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梵阖[西幻]》 第1章 《魔王梵阖[西幻]》作者：南崽崽【完结】 文案: 魔族本来也不是魔族。曾经兰斯也是一位披带了一身荣耀的神，他包容、强大，不管怎样，在表面上他满足每一个神对大贤者该有的形象的幻想。 可是后来，他爱上了魅魇莉莉。 活着的人总是在猜想，死了以后，灵魂轮回，下一世会是怎样。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每一个灵魂，会在身体死亡后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来生。 所以，他只能够选择欺骗法则。 魔王的血，魔神的肉与骨，未知的灵魂。 有神带着执念重生。 —*—*—*— #不要被文案骗了，主角是梵阖和麦宜# *没有男配，女主不是战斗型 *第二卷开始好看（不要脸 内容标签： 魔幻边缘恋歌西幻正剧 主角视角:麦宜纳尔麦依特配角:安利安兰 其它：魔王，反派，女神 一句话简介：魔王和神女的故事 第1章楔子 “大哥哥……镜子里的大哥哥……” 深夜里，小女孩趴在房间的大镜子前，轻声呼唤了几声。 但是可能因为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很快她就被镜子里自己白嫩嫩的脸蛋吸引了目光，转眼忘记了自己最初过来照镜子的目的。 她眼睛不离开镜子，手在一旁摸索，拿到了那把小小的梳子，开始细细地梳自己柔软的金色卷发。 镜子里的夜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变暗，女孩还没有意识到，依然在和自己梳不整齐的头发斗争。 【麦宜纳尔。 】 余光看见镜子上出现了一行字，麦宜终于想起了自己过来是为了找人来着。她把梳子随便放回桌子上，搬来小凳子坐在镜子前，对镜子里的男孩笑了起来。 “大哥哥晚上好。” 【今天看上去很开心？ 】 看见这行字，麦宜身后一对小小的翅膀扑打了两下，表示赞成。 “后天就是哥哥带我玩了，他会来陪我玩球……”她一边数着手指说，“他还会给我讲故事，虽然他讲得比爸爸和妈妈讲得随便多了，但是我能听得懂。哥哥还会和我讲他和他的同学们平时玩什么还有他的冒险故事……哥哥有时候还会给我讲他学了什么，哥哥还会飞……” 听她说到飞，梵阖看了一眼她那对比小母鸡的翅膀大不了多少的羽翼。 【麦宜还不会飞吗？ 】 “妈妈说我的翅膀还小，飞不起来。” “……” 梵阖安静地守在镜子的另一面，听她说话，麦宜纳尔总是会自言自语很久，几乎要将两人的话全部一起说完。 “大哥哥的嘴巴还没有好吗？”说完了自己，麦宜又来例行关心梵阖的身体了。 梵阖盯着镜子，隐隐能从她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倒影中看见自己脸上的绸带。 【很快就好了。 】 “你每次都说很快，可是每次麦宜看见你的时候，那根很漂亮的绷带都没有拆掉。” 【大哥哥也很想拆掉，但如果我私下拆掉，会被打烂嘴。 】 麦宜一时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吓住了。 【麦宜在害怕？ 】 “没有。”麦宜摇头。 梵阖嘴角扯了扯，没有揭穿她。 【麦宜，你抬头看看我。 】 麦宜抬起头，看向那双幽红色的眼睛。梵阖那边很暗，于是他眼睛就显得更亮了，每一次她都觉得很像是两盏小小的红灯笼。 【麦宜有没有见过月亮？ 】 “月亮？” 【月亮是人界的东西，总是弯弯的，白白的。晚上看它会觉得它在发光。 】 梵阖抬起一根手指，在镜面上麦宜纳尔额头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那边麦宜好像真的被他戳到了脑袋，双手捂住了脑门。 “大哥哥，我的额头好烫。” 【一会儿就不烫了。 】 麦宜松了松手，忽然看见了额头上出现的小东西，有些惊奇地扒在镜子前，问：“这是什么？” 【月亮。 】 “为什么要给麦宜印一个月亮呢？这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让我以后找到你。 】 “大哥哥要来找我吗？” 梵阖点了一下头。 “来找麦宜做什么呢？大哥哥也来陪麦宜玩吗？……可是不行啊，你过来会被抓起来的。” 【你是我的。 】 麦宜怔住了，她抬头看向梵阖的眼睛，那双小灯笼似的眼睛好像变成了一片深渊，引着人往下不停地不停地坠。 【你是我的。 】 他又写了一遍。 【现在我快要走了，以后我要找到你。你是我的，只能在我身边。 】 第2章第2 章 “麦依特。” 正在欢腾着追逐一只小独角兽的男孩急喘着停了下来，看向声音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一身主母正装的女人，手上拿着一条毛巾。 “妈妈。”麦依跑了过去。 禾李夫人伸手为他整理好奔跑时歪了的吊带，再帮他擦了擦脸上和颈上的汗水。 “还有力气吗麦依？”她抓起麦依的手，把里面攥着的石子扔掉，给他擦干净手上的泥。 “还有力气。”麦依点头，扑打了一下腰后的翅膀，把羽毛缝隙里的尘土抖干净。 第2章 小领结早已不知道被他在哪里弄丢了，衬衫上面几颗扣子也被扯开，大概是因为麦依特觉得太勒脖子。 “既然麦依特还有力气，那就帮爸爸带一下麦宜可以吗？” “啊？”麦依抗议，“可是今天周四，是轮到爸爸带妹妹玩。” “爸爸和我都接到了陛下的传召。”禾李夫人解释。 “那好吧。”麦依从腰后挂着的空间袋里抱出了一个球，“我去陪妹妹玩球，爸爸下次一定要替我一天。” 他的跳起来扑打了两下翅膀，往城堡的方向飞去。 ----- “麦宜纳尔？” 麦依打开妹妹房间的门，看见麦宜正趴在床上看书。 他走上去坐在床边，将她手里的书抽走：“你在看什么？” “图鉴啊。”麦宜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我看看……”麦依翻了几页，“你看魔族图鉴？居然还有已经灭绝的深渊魔种。这么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想玩球吗？” “等一下再玩球。”麦宜爬到哥哥那边，撩起上衣露出后腰，“哥哥帮我看一下，它们是不是长大了一些？最近这里总是有些痛痛的。”她指了指新长出的翅膀的翅根。 麦宜上面一对翅膀还没有完全长好羽毛，这几天那对下面又长了一对新的，看着粉粉肉肉的，摸上去已经有了一些细小的绒毛。 麦依特心里有些酸酸的，伸手捏了捏麦宜的一只小翅膀。 “好痛！”麦宜眼圈一下红了，跪起来把麦依猛地推下床，麦依没反应过来，摔坐在了地上。 “麦依特你这个大笨蛋！” 这下麦依站了起来，上前摁住麦宜的头前后摇晃。 “你居然敢推我？信不信我告诉妈妈？” 麦宜抓住他的手，挣扎着将自己的脑袋从麦依特的魔爪下解放，冲他大喊：“我才要告诉妈妈，你个大笨蛋！” “你敢告诉妈妈我就再也不陪你玩球了！” “那我就告诉爸爸！” ----- 夜晚 “小麦宜。”禾李夫人坐到了麦宜的床边，“现在还在生哥哥的气吗？哥哥其实没有想捉弄你，他只是没控制好力气。” “可是真的好痛。”麦宜纳尔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露出了湛蓝色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妈妈。 “还痛吗？让妈妈看一下。” 麦宜坐起来，掀开被子拉起睡裙露出了后背给妈妈看。禾李夫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新翅的翅根。 “是这里吗？这样摸痛吗？” 麦宜点点头又摇摇头。 禾李夫人放下她的睡裙，把她按回了床上盖好被子，最后摸了摸她的脸。 “其实十多年前麦宜长出了第一对翅膀的时候也是很痛的，只是现在麦宜忘记了。” “那会痛很久吗？” “不会的，再过一个星期等它们长好了绒毛就好了。” 禾李夫人想到这几天麦宜早上起得都比较晚：“麦宜这些天是痛得睡不着吗？” “……”麦宜看着妈妈的脸，有点心虚地点了一下头。 “要不要妈妈陪你睡呢？” “不用了妈妈，留一盏灯就好了。” 咔哒 是房间门关上的声音。 麦宜静静多等了一会儿，觉得禾李夫人不会再回来了，放心地溜下了床，走到房间里那面半身镜前。 “你走了吗？”她轻声地问。 镜子内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扭曲起来，最后变成了诡谲的漆黑，一道红光闪过，那边的映像又清晰了起来。 镜子中，黑色头发的男孩靠坐在沙发上，轻轻闭着眼睛，嘴依然被绸带封着。 【还没有，不过快了。 】 “好吧。”麦宜说，“我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会神文呢？” 【有人教。 】 “我快五十岁了，很快也要学魔文呢。” 麦宜背过身又把睡裙拉起来给他看新翅：“你看，昨天长了一些绒毛了，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完全长好了，可惜你看不到我的新翅膀长羽毛的样子。” 男孩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盯着手边放着的镜子，瞳色暗红，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汹涌。 “哥哥今天捏了我的小翅膀，他就是一个大笨蛋，捏得我好痛。”说到翅膀麦宜又想起了麦依特做的事情。 梵阖看了她一会，慢慢勾起了嘴角。 “大哥哥，你是吸血鬼吗？”麦宜这些天都在翻着魔族的图鉴，她拿过来那本书，将中间一页翻开，“你看，你和上面写的差不多，红色的眼睛，长得白白的很好看。” 梵阖隔着镜子看着那本给幼神启蒙用的图鉴书，眉眼弯了弯。 【我不是吸血鬼。 】 “不是吸血鬼，那还有什么呢？”麦宜有些失落，很快她又被他的眼睛转移了注意力，“哥哥，你的眼睛好像总在发光啊。” 【嗯，在黑暗的地方会发出一点光。 】 “那你可以在很黑的地方看书吗？” 【可以。 】 “我还不可以在很黑的地方看书，不过妈妈说我以后就可以了，以后我的眼睛也会和哥哥一样发出光吗？我的大概是蓝色的……” 咔哒 梵阖双眼暗了暗。 【现在要走了。 】 麦宜看着镜子上出现的这几个字，懵了一下，趴在镜子上看他，眼睛里露出了不舍。 第3章 “一定要现在走吗？” 【嗯。 】 他伸手，将那面镜子反扣在桌上，拿出了一把匕首刺下，镜子一下便裂开了。 麦宜的脑袋忽然晕沉，双眼昏黑，她甩了甩头，有些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为什么……我在这里？” ----- “麦宜？” 麦宜纳尔感觉有人在摩挲着自己的脸，脸颊忽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是有人亲了她一口。 她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的脸，。 “妈……妈妈？”感觉脑袋晕晕的。 “天亮了宝贝，你怎么了？”禾李夫人将她抱了起来，“不舒服吗？” 麦宜迷迷糊糊地说：“困……” 禾李夫人吻了吻她的额头：“现在怎么样？” “嗯。”麦宜清醒了一点，静静地卧在她的怀里。 “你的精神力有些虚弱，先休息一天吧，这样会好很多。” 麦宜点了点头，躺回了床上。 禾李夫人抚摸着她的柔软的脸蛋，轻声地和麦宜说话：“麦宜纳尔，妈妈有些话想和三百年后的麦宜说，可以吗？” “可是我好困。” “没关系的，麦宜睡着了就好，妈妈只是想用你的身体做一下媒介。” “为什么妈妈不和现在的麦宜说呢？”麦宜抱着妈妈的手蹭了蹭。 “因为麦宜以后会忘记的。” “……那妈妈为什么不在三百年后和我说呢？” 禾李夫人轻轻勾了勾嘴角。 “因为妈妈也怕会忘。” 第3章第3 章 梵阖盘坐在大厅的中央。 安利从二楼回来，看了一眼堆满大厅的新鲜祭品，蹲下身，从腰后拿出了一把小刀，对着其中一具尸体，捅下、划开，双手掰开胸膛，扯出了一颗心脏。 他随手把它捏成了肉泥，均分在一边的法阵四周。 【还是那个结果吗？ 】 “还是，不管怎么献祭推算，结果都是偏恶。”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安利再次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她的灵魂可以和殿下的完全融合，但她确实不是殿下的分^身。本来便不应该有这样的存在，何况是个神族，殿下应该杀了她才对。” 梵阖一时没有回他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放松身体，往后靠在了一堆有些尚存余温的□□上，闭上眼睛。 安利不知道等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字。 【不杀。 】 再一次看着这两个字，安利若有所思，双眼暗沉。 梵阖察觉到什么，睁开双眼，猩红色的眼睛微微移动，盯着安利：【你又在想什么？ 】 “不敢。”安利脸上冷静，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您的力量可以稳定控制？” 梵阖微微闭上眼睛，不打算再深究安利刚才的出神。 【不能太早，成年后吧。 】 “陛下会在您成年后迅速动手，事情不能一拖再拖。” 【闭嘴。 】 梵阖捏裂了一个头颅，随手从尸体的身体上扯下来，砸到安利的身边，语意不明地说：【收好你的心思，不要做多余的事。 】 “是。”安利低垂着眼，回答。 ----- 王厅更像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音乐厅，王座在最底下，众族的代表们都站在上面，吵吵嚷嚷，臭味腥味和刺鼻的香气混杂后，让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不明的气味。 “你这次会来，有事？” 魔王斜斜靠在王座上，一手撑额，另一只手在扶手上用中指一点一点着，瞳孔是同野兽一样的尖锐，金色的眼睛半眯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梵阖的方向。那里常年是空着的，这次却站着一道羸弱的少年身影。 梵阖的眼睛动了动，看向王座上的人。 【利得安学院的课程我已经修完了，这次来请批去伽弗进修。 】 “伽弗？” 伽弗是四界学院，建立在灰地，是独立在四界之外的第五空间。 鱼龙混杂，躲避追杀能简单很多，但进行暗杀也会更方便，起码比起在魔都时的束手束脚要好多了。 魔王的嘴角慢慢勾起。 “几百年只看你整天浑浑噩噩，不思向上。利得安的那点课程就修了四百年，完全浪费了我的血。” 听见魔王的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然后继续各自讨论，只是声音压低了很多。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呵。只怕我不准你去，你也还是要去的吧。” 大殿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与刚才的安静不同，现在的沉寂带上了压抑，或许还夹杂着某些人恶意的期待、讽刺和恐惧。 魔王抬眼盯着梵阖，尖锐的瞳孔仿佛能直接将他的身体洞穿。 梵阖已经半跪下来，微微低着头，后束的黑发有几缕落到了胸针上勾着，几缕垂落在地。 礼数上挑不出一丝差错，表情上看不出一点恭敬。 “你跪下来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又要生气了？” 他从王座上站起来，将肩上随意披着的披风丢在王座上，弯下腰，双手扶着梵阖的手臂，但是没有将他扶起。 魔王忽然闪现到这边，梵阖周围一些反应快的魔族瞬间后退了十几米，其他的魔族也躁动了起来。 魔王却没有分给其他魔族一点眼神。他用两根手指掐着梵阖的柔软苍白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低声说：“不要这么紧张，毕竟你算是我的儿子，没有必要害怕我。不是吗？” 第4章 “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话呢，甚至随意的一声应答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 他凑到梵阖的耳边，缓缓地问：“梵阖，我问你，你继承了我的能力吗？” 梵阖的眼睛动了动，看着魔王。 透过魔王的金色的眼，梵阖似乎看见了魔魅的红色，那红色像是从中倒映出来的他的双眼，更像是来自那双眼睛的深处。 “别害怕，告诉我。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呢？” 梵阖只是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嘴角缓缓地流下了猩红色的血液。 鲜血在白皙的脸上流下，看上去很刺目。 魔王垂眼看着，眼中暗沉，忽然笑了，胸口震动不停。 “呵呵呵……” “看看你呢，居然弱成了这样。”他将沾染上血的手指在梵阖的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站起来，“确实该去伽弗进修一段时间。” “之后也没有你的事情，你退下就去找安利给你处理一下入学的事情吧。” 梵阖慢慢站起，在每一个人看来，他浑身都透着努力不被人察觉的虚弱。 【是。 】 在魔王的命令落下后，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的安利跟着梵阖出了觐见场，再一路走去了祭司殿里。 关上门，梵阖给人的浑身虚弱感便完全褪去，恢复了正常。 他漫不经心地将嘴角上的血擦去，对安利说：【下一步可以开始了。 】 “是的，殿下。” 【再加一件事情，把她也给送过去。 】 既然是他的灵魂，就应该一直在他的身边才对。 第4章第4 章 麦宜一百岁的生日到了。 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十分忙碌，他们在布置着麦宜的生日会场。 四处都洋溢着轻松的氛围，每个人都是愉悦的。 麦宜躲在了二楼厨房的壁橱里，麦依正在找她，这局捉迷藏是麦依做鬼。 厨房的精灵在下面忙碌的声响透过了柜门缝隙传到了麦宜耳中，麦依还没有找来，她觉得有些无聊，眯眼先睡了起来。 她睡着后不久麦依就走进了厨房，绕过那些忙碌着的精灵，径直走到了壁橱的柜门钱，双手轻轻扣上了拉环。 “麦宜，我找到你了哦。”他小声说。 他轻轻拉开柜门，就看见了蜷缩着睡着了的麦宜，也算在意料之中了，他有些无奈地把妹妹慢慢移出来，托着她的腰抱在了自己身上。 睡熟的孩子全身瘫软在了他的身上，上半身歪来歪去总想要落下了，他抓住了麦宜的肩膀才勉强固定好她，然后慢慢朝麦宜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城堡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客人，剩余没到的客人也会在今天赶来给麦宜庆生。 今天生日宴会发生的事情，每个人都隐隐约约有了些预感。 当然除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麦宜。 麦依在走廊上碰见了安兰，他的左脸还是戴着半片白色的面具，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麦依拿不准他是碰巧经过还是特意找他们，他也没问，往一边退了退让他先走。 安兰走到他们身边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停了下来。看来是特意找他们的。 “祭司大人。”麦依抱着妹妹不好躬身，只对他点了点头。 安兰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看了看麦宜的睡脸。 麦依见安兰盯着他妹妹看，有些奇怪：“祭司大人，我妹妹怎么了？” 安兰没有回答他，伸出了手朝麦宜额上抚去，麦依只好换一个抱姿方便安兰的动作。 安兰白皙的手指抚摸了几下麦宜的额头，她的额上好像闪过了一个弯月的印记，麦依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我会带你妹妹走。”安兰说。 “什么？”麦依没听清楚。 安兰直接错身走了，留下了一句：“她到了去神殿学习的时候了。” 麦依听清后怔了怔，许久才慢慢回神过来，朝麦宜的房间走去。 生日宴会会在正午的时候进行,客人全部到齐了之后,禾李夫人将麦宜叫醒了. “麦宜,今天想穿什么?”她取出了几套裙子放在麦宜床上,拿起一套对着麦宜比划“这件颜色怎么样?” “就这件好。”麦宜收了收翅膀，拿起那件往身上套。 “慢一点。”禾李夫人上前帮麦宜把卡在腰际口的翅膀扶出来，再帮她紧了紧腰上的绑带。 穿好后麦宜兴奋地跑去了宴厅。 禾李夫人看着她欢脱着远去的背影，有些低沉地坐在了她的床上，出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宴厅里的来客大多是成年者，禾李艾看着女儿盯着食物贪婪的目光，最后只简单说了欢迎词和宴会流程的事情就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公爵家的宴会开的还是挺自由的，一边放着歌开放舞台一边可以用餐，客人们可以随意四处走走。 麦宜只是坐在餐厅的座位上不停地吃着，不时有人带着礼物想来与她攀谈，最后都被禾李夫人忽悠走了。 禾李公爵和他的旧交们去了阳台上不知聊些什么。 周围的气氛一直很和谐，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忽然安静了一下。 麦宜似有所觉，好奇转首低头看向了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你是祭司大人吗？”她问。 第5章 安兰露出的半边脸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的呢，小女孩？” “因为你脸上戴着的那个。”麦宜指了指他半边脸上戴着的面具，“祭司大人来找我，是因为我是时候去神殿学习了吗？”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麦依在桌下的手缓缓紧握起来。 安兰的嘴角弯了弯：“是呢。” 宴席退了以后，禾李夫人牵着麦宜的手走上了后花园的钟楼上。 上层的风要大一些，吹得麦宜的心情挺好。 钟摆被封在结界里不停地摆动着，发出规律的声响。 麦宜看了它一会儿就兴致缺缺了。 禾李夫人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麦宜真的想要去神殿学习吗？其实麦宜也可以一直在家里，爸爸妈妈会一直保护你。” 其实是躲到成年吧。 “可是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学习，我怎么可能例外呢？”麦宜说，“我还是要长大的啊妈妈。” 是啊，她也是会长大的。 禾李夫人听了她的话，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天色已经暗沉了，黑夜很快就要来临。 我和你的父亲都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麦宜。 无论在他人看来你的决定是否正确。 第5章第5 章 马车里有一个窗户。 穿越界层的时候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但过后那种感觉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麦宜就看着马车从神树在第三重天的分枝缝隙中不停地穿梭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亮，亮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但奇异的是并不刺眼。 然后马车依旧毫无影响一般前进着，眼前也开始逐渐回到正常的亮度。 景色越来越清晰，第二层就这样到了。 第二层的住民比第三层要少得多了，一路上的建筑大多是一些小神殿或小祭坛，也有很多的自然圣地一类地方。 穿着住民常服的人不多，这里的定居住民大多是神使家族一脉或是因为家中有亲人成了神使。 “麦宜纳尔，神殿到了。” 安兰扶着她的手肘帮她跳了下来，她身后的翅膀有些兴奋得直扑着。 安兰看了看她的翅膀。 “麦宜纳尔。”他问她，“你能飞了吗？” 麦宜的翅膀已经长得有她半个身子长了，比同龄的孩子要厚得多，羽毛也更硬一些，她身子还是个孩子，应该是可以飞的起来的。 “可以飞出十多米远，两三米高，但是飞得不是很久。”她也没有去记过能飞多久。 安兰只是点了点头，麦宜有些挫败感。 这种成长速度在其他神族身上只能说是惊悚，就像是个三个月大的人类婴儿会说话。 但在安兰看来，以麦宜的身份，她有这样的资质不会有什么不对，甚至可能有些低了。 神殿后苑 一位看上去刚成年的女神使领着麦宜走到一扇门前，门的风格是很简约的白色，有种圣洁的感觉。 麦宜不讨厌白色，但也不是很喜欢。 “禾李小姐，你可以叫我夏洛蒂。”她说，“以后一段时间会是我负责你的起居指引，我的房间就在那里。” 说着她指了指走廊尽头另一个白色的门，离麦宜的房间并不是很远。 麦宜礼貌地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洛蒂牵起了麦宜的手，她的手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有些僵硬，然后她看见夏洛蒂将她的手放在了门上一个黯淡的魔法符号上。 “不用紧张的禾李小姐。” 然后麦宜就看见那个魔法符号瞬时亮了起来，夏洛蒂借着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个房间里所有需要身份认可的地方都可以通过你的肢体接触来识别。”夏洛蒂说，“当然你也可以用这个符号作其它命令，只用一点点意念力就可以了。”比如说隐藏刚才那个符号。 麦宜表示理解。 “你的日程安排大概要晚上才会到我这里，通知到了后我会为你列出表。你先自己稍作休息或者随意安排一下自己的房间吧，有一些详细的重要安排大人会亲自告诉你。傍晚我会领你去用餐。” 夏洛蒂简单对她说了些安排后就把时间留给了她自己。 看来以后要自力更生了，麦宜想。 麦宜随便收拾了下房间后就开始睡午觉了，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夏洛蒂来敲她的门。 晚饭麦宜跟着夏洛蒂走去传闻中的餐厅，据说那里会有很多神殿的学生一起用餐。 夏洛蒂也确实带着她走去了那个餐厅，想着要认识同学们，麦宜内心有点激动。 但是事后证明她想多了，夏洛蒂确实是要带她去餐厅用餐，但是并不是那个与众多学生们在一起的普通餐厅。 夏洛蒂带她穿过了那个坐着几百人的大餐厅，麦宜也收回了刚才探寻着自己是哪个位置的视线。 餐厅里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热闹，每个人只是在安静地吃着晚餐，吃完了的人会坐在原地等待同桌的人，等一桌上所有的人都吃完了，他们才会一起从偏门离开，并不会打扰其它桌的人。 餐厅不准喧哗，只有到了走廊上他们才有交流自由。 然后麦宜她们走进了另一条走廊的门前，那也是一扇白色的门，上面刻着罗页花。 夏洛蒂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又等了一会，推开了门。 第6章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看上去十分精致，桌边坐着少年和少女两个人，年龄比麦宜大些。 桌上摆着极少的食物，不过是相对麦宜而言。 夏洛蒂对他们行了个礼。 “霍尔小姐，艾利森少爷，这位是禾李小姐。” 她说着侧了身子，让在一侧，麦宜上前对两人点了点头。 艾利森是个棕发微卷的少年，他看上去性格有些冷淡，只对麦宜点了点头，霍尔倒是和悦一些，对她笑了笑。 酒红色的头发让霍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热情外向，麦宜也比较愿意与她亲近一些。 夏洛蒂帮麦宜摆好了餐具后就退出了餐厅。 三人都是经过极好的礼仪训练的，一餐饭吃得无声无响，只有旁边放着的进餐配乐在缓解着三人沉默的气氛。 三人都吃完后夏洛蒂适时敲门走进。 “请各位随我去一趟后殿。”她说。 一路上霍尔和艾利森分走着两边，麦宜同两人都不熟悉，只跟在霍尔的身后。 霍尔似有所觉，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麦宜后知后觉也给她回了一个笑容。 后殿不是麦宜想象中的拘谨堂皇的正殿模样，相反，它是个清新的自然神殿。 藤蔓已经将殿柱爬满了，顶部并没有建筑，而是由许多的藤蔓等植物勾连着，充满了自然的气息。 夏洛蒂将三人带入时，安兰正好放下了手中的喷壶。 “大人，十四页带到了。”夏洛蒂说。 安兰点了点头，让她退下去，留下了三人在原地。 “我想也不用对你们再介绍什么了。”他对艾利森和霍尔说，“这是禾李公爵家的小小姐，十四页的第四位。” 然后他对麦宜介绍：“这两位分别是十四页的第七位艾利森与第五位的霍尔。” 麦宜有些疑惑。 安兰忽视了她一脸的疑惑，从宽袖中取出了一本封面漆黑的书，递给了霍尔。 霍尔一脸明显排斥这个颜色的样子，但她还是接过了，扔进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艾利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两人对安兰屈身行了个师生礼，至终没说一句话，就直接离开了。 留下麦宜面对着安兰一脸茫然。 安兰静静同她对视了一会，问她：“麦宜纳尔，你的父母有没有对你说过神册的事情？” “有啊。”她说，“神界九天每层的领主身份记录册。” 九位领主，位数对应层数，页数对应任数。现在是第十二代领主统领神界九层，十二代们的名字也被刻在神册第十二页上。 他们现在被称作神族十二页。 安兰拍了拍她的头。 “你知道神界九层分别代表着什么吗？” 麦宜不知道。 安兰从袖中也给她拿出了一本那封面漆黑的一模一样的书。 “它会告诉你一切。” 麦宜接下了它。 第6章第6 章 第九位空缺（理瑞o弗洛伊德于神历413年任，于神历1671年堕） 麦宜翻过了第十二页，第十三页是一片空白。 神册从第十四页开始记录，现在上面只有几个名字。 神选子第四位麦宜纳尔o禾李（神历3113年后获得接任资格） 神选子第五位安娜贝莉o霍尔（神历2462年后获得接任资格） 神选子第七位帕拉德o艾利森（神历2813年后获得接任资格） 现在是神历2413年。 麦宜轻轻地摩挲着那一页纸张上自己的名字。 她合上书，看见了封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花体神文“四”。 这本是神选子的引导神册，继任领主之前指引人会给他们另一本神册。两本神册会作为契约书伴着神选子直到陨落或堕落。 晚饭过后安兰给了麦宜一只银白色的怀表。 “从今晚开始，盯着这只表整夜别睡。”他说，“从晚十刻到第二天晨六刻，这是你入门必须做的洗礼。” 麦宜有些迟疑地接过。 安兰像是看得懂她在迟疑什么：“不用担心会睡着，照做就可以了。” 麦宜半信半疑。 十点后麦宜侧身躺在床-上打开了怀表。然后她看见了她自己，原来表的翻盖是块镜子。 麦宜看见表上的指针不停走着，真的并没有什么困意。 大概是因为有一块镜子，她总是不时会向上看自己。镜子太小，照不完她的整张脸，麦宜不翻转角度只能够看清自己的眼睛。 靛蓝的眼同镜子中的眼对视着，麦宜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眼中说不出颜色的神色瞳孔。 镜子中的人越看就会越来越不像自己，麦宜也有这种感觉。 最后她无聊地数了一晚上自己的睫毛。 第二天麦宜是被夏洛蒂的敲门声叫醒的。她才发现，自己在早上睡着了。 打开门的麦宜看向夏洛蒂，带着一脸刚睡醒的茫然. 夏洛蒂什么也没有对她说，直接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只是单纯叫她起床的，麦宜心想，关上门回房洗漱。 早餐依旧是三个人吃，另外两人虽说同她一样是未来的层主，但似乎没有什么与她交流的欲望。 好吧，应该说他们不是在针对她，而是似乎有着一种诡异的默契，似乎后继者都没有什么互相了解的想法。 第7章 麦宜感觉她也变得这样了，同他人亲密往来的想法不知怎么淡了许多，明明她刚到来时是有想过积极地同神殿的人交往的。 这种看似有些冷漠的行为在神殿的人看来貌似十分正常，这是她内心忽然有了的一种十分诡异的直觉。 这样过了十几天，具体多少天麦宜也记得不是十分清楚了。 有一天的早晨她醒来过后，还没有用早餐就被安兰叫去见他。 还是在原来那个自然神殿，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几张座椅，安兰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见麦宜后示意她随意坐。 麦宜坐在了他的斜侧。 桌椅依旧是单一的白色，同周围格格不入却又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安兰转头静静地看着麦宜，麦宜只是同样安静地端坐着，看着自己的裙摆。 刚过来时候的那些灵动与稚嫩的感觉已经被洗去了不少，现在她渐渐开始本我消失，等待他塑了。 “今天可以进行学习了。”安兰说。 麦宜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安兰不知道哪里拿来了一个水晶递给她：“带在身上，晚上我会取回。” 麦宜接了过来。 早上的课程十分枯燥，所谓的临时导师一直在同她讲基础理论，魔法的、意念的、体术的。 是所有后继者必须学习的。 下午的课程也并不有趣到哪里去，安兰走进她的讲室的时候，麦宜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聊聊神树吧。”他说，然后对麦宜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可能会聊很多年。” 这是作为第四位的必修。 晚上被取回了水晶项链，麦宜觉得白天上课的疲惫被神奇的驱散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精神不少，一个晚上不睡觉兴许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着，洗漱完了她一躺上床，沾被即睡了。 第二天麦宜没有上课，安兰一大早便叫夏洛蒂去叫醒了她，让她同他去一个地方。 麦宜跟着他到了自然神殿。 麦宜以为到了，可是接着她又被安兰带进了神殿深处。 安兰是从藤蔓间穿过去的，麦宜人小一些，穿越得并不费力，她感到有些疑惑，但并没说出来。 藤蔓并不小，有麦宜两个胳膊那么粗，但是随着两人的深入，却是更加的巨大起来，现在已经有麦宜的腰粗了。 藤蔓间的间隙大了一些，但麦宜的穿越反而麻烦了一些。 安兰没有回头看顾过麦宜，只是顾自走着，脚步不停。 麦宜走得有些疲惫，但还能够忍耐，她多小心些也没有什么磕磕碰碰，只闷不吭声跟着安兰。 两人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麦宜觉得自己的脚跟已经麻木到不像自己的了，安兰依旧没有叫停。 麦宜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坚持一会，然后她便被磕了一下。 脚已经几乎完全软了，这下她平衡不稳了，只能摔下去。 公主抱，回身扶什么的当然没有，麦宜摔了个结结实实，她的手撑着地，好像被地上的石砾擦破了，但是她实在太累了，感觉不到什么痛，只觉得手上凉凉的麻木。 安兰当然知道麦宜怎么了，但是他依旧神色淡淡，停下脚步，回身对她说：“到了。” 终于到了，麦宜松了一口气。 安兰上前将她搀了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她说：“今天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坐在这里，感受神树。” “……？” 他递给她那串水晶。 “戴上这个，晚上回去后还给我。” 安兰看出了她的疑惑与呆滞，没有说些什么，一个瞬移就走了。 “晚上自己原路返回。” “……” 藤林里很安静，也很暗，藤蔓与与叶子层层叠叠，几乎将上方的光线遮挡得干干净净。 麦宜呆呆地坐在一根藤蔓上，没有动作。 她并不知道如何去感受什么神树。 麦宜坐了一天，直到藤蔓的叶子已经从被光映照得碧绿变成了深绿，她才起身沿着原来的路走回去。 路几近看不清楚了，麦宜的夜视能力并不算差，还是不小心被藤蔓绊倒了几次。 回去的路感觉比第一次要近了许多，她回到了自然神殿，安兰正坐在神殿里等着她。 “今天感觉怎样？”安兰站起了身体走近了她，微微抬起了手便伸到她的眼前，示意她交还项链。 麦宜一边摘下项链一边回答他：“没有什么感觉。” 安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这是他意料之中的。 他对麦宜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未来十年，每日早上三点就要起床，四点之前到这来，我们开始学习第四位的神树目与意念目，魔法目在十年后开始为你设起来，体术目会推迟到四十年后并暂停魔法目，但是神树目与意念目会一直上着。每日课程是五个小时，之后你必须进入藤林中感应神树到入夜才能回来。” 又是如果没有意外，麦宜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安兰补充：“你的作息表我会重新写一份给你。” 他将作息和课程安排全都改了，麦宜知道。 安排好后，安兰看着麦宜安静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 第7章第7 章 “你好。” 麦宜看着面前的人。可能那并不是人，也可能她面前什么也没有，她也不知道，她觉得意识有些模糊。 第8章 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但是她并没认为有什么不对，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沉重，思考能力下降了，思维迟缓起来，过了几下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梦。 “你是个女孩子，很可爱呢。”她听见那个人这样说。 麦宜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是这样想的，但不知道是否真的说了出来：“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希望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麦宜认真地想了想，她觉得……她并不知道：“可能是女孩？男孩子我也挺喜欢，毕竟我是女孩子。” 那个人笑了笑，发出了笑声。 麦宜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但她就是知道，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看见了旁白吧。 面前渐渐由完全模糊变得清晰起来了，麦宜原先只是看见一片模糊的绿色，清晰起来后她渐渐辨认出那些是藤蔓。 麦宜问：“你是……神树？” 神树好像在笑：“我是神树。” “那么……为什么是藤蔓呢？”麦宜有些好奇。 神树回答麦宜：“谁知道呢？我醒了的时候他们都叫我神树。不过我并没有扎根在其他的生命上，我本生供养生命。” 神树给麦宜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她觉得浑身都十分的愉悦，这种感觉甚至连母亲都不曾带给她。 “我是在和你交流吗神树？可是我记得我已经回到了房间了。” 麦宜想要找个位置坐下，但她看不到地在哪里，只好轻轻坐在一根粗的藤蔓上。 藤蔓会动，麦宜亲眼看着一根手臂粗的藤蔓从她的身侧过来亲昵地缠绕在了她的手臂上。 “去那个地方只是为了方便我认识你熟悉你。”神树说，“与我交流这件事情是由我来发起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在四界的任何地方找到你，与你交流。” “当然。”它补充，“只有被我选择的孩子才可以与我交流。” 麦宜疑惑：“为什么是我呢？” 神树想了想，慢慢地说：“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我选择的是谁，不然为什么我要熟悉你？大概就像在抽签，是我抽出来的，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麦宜想通了。 “那么我们需要交流什么呢？”感情吗？ “很多，孩子。”麦宜感觉它温柔的声音就像在耳边，“我会教你很多的东西，那些他们还没有教给你的，那些他们不能够教给你的。我们会聊很久，很愉快。” “多久呢？我还得回去跟老师学习。” “不用回去跟他们学习了，我就是那个意外。” 大概有三百年。 麦宜睁开了双眼。 坐起了身，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久睡让她的头脑有些发沉，她微微侧脸，看见了床边高脚凳上闲坐着的安兰。 “……老师？”她的发音有些干涩，声带有种很久没有用过的感觉，“我睡了多久？” “还好。”安兰拿着小茶杯喝了一口。 “距离神历2713也就差几年。” 神历2413，她沉睡的那一年。 三百年，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少女的雏形，坐在浴缸里的麦宜并没有不适应这个身体。神树让她在梦里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她狠狠搓了几下身体，并没有搓出想象中的大量污垢。 她喃喃念着：“难道有人帮我擦拭身体？”或者是，她的身体不需要擦拭。不管是哪样，都应该是神树做的，她没有多想。 沐浴后她来到了阔别了近三百年的小餐厅，那里她还只去过一次。 推开了门，里面已经坐着六个位。现在是下午，六位都在喝下午茶。 她的位置没有变，她按着记忆坐了回去。六位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她，然后从一位酒红色头发的少年开始介绍自己。 “我是霍尔，第三位。”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霍尔的弟弟，想不到霍尔家族出了两位领主。麦宜对他礼貌地点点头：“我曾同你姐姐见过一面。” 一位很温柔的黑发碧眼的女孩对她微笑：“爱利威尔·尤里安，我是第一位。” 未来的神主，看来是位温柔的女王。麦宜回她一个微笑。 “我是李，第二位。” 第二位根本是安兰的翻版，冷淡又莫测，虽然两人长得不像，但麦宜总能从他身上看见安兰的影子。 第六位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目前麦宜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忘记他是否有介绍过自己。 第七位艾利森，麦宜已经见过他了，因此他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艾伦，艾伦·利尔。”金发的少年有些激动，“我是第八位，你想要占卜一下吗？今天我刚学会的。” 麦宜微笑着婉拒了他：“谢谢，但我更喜欢未知的未来。我是禾李，第四位。” 霍尔小姐已经上任了，不需要留在神殿学习，因此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第九层的神选子还没有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 神选子在神殿的时候倒是有颇多的交流，上任后是几乎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的。他们这个下午交换了很多的情报，比如那位未来的女王陛下是神界最小的公主大人，比如各位神选子基本上都是按着神册自学的，而第二位被安兰整天带在身边。 神殿的时光虽然同她最初的想象相差了不少，但是并不乏轻松的时光。 第9章 第8章第8 章 这几个月几位神选子似乎就像普通的神殿学生一样每天跟着神职教者学习一些普通课程。 这几百年神树梦中将该教给她的都教得差不多了，麦宜醒来后却是觉得自己相当于只学习了理论，顶多只能算是有印象演示过，该有的实践标准与体格却是没有达到该有的标准的。 神选子没有什么必要参加普通神学生的课程，其他的神选子为了让她适应群体，这几日都决定一个或者几个一起陪着她。 麦宜和尤里安正一起上着体术课程，教者先给普通生们复习着上节课所学过的理论，两个女孩都认真地听着。 这种程度的理论神树在大概两百年前就讲过了，在神树对她的战斗训练下也早已融会贯通了，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跟得上自己的反应。 麦宜不知道尤里安来了神殿有多久了，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已经学过这个理论。 到了对战的实践练习部分，场地里已经没有了多余准备的结界，两人拒绝了教者的帮助，打算自己展开结界。 尤里安善解人意地让麦宜来准备结界，麦宜将魔力输到指尖，慢慢在地上画了个正圆，再绕着圆飞快地写下四串环状的咒文，将该连起的几个循环质点用魔力线拉在了一起，抬起了手指，阵法没有像一般的结界阵法一样发出刺眼的光后展开，倒是飞快地暗下了，隐入地中不再被人看见，结界却是已经不知不觉中展开了。 麦宜没有遮掩的意思，尤里安倒也没有故作矜持不看她作阵，认真看完了全程。 麦宜抬头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这是尤里安没见过的阵法，尤里安礼貌地没有问麦宜阵法原理，麦宜也没有说的意思。 麦宜是准备练习武技的，她也打算检验下自己的魔法控制力。她默念了几句咒语，手上缓缓出现了一把简单的长剑。 是魔法塑性成的长剑，色彩剔透，很凝实，没泄露出一丝魔力，同真实的剑一般，麦宜让尤里安看见了武器的存在。 尤里安脸上淡淡的，却也不曾小看麦宜的实力。 麦宜准备整场使用控制精度极强的魔法，她却也没有什么谦让的意思，直接塑形了一支魔杖，行了战前对对手以示尊重的礼。 麦宜回了她一礼，示意她优先。 尤里安举起了魔杖，口中急速念出了一串神文，魔杖用着不慢的速度在面前画着一个由神咒排出的图案，麦宜看清了咒文，不打算让她念完，心中默默数了两秒，用一个简单的气魔法在脚下爆炸将自己的身体加速飞速朝尤里安冲击过去。 身体的敏捷度和承受力目前来看和梦中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她用自己所认为合适的力度猛地向前挥剑，尤里安反应很快，心中默念了几个防御咒，四个简单的防御墙同时挡在她剑前，魔法快完成了，只需要挡她多一秒就够了。 麦宜手下力度一狠，破开了四个防御，速度没有被减弱一点。 还好，虽然是尤里安不明显地让出的一击。 检验完成了的麦宜只想速战速决，剑尖刚触及咒文的下一瞬，尤里安及时反应，急用了一个瞬移的魔法偏移了自己的法阵和位置到一个随机的极近距离位置，麦宜剑劈空，只捡到了一个漏，破了一个力度增幅句子上的文字。 法阵还是完成了，一个高级的攻击阵法，原本是用来一次结束战斗的，被麦宜劈掉了两成的攻击力度，剩下的攻击麦宜可以完全应付掉。往后一个空中翻越，她拉开了距离，将带着淡色光芒的魔法附魔在了右手上。 执剑的手一翻，剑被她翻了个方向，麦宜将执剑的手执拳站着直接迎接攻击。攻击下一刻到来，是风系的利刃，微粒与魔法元素的碰撞激起了大片的尘雾，一时双方都无法看清对方。 两人倒是没有动手了，尤里安带着适宜的吃惊看着逐渐显现的麦宜：“没想到，禾李小姐只比我先到了十四年且沉睡多年依旧还能在对魔法力的控制上如此娴熟。” 麦宜对她意思性地笑了笑，她知道尤里安根本没有尽全力，以魔杖对魔剑便可以看出，甚至那个魔法她是可以不写出来的，大概都是为了让她。 