“丧尸”的腰上，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间。那“丧尸”就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在原地任她摆弄，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江若白做完这一切，开心地拍了拍“大狗狗”乱蓬蓬的脑袋，夸道：“真乖！” 江若白转头往这边走来，庄夺才看清，虽然她的唇边一直带着笑意，但眼眶却是红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没等到坠落，就被她用手背抹去。 “我没哭......”江若白笑着说，她晃了晃手腕间的绳子给庄夺看，跟他说：“我上辈子可能拯救了银河系，许了这么久的愿，终于失而复得。” 她牵着的哪里是一只丧尸，那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庄夺决定和江若白单独行动，他驾车带江若白率先赶回一区，并用无线电联系了顾泽之，让他不要兴奋过了头，以至于配错药的比例之类的。 时隔两年，顾戎再次被江若白“牵”回了一区。 顾泽之和崽崽已经等在了门口，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望着江若白走来的方向。 “真的是爸爸......”崽崽惊讶地捂住嘴。 顾泽之拎着医药箱，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江若白对他们俩笑了笑：“抱歉，今晚不想把他跟你们分享。” 说完，就牵着顾戎的手进了屋子，反手把门关上。 顾泽之：“......” 崽崽：？ ？ ？ 顾戎并没有表现出寻常丧尸得攻击性，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江若白先去浴室放了热水，又把顾戎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她很想把这些衣服留下来，给恢复神智后的顾戎看。嘲笑他，你看，你一件衣服居然穿了两年...... 可是她不舍得。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对于顾戎来说，又何尝不是呢。那么骄傲的人，在荒凉的世界里游荡了那么久...... 好在她把他找回来了。 江若白牵着顾戎的手，把人领进浴缸里坐好，拿着花洒一点一点洗去他身上的灰尘。江若白甚至找出了剪刀，给顾戎理了一个只比狗啃的造型好了那么一点点的头型，左右观赏了一下，索性给他剃了个板寸。 摸着顾戎圆溜溜的、有一点扎手的小和尚头，江若白笑得见牙不见眼。 理了头发，刮了胡子，修剪了指甲，做完这一整套已是深夜，江若白给顾戎擦干身体，把人领到床上躺下，也不关灯，而是贪婪地注视着顾戎英俊的侧脸。 江若白轻轻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一会儿，又和没亲够似的，再亲了亲他的唇角、眉心、喉结...... 江若白觉得现在的自己奇奇怪怪的，有点儿像“痴汉”。她傻笑着关了灯，和顾戎挤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紧紧抱住了他。 也许是头一天晚上折腾到太晚，又也许是很久没有安稳地入睡，江若白第二天睡过了头，是在个人终端持续不停的提示音中清醒的。 入睡时，她会把非重要人士放在“免打扰”那一栏里，能扰她清梦的，只有和她通讯自由的崽崽。 果然，崽崽几乎是写了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来控诉她把自己放在了门外，并且日上三竿还没有开门，以至于崽崽到现在也没看到他的“老父亲”。 江若白笑着起床，拉开门，门口果然蹲着一只卷着铺盖卷儿的崽崽。 “装什么可怜呢。”江若白轻轻踢了他一脚：“不会投奔你小叔叔吗？进来吧。” 崽崽收到指示，像只小奶狗似的连蹦带跳进了屋，扑到床上蹭了蹭顾戎的侧脸：“爸爸！” 顾戎并没有人类的反应，他甚至没有从床上坐起来，而是维持着平躺的姿势，睁着眼睛。 崽崽并不在意，非常乐观地说：“快让小叔叔过来推针吧，我想让爸爸早点儿认出我！” 燕飞鸾几乎是和顾泽之一起赶来的，他望着顾戎消瘦却英俊依旧的脸，一时感慨万千，竟不知从何开口：“回来就好......” 顾泽之开始了逆向治疗，尽管药物起着重要作用，但外在环境也至关重要。 燕飞鸾顺势劝说江若白搬回原来的住处：“我早就说了，凭顾戎对一区的贡献，你可以一辈子享受指挥长夫人的津贴，没必要降低生活标准啊.... ..” 顾泽之也附和道：“回到原有的生活环境，有助于他更早恢复人类的意识。” 话说到这份儿上，江若白只好点了点头。 时隔两年，江若白再次回到了她和顾戎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房间。房间内的陈设一切如常，尽管她早已搬了出去，依然有人在悉心打扫这里。 江若白牵着顾戎的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看顾戎有没有受到什么触动，但很遗憾，一无所获。 “不能太心急呀......”江若白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励自己。 第85章 房门忽然被推开。 云嘉然来清扫卫生，没想到长年空置的屋里居然有人。看清屋里的人后，他手里的拖把和水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顾先生？”云嘉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先生......” 云嘉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戎身边，抱着他就开始嚎啕大哭。 江若白：“......” 燕飞鸾听着声音走进来，看到云嘉然单方面的在“主仆情深”，他马上有些吃味地说：“给我准备的演讲稿，和去年的重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这要查重的话我肯定毕不了业！” “演讲稿没时间准备，却天天跑过来打扫卫生，到底是谁给你发工资啊......” 燕飞鸾在一旁碎碎念个不停，云嘉然根本没理他，自顾自抱着顾戎痛哭，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和想念。 弄得江若白和崽崽立在一边，非常不知所措，显得非常多余。 江若白虚虚抬了抬手，阻止道：“你们先放开他吧......” 没人理她。 “顾戎现在也没什么意识，接收不到这些信息量......” 还是没人理她。 江若白：“......” 好不容易等到云嘉然被燕飞鸾拽走了，江若白把顾戎安排在沙发上坐着，让崽崽跟他做伴儿。 门又被敲响。 江若白一个头两个大，在无可奈何之中去开门。庄夺推门而入，像看什么国宝似的打量着顾戎：“嗯，收拾一下倒还人模人样的......” 然后他的视线就转向了江若白，江若白心里一咯噔，马上意识到庄夺要进行他一天一度的“日常表白”，一连退了好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庄夺装作很受伤的样子，表演欲十足地说：“我是来到别的，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江若白：“......你好好说话。” 庄夺：“家里喊我回去继承家业，我要回四区了。” 这才是庄夺该有的生活轨迹，江若白对此颇感欣慰：“一路顺风。” 送别了庄夺，江若白总算可以开始她的午餐之旅了。 两年前，顾戎的身体其实有一点好转了，能够接受人类的食物。但是后来因为受伤严重、精神力损耗，他没能撑过去，现在在顾泽之的药物辅助下，江若白能做的是在心理上把顾戎带回人类的世界。 顾戎沉默着站在一边时，像一个英俊又高大的玩偶。连植物人都可以接收信息，江若白相信顾戎更可以。 午饭准备了鲜虾小馄饨，手剥的虾仁挨个儿挑去虾线，剁碎调味。馄饨皮是江若白自己擀了面皮，切成小块儿做出来的。纯手工的鲜虾小馄饨耗时耗力，江若白很久没做这些了，手艺有些生疏，在挑虾线的时候，剪子不小心戳到了手指，锋利的尖端立刻在她的指尖留下一道血痕。 “嘶......”江若白轻呼一声，把剪子扔在一边，受伤的手指却忽然被紧紧握住。 江若白：！ 顾戎紧紧攥着她的手，明明眼睛还覆盖着一层似乎是隔绝了一切感情的阴翳，但他的眉头是紧皱的，紧绷的身体如临大敌，好像要把伤害到江若白的剪刀“碎尸万段”。 保护江若白，是顾戎的本能之一。 这种认知，让江若白志得意满。指尖的疼痛微乎其微，她甚至觉得，只要能获得顾戎的一点反应，受再严重的伤也无所谓。 江若白这么想着，居然也真的这么做了。 她从案板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刀，作势要划上自己的手腕。 顾戎的神色明显变了，他急急的上前拦住，又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脸上迷茫的神情，纯粹又无辜，是一种本不该属于顾戎的脆弱表情.. .... 江若白轻轻笑了一下，两年的煎熬也许让她心里扭曲了，她自嘲地想。 顾戎为她紧皱得眉、抿起的唇，都让他觉得顾戎是真真切切地为她而存在的。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而不是某个午夜梦回，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的幻觉。 崽崽似乎听到了厨房里的拉扯，从量子力学的课本中抬起了头。看清江若白的动作后，他吓得把个人终端都扔了，小碎步跑到江若白面前，义正言辞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残无论在什么情境下都是不对的，伤人伤己啊！” 江若白：“......” 崽崽继续教育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容易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感，进而需要一些刺激来让自己意识到真实......” 