匆匆结束了战斗，尤里安没有因为麦宜的实力不如她而表现出一丝轻视，依旧对她展露着有礼而完美地微笑：“禾李小姐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吧，这几天还需要我陪你熟悉熟悉吗？” 尤里安会是个很好的神主，她符合一族的领导者、最高级的政客该有的一切要求：姣好的相貌，强大的能力，过人的智慧，和善的性格，优秀的集体调和能力，永远挂着的虚伪笑容。 站在神民的角度上，麦宜很喜欢这样的神主，但她并不想和她有更亲密的交流。 她拒绝了公主：“谢谢，不劳烦殿下了，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麦宜没有去小餐厅用晚餐，自己回房叫了餐随便应付了下。 她坐在桌边，随便拣了一本书来看，窗口没有关紧，风吹起了淡色的窗帘。 麦宜放下书看向窗口，漆黑的窗外有一个人飞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是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美人，是为了方便同麦宜交流而化型成的人，麦宜看这张脸看了有近三百年。 麦宜：“神树？”美人点了点头。 麦宜：“有什么事情么？” 神树：“快到选择的时候了。” 第10章 麦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神色疑惑：“？” 神树看起来并不打算对她解释，她问了麦宜另一个问题： “在你的眼中，我是怎样的呢？是强大而让人安心，还是有着强烈的攻击性。” 麦宜想了一下。 “来抱抱我可以吗？”或许要更贴切的感受一下才会有答案。 神树上前将麦宜搂进了怀里，麦宜静静伏在她的胸前，感受了一下她的心跳。 麦宜轻声说：“是让人安心的。” 神树问她：“你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吗？” 麦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抱住了神树腰，抬脸和神树深绿的眼对视。 “麦宜……”神树没有执意要她回答，“有强大的敌人要伤害你所爱的人，破坏你所爱的世界，你会选择守护所爱还是与敌人抗争？你会选择执瓶还是执剑？” 听到这个问题，麦宜一瞬间神情惘然，微张的嘴唇抿起。 “我……大概会选择守护。” 神树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她没有对麦宜说什么，抚摸了几下她的头。 “麦宜，有一个人想要见你，她很快就会来了。” 第9章第9 章 神树走了以后，麦宜坐在桌边等了一些时候，那个很快会来见她的人并没有出现。 麦宜没有再等，又看了一会书，收拾衣服洗漱后直接上了床睡了。 麦宜睡得很沉，整个晚上都没有做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神还带着迷蒙。 她坐起身来，默默打量了下四周，淡色温馨的床，有些熟悉的布置，这里是她在家的房间。 房间的门忽然被叩响了，麦宜犹豫了几下，见外面的人依旧坚持着，她才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门前微微侧身开了门。 外面的人没有马上进来，对上麦宜意外的眼神，她微笑着说：“麦宜，母亲是从三百多年前来这里找你聊聊的，你还记得吗？” ----- 禾李夫人坐在小桌边不急不缓地喝着茶，麦宜坐在一边端着茶杯，有些局促。毕竟对现在的麦宜来说，母女两人有三百年没有见过面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麦宜。”禾李夫人放下了杯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就是来到神殿之前在家的那段日子。” 麦宜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忘了，大部分还是记得的。” 禾李夫人看向麦宜的眼睛，麦宜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脸。 禾李温柔地对她说：“麦宜，你知道吗？你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你的灵魂是不凡的。即使现在你的过去只是平庸，将来的你也不会再是一个平凡的孩子。” 麦宜从来就是知道的。 家人虽然不至于严防着她同外界来往，却总是不会在外出的时候带上她。他们在尽量减少着麦宜和外人的接触，久而久之麦宜也会意识到些什么。 父亲和母亲担心着来自外界的压力会加在尚不明理的她身上。 禾李夫人语气淡淡：“麦宜，禾李家虽然是上层的神族，但却是一个自私的家族。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一般的贵族们所坚守的大爱与大义。” “在最严重的一次战争里，禾李家选择站在魔界的对立面，是因为这样才能够保住整个家族的传承。” “麦宜。”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选择自己的路，不要被无关紧要的想法左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妈妈希望你可以活着，但妈妈更希望你快乐，如果生命对你而言是低贱而不值得重视的，我希望你不会被别人的正义折磨自己的本心，如果活着对你来说是痛苦的事情，妈妈希望你可以解脱。” “妈妈……”麦宜听得有些压抑，“怎么了？” 禾李夫人将麦宜牵起，两人一同躺在了麦宜的床上，禾李夫人将麦宜有些僵硬的身子拥进了怀中。 “麦宜父亲认为家族是重要的，他选择了守护家族。麦宜也会有自己所认为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值得麦宜守护的，如果你重要的东西与大义有了矛盾，妈妈希望你可以做出不让自己痛苦的决定。” “妈妈……”麦宜觉得自己的胸口微微发涩，“怎么了妈妈……” 禾李夫人亲吻女孩的额头：“麦宜，哥哥永远都是爱着你的，即使你的选择可能会让他痛苦，但他永远不会阻止你的选择。哪怕你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他永远不会伤害你，你要相信他。” 眼眶里微润的水汽在重力的作用下在眼角划下了痕迹。 麦宜胸口闷闷地发着痛，她的喉咙有种难以下咽的痛感，让她几乎不能再说出一句话来。似乎一张口就会发生什么崩溃的事情，她死死地抱住了母亲。 “女孩。”禾李夫人捧住了麦宜的脸，与她对视，“妈妈想告诉你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但是也有一个好的消息。我们先听哪一个呢？” 麦宜双眼不停淌着泪水，默默地看着母亲，一句话也不说，枕下被渐渐湿润了。 禾李夫人努力对女儿温柔地笑着，她将额头轻轻与麦宜的额头相抵，对她说：“那我们来听好的消息就好了，麦宜不用这么难过。 麦宜，母亲和父亲会永远陪着你了，你开心吗？ ” 麦宜颤抖着声带，断断续续问妈妈：“怎、么……陪？” 禾李夫人亲吻女儿的脸颊，悄悄对她说：“和你并肩作战，麦宜。我们会永远保护着你。” 第11章 “哥哥……呢？”麦宜声音低哑地问她，“妈妈……你和爸爸，不要哥哥了吗？” 麦依特才是最无辜的孩子。禾李夫人心痛抱住麦宜：“哥哥会变得很强大，不需要爸爸和妈妈的保护，爸爸妈妈要保护小麦宜。如果麦宜担心哥哥不能保护自己，那么麦宜就努力变得强大起来，去保护哥哥，好吗？” 麦宜无声地点头。 ----- 麦宜睁开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清现在是在神殿的房间里。 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音。 “直接进来吧。”她用干哑的声音说。 敲门声音停下，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门。安兰走了进来，看见麦宜泪眼模糊的模样。 安兰的神情有些微妙：“是公爵夫人？” 麦宜左手微微遮挡双眼：“你来做什么？” “唐突了。”安兰念了几句咒语，手中出现了两个盒子，一个极长，一个正常大小。 他将两个盒子打开，里面分别是一柄长剑和一个细颈瓶。 麦宜的手慢慢放下。 安兰轻声问她：“禾李，你选择守护还是惩戒？” 麦宜看着它们，微微出神，似乎透过它们看见了更深的东西。 “……守护。”麦宜慢慢地说：“我选择……守护。” 麦宜取走了剑。 第10章第10 章 沉重地檀色大门被人有些粗鲁地推开了，银边黑红长袍的男人从内殿赶了过来，看见了在客座上安静等待着的安兰。 男人眯了眯眼，平复了下心情，坐下直接问安兰：“我弟弟呢？” 安兰面无表情地回他：“和公爵夫人一起走了。” 男人右手掩在袖下，青筋暴起：“我听说她的母亲才是被神器选择的嵌入容器。” “没错，但是公爵夫妇很恩爱。” 显然公爵更爱着自己的夫人，这样说来麦依两兄妹真是可怜。 “那么你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通知我？”禾李冷冷地说。 “当然不只是这件事。”安兰起身向他行礼，“我希望贤者大人可以收下两兄妹，作为父亲。” 男人起身，转身回内殿。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来特意请求，等他们两个有空了就来一趟，不送。” 贤者大人对人依旧如此冷漠，一点不像个禾李。安兰微笑着，离开了贤者馆。 ----- 麦宜抱着剑躺在床上。 刚开始有几位想来劝一下她，但都被她冰冷地拒之门外，她已经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有几十天了。 外界的消息神树偶尔会对她说一些，她知道安兰几个星期前离开了，上个星期才回来。 安兰是不怎么离开神殿的，这次的离开怕是同她的事情有关系。 如她所料，安兰回来后依旧同几个星期之前一样没有一点来她这里对她说些什么的意思，像是知道她迟早会接受这个命运。 麦宜确实接受了这个命运，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反抗过，哪怕它比想象中更让她难以接受，更让她痛苦。 今天她的门被敲响了。 她感受着自己干涩的喉舌，咽了一口唾液：“进来吧。”是安兰。 安兰端着小杯的茶，递给了她。麦宜动了动眼睛睨了一眼，撑起了身子，接过茶小口啜着润润口。 感觉自己好了一些，她轻轻清了清喉咙，慢吞吞问安兰：“什么事？” 安兰对她微笑：“你会被你的伯父收养，找个时间恢复好了我带你去贤者馆，你的哥哥已经办好手续了。” 麦宜抬眼看他，麻木地点了点头。安兰离开，替她带上了门。 伯父……麦宜躺回床上，闭眼想了想，脑中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艾斯·禾李，前任大贤者，现在只做着个闲职贤者，在第六层定居。 在她几十岁的时候大概见过他几面，只记得是一位十分和善的长辈。 麦宜的心口一抽一抽，最后压抑地睡着了。 三个星期后。 两天过去了，马车第四次穿过了界层。 麦宜打开车窗，默默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市集，和第二第三层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市集中间的路是够宽的，很少有人会横穿，应该是专门用来过车的。他们的马车就正在这条路上奔驰着，前往远方一个显眼的黑色建筑的方向。 过了不久，就到了。马车停在院子前，上面刻着三个神文'贤者馆'。 院门大开着，主人早知道他们的前来。 安兰带着麦宜进了院子，来到大门之前，拘礼地叩了两下门环。 大门打开了，不是守门小精灵，是一个男人，穿着怪异的黑红色贤者袍。 和父亲截然相反的衣着风格，和父亲几近相同的外貌。 麦宜站在安兰的身后怔怔地看着禾李。 安兰侧身轻轻拍了拍麦宜的肩膀：“神殿还有些事情，你留下来和贤者大人交流几天感情，不需要急着回来，等适合的时候大人会将你送回来的。” 安兰将未来的父女两人送进了内殿才离开。 安兰离开之后，麦宜沉默地盯着禾李，扑上前抓住他的长袍，颤抖着双手和声音：“爸爸……” “爸爸，我好想你……” 她死死拽住了禾李袍子，手指青白。禾李心里抽痛，想让她的手松开，但是怎么也扯不开。 第12章 “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 麦宜哑着声痛苦地喊着，滚烫的眼泪不停从她的眼角滚下，将黑红色的长袍打湿了。她抽噎着，想让禾李带她回家。 禾李抱住她止不住颤抖的肩膀，安抚地拍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麦宜乖，家以后就在这里了，妈妈不要你了爸爸陪着你好吗？爸爸不会不要你了。” 麦宜委屈地掉着眼泪，哭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抽一抽地不停叫着他爸爸。 禾李心痛极了，轻轻拍着她的头不停安慰着她，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丢下她了。 最后麦宜哭晕了过去。禾李让小精灵帮着自己把她送回了已经收拾好的房间，将麦宜放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有些无奈地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麦宜的眼睛哭得完全肿起来了，脸上泪水汗水沾湿头发紧紧贴在两颊，看上去狼狈无比。 麦依来的那天，看见他和弟弟一样的脸，眼里有着压抑着的思念、痛苦和怨恨，但他最后还是平静了自己，将他和弟弟区别开了。 但是麦宜纳尔不一样，她毕竟是个脆弱的女孩。 第11章第11 章 半个月后 “麦宜？” 麦宜蜷缩在床角，看着禾李。 禾李无奈地半跪在床的另一边，手中拿着湿帕。 “我是爸爸，麦宜，你先过来擦下脸好不好？爸爸没有不要你，爸爸还在这里。” 麦宜将脸埋在膝盖间，闷声说：“你是伯父，我知道的，你不是爸爸。抱歉，伯父，我……这些天一直把你当成爸爸。对不起……” 禾李让她抬起脸来，麦宜不肯。 知道她又在偷偷地流眼泪，禾李心里十分难受：“我是伯父，也希望是麦宜的父亲，麦宜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父亲吗？” 麦宜感觉到了喉咙紧锁着的苦涩感，她害怕一出声会被听出哭腔，只好尽量平静自己的心。 “不是……我很愿意接受你。只是，我最近还有些不能适应，我想要多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禾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回身将帕子放在了小盆里，悄悄退出了她的房间，帮她带上了门。 麦宜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埋在两膝之间，肩膀轻轻颤抖着。 ----- 一个月后。 禾李烦躁地看着手中的信。看完之后，将它揉成了一团，狠狠烧毁。 是安兰的信鸟寄来的信，大意是希望麦宜尽快开始四界的环游历练，给她转移心情，开阔视野，稳定心境，而且这也本是她的日程安排。 这半个月来第四封了。 “麦宜，可以来书房一趟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传声到了麦宜房间。 很快，书房门口，麦宜有些迟疑地抬起了右手，缓缓呼吸几下，轻轻敲了敲书房的大门。 羽毛根再蘸上些墨水，花体的神文在落款处收上了尾，禾李左手挥了挥，门打开了，他抬头看向麦宜，让她过来。 麦宜询问：“什么事？父亲……” 禾李让她上前，将刚写好的信递给了她：“这个你收好。等一下我送你去神殿。” “这个是……” “是推荐信。伽弗的。”禾李揉了揉眉心，“下个学年快开了，得送你去报名插班。” 麦宜：“伽弗？插班？” “是的。”他忽然想到什么，让麦宜将信还给他，抽开了抽屉翻找起来，“你得先去伽弗学一些时候，了解下这个世界才能去游历。” 终于找到了，他抽出了一个勋贴，再折了一个信封封好信，将一根黄色的羽毛压在折口上，贴上了勋贴。 麦宜将信收好：“游历？” “他们没有同你说过吗？可能是时间太急了。是你的学习行程里的一部分。” 麦宜慢吞吞点点头，没有什么再问下去的意思。 禾李让她先回去收拾，他通宵处理了上个月累积的公务，现在只想眯一会。 ----- 马车里 麦宜静静的坐在座侧，余光关注着正座上闭目养神的禾李。 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她觉得眼睛有些微微干涩，转头看向窗外寻找绿色。 贤者府的马车没有窗帘，但安上了玻璃，马车里却没有很闷。 她将窗口开了一丝缝隙，感受微微凉风拂面的感觉。 禾李微微抬起了一点眼睑，静静地看着她的后脑。 两天后。 麦宜靠在窗边睡午觉，阳光透过了玻璃照射在她的脸侧，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马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停下了。禾李没有下车，在车里等了一些时候。 他低头看了看怀表，慢慢转着旋盖合上了表。 麦宜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她耳边传来了禾李的声音：“到了，麦宜。” “爸……”她皱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父亲。” 禾李脸上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麦宜，等下父亲陪你进去后就得回去了，你自己可以么，麦宜？” 麦宜沉默地点了点头。 安兰一直在后门处等着，那辆黑色的马车终于打开了门。他慢慢走上前去。 “贤者大人。”他低垂下在外的半边脸上的眼睛，对禾李行了个礼。 禾李随意点了一下头。 第13章 “有劳了。”禾李克制着心情跟他说话，“接下来麦宜就交给你了，请照顾好她。” “我的职责。”安兰伸出手，麦宜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下了车。 她没有要对安兰行礼的意思，两人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情。安兰直接带走了她。 黑色的马车在神殿后门处停留了一会，然后慢慢回去了。 安兰阻止了麦宜跟着他的脚步，去准备马车：“还有什么需要的遗漏在这里先收拾一下吧，我两个钟后会在这里等你。” 麦宜停下，看着安兰走远，逐渐看不见背影了。 然后她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不是她的房间。 一路上还能碰上几个安静的精灵，再走进去，便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慢慢停下脚步，停在了一个拐角处。对着拐角的一个普通的房间。白色的门，和它旁边的门没有一点区别。但似乎更加黯淡些，不想吸引人注意。 麦宜脸上很平静，但事实上，她心悸无比，内心恐慌。 这里面有东西，她很清楚，她甚至知道里面有什么。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那扇门。 不是门，她闭上了眼，分出了一点魔力慢慢摸索着。 “你真的要进去吗？”身后传来了凌冽的女声。 麦宜吓得脸微微有些发白，手上微微发僵，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是神树。 她镇定了一些，缓缓点点头，说：“母亲在里面。” 神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碧绿色的眼里载满了情绪，麦宜看不清楚。 神树走上前，一手环抱住了麦宜，另一只手抬起，与她放在门上的手交错。 “是这个吗？” 幻境慢慢消失了，门也显现出了它原本的样子。是一座被藤蔓交错缠绕成的笼子。 透着藤蔓间的缝隙，可以看见瓶在魔法的作用下悬浮在中央。麦宜纳尔专注地看着它，不愿意移开视线。 “就是这个，求你帮帮我，神树。” ----- 安兰已经在马车前了。 麦宜上前，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出发了。 安兰神情莫测地看了看她平静的脸：“都收拾好了？” 麦宜面无表情：“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需要的我都收进空间了。” 安兰缓缓点了点头，莫明地勾了勾嘴角：“走吧。” 第12章第12 章 麦宜靠着窗昏昏沉沉的，今天早上离开客店太早了，她精神不是很好。 已经第十四天了，今天就会到四界灰地。 她眯了没有多久，就被安兰叫醒了：“禾李小姐，能否将你的翅膀收起来？” 麦宜渐渐清醒了，对他点点头，收好了后面的翅膀。 她看向窗外，马车正踏在一片市集的上空，太阳斜照着微微的暖意，下面很热闹。 马车没有停留，往远方宏大的建筑驶去，最后开进了建筑的上空。 学院的上面是禁飞区，这辆突兀的马车吸引了很多学生的目光。 副院长室 沙发微微下限，穿着宽袍像狐狸一样的女人抬了抬手，茶壶慢慢倒上了两杯茶。 “想转去哪？”她对麦宜笑吟吟的。 麦宜沉默地喝茶，没有理会副院长。 安兰微笑着接过话茬：“院长大人，这种小事情您怕是早已经安排好了，何必卖关子。” 副院长睨了安兰一眼，笑意稍稍淡了：“禾李小姐不如去灰班，怎样？” 安兰笑：“能得到这样的承认是她的荣幸。” 麦宜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喝着她的茶，听着两人的对话。 事情敲定了，两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了不久，两人就让麦宜自己去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学院。 “总是要熟悉的，早点也好。”安兰语意不明地说着，神色莫明地目送麦宜离开。 麦宜胸口抑闷，躲开了他的眼神，关上门离开了副院长室。 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安兰的憎恶，尤其在他用那种好像看透了一切的恶心眼神看着她的时候。 ----- 走出了办公区，她感觉到了周围人时有时无的打量视线。 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驶进了办公区内的马车，大多数人还是好奇的。 麦宜面无表情，匆匆离开了办公区，绕开了人最多的地方，向着郊外走去。 下午三点。阳光还带着余烈，穿透层层的绿叶。 麦宜看了看山下稀稀落落的乔杉林，慢步走进。 乔木年份还小，像是刚被种上没有十年，泥土散发着湿气，弥漫着腐殖的味道。太阳的温暖没有被驱散多少。 深入了，开始出现了不同种的树，周围忽然变得凉快起来。一些几十年的树上茂密的叶子阻挡住了许多的光线。已经开始上坡了，麦宜停下，回头看了来路一眼，有些陌生。 她像是被托在了半空中没有着落，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回头。 周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果香，在她的心里掺入了那么些奇怪的想法：再进去一点。 尽管犹豫还是占据了她大半的内心，她的身体却开始一步一步向山里走去。 有巨树出现了。 巨大的树有着发达而粗壮的根系，根比地上要干爽许多，居然没有一点青苔，就像被人刻意清理过。 有颗树很大，大得根上可以躺下一个人。 第14章 麦宜往前走了几步，竟然真的看见了一片衣角。 她的心忽然加速地跳动起来，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先入目的是白色的裤子包裹着的修长的双腿，两条腿随意交叉搭在一起，接着是有些凌乱的马甲外套，内衬上面松开了两个扣子，领带被随意扔在一边。一手搭在小腹，一手放在脑后。 光影映射在半张脸宽的绿叶上，叶下遮住了男人的半张脸。他有着白玉色的下颔，淡色的嘴唇轻轻抿着，以上被宽叶完全遮挡。 黑色的长发轻轻绑在身后，因为躺下而略有松散，垂落在泥土上。 麦宜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弯下腰，捡起了他的长发，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了他的胸口。 她看着男人遮挡着半边脸的叶子，又缓缓抬起了手伸向…… “！” 她的手突然被他搭在小腹上的一只手牢牢抓住，麦宜的心一下跳到了喉咙。 “对……对不起！”麦宜的脸瞬间红了，刚才好像一直魔怔着的自己也一下清醒了过来，恨不得钻到地底。 “唔。”男人从喉咙轻哼了一声，然后另一只手从脑后拿出，摘下了那片叶子。 似乎被斑驳但灼眼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男人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双眼，又微微眯着，看向了麦宜。 一双莹绿色的眼睛。 又是那一种诡异的触动，麦宜和他对视着，稍微放松了手上的挣扎。 “你……？”他看见麦宜的脸，眼睛停滞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盯着她的额头。 “原来是……” 看见那道月痕，他忽然了然，嘴角微微诡异地勾起，一手撑着坐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移开了眼，温和地笑着询问麦宜，手上没有再用力，却依然稳稳地禁锢着她的手腕。 “我……想问一下，住宿区在哪里？” 梵阖轻轻笑了一下：“你在找住宿区？” 找住宿区找到郊外。 麦宜移开和他对视的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新来的插班生吧。”他慢慢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指着一个方向，“从那边一直下去，可以遇见接引者。” 麦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路。 “谢谢。”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对他微微笑了笑，抬脚离开了。 追逐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在阳光下剔透如洗的莹绿色眼睛，忽然变得晦涩暗沉，再透不进一丝光。 第13章第13 章 “禾李小姐，已经到了。” 接引者又重复了两遍，才将麦宜唤回了神。 麦宜对她歉意地微笑：“谢谢。我不需要其他的帮助了。” 接引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麦宜轻轻抬手在天蓝色的门上摸索，找到了法门开启了学院给她分配的房间的门。 踏进房间，合上门，里面一片漆黑。她没有径直走进房间深处，只是背着靠门摸黑观察了下整个环境。 她放出了精神场慢慢探索了下整个房间，确定没有什么别的痕迹后才打开了灯。 同神殿的房间一模一样。 麦宜草草洗漱了一翻就休息了。 翌日 【灰班：四界班，年考核每个种族前二十的学生入驻】 【课程选择自由】 【年终考核自由选择十门课程】 上午麦宜选了体术课程。 体术课程分三小目，分别是冷兵器、热武器和格斗技。由三位教授来上课，三门课程的时间有重叠。 麦宜在神殿的时候一直学的是冷兵器，便没有上冷兵器的课程，去了格斗技那边。 格斗技课程要求封印魔力和念力，可以配合任何武器使用。 令人意外，格斗技的教授是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似乎是兽族的，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她不知道从哪里跳到了讲台上，小脚在讲台上轻轻踏了两下，讲台便消失了，她也跳到了高一级的台阶上。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辨不清真正的情绪，是个惯会迷惑敌人的角色。明明麦宜一直盯着她看，整个上午不曾发现这个教授有曾看她一眼，她却觉得教授一直在看着她。 和神殿普通学生的学习生活差不了多少，先讲理论，后半课程实战训练，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麦宜选了魔法课程。 魔法课程也分三小目，分别是战斗、防御和综合，也各有三位教授。麦宜选了战斗课程。 魔法才是她一直专修的。 所有的魔法教室都是整个由魔法构成的，麦宜放缓了呼吸，慢慢走向靠前一些的座位，用不经意的余光观察这些凝成了实体的魔法同她所凝成的有什么区别。 她轻轻拉开了椅子，侧身准备坐下，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一道黑色。 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她稍稍将头转了一些角度，他正好也侧过头，两双眼睛就那么对视了。 在阳光的穿透下显得莹绿的双眼现在更像是沉水的祖母绿，梵阖和她相视，微微勾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麦宜的瞳孔微微收缩。 又是和昨天一样的触动，只是今天更加得强烈，能够让她清楚得感觉到，那样的触动来自灵魂。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快要挣脱出胸膛的声音，她能感受到被她镇压在喉间的那种颤栗的欲望，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第15章 半节理论课被她浑浑噩噩地上了过去，她的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 到了实战训练的时间，教授让他们先准备一下。教授随手挥了挥，教室里的桌椅便尽数被分解重组成了许多个空间折叠的结界。 当教授宣布抽号一对一即时训练的时候，麦宜觉得心底一慌，有种奇怪的预感。 教授再一挥手，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结界里。麦宜感觉身体被奇异的颤栗包裹，分明睁着眼却眼前倏地一黑，下一刻她很清晰感觉到自己是站在另外一个地方。 而明明一直未曾合上的双眼，她此刻却清楚地感觉到是闭着的。 “是时空的折叠错位了记忆，过段时间会逐渐回想起那段空白的经历。” 果然。 麦宜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她身侧的那个人。 修长的身姿看上去并不瘦弱，上衣带着灰班的印记。他黑色的头发大概蓄了十几年，长及后腰，用一根浅蓝色的丝带半松半紧地束在脑后。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眼底澄澈而干净，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让麦宜有些无措地移开眼。 他的嘴角轻勾：“你好，昨天还没有介绍下自己，我叫梵阖。” 麦宜的耳根有些发烫：“我是禾李。麦宜纳尔·禾李。” 梵阖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并没有装备法具，甚至直接席地坐下了。 这倒让麦宜十分拘谨，不知该站着还是和他一起坐着。梵阖看出她的无措，示意她也一同坐下。 “不对战吗？”麦宜问他。 梵阖背靠着结界，侧头笑着睨了下麦宜：“不会被教授知道的。难道……你想要练习一下？” 麦宜沉默靠着结界不说话。 梵阖等她回答，一直没有等到，倒是知道了她的答案。他摩挲了两下右手，用意念捏了一柄弯刃。 麦宜左腿一屈，弹跳起来，落到另一侧。 她刚坐着的那个位置旁边已经狠狠扎着刚才的那柄刀，刀身甚至还在微微颤动着，目标明显是她塑形后放在身后隐藏着的魔杖。 麦宜看着梵阖认真的脸，微微有些郁闷。 他刚才在她的眼下捏出了刀，甚至也没有收敛敌意，她才躲过。 “不好意思。”一次没有得逞，梵阖很认真地对她道歉，“是我无礼了，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对战。” 话音刚落，麦宜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未反应过来，梵阖便一击劈碎了她的魔杖，他的弯刀也同时碎裂了。 结界的感应瞬间认为两人达成了平局，并且自动解除了结界将两人放了出来。 麦宜有些懵，她转头看向梵阖，他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意外，显然也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真是可惜……”他轻声地说。 他转头对麦宜微笑，麦宜抿了抿唇，转过了脸不再看他。 其他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碎了结界，等到最后一个结界碎后，教授便重组了桌椅让大家坐下并宣布放学。 麦宜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座位，她并不急着去用餐，也不打算像一些学生一样去学院的图书馆，她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一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她所看的不是什么需要专攻钻研的学术书，只是一本普通的轶事。是在她梦醒后神树给她找来的。 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忽然翻到了一页，一句话吸引了她的目光。 【往后看，会看见什么？ 】 她看了下上文，这句突兀的话完全无法衔接，她往下面几行看去，之后的内容一直接着前面的内容，这个问句根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又向后翻了一页，是另一章了，讲得是希尔公主的故事。 她没有再理会这个奇怪的句子，继续向后阅读。 等她终于合上了书，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暗了。夕阳斜照进了半透明的教室里，铺洒在她的身上。 她将书收好，起身准备离开。待她转身后，看见了梵阖。 【往后看，会看见什么？ 】 希尔公主，爱上了掳走她的恶龙。 梵阖一直坐在他的桌子上，安静地看着她，其他人已经全部走完了。 他又对她微微笑了起来。黄昏猩红如血，映照在他的脸上，照进了他的眼底，看不清他眼睛的莹绿，只看见那对眸子红得将要滴出了血。 麦宜一阵心悸，不知道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恐惧。 梵阖下了桌子，慢慢走到了麦宜的面前，麦宜得以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猩红色的眼睛，那是他原本的颜色，不是因为残阳如血。 麦宜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梵阖伸出了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心，再缓缓托起。 然后他微微屈身，在她的手背上亲吻。 麦宜心脏的跳动已经剧烈得如雷如鼓，仿佛一收一缩都要翻涌到喉间。 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将她的手翻转，在她的手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手心吻，是两个不同种族的爱人之间传统的示爱方式。 “麦宜纳尔·禾李小姐，梵·阖向您求婚。” 求婚？ 第14章第14 章 麦宜发怔着注视着梵阖猩红的双眼，看上去并没有回过神来。 梵阖屈着身，抬起眼看了看她的反应，看她暂时没有要回应的样子，慢悠悠地直起了腰。 他低头直视麦宜的双眼静静等她的回复，麦宜有些无措地移开了脸，却被面前的人用手转了回来。 第16章 她耳根上的温度已经开始扩散到了脸颊上，却不敢低下头，只好安静地同梵阖对视。 梵阖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过了许久，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眨了眨眼，微微笑了起来。 虽然麦宜没有说过一个字，无论是关于答应还是拒绝的。 他用额头与她的相抵，就这样确定了对方的答复。 麦宜的双眸微微闪烁着与近在咫尺的眼睛对视着，梵阖看见了里面的确定和些许胆怯，也还有迷茫。 他轻轻笑了，拉开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慢慢吻上了她的眉心。那光洁的额头上，浅淡的月亮印记亮了一下，又慢慢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麦宜感觉到了眉心上传来的柔软。心脏早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强烈的跳动本应该清晰地感觉到，她却是浑浑噩噩地听不清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到了眉心那，再分不出半点。 梵阖拥住了她，她却早已经浑身发软了，没有丝毫推开他的想法。 梵阖加大了手臂上搂紧她的力度，大到像要将她揉进身体，他伸出右手，对着空气划了一道裂缝，趁麦宜发软一把将她抱起踏进了裂缝里面。 眼前忽然充满了强烈耀目的光线，麦宜稍稍眯上了眼睛。这光过于霸道，在空间里四处穿行，她甚至连梵阖都无法看见了，如果不是身体传来的真实的触觉，她甚至会以为自己是一个人飘浮在光中。 又是记忆空白。她猛地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被梵阖横抱着的了。 还没来得及纠结这个姿势，她便忍不住观察起了周围。 梵阖将她带到了一个充斥着暗色的房间里，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暗沉的黑色和红色，唯一的光线来自角落闪烁着的红色烛光，让人觉得压抑而诡异。他将她放到了那张深红色的床上，柔软的床微微地下陷了，麦宜有些慌张地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梵阖裂开嘴无声笑了一下，回握住了她的双手，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 制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百合色的中裙。象征着生命与爱的神女就这样躺在他的床上，急促地呼吸着，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暗红色的被单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的细嫩白腻，也更让人有撕碎的欲望。 房间削弱了麦宜的能力，她不能在弱光下看见梵阖的表情，但她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紧张起来，浑身都绷紧了。 梵阖诡异地沉默了很久，最后忽的放松了，不再虚虚压在她的身上，翻身躺在了她的右边，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是背靠着被搂进怀中的，麦宜却放松了，因为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和刚才那个梵阖似乎有些不同。 梵阖低头温柔地轻吻麦宜的后颈，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让她不自觉缩了缩。 “麦宜……”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我们契约吧麦宜，好吗？” 麦宜感受着后颈的麻木，似乎梵阖亲吻到的是她的灵魂，而不再是她的皮囊，她感到自己似乎被抽成了两份，一部分的她变得更加地浑浑噩噩，另一部分的她却无比地冷静，然而两部分的她都在叫嚣着答应。 “好。” 她听见了自己不再平静的声音。 梵阖将她平躺放在床上，迎着她的目光，梵阖一点点靠近，伸出了舌尖，反复舔舐着她额头上那轮辉白的弯月。麦宜感觉额头被舔得火热麻木时，梵阖又转移的阵地，向下找到那樱桃色的嘴唇，霸道地吮了一口。 “唔……” 很快他将逸出的声音完全堵住，极力将身下的人挑弄得神志迷乱。 迷迷糊糊中，梵阖又将她翻了个身，麦宜顺从地让那抹温热的湿意划下了她的颈肩，让温凉的手剥开了她的百合裙，她趴在床上，光裸的后背感受到舌尖上的魔力在画着繁杂的阵法咒文。这似乎是一件极需要力量的事情，她已经感觉到梵阖脸颊的掉落的几滴汗珠了，汗水滚落下她的背部，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后背上被划过的地方开始灼烧起来，但她却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是冰凉的，所以其实被灼烧的是灵魂！ 好烫！她抓紧了被子，但被子太过柔软，她直接将被子抓破了，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她用力地咬着牙，直到牙床失去了感觉。 梵阖嗅到了她的血的味道，却也分不出一丝的精力去照顾她了，他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掉落，划下，打湿了被单，麦宜也浑身冒着冷汗。 女方的仪式完成后，还有他的。 梵阖又将她翻转过来，扶着她坐起来，他拿起了麦宜的一只手，指甲猛然变得尖锐，向她的食指上一划，神血很快流了出来。 他把正流着血手指往心口一摁，拖着麦宜的手指开始划出符文。 手指上烧痛的麻木感让麦宜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梵阖见状，一手不停，将她脑袋压上来又吻住了她。 “呃……唔” 黑暗、火焰、灼烧的疼痛。 无尽而未知的前方，锈色的枷锁，灵魂的牢笼。 第15章第15 章 整个人似乎飘在云上，但却觉得如躺在地上一般踏实。 麦宜手虚握了几下，没有抓到什么。头因为睡得太久而十分沉重，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睡在蓝色的床上。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空白，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房间并没有换，只是寝具换了一套，墙换成了白色。 第17章 心口依旧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感，虽然并没有刚来时感受到的那么沉重了。 窗并没有安上护栏或者玻璃，连一点修饰也没有，只是随便开了一个拱形的洞，窗旁只有一层单调的淡蓝色窗帘。 麦宜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和白云，阳光照射到了她的手肘上，带着陌生的温暖。 她知道这窗是新开的，甚至连那边的深蓝色的门也是新开的，那天晚上这里只有六面墙而已。 有太阳，这里是人界。 被子很滑很软，麦宜却觉得有些奇怪。她缩在被子里头微微抬了抬手，发现自己是浑身赤.裸的。 “……” 她打开空间打算找件衣服来穿，触手却是一件百合色的裙子。麦宜默默地看了它一会儿，还是穿上了。 她轻轻拉开了门，透着门隙只能看见外面一片漆黑，阳光无法透进一丝，那种压抑感也更加的重。 麦宜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惨白色的火焰轰地在了门边的铜质火把上亮起，麦宜被惊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有没有光线对她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触目而及之处仍旧只有黑暗。火把根本不能够照亮什么，只能够让她知道房间门的位置。她摸索了几步，大概知道是一条黑暗的长廊。 这个房间应该在走廊的最里角，她摸着墙慢慢向外走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她摸到了转角，她站在原地在墙上慢慢摸索着，果然摸到了门。 正在她打算用魔法打开的时候，门忽然向一边平移，外面的光线慢慢透了进来。 是梵阖。 莫明的直觉这样告诉她，但她还是谨慎地避到了角落。 门开了一半，男人便没有再打开了。他的脸背着光线，一片阴暗无法看清。 他抬脚向前走了半步便停顿下来，侧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角落。 麦宜的呼吸错了一拍，害怕再呼吸会出错，她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希望那人能够不注意到角落空气诡异的静止。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他看麦宜似乎有要这样憋着一百年的架势，有些无奈地走上前，伸出手将麦宜拦腰抱了起来。麦宜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只能由着他将她抱回了房间。 梵阖刚洗过了澡，穿着黑色的浴衣，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得惨白。他将麦宜扔在了床上，坐在床边用挂在颈上的毛巾擦头发。 麦宜皱眉盯着他红色的眼睛：“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梵阖乐了：“我能够看得到你的灵魂。” 灵魂，麦宜回想起了昨天那些，坐起身来，看见了他被太阳晒着的惬意样子，她问他：“你不是黑暗种族？” 梵阖眯眼，斜斜靠在床头晒着头发，伸手抓了她一缕头发绕着。 他回答她：“我算是魔族。” “是混血？”麦宜看他要打死结，将头发抢了回来，想到洗澡，又问他，“你帮我洗过了吗？” 梵阖眨了眨眼，看着她，麦宜觉得他的眼睛就像晶红色的宝石。 “不是混血，是纯血。”他把麦宜抓到了怀里抱紧，深深嗅了一下她的耳后，微凉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她的皮肤。 “帮你洗过了，别担心。” 麦宜头皮发麻地推开了他：“别这样，太快了。” “呵。”梵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你会觉得快？我们从认识到确定关系所用的时间似乎更让人觉得惊悚。” “似乎确实太快了。”她看着他低声说，但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房间里一时安静，梵阖猩红色的眼睛冰冷地盯着麦宜，将她背后盯出了一层冷汗。 他笑了：“你后悔了？” 麦宜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她依偎地抱住了他：“没有。” 梵阖回拥住了麦宜，低头在她耳边微微张开了嘴，用獠牙轻轻磨了磨她的白软而小巧的耳垂，轻声对她说：“最好是这样。” “……” 梵阖抱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睡觉。” “睡不着了。” 麦宜想挣开他，却被他抱得死死的。 梵阖捧着她的脸，微笑着看着她：“睡不着也得睡，你得习惯作息颠倒。” 麦宜觉得自己应该憎恶这样的梵阖。她面无表情地问他：“我之前睡了多久了？” 梵阖看见了她眼底开始凝结的冰冷，开始不停亲吻她的眼睛，把她给磨得脾气都没有了。 “契约完成后，你睡了三天。” “契约了多久？” “一周。” 他说：“晚上带你出去，记得换件衣服。” ----- 梵阖帮她系好了最后一条绸带，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她弄头发。 “好看吗？” 麦宜转了一圈，给他看头上的繁重装饰。 “……”梵阖想了想，告诉她，“我们是去逛夜市，人族的。” 麦宜愣了，然后她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不早说！” 梵阖无奈地开始帮她解开绸带。 ----- 梵阖搂着麦宜走在夜市上，麦宜缩在他的怀中带着些许好奇偷偷观察着那些人族和摊贩们的好东西。 “怎么会想到来逛夜市呢？”她小声同他耳语。 梵阖嘴角勾了勾，贴耳同她讲：“我已经请好假了。一个月，以你的水平应该不会落下多少课程，有落下的我会帮你补上。” 第18章 麦宜偷偷掐他的腰。 梵阖面不改色：“我们来人界度蜜月。” 第16章第16 章 两人站在一边看着师傅打磨着象牙的饰物。 梵阖睨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笨拙中带着灵巧的动作。他又凑上她的耳边，轻声询问她：“喜欢吗？想要？” 麦宜慢吞吞地转头看了他几眼，摇了摇头。 老人家没有什么脾气，倒也没有嫌弃两人挡了他的生意，默默打磨着小物件，当两人不存在。 麦宜很快没有了什么兴致，拉着梵阖离开了。 两人走进另一道街，街上摆着的不再是刚才那条街上四处可见的杂小物件，而是一些麦宜看不出来的东西。它们大多散发着奇怪的陈旧味道，看上去又干又硬，颜色也十分暗沉。 麦宜有些疑惑地扯了扯梵阖的衣服，问他：“那些都是什么？” 梵阖不再抬头看星星，向四处随意睨了几眼，勾了勾嘴角，回答她：“是干粮。这里是专卖干粮的市街。” “专门卖干粮？” “对。”他勾住了麦宜的肩。 “这附近应该有个雇佣或者悬赏的机构，在这里的人身上都带着腥味。“ 麦宜看了他一眼：“有些饿了。” “那是回家吃还是在外面？” “先看看外面的吧。” ----- 梵阖带着麦宜进了家饭店。 “可以自己来煮吗？”他问店主。 店主奇了，他从没有听说过出来吃饭还要自己煮的：“自己煮的话，在家吃不行？” “家里没有那些食材。”他微笑。 麦宜莫明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能节省人工，这样的好事，店主最后当然还是答应了，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锅里已经冒出了肉和佐料反应后的香气 梵阖搅着砂锅里的汤，看了看麦宜。 “嗯……你可以吃这些？”他指了指盘子上的肉。 其实麦宜也不知道，她有些犹豫地回答：“应该可以吧，我没有吃过。” 梵阖将肉涮开后切成了极小一块递给麦宜，麦宜有点迟疑，但还是张嘴吃下了。 “什么味道？” “唔……”她想，“有点奇怪。” 他们等了等，麦宜的身体似乎没有出现什么不对的反应，便接着吃了起来。 梵阖没有让她再吃肉。 ----- 吃完后已经有晚八点了。梵阖吃掉了整整两锅，即使他声明自己依旧没有饱，麦宜还是觉得他撑了。他有些无奈地微笑着被她拖去城郊散步了。 “这样会不会有些无聊？”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麦宜转头看向梵阖，他笑着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无聊。 “什么无聊？” “这个月都这样过，会无聊吗？” 麦宜看着他殷红色的眼睛，她本想说还好，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会吧。”她皱眉移开了眼，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他别的什么。 她问他：“那你想做些什么？” 梵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凑近，苍白的瞳孔里锁着几丝兴奋，他盯着麦宜说：“我们去找找那个地方。” 麦宜来不及问他什么地方就已经被他拉走了。 ----- “悬赏？这里是什么地方？”麦宜不悦地看着他。 梵阖手上接过了牌子，揽住了她，低头咬了咬她的脸，被她一巴掌打开了。 “你接了什么？” “一个小任务而已，别紧张。做完后正好到时间回学院。”他揽住她走出了大厅，“我们先回家，明天再出发。” 他拉着麦宜向西郊走去，后面跟了几个人。 看见两人进了阴森的灌木区，跟踪的人有些犹豫，仔细看了几眼灌木林深处若隐若现的城堡，还是没有再跟上去。 “你找的什么地方，连那些人都不敢进来。”麦宜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身边扭曲着丑陋枝干为他们让路的灌木。 梵阖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梵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冲回城堡里。 她匆忙抓稳了他的衣服，问他：“怎么了？” “放松点，没什么。”他说，“你起排斥反应了。” “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吃的肉，这样一想，感觉腹部有些奇怪的感觉。 梵阖没有再回答她，径直踢开了大门前去他的地下室。周围忽然黑暗，麦宜不适应地微微睁大眼。 刚才那种感觉还不激烈，知道自己身体有了排斥反应后，确实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甚至有一些无力，但并没让她很痛苦。 “你怎么知道的？”她忽然想起这事。 他把她丢到一边的软椅上。 “契约。” 梵阖到一边开始飞快配起了药液来，应该是很简单的药。他太快了，大概只配了一分钟，麦宜根本看不见他配了什么。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开始慢慢消失，刺痛感竟然也跟着消退了。真是奇怪的排斥反应，明明只是吃了一些肉而已。 他盛了小半进了一只小碗里，过来让她喝下去：“别憋着气。” 麦宜不明白为什么要憋气，她想要接过来自己喝，却被梵阖拒绝了，只能就着他的手来喝。 第19章 一碰到药，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梵阖要强调别憋气了。那股恶心的气味冲上她的脑袋，让她想要晕死过去，但那药应该有强制提神的作用，让她愈发地清醒。 理智还是有的，她皱眉将那酸苦带咸味的东西咽了好几口，手却在控制不住地想要推开梵阖。不知道是因为她越来越无力，还是梵阖硬了心，总之他的手纹丝不动，甚至还在微微倾倒着碗让她多喝一些。 恶心感不停蔓延着，终于到了她的喉间，反胃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她却还记着得喝下去，便开始一边吞咽一边呕吐出药来。 梵阖微微皱着眉头，复杂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面色微微泛白。 麦宜开始吐得比吞下的更加多了，梵阖不得已放下了碗。他半蹲下环抱住她，有些安抚地拍了拍，似乎闻不到她身上恶心的黏腻的药味。 麦宜脸色发苦，忍了一会，实在受不了，捂住了嘴想将他推开。梵阖见她想呕出药来，扼住了她的喉咙，用魔法封了。 好难受。 “再等下才可以吐出来了。你的肚子还痛吗？” 麦宜盯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一点痛感都没有，但是很难受，已经分不清难受在哪里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梵阖掀了下麦宜半合的双眼，看了看她的瞳色，没有那么浑浊了。 他扶起麦宜无力的肩膀，手指伸进了她的口中，撬开了她的牙齿在她的舌根处抠了两下，麦宜就开始不停呕吐。 最后力竭昏死过去。 ----- 黑暗里，迷迷糊糊间，头脑十分沉重，很疲惫。 有人往她的嘴边润了一些水，她无意识舔了两下。 “明天应该就好了。”他轻轻说着，看着床上刚被他清理干净的麦宜，想了想，“算了，还是后天再走吧。” 第17章第17 章 阳光带着刺眼的温暖。 麦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移开了圈着她的手，转身懵懵懂懂地看了看梵阖。 梵阖被她弄醒了，抬了抬一只眼皮，将她重新圈回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睡一会。” 她看着他眼底下的青色，轻轻问他：“昨天很痛吗？” 梵阖睁开双眼，先是盯着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然后笑了。 “你难受成那样了还看得出来？” 麦宜躲进他怀里闷闷点点头：“你把痛都转移到了你那里？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梵阖摸了摸她的头：“只是痛而已。”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这种感觉。 他把她捞出来在她的脸上安慰地亲了亲：“明天再去。好吗？” 麦宜点了点头，其实她更想不去。 ----- 麦宜放下了毛巾，对着镜子顺了顺头发，起身出了房间。 梵阖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她走上前想坐在他的对面，结果她的那份餐盘慢悠悠飞到了他右手边的位置。没有魔力的波动，应该是有什么活物存在。 她停了停脚，轻轻走上前坐下。 “刚刚那是什么？”托着盘子移动的那个。 梵阖微笑，让她先吃。麦宜看了看盘子，是叫不上名字的果子的果泥，淡淡的青色，谈不上多让人有食欲。 “那只是个小魔物，你可能不太愿意看见它的模样。” 他托腮看着她吃。果泥酸酸甜甜倒是挺开胃。 麦宜点点头，慢吞吞吃着果泥。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你怎么不吃？” “你吃完我再吃。” 麦宜想问为什么，可她看见梵阖一脸诡异的笑，还是没有问。 麦宜吃完了，她乖乖坐着让不知道是什么的魔物将盘子拿走，然后她看见一盅液体被轻轻放在了梵阖的面前。 她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有些奇怪地看向梵阖。 “你可以先回房间吗？”梵阖语气有些古怪地问她，听上去是希望她回房间的。 她摇了摇头。 梵阖没有再说话，揭开盖子托着慢慢喝了起来。 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森林的清香和自然的气息，麦宜看着他，微微张开口想要说话，但是她忽然想起了梵阖冰冷的“你得习惯”，话又哽在了喉咙，面色逐渐发白。 梵阖喝完后用餐巾擦了擦嘴，没有理会麦宜，自己去洗漱了。麦宜去了另一间房洗漱。 这之后一天，麦宜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 马车 梵阖平静地扶着额头坐在一边翻看着书，麦宜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 额角不安地突了突，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额头。梵阖闭目养神了一会，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麦宜。 他不太温柔地合上书，书页敲打的声响让麦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静静看了看她，起身将她猛地抱起，带她到了后面，想将她放进带着的棺材里面。麦宜睁开眼睛瞪他，抓着他的衣服不肯下去。 梵阖慢悠悠地笑了：“躺着睡比较舒服。” 麦宜气笑了，除了吸血鬼那几类魔物，谁会将棺材做床来睡。魔族分明也是不用的，谁知道梵阖带棺材做什么。 “带来激下你，不然你不得一直不肯理我了。” 他捂住她的眼睛，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吻着她的鬓角。麦宜扯开他的手想问他，却被他又捂住了嘴。 “我确实听得到你在想什么，你也可以，只要你想。我们只用精神来交流也不是不行。” 第20章 麦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动了动嘴唇亲吻了一下他的手心。 感觉到手心突然传来的柔软，梵阖一愣，手不自觉松了一下，麦宜趁机挣开了他的手。他反应过来，捧着她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麦宜回不过神，直接懵了。 她的脑袋很乱，闪过了不知道多少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一个：上一次没有发现，他的舌头竟然是尖的。 麦宜还是不会换气，微微眯着眼抬手狠狠掐了下他的耳朵将他不情愿地掐退，他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尖长，她顾不上多想，喘着气缓了几下。 他的眸子在光线暗沉的马车内透着微微的暗红色的幽光，苍白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变得同野兽一般细长锐利，带着奇异的神色盯着麦宜。 这种强烈的眼神让麦宜觉得灵魂在微微战栗着，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和他一起兴奋。他轻轻地亲吻她的嘴角：“亲爱的，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也是。你的学习能力那么强，我们一起来学好吗？” 麦宜捧着他的脑袋和他对视：“先别这样。” “为什么？” 梵阖的额角跳了跳，他隐忍地笑着。 她微微移开眼：“我现在心里还是有些发堵。” “哦？堵什么？”他声音压抑，“就因为那盅血液？独角兽的血液？” “梵阖！”她恼怒地推开他，不再说话。 他的眼神暗沉而锐利，却是笑着的：“麦宜，你知道的，你总得习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独角兽而已。”以后会有什么还是说不准。 麦宜纳尔看着他发红的双眼，眼底忽然闪过了几丝挣扎，最后在他幽红色的双眼注视下，归于迷蒙。 她没有再说什么了，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有些黯然。梵阖拥抱住她：“别太难过了，你会永远洁白。我不会让你变得肮脏的。” 我就是固定在纯白与肮脏的缝隙间的牢笼，不会让你踏入黑暗，也永远不会让你挣脱。 第18章第18 章 冷静了一会，梵阖略带强硬地将麦宜抱上了腿让她坐好，麦宜没有再挣扎了。 她坐在梵阖的怀里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书。梵阖虚虚怀抱着她，跟着她的速度翻书。 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她抬手按住了他准备翻书的手，有些疲惫地说：“眼睛有些累了。” “快到了，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梵阖将她放下，“我出去一趟，等下换一辆马车，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麦宜点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 两匹鬃马拉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小跑着经过了这条分叉的小路。梵阖微微低着头，慢慢走到了路的中央，车夫慌张着将马狠狠勒停了，马车也随惯性疯狂摇摆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车里的女人尖叫。 “大人……”车夫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人和书记官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他的穿着都和书记官不差分毫，“有人……” 梵阖抬头对他微笑，竖起了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额头，车夫两眼翻白向后倒去了。 书记官抱着他的女人等着车夫进来赔罪，等了许久外面依旧没有传来一丝声响，他不耐烦地将车门一推，就看见了一个身体残败皮肉腐烂的女人！ 女人脸上皮肉残缺，带着腥臭的腐味，左眼里一片空洞，右眼翻白带着血丝，正在温柔地看着他微笑。 梵阖对着他轻轻勾了勾嘴角，那个书记官的心脏咚的一声猛震，然后逐渐衰弱下去，停了。整个人恐惧地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向后倒下。 他怀里的女人恐惧地失声尖叫：“啊！！” 梵阖示意她闭嘴。女人哭得妆花得满面，狼狈地在地上打着滚，张不开嘴巴来。 他面无表情地隔空抓了一下，将两个人丢出了马车。 ----- 没有马拉着的马车多了两匹好马。 梵阖打开了车门，外面暖黄色的阳光透了进来。麦宜放下了书，走上前靠在他的胸口，梵阖抱住了她，对她微笑。 “怎么了？” 她还没有在他的衣服上闻出诡异的气味，却在他的笑容中嗅了出来。 “不是说要换一辆车？”她问。 他有些抱歉地摸了摸她的后脊：“还是这辆吧，用些迷惑人眼的魔法就可以了，换来换去也麻烦。” 他太兴奋，把那辆车弄得太脏了，他又懒得清理，就不能坐了。 她将他拉到座位上坐着，没有再追问他什么。 “你到底接了什么任务？”她问他。 梵阖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告诉她：“拯救一个小家族。” 麦宜皱眉：“拯救一个小家族？” “对。”他诡异地勾着嘴角，“一个四处树敌的愚蠢家族，权贵、平民、杀手……一个a级的任务。” “……难道我们得掰回这个家族的作风？” “怎么可能。”梵阖乐了，“只要在两周内保证主家的成员没有出事就够了。” “出事？专指对外来的危险还是包括了内部的矛盾引起的？” 梵阖微笑，挑起了她的头发开始打结。 “谁知道呢？任务表述那么模糊。若是不管闲事，也不知道会不会任务失败。” “那我们怎么住进那里？难道在外面保护他们？” “我是皇帝下派的书记官，借住在城主——也就是那个家族的住宅中，以皇帝明为考察实则监视的名目。而你是我带的宠妾。” 第21章 “为什么是妾？”麦宜反感地皱眉。 梵阖有些头疼地眯了眯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带的是宠妾。” 麦宜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他们现在怎样了？” ——神情诡异的车夫，沉闷低调的马车，不带生气却像活物一样小跑着的鬃马。 梵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 目光呆滞的车夫，神色诡异地递给了守城的士兵一块特别通行令。士卒本听了城主的话要对这行人多加关照，却被瘆得连忙放行了。 管家李不紧不慢地尝了半勺下午茶，等下人传来了消息，起身去大门迎接书记官一行。 麦宜将书盖在脸上，靠着车门听着外面热闹的市集。梵阖见差不多了，抽走了她脸上的书：“到了。” 他搂住了她的腰，车门被车夫敲响了两下。 “开门吧。” 梵阖往后靠着，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狂妄。他将尚不适应的麦宜扭过脸按在怀里，管家对他虚伪的笑了笑：“大人，这边请。” 连礼都不行了，怪不得四处得罪人。梵阖皮笑肉不笑地搂着麦宜下了车。 他看着城主府能及王宫的宏伟规模，大理石的地板甚至铺到了门口，府门甚至有黄金的雕纹。 皇帝心无芥蒂才是怪事。 在所有人的眼中，不管梵阖现在看上去有多么地努力在嚣张，他也只是一个消瘦的三十岁左右的虚弱文官，搂着一位丰满妖艳故作娇羞的美妾。 一个欲拒还迎的美艳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梵阖如今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威慑力，麦宜已经不知道被多少目光扫视了一次又一次了。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那些人，搂着麦宜进了城主府。 第19章第19 章 “两位请往这边。” 女佣面无表情地将两人引入了一个走廊深处，走了没有多久，停在了一扇门前。 一套很豪华的客房，麦宜和梵阖跟着她走进，女佣带他们简单看了看房间，单是可以留宿的房间便有四间。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脚步声，女佣向后转头，没有看见两个人的身影，倒是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 她轻轻往回走去寻找两人，微微推开了期中一扇没有合上的房间门，看见了里面难舍难分的两人。 “……” 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感觉到了女佣的离开，麦宜搂着他头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一扯将他扯开了。 梵阖笑吟吟地拿出了一块手帕帮她擦了擦嘴：“不错哦，会换气了，学得很快呢。” 麦宜红着脸，闷闷地拿过帕子帮他的也擦了擦。 “晚上应该有个给我们接风的晚宴，得先准备下。”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趁她没防备将她一把抱起了，进了浴室。 麦宜挣扎：“做什么？你想一起？” “一起洗。”他对她意味深长地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他将她放下了浴池里，打开了水。 “当然有问题。”她涨红了脸，抓住他给她解扣子的手。梵阖想到鞋子还没有脱，便不管她的衣服，帮两人脱鞋。 麦宜想将脚给抽走，但被他抓得稳稳的。 她撑着已经有薄薄一层水的池底，对他说：“水是冷的。” 梵阖眨了眨眼，停下手，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刚才打开的是调节温度的冷水开关。 怪不得放水放得这么慢。 他诡异地笑了笑，一把撕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扔到了浴池边上。麦宜慌忙间移开了眼，心里升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手腕上传来了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尚没有反应过来，余光发现他的头凑上来了。她看去，只看见了一双充斥着诡异兴奋的猩红色双眼，还有一对异常锋利的獠牙，叼住了她的衣领，向下猛地一撕！ 嗤——的一声，麦宜被他的举动吓懵了，然后愣愣地被他抵到了池壁上，后面有着奇怪的东西将她磕得不太舒服。梵阖打开了排水的开关，几下水便被放光了。他又打开了放水的开关，轰——的一下，身后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冲力，一下将她向前冲去，冲入了梵阖的怀中。 她才反应过来梵阖将她抵到了出水口。 两人一下沉到了水底，麦宜还在被不停地向前推着，她无奈地箍紧了梵阖的脖颈，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着。梵阖满意地眯着眼睛，揽住了麦宜，手向前轻轻一拨，水便不再放出了。 麦宜还没有洗过这样大的浴池，深得她不能用脚踮到底。梵阖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用不上魔法来浮起。她并没有学过游泳，只能够抓着梵阖来让自己浮起来。 水下的身体很滑，她有些抓不稳，几次想要滑下。她只好攀着他，两人的身体难免会有些摩擦，她脸憋得闷红，抬头见梵阖正在对她不怀好意地笑。她干脆放了手，让梵阖扣着她的那只手托住她不让她沉下。 梵阖带着她游到了池边，让她好攀扶着。他将手伸到了她身后拿了些什么，麦宜不方便回头看。只看见他又伸来一只手，环绕着她，隔着她在她身后做了些什么。 她问他：“你在做什么？” 梵阖笑了笑，伸手回来往她的肩上抹。有种滑滑的黏腻感觉，带着淡淡的香味，他的手带着温热，让她一时忘记了动作。梵阖趁着她没反应，在她的身体上慢慢抹着，他抬起了她的手臂，从手指慢慢向上抚摸着，激起了她的皮肤阵阵战栗。 第22章 他渐渐摸到了不该到的地方，麦宜回神，想向后退，后面却是池壁，她只好抓住他的手往一边躲去。 “你在做什么！” 他笑得很自然：“在帮你洗。” 她很严肃地对他说：“不需要，我自己来。” 梵阖倒也没有强求，他放开了手，撑着池沿慢慢靠到了她的旁边，看着她。 麦宜缩在一边没有什么动作，肩膀在他的注视下变得粉红。她转过身扶着池沿慢慢离开他的身边，到了足够远后才开始清洗自己。 梵阖的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下来过。 麦宜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沐浴过，后面像是针刺一般的视线让她的身体一直僵硬着。 她洗完后，看着身下的水渐渐变得再次澄清起来，才知道原来浴池里的水一直是活水。 “这么多活水，真是……”浪费。 梵阖撑着额角，看着对角线那边的麦宜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麦宜。” 麦宜回头：“？” “你知道魂交吗？” 麦宜觉得后颈微微发烫：“魂交？” “对。一种爱人间进行感情交流的方式，在灵魂间进行的。”他放开靠在池沿边上的手，朝麦宜的方向缓缓过去，“只能在契约过灵魂后才可以进行。” “感情交流？” “是啊。”他的嘴角微微勾着，在麦宜的眼中越来越近，“大概类似于身体间的深入交流？不过是变成了灵魂间的了。” 麦宜向后靠了靠，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些发冷，她缩进了水中，只留下了半个脑袋。 “还是先别吧，这里不太合适。” 梵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环着她的肩膀，将她虚虚抱在了怀里，看着她的眼睛。 他意味深长地对她笑：“倒也是。” 他忽然吻住了她，按着她的肩膀，让两人猛地向下一沉，在水下换了个姿势，抱着她往池底一借力，跳出了浴池。 全身被水浸透了，淡金色的长发湿淋淋地贴着她的脸，让她睁不开眼睛，她一把拨开了，喘息了一下，瞪着他：“干什么要这样出来！正常些不行吗？” 梵阖将她放到一边的毛毯上，拿了一块毛巾给她擦身子，对着她笑吟吟地说：“我不高兴。” 麦宜沉默了一下，乖乖让他擦着，顺从地让他帮她穿上了浴衣。他给自己也弄好后，将她一把抱起来，抱回房间去了。 她被他放到了鹅黄色的圆床上，麦宜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还在滴着水的头发，伸手轻轻将它们握成了一束，在手上将它们沥干。 梵阖握住了她抓着他头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 第20章第20 章 梵阖松开手，拢了拢浴衣，按下了床头边的铃，很快他们的房门便被敲响了。他走到门口开了一道缝，对着外面的女佣笑了笑：“我们的礼服拿来了吗？” 女佣捧着衣服，低头说：“请让我来替大人更衣。” 梵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眨了眨眼：“我们自己来就好，毕竟需要些时间，就不用你了。” “可是大人……” 梵阖：“不需要。” 女佣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将衣服递给了他。 梵阖关上门，转过身来走向麦宜。麦宜已经开了烘炉烘着自己的头发，她问梵阖：“怎么了？为什么不用她来换？”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梵阖将礼服丢在床上，拿着毛巾帮她擦头发，“一会你自己来换还是我帮你换？” “我自己来。” 梵阖提起她的礼服看了看，嘴角轻轻勾起，问她：“你确定？” 麦宜拿过礼服数了数上面有多少带子，想了想：“那你还是来帮我系下带子吧。” ----- “请往这边，大人。” 女佣打开了侧门将两人引进了宴会的大厅。 管家迎上来接待他们：“两位请往这边，等下夫人会隆重地介绍大人。” 夫人？ 麦宜默默地挽着梵阖，看向大厅中央的那个风韵尚存的贵妇，那位夫人朝他们笑了笑，举起了高脚杯示意，然后接着同周围的男人们交谈起来。 “那位是城主夫人？”她问。 管家听见了她的问话，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惊讶地看向梵阖。 梵阖捏了捏她的手腕，回看管家，问：“那位是城主夫人？” 管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古怪地说：“是的。” “那么城主大人呢？”他问。 管家面无表情地解释：“城主大人很忙，明天下午才能够安排出时间来接待您。” “两位请在这自便，我先去请示一下夫人。”说完他也不再看两人，径直走向了城主夫人的方向。 梵阖看着那位城主夫人，摸了摸下巴：“哦？” “怎么了？”麦宜问他。 “还不清楚，等下再看看吧。” 没有过多久管家就回来了，他领着两人到了大厅的中央那位城主夫人的身边。 城主夫人看了梵阖几眼，眼中透出失望。但她仍旧端着一副完美的矜傲，对他勾唇笑了笑，开始向所有人介绍梵阖。 “打扰了各位的谈话，请容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大人。” 大部分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有幸得到陛下的关注，陛下下派了这位大人来这边感受我们这方边陲小城的生活，今晚这场宴会便是为这位大人准备的接风宴。” 第23章 她停了停，微微转身对梵阖说：“不知道今天我是否有荣幸将各位引荐给大人？” 梵阖微笑： “你说呢？” 城主夫人噎了一下。麦宜偷偷掐他的腰，梵阖看了下麦宜，慢腾腾地重新说：“当然。” 管家在后面皱了皱眉。 城主夫人的笑带着点僵硬，她有些抱歉地对大家说：“这位大人似乎不太喜欢热闹，既然如此各位请继续吧。” 大厅里的众人渐渐开始继续交谈起来，管家在通知着：“一会将会开始舞会，城主大人因为公事繁忙并未到场，因此取消了领舞，各位可以直接开始。” 城主夫人叫住了管家：“李，去请法官大人来一趟。” 管家欠身离开，朝着男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艾琳有些冷淡地看了周围的男人一眼，轻轻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耳边那个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着，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怀表。 “法官大人。” 她抬头看到了城主的管家，松了口气，径直跨过了身边的男人走去管家的旁边。 “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微笑：“夫人想要向您引荐下那位下派的大人。” “哦？引荐给我？”艾琳嘲讽地笑了笑，朝那边走去，“怎么不是帮我引荐了？” 管家笑着默默地跟上去。 “艾琳，晚上好。”城主夫人笑着看向朝她走来的法官。 艾琳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城主夫人仿佛没有看见，她轻轻捂着嘴笑着转头对梵阖说：“这位是大法官，大人。艾琳法官可是城里的第一美人呢。你怎么看呢，大人？” 梵阖睨了麦宜一眼，麦宜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到她很不高兴。 城主夫人显然也看见了他看麦宜的动作，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麦宜。 梵阖咳了咳将城主夫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法官大人当然美。”他看着城主夫人意味深长地微笑，说，“但是又能够怎样呢？” 麦宜清楚地看见那位美女法官的脸都绿了，城主夫人的脸也一阵红一阵白的，她躲在梵阖身后偷偷地笑。一直被男人们前仆后继地追捧着的艾琳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她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快速离开了。 城主夫人没多久又是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她笑着将身边的一个青年拉了过来，青年浑身散发着阴郁沉闷的气息。 “艾克，来向大人问声好。” 青年敷衍地点了点头：“大人好。” 麦宜站出来，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梵阖轻轻笑了一下，没有看城主夫人的脸色，拉起麦宜直接走了：“失礼了，她想去跳舞。” ----- 两人站在舞池里对视着，音乐起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麦宜询问地看向梵阖，梵阖对着她无辜地笑了笑：“我不会。” 麦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拉起来，对他说：“观察我的趋势，跟着我的脚步一起进退，我们踩些简单的步子。” 梵阖将她的手牵起，另一只手虚虚怀着她的后背，脸颊与她的相贴，跟着她慢慢地踩起了脚步。 音乐很舒缓，大厅的灯光也没有刚才那么明亮了，而是变成了温暖的昏黄色，带着几丝说不出的情愫。 梵阖也渐入佳境，明明只是一些简单的步子却能给他踩出几分暧昧地感觉。 勾引。 “呵。”梵阖在她耳边笑了，带着她慢慢移向远离人群的角落。 两人慢慢到了一处侧门附近，梵阖忽然牵高了她的手，借力环绕了一圈，麦宜习惯性跟着踮起脚绕了一圈，旋转中被他揽进了怀里，梵阖将她向后一带，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之下进了侧门。 第21章第21 章 “怎么了？” 梵阖示意她别出声，给两人上了隐身的符文，拉着她朝里面走去。 麦宜轻手轻脚地和他一起往里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 应该是城堡的深处，有许多的走廊，朝里面看去却只有阴森森的一片漆黑，透着诡异。 按理说晚上城主家的城堡里不应该有没照明的地方，这个城主不缺这点费用，也不是个节俭的人。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仆人，或者那些经常在宴会时候出现的见不得人的情人们。 走廊都通向哪里？ 麦宜心中想着，看向梵阖的方向，梵阖的嘴角一直在微微地勾着，却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最后梵阖牵着她在一条走廊前停下了。这条走廊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阴暗。 但既然梵阖停下了，那里面就一定有些什么。 麦宜感觉梵阖抓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她低头，看见了他隐忍着力度的手上青筋明显。她没有出声问他怎么了，默默地牵着他，当做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梵阖松开了她的手，两人同时显出了身形。 麦宜：“？” 梵阖诡异地勾了一下嘴角，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一下。” 他笑得很奇怪，脸上什至带着几丝冷汗。明明没有听到他喘气的声音，麦宜却觉得他是一直在喘着气——他的胸口起伏有些快。 他的眼底微微透着红色，麦宜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眨了眨眼便将眼底的红光掩下了。 麦宜摇头，想要拒绝：“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第24章 梵阖没有回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歪头盯着她一会儿，盯得麦宜浑身发渗，然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种眼神太过诡异，就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 她转过头不去看他的脸，还想再争取一下，只是声线已经开始不稳：“你就这样将我放在这里？” 空气不知安静了多久，然后麦宜的脑袋被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你确定要跟我进去吗？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说完，他看着麦宜纳尔，麦宜脸色微微发白，没有什么反应。 梵阖转身准备走，但是袖角紧了紧，又被麦宜的两根手指无力地拉住了。 麦宜纳尔抿了一下唇，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他看着麦宜，忽然伸手将她抱住了。麦宜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听见他的胸口因为闷笑而不停地颤动。 “呵呵呵……现在知道了吗？” 然后梵阖松开了她。 这次，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后颈忽然发凉，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脚上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几下滚到了角落。 听上去是硬东西，梵阖没有多给它几眼，径直走进更深处。 里面的地上更加不平整了，密密麻麻地，几脚便会碾压到东西，有些硬，有的还有些脆，一下便会踩断或者踩碎。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沾着鞋上了，带着粘稠的感觉。原本还是要挑着落脚的，现在避不避都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 “真是恶心。”梵阖看着像在朝他蠕动着爬来的血肉模糊的人形，“人类？” 那根皮肉不整的手指挣扎着朝他的方向伸过来，快要触碰到他的鞋，被他一脚碾下，动弹不了半分。 “呵，那东西被喂得这么饱？” 他歪头看着那对没了眼皮的空洞眼睛，“一地的没有吃干净就算了，居然还能剩下一个还有气的。” 痛觉应该被切了，否则不会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挣扎着要逃出去。 前面有东西慢慢摸索过来。很长，像是蟒蛇一样，动作却更是像舌头。 “啧。”梵阖摸了摸下巴，抬起脚抵在人的下颔，朝那东西的方向轻轻踢了踢，那个人便被迫回到了狼口。那人形被那舌头卷了起来，嘴巴张大了，感觉想要叫出来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梵阖看清那个人类的嘴里只有模糊糜烂的肉块，原来舌头也没有了。最后那只巨大的长舌卷着人慢慢地缩了回去。梵阖抬脚跟了上去。 里面开始没有平整的地板和墙了，像是从城堡里向后面的山打出的山洞一样。 城主府是靠山的。 里面的肉越堆越多了，已经到了他的半条小腿那么高，梵阖干脆用魔法在半空中行走。四处都在散发着新鲜的腥味和腐肉的气息。 “过得很惬意嘛。” 梵阖眯了眯眼，看着肉山上的恶魔。 恶魔颜色惨白，浑身布满了不小的青筋，还像是心脏一般一直跳动着。它的脸上只有一个狰狞无比的大嘴，刚刚长蛇一样的舌头就是从那个几乎占据了半个头的嘴中伸出的。明明周围都是血，却很难沾染上它的身体。 它抱着刚刚的人类，手上在他被开膛的肚子上抓着肠子往它的嘴里送。 过了一会，它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梵阖的存在。它抬起头，大嘴朝着梵阖的方向，有些愣愣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它好像终于知道了梵阖是谁，手上还没送进嘴里的肺脏几下被它抓碎了滚下肉山。 【fanv……】 梵阖眨了眨眼，苍白色的瞳孔成了竖状，猩红色的眼睛在无光的暗处映着微微的光。 “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说话……你怎么可以……】 “我想说话，怎么不可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踏在了高处，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它。 “深渊魔种……还是个族长级别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在之前就该被灭族了的。” 【唔……呜呜……】 梵阖踩在了它的头上。 “在哭吗？” “漏网之鱼。” 麦宜抱着腿在墙角蹲下，披散的长发无力地铺洒在冰冷的地面。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听着那深处传来的一道道极具穿透力的野兽般的嘶吼和哭嚎。那种恶心的腥臭味，她分不出到底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真的从里面传来的。 第22章第22 章 “蹲在这里做什么？”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这边靠近了，梵阖边走近她一边给手上戴上一个新的手套。他的礼服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 麦宜依旧是抱着膝盖的那副模样，没有抬头。 梵阖慢慢走到了她的前面。 他半蹲下抬手碰了碰她的肩，感受到她正低微地不停发抖。 他面无表情地抚摸着她的头，慢慢摸到她的脸上，掐起她的下巴强硬地让她抬起头来同他对视。 “冷？”他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她额角的冷汗。 隔着手套传来了他的温度，给不了她半分温暖，只让她后背又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刚那个是恶魔吗？” 她抬手要移开了那只掐在她下巴上的手，梵阖并没有拒绝，顺着她的力道松了手。 “是。怎么了？” 第25章 麦宜问他：“……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他看着她，这里没有一丝光线，麦宜恍惚间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我们，回去吧。好吗？”麦宜纳尔慢慢站了起来，柔软的卷发从梵阖的手指间离开，划过他的侧脸。 梵阖也站了起来，沉默着，突然捧住了她的脸，近了她的耳畔。 麦宜的心猛地一停，想要往后退，后面却是墙，她想要推开梵阖的身体，但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让他的身体有退开的趋势。 “你……” “别害怕。” 梵阖的动作很轻，却不容反抗，他吻着她的脸和嘴角，一直吻至她浑身惊慌地颤抖，才没有再亲吻她。 “都说了，不要害怕了。” 但他讲是这么讲，实际对她是否害怕毫不在意。 梵阖看着她的脸，眼底带着隐隐约约的恶意，他问：“要不要我带你进去看一下？” “不要……” 他抓着她想要捂耳朵的手，在她耳边慢慢地说：“或者我来告诉你？……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听呢？” “别这样，我真的不想知道……” 他看着她眼睛里一点点黯淡的蓝色，松开了她的手，“以你的听力，刚刚我做了什么，你应该都听得差不多了吧。” 麦宜放下手，沉默地盯着他的衬衫。 不管是踢进了肉里的声音，还是拔下了什么的声音…… “不过是个恶心的魔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不解地盯着她的脸，好像真的不明白，“如果我这样对独角兽或者神族……你这样倒还说得过去。” “梵阖！”麦宜发着抖，死死掐着他的手臂。 “乖，都说了不要害怕。”梵阖扯开了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但是没有一点用。麦宜依旧抖个不停，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梵阖拍着，忽然又低下头咬了她的脸一口。力道不轻不重，两颗獠牙的印记清晰地落在麦宜的脸侧。 麦宜浑身一下僵硬了，然后开始更激烈地反抗。只不过依旧是徒劳。 “算了。”他箍着麦宜的双手，把她翻身扛在了肩膀上，往回走，“你不愿意让我感受到你的想法，那就先隔离一段时间吧。” 好像有什么变了。 但是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更像是有什么被发现了。 最后麦宜就这样被他扛回了房间，女仆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话。 麦宜纳尔一直不肯开口说话，随便清洗了一下便上了床，梵阖倒是一直待在另一间浴室里迟迟没有出来。 梵阖没有洁癖，但是他平时的那些手法却恶心得要命。清洗不够的话，即使是他自己也会觉得受不了。 清理好自己后，他终于回了房间，打开门看见缩在大床最角落的麦宜，他若有所思。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爬上床打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大半夜了，两人的动作依旧没有变过。似乎一直在僵持着。 麦宜忽然翻了个身。 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梵阖也翻了个身，对着麦宜。果然，麦宜睁着眼睛看着他。 “都是假的吗？” 她的声音太轻了，如果有风，恐怕会被吹散在空气里。 梵阖：“什么？” “第一次看见你的……” 那个无害的表象，原来是假象吗？ 梵阖：“第一次？” “就是树林里那次。”她复杂地看着他的眼睛，“以你的实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接近。” 梵阖忽然笑了，还是那种温和又带着顽劣的矛盾感，此时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不过在你看来一定是假的吧。”他说着，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 麦宜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她只是有些悲伤地看着梵阖。 即使知道很蠢，她还是问：“你是真的爱我吗？一见钟情？” 梵阖包容地对她笑着，忽然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的身体滞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抗拒。 “我真的爱你，但不是一见钟情。”他看着她的发旋，“你也爱着我，为什么要纠结太多呢？我不会做触及你底线的事情。” 就算做了也不会让你知道的，有什么好为难呢？ 第23章第23 章 “书记官大人，您再等一下，很快就到了。”红色头发的中年人有些谄媚又猴急地看了看梵阖。 梵阖正低着假寐的头抬起，半睁开了一边眼皮看了看侧坐的那位一脸猴急却身材消瘦的小官。 呵呵，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诶，大人到了！”他急忙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先下了车，候在一边等着梵阖下车，“大人，今天让我好好地给您介绍一位……诶！大人往这边！” 梵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安分地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盯得他浑身冷汗松开了。 他轻轻拍了拍衣袖，跟那小官进了面前这个大酒堡。 大概因为是白天，酒堡里很安静，只有一些过路的旅人和商贩来买些酒喝，或许里面混杂着一些雇佣兵或者猎人。 酒堡的门合上，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 这里是那么和平。梵阖好似在四周打量着，眼里一片空虚，甚至眼底带着几丝厌倦。 第26章 小官让他先在一边坐着，自己去前台要了一杯酒，灌了几口同买酒的小哥聊了些什么。 梵阖食指敲打着擦得油亮的木桌，目中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官很快聊完了，朝梵阖奔来。他有些兴奋又谄媚地对梵阖小声说：“大人，这边请。” 梵阖停下敲打的手指，起身跟他走去。 酒堡侧门被他悄悄打开了，两人踩上了木质的楼梯。 “大人，这里有些暗，小心脚下，马上就到了。” 干枯的身体，喘气却那么沉重，甚至空气中带上了劣质的麦酒的气味。 梵阖盯着他虚浮的脚步，出神地想着胸口中这种感受。 这种发闷的感觉，好像曾经出现过。究竟什么时候出现过，有一点难回忆了。 “大人，到了！就是这里！”小官有些激动，喘气似乎更重了些。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小门前。 小官的手有些颤抖，从口袋掏出了一大串的钥匙，焦急地挨个试着门锁。 “大人，这是……这可是新货啊……大人，特意留给您的！” 特意留给他的。 门咯哒一声打开了，里面躺着个女人。 浑身上下只披着轻纱的女人。 白嫩的皮肤，因为装睡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年轻的身体。 侧身躺在床上，圈着自己，一副毫无安全感的睡姿。 梵阖盯着这个女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妖精？ 耳朵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但也同妖精不一样，看来是杂种。 门又发出了咯哒一声，梵阖微微侧脸看向门的方向，那个小官偷偷溜了出去，还顺路关上了门。 床上的女人好像渐渐转醒了，带着懵懂的眼神起了身，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的方向，她的手上虚虚掩盖着身上的一些部位，身体在轻纱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她却好像毫无察觉。 “你是谁？”她有些怯怯地问。 梵阖回头看着她：“你问我是谁？你还不清楚？” “我……”她抿了抿嘴，发现面前的大人似乎并不热衷这种时下流行的套路，“我只知道您是一位大人。” 梵阖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下低着头微微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为什么要发抖？是害怕，还是在兴奋？”他眼睛里一片黑暗，盯着她的脸。 女人被强硬地掐着了下巴，眼睛有些不敢直视他，睫毛看似在不安地微微颤动着，过一会儿好像终于积蓄了一些勇气，眼睛和他对视。 真是诱人的一面，不知道训练了多少年。 她忽然直视到他眼底的黑暗，她浑身发颤了一下，飞快移开眼睛，背后冒出了冷汗。 “看你这副模样，似乎原本是在兴奋。” 他放过了她的下巴，看着她捂着胸口在小心地喘着气，害怕时尤带着几分美感，从小训练到大的高级娼^妓果然很专业。 他拉过一边的椅子坐在她面前看她的侧脸。 她好像最后又有了勇气，微微倾身将手柔柔地放在他的胸口：“大人，请允许我……” 梵阖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想要我允许你什么？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我？” 女人也不知道到底被什么吓住了，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梵阖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 麦宜躺在床上，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 叩叩叩。 门忽然被敲响了，她回了神：“有什么事？” “早安，我们夫人想见你。”是男声，应该是管家。 “等我一下。” 她起来开始换衣服。 “请往这边。” 麦宜跟着前面的管家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明显是城主府里举足轻重的人住的，比她和梵阖的客房大了不止一倍。 “请坐，稍等一会。”管家李面无表情地引她坐到一个茶椅上，一边的女仆给她倒上了一杯花茶。 麦宜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煮的刚刚好。管家果然很敷衍，直接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 没过多久，来个一个女仆长，后面跟着两个女仆。女仆长走到她的面前，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请先沐浴。” 麦宜放下茶杯，看着她：“我早上已经沐浴过了。” 女仆长好像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拒绝，有些惊讶地瞥了她一眼。看她似乎真的并不打算再沐浴一遍，女仆长先退让了。 “那么请跟我来这边。” 麦宜沉默地想了想，起身跟着她进了更里面。 女仆长推开了一间房的门，门很华丽繁复，和旁边的门有很明显的区别。 房间里面十分暗，但是麦宜还是隐约看清了里面的床，她停下脚步不再进去。 女仆长：“？” 麦宜：“到底是谁要见我？” “……是少爷。” 麦宜微微偏头看着她：“这样并不好，不是吗？” 女仆长：“请。” 大家都沉默了，麦宜没有再说话，但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态度很明显。 “算了” 里面传来了一道阴郁的声音。 “去待客间吧。” 第24章第24 章 待客间大概是有一扇落地大窗的，但是被层层叠叠的厚重窗帘遮住了，里面一片阴暗。 第27章 “请坐。”少爷在一个位置坐下了，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侧的座位，“我是艾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请问……该怎么称呼？” 麦宜坐下，听见他的问题，手心冒出了一点虚汗。 “少爷不是应该早就查过了吗？” 梵阖急匆匆出来几乎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甚至他似乎现在也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艾克支着额角侧靠在扶手上，黑暗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当然是他以为的。但麦宜确实不知道他的表情，因为她根本没有去看他。 艾克的语气平静：“里昂大人和二夫人昨夜舞会愉快吗？” 里昂大人？ 梵阖？ 艾克问起了昨晚的舞会，然而昨晚的舞会后半场她和梵阖是缺席的。他们去了应该是城主府的禁地一类的地方，然后干了一些……不能够说出来的事情。 “舞会很愉快，只是遗憾我身体比较虚弱所以只能够让先生带我回去休息。” 他不可能会相信，麦宜侧脸看了看他的脸，果然没有一点表情，甚至目中无神。 既然他已经直接将她抓来套话，那么恐怕事情已经到了一定的严重程度了。 不知道他们还能够在这里呆多久。 艾克忽然转头对着她轻轻笑了：“真美。” 麦宜微怔：“嗯？”艾克忽然伸出手牵住了她滑落在座椅外的披散的长发，低头吻了吻。 “这样的气息，好像带着花香，却又不是花香。这就是神的香气吗？” 调戏人妇？不，麦宜的心中闪过一阵恐慌，因为她现在在外的形象是束着标准的贵妇发髻，本应该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真正的披散着的头发。 “昨晚还要多谢二位呢。但是既然让我们失去了什么，总是要留下些什么弥补不是吗？” 那个无神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看不见。 借助了魔鬼的力量，所以他才知道什么是假象。 ----- 那小官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对，就是字面意思。梵阖推开充斥着生玉米味道的房间的时候，似笑非笑地和那正在激战中的小官对视了一眼，那小官居然就这样被活活吓死了。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本来以为以那个小官衰败的五脏六腑还是可以多撑他几天的。这下他只能自己回去了。 那小官身下的女人面色发黑，无比惊恐地盯着梵阖离开，想要嘶叫、要哭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先生，买点花吧。”卖花的女孩脸上灰扑扑的，烈日下她冒了不少的汗，划下的汗水将她的脖颈画得十分肮脏。 她的手心大概也冒了不少的汗，花在她的手中带着萎蔫，唯一可看的大概只剩下色彩。 贫贱的人类吗？ 梵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他想这大概就是步行回去的代价了。 他温柔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夹，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平整崭新的纸币，折了两下。对上了卖花女希冀的眼神，他缓慢却不容拒绝地将这张纸币塞进了她的嘴中让她咬着。 “谢谢，不需要花。请不要靠近我。”他拍了拍手。 “书记官大人。”管家李等在门口，神色莫明地看向梵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梵阖知道管家不是在想为什么他是走回来的。 梵阖停在了城主府的门口，安静地看着管家李。 他站在黄昏里。 黄昏将他的影子拉长，将他的脸拉入了黑暗。即使管家和他对视，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李看见了那双眼睛。 梵阖似乎笑了：“用晚餐了吗，管家先生？不知是否有幸邀请艾克少爷？” ----- 那么长的宴会桌，已经是皇帝规格的流水席了，座上却只有两个人。倒是仆人们像流水一样不停地进入、又离开。管家李站在艾克的身边监着席，整个餐间只有他的细微声音，桌上垫着柔棉的桌布，摆盘并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明明应该等到摆盘完成才入座的两人却早早相对而坐了。主位空着，暂时不知道是城主的还是城主夫人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入座。 但八成是没有了。梵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红色的酒浆在剔透的水晶杯中震荡。艾克没有什么动作，双手交握，端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梵阖。 菜很快上完了。管家后退了一步站在艾克的后面，艾克抬手一挥，管家便躬身退出了用餐厅。 艾克依旧面无表情：“这位先生，我是艾克o布朗。” 梵阖摇晃着酒杯，抬眼看了他一下。 “弗洛伊。” “弗洛伊……”艾克轻轻念了两下，若有所思。 梵阖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他用刀叉切下一小份面前的肉片送入口中。 艾克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先吃，而是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明显不是用来品的。 梵阖咀嚼的动作慢了一下，轻轻吞咽下那块肉。 “好吃么？”艾克问他。 梵阖慢条斯理地将肉片切成了丝，肉片其实少得可怜，又薄又小。却美味得可以让这世间所有的人疯狂。梵阖也不知道包不包括他。 梵阖终于正眼看着他了，他笑得很亲和，不知道艾克能不能看清。 “这样的，做了有多少？” 艾克也笑了：“弗洛伊先生喜欢？”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很喜欢吧。艾克先生怎么不来一点呢？”梵阖放下刀叉，虚虚撑着额角，对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第28章 艾克双手交握：“这种会让人上瘾的美味我无福消受，恐怕只有您才能享有了。” “呵。”梵阖轻笑了一下， “是因为这对瞎了的眼吗？看不见，所以忘记了刻在你血骨里的畏惧。胆子变得这么大了？”他伸手对着艾克虚抬了一下，拎起了他的下巴。 艾克愣住了。 “黑暗蒙蔽了你的恐惧，让你什么东西都敢招惹。一直挡着你路的城主是早就到了那个玩意的肚子里了吗？鼓励生育了吗，养那玩意很费人吧？” 艾克被他放下了，脸上微微泛白。 “恶魔送给你的眼睛好用吗？你现在看着我是什么呢？”梵阖盯着他微笑。餐厅的光熄灭不知道有多久了，里面一片黑暗，只剩他的眼睛在之中发着猩红的光，苍白色的瞳孔尖锐而细长，盯着对面的人类。 艾克声音低哑：“你……” 梵阖慢慢站了起来：“你看到了，却不认识？” “你猜猜我原本想让你们活多几天呢？——十五天。我们接了你的雇佣任务。” 艾克的椅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是摩擦地面引起的，他不自禁向后退却站不起来。 “什么……意思？” 梵阖偏了下头，扯了扯嘴角。 “我还接了一个任务，屠城：期限二十年。” 他本来是想两个任务这个月一起完成了，现在大概不行了。 “那么，你割了她哪里的肉呢？是你亲自动手的吗？” 第25章第25 章 今天晚上没有繁星和月亮。云层厚重，遮蔽着天空。往日夜生活并不单调的一座大城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是相对安静，因为城里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躁动。 傍晚开始城门不知道原因地单方向死死封闭了，不准任何人出城，但是却放人进城。 行商和旅人曾经暴动了两次，想从放人进城的那扇小门突破，最后都被压制了。 守城的卫兵身上人的气息似乎随着腥红色的夕阳一起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冰冷和黑暗。这并不是假的，暴动的人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明显的区别，第一次暴动在黄昏下，是无情的压制，不允许再有反抗，第二次时好似这些卫兵身上的人性完全泯灭了，那些将手举过了肩高的人不管是否有讨饶哭嚎、是否打算和平谈判，全部被斩杀了。 城门附近长居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只是贱民，只打算远远地观望。 深夜 “医生……”女人声音颤抖，“我的脸怎么了？” 医生是位五十来岁的年老妇人，她手里拿着薄片的老花镜眯着眼看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是第二个……上一个也是个女人。”老妇人的声音带着衰老的沙哑，让人听不太清。 女人很美貌，如果忽略她左脸斑驳的青黑的话。她泪眼婆娑，神色带着慌张。 “您说什么？我怎么了医生……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老医生也很犹豫，“不应该的……” 女人想要摸她的左脸，被医生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去碰！” 女人希冀地握住了医生的手：“医生！你说的第一个……那个人怎么样了，她也是脸上长了这样的……” 医生脸上皱纹深刻，有些闪躲地远离她的脸，小声地同她讲：“她被送来的时候是中午……她是从酒堡来的，有个男人……死在她……她被丢到这的时候已经晕死过去了。” 女人后背发凉：“她的……到底长在哪里？” “就在……那里。”医生没有说出来，浑浊的眼中带着诡异的色彩，她的眼圈微微发红。女人胸口沉闷，后脊一阵凉一阵热。 “但是……”女人喉咙发烫，“我并没有过……我什至还是……” 医生后退了几步：“为什么半夜来这里？害怕被发现？明天来不行么？” “医生！”女人痛苦地叫了一声，声音走调，“她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声音也大了，带着不容反抗的质疑：“为什么不明天来！”女人一口气提不上，似乎被震住，不停地深呼吸。 她再次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脸，脸上传来的诡异触感让她手指一抖，又远离了脸。在来这里之前她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医生这次却没有再阻止她。 女人双眼无神地流着眼泪，看向因为泪眼模糊而看不清的医生站着的地方。 “痒……痛……我不敢抓……它在，变大。”咽喉痛得她快要说不出话来，“变大……闭眼之后会更快……”下巴的颜色变得暗沉。 侵占着充满生命的□□。 “它到底……”女人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是什么？” 医生闭了闭眼，满布皱纹的眼角带着湿润的红色。 “我也不清楚，因为这并不应该出现的……它就像……” ……就像尸斑。 ———— 艾克被放置在城主会议厅的主位上。柔软的红色坐垫，金色的镶边，如此奢华的位置，他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坐上过几次。 今天夜晚，他被人放在了这个位置上。 大厅点亮了所有的蜡烛，燃烧出诡异的黄晕色的光。 光明驱散不了寂静，世界的寂静。哪怕一侧的唱片机唱针振动发出了舒缓的音乐。 今夜，艾克重新看见了光，用梵阖新给他的眼睛。梵阖让他重新体验了当初眼睛被剜再塞入眼珠的痛苦，还夺走了他的声音，削去了他的眼皮。 第29章 他的手肘被剔了筋，膝盖骨也被剜了，现在只能咬着牙齿坐在这里等着。 大门缓缓打开，梵阖停顿的脚步声慢慢响起，变得更加清晰、接近。 “看这里，艾克少爷。很久没有见过记忆中的母亲的模样了吧。” 艾克的眼珠带着血丝盯着梵阖的方向，不停地流着眼泪，已经分不清楚是否是眼珠的干涩刺激到了。 城主夫人被狼狈地提着脚踝拖了过来，发丝有一些凌乱，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身体的洁净，显然也是梵阖刻意保持的。 城主夫人似乎很想挣扎，却浑身瘫软用不上一点力气，哪怕梵阖将她丢到了会议桌上，她也只能轻轻动弹几下，甚至连话也无法说出口。 梵阖将她摆平了，为她整了整衣服。 “别怕，暂时先不脱完，我们慢慢来。”他手上早已经戴好了洁白的手套，手指慢慢按摩着她的头皮。似乎感受到她手皮一阵阵的发麻，他轻轻笑了笑。 城主夫人想尖叫，梵阖拍了拍她的脸：“留点力气等下再叫吧。” 艾克看着这一幕流着眼泪，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想说什么。 梵阖褪下了她的头发，头发一掉下全部化成了飞灰，不知道被哪里刮的风全部吹走了。 “怕痛吗？”他问她。夫人眼神急切，微微点了点头。 梵阖勾着嘴角对她微笑：“别怕，很锋利。”然后他手中一握，抓住了一把小刀。 “我喜欢双数。”他低着眼，温柔地看着城主夫人，自言自语。 “很可爱的舌头……别想着哭了，你没有那个力气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刀探入她的口中。城主夫人能感到锋利冰冷的小刀竖着撬开了她的牙齿，抵在了她的舌头上，她已经能感觉到微微裂开的舌尖伤口了，血的腥味充斥着口腔，她拼命将舌头向后缩着。 梵阖眼底猩红，毒蛇一样的眼盯着已经双眼涣散的城主夫人。 “不用着急。”梵阖这么对着她说，也对着艾克，“先将所有都切成两半，再切成薄片，慢慢吃。两个人都有份。” 第26章第26 章 沉闷。 胸口闷得喘气都带着艰难，头也一阵一阵地钝痛，四肢没有办法使出力气，嘴里像是半个月没有沾过水一样干涩无比。 “唔……” 麦宜感觉到有一只手扶起了她的上身，然后嘴唇传来了温凉的感觉，有沁心的甘甜哺进了她的口中。 身体的沉重感和麻木感淡去了一些，力量也恢复了少许，麦宜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了眼睛。 “还能动吗？” 梵阖左臂扶着她，手上端着一杯冰蓝色的水。麦宜轻轻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又喝了几口。 “觉得哪里痛吗？”梵阖盯着她的眼睛，眼底暗沉。 麦宜有些怔愣地回看他。梵阖问了那句话后，过了一会，身体逐渐开始感知正常，果然左边的小腿开始痛了。 是那种大面积的、像是烧伤又像是撕裂的痛。 麦宜低下头，淡金色的长发轻轻拂下，遮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她伸出手撩开了盖着的薄毯，掀起了睡裙，看见了被绷带紧紧缠绕着的小腿。 这样看，完全看不出底下是什么样的伤口。 “痛……”她低声喃喃地说。 梵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抬起了头。 “还记得自己受了什么伤吗？”他问。 麦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我受了什么伤？” “不用知道。”梵阖说，“你只要知道伤好前不能动就行了。” 他坐到了麦宜的身后，让麦宜靠在他的怀里，拿出了一沓陈旧的布满文字的纸接着看了起来。 字节晦涩曲折，暗紫的墨迹，诡谲的写法，一看就是魔文，还是一种生僻的魔文。 麦宜基本将这种魔文忘光了，再加上现在她的头依然微微钝痛，她一眼都不想看见梵阖手上的东西。 马车已经很平稳了，但走在山间崎岖不平的路上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摇晃，不至于让伤患不适，却很催眠。 麦宜的脑袋歪向了梵阖的颈下，整个人基本上瘫软进了他的怀里。 梵阖左手轻轻按住了麦宜的额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撩开了马车窗口的帘。 天色应该微亮，两侧的树木太过高大，盘虬的树枝遮挡住了暖亮的阳光，光透不进马车里，也透不进那座山中的小城。 马车逆着风驶向远方。 ----- “列得。”穿着长袍带帽的女人形容枯槁，“你在做什么？” 列得听到了她的声音，心里猛地慌了一下，很快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对不起姐姐，我在吃面包。” “面包？”她上来抓住了列得的手臂，“现在谁还会做面包？列得你到底在吃什么！” 她强硬地掰开了列得紧抓着的手，里面是一块发黑干硬的面包。 “列得，它为什么是黑色的！”现在还有谁敢吃黑色的食物！ “姐姐！”列得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不要怕！我们一直吃的都是黑色的面包啊！” 女人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现在和以前怎么一样！要是被人知道你吃了黑色的食物，你还怎么出去……！” “就算不吃！”他绝望地瞪着他的姐姐，双眼布满了血丝，“我们也是出不去的！只有带着私兵的大人才能从那群见鬼的守城士兵中杀出去，我们和那群鬼人对上只能被砍死！” 第30章 “列得。”女人按住他的手，“那群鬼人也是只是人，这样不吃不喝总是会死掉的，只要我们熬得到……你不能吃黑色的食物啊！不然你先病死在这里面怎么办！” “那我就要先饿死了！” “我们有肉吃！”女人靠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临街的。” “多少？” “七岁，我已经炖好了。” ----- “还睡吗？” 麦宜迷糊地睁开眼睛，梵阖低沉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了，带着微凉的呼吸。 “醒了？那就起来吧。” 他慢慢撑起了身体，麦宜纳尔的头跟着挪了挪，才发现她一直枕着他的手臂。 她转头看了一下梵阖，眨了眨眼睛，然后一直盯着他的脸。 梵阖系好了衬衫的扣子，开始套马甲。他注意到了麦宜的视线，转头对她温和的微笑。 “在看什么？我的眼睛吗？” 梵阖的眼睛又变成了碧绿色，瞳孔深邃浑圆，相比前段时间现在他更像是一个正常的会吸引单纯少女目光的男人，不再带着强烈的侵略感。 初见他也是这样，只是这半个月过来，麦宜都快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留给她的那种印象了。 反正，也是错的。 “到了哪里？” 麦宜被他的手扶着坐了起来，乖乖伸出手让他帮忙脱下睡衣穿上裙子。 梵阖捧着她的裙子琢磨了一下正反，然后给她直接从头上套下去。麦宜的头发被困住了，脑袋被套得前后摇晃。 “等等……我自己来。”她艰难地把手钻出来撩出长发。 梵阖又拿出了一条粉色的带子，盯着它想了想，就两手握着往她的腰上绕。 “不……”麦宜抓住他的手，抽出带子，“不是系在腰上的。” “真是麻烦。” 他站起来后退，坐到了马车里面的棺材盖子上。 麦宜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在衣领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又问了一次：“现在到了哪里？” 梵阖看着她小心地给自己套上鞋子，他冷不丁问：“穿鞋子做什么？” 麦宜怔了怔，看上去好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梵阖站起身，右手抓着棺材盖子猛地一掀，然后从里面抓出了一辆轮椅放在马车里。 “想下车就坐这个吧。” 麦宜慢慢皱起了眉：“你怎么会带这个？” “我没有带这个，这个是你昏迷的时候我从城里的一个木匠店买的。” 梵阖在一边等她洗漱完，把她横着抱起慢慢放上轮椅再推到了马车门口，他先跳下了马车，再将轮椅抬了下来。 “前面有个驿站，带你去补充些食物，肉不够了。”他试着一只手推着麦宜走了几步，“我也不记得具体到了哪里，不过回去是这条路。” “痛。”麦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一路过去都是带着湿润的泥道，掺着不少不大不小的碎石，木质的轮椅走在上面被石头撞得摇摇晃晃。 梵阖微微抬了抬手，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样？” 麦宜忍不住抓紧了扶手。 “嗯，这样腿不痛。” 第27章第27 章 这片森林只有这条山路，赶路的人来来往往，男人们停驻时总要装几壶劣质的麦酒，驿站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成了半个酒馆。 从外面就能听见里面哄闹的声音，门是新换的，摸上去还有没有磨好的木茬，梵阖轻轻一推就把它往里推开了。 两张不大的方桌被拼在一起，坐了有六七个男人，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还抱着一桶酒灌，几人看见梵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的女人进来，全部安静了一瞬。 “啊呀，怎么了各位？” 身材壮实的老板从厨房走了出来，一只手里拎着两桶酒，另一只手抓着一大块烤得发黑的鹿肉，他利落地先把肉扔到桌子中间放着的油腻空盆里，把酒放到了桌上，那群男人才重新开始说起话来，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诶？”他才看见梵阖两人，“两位大人……” 他急忙在身前灰旧的围裙擦了两下手，走上前：“二位亲自过来？不知道大人的马在哪里？我带它去后院。” 梵阖轻轻抿着嘴，把轮椅放下。 “不用了。”他说，“我只是来问一下，附近能猎到什么动物？” “大人想要打猎？这边附近只能猎到些野兔……而且最近往西边大一些的动物难找到，大人想猎一些大的猎物恐怕得往东边一些。” 梵阖点点头，转身拉开门。 “诶等等，大人！”老板喊住梵阖。 梵阖开着门回头看他：“？” “我想……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幸运可以……”他支支吾吾，摩挲着双手。 梵阖勾了勾嘴角，碧绿色的眼睛弯了弯。 “想领路？” 老板浑浊的眼中带着期待。 梵阖垂眼，两指从马甲内衬口袋夹出一枚银币，丢到他面前，老板忙不迭接住。 “那就走吧。” 老板交代好了他的堂弟后，牵着两匹马跟着梵阖到了马车停着的地方。 “大人，今天我打到鹿的位置还要往前面走六七公里，那边往北走有一个湖……” 梵阖打开马车的门把麦宜放上去，再自己跳上了马车。 “我还没有为大人自我介绍过，我叫戴蒙……” 第31章 戴蒙在马前已经口干舌燥，才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大人……您的车夫呢？” 车夫？梵阖回想起了一张死人脸。 “不需要。” 戴蒙有些敬畏地看了看拉着马车的黑马，抹了一把脸，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先走在前边，他带着的另一匹马和他并列同行，后面也跟着传来了轻跑的马蹄声。 梵阖拉开窗帘，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了一眼麦宜纳尔。 “你等下想一起去吗？” 麦宜摇了摇头，想去够沙发上的毯子，梵阖帮她递了过去。她接过毯子盖在腿上，轮椅滚到了固定在车壁的书架旁边，手指隔空点了点，上面飘下来一本书。 “想要我给你带些什么吗？”他中指敲了敲靠手。 “没有什么想要的。” 麦宜翻了一会书，觉得有些无聊，丢在一边，轻轻打了个哈欠。 梵阖上去抱起了她，放在了床上。 “那就睡一会吧，我很快就回来了。”他倾身吻了吻她的眼睛。 走了一段时间，前面小跑着的鬃马便停了下来，马车也跟着慢慢停在了后面。 梵阖脱下了手套，打开马车门跳下，再将门反手关上。 “大人，往这边能走。”戴蒙越过低矮的灌木穿进了树林，梵阖跟着他进了深处。 这一带环境并不潮湿，树叶不宽大，根系也不发达，行走在林里不会太困难。 两人大概走了有两个钟，终于走到了戴蒙说的那个池塘。 大约隔着有几十米，戴蒙放轻了脚步，在一从灌木后面半蹲下来，梵阖也停下了。 有三四只角鹿在前面饮水，都是年轻的雌鹿，只有不长的独角。 有的细节戴蒙看不太清，梵阖看清了，他微微眯起了眼，虹膜深绿近墨。 戴蒙让他等在这边，自己慢慢上前，找了个掩体，架好了一直带着的猎^枪。 “砰！——” 一鹿趔趄着走了几步，轰然倒地，剩下的角鹿四下逃窜，一下跑出了视线之外。 戴蒙一边窜过去一边激动地招呼梵阖过来：“来，大人！我打到了！” 梵阖走到池塘边时，戴蒙正用枪的机座砸鹿头，猛地一击，送了它最后一程。 他用手掌从鹿颈一路摸到后腿：“大人，这皮毛很油亮……居然是黑白斑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 梵阖盯着那头鹿，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嘴角。 远处窸窸窣窣，埋伏着一道身影。 梵阖轻轻瞥了那边一眼：“你们打猎不会担心碰上其他的捕食者吗？” “捕食者一般会入夜活动。”戴蒙给这个没有常识的大人解释，“这边靠近路，有人迹，野兽通常会绕开。” 是入夜才应该出现的掠食者吗？看来人界的生物比预判中要更弱小。 “既然这样。”梵阖双手环胸，眼底幽绿，“那就绕开吧……” “大人，就带这头回去处理可以吗？” “嗯。” 麦宜眯了一会，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还有重物被拖动摩擦草木的声音。她睁开了双眼。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门被打开了，梵阖又上了马车。 “我给你带了一些果子，要尝尝吗？”他递过来两颗青色的树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马慢慢跑动起来，带着马车向前。 “这是什么？” “你试试。” 麦宜纳尔坐起身，接过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又酸又涩，她将剩下的从窗户扔了出去。 “你摘的什么？” 梵阖笑吟吟地将手上那几颗也扔了：“抱歉，回来的时候想着该给你带些什么，随便摘的几个。” “这样还不如不带。” 第28章第28 章 “毛皮你自己留用吧。” 戴蒙拖着角鹿进了酒馆厨房，灶口的石砖被每天焚烧的柴火熏得漆黑。他把鹿扔在了拿出小刀给鹿剥了皮。 褪下毛皮后，鹿身肉上有着几块黑色的斑点，正对应着毛皮上的黑斑。 戴蒙摸了摸那些斑点，没有摸出什么异样，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 “大人。”他把梵阖叫过来，“这鹿……” 梵阖盯着那些黑斑：“怎么了？这鹿有什么问题吗？” 前几天戴蒙猎来的一头小鹿其实剥下皮后也有几块隐隐约约的黑斑，但是并没有这头这么多，那头小鹿当天也被吃了，这些天戴蒙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戴蒙用刀挖了一下黑斑处的肉，稍微挖得深了一些，便能将它挖掉。 他还是不太敢提黑斑的事情：“大人，等下我帮您把它分成小份，给您装好可以吗？” “为什么要挖掉呢？” 戴蒙颈后冒下两滴冷汗，回头仰视梵阖，梵阖正弯着眼睛，一脸和善地对他微笑。 “那些黑色的肉不能吃吗？”他盯着戴蒙，瞳孔苍白。 “当然……”戴蒙犹豫了一下，“可以。” “有的角鹿是有这些斑点……但是因为不太美观，所以很多大人都不愿意吃……” 梵阖：“这样，那我也不喜欢，全剔了吧。” 戴蒙轻轻呼出一口气，手上继续，将鹿肢解开，挂在炉子上用火烤。 ----- 太阳没有像中午那样毒辣，温度也不再那么灼灼逼人。 第32章 麦宜纳尔额头靠着马车窗，看着外面的绿色静静地发着呆。 黑色的马车里只开了一扇窗，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投映在深色的地板上，显得单调而惨白。 车外又是沉重的脚步声，梵阖的手刚碰到门，它便打开了。 麦宜正微微蹙着眉，带着点不耐烦看着他。 “大人，需要我帮你扛上去……” “不用了。”梵阖打断了他，先跃上了马车，接过戴蒙扛着的一麻袋熏鹿肉，拎进来关上了门。 鹿肉熏好了以后，梵阖让他将肉全部切成均匀的拳头大小，最后只要了一半。 戴蒙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目送漆黑的马车缓缓前行。 “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识过酒馆的卫生条件，麦宜根本不相信他让戴蒙帮忙处理鹿肉是为了补充食物。 “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或许以后会用得上。”梵阖拖着那袋子走到里面，经过麦宜时她略嫌弃地扯了扯裙角避开。 梵阖打开了里面那口棺材的盖子，将麻袋扔进去，再把棺盖合上。 “你什么都放在那里面？”她原本还以为那是魔族的寝用棺材。 “之前是，放了这个以后就不会了。” 他打开水壶随意冲洗了一下手。 森林并不算小，却也不能说太广。 马车连夜赶路，麦宜再次醒来时，撩开窗帘，天已经破晓，森林的边缘也已经能够隐约看清。 马一路疾奔，路道两旁的树飞速地后退。麦宜将窗户推开了一半，清晨的凉风争先恐后扑向她，将她的长发扬起，拍打在了一旁躺着的梵阖脸上。 梵阖坐起来，一只手臂环绕着她，下巴放在麦宜的颈窝，和她一起吹风。 麦宜歪了歪头，微微侧脸，和他那双翠绿的眼睛对视。他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刚睡醒的懒怠。 “昨晚你没有睡吗？” 梵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捏出了两道红印：“你忘了我晚上是不睡的？如果你没有受伤，也必须陪着我。” “你在城主府的时候……” “情况需要。” 远方劈出了一道耀眼的红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出了。红色逐渐染遍了天空，一眼望去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 黑马不停地奔驰，冲出了森林，冲进了农地，向着城镇奔去。 三天不见车马的路上跑过一辆奢华的马车，菜农有些好奇地站起身观望。 “这样一路得跑死三四匹马吧……” 在一个分叉路口右拐，上了一条更宽的路。马车外已经能偶尔见到一些车马行人的身影。 梵阖让马放慢了一些速度停下来，下车坐到了前面车夫位。 麦宜看见了有些眼熟的路标，知道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太阳一点点爬上高处，外面的凉风也变成了暖风。麦宜把窗关上，在桌子上用食指敲了敲，角落小柜子的门打开了，水晶瓶装着的果浆飘到了她的手上。 拔起塞子，那种酸甜的气味充盈了车厢，青绿色的果浆，让她隐约回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她轻轻抿了一口，眼睛微微眯上，仿佛又看见了梵阖喝那盅血液时的情景。 “咳咳……”她把剩下半瓶果浆放在一边。 叩叩 梵阖隔着车壁敲了敲。 麦宜哑声询问：“嗯？” “再用精神力，伤会恢复得更慢。”他说。 “我帮你把理查德叫过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叫它帮你。” 她听见外面一个响指声，然后车里的地板微微泛光，光芒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团东西像是在光里挣扎着，扑腾了一会，终于一个尖锐的东西先刺穿了光芒。那是一只角。 很快出现了白色的绒毛，先是一对又大又长的绒毛耳朵，然后一个像兔子一样的脑袋探了出来，一对掌扒着，撑出了一个身子，它又反身把像松鼠一样的毛绒大尾拖了出来。 它长得有些像兔子，眼睛却是金色的，也没有两颗门齿。 麦宜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它发愣。 那个小东西用两条后腿直立着，和麦宜对视着，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它四肢着地奔到她的床边，站起来，前掌扒在床边轻轻拍了拍。 麦宜回神，稍微有些犹豫地伸出了右手，碰了碰它的前爪，白团团的小东西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指。 陌生的感觉。 麦宜收回了手，有些新奇。 “这是什么？”她问梵阖。 它不像是魔物，但是她从来没有在灵物图鉴看到过这种生物。 “只是一个小魔物而已。” 车外开始嘈杂起来，马车正在穿过早晨的集市，麦宜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理查德似乎也是第一次来到人界，它跳上了床扒在窗子上，和麦宜一起看着外面的人。 “你会说话吗？”麦宜用拇指揉了揉它的耳根，轻声问它。 它扭头看着麦宜，眨了眨金色的眼睛，摇了摇脑袋，垂着的大耳朵跟着它的动作一摆一摆。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建筑门口。 赏金任务接交会所。 第29章第29 章 梵阖跳下马车，站在会所门前。 门前楼梯有三三两两的人蹲着，守着截胡的机遇。甚至有的人将接悬赏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 第33章 这个会所地段偏远，上面的程序很多过不来，于是很多不该被悬赏的任务也挂在了这里，很多不能够接任务的人也在这里接下任务。 这次他没有询问麦宜要不要跟他一起进去。麦宜和理查德在窗口旁看着他进了会所。 即使算是这个小城比较有档次的建筑，会所里的陈设布置还是十分简单。正厅一个前台，左进走廊接任务，右进交任务。 梵阖没有进右边的走廊。他径直走到了前台，坐台的人正低着头忙碌地誊抄着。他等了一会，坐台的人似乎太过专心，一直没有注意到他。 他敲了敲桌子，接待人终于发现有个人站在前面，停下了手里的笔。 他头发凌乱，额头冒着几滴汗，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认真打量了几眼梵阖：“是要来接任务的吗？” 梵阖脸上挂着纯良的微笑：“不，是来交任务的。” 接待的表情有些惊讶，他又重新看了一眼这个身材不算魁梧的青年，问：“任务编号？” “c2和z19.”他拿出绳子挂着的两个号码牌晃了晃。 “好的，你等一会儿，我找一下……”他从下面拿出一沓橙色密封的文件开始翻找，“c2的发布者上周来了一趟，可以直接去二楼二号室领悬赏，z19的发布者要求交付任务必须和他见面。需要现在帮你给z19的发布者一个通知吗？” “麻烦了。”梵阖对他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让他约定好时间在一个地方见面。” “你可以先去二楼，下来了我再给你消息。” 梵阖从来往的人中穿过，走进了不见人影的走廊深处，在拐角处踏上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只开着光线不足的昏黄小灯，一条狭长的走廊只有五个房间，用来存放c级以上的悬赏奖励。 他走到二号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将门推开。门打开，便看见一个幽灵一般的女仆装少女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好。”梵阖眉眼弯弯，将一个号码牌递给她，“我是来领报酬的。” 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接过了牌子，说：“我需要核实一下，请在门外稍等。” 梵阖看着门在他面前关上。 说是稍等一会儿，他静静站了一会儿，面前的门毫无动静。 梵阖拿出了怀表。看着上面的秒针转动，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移完了一圈，又开始新的一圈，他将怀表再放回了口袋。 闭眼假寐了一会儿，他靠在墙边，双手环胸，食指敲了敲手肘，又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 楼下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被他灵敏的听觉捕捉，然后就是二楼每个门后若有若无的声音，甚至比楼下的声音更低。 他踱着步，走到旁边另一扇门前，敲了敲门框。 没人回应。 咯哒一声，门终于开了。梵阖站在门口盯着她。 “抱歉，先生。”女孩将号码牌递回给他，说，“现有消息无法证明您已经完成任务。” 空气一瞬寂静。 女接待后颈忽然冒了冷汗，半身发软，瞳孔骤缩，想要飞速后退，却没有快过梵阖的手。她被梵阖的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喉咙。梵阖的手上轻轻往上提了一段距离，让她的双脚离开地面，她痛苦得满脸狰狞，通红近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梵阖的手腕，另一只手翻出了一把匕首想要往他的眼睛刺去。 梵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向他扎来的匕首，手上没有想象中被划伤流血，更像是随手抓上了一柄钝器。 女孩眼中惊恐，不停地挣扎起来。 “你！……呃，你不是……咳咳咳咳！” 梵阖双眸沉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和看着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他举着这个少女走进了二号房间，关上了门，里面排列着密密麻麻标着序号的柜子，或大或小，正中有一个办公桌，堆叠着一沓文件。 女接待已经几乎没了呼吸，脸上布满了红点，是濒死的状态了。梵阖随手将她往地上一扔，等她回过了一口气，问她：“我的报酬在哪里？” 她抖着手，半天才伸到腰后，在暗扣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串钥匙。她呼吸短促而凌乱，顶着发黑的双眼有些慌张地挑出了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了梵阖。 “谢谢。”梵阖蹲下身接过了钥匙，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他站起来走到其中一个柜子面前，将钥匙按进了嵌合的锁具里，将锁具绕了两圈打开了柜门。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盒子。 梵阖把黑盒子取出收进了自己的意念空间里，关好了柜子的门，转身走到了办公桌那边，敲了敲桌侧，找到了一个暗格，打开来取出了一把长匕。 他拿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刚好两个小时。 “麻烦你了。”他慢慢走到女孩的旁边，将长匕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你忙了这么久。” 手腕微微用力，长匕深深砍下，陷进了地板。 “其实你们的隔音还是很不错的。”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拿出了一只手帕擦了擦手，丢在了地板上，接着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下了二楼。 “先生。”前台的接待叫住了他。 梵阖走到他面前，温和地笑着：“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他看着手上速记好的纸，“一周后在城北维恩街20号的餐厅门口，会有接待员带你进去和发布者碰头。” 