江若白抬手打断了崽崽的长篇大论，单刀直入地问：“想不想吃鲜虾小馄饨了？” 崽崽咽了咽口水：“想！” 江若白：“那就闭嘴。” 崽崽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的妈妈。”然后哒哒哒跑回了原来的位置。 受伤的手指并不影响包馄饨的灵巧，江若白的手指在空中跳舞似的一开一合，一只小巧精致的小馄饨就制作出来。 顾戎麻木而略显迟缓的视线很难跟上这样灵活的动作，经常出现慢半拍儿的情况。 江若白总是忍不住去揉他的板寸：“你怎么这么可爱......” 崽崽馄饨没吃上，就先吃饱了狗粮。他以为自己已经吃了半饱了，但没想到上桌的鲜虾小馄饨太过勾人，他还能再吃五碗！ 猪骨吊出来的浓汤，透着醇白的色泽，上面漂着松松散散的紫菜和葱花，洒了一点香油。鲜虾小馄饨皮薄馅儿大，每一口咬下去都有足足的汤汁，勾得人食指大动。 第86章 江若白吹凉了一只小馄饨，用勺子递到顾戎嘴边，哄小朋友似的：“乖，张嘴，” 没写完！ ！ 第42章 尽管崽崽发自内心地，想照顾自己意识全无的“老父亲”，但江若白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江若白一手包办了顾戎的衣食住行，比照顾婴儿时期的崽崽还要尽心尽力，而且她看起来...... 非常乐在其中。崽崽望着天空想。 顾戎恢复了一些进食能力，虽然吃得不多，江若白发现他变得格外喜欢吃甜的。 这天，江若白又做了一只芒果班戟，拿着小叉子一点一点喂给顾戎吃。崽崽正式确定了生物医药的学习方向，跟着顾泽之在实验室当“学徒”，偶尔下班比较早，就能赶上顾戎的下午茶时间。 崽崽望着那块软乎乎、香甜甜的班戟，十分憧憬地说：“不知道在外工作一天的崽崽可不可以拥有一块......” “不可以。”江若白说：“小孩子吃甜的容易长蛀牙。” 崽崽：有理有据，竟无法反驳。 忽然，一直乖乖地等着投喂的顾戎动了一下，他轻轻握住江若白拿着小叉子的手，把小叉子拿下来，递到崽崽的方向。 崽崽大喜过望，这就是亲爹吧！ 崽崽像小狗崽似的哒哒哒跑过去，就在距离班戟的一步之遥，顾戎忽然敏捷地抽回手，把小叉子递到自己嘴边，一口吃掉了那块包裹着香甜奶油的芒果，动作利落得根本不像个“植物人”！ 崽崽：？ 崽崽：？ ？ ？ 一旁的江若白哈哈大笑，几乎把装在小盘子里的芒果班戟抖落到地上。 崽崽：“......我的老父亲啊，都这样了还欺负你崽呢？” 江若白把顾戎抱在自己怀里，挥挥手，赶走崽崽：“厨房的冰箱里给你留了一只芋泥班戟，快去吃吧。” 见崽崽走远了，江若白才捧起顾戎的脸，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眼眶湿润着：“你能感觉到我对不对，能认出我，对不对？” 顾戎费力地点了点头，把手环在江若白的腰间，能感觉出这些动作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但至少他在回应她。 江若白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无比期待未来的每一天。 随着丧尸病毒抗体的不断完善，人类的活动版图不断扩大，生产力日渐恢复，江若白每天都和顾戎说说这个世界的近况，但她也不确定顾戎能不能听得懂。 抗体注射到第三个月的时候，顾戎恢复了一些语言能力，但只是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很难和人沟通，倒真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江若白幸运地、再一次满足了自己当母亲的梦想，她拿着崽崽小时候用的带着可爱图案的《宝宝学识字》一页一页教顾戎认字。 顾戎十分无奈，整个人都透着大写的“生无可恋”，但是江若白乐在其中，他只能纵容地配合。 江·幼儿园语文老师·若白的教学进度非常快，想到哪儿就教到哪儿，非常任性。 “小顾同学一直学语文有没有觉得有一丝单调？老师还会教英语呢。”说着就拿出一本单词书，打开第一页，念道：“ abandon 。” 顾戎：“......” 学了半小时英语，江若白自己眼花缭乱，又拿出一本《现代汉语小词典》，说：“还是继续语文吧。” 江若白热衷于看成语之后的小故事，还添油加醋地给顾戎乱讲，十分“野史”。 “星阑......”江若白忽然翻到一个词汇的释义。 “叫我嘛？”崽崽哒哒哒跑过来。 江若白温柔地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崽崽又乖乖巧巧地跑回去做高阶微积分打发时间了。 词典上，“星阑”的注解是“暗夜将尽”。 江若白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一抬眼，就对上了顾戎温柔而深沉的目光。顾戎眼中的阴翳在不知不觉中褪尽，只剩下一片浩瀚无边的、深邃的蓝。 “我很想你。”顾戎轻声说。 江若白轻轻笑了，把顾戎抱在怀里：“我也是。”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