第34章 “好的，我记住了。”他点点头，离开了会所。 太阳已经在最高了，麦宜纳尔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 放好了水杯，她看见了理查德趴在她的腿上直直看着杯子里的水那略带渴望的眼神。 “你也渴了吗？”她捏了捏理查德毛茸茸的长耳朵。 理查德用两个肉垫抱住了麦宜的手，点点头。 “那你去那个小柜子拿一个小碗吧，就是那个。” 理查德跳下床，跑到了那个柜子前，一个爪子打开了柜子，里面排着整整齐齐的水晶瓶，下面码好了七八个碟子和五六只碗。它抱起了一只碗，双腿挪动回了床边，递给麦宜。 麦宜接过碗往里面倒了一些水，轻声问它：“够吗？” 理查德挥了挥耳朵，点点头。麦宜将碗放在它的面前，它嗅了嗅，捧着碗伸出舌头舔起了水。 麦宜盯着它出现又消失的舌头发呆。 太阳穴微微跳动，甚至带上了刺痛感。她摇了摇脑袋，缓解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马车门被打开，外面的阳光涌进了光线不足的车厢内，麦宜眯了眯眼睛。 “好了，回去吧。”梵阖往床上扔了一个小瓶。理查德一下炸了起来，放下了碗窜过去慌乱地接住了。 梵阖看着它慌慌张张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关上车门坐到了前面的位置。 麦宜轻轻捶了捶额头。 第30章第30 章 马车慢慢往城郊驶去，道路也逐渐由石砖路变成了泥路，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到了后面难见踪影。 太阳已经偏西了，天色开始变得昏黄。 麦宜纳尔靠在床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理查德护着那个盒子无聊地瘫在她的腿上，大概睡着有一段时间了，麦宜两只手放在它的背上。 灌木、荆棘，越来越茂密。 缠绕，藤蔓…… 麦宜看着不停后退的景色，微带无神的瞳孔微微收缩，头忽然又是一阵刺痛。 床边微微下陷，有什么人坐在了她的旁边。麦宜侧了侧头，看见了梵阖的脸。 他表情还算温和，但是眼底暗沉，深得一片漆黑。 麦宜的心猛地跳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后颈开始发冷。 梵阖缓缓抬起右手，给她垂落在左脸脸侧的一缕鬓发绕在了耳后，手指刮过她的皮肤。 他看着她，轻轻问：“怎么了？” 麦宜稍稍别开了眼睛，呼吸了两下。 “你怎么进来了？” “没有人了。” 麦宜拍了拍手下那团毛绒绒的东西，理查德的长尾扫了扫她的裙子。 她低下头看着被抱着的那个漆黑的盒子：“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是银龙血，理查准备进阶了。”他躺上了床，将双手枕在脑后，从下往上盯着麦宜湛蓝的眼睛。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麦宜和他对视，头又开始隐隐地痛。 “我还要说什么？” …… 空气里有什么奇怪的氛围在缓缓发酵，梵阖的苍白色的瞳孔一点一点变得尖细锐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腿上的痛似乎都麻木了，浑身都发冷着瘫软下来，几乎不能用上力气，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即将被深渊吞没。 “我想睡一会儿。”麦宜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声音，将理查德抱起，躺了下来。 梵阖转了转眼睛，盯着马车顶。 床那头的人呼吸刻意匀速着，他的伸出手指，划了划，窗帘被拉上，遮住了外面照射进的日光。 行路的马车微微摇晃，那边的呼吸逐渐平缓了。 夕阳被一路愈发长势耸人的扭曲荆棘林遮挡，它们像是有着意识，为马车避让开了一条路，绵延向未知的深处。 ----- 麦宜是被痛醒的。 准确的说，当疼痛的感觉强过了睡意，她便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躺椅上，并没有睡在床上。腿上的痛感一阵一阵传来，疼得她头皮发麻，后脊冒汗。 这种痛感并不是伤口没好的痛，极有规律，由下往上，又痒又刺痛。 她低下头，看见了她长及脚踝的裙子被撩起，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伤口，却没有遮住梵阖略带凌乱的黑发，那微微眯上的双眼。 他半跪在地上做什么？ 带着痒的刺痛感再次传来，就像是……伤口在被舔舐。 “不！” 麦宜胸口涌上一股惊恐，她慌乱地坐起了身将他推开，却只推起了他的脑袋。 梵阖嘴唇殷红，眼底泛着猩色的光，伸出左手，抓住了她按在他头上的手。 麦宜看着他，眼里带着陌生：“你在做什么？” “我给你包扎伤口。”他说。 麦宜纳尔僵硬着身体，不让他再靠近。梵阖手腕用上一点力，缓缓移开她的手。 她咬着下唇，眼下泛红，肩膀颤抖，梵阖盯着她说：“不要用精神力。”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纱布，掀起了裙子定好，恰好遮住了麦宜的视线。纱布被一圈一圈绕在了她的小腿上，不再像刚才那么刺痛。 “你做了什么？”麦宜微微发哑。 梵阖没有回答她，起身上前将她横抱起来，带着她走上二楼的楼梯。 理查德躲在壁炉那边，小心地看着他们。 第35章 那扇门打开，走进去，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这条长廊，通向那扇门，门口的火把燃着惨白的火焰。 门打开，昏红色的阳光透了进来。 梵阖将她放在了床上，拿起被子盖在她的腿上，然后蓝色的窗帘被拉上，暖亮的灯光被打开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麦宜纳尔。 “你不愿意接受了吗？”他忽然问。 你总得习惯。她忽然记起那天他说的那句话。 麦宜僵硬着身体，看着梵阖，没有说话。 两人这般不知僵持了有多久。 梵阖轻轻叹了口气，右手撑着额头，眼睛闭了闭，又睁开，虹膜不再猩红，变成了沉静的莹绿。 他站起来，恍若没看见麦宜下意识瑟缩的身体，慢慢走上前坐在她的旁边。 “对不起，麦宜。”他忽然说。 梵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让她转头看着他温柔的神情。他的眼睛里透着认真，直视着她的双眼，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妄。 “是我对不起，不止是刚才，更是这些日子，从第一天到现在。” 他尝试着更进一步，麦宜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抗拒。 于是梵阖手臂环绕住了她的肩，将她按进了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后。他在她耳畔低声说：“都是我的问题，你已经为我让步了很多，我也应该为你多一些改变才对，请一定要相信我可以吗？” 麦宜忍着泪意，在他的怀抱里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刚才我舔舐你的伤口。”他松开怀抱，让麦宜纳尔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不止一次了，对不起，你昏迷醒来后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为什么……” “原本我认为那样你的伤能好得快一些。”他说，“可是并没有。尝到了你的血后，我……抱歉，我不应该……” 麦宜身体颤抖，她微微低下头，掩盖刚滑落的眼泪。梵阖再次将她摁进了怀中，紧紧地束缚着。 “原谅我好吗？”他在她的耳边慢慢地说，声音低沉。 麦宜纳尔胸口发涨，梵阖的请求在她的耳边回荡，荡进她的脑中，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嫁给我好吗？ 接受我好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梵阖勾起了嘴角，和她额头相抵，让她看清他盈满笑意的眼睛。 “麦宜，我的麦宜。”他喃喃地说，“饿了吗？想要吃些什么吗？” 麦宜眨了眨眼睛，靠进他的怀里，想了想。 “想吃罗页果了，再来些面包可以吗？” “当然，我帮你去食仓找一下。”他把麦宜轻轻放在床上，倾身吻了吻她的嘴角。 麦宜躺着看着他离开了房间。 …… “不对。”她眼角的泪水滑落枕下，轻声说，“不对。” 第31章第31 章 她翻身背对着门，用手胡乱擦干脸，盯着前面摆放在小桌上的细颈花瓶。瓶中的一枝白蔷薇正张狂地开放着，绿叶被修剪得干净，窗外昏红的光渲染在花瓣上，让这枝花带上惨淡的色彩。 麦宜纳尔抱住了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脑袋，双目涣散。 “瓶……” 她想到了什么，手放了下来。 双手间发出了淡淡的莹绿色辉光，一团自亮的微粒，聚集、又消散在空气里，它们环绕回旋，一点一点，绕成了一个花瓶的外形，再渐渐完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瓶。 没有水，瓶子里是干的。 麦宜轻轻抿了抿嘴唇，目光描摹着瓶身上的花纹，内心一瞬迷茫了。她把瓶子放在枕头边，轻轻呼吸。 “没有……” 她低垂下眼，黯淡的深色瞳孔慢慢放大，眼中还算清晰的视野一点点变得一片模糊，晕染成了昏红。 摆钟一下一下，摆动、敲击，又停顿，带出一段又一段弧线，将黯色带进了夕阳。黑色的阴影要将她紧紧包裹、缠绕，让她难透过气来，几近窒息。 叮。 天蓝色的墙面忽明忽暗，泛着透绿的色彩，它慢慢变亮，亮得连麦宜也无法不发现。 麦宜纳尔微微眯上眼，想要看清，眼前却始终如同蒙着一层纱。 “还记得我吗？”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麦宜纳尔的肩膀上，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边的人。 “你……”麦宜还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嘴唇微张，一根冰凉的手指便按在了她的嘴上。顺着这只手往上，麦宜纳尔的双眼慢慢聚焦。 眼前的女人一台淡金色的长发，被鲜绿的藤蔓绕在尖细的耳后，她的虹膜是碧绿色的，甚至身上的长裙也是一袭浅浅的青蓝，看上去像是一位精灵族的美人。 美人慢慢坐在了她的床边，但是床并没有像承受了正常重量般下陷，麦宜的眼中透出了一丝疑惑。 “不要开口，你说的他都会知道。”她的声音凌冽，神色淡漠，却让麦宜内心感到一阵莫明的亲切，有一种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欲望。 神树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将她的泪痕抹去，麦宜怔怔地看着她，胸口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委屈，苦涩到了喉咙，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湿润，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神树轻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第36章 “你不记得我了？”她问麦宜纳尔。 麦宜按住她放在脸上的手，湛蓝色的双眼盯着她，点了一下头。 “你还记得为什么来到伽弗吗？” 麦宜表情一下呆滞，似乎忽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抓住神树的手惊恐地摇头。 神树轻轻蹙眉，眼底凝重。 “你还记得什么？”神树拿出了一块手帕，垫在了她的脸下，“伽弗你记得，还记得瓶与剑吗？” 麦宜看着她的眼睛，嘴巴轻轻张开想说话，被神树再次捂上了嘴。 “心里有了答案，但是自己也不敢确定？” 麦宜一边点头，一边流着眼泪。 “好了麦宜，先不要哭了。”她俯身给麦宜擦干眼泪，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切等离开了这里再说，都会没事的。” 听出了她的去意，麦宜纳尔想要抓紧她的手，却被神树轻易抽走，她便又死死抓住了神树的衣袖。 神树看着她的脸，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她摊开手心，一根细小的藤蔓爬上了麦宜纤细的手腕，麦宜的手停顿了一下，神树顺势抽出了袖子。 “不……”不要走。 “害怕吗？”她看着麦宜，在空气中一点点消散，“别害怕，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麦宜碰不到她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逐渐分解成了千万个绿色的荧光，最后黯淡下去。 罗页果是神界特有的，这边的城堡食仓不一定存着。 梵阖一边思索着走下楼梯，对着角落问了一句。 “有罗页果吗？” 诡异而突兀的脚步声传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消声，角落的小门被隐身的魔物打开，又被小心地关上了。 梵阖走到了火炉边，在放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微微眯上眼睛看着炉里的火。理查德悄悄走到了他的脚边，抬头观察了他一会儿，跳上了他的膝盖。梵阖将手放在他的颈上，一下一下摩挲着。火光映在他深绿色的眼中，忽明忽暗，不停跳动。 “对了，再去拿三片面包。”他又同另一个魔物说。 梵阖的头后靠，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理查德的头被拍了两下，它抬起脑袋看向梵阖。 “你等下将盘子送上去。”他对理查说。理查点了点脑袋，大尾巴在后面一扫一扫，低下头继续玩着梵阖衣服上无比复杂的扣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理查德推开了房间的门，装着蘸好罗页果酱的面包盘子被它用头顶着，耳朵托得稳稳的。 初月的余辉铺洒在软和的大床上，将女主人的脸映衬得一片苍白。她闭着眼睛，神色平淡，呼吸绵长，看上去已经熟睡了。 麦宜纳尔平静地躺在大床中间，床是那么柔软，她的身子都下陷在里面，显得她十分娇小。 理查有些疑惑地扇了扇耳朵，它把盘子用耳朵顶上了床边的小桌子，再跳上了床，爬到了枕头旁边。 它用金灿灿的两只圆眼睛盯着麦宜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她没有一点反应，它便探出了一只肉垫拍了拍麦宜的脸蛋，麦宜依旧没有动静，好像真的睡着了。 “呜？” 它用力拱了拱麦宜纳尔的脑袋，她的头被拱歪到一侧，理查有些急了，在床上蹦了两下，踩到了麦宜的手腕。 它感到了异物，低下脑袋打量了一下上面的藤蔓，那根藤蔓还在她的手上爬动着，更像是动物。 理查德低头咬了它一下，完全咬不动，它有些无措，跳下床窜出了门去找梵阖。 “醒不来？” 原本正在假寐着的梵阖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珠转动几下，尖锐的瞳孔盯着理查德，将它盯得忍不住炸了毛。 梵阖坐起身来，一手扶着额头，盯着火炉一动不动，眼底暗沉。 “藤蔓么……” 半晌，他又躺回了靠椅，全身放松，理查的毛也顺了下来。 “算了，到时候就会醒过来。”他闭上眼睛继续假寐，“就算一直这样睡着也很好。” 第32章第32 章 黄土路上人来人往，漆黑而低调的马车走了一会儿，转了一个弯路上了拼接粗劣的石砖道。一路上跟着一些裹着灰色头巾的妇人，她们低着头，手上挎着一个或者两个被布遮盖着的篮子，匆匆赶着路。篮子里看上去并不满当，被严严实实地遮挡着，不知道装着什么。 马车经过一条街，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是有一个集市，妇人们都在往那边赶去。 维恩街20号。 马车在一个偏僻的餐厅前停了下来，前面坐着的车夫下了座，打开了侧面的马车门，站在一旁等待。身穿黑色风衣，戴着洁白的礼仪手套的主人，拎着一根手杖，轻盈地从车厢跳下。他用手杖底端点了点车夫的肩膀，车夫的身体瞬间扭曲，然后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鸟，扑打着翅膀，几下腾飞上了马车的顶端，停驻在上一动不动，成了一个漆黑的鸟雕像。 餐厅的接待看见了马车，出来迎接梵阖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的脸上掩盖不住惊奇，呆滞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梵阖沉绿色的冰冷的双眼才反应过来，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对不起，请往这边。” 接待慌忙推开了大门，将梵阖引了进去。 即使是在白天，没有开顶灯的餐厅大堂里光线十分的弱，明明已经正午了，前来用餐的人也寥寥无几。当然，大堂也没有摆上几套桌椅，看上去那几套桌椅只是为了摆着，并不打算用来迎接客人。 第37章 通向楼顶的楼梯盘旋而上，梵阖跟着接待踏上楼梯，来到了三楼，穿过两条走廊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前。 接待按了一下门铃，等待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进来。” 接待打开门，让梵阖进去，自己留在了门口。 梵阖走进了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房间里只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中间的花瓶插着一朵白色小花，中午的阳光透进窗子，将它照射得有些萎蔫。两张椅子对面放置，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端正放在桌面，侧头看着他。 梵阖脸上淡淡，脱下身上的风衣，扯下领结，一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走到桌边，拉开了椅子坐下，拿过桌上还没有开的红酒，徒手拔出木塞，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倒上。 他举起酒杯，低下眼睑看着杯中淡红色的酒，轻轻晃了晃，再小小抿了一口。 “难喝。”他的嘴角勾了勾，将红酒推到发布者的面前，“你要不要来一点？” 男人皱了皱眉，直接说：“你怎么能证明你完成了悬赏？” 梵阖放下酒杯，右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说：“这一周难道你还没有查清楚吗？” 男人将红酒和酒杯移开，从身边放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了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放在桌上。 他对梵阖说：“这是我的人能查到的，你可以看一下。” “不必了。”梵阖瞥了一下那些纸，移开眼睛。 那个男人双手撑着下巴，严肃地审视着他：“先生，直到昨晚，我的人带来的消息依旧是城门紧闭。” 梵阖轻呵了一声，“难道不会用探测术吗？” “我们只能够使用中级探测术。” 梵阖歪着脑袋看着他：“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了。”中级探测术只能够探测出生命存在，不能够探测出生命强度。看男人这样，恐怕以他们的能力，只能用一次中级探测术。 “城外怎么样了？”梵阖问他。 男人眉头紧锁着，说：“五十里内树木濒死，不见动物，一百二十里内所有能够发现的动物以尸体形式存在。” “这样还不行吗？城内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吧。” 男人沉默了一会，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问梵阖：“你用了什么方法？” 梵阖眼睛轻轻弯了弯，没有回答他。他按了一下桌子上的叫餐铃，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梵阖勾着嘴角，说：“进来。” 送餐员打开门，推着送餐车进来，将送餐车上的两个盘子放在两人的面前，揭开了盖子，肉香扑鼻而来。 “要试试吗？听说这里的鹿肉还可以。” 梵阖拿起刀叉，将鹿肉切成丁，插起一块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然后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咀嚼。 男人看着他，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过。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的鹿肉好吃。”男人看着盘子里盛着的泛着油光铺洒着酱汁的略带焦黄的肉，忽然开口说。 梵阖放下了餐具，拿起红酒给自己添了一些。 “你当然没有听过，我随口说的。”梵阖有些恶意地笑了，喝光了剩下的红酒，“那么，你现在还是不相信吗？” “还是说……”他晃着空酒杯，眼神冰冷，“你不想支付我的报酬呢？” 对面的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他低下头故作镇定，不再和梵阖对视，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掏出了手帕将它们擦去。 “我不会这样，但是你知道这个任务太重要，这个报酬价值也太高，我必须确保情况的真实。” 梵阖盯着他，忽然问：“这个小镇的肉价正在下降，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再次跳跃的话题一下子愣住了中年男人：“什么？” “前几天来了几个商人，他们来这边做生意。” 这个可以说是讲得十分明显了。男人看着盘子里的肉，本来就不太有胃口，现在开始隐隐反胃。 “何必执着眼见为实呢？你分明受不了看见那些，连想到这盘子里的肉都无法接受，不是吗？”梵阖声音低沉，仿佛在耳边响起，“你其实也已经知道，那样一座小城，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不是吗？” “是……”男人有些承受不住，一手撑在桌子上，将盘子缓缓推开，再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紧锁的盒子。 梵阖轻轻勾起了一抹笑。 ----- 克拉丽莎的食指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敲得气氛都开始烦躁起来。 一头白发的潘西院长放下了手里的书，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 “是谁惹到我们的副院长了？”他眼中好奇。 克拉丽莎托着腮，狐狸一样的眼睛略过坐在旁边办公桌的老头，脸上表情淡淡的，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她看着窗外，好像在发呆，嘴上却问潘西：“为什么两百多年了，你还没有死？” 居然气成了这样，潘西宽和地笑了：“我也快三百岁了，是差不多了，到时候这个位置当然是你的，你不要急这几年。” 潘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杵着拐杖，拿着书走到了后面的书架，将书放了回去。 “你是在担心那个女孩吗？”潘西忽然问她。 克拉丽莎表情不变，手指依旧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第38章 第33章第33 章 翌日。 看上去未成年的兽人幼女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踏着猫步，她身后的尾巴控制不住地随着步伐规律扭动，偶尔撩到身边经过的学生。尽管她小心地克制着尾巴的摆幅，还是再一次不小心甩到一个同学，怀特有些无奈地将尾巴收了起来。 “怀特老师。”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女声。 怀特顶着的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两下，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位性感成熟的副院长正在朝她走来。 “怀特老师，下课了吗？”克拉丽莎上前和怀特并肩一起走去老师的休息区，“我和你一路，去那边拿些东西。” “我今天没有课呀，副院长大人您忘了吗？”怀特侧脸看着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克拉丽莎推开休息室的门，低头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撩在耳后的一辔深棕色的头发从脸颊边滑落了下来。 “既然没有课，为什么还要去教区呢？” 怀特绕过她走进去，瘫倒在沙发上，捂着嘴巴小小打了个哈欠。她将后脑勺垫在两只手掌，躺在那，反问克拉丽莎：“您今天怎么也来了教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今天您也是没有课的，最起码肯定没有灰班的课吧。” 克拉丽莎的嘴唇微微抿起，她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认真地看着怀特。 “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应该已经到了时候了吧。”她问。 怀特看着天花板放空，听见她的话，耳朵扇了两下，扭头看着她，安慰：“别担心，按照他那时候留下的字，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不。”克拉丽莎蹙眉，“你这些天都没有看日程表也没有记日子吗？已经超过一周了，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 怀特睁大眼睛坐起身来，看样子好像才发现这件事，她问克拉丽莎：“那么您想要做什么呢？给神族那边递消息吗？” “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 “您是要他们打起来吗？但我们夹在中间不是很好受吧，毕竟我们靠近神族的第九层，他们不会管那儿太多，而魔族完全就没有放不开的地方。” 克拉丽莎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鼻梁，她看向一脸天真的怀特，语气带着不耐烦：“他们不会打起来，我也没想他们打起来。” “为什么不会打起来？禾李是第四位呀。” “她还不算真正的第四位。”克拉丽莎说到这里，不想再深说了，“总之，你明天就去准备一下，这周末之前必须让神族知道他们的神选子可能出事了。” “我去准备？为什么是我？”怀特不满地抗议，“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你们这些高层办的吧？怎么能轮到我一个小小的体术老师。” 克拉丽莎也是一下糊涂了，她闭上双眼深呼吸了几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是，回头我去准备。你这几天注意一下禾李和魔子的消息。” “我怎么注意啊，我一个小小的体术老师……” 克拉丽莎突然站了起来，怀特被吓得耳朵上的毛一下炸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一个嗝。 “嗝！” 副院长大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手将头发甩到身后，轻轻抿着唇，走出了休息室的门。 ----- 克拉丽莎拉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走进去然后随手将门甩上。 沉重的檀木门闭合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让正在埋首书写的院长大人抬起了脑袋。 潘西看着她风风火火走到自己的副院长办公桌前坐下，托了托沉重的眼镜，有些好奇地问：“是谁惹到了我们的副院长大人？” 克拉丽莎皱着眉头，拿着羽毛笔一下一下戳着墨水，她扯了扯头发，看向潘西，问：“你真的还记得一个月前来的那个学生吗？” “哦，又是她啊。我想一想……是一个神族吗？”潘西将文件推在一旁，摸了摸胡子，问她，“她好像有些来历，是你的直系？” 克拉丽莎撑着额头，轻轻咬了咬下唇，说：“没错，是我的学生。就是那个第二天便被带走的神女。” 潘西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身后书架，翻了翻最近的档案，“唔，我看看……就是禾李同学吧。哦？她是被……魔子带走的？”他微微睁大了眯着的老眼，表情略带惊奇，“请假了？” “是，请假用的理由是新婚蜜月。” 潘西沙哑地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还被呛得咳嗽了两下。 克拉丽莎语气带着不耐：“你在笑什么？” “别……咳。”潘西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几口，缓了缓，接着说，“别太担心了，会回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明明知道他们两个的种族关系和各自在族群中的位置有多敏感。” “梵不会离开伽弗的。”院长把眼镜取下，用手帕擦了擦，语气带着玩笑，“他可是个听话的孩子啊，你不知道吗？” “呵。”副院长大人靠在椅子上冷笑，“他在灰班，听说连导师都没有？” “导师能帮他的不多了，所以我准许他做个自由生。”潘西将眼镜戴回去，一脸慈祥的微笑，“可惜他不想做我的学生呢。” “他这样的存在，你不给他安排一个导师？”克拉丽莎语气很重，“你难道能够放心？在学院里没有能够监视他的存在。” “唉。”潘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要给他安排'导师'的话，只怕得每周换一个，我们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导师'呢？” 第39章 克拉丽莎瞬间语噎。 院长大人摇摇头，“克拉丽莎呀，你的性子还是要多磨，一激动就会失去大半思考的能力，以后我怎么放心把我的位置交给你呢？” 克拉丽莎额角青筋暴起，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几秒，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肯定他会回来。” “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还没有与我持平。” 潘西握着水杯，热水的蒸汽向上蒸腾，将他的眼镜糊上了白雾，看不见眼镜后面的双眼。 魔子留在伽弗，作为在校且是灰班的学生，外界便不能够直接与他正面对立，因为伽弗前面还站着比魔子更强大的人物。 第34章第34 章 温和的阳光慢慢攀上了窗口，滑进了房间里，驱散了昨夜的黑暗，将床上的两人一点点照清。 梵阖合着的双眼忽然睁开，苍白色的瞳孔接触到阳光骤然收缩，变得如针一般尖锐，再慢慢回圆。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不出一丝刚醒的懒怠。 光线已经不柔和了，有些刺目。他缓缓松开了禁锢着怀里人的手臂，坐了起来，开始换衣服。 麦宜纳尔还在原来的位置，双眼微闭，呼吸绵长，淡金色的长发有几辔贴在她的脸侧，她的表情无比柔和，看上去确实和她平时普通的睡着模样没有区别。 梵阖站着床边，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将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到了最上。他低垂着眼睑，看着床上的女人，神色莫明。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一口喝尽，但喉咙里的那种火燥感仍然没有消退。梵阖用发带绑好头发，走回床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俯下上身，伸出了右手掐住了她的脸。 麦宜纳尔的嘴唇微微嘟起，泛着淡淡的粉色，像在诱惑人去采撷。 梵阖眼底微暗，淡薄的唇贴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还不醒来吗？是想让我抱着你回去？” 麦宜纳尔没有回应，纤长的浅棕色睫毛垂落下一片淡色的阴影，让人不忍心打扰。 他垂眼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松开了掐着麦宜的脸的手，弯下腰，将嘴唇轻轻压在了她的唇上，再加重了一点力度。 神女的脸上不能够再维持住平静，如同美好的梦境被人恶意打断，她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梵阖兀自吻了一会儿，稍稍抬起了头，垂眸看着她透不过气。他的虹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渗人的猩红色，瞳孔尖锐，眼中带着沉重。 她这副让他无比愉悦的表情，这些天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但是他永远也不会感到厌倦。 麦宜纳尔身子一轻，被梵阖捞了起来。 “麦宜……”他叼住了麦宜纳尔的耳垂，用牙齿慢慢慢慢地磨，“你还是不肯醒来吗？” “还是说，你不敢醒来呢？” 梵阖的声音带着震击灵魂的力量，从麦宜纳尔的耳，深深刺入她内心的最深处，将那道枷锁敲松。 “呜……”麦宜碧蓝色的眼微微张开，里面酝出了厚重的水汽，在睫毛上积蓄，最后变为泪珠滑落。 她死死攒紧了被子，一周未曾发声的喉咙让她的话语带上沙哑，还是在努力说出完整的语句：“我要……我要回去。” 梵阖禁锢着她，亲吻她脸侧，问她：“你要回去哪里？” 梵阖看着她的侧脸，一点一点舔去她的眼泪。他舌上的倒刺让麦宜很不舒服，她侧头躲过了他的动作，梵阖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幽暗。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当她选择深睡那一刻，一切放在明面上的虚伪和假象都被戳破。 他闭上眼睛，低头一口咬住了麦宜的脖子后面。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阳光猛烈而炽热，带着金色的怒意，似乎想将一切吞没，它们在草坪上延展，比爬山虎更霸道地攀上了墙，不停朝室内爬升。 白云在碧蓝的天空闲闲飘动，没有方向。 梵阖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他从身后抱着无力支撑的麦宜，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在她的耳边说话。 “明天带你回学院，乖。” 第35章第35 章 另一边，神界。 灯光下，禾李认真地看着一份文件，拿起了笔作了一些修改。他抬眼看了看摆钟，已经不早了，到了该入睡了时候。他最后写好，将文件收进了抽屉。 这些天工作到深夜，让他的精神有些疲惫，他将金丝眼镜放下，闭眼揉了揉鼻梁，叫来小精灵。 “请帮我准备一份加餐，不需要果汁了。” 之后可以暂时轻松一段时间，他也想起了一个月前记到他名下的一对兄妹。 麦依特回去了第一层的圣城学院进修。他半个月前给他传了讯息，只是单纯的问候了下麦依特的学业状况，尚没有进一步。 禾李召唤来转递讯息的白灵，浑身泛着银光的白色小鸟从桌子上小小的魔法阵上扑打着翅膀飞了出来，站在禾李伸出的食指上。 “怎么样，麦依有回我消息吗？”禾李轻声问它。 白灵晶蓝色的双眼无辜地回看他，摇了摇小脑袋。 虽然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禾李的眼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一丝失落。 “那么麦宜呢？”禾李再问它。 白灵啼了一声，一副有话要对他说的模样，然后跳到了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 第40章 禾李的眉头渐渐皱起，他问：“你是说，她还是没有信鸟？” 白灵点点头，轻轻啄了啄主人的眉心。 禾李闭眼沉思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行：“我必须得去伽弗一趟。上两次你去的时候麦宜没有信鸟，这次她还是没有，我需要去看一下。” 他站起来，伸出手放在肩膀旁边，让白灵跳入他的手心，再将手放在桌子上的召唤阵旁。 “你去和兰洛斯说一声，我先推掉这两天的工作，回来再补上。” ----- 混混沌沌时，感觉自己被一只手臂搂着，另一只手臂从她的双腿下穿过，然后那个人起身，将她从柔软的床上带起。 麦宜纳尔脸上带了不满，梵阖盯着她，忍不住低头轻轻用牙齿磨了一下她的脸蛋。 尖锐的触感瞬间惊醒了麦宜，她睁开眼，看见梵阖近在咫尺的苍白色竖瞳，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醒了？”梵阖脑袋离开了她的脸，对着她微笑，“我们拖得有点久，今天得回学院了。” 回去…… 麦宜攒紧了他的衣领，心里一阵放松。 昨天刚苏醒便是一番激烈，麦宜根本无法注意到异样。现在她无意瞥了一眼，忽然发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腕。 刚刚松懈下来的心一下揪紧了，麦宜问他：“藤蔓呢？” 梵阖看上去没有听明白她在问什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他反问麦宜：“藤蔓？” “你……”麦宜语气带上急切，“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她的手渐渐收紧，“还给我好不好？” 梵阖抱着她走出了房间，麦宜纳尔的心跟着他的步伐起起落落。他一脚踏入了走廊的黑暗，然后砰的一下，房间门口旁的火把迸发出了惨白色的火焰，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 梵阖带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嘴角带着一抹和熙的微笑，“带你回学院啊。” “那我的藤蔓呢？”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梵阖停下脚步，面前一扇门忽然打开，光线争先恐后涌了进来，让麦宜不甚适应地眯上了眼。 “看，麦宜。”梵阖对她说。 麦宜转头，看见了一个媲美宫殿大小的大厅，却又不是大厅，里面布置满了各种各样的炼金仪器，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在哪里。 繁琐、华丽、精密。齿轮参差相衔，因为魔能被截断，停滞了运作。所有的仪器，或者说是所有的哪怕精致如米粒的零件，都被刻上了魔纹。即使没有其他的光源，这些魔纹都在自发地放出金红色的辉光。 即使是麦宜，也从来没有见过像这般罕见的地方。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炼金室，已经不是随便一个高等魔族能够倒腾出来的了。 麦宜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梵阖抱着她接着往更深处走去。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下忘记了该说些什么。 靴子踏在实木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被放大了几倍。 咯哒。 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麦宜纳尔下意识回头，看见后面的景象，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些辉光好像忽然太多了，从器械间逸了出来，停留在空中，轴承开始运转，齿轮开始转动，带动了更多的一群又一群的光芒涌出。 这一群小家伙漂浮着，更像是在水中游荡，在空中荡出了波浪的轨迹，向着他们追逐，又很快超过了他们，奔向前方。 几个小东西微微慢下，跟在他们的身边。麦宜忍不住伸出手靠近，那几抹辉光便顺势在她的手上旋转、环绕。麦宜纳尔忽然感到手心一凉，那两个家伙居然从她的手中穿过，回归了不停奔向前方的队伍。 “它……它们居然是生命。”麦宜纳尔声音中带着惊叹，没有人会比她对生命的感知更敏锐了。 “很美，是吧。” 他不甚在意地应和了一句，脚步一转，跟着那群荧光进了另一块区域。 它们在那块区域的半空中盘旋，光芒忽明忽暗，最后像是燃尽了生命，缓缓落到了地上。 麦宜怔怔地看着地上一点点形成的阵法，心口涌上了一股莫明的感受。 “麦宜。” 梵阖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了地上。 “我们要回学院了，准备好了吗？” 她的手被梵阖握住，牵起，放在了一处机关上，然后被他猛然压下。 咿——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像要强硬地钻入她的耳膜，直刺入她的大脑。麦宜纳尔眼前一暗，又失去了一切感觉。 “麦宜。” 好像有人在叫她，但是她的耳边只有一片轰鸣声，震得她的头隐隐作痛。 麦宜控制着自己睁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双眼，光线涌了进来，恍然间，她又看见了那个富丽堂皇的炼金室，那群荧光好像还萦绕在她的身边。 没有传送成功吗？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镶嵌着淡金色纹路的吊顶，正发着莹白的光芒，照在她住了几百年的房间。 不是神界的房间，是在学院。 ----- “抱歉，贤者大人，禾李同学这些天外出办事，最近能否回来还不一定。” 第41章 禾李握着水杯的手上青筋微微突起，“她去做什么了？” “请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的学期历练，我们也另外安排了一位成绩优异的学生跟随她……” “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禾李打断潘西。 “抱歉。”潘西喝了一口水，“我们真的不是很清楚，禾李同学随时可能回来。如果您真的有急事，很可惜，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是如果您的事情不是很急，我们可以为您准备好房间……” “那就先这么办吧。” 叩叩。 敲门声忽然突兀地传来。禾李面无表情地盯着潘西，潘西咳嗽了一声，对着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院长助理急匆匆打开门进来，走到院长身边，轻声给他传了消息。 “真是巧了。”潘西听完，点了点头，转向禾李，“贤者大人应该都听见了吧。” “还请院长告诉我，我女儿现在在哪里？”禾李放下水杯，站起了身，仍然盯着潘西。 “我还有事务需要处理，只能劳您跟着小奇去见禾李同学了。”潘西抱歉一笑，让院长助理为贤者大人带路。 禾李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门，带着红纹的暗黑长袍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虚幻的弧线。 第36章第36 章 “贤者大人，我们到了。请您在这里稍等。”院长助理停在了一个走廊的总门前，“因为有些突兀，我需要先去告知禾李小姐一声您的到来。” 因为麦宜纳尔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这次的空间穿越消耗了她很多的精神力。确定了自己确实已经在自己的房间，她身体骤然放松，便昏睡在了床上，一天一夜后才醒来。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她睁开了眼睛，湛蓝色的眼中还带着几丝茫然。缓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坐了起来，安静地盯着自己的那条受伤的腿，没有其他动作。 那里已经不再时刻钝钝作痛了，失去了魔子体^液的抑制，她的身体恢复得不再缓慢。腿上的新皮大概已经在生长了，这让她时常感到那块皮肤又痛又痒。 叮—— 门口的小钟被敲响了，麦宜抬起头，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谁……” “你好，禾李同学，我是院长助理。” 麦宜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现在并不方便，请问有什么事吗？” “贤者大人正在候厅，他今天来看望你。是否需要我去餐厅帮你们定好一个分间？” 贤者大人，麦宜纳尔听见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还有哪位贤者会来看她，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她深呼吸了一下，伸手随意碰了一下床头的一个魔法符号，符号感应到了精神力瞬间亮了起来，她确定了自己现在有精神力来使用神术。 “不麻烦助理先生了，我可以和父亲在房侧厅用餐。”她对院长助理说。 “好的。”院长助理停顿一会儿，说，“我还有一件事情……” …… 门外人的离开脚步声逐渐变小。麦宜纳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一片宁静。衣柜门打开，一件洁白的长裙漂浮过来，更换到了她的身上。 腰后那两块看上去不太合理的镂空，竟然也让她有了不适应的凉意，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后腰，解开了那里的封印，四只柔软的发着微光的翅膀从那镂空处伸展而出。 她控制着四只翅膀扇动了两下，很快再次找回了本能，于是一振翅，悬在了半空。 为了满足她的种族需求，她的宿寓每个房间的顶都很高，除了近地门，上方还设有一扇半空门。麦宜从上面的门出去，穿过了走廊，找到了候厅的门。 门打开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禾李还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上方的动静。 “麦宜？”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麦宜纳尔略生疏地降落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盯着麦宜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蹙起，“你的腿怎么了？” “历练的时候受了一点伤。”她回答。 “什么情况能让你受这样的伤？”禾李直视着她，“你的历练是什么？这根本不可能是在战斗中受的伤。” 麦宜的唇一点点抿起，再张开，反问他：“父亲来学院做什么？最近您的工作没有那么多了吗？”她在贤者府邸那一个月，艾斯禾李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不管麦宜纳尔的原意是什么，她这样过于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都让禾李心里无比难受。 他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两下，顺着她的话，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麦宜还没有信鸟吧？” 麦宜从来都没有信鸟。她点了点头，眼睑低垂着，看上去无比乖顺。 禾李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的右手从长袍中伸出，掌心向上摊开，那里画了一个咒印。他催动了精神力，咒印微微发亮。 “啾啾！” 然后便是翅膀扑打的声音，几只灵巧的小鸟儿从他的手中飞出，激动地啼叫着，绕着他打转。 “听话，过来。”禾李双手并列张开，五只鸟儿在他的手中落下，被他轻轻捧起。 他看向麦宜，眼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希冀，“怎么样，麦宜喜欢哪一只呢？” 五只信鸟，有的威风神气，有的玲珑可爱，有的活泼喜人，难为禾李用心挑了半天。 “啾！”一只淡蓝色的小家伙冲着麦宜叫了一声。麦宜纳尔下意识抬起了眼看着它。 第42章 “喜欢它吗？” 麦宜回神看向艾斯，他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的双眼，里面充满了一种让她内心慢慢回暖的关心。 “……” 她压抑住心底在疯狂涌出的冲动，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 那只鸟儿听懂了麦宜纳尔的话，兴奋地从禾李的手中跳了出来，飞到了麦宜伸出来的手上，低头啄她的指缝。 麦宜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小东西，下垂的发丝遮挡住了她微红的眼眶。 禾李见她是真心喜欢，内心稍稍放松，但是仍旧在思考，关于她的腿，还有麦依特。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麦宜纳尔的时候，就算不看麦宜的反应，这个伤口也绝对不可能给她留下什么光荣的回忆。 ----- “那个老东西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梵阖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额头，将刚刚看的书放到了一边，端起了理查德刚帮他捧过来的水杯。 “陛下在查您得到的那个盒子里装着什么。”安利的右脸被羽翼面具遮挡，露出的另半面脸上神情淡淡。 梵阖幽绿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安利，“哦？在查这个的人应该不止那个老家伙吧。” “还有伽弗的院长潘西、神族十四页的第一位爱利威尔·尤里安和十二页的第八位西里·弗恩。” 听见尤里安的名字，梵阖的眉毛动了动。 “弗恩能预测到我的动向倒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倒是她，已经有这样的势力了？” 安利知道他指的谁，回答：“尤里安还没有这样的权势，但是十四页的第八位艾伦·利尔向她宣誓了效忠。” “十四页的那个？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刚学会占卜到现在还没有十年。” “他确实还不能预测出您的行踪，但是他能够大概感知到夫人的方位。” “神选子间的感应加强吗？还真是让人恼火。”梵阖轻轻笑了一声，“那个未来的神主也没有那么简单，凭着个大概的方向就能查到我身上。” “接下来还是按照您的安排吗？”安利问他。 “嗯。”梵阖放下了杯子，抚摸盘在他腿上的理查德，“不用太着急，随机应变。” 他伸手逗弄了一下理查，见安利还站在那边，随口问他：“你等下是回神界？” “是。” “这样瞒着你弟弟也不容易吧，这么多年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安利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他大概已经发现了。” “所以你弟弟发现了以后也一直没有去查吗？”梵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哦，你察觉到被发现了也一直没有说出来。” 他的头稍稍抬起，变成了猩红色的眼睛眯起，盯着他看了一会。 安利微微低垂下头，神色平静如常，只后颈滑落了一滴汗水。 “你先回去吧。”梵阖忽然对他和善一笑。 安利下跪行了退礼，再站起，面对着他退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呵。”梵阖将腿上的东西丢开，站了起来，解开了脖子上的领结，“两兄弟还真是聪明。” 第37章第37 章 理查德被扔到了地上，不满地嚎了一声。它绕着梵阖脚边转了一会儿，见梵阖拿起了刚才那本书去了内间，躺在躺椅上接着看，没有理会它的意思，它有些挫败地用尾巴扫了扫，离开了书房。 “麦宜……” 听见有人在叫她，麦宜纳尔回过神来，随口应和了一句。 “怎么了，父亲？菜不合胃口吗？” 艾斯放下了拿着餐具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觉得，我这个父亲做的有些失败。”他停顿了一下，对麦宜说，“麦宜，为什么有些事情，你和麦依特更愿意自己承受呢？” 麦宜漫不经心地切着罗页果的手也慢慢停下，她始终看着盘子，不抬起眼看他，也没有回话。 “麦依特没有喊过我父亲。他告诉我，我在他的眼中只是那群家伙推出来稳定你们兄妹的一个与你父亲一模一样的替代品而已。” “那么你呢？麦宜。”艾斯问她，“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你是喊着我父亲，可是在你的眼中，我是父亲吗？还是说，我只是停留在你记忆深处的一个陌生的亲人？” “对不起……”麦宜捏紧了餐具，“我不知道。” 艾斯合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 “用餐吧。” 麦宜再次拿起了餐具，慢吞吞地切剩下的罗页果，青绿色的汁液从果肉中泛出，挥发出了淡淡的香味。 “……父亲。”她迟疑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一周后就会回去。”他回答完，又回问麦宜，“你知道怎么用信鸟吗？” 麦宜摇摇头。 “那我等会儿会教你，顺便把你哥哥的传信阵拓下来，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想和我说，可以去找他。” “……好。” 信鸟与信鸟之间有自己的交互渠道。一般人会有两个传信方式，一个是公开的，符咒由信鸟保存，谁想传信，直接让信鸟通过渠道去找对方信鸟；一种是绘阵，由主人保存，只有知道对方的阵，才能够用这个传信阵，让信鸟直接传送消息，优点是更加私密也更加快速。 “传信很简单，你只用通过传音让信鸟知道你要给谁递消息就可以了。直接开口说话，它也能够听得懂。” 第43章 那只蓝色的小东西，正埋首在麦宜的手中，啄食里面的碎米。 “伸手。”他对麦宜说。麦宜乖乖地将另一只手伸出，放在他的面前。 艾斯手心亮起，显现出了一个阵法，他将手虚盖在麦宜纳尔的手心上方。麦宜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微微发热。 “麦依特的私用阵我已经拓进去了，以后你直接用就好。” ----- 没有什么能够比时间跑得更快。 艾斯的到来并没有打扰麦宜的学院生活，他只是每天呆在房间里，偶尔出来和麦宜吃一顿晚餐，甚至没有在学习方面关心一下麦宜。 还好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学习生活，虽然麦宜刚进入学院学习也没有几天。 明天艾斯就要离开灰地，回去神界了。麦宜上完了克拉丽莎的战术课，还被副院长单独留了下来。 “麦宜纳尔。”这个凌厉的美人此时表情算得上是很温和，“你的父亲明天就要离开了，你想要去送一送吗？” 麦宜听见她这样问，愣了一下：“可是，我……明天有课呀。” “你不想去送你的父亲吗？”副院长隐约听出了她话语间的一丝不对劲。 “……”麦宜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自然，“并没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请假。” “请假的事我会帮你解决。”克拉丽莎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补充，“如果你想去送的话。” 麦宜不能拒绝。 晚上，她侧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想着明天送艾斯的场景。但这确实没有什么好想象的，他们明天不会如同生死离别一样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袖不愿分开，也不会笑容满面，满口对对方衷心而美好的祝愿。 她翻了个身，看向自己的手掌，艾斯给她拓在上面的阵已经隐没在手心，但她好像依旧能够看见几道阵法的痕迹。 哥哥…… 这个词，在她的口中过了几遍，依旧那样陌生，陌生得就像是一场虚无的幻影，划过她的记忆，没有留下一点波澜。 亲人，她的脑海里三四道模糊的轮廓交替着，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绿色的身影。 麦宜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一根紧紧缠绕着的藤蔓，现在却空荡荡的。 梵阖一周都没有与她相见，她同时也失去了那个碧色眼睛的人所有的消息。 “别害怕，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这句话，深深刻在她的内心深处，每一个晚上，她都会默念着它平静地睡着。 黑暗中，少女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 天边的初阳一点一点爬动，已经开始炙烤这片土地。 绿意已经苏醒，晨风也偃息了。 “父亲？” 艾斯禾李又穿着他必须穿的那件怪异的长袍，六只洁白的羽翼从身后设计好的长袍折叠处放出，无害地收敛起来。他手里执着手杖，站在传送阵前，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还好，最后麦宜纳尔还是来了。 麦宜微微喘息着，从空中减速，降落在了他的旁边。 “父亲还没有出发？” “嗯。”他微微颔首，“在等你。” 莫名的心虚让麦宜不太自然地低垂下眼睑，“父亲还有什么事情吗？” “伸出手来。”他转头，直视麦宜纳尔，认真地说。 麦宜纳尔有些莫明，她将手掌摊开，放在两人之间。 飒—— 艾斯的羽翼忽然完全张开，羽毛划破了空气，随之散发出了强烈的魔法波动，麦宜眼前一白，她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眼，眼睛里面传来了针扎一般的刺痛，忽然便什么都无法看清。 “父亲？！”麦宜有些茫然又有些惊疑地喊了一声。 “收好。”从光芒中传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凝重，并没有急着解释。 艾斯的声音一落，她的手腕忽然传来强烈的刺痛，这对失去了视觉的麦宜来说更甚被一刀捅穿再翻搅的折磨，更像是被什么强硬地嵌入到了灵魂中。 “唔……” 她控制不住跪倒在地，顾不上腿上的伤口，眼泪和汗水混杂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那只手却依然被艾斯攥着，有鲜红色的血液在不停地顺着她的手臂滑落，滴在地上。 “麦宜。”禾李看着她的发顶，眼中是沉重的痛，“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不管我是站在父亲的角度，还是仅仅作为你的伯父，一个普通的亲人，我不会阻止你的一切选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离开他。” 麦宜纳尔痛苦地眯上的眼睛猛然睁大。禾李已经用手掌捂着她的手腕，很快，那个新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新肉、皮肤，恢复如初。 “我用了一些方法，将它藏在里面，不会被他发现。”他将麦宜的手腕捉到还在不停喘息的她的面前，让她看清，“没错，就是这里，只有你可以摸到，它要被你的血液洗涤超过一年，且只能保存不超过二十年，如果你真的需要，只能够割开你的手腕，取出来，让他吃下。” “它不能杀死魔子，但是会让你恢复自由，让你不再被他钳制。你可以选择逃离，永远离开，他永远无法再感应到你，也可以选择……那样的结局，他不能再控制你的生死。” “但是，只有二十年。” 麦宜纳尔紧紧抿着的嘴唇，颤抖着张开：“喂他吃下？” 第44章 艾斯的手慢慢松开，他一脚踏入了传送阵，四周排满的灵石缓缓变得明亮，亮得难以看清他的身影。 “不一定要他全部吞咽下去，只要放入口中，它便可以化散，只要有一点被他吞下，那么你们的灵魂就再也没有联系。” 眼前再次明亮得让人无法睁开双眼，再次黯淡下来时，已经没有了禾李的身影。 第38章第38 章 麦宜跪坐在传送阵前，还没有回神，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腕。 很快，传送阵的维护师过来了，注意到她，有些疑惑地走过来询问：“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麦宜纳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脑袋，手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维护师看她没有问题，便去了传送阵旁边补充魔石。 她抬脚往回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腿上感觉不到疼痛，麦宜犹豫了一下，弯腰将长裙掀到了膝盖上，看了一下缠绕着的绷带，伸手将它慢慢解开。 绷带下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腿上的皮肤光洁滑腻，根本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最后阖上，弯下腰慢慢将裙子放下，站起来，往学院的方向走去。 传送机房是设在学院外的，但离学院不算太远。大概半个小时，麦宜就已经看见了学院大门的影子。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脚步逐渐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显然早就看见了她，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等着她走过去。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掉进他编织好的紧密缠绕的巨网里。 某一瞬，麦宜纳尔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她想伸展开自己的羽翼，飞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她也想若无其事地接着前进，就像没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或许真的可以从他的身边相安无事地走过去。 她想到了刚刚离去的禾李，如果他迟一点走，或许能够帮到她。但是她很快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梵阖就是在艾斯禾李离开后才会出现。这一周有多么安宁，这一刻她就有多无助。 但是不管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多少想法，她只是站在那里，像是被地底下的什么抓住了脚踝，像是被毒萝的粘液粘住了脚底。 学院在郊区，她站在这条大路上，只有几辆马车偶尔从她的身边跑过，车夫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没有感觉一般，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想和远处的那道身影僵持到最后一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见她一直没有再前进，很快，梵阖就动了。 他的身形一矮，两片巨大的黑色羽翼从身后猛然伸展开，奋力扇动了两下，便升上了高空，然后往这边飞速滑翔。 他愈发逼近，让麦宜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她转身跑向大路旁边的丛林，想用茂密的树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嘿！” 马车被车夫猛地刹住，他生气地对着麦宜喊：“你干什么？……喂！” 他的吼声很快便变小，消失在了身后，不能再被听见。 以神女的身体强度，能够很轻松地跑出很远，何况奋力奔逃。 但是不管麦宜往多么隐蔽的角落躲入，一秒两秒，她的心脏很快便会如擂鼓般震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听见羽翼扑打的声响，让她快要失去理智。 “呼……”她再次离开了刚才的地方，藏到了一棵巨大的树后面。 这棵树实在太大了，她一手抓到树干，摸到了上面发潮的苔，还有一些攀附在树上的藤蔓，呼吸间充斥着植物的涩味。 麦宜纳尔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有了一层冷汗。 梵阖已经离开了还是依旧在寻找着她？这根本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即使现在麦宜躲避的地方已经足够隐蔽，她的心跳依旧像之前一样从刚刚恢复的平稳中慢慢变得快速，一声一声，重得要惊动了周围的草木。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想要再次离开这里，四肢却开始发软了。 再逃，又能够逃到哪里去？能够躲多久？ 如果被找到了，又会发生什么？梵阖会再次将她带走，离开学院、离开灰地吗？或者他只是单纯想来接一下她？ 她这样想着，好像有点认命，又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松开了被咬得发白的下唇，面部也稍稍放松，只是手脚仍旧冰凉。 麦宜慢慢坐了下来。 现在的感觉，很微妙，像是刚刚还在挣扎着逃离监狱的死刑罪犯，忽然接受了自己的未来，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麦宜。” 清朗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麦宜纳尔的身体不可控制地瞬间僵硬，脑中一片空白。 “你又在顽皮了。” 梵阖一边说着，一边从树后面慢慢走过来，他的身后还拖着一对大得离谱的黑色翅膀，真的是拖着。那对翅膀像是从巨大的乌鸦身上扯出来安在他的背后的，现在用完了，便毫不在意地拖在地上，任由泥土将上面黑亮的羽毛弄脏。 纯血魔族不是飞行种族。 梵阖的翅膀就正应了这个事实，忽然一下炸开了，破碎成了一根根的羽毛碎片。麦宜条件反射地一颤，眼睛眨了一下，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 “你……” “嘘。”梵阖半蹲下了身，墨绿色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轻轻抬起了手，伸到了麦宜的脸侧。 第45章 麦宜看着他，指甲深陷手心。 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擦过了脸颊上的绒毛，摸到了她的发丝，他的体温低得快不能够被察觉到，手的存在却无法让人忽视。 梵阖收回了手，修长的手指拈着半片黑色的羽毛，然后随意地丢开。 他站了起来，向麦宜伸出了手，耐心地等待着。麦宜盯着他的手指，再缓缓向上，直视他的双眼。 梵阖对她温和地微笑，说：“我带你回学院，起来吧。” 麦宜纳尔伸出了右手，慢慢靠近了他的手心，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皮肤。 没有体温上的差别，她的手指已经完全冰凉了。 梵阖轻笑了一下，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摔进了自己的怀中。 耳边是微凉的呼吸，梵阖箍住了她，凑近她的脑袋：“怎么了？手这么冰？还弄得这么脏。” 麦宜压抑着呼吸，任由他拿出了手帕给自己擦拭手上的泥土。 “岳父果然很强大，七天便查清楚了我们的事情，真不愧是前任大贤者。”他的语气就像只是随意谈起了一个话题。 麦宜纳尔尽量平静地回应：“……嗯。” “小、麦、宜？” 他的声线忽然压低，靡靡的，带着沙哑，让面前人的心脏骤然紧缩，“……刚刚去送父亲大人的时候，他有叮嘱你些什么吗？ “没有。”她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被一根根擦干将的手指。 梵阖停下了手，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手帕收起，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再问了一次：“真的没有吗？” 麦宜纳尔的眼珠就像被他吸住了一样，不能移动。 她的嘴唇微启，停顿了很久，久到梵阖的嘴角渐渐凝固，最后回答：“……没有。” 第39章 “没有关系。”梵阖安静地盯着她，良久，嘴角没有感情地勾了勾，“贤者大人不给你的关心，我都会替他补偿给你。” 这句话根本给不了麦宜纳尔一点温暖，她想拒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梵阖放开了手，强硬地搂过她的肩膀，拖着她走回了学院。 一路上他都很安静，直到进入了学院的大门，在来往的学生若有若无的注视下，他的手才放松了对她的桎梏，只是亲密地搂住她的腰，看上去和一对普通的恋人没有什么差别，但这并没有让探究的目光减少。 异族间的交往在伽弗并不难见。麦宜纳尔和梵阖两人这样走在学院的大道上，会接受到各种不明的视线，主要是因为他们印在衣服上的灰班印记。 灰班的人，大部分已经在族中订好了婚约，或者已经决定投身进自己的野心中，不会再在这里发展自己的感情。即使是有了恋人，鉴于能进灰班的学生身份基本比较特殊，一般也不会选择将恋情暴露。 以麦宜的耳力，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周围人关于他们两人的议论。她身后那四只翅膀，将她的种族和地位完全暴露，而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梵阖更加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 梵阖就这样搂着她走回去，很快整个伽弗都会知道。不止如此，神界的线人会将她与魔族亲密同行的事情报回神界，如果她的判断无误，魔族那边很快也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麦宜纳尔的心脏仿佛被完全浸没在了冰水之中。 进了门到现在，梵阖也一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慢慢的，他走的路偏移了麦宜熟悉的大道，开始让麦宜感到陌生。 “你要带我去哪？”她见梵阖带她往奇怪的方向走，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有想去哪里。”他说着，又随意往一个方向走去，“今天你请假，我想我们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不如带你随意走一下，你还没有熟悉这里吧。” “我并不想熟悉。” 这句话在麦宜纳尔的舌尖滚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们慢慢远离了人群，走向了偏僻的地段，道路甚至也不再是砖石铺造，成了碎石，再到泥土，而四周也出现了树。 这里让她感到有些熟悉，麦宜停下了脚步。梵阖竟然迁就着也一同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她看了一会儿，扭头问梵阖。 梵阖侧脸，对着她微笑，语气里是全然的温柔。 “这里是我们相恋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麦宜一点也不相信。 她离开了梵阖的身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旁边。这棵树并没有给她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是莫明的觉得有些熟悉。 梵阖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背后响起，“就是这里。” 麦宜心口颤了一下，回头看他。 “你来到学院的第一天，我们在这里相遇。那时我在这里午睡，而你迷路了，找不到宿寓。” 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变得莹绿，温和地和她对视着，恍惚间，麦宜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阵熟悉的触动。但是那种触动太短，她难以抓住，弄清。 “我想要问你的名字，但是你当时太害羞，先离开了。”梵阖的眼神深远，好像在回忆着很多年前的一件美好的往事。 他们的相遇并不难想起，麦宜纳尔的脑中闪过的几抹片段，很快顺着这些线扯出了封印在深处的一点记忆。 事实上，一点也不遥远，也没有那么值得回忆。 第46章 麦宜转过身子看向梵阖。阳光驱散了总是环绕在他周身的冷寒和若有若无的戾气，此刻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单纯地想和自己的恋人回忆过去的美好。 梵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宠溺，让麦宜忽然有了一种无论她现在做了什么，都会得到原谅的错觉。 她缓缓张开手臂，看着梵阖。 梵阖从善如流地拥抱住她娇小柔软的身躯，没有一点意外。他抱得紧紧的，甚至将她略带离了地面。 “梵阖。”她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问，“为什么我连我们的初遇都忘记了？” 那一周的沉睡，让她不甚完整的记忆更加的支离破碎。 梵阖贴着她的脸一片冰冷，连呼吸也是一阵又一阵的凉气，他听着麦宜的话，眼睛弯起了柔和的弧度，好像听不出麦宜语气中的质疑，只是在听她抱怨今天的天气不尽人意。 “别害怕。”他的右手揉了揉麦宜的头发，“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还有很多的未来。” 麦宜纳尔攥紧他的肩膀，气得浑身微微发抖。 ----- 即使禾李离开了，梵阖也并不是像她害怕的那样总是去找她。 两个月来，他最多也只是一周去见她一次，稍强硬地要求和她在一起一晚上。更多的时候他对麦宜纳尔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即使在同一节课遇上，他也不一定会看她一眼。 麦宜有些不解，但更多是为此松了一口气。 年考核还没有到，但是学院那边给她安排了年中考核，近段时间便会给她通知。 麦宜纳尔去了院长办公区给她的导师交报告时，被克拉丽莎单独留了下来说话。 “麦宜纳尔，你想离开灰班吗？”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还没有离开手中的刚刚助手给她递过来的报告，手上的钢笔一直在一下一下敲打着空白的稿纸，敲出了点点墨迹。 麦宜听见了她的问话，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很快点头回答：“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克拉丽莎揉了揉眉头，先放下了手中的报告，看着她。 “我可以帮你。”她说，“只要你过了这次的中段考核，然后在年考核被刷下。” 中段考核被学院临时加入，是为了核实麦宜纳尔是否有就读伽弗的实力，年考核只是为了排出她的名次，只要她在神族中的成绩没有进入前二十，就失去了在灰班就读的权利。 这些麦宜纳尔自然知道，她也知道所谓的考核并没有那么简单，想要过就能过，想不过就能够被刷下。 克拉丽莎右手亮起了一道阵法，她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两张畸纸，递给了麦宜。 “马上看完，半个小时后它上面的字迹就会完全消失。” 麦宜纳尔接过那两张纸，纸面亮起了诡异的紫色，然后出现了一些难以辨识的字体，是人族的文字。 她稍稍庆幸自己还能够辨认出人文，仔细看起来，发现居然是她的中段考核内容。 完全看了两遍以后，麦宜抬头看向克拉丽莎，眼中带着惊讶。 克拉丽莎并不只是将她的中段考核全部内容提前暴露给她，还直接将具体的考核标准都给她了。 畸纸上的字慢慢消散，最后连纸都开始变皱，渐渐发热、自燃，化为了灰烬。纸灰慢慢从她的手指间流出，落下，变成了星沙，消散在了空气里。 “没有什么内容，应该都记住了？”她问麦宜。 麦宜纳尔点头。 “很好。年终考核方式还没有完全出来，我也还不知道你会选考哪几类课程，你就先将留校考处理好。”克拉丽莎拿出刚才看的报告，“你先回去吧，过两天院长安排的监考员就会带你离开，不会惊动他。” 麦宜朝她鞠躬退出了院长室，面上的平静完全掩盖不了她心口激烈的跳动。 克拉丽莎给她考核标准，并不是为了让她拿到高分。 因为她是插班生，这次给她独设的考核得到的分数或多或少会影响她今年的年终考核，为了不拉高她的年考核成绩，这次的考核她必须在安全分数区卡分。 第40章 交了报告，她便往下一节课的教室赶去。 格斗技的体术课程，教授他们的那个娇小的兽人老师站在台前一下一下踢着脚，跟他们讲分斗理论。那位一直让麦宜有奇怪感觉的怀特老师这节课很直接大方地看了她几眼，还给了她几个意味不明的甜美微笑。麦宜纳尔猜不出她这样做的意义，最后只能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麦宜坐在最后，看了一眼前面全部的学生。 梵阖没有来上这节课。 按照麦宜所知，监考员随时会来带她离开学院，不管她是在上课，还是在宿寓。可能她正睡着，醒来便到了学院之外。 她想着考核的事情，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蒸汽模糊了浴池中的身影的轮廓，淡化了所有的色彩，将气氛蒸得暧昧不明。 麦宜纳尔泡在角落里，闭合双眼，眉头微皱。 以梵阖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要离开伽弗前去考核的事情，甚至或许比她还先得到消息。 可是现在梵阖那边没有一点动静，这一周他也没有来找过她。 麦宜回想起前两个月他的态度，觉得说不定对于梵阖来讲，只要她不想着离开，那么她要做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 第47章 水面起了一连串的泡泡，麦宜在水底吐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披上浴巾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拿着毛巾有些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的监考员。 后背忽然一重，有人从她身后压了过来，环绕住了她的肩膀，吻上了她的后颈。 麦宜纳尔像是被瞬间麻痹了，僵硬了半边身体。 “怎么今天没有发现我来了？”梵阖撩开了她的头发，咬上了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在想什么？明天的考核么？” 明天？ 麦宜推开了他的脑袋，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他低垂着眼睛，伸手捏住了麦宜的下巴，让她稍稍抬起了头，和他对视。 “你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心情？”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 “嗯。”麦宜纳尔扯开了他的手指，闭着眼睛，主动抱住了他，“我今天不想，可以吗？” 梵阖没有答应她，也没有不悦的迹象，手掌放在了她的头上，用手指一点一点帮她按摩着头皮。麦宜蹙着眉，忍着反抗的冲动，伏在他的怀里没有动作。 “一次。” 麦宜不想答应，她从梵阖的怀里出来，直视着他猩红色的眼睛。 梵阖苍白色的瞳孔微微移动，盯着她，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她跪了起来，捧住了梵阖的脸，低头看着他，迟疑了几秒，吻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往下亲吻他的脸颊、唇角。 “一次也不要，好不好？” 如果梵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可能会答应麦宜纳尔，只会要得更多。 但他显然不是。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掐住了麦宜的腰抱了起来。麦宜纳尔一下子凌空，身后的翅膀不自觉地拍打两下，甩出了一点水，将梵阖的衬衣弄湿了。 “好，睡吧。” 他的手心微微发热。麦宜抓着他的肩膀，感觉有一点奇怪，才发现其实是他手下她的皮肤在发热。 很快她的全身都热了起来，浑身的水都蒸干了。 梵阖将她丢在了床上，然后躺在了她的旁边抱住了她。麦宜纳尔的眼前忽然一黑，灯光一下全部熄灭了。 “睡。” 他凑到她的耳边，又说了一次。 ----- 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再醒来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便被刺目的阳光闪得出了眼泪。旁边传来一声一声奇怪的声响，很快让她清醒。 有太阳，这里是人界。 她猛地坐了起来，结果肩膀钝痛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人。 “嗷！”那个人叫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像是隔着什么，不什真切。 麦宜的脸微微泛红，看向旁边揉着肩膀的人：“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那个人转过了头，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白色动物面具，隔着面具，她看见了一对黄色的眼睛。 “没有事，你醒了啊。我是跟你一起参加考核的人。”她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些模糊，但还是让麦宜纳尔听出了是个女孩子。 麦宜询问：“请问你的名字？” “叫我米娜就好了。” 她显然不想透露更多。米娜不可能是一个姓，甚至连是不是真实的名也不知道。 麦宜点了点头：“你可以叫我禾李。” “哟呵，原来是你。” “……怎么？” “没什么。”米娜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麦宜终于注意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一把小铲。 “你知道考核内容吗？”米娜伸手将麦宜纳尔拉了起来。 麦宜神色淡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个人爱好。”米娜随口略过这个问题，继续跟麦宜纳尔说，“考核内容应该会寄给你的信鸟，你要不要查一下？” 麦宜点点头，张开手印在了泥地上，一道阵法放出了淡蓝色的光芒，然后她的新信鸟从里面飞了出来，扇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膀上，依赖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麦宜把它捉了下来，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别这样，快点给我找一下学院寄过来的信。” 信鸟啾地叫了一声，小爪子打了打地面，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了一封信。 麦宜拿过信，仔细看了两遍，没有任何问题，和昨天克拉丽莎给她的一致。 【调查斯洛国家南部大瘟疫】 这次瘟疫在两个月便已经让整个国家的南方完全沦陷。斯洛国家占地不是很大，但也因为人口数量位居人界大国前十，这次瘟疫事件已经让十六万人死亡，还有一百多万人在染病等死的边缘，王族已经有了放弃半片国土的决策，筹集人手在南北之间的无人区修建千里隔离墙。 两个月，十六万人，不只是在斯洛，假如斯洛南部不是半岛，重重海洋暂时隔离了灾难。瘟疫会像飓风一样，急速扩张到其他国土，然后便是全部的人族，甚至在人界暂居的其他种族。 神族和元素精灵前段时期才同人族签订了互助协定，不可能不施以援手。 但神界九层和人界隔着不近的位面距离，斯洛原本害怕周边国家乘人之危，也将这事捂着，后来见情况失控，才快马加鞭地赶去人族联会，让他们求助友族。 这次来查这场瘟疫的人很多，不止神族和元素精灵那边。 第48章 灰地本不该参和这件事情，但是没有灰地不参和的事情。于是身份和能力都很合适的麦宜纳尔便被选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其他种族特指有自我意识的种族 第41章 “看完了吗？”米娜见她看得差不多了，开口询问。 麦宜纳尔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她们两人刚才在一棵树旁边休息，树的叶子翠绿喜人，长势蓬勃，看上去像是这些年一直被人精心种植着。不止是这棵树，目光所及之处，两人看见的是一片生机勃勃，仿佛这块土地近年曾被生命女神眷顾。 麦宜纳尔确实是生命女神的候选继承者，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睡半个晚上，并不会让植物们发疯一般生长。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植物会长得这么吓人吗？” 见她看得认真，米娜便问了一句。麦宜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米娜摸了摸面具下的下巴，给这个无知的神女解释：“因为人死的多了啊，这里的树吃了很多尸体，所以长得这么好。” “树不会吃尸体。”麦宜纳尔下意识反驳。 “乖乖，你是只学了神树目吗？”从她的语气中麦宜听出了一种见识乡下人的新奇，米娜告诉她，“不止人界的原生树，所有的树都是会吃尸体的，只有你们那个神树才不吃不喝，还能够养活你们全部神族。” 神族的主食是罗页果，罗页树是神树的伴生体，半神树的存在，追究根源来说，罗页树必须依赖神树，所以确实有神树供养了所有神族的说法。 可是树吃尸体…… 麦宜看了一眼面前的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米娜，我们现在在哪里？” “嗯……”米娜回忆了一下，回答她，“我们现在米米亚森林，斯洛西南部，离隔离墙的修筑地点很近，但是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麦宜纳尔闭上眼睛，将精神力张开，织成了一张粗劣的网，探索附近的地形与生命密集程度。她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情，但好在她天生拥有对生命的亲和力，对一些不好的感知也比较敏锐，很快她就发现了动物生命的方位，应该是修墙的人们。 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不是这些工人，而是在她们附近，或者离墙更远的一些活动的生命。 他们的生命力强度参差不齐，有的还不难以感知，有的已经明明灭灭，很快便要熄灭了。 淡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麦宜纳尔睁开了眼睛。她伸手指了一个方位，对米娜说：“我们往那个方向走。” 说完，弯下身体，展开了两双羽翼，扇起了一道狂风，猛地冲向了天空。 “嘿！”米娜加固好自己差点被掀起的面具，隔着它模糊不清地冲着天上嚷嚷，“你就这样飞上去，万一我不会爬树体能太差跟不上你呢！ ” 说是这样说，她很轻盈地跳上了七八米高的树枝，迅疾地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很快赶上了麦宜。 “莉莉娜……呼……”欧文喘着气，踉跄着挪过去，抓住了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的手臂，想要将她扯起来。 “我……好困，欧文，我想要睡觉了……” 女人的身上布满了深红色甚至偏紫的伤痕，挂在身上的那些肮脏干硬的布片斑驳不堪，有的地方还只是灰色，有的已经酱红，还有的地方已经变黑了。多日没有清洗过，皮肤上是一层可见的尘土。地上的泥混在了她的发脓开裂的烂脚上，带出了腐烂的臭味，只要她再多停留一会儿，很快会有一些不友好的昆虫会受到吸引，不知不觉间钻进她的伤口里。 男人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的一只异常肿大的眼球让他的眼皮无法睁开也无法合上，甚至隐隐有被撑裂的迹象。隔着灰白色的眼皮，能够看见下面的发黑的眼球，还有不停从里面流下的深棕色黏液。 欧文打开了巴掌大的水壶，倾斜着小心舔了一口，再把它递给了莉莉娜。 他缓了一下，将没有喝多久的水壶抢了回来，扭上了盖子：“喝少一点，我们得走了。” 莉莉娜扯住了他，“欧文……快到了，可不可以……” “不行！”男人甩开了她，“你不走的话我只能自己先去了。” 莉莉娜真的走不动了，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欧文，声音沙哑：“真的能允许我们进去吗？” “……先过去” 隔离的墙很快就会修到这边，如果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修完了这边，或者正在修，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没有进去的可能。 米娜站在那根最高的树枝上，很难相信她看上去分量不轻的一个人居然能被还没有手腕粗的树枝托稳。 她的嘴里一路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一片叶子，现在两下吞进了肚子里，转头对麦宜说：“我还以为你要去北边呢。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要干什么？你想要救这两个人类？” 麦宜纳尔站在空中，沉静地看着下方的两个人。 “禾李？你怎么了？”米娜折了一小根树枝向她砸去，“回神呀，别发呆了，要救就赶紧，不救快走啦。” 麦宜的手紧了紧，她最后沉重地看了他们一眼，扇动翅膀继续往前方飞去。 “哎呀……”米娜有些无奈和困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既然不救他们为什么要停下呀？” “我本来……”麦宜停顿了一下，有点违心地说，“我本来就只是想观察一下到底什么是让他们产生瘟疫的。” 第49章 “那你看出来了吗大小姐？” “一点。感觉不够明显，我得去找更清楚的。” 迎着风，嗅觉敏锐的米娜已经可以闻到一股令人作呕地恶臭，那是腐烂的尸臭味，却又不仅仅是尸臭，让人奇怪的是那之中还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蜜糖般的甜香，又像是有鲜奶在上面流淌。 只是想想，米娜就觉得浑身难受。 不远不近，一段时间后两人赶到了气味的来源，是一处尸堆。 前方的树不是刚才那种普通的大树了，米娜站在最后一棵橡树的树顶上，不是很愿意再往前跳过去。 “毒萝实在太滑了，我可不想掉下去。要不你自己过去看？” “这里为什么会有毒萝？”麦宜的脸上露出了疑惑。 米娜的声音隔着面具也能听出崩溃：“大小姐，我怎么知道啊！” 麦宜纳尔轻轻蹙着眉，看着前方那一堆不成人形的物体，自己慢慢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了，网站用电脑进不去，弄了好久。 作者周一周二很忙，更不了新，一般在一周的后半更，所以周一周二的都是假更新啦。 第42章 越是靠近，那股鲜甜的味道越是明显，快要掩盖掉了腐烂的气味。 那是因为毒萝察觉到了动物的移动，开始分泌黏液。 麦宜纳尔在上面盘旋了几下，找不到能够下脚的地方，下面陈布满了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或者正在腐烂的尸体，尸体与尸体间的位置又充斥了毒萝的黏液，只要在上面多站了一会，就难以摆脱，毒液也会慢慢渗透进皮肤里。 毒萝的黏液没有腐蚀的作用，只是让动物死去，然后被自然分解成它的养分。 树是吃尸体的。 麦宜刚才还有些怀疑，现在倒是真正见到了一种吃尸体的树。 现在距离也不算远，如果她用魔法对下面的残体进行探测分析，倒也同站在下面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她也不想要站在尸体堆中间，干脆决定在半空中进行了。 鞋尖在半空中轻轻一点，从点及面扩散出了一道又一道波纹，很快形成了虚地。麦宜跪坐在上面，看上去同在真正的地面上没有分别。 米娜在远处盘腿坐着，尖细的兽瞳盯着麦宜。她身上发散出的魔法震动，极有规律，很快便连接上了地上的一个还算完整的尸体。 她的嘴缓缓咧开，从旁边又随便找了片叶子，叼在了嘴里，等着麦宜弄完。 …… 太阳从正中慢慢下滑，不知不觉躲进了树林里。橙色的阳光在树干与树干间穿梭，迎着微风在叶与叶之间跳跃、停留，最后累了，黯淡下来。 逆着夕阳，麦宜纳尔的身影在下方投下一片阴影，与带着甜腻光泽的腐肉混杂在了一起，看上去诡异地静谧。 “哈~” 米娜从树枝上坐起来，伸展开身体，打了一个哈欠。她瞥了那边一眼，又躺回了树枝上，看到已经变得猩红的天，忍不住冲麦宜纳尔喊：“喂！你还没有弄好吗？” 麦宜已经取消了魔法联结，她正站在半空，从米娜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一团站着的黑影，似乎在一动不动地发呆。 “禾李！” 米娜爬了起来，往那边又大喊了一次：“你该不会是被臭死了吧？” 黑影的肩膀小幅度地抬了一下，麦宜终于回过了神，转身看向米娜。 迎着残阳，米娜全身被染成了红色，她稳稳当当地站着树枝上，朝她挥手。 “怎么了？过来呀。” 麦宜的翅膀动了动，慢慢飞了过去，落在了米娜旁边。 米娜问她：“怎么样？一天了，你发现了什么？” 麦宜的情绪十分黯淡，眼底带着疲惫的血丝，她轻轻阖着眼睛，回答：“没有发现什么。” “人类的瘟疫一般不是病毒寄生虫什么的吗？难道你又不知道那些东西？” “不是那些。”麦宜否认。 “可是大家都说是瘟疫呀，瘟疫不应该就是那些吗？” “瘟疫是没有被传染的人说的。”麦宜告诉她，“即使是我也知道，没有瘟疫能够有这样的传染速度。活着的人类不知道那是什么，知道那不是瘟疫的医生已经被感染死去或者正在死去。剩下的人类只能够听信上位者，将这场'瘟疫'口口相传。” 米娜摸了摸下巴，看不出有没有相信，她对麦宜说：“听你这么说，不是发现了很多东西吗？你怎么说没有发现什么呢？” “因为我并没有发现那到底是什么。”麦宜说，“它不是生命，却在生命体内肆虐，夺取生命。” “你这样说的话，像是毒^药？” “毒^药不会传染。” 耳后那簇淡金色的发丝滑落，拂过麦宜的侧脸，在半空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带出了一层似有非有的落寞。 米娜侧头，认真地问：“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麦宜想了一下，反问她：“你想先休息一晚吗？” “我刚睡醒。” “那就走吧。” 两人连夜赶路，一路向着北方飞奔，很快就离开了密集的中心区域，到了森林的边缘。 她们发现了一些赶路者，很少，但还是麦宜纳尔还是决定尽量绕路避开了他们。 后半夜，米娜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等一下。” 第50章 落后了一截的米娜让麦宜停了一下，解释：“我不能这样赶路了，得下去。还有，你有水或者什么补充体力的食物吗？” 森林边缘的树与树之间间距太过稀疏，让她每一次跳跃都要耗费太多的体力。而且这样下去，很快她便不能在树上前行，必须下地。 “你吃这个吗？”麦宜纳尔飞到她旁边，从空间里拿出了两个水果。 米娜伸出的手在看见了她拿出的食物后停顿了一下，即使天黑隔着面具也能够感受到她深深的嫌弃。 “你是食肉的种族？”麦宜问。 “没有，是杂食。”只是常年挑食。米娜有些无奈地接过水果，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 休息了一会，她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近地赶路，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破晓的时候，两人终于看见了正在修筑隔离墙的工人。 “怎么办？”米娜给上方的麦宜传音。 “自己用隐身咒，冲过去。”说完，麦宜纳尔在空中失去了踪影。 “摩多，你刚刚有看见一只往这边飞过来的鸟吗？” “哪里？”灰头灰脸的工人放慢了动作，看向工友正在看的方向，“没有看见呀？你眼花了吗？” “我感觉真的是一只鸟，而且很大，在很远的地方都被我看见了，说不定是鹰。” “那边的动物还活着的都生病了，哪里还飞得过来？” “可是我好像真的……” “别偷懒！”不远处的监工注意到了这边聊天的两个人，扯着声音骂他们，“蠢东西，再偷懒就把你们留在这里！” 两人瞬间噤声，埋头砌墙。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过了隔离墙有一段距离，麦宜纳尔停了下来。 米娜微微喘着气，将面具掀开了一条缝，把手伸进去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怎么知道啊姑奶奶，热死老娘了。” 麦宜面色平静，一点没有连夜赶路的狼狈。她状似无意地问了米娜一句：“你不把面具摘下来？” “别，我情愿热死。”米娜说完，直接转移掉话题，“所以现在我们是迷路了吗？你真的不知道位置了？” “嗯。” “啊？”米娜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你听一下。” 米娜呼出一口气，侧耳听了一会儿：“轮子的声音，有车？” “嗯。”麦宜说，“是运砖石的车，你带路，我们跟着他们，就能够找到最近的城。” 第43章 靠着米娜过人的听力，两人一路跟着回城运砖的车马，后来米娜直接能够听见城里人的交流声，便超过了车马先行到了城池前。 “禾李，我该怎么进去啊？”米娜指着那扇关闭得严严实实的高大城门，即使凭她不俗的弹跳力也难上去，更别说躲过城墙上那些守城士兵了。 “你可以隐身跟着他们。”麦宜说，“或者你就在城外等着我出来。” 米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我隐身跟着他们，那你呢？” “我先进去。” 反正不管怎样，她的意思都是要丢下米娜自己行动。 米娜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看穿了麦宜纳尔：“这么想甩掉我，你是不是想跑路啊？” 麦宜平静地瞥了她一眼，看上去一点没有被说中的心虚。 “不管你进不进城，我都会自己行动，等结束的时候我会再向你传音。”说完，她也不管米娜答不答应，自己张开翅膀升上了高空，往城内飞去。 “喂！结束是哪个结束啊？你说的不会是考核结束吧！——” 不管她在下面怎么喊，麦宜已经飞远了，听不见她的呼声。 这个城池并不小，气候复杂，水源充足，曾经也是个繁荣的大城，住着有近七万的人口。但是也只是曾经了，现在瘟疫爆发，中心城池变成了边境城池，城民们都想方设法地往北逃离。 但是隔离墙还要修，必须有后勤，北方城池也不可能接纳太多流民，于是王城就下了死命令，无论地位，逃城者死。 麦宜纳尔轻轻降落在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巷子很狭小，墙边还堆满了杂物，破烂的马车、木板，还有一些大口的麻袋，地砖缝隙中塞满了泥尘，一边还有很多破砖。 很显然，这里是堆修筑城墙的那些建筑废料的地方。 麦宜用了些障眼法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城民，收起了自己的翅膀，走出了巷子外面。 街道上空落落的，每家每户门窗紧闭，如同在防着什么洪水猛兽，隔一段距离可以看见一些空摊，上面还有发臭了的蔬菜或者肉类的残渣。西南风将修墙的尘土吹进了城中，让这里尘土飞扬，完全看不出是一座靠近森林的平原之城，更像在沙漠之中。 这里和她几个月前见过的人类的热闹街市天差地别。 她往城中心走，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只在家中躲着，还是有人会出门的。 有的门被小小地打开一道容人侧身探出的缝，然后就会有一个瘦弱的老人或者妇女从那道门缝中出来，他们头上套着避尘的头巾，抱着一个被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篮子，里面装着很多东西，看上去很充实。然后这些妇女老人就会低着头安静地赶往城中心，但是只要有人看向他们，便会变得十分警惕。 第51章 城中心肯定存在一个大的市集。但是市集不是麦宜纳尔的目标，她径直找去了医生的医馆。 “爸爸！”坐在医馆大堂的中年人往楼上喊了一声，将正在抓药的老人叫了下来。 “又有人生病了，他想让您看一下。” 门口有两个人等在那里，男人的脸色很苍白惨淡，被身边的女人搀扶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天要塌陷下来了一样。 医生下来看了一眼他们，脸色便变得凝重，语气很重地跟他们说：“上来。” 麦宜纳尔看着这一幕，隐着身形，悄悄地跟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的摆设都很陈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一堵墙边摆设着一面的药柜子，整个楼充斥着药味。 男人的眼珠布满了血丝，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和绝望。女人已经浑浑噩噩，好像一切都已经灰暗，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医生看上去很清楚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询问男人的病情和症状，只是打开了抽屉，里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药包，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很显然已经不止这一个来了。 “你们带这个回去熬来吃，它的药性很烈，要看你底子好不好，如果好，兴许可以熬过去，重新恢复健康，如果……” “谢谢！谢谢医生！……”男人甩开了妻子，想要上前握住医生的手，被老人连忙避开了。 “不要碰我！”他很严肃地说，“让你妻子过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那个女人被带去了隔间，医生很认真的问她：“你有没有被传染？” 女人眼珠子转了转，瞳孔对准了老人的方向，好像活过来了一点，麻木地摇了两下头。 “那好，我要告诉你，如果喝完药以后，他睡了一觉最后……没有挺过去，那么你一定一定要用火……” “懂了吗？”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再问她“你想被传染吗？你想死吗？” 她呆滞地看着医生。 “唉。”老人摇了摇头，眉头的皱纹加深了几分，最后让她出去，带丈夫回家。 麦宜纳尔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沉重的叹气声，一下接着一下，好像要将心血里的气体都挤压出来。 “……第七个了。”他低喃着，声音沙哑得快要让她无法听清。老人呼出的空气里充满了疲惫。 最后麦宜跟着那对夫妻身后走了。 是的，她想要去看一下医生给他们开出来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她觉得或许她能够从药材中找出什么解决这场瘟疫的办法。 麦宜纳尔站在屋顶上，看着女人在院子里蹲着，把粗陋的泥罐架在小火灶上。她打开了药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进去，接着加水、生火。 麦宜匆忙记了一下里面的药材的生命特征、活性与强度，然后跟着'观察'它们在熬煮时发生的一些变化。 最后药熬出来了，满屋子充满了一股诡异的药臭味。男人不嫌弃，他看上去很兴奋，脸上也不再惨白，泛出了红色，好像已经治愈了。 他急着将药灌进自己的嘴里，哪怕烫得嗷嗷直叫，舌头痛得像是被火烧伤了一样，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和希望。 麦宜纳尔看着他，观察着药汤进入他身体后，他的生命特征发生的变化。 从肠胃开始，每一个细胞开始衰竭、枯死，然后是从血液到大脑，那个药麻痹了他的身体，再控制他的细胞自我凋亡。 那些瘟疫源细胞也确实停止了分裂扩散，从他的死亡开始。 男人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好像再过不久他就要醒来，重新恢复健康。 麦宜纳尔看着跪在男人身边面无表情看着尸体的妻子，终于明白过来，医生给的是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偷了两天懒。 又想开文了，嗯，仙侠的伪骨科或者吸血鬼的伪骨科。 唉，又怕开了文，就会偏心了。 第44章 老人又在做梦了。 他当了一辈子的医生，治了一辈子的人。他见了很多的喜悦和离别，每一次结束，他感受过病人家属们的欣喜若狂，也看过他们满脸的悲痛欲绝。他治过的人，有的人每天哀叫着痛苦折磨，有的人面色灰暗充满绝望，有的人皮肤毫无血色笑容却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他带回来了很多人，也送走过很多。可是不管有多少人被死亡带走，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由他促成。 每一场离去前，他都有为病人们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与黑暗进行最后的挣扎。而如今，这是他第七次送出了那包毒^药。 谁也不能够用小牺牲换取未来一类的话来宽慰他。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手上的鲜血，已经不再像曾经一样轻易的被洗去了。每个晚上，憔悴的老人得不到安宁。他整夜整夜地做梦，然后惊醒，再做梦、再惊醒，直到天色微亮才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 微喘着气的医生，浑身都浸了一层冷汗，他用毛巾为自己羸弱的身子随意擦了两下，就换上了衣服，打开了医馆的大门，接待前来医馆的病人。 今天的医馆来了个从没有见过的人。 医生的儿子打量了这个人两眼，心里觉得奇怪。一般来说，每家每户都有固定去的医馆，不会随意变换。 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太健康了，面上泛着微微的红润，双目清明，行走时也看不出什么障碍，完全就不像是来看病的。 第52章 所以戴夫的手按在登记本上，没有打开，他问陌生人：“你生病了吗？” 麦宜纳尔摇了摇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你来做什么？你们的医馆出事了？” “不，我来是想问你父亲一些事情。” “什么事？” 通向二楼的木梯传来了医生本人的声音，伴随着下楼的沉重脚步声。 麦宜和医生儿子都看向了老人的方向。 一楼还有些病人，麦宜只好有些暧昧地回答：“你最近很头疼的一些事。” 医生还在擦着眼镜，闻言停下了下楼梯的脚，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把刚刚摘下的眼镜戴了回去，转身上了楼。 “你跟我上来。戴夫，你先给病人们看着。” 木梯有些年头了，走上去让人感觉不太稳固，经常需要戴夫来加固。医生一家人从没有慢待它，每一天老人都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医生坐到了桌子旁边，看着麦宜，开口：“你想问什么？” “你柜子里的药是谁给的？” 麦宜纳尔昨天认真研究过了，那副药确实可以遏制“瘟疫”的传染，代价是杀死宿主。 但即使是只有这样粗劣效果的药，一个外城的普通医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在仅仅治疗几个病患的过程中配出。 听了这个问题，医生看向麦宜纳尔的眼中透出了意外。 “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不解，“这个是我自己配出来的。” “这个城还没有发生大面积感染，你怎么在仅有的几次治疗中探索配出这种药？” 她的问题让医生僵滞了一瞬。麦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相信了他真的没有骗她。 那个药确实是他配出来的。 医生缓缓回答：“瘟疫还没有完全扩散时，我曾经被下派到了灾区。” 老人的神情太沉重了，让麦宜移开了视线。 “抱歉。”麦宜说，“如果可以，能够让我知道是哪种成分起了主效用吗？” 医生没有拒绝她，他站起来，走到了后面那一堵墙的药柜前，拿出钥匙打开了角落一个不小的药柜，里面堆满了晒干的红色的花。 “是这个，未青。” ----- 听见逐渐靠近的羽翼扑打的声响，树下的人动了动那对尖耳，睁开了假寐的眼睛。 “啊呀——”米娜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我还以为你要去个九天十天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麦宜降落在她身边，然后跪坐在地上，将空间里的干花取出放在地上。 米娜：“这是什么？” 麦宜：“未青。其他的事情等一下再说。” 然后她跟那朵花进入了联结状态。 这次的分析很快，没有等多久，麦宜纳尔就撤回了感应魔法。 米娜把嘴里叼着的草吐了，有些稀奇地看着她：“这次这么快？” 麦宜蹙着眉，拿起了那朵干皱的花，放到嘴边，微微张口，咬下了一片花瓣。 “好吃吗？”米娜盯着她，嘴奇怪地咧了起来。 并不难吃，但是也谈不上好吃。未青吃下去尝不出一点味道。 “你吃这个做什么？它不是有毒吗？我以前也吃过，这个会闹肚子的。” 可能确实对大部分种族来说未青是有毒的，但是神族吃下后不会中毒。 麦宜纳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自己的空间里翻出了快要被遗忘在角落的图鉴。 “你在看什么？” “《魔族毒物鉴识》。” “哈？” “找到了。” 未青，源生地魔界未河，常年受紊乱之力侵蚀，有剧毒，亲近黑暗的种族误食可因加重紊乱致死，光明种族可以疏导化解它的毒性。 所以，未青的毒性有多强是看使用的种族是亲近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麦宜纳尔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米娜看她这副模样，疑惑地走了过来，蹲在她旁边看那本还放在草地上的图鉴。 看了几遍没有看出什么名堂，米娜扭头问她：“你又怎么了？好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 麦宜确实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 她忽然翻起了身，收好了图鉴，站了起来。 “诶？”米娜又不明白了，“你又要做啥？” “传信回学院。” 麦宜用魔力织出了一张纸，写下了信息，召唤出了她的信鸟。她摸了摸信鸟的小脑袋，低声说：“给克拉丽莎老师。” “你为什么现在传回去呢？”米娜眨了眨那双金黄色的眼睛，“不是应该搜集好了所有信息最后一起传回去吗？” 麦宜没有回答米娜的问题，而是回头问她：“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米娜愣了愣。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写个吸血鬼的伪骨科啦。 第45章 “没有瘟疫，这一切都是诅咒。”麦宜说。 “哦，诅咒？” 麦宜看向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很快，它们都将被高墙遮挡。然而不管隔离墙修筑得有多高，一切都是徒劳。 “墙是挡不住的。除非将空间分割，否则诅咒不会停止。” 米娜看上去要抓狂了，“你怎么搞得那么麻烦，就不能说清楚点吗？” 第53章 “有魔族施放了诅咒。”麦宜说，“诅咒在人族的体内呈现黑暗属性，未青会吸收这种属性，但是加重紊乱。” “这又和未青又什么关系？” “城里有人族的医生用未青来抑制诅咒。”但是未青只能够减缓诅咒的传播，没有办法阻止诅咒的扩散，这样以损止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用未青？”米娜语气惊讶，“他们是觉得诅咒太痛苦了，想要尽早解脱吗？” “可能吧。”麦宜漫不经心地回答。 米娜看着她，忽然问：“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 麦宜发誓，米娜绝对是她所遇见过最烦的人。 ----- 两人休息了一天，往更南的方向赶去。 米娜也没想到麦宜纳尔会再次往南方走，她很纳闷：“你怎么又往重灾区走啊？你不会是想去救那些人吧？” “我救不了他们。往南只是为了找到诅咒的原发地。”麦宜淡淡地回答。 “诶？我还以为你会去找救他们的办法呢。” 两人奔赶了几天，找到一个没有完全失去作用的传送阵，搭了一趟传送。 传送地点在一个已经沦陷的城池外围，两个人抵达时，瞬间被冲天的尸臭镇住了。 “我的天啊！”米娜紧紧捂着面具，连给眼睛留的孔都盖住了，这让她的声音完全没法被人听清。 麦宜也忍不住捂着口鼻，努力适应这股气味。 这座城的墙已经被砸成了断壁残垣，不少的尸体横躺在墙外或者墙内，还有一些挂在上面。即使已经腐烂了一段时间，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上都布满了诅咒的痕迹。 米娜好像很快就适应了这里，她蹲下来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下旁边的一具尸体，对麦宜说：“说真的，如果不是颜色太深了，这印记看上去真的很像尸斑啊。” “嗯。” 麦宜打量了一下周围，闭上眼睛放出了精神力探索城内生命。 “还有人活着。”她睁开眼，“他们离城中心的传送阵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阻碍我们到达传送阵。” “你不去救他们？” “不去。”如果没有办法，还是不要给他们希望。 进城真是件痛苦的事情，当然是对于米娜来说的。 城门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魔法枷锁，连麦宜也没有办法打开，好在城墙没有禁锢，可以翻过去，但是也必须要经过那堆散发着腐臭的尸体。 “这太恶心了！”米娜避开一坨东西，感觉自己要发狂了，“我情愿自己跑到目的地也不想再传送了！” 麦宜停在了城门上等她，沉默地看着城内。 米娜没多久爬上了墙，往门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我的天！” 城门那边，密密麻麻的，堆着一堆的尸体。尘土掩盖不了血污，时间的腐烂化不去他们狰狞的面目，有的尸骨还维持着爬行的动作，有的残肢上手指还半合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冲天的臭味正是从这堆尸体中爆发出来。 透过他们，好像能够看见当时城里的人们挣扎着妄想推开城门奋力逃出的情景。 地面上铺满了还没有完全干涸的黑色流脓，没有干净的地方。米娜可以预想跳下去，鞋子和长裤会是怎样的惨状。 米娜转头看向城门上面站着的麦宜：“禾李小姐姐，你愿意……” “不是很愿意。” “你这样的话，那我也不是很愿意给你个能看的实战分数。” …… “哇！你升空别这么快啊，我快抓不稳你了！” 被人抓着在天上飞真是件惊心动魄的事情，米娜这次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麦宜纳尔本来只是向着城中心飞行，但是看着地面上向传送阵方向一路过去越来越多的尸体，她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然后米娜感觉到身体倾斜了一下，麦宜在空中转了个弯，她疑惑地问：“你怎么换了方向？是不想用传送阵了，打算直接带着我飞到目的地吗？” “我们去城主府那边，那里也有一个传送阵。” 这其实只是麦宜一时的想法，她想避开主道上的尸堆，而一路上确实看见的尸体越来越少，快到城市角落的城主府时，甚至没有再看见一具尸体。 麦宜纳尔的眉心渐渐紧锁，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不应该是这样。 城主府，意味着拥有更多的物资条件，在全城封锁的时候，城民为了一切活下去的机会，肯定会将城主府洗劫一空，或者据为己有。 不管是哪种，这里附近都不应该干净得这样诡异。 米娜也安静了，她那双尖细的瞳孔透过面具盯着下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麦宜飞得越来越慢，地上建筑的样子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清晰，她看着城主府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飞进去，而是带着米娜降落到了门前。 能赶得上王宫的宏伟建筑，铺到了门口的大理石地板，甚至还有黄金的雕纹。 虽然已经被蒙上了一层不薄的灰尘，但是因为时间间隔并不久远而依旧那样让她感到熟悉。 她向前走了两步，下一瞬，麦宜纳尔的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 这时米娜又在那里烦人地问着：“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了？” 麦宜纳尔低下头，右手放在额头上，眼角微微发红。 “因为不用找了，这里就是目的地。” 第54章 “这里？”米娜往前走了一步，“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诅咒的原发地？” “嗯。” “你真的确定吗？” 麦宜微微张开嘴，想告诉米娜她确定，但那一刻气氛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僵滞了，麦宜的眼中瞳孔微微收缩，她忽然往后转头看向米娜。 米娜那张面具贴着她的脸，她从面具上两个洞看见了米娜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米娜？” “我本来还想跟着你遛些时候，让它多在人界闹腾几天，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带我来了，那我也只好早点结束啦。” 她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到不对，下一秒，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接着是后颈被猛烈敲击，她的眼前瞬间陷入了黑暗。 “不管怎样，谢谢你陪我这些天啦。” 米娜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在她耳边语气调皮地说着，然后毫无怜惜地将她丢在了地上。 精灵之地篇 第46章 痛…… 带着倒刺的长刀抵着她后背柔软的皮肤上，慢慢地刺进去，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缓缓地流淌下来。 不要！ 她在心里惊恐又绝望地喊叫着，但是没有一点作用。少女的脸上一片柔和平静，那对湛蓝色的双眼安详地闭合着，她的呼吸还是那么平稳，完全看不出正在遭受怎样的折磨。 锋利的刀尖一点一点深入，坚定而粗暴地破开了她的肌肉、肺、心脏，还有前后的肋骨，然后在前胸破皮而出。接着是倒刺，猩红色的鲜血从倒刺上汇聚，像是瀑布一样滑下。 那身后人的嘴角诡异地勾着，手腕微微用力，将刀微微扯动，牵动起剧烈的痛苦。 不要拔^出来…… 不要，啊！ ！ ！ “啊！” 旁边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麦宜纳尔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见了长满了叶子的天花板，接着就是被吓得将水壶扔在了地上的少女。 绿色头发的少女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长裙，上面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朵，甚至连头发上也插着一朵粉色的蔷薇。 她晶莹的琥铂色眼睛看着麦宜，里面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麦宜纳尔想要再侧过一些头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是脖颈瞬间传来了尖锐的疼痛，痛得钻心蚀骨，让她恨不得了结自己。 “呜……”麦宜的眼中泪珠控制不住地滑落，很快打湿了头下的枕头。 “你，你别哭了……”那个少女跑过来，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无措地看着麦宜，“我，我不是故意的！很痛吗？别哭了……” 麦宜纳尔哭着哭着，抽噎时牵动了胸口的伤口，脖子和胸口上穿心的痛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她一下不敢再用一点力气，但是眼泪还是不停地流着，淡金色的头发也在泪水的浸润下黯淡了。 “求求你别哭了……”少女看着她，也忍不住用手抹脸，跟着她一起哭起来，还一边打着嗝。 蒂莫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相对而哭的情景，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蒂娜，你先出去吧。” 那个叫做蒂娜的少女看着麦宜纳尔，眼中充满了罪恶感，看上去并不想出去，更想留下来赔罪。 “蒂娜，出去，你会打扰到她的。” 祭司大人这样说了，蒂娜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挪出去，走的时候还不舍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对动人的琥珀色眼睛还是莹润的，像是被泉水洗过一样。 蒂莫西看着躺在床上不停流着眼泪的麦宜，很沉静地走到了床边。 他伸出了宽袍长袖下的双手，虚放在麦宜的脖子和胸口上面，口中无声地念着祝福，很快祭司的手心发出了微白的亮光。 麦宜只觉得伤处微微发凉，然后痛苦淡了下去，不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她眨了两下眼睛，将眼眶里的眼泪眨了下来，被模糊的视线一点点清晰，让她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 这是个精灵祭司，尖尖的耳朵，白皙的皮肤，金色的长卷发，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的头发被墨绿色的藤草编织在脑后，身上的祭祀袍也是墨绿色的，很宽大，绣上了繁复的花纹，都是各种她认不太全的植物。 “你的脖子断了，骨骼还没有长好，头不要动。”他的语气很平静，感觉上是一个稳重的人。 “呼吸尽量小一些，不然伤口会被牵动。伤口愈合结痂后也不能起来活动，毕竟你的胸口是被捅了对穿，里面没有那么快恢复。” 麦宜想要张开嘴，但是嘴唇太过干渴以至于被黏住了。 “你的头也有损伤，还不能说话。”蒂莫西伸出手指，上面凝结出了一些水，一滴一滴地掉在了麦宜纳尔的嘴唇上，“我叫蒂莫西，是自然精灵的一位治疗祭司。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对你做什么，有一个家伙帮你做了保证。” 麦宜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正盯着顶上的一片翠绿色叶子出神。 蒂莫西盯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忽然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位姑娘。” 麦宜纳尔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了面无表情的精灵祭司。 “抱歉，忽然忘了你不能说话。”蒂莫西的语气里毫无抱歉，“但是没关系，可以等你恢复说话能力的时候再告诉我们。” 他说完了一堆废话后，终于开始说正话：“你这样一直躺着，几乎全身不能有动作，大概会有一段时间很痛苦。我想问你需不需要先休眠一段时间？我可以在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把你唤醒。” 第55章 说完，他和麦宜相互沉默地对视着。 …… “抱歉，又忘记了你不能说话。如果你需要的话，就眨两下眼睛吧。” ----- 蒂莫西从树屋里出来，将门带上。 树屋的阶梯下，蒂娜站在那里，纠结又期待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担忧。 “她不能说话，现在休眠了。”蒂莫西对她说，“你不要总是去她的房间，我知道她很美，但是想吸引她注意力好歹也等她脸上的伤全都恢复好了，真不明白她现在这样你怎么看得下去。” “蒂莫西真是不诚实啊。”蒂娜指责地说，“明明你也在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刚刚在屋子里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真想不到祭司大人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明明自己说看不下去，结果却口是心非。” “一派胡言。”蒂莫西面无表情地反驳，“她现在那张脸根本不值得我主动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刚刚说她很美的是谁？”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你不要移花接木。” “哦~那么祭司大人你的意思是等她的容貌恢复了，你就会去献殷勤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蒂娜张开嘴，正想要怼回去，树林里便传来了刻意的脚步声。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森林里走出了一个人，他放下了背着的一大袋东西，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粘上的叶子，起来看着两人。 他的声音温和而带有磁性：“蒂莫西大人是想对谁献殷勤吗？” 男人一头金色短发，勾着嘴角，和桃花一样的淡粉色双眼微微眯着，带着温柔又风流的韵味。 “我猜猜，不会是我捡回来的小猫咪吧。” 第47章 “没错啊，就是她。”蒂娜一脸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模样，“不仅如此，祭司觊觎你带回来的小女友居然还不敢承认。” 听着蒂娜的话，男人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看向蒂莫西，开玩笑般地问着：“蒂娜说的是真的吗？祭司大人。” “兰斯，你真的要让她做你未来的配偶吗？”蒂莫西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认真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也还不知道呢。”那个被蒂莫西叫做兰斯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扯开了扎着布袋口的绳子。 布袋口子被他打开了一点，露出了被码得齐齐整整的木盒。蒂莫西知道，里面是他日夜奔赶找回来的药材，不止是用来救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还有自然精灵索要的治疗报酬。 他两个月前已经去收集了一次，现在进入了恢复治疗阶段，需要他再收集一次。 “蒂娜，你去朱迪长老那里帮公主殿下拿一下她要的新弓箭。”蒂莫西忽然对站在一边的蒂娜说。 “什么啊，你又要支开我！”本想静看热闹的蒂娜很不满。 “快去。” 看着蒂娜走开，蒂莫西转头看回兰斯，眼底深沉。 “你跟我进去一趟。” 木屋的门被打开，又再次被关上，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听得到里面说的任何话。 兰斯放下了大袋子，慢慢走到了床边，看向床上安静地躺着的少女，目光柔和，“她恢复的不错。” 蒂莫西看向那张被利刃深深划开了多处还没恢复的脸，还有少女脖颈上快被切开一半的伤口，现在那里结了很厚又狰狞的痂。 祭司大人点了点头，“是的，她恢复得很好。” “她醒来过吗？”兰斯慢慢坐在床边，拇指轻轻抚上了少女淡色的睫毛，“有没有说起她的名字？” “她还不能说话。”蒂莫西回答，“就在刚刚醒来了，现在又休眠了。” 兰斯低着眼，双手牵起了麦宜放在床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这次要休眠多久？” “如果按照她的恢复速度，只用休眠两个月。” “嗯。” 肩膀忽然微微一沉，兰斯抬起头，狭长的双眼看向把手搭在他肩上的蒂莫西。 “兰斯，你到底在想什么？”蒂莫西从上而下盯着他，语气困惑，“你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所以我并没有冲动。” “你说没有便没有吧。”蒂莫西听出了兰斯的敷衍，没有再逼他回答什么，而是很严肃地看着他，跟他说，“但是现在，可能你得先有些心理准备，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 蒂莫西看着他那张脸，想起了这个男人过去在族里每日和姑娘们调情喝酒，游戏世间的风流肆意。 不知道他告诉他这个事情后，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兰斯之后又会变成怎样。 他和兰斯对视着，迟疑了许久，最后慢慢开口说：“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给她治疗的时候发现，她的灵魂里已经有了伴侣契约。” 说完，他观察着这个坐在床上的男人的表情，但是兰斯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像刚刚一样，脸上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你还好吗？”蒂莫西的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 兰斯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蒂莫西就是觉得他现在眼底一片冰冷。 “我还好，别担心。” “那你决定放弃了吗？” “放弃？”兰斯低声重复，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我不是说过，我也还不知道吗？” 第56章 蒂莫西还记得三个月前的晚上，兰斯抱着一具尸体的狼狈模样。 鲜红色的血液从女人的胸口、头颅流下，她那一头长发本来的色彩早已经被污染得完全看不清，但是每一滴血液，都被兰斯收集在了空间收纳袋里，没有一滴落在地上。即使那股诱人的腥气不断从那具尸体散发向四周，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们。 兰斯看着他，眼底是多日未眠的青紫，脸上显露出了精神力大量损耗的疲惫，他看着蒂莫西，原来淡粉色的虹膜，失去了阳光的映衬，好像成了妖异的紫，又像是无情的殷红。 他开口时，嗓音已经沙哑得像摩挲的沙砾般难以入耳，折磨着每一个听到的人。 “蒂莫西，求你救她。” “她已经死了。”蒂莫西摇头。 “还没有。”兰斯说，“我保留了她所有流失的血液，并且，那些血液都还存活着。” 蒂莫西常年不会展露情绪的脸上一直紧锁着眉，看着将那具残破的尸体抱成了珍宝的兰斯。 “她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是你在界外的友人？” 兰斯脸上显露出了一瞬间的空白，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还不知道。”他很艰涩地回答，“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是我一定会帮你补充好治疗她用去的药材。” 救活这个离踏入死亡只有一步的人，靠的可不止是药草。但蒂莫西看着不久前还意气风发而今莫名其妙变成这样的友人，不知不觉地，就松了口。 “那可不够。” 听到他这样的回复，兰斯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稍稍吐出一口气。 他很认真地承诺：“当然，我会给你更多珍稀的药材。你为了治疗而过损的精神力，我也会找到稳定石来帮你补充。” “求你，现在帮我救她！” “然后呢？” 一群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围在石桌旁边，听着蒂娜讲那个兰斯带回神秘少女的故事。 “然后祭司大人就救了她啊。” 蒂娜从凳子上站起来，抢过正被好奇孩子偷摸的弓箭，跟他们说：“我得走了，故事说完了。” “等等，等等！”女孩们扯住了蒂娜，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你还没有说完呀，那个美人醒来后呢？她有和兰斯相爱，最后立下永恒的誓约吗？” “我怎么知道。”蒂娜抓狂地甩开她们的手，“那个女孩还没醒来呀。” “兰斯当然不会。” 女孩们停下动作，和蒂娜一起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凯瑟琳姐姐。” 那个被孩子们叫做凯瑟琳的头戴花环的精灵少女正叉着腰，嗔视着她们，看上去强势极了。 “兰斯说过，他很欣赏我，他说我的眼睛就像含在海里的太阳一样，深邃而耀眼。他怎么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相爱呢？” …… “这句话，他好像，对伊莉娜姐姐也说过。” 这时，一个懵懂天真的女孩忽然坦白地说出了真相。 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 也只是这一下，然后孩子们好像被勾起了很多关于兰斯的回忆，又开始吵吵闹闹地相互分享。 “他还说过，季丽雅前辈就和清晨的微风一样沁心温柔……” “是啊，我也记得他还说过……” “他也说过amp;*%……” 蒂娜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围在她旁边的这群小鬼，又看向凯瑟琳。 凯瑟琳的怒火有如实质，把她的脸烧得通红，整个人看上去都快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新的小天使看到这里给个收藏吗……（虽然我也知道大概是没有的啦） 第48章 “你们够了！”凯瑟琳愤怒地顿脚，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诶。”蒂娜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们，“我还要去送弓箭，你们让一让。” 孩子们就像流水一样退开，到了一边继续热烈地谈论着，话题也从兰斯的风流韵事变成了对未来爱情的美好幻想。 “你等等再送，我还要问你……” 凯瑟琳几步上来想捉住她，结果蒂娜灵活地躲开了她的手，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很快就溜走了。 公主的树屋群在林地中心，离蒂莫西祭司的住处并不算太远，蒂娜很快就荡到了那里。 “殿下，你要的弓箭！”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很快，其中一间树屋的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金色的柔顺长发微微拂动，茜茜公主在门前的阳台看着她，眼睛也是和兰斯一样的粉色，里面闪着温柔的光彩。 “谢谢你，蒂娜。”她伸出手，接过蒂娜递上来的弓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中露出了满意。 然后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抬头问蒂娜：“已经有几个月了，兰斯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怎样了？” “她恢复得很好，刚刚还醒来了一会儿，不过现在又休眠了。” “那……”茜茜停顿了下，又问，“兰斯呢？他回来了吗？” “兰斯回来了，他带了足够的药材，大概在那个女孩醒来前是不会再离开了。” 蒂娜说完，意识到了什么，小心地看了公主一眼，有些忐忑，“殿下，你还好吧？兰斯其实也不一定……咳，他还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第57章 “谢谢你，蒂娜。”茜茜轻轻笑了下，“不管怎么样，作为朋友，我们都应该支持兰斯。” 也不知道蒂娜脑补了什么，她眼中闪烁着同情的泪光，直直地看着茜茜公主，那眼神让茜茜头皮开始一阵阵发麻。 蒂娜语气坚定地对她说：“不管怎样，我肯定是站在公主殿下你这边的。” “呃，谢谢……”茜茜额上冒出一滴冷汗，有些无奈地说。 “公主殿下，我还要去采果子，就先走了哦。” 茜茜点了点头，目送她消失在树与树之间，回身关上了树屋的门。 兰斯回来这些天只是让族落里翻了个波浪，很快就沉寂下去，只在一些心怀春色的少女心里留下了余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斯带回来一个女孩的缘故，这些时日没有什么暗怀心事的无辜少女去找他聊天嬉玩，兰斯也不像从前一样满树林逍遥了。 这次蒂莫西因为下午有别的事情，便准备早上先去给麦宜纳尔检查身体恢复得怎样，他站在专门留给病人的树屋门口，准备打开门，忽然发现不太对。 门没有锁着，有人进去了。 他推开门，果然在床边看见了兰斯。床边有一木盆放在凳子上，兰斯拧干了毛巾，正在小心翼翼地给麦宜擦手。 “你在做什么？”蒂莫西走过去，“这些事情蒂娜会来做，不需要你。” 兰斯把毛巾丢回了木盆里，脸上没有一点心虚，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蒂莫西。 “可是我就是想要为她做这些啊。” “这些天你该不会一直趁我和蒂娜不在的时候溜进来干这种事情吧？”蒂莫西有些头痛地看着兰斯，眼里透着不赞成，“如果她清醒着，恐怕不会愿意的。” 所以才要趁她还不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这样的想法在兰斯的心里过了一下，他面上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没有说出口。 “我来给她检查身体，你让开一下。” 兰斯很听话地站起来，让到了一边旁观。 蒂莫西掀开一半的被子，手放在了麦宜的脸上，微黄色的荧火从他的手心落下，撒在了麦宜纳尔的伤处。 萤火的微光倒映进了兰斯的眼中，在他的眼睛里透着奇异的色彩。 兰斯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蒂莫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现在后颈骨头基本接合回去了，但还是有些脆弱，不能够随意转动。胸口前后被穿透的皮肤也结痂长出了新肉，里面也在自我愈合，但还是不能动作。” “所以，如果她现在醒过来，能够说话吗？” 不用回头看他，蒂莫西也能从兰斯语气里听出那一丝努力掩饰的期待。 祭司大人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行，说话会牵动胸口和后颈的伤处。” 既然连说话都不行，那么坐在床上什至下地行走更是不行了。 虽然明明知道以麦宜目前的身体状况，能被提前唤醒的可能性太小，兰斯的眼底还是控制不住地黯淡了几分。 蒂莫西看着他黯然的样子，不忍心再说什么，心里叹了口气，开口安慰：“你不用太心急，现在甚至还没有到一个月。” “嗯。”兰斯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只怕下个月她也再不能睁开双眼。” 蒂莫西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吱呀一声，树屋的门被打开了。 两人转头看向门口，蒂娜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看见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蒂莫西，你这次怎么早上就来了？” “我下午要去陛下那边。” “那你呢？”蒂娜发现了放在床边的木盆，狐疑地看向兰斯，“兰斯，这个盆该不会是你……” 兰斯很坦然地说：“嗯，我已经给她擦拭干净了身体，今天就不麻烦你了，蒂娜。” “哈？！”蒂娜的声音都变调了，“你，你脱了她的衣服？” 蒂莫西也下意识转头看他，而兰斯只是很淡定地站在那里，微微笑着，没有否认。 “你真的脱了这个女孩子的衣服？你怎么可以这样！” 蒂娜把木盆丢在了一边，“你对得起季丽雅吗？你对得起伊莉娜、薇薇安、莉莉吗？你对得起公主殿下吗？” 她嚷嚷完，木屋里只剩下诡异的沉默。 蒂娜冷静了一下，忽然想起公主殿下好像还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的心意，而她这下一冲动就帮茜茜说了出来。 她虚捂着嘴，满脸惊慌，“呃，没有公主殿下……我是说，你没有对不起，呃，也不是……” “反正，只要殿下知道你做这种事情，绝对看不上你这样的！就算你们碰巧长得有夫妻相，殿下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兰斯噗嗤一下笑了。 “小蒂娜，你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可爱，和第一次出门就掉进陷阱里的小兔子一样。”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兰斯吓的，反正这一下蒂娜的脑子气血上涌，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混沌起来。 “你闭嘴！臭流氓！”喊完，她眼睛看到躺在床上的麦宜纳尔，又补充了一句，“一天到晚占女孩子便宜的大坏蛋！” 第49章 在两人的目光下，蒂娜生气地跑了出去。 蒂莫西目光又放在了兰斯身上，“你，和公主殿下？” 第58章 兰斯脸上无害地笑着，随意带过了这个问题，“蒂娜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兰斯不肯说，就永远没有人问得到什么。 祭司大人也不打算继续聊什么，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鸟婆婆那边缺人帮忙打下手，你这些时候也不会再出任务，就去那边帮下忙吧。” 蒂莫西关上门前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开口劝了一下：“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唔。” 兰斯轻轻应了一声。 蒂莫西也不知道这是答应还是拒绝的意思。 让他比较欣慰的是，之后每次例行检查都没有碰到过兰斯。和蒂娜聊天的时候，她也表示每次换药和擦拭身体时都没有撞见兰斯在木屋里。 最起码表面看上去兰斯已经洗心革面，可以让人放心了。 ----- “殿下。” 阴暗的角落里，男人那双假寐的眼睛睁开，尖细的苍白色瞳孔漫无目的地盯着前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壁炉里的火星噼啪地炸裂着，声音本来不算明显，但是此时却在安静下来的室内放大了几倍。理查德盘在壁炉前，那只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毯。 房间里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终于有了声音。 “原来的监考员？” “在夫人的传送点旁找到了被掩埋的监考员的尸体。” 一直半跪在门边的人，声线没有明显的起伏。 “为什么夫人没有发现？”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只剩下摇曳的烛光将门边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狰狞地舞动。 梵阖的右手抬起，捂住了眼睛，然后将头发从额头往后撩开。 “不用你关注夫人那边了，你去一趟人界。”他盯着蜡烛上的火，眯着眼想了一下，“神族那边的人差不多过去了，你带希尔斯他们去拖一下，别让被派遣去的神族太快完成任务。” “之后再来的，能杀就杀，别留太多回去。” “是。” 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他和理查德两个。 梵阖从躺椅上坐起身，没有被束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似魔鬼又似野兽的眼睛在暗处发着暗红色的幽光。 “理查。” 听见自己的名字，理查德的耳朵动了动，起身回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过来。” 理查德看着梵阖阴沉的脸，想起了之前那个无情的一扔，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还是跑了过去。 梵阖俯下身将它捞起，放在腿上，他伸出了左手放在理查德面前，理查乖乖地把两只前爪放上去。 “你的另一个主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呜，呜~” 理查德的耳朵耷拉下来，金色的圆眼无辜地看着他，摇了摇脑袋。 “呵。” 他奇怪地笑了一声。 理查德看着他，后颈的毛忽然控制不住地立了起来，前爪也不自觉地想往后退，却被梵阖忽然合上的手抓住了。 “她没有死。” 梵阖的眼睛深处带着莫名的阴森，没有一丝该有的庆幸。 他提起了理查德的后颈，对它说：“有人把她藏起来了，理查，现在需要你去找到她。” “然后，杀了那个人。” 他将一个镶边蓝宝石的手镯拿起，强硬地套进了理查德的脖子。本来太大的手镯慢慢缩小，正好牢牢扣住了理查的脖颈，它不太舒服地抖了抖脖子，那一圈白色的毛很快将手镯掩盖。 他把理查德丢在了地毯了，然后用手指把凌乱的长发随意梳拢，拿起发带绑好。 “自己去找，动作快点。找到了尽快带她去魔界找我。” ----- 被藤蔓捆着的一大团花花草草被扔到了地上，发出了闷响。 兰斯蹲下身，在小溪边把染绿的手给一点点洗干净。 小溪上游顺水冲来了一只小小的树精灵，柔软的身体一下子撞在了他的手心。兰斯将这个睡着了的小东西捡起，站起身放在了一根被太阳照着的叶子上。 “兰斯。” 听见有人喊他，兰斯转过头。公主茜茜站在他的身后，双手并拢放在腰前，看上去十分恬静。 两对同是樱粉色的眼睛相对，周围一时只剩下细碎的蝉鸣鸟叫，和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公主殿下有事吗？”他开口问。 茜茜微微笑了一下，说：“蒂莫西祭司让我顺路告诉你一下，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差不多可以结束休眠了。” “麻烦公主了。” “这样疏离我，真的很伤人呢。”茜茜话是这样说着，带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受伤，“请别这样客气，我也只不过是顺路而已。” 兰斯嘴角勾了一下，从树上随手扯下一朵花，往前走了几步递给茜茜。 “作为我的赔罪，请原谅我，公主殿下。” “既然如此，我便原谅你一次吧。” 蒂莫西顿了顿手中的树枝笔，墨绿色的汁液从中露出，将纸张的空白处污染了。 “还能看清。”他将写好的药方递给蒂娜，“她醒来后，你照着上面去我的药仓里拿药材。这几个，对，它们是可以直接服用的，顺序我已经写在上面了。另外这一些请你帮忙放在一起煎好。” 蒂娜收好了纸，想起刚刚经过的公主殿下，问蒂莫西：“兰斯会过来吗？” 第59章 “不知道。”蒂莫西毫不关心。 “如果他没有过来，是不是说明他不在意那个女孩了呢？” “不一定。”蒂莫西说，“他现在不过来，可能那位姑娘完全醒来那天会过来。” 蒂娜听见了奇怪的东西，问：“完全醒来？” “苏醒不是瞬时的，为了让她适应自己的身体状况，会让她提前几天拥有意识。” “诶？”蒂娜的脸微微发红，“那现在我帮她换药，碰到她，她都是知道的咯？” “嗯。” “好刺激啊。”小声说。 蒂莫西抬头看她，脸上带着疑惑：“？” 蒂娜脸上露出了正直的笑容，“没有什么，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哦。” 麦宜现在躺着的那间给病患准备的木屋半夜是上了锁的。 但是不管多精巧复杂的锁，只要没有设置感应魔法，那么对于兰斯来说，就只是弹弹手指的事情。 今天的月亮挺圆了，但还是没有满，洁白而清冷的辉光铺洒在森林，眷顾着每一个沉睡着或者刚苏醒的生命。 除了麦宜。她床边的窗子是关着的，谁也不能从外面推开，月亮看不见她。 兰斯慢慢坐到了床边，眼睛独特的颜色让他的眼神总是轻易带上温柔。 麦宜的脸刚脱了痂，下面新长的嫩肉还是粉色的。如果是在光亮下，那么一定和没有被伤害到的柔白色皮肤有着明显的差别。 现在在黑暗中，兰斯很容易便看出了她原本的模样。 无害又带着圣洁的面孔，她是一位神女，而且是四翼的。只是现在，那四只翅膀正颓败地瘫倒在床上。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麦宜的脸，顺着新皮，慢慢抚摸，然后是下巴，再到脖子。 脖子上的痂还没有完全掉落，从正面，还能看出那犹如天鹅般优美的曲线，而从后面看去，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惨烈。 兰斯的手不知压在什么地方，他低头看了一眼，正是那四只翅膀。 天空种族的翅膀意味着什么，整片森林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寂静而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道轻微而平缓，另一道慢慢变得粗重。 修长的手指还带着膈人的茧，按在了那两瓣柔软的唇上。另一只手，仿佛被蛊惑了，顺着温暖的曲线，慢慢滑进了羽翼的深处，在最贴近背部的那片地方，轻轻撩动着，感受那灼热的温度。 他低着眼，盯着麦宜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见了她的脸颊慢慢地变红。 兰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呵。” 作者有话要说： 啊，男主的头上已经不再纯粹 说真的，男主也没有摸过女主的翅膀诶 嘻嘻，又偷懒了两天 第50章 明明想要睁开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那个人又来了。 昏昏醒醒，浑浑噩噩之间，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虚幻，从沉睡了快要永远的黑暗中，再到那样一双手。 其实，有两双手。 一双柔软细腻，轻轻按压着她的皮肤，带着微湿的绵巾，一点一点擦拭她的身体。 还有一双手，带着侵略的意味，每一次触碰，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那双撩拨她的手，上面的茧像是沙砾，在她的肌肤上摩擦着，带起一层一层无法控制住的战栗。 不知道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麦宜……” 浅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蒂娜正在帮她擦手，这个微小的动静一下子便被她捕捉到了。 “麦宜纳尔……” 那道奇怪的声音，不辨男女，十分微弱，却一直徘徊在她的耳边不肯离去，让她的胸口的起伏慢慢地变快。 咚、咚，心跳的声音一点一点随着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麦宜，麦宜纳尔……” 声音一点点变得低沉，透着阴冷。那个熟悉的名字闪烁在她的脑海，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你在哪里？我的……！” 眼皮下，麦宜的眼睛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强烈的挣扎后，眼前一片光亮。 “她醒来了！”蒂娜虚捂着嘴，冲着祭司大人惊叫。 蒂莫西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很淡定地放下了手里的笔，站起身走到了麦宜纳尔的床边。 那双眼睛像是希米尔湖泊的水，又像是深藏了千万年的瓦尔蓝宝石，在日光下透着浅淡的湛蓝，纯洁而美好。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无辜又委屈，看上去让人心碎。 蒂娜发现了她快要落下的眼泪，上前半蹲在她的床边，声音里带着无措：“为什么哭呢？为什么又哭了呢？是哪里还在痛吗？” “她是眼睛痛。” 蒂莫西伸出手，默念着治愈咒语在她的眼睛上挥动了两下。麦宜纳尔的眼睛很快变得不再那么红。 他顺手将床边的窗关上，遮挡住直射着麦宜的阳光，说：“神族的眼睑封闭性很强，她太久没有见光，一下子睁开眼睛就受不了。” 麦宜看着他们，微微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蒂娜便一下子弯腰俯身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蒂娜的动作太快了，蒂莫西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麦宜一下，见她没有什么不适，就只不轻不重地说了一下蒂娜。 第60章 “你轻一点。” “好啦好啦。我天天帮她擦身子，除了你，没有谁会比我更知道她恢复得怎样了。” 麦宜纳尔的眼睛动了动，看着她。 那双和琥珀一般剔透的眸子也正看着麦宜，眼里充斥着喜爱，关切。 麦宜的嘴边忽然传来了冰凉的触感。蒂娜拿着勺子，殷切地看着她，“来，喝点水再说话。啊~” 麦宜的眼睛没有离开她的脸，她微微张开了一点嘴。沁凉的水，润过了她干燥的唇瓣，再从那淡乏无味的嘴里滚落，复苏了舌头。 “好喝吗？”蒂娜认真地问。 “唔。” 从她喉咙里传出的声音低哑无比，一下把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吓到了。 “蒂莫西。”蒂娜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慌张，问，“她的嗓子怎么了？” 蒂莫西半蹲下身，把手放在麦宜的喉咙上，她的身体一下僵滞了。 蒂莫西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很自然地帮她检查了两下，说：“没有什么问题，恢复得很好。会哑声应该是太久没有开口，和声带刚痊愈的缘故，多说几下就好了。” “呼。”蒂娜放下心，回头问麦宜，“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麦宜纳尔的双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口前，看着蒂娜，眼睛里透着似有似无的犹豫。 “请不要害怕。”蒂娜保证，“我们一定不认识你的！” 麦宜纳尔：“……” “让她休息一下吧。”蒂莫西把蒂娜拉了起来，“名字不用着急，下午或者明天问都是一样的。” 蒂娜到底没有反抗，只是一边满脸哀怨地看着麦宜，一边被蒂莫西拖了出去。 看着门终于关上，麦宜纳尔终于真正放松了身体。 她低头，顺着自己的手，向上看向了胸口。那里并没有上一次那种被缚得紧紧的感觉，绷带已经拆了。 身上的裙子很宽松，她抬起手腕，放在了领口上，拉低领口，低眼看着胸口那处被贯穿的地方。 痂已经脱落，那处的皮肤带着和其他地方相异的不正常的粉色，形状狰狞而诡异。只是看着，麦宜好像就能够回想起那一瞬间，透心的痛苦。 麦宜纳尔的眼睛轻轻闭上，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 另一面墙的窗口那边忽然传来了男人刻意的咳嗽声。 麦宜手一颤，睁开眼捂住胸口，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兰斯蹲在窗口上，撑着窗框，见她看过来，从上面跳了进来。 这个金色短发的不速之客，眼睛是罕有的樱粉色，又或者说是桃花粉，眼角微微上挑，总之，给人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不好意思。”他看着麦宜的眼睛，“我是，我不知道，呃……” 麦宜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兰斯也知道自己来的时候真的糟糕透了。 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不，应该是原形毕露了。 他捂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明白现在麦宜一定只想他出去，但是他等了这么多天，麦宜终于醒了，他真的不想就这样出去。 “咳，那个，你就是这样对你救命恩人的吗？” 听到救命恩人，麦宜的肩膀动了动，慢慢转回头看向他。 长到这么大，兰斯头一次在女孩子的目光中感到了不自在。 那对清澈的湖蓝色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直直的，能够说话一样，让兰斯脑子一下子就乱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审视、质疑、愤怒，可能还有失望。 真的有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不可能。 兰斯像是被凉水从头上浇下，理智重新回来，移开眼睛，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是，你救了我？” 麦宜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是比刚才好了很多。 “是的。” 兰斯眨了一下眼睛，往前走了几步，也没有等麦宜纳尔同意，就坐到了麦宜的床上。 麦宜看着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能说：“谢……” “如果想感谢我的话，那还是不必了。” 麦宜：“？” 兰斯只是呵呵地笑了两下：“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的名字是兰斯，你呢？” “我……” 兰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你可以叫我，莉莉。” 她的声音细若蜂语，加上沙哑的声色，快要不能听清。 “莉莉？”兰斯眼神幽深，“纯洁的花儿，珍贵的爱情。真是美好的祝愿。” “嗯，谢谢。” 第51章 即使，兰斯想要和麦宜聊到天亮，前来送饭的蒂娜也不会允许。 正阳高照时，蒂娜捧着满满当当的托盘，有些兴奋地把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麦宜床边正在努力找话题的兰斯。 “兰斯，你怎么在这里！”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蹬蹬蹬地跑过去，“我不是锁了门吗？你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说完她询问地看着麦宜，麦宜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啊兰斯！这个月你不会每天都爬窗吧！” 麦宜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双本应该是存在梦里的手。她转头看向兰斯，兰斯也正好转头看着她，很镇定地说：“我没有。” 他是直接把锁弄开的。 第61章 他说得那么笃定，麦宜没有什么回应，蒂娜倒是满脸狐疑，虽然想法有些动摇，但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 她把托盘里的碗端起来，开始赶人：“不管怎样，你快去鸟婆婆那里帮忙，我要给她喂粥了。” “好。”兰斯也没有硬要留下，反正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 蒂娜放心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舀起一小口粥，举起勺子，殷切地对麦宜说：“来，啊~” 麦宜纳尔：“……” 麦宜当然没有让她喂，现在她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吃。只是蒂娜全程一脸遗憾地在旁边看着她，让她十分不自在。 “咳咳。”蒂娜捧着脸，看麦宜终于喝完粥了，有些期待地问，“那个，嗯，我是蒂娜。你能够告诉我你叫做什么名字吗？” 麦宜把碗放在托盘上，看着她发亮的眼神，有些心虚地回答：“我……你可以叫我莉莉。” “莉莉？” 蒂娜沉思了两下，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苦思不得解。 “嗯。”麦宜扯了扯嘴角，忽然感觉到脸上皮肤的僵硬，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诶！” 蒂娜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等等！” “嗯？” 麦宜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在了脸上。 脸上的皮肤，并不是起伏不平的，但是那诡异的触感…… 蒂娜的心一抽，她总感觉下一秒麦宜就会哭出来，很紧张地说：“莉莉，你不要太难过，脸上的痂已经掉了，很快就会恢复的。” 麦宜摸着脸，沉默地看着她。 “真的！” “请问，可以给我一面镜子吗？” “不可以！” 麦宜纳尔：“……” 作为一个女孩子，麦宜纳尔不可能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脸，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怎么样了。看蒂娜的样子，可能情况真的不太好。 这下弄得她都不太敢看镜子了。 兰斯走了以后，整个白天都没有再来。晚上麦宜自己清洗好后躺在床上，仍然感觉有些恍惚。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年，却好像发生了几十年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翻了个身，毫无目的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淡了，越来越淡。现在她的脑中，最深刻的事情，只剩下被一刀穿心的痛苦。 甚至，就连那个画面，也在一点点褪色，只能在她的心里溅起一点带着恐惧的水花。那些本应该有的憎恶，仇恨，也没有该有的强烈。 会有一天，她将忘记一切吗？ 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彻夜未眠。 清晨的树林，空气中还带着寒凉的水汽。蒂娜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睁着眼睛发呆的麦宜，疑惑地问：“莉莉，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麦宜纳尔看着她，揉了揉眼睛，自己爬了起来。 “早上好。” 蒂娜看着她去隔间洗漱，问：“莉莉，你现在可以下地了，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吗？” 麦宜想了想，摇了摇头。蒂娜还想劝一劝她，但是麦宜说：“我的脸还没有好。” 这真是太让人悲伤了！蒂娜理解地点点头，说：“那就让我帮你带早餐吧。等你的脸好了，我再把你介绍给大家。” “谢谢你。” 蒂莫西之后来给她再检查了一次身体，觉得她恢复的还可以，起码算是活过来了。 他对麦宜说：“既然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如来帮我分下药材吧。” 蒂莫西让她分的都是一些刚采摘回来的药草。 麦宜想她好歹曾经也看过很多书，入手应该不会很难，但是当她真正面对这一堆草时，才发现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她拿着两根草仔细观察了两分钟，觉得应该是同一个物种，然后到另一块地方去找有这种药草名字的篮子。篮子很多，摆在地上，她蹲着仔细辨认了很久，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上面一个字她都不认识。 蒂莫西忙完一段，发现她这边进程感人，过来看了一眼，问她：“你不认识精灵文？” “可能，吧。”麦宜回答。 “可能？” “嗯……不会。”不管以前会不会，反正现在肯定是不会了。 “可是你会说精灵语。” 明明蒂莫西只是很平常地说了一句陈述句，但是麦宜就是感觉到他语气中淡淡的质疑。 麦宜纳尔抿了抿唇，只能沉默。 “你们在聊什么？” 兰斯扶着门框，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蒂莫西看了他一眼，说：“你带回来的人不会认精灵文，你带她去鸟婆婆那边吧。” 麦宜的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兰斯走到她身边，笑着向她伸出了手。麦宜看着他弯弯的眉眼，慢慢将手放在上面，被他拉了起来。 离开蒂莫西的地盘，他带着麦宜在树梯上走。 “不用害怕，鸟婆婆就在上面，一路过去不会遇到别人的。” 麦宜那一头淡金色的卷发一直没有打理，虽然依旧很柔顺，但还是有些凌乱。她一边听着兰斯的话，心不在焉地点头，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 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麦宜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然后被他扶好。 她微微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兰斯的脸，眼里带着疑问。 第62章 被那样纯良无辜的双眼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兰斯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咳，我看你一直在用手梳头发，早上没有梳理过吗？” 麦宜的脸微微泛红，“那间木屋没有梳子。” “原来是这样。”兰斯点了点头，“是我没有考虑好，下次我送你一把木梳。” 麦宜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感谢还是委婉拒绝。她还来不及给出回应，兰斯已经回身，迈开几步向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麦宜纳尔只能赶紧跟上。 鸟婆婆是一只很大的灰鸟，自然精灵的一种。 看见兰斯过来了，她很高兴地扑了扑翅膀。 “兰斯，快过来帮婆婆编篮子，这真的太难了。” 篮子是鸟婆婆用来装树果的，如果各种树果堆在一起，底下的果子会被上面的压坏，而且吃起来也很不方便。 “婆婆，我今天带了个人来帮忙。” 麦宜跟在后面停下脚，有些好奇地看着巨大的鸟婆婆，身后那两对翅膀不自觉地扇了扇。 鸟婆婆的眼睛像黑果一样圆溜溜的，她听了兰斯的话，脑袋歪着好奇地打量了麦宜两眼。 “这位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吧，真可爱呀，她居然还有四只小翅膀。” 被这样夸赞，麦宜忍不住伸手遮住发烫的脸。 “谢谢。” 第52章 编篮子对鸟婆婆来说很困难，但对麦宜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方法太简单了。她跟着兰斯编了两次就再也没有出错。 编篮子用的藤蔓是新鲜的，不太牢固，只能用一天。鸟婆婆用它是因为这种藤蔓长得太快了，只用一晚上能往上爬好几米。也因为这样，鸟婆婆总是需要人来帮她编篮子。 麦宜和兰斯一起跪坐在地上，低头认真地编着篮子，略生疏的手也渐渐变得熟练。周围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植物的汁液气味，她一直闻着，觉得心里十分平静，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驱走了。 编完了十几个篮子，她终于感觉手有些酸了。麦宜放下篮子捶了一下后颈，抬头看见鸟婆婆和兰斯都在看着她。 她看了一下兰斯，又看了一下鸟婆婆，不自在地慢慢别过眼。 “小姑娘真容易害羞呢。”鸟婆婆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脑袋一颤一颤，让麦宜怀疑起她的物种来。 兰斯笑了一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杯子，倒水递给麦宜。麦宜接过来，小小地喝了一口，清凉甘甜的水让她的脸降温了不少。 “有你帮忙，今天婆婆要用的篮子都已经编好了。”兰斯说，“我先带你回去吧。” “你们不留下来帮婆婆吃些果子吗？婆婆今天多带了些果子回来。”鸟婆婆说着，从装好的篮子里挑出两个篮子放在他们面前。 麦宜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兰斯先拒绝了：“我要先带她整理新的房间，就不留下了。” “那你就把果子带回去吧。” “好的，谢谢婆婆。” 麦宜纳尔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回了兰斯的树屋。 兰斯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回头看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笑着，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地说：“我们走之前，你只能住我这儿了。”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实在太多，麦宜纳尔竟然一下问不出话来。 当然，她还是决定先问自己最关心的：“走？” “当然要走了。”兰斯从篮子里挑出了几个烂果子，接着说，“你不是精灵，没有本族的住民帮你做保证，不能在这里久居。” “那你呢？” 他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说：“一起走。” “我是想问，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 “可能我没有说清楚吧，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走。我要离开这里，没有人给你做保证了，所以你只能跟着我走。” 他的眉眼弯弯，认真看着人的时候，多情的粉色就像蜜糖的沼泽，让人情不自禁陷进去。 麦宜纳尔侧过头，不再看他的双眼：“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是口头上的感谢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麦宜顺着问。 兰斯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气氛凝固了一下，麦宜轻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为什么我不能住在祭司那里了？” “蒂莫西今天不是嫌弃你了吗？你还想住回去？我还以为他的意思那么明显，你能够听出来。” 麦宜不吭声，缩在角落，看上去整个人都灰暗了。 兰斯的握拳放在嘴前掩饰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个果子走到了她面前，“要尝尝吗？” 麦宜纳尔瞥了一眼，眼里透出嫌弃：“这个烂了。” “啊，抱歉。我再给你挑一个。” ----- 醒过来的麦宜纳尔可以摄入食物，恢复得更快了，没有半个月，脸上的疤痕已经差不多消失了。蒂娜每次来找她时，总是会因为盯她盯得太认真而忘记了刚才她们两个在聊什么。 “莉莉。” 麦宜纳尔下意识看向蒂娜。 最开始有人喊她莉莉的时候，她的反应还有些迟钝，现在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名字。 蒂娜托着腮，靠在桌子上，微眯着眼睛沉醉地看着她，说：“莉莉，你的脸差不多好了。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让我带你去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玩了？” 第63章 麦宜微微张了一下嘴，又犹豫地合上。最后她开口问：“你为什么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莉莉你又想找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吗~”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莉莉太美了啊。”最后她还是乖乖地回答。 麦宜纳尔认真地看了一下蒂娜的脸。健康而带有弹性的蜜色皮肤，纤长的睫毛，那双莹润的琥珀色双眼看过来的时候，麦宜的心也忍不住颤了颤…… “蒂娜明明也很好看。”她说。 “是啊~莉莉也很好看，我很喜欢好看的人。” 麦宜的脑中一下子想到了兰斯的脸。 “当然兰斯不算啊。”蒂娜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认真地说，“心灵的美丽才会让美人的脸容光焕发。” “兰斯的心灵很丑恶？” “他的脑子都被虫子蛀完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恶心的东西。” 麦宜纳尔下意识看向门口，果然，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好像总是在诡异的时候出现。 “呵。”他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 蒂娜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转头看向门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我不算的时候。” “额。”蒂娜有些心虚，“你来做什么呀？” “我在小溪那边抓了些鱼。”他看向麦宜，“给你煮些鱼汤怎么样？” 麦宜愣了愣，“啊，谢谢。” “不用客气。”说完他去了厨房。 见他不会再回来，蒂娜放松了，接着和麦宜聊天。 “你看我就说他心灵丑恶，兰斯一定不打算给我喝鱼汤。” 麦宜倒是有些好奇，“精灵也是吃荤的吗？” “吃，只是吃得很少。”蒂娜说，“捕猎总是比采摘耗费更多的时间和力量，精灵更希望能将它们用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嗯，比如锻炼箭术或者编织东西吧。” “那么蒂娜会用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是和美人聊天啊~”说完她冲着飞了一个媚眼。 “……” 蒂娜已经将她一开始的目的完全抛在脑后了，直到中午离开也还没有想起。 而兰斯煮的鱼汤，端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糊了。 麦宜看着锅里的“鱼粥”，疑惑地问：“这，就是鱼汤吗？” “抱歉。”兰斯面上十分淡定，耳朵微微泛红，“我去了鸟婆婆那里，忘了时间，煮太久了。” “那还能喝吗？”她感觉闻到了似有似无的焦味。 “应该可以。”他用勺子舀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还可以，你要试试吗？” “……”她看着那锅“鱼粥”，感觉那句“好啊”很难说出口。 要不还是算了……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好吧。”她拿了另一个勺子，舀了一点放进嘴里。 荤的味道，触碰到她的舌尖，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怎么了？” “抱歉。” 虽然有些恶心，她还是将含进嘴里的鱼糊吐了出来，解释：“我不能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 兰斯：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第53章 兰斯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麦宜看出兰斯不相信她，认真地说：“我真的不能吃肉，很抱歉一时没有想起来。” “原来是真的？” “……嗯。” 兰斯认真盯着她，忽然又笑了：“那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你道什么歉？” “让你白忙了一场，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那鸟婆婆那里剩下的篮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几口干完了锅里的鱼糊。 麦宜纳尔顺着梯子走上鸟婆婆的树屋时，婆婆需要的篮子已经完全编完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房子里跪坐着的女人，一时进退两难。 “你好。”茜茜公主放下手中的杯子，冲她微笑，温和地点了一下头。 “……你好。”麦宜纳尔疑惑地看着她，“请问你是？” 一阵熟悉的翅膀扑打声从上空传来。 “哦，莉莉来了呀。” 鸟婆婆正好回来了，落下来，朝麦宜打了个招呼，“这位是茜茜公主，你见过吗？” 麦宜摇了摇头。 茜茜站了起来，那双温柔的眼睛看了她一下，回头对鸟婆婆说：“婆婆，我已经将您今天剩下的篮子全编好了。就先和莉莉小姐一起离开了。” “好好，你们去吧。” 茜茜带她到了一条小溪边，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茜茜将她那双白玉一样光洁细腻的小脚放进了水里。 “你也一起来么？” 麦宜坐在她旁边，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只好跟着她一起把脚放进了水里。 冰凉的溪水滚过她的脚面脚底，让麦宜心里起了几分新奇的感觉。 “你看见我，一定很奇怪吧。”茜茜转过脸，蜜金色的长发滑过她的肩膀，她看着麦宜，接着说，“觉得兰斯和我有血缘关系？” 麦宜回看她，慢慢点了一下头。 “我成年后，所有的族人都说，我是全族落最美的精灵。”茜茜的嘴角淡淡地勾了勾，“然后，这句话传到了一个男孩的耳中。” 第64章 麦宜纳尔懵懂地看着她，并不明白二者的关系。 茜茜公主和她对视着，手指忍不住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她忽然倾身，趁麦宜不注意在她的眼角亲了一下。 那张脸靠得太近，麦宜仿佛看见了上面被光线模糊的细小绒毛，还看见了她眼角一颗难以被察觉的淡红色的泪痣。 “！” 水花溅起，麦宜缩回脚，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点。 “噗呲，抱歉，我没有忍住”茜茜抖着肩膀，捂嘴笑了一下，“你这样的蓝色眼睛在我们这里其实并不多，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靠近你。” 麦宜捂着脸，紧着下巴，戒备地看着茜茜，眼角微红，看上去受了不小的惊吓。 茜茜吐了一口气，不再逗她，接着刚才说：“传到了那个男孩耳中之后，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那个白色的男孩，身上开始有了色彩。” 麦宜不解。 “听上去很像在讲一个童话故事。”茜茜顿了顿，“可是我确实没有用什么修饰词语，所有都是真实的。” “兰斯是精灵树孕育的孩子，却不是精灵树的孩子。他没有自己的色彩，甚至可能没有自己的灵魂。” 麦宜的目光转动，落在溪流的对岸，认真的听着身边人的话。 茜茜跟她一起看向前方，一边说：“他确实是有灵魂的。但是，你没有见过他曾经的模样，所以不知道，那种充斥在一个有生命的躯体身上的强烈的违和感。” “他模仿着每一个看见的人，特别是惹人喜欢的。他好像一直在努力让所有的人都被他吸引，当然，如果不能够被他吸引，也起码要接受。” “然后，他的头发变成了阳光的金黄，眼睛变成了醉人的粉色，看人的眼神里带上了撩动情-欲的羽毛。” “然后呢？”麦宜忽然问，“夫妻相？” “那个你也听过呀，是蒂娜说的吧。”茜茜小仰着头，太阳的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变成了碎金落在她的眼中。 “他的变化，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变成了谁的模样。所有人都猜测他模仿我的原因，爱慕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真相是？” “不知道。”茜茜说，“谁都不知道。” 两人一时无言，不知道各自在想着什么，四周只剩下虫鸣和鸟雀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麦宜再次开口：“他说他要离开这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茜茜说着不知道，但是看她的样子也并没有很惊讶， “这是他的选择，作为曾经的同伴，我们只能尊重。”她说，“这大概是他计划很久的事情了，这么多年也有蛛丝马迹，大家都有这样的预感。” “你们没有想过，劝他留下？”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茜茜转头，平静地告诉她，“他不是精灵。” ----- 兰斯正坐在他的树屋门口看着一本书，听见羽翼扇动的声音，抬起头正好看见麦宜飞了下来。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编完篮子了？”他问。 麦宜落在他的另一个树屋前，往兰斯那边看了一眼，回答：“不是我编完的，是你们的公主。” “茜茜殿下？”他把书放在一边，“然后她就邀请你一起去聊天了？” “嗯。”她随意应了一声，进了树屋，把门关上了。 麦宜来到兰斯这边还没有真正吃过正餐，晚上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兰斯直接来找她了。 “你饿吗？” 麦宜摇头，其实她不怎么需要进食。 “如果饿了，我下面有栽几棵果树，你可以随意摘。” 然后，他忽然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尝一尝的东西？或者是什么想要的。” 麦宜纳尔不解地看着他：“？” “离开这里后，很难再回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和我说，我会带给你。” 说完，兰斯笑了一下，没等麦宜回答什么，转身离开了。 麦宜看着门，感觉想通了什么，再仔细思索，又觉得一片混沌。 第54章 虽然兰斯没有明确表示出来过什么，但是在今天茜茜公主同她说那些有关兰斯的事情之前，麦宜纳尔内心一直存有兰斯正在追求她的猜测。 然后，茜茜的吻让她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兰斯真的是在模仿茜茜公主的一切，那么他表现出的暧昧应该是对所有的女孩的，并不止针对她一人。 兰斯究竟在想什么？ 麦宜不再想，灭了灯，安静地躺在床上，薄薄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合拢在腹前的翅膀。 几乎所有的生灵都睡着了，玩了一整天的林风也消停了，除了一些闹人的虫子和蛙，因为它们是在白天睡觉。 听着它们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麦宜还是无法入睡。不是因为吵，而是因为一种让她不舒服的奇怪感觉。 好像有点痒，又像是有些痛。 她坐起来，从自己的后腰开始摸索，寻找让她觉得不对劲的部位。那个位置隐隐约约，每一次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挠了两下又觉得不对。 她咬着下唇，摸索到了翅根，然后浑身僵了一下。 那里有点小小的起伏，摸上去很痛，像是直接隔着皮戳到了骨头，直接让她的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第65章 缓过来后，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快到仿佛要从口中蹦出。 “兰，兰斯……” 兰斯微阖的双眼倏地睁开，打开了床边的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莉莉？” 麦宜看向另一边的窗口，兰斯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上面，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她的脸一下热了，“抱歉，呃，我……”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关切，从窗户跳进来，走向她。 “不，没事……你不要过来了！” 兰斯闻言，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请不要疏远我，莉莉。”他说。 麦宜纳尔脸上纠结着，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别过脸说：“请你帮我叫蒂娜过来一下……我有事情想和她说，但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 “不能够告诉我吗？” “……不方便。” 兰斯盯着她绯红的侧脸，神色莫明。最后他还是应下：“好，你等一等。” 没有多久，蒂娜就来了。 她坐到麦宜的床边，询问她怎么了，麦宜一直不开口，蒂娜回头看见兰斯站在那边一直没有走，便明白了。 于是她开始赶人：“拜托你出去好吗？莉莉要和我说女孩子之间的事情诶！” 看兰斯开始慢腾腾地往外挪，蒂娜站起来，双手直接推着他的背，把他推出门外，再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 她回来继续问麦宜：“兰斯走了，可以说了。你怎么了莉莉？” 麦宜红着脸，转身背对她，缩着翅膀撩起了睡裙。 “呀！” 蒂娜的脸热腾了起来，发出了淑女式的惊叹，她兴奋地盯着麦宜纳尔的臀部，说：“原来你今天穿了那件粉色的！” “蒂娜！”麦宜羞愤地挡住她伸过来的手，说，“不是让你看这个！” 蒂娜无奈摊手，“好好好，那你是让我看什么啊。” “这儿。”麦宜虚指着翅根下那一块地方，说“这里好疼，你能帮我看看怎么了吗？” “嗯……我能碰一下你的翅膀吗？……不是！我的意思是，它们有些挡视线，我看不太清楚。” 得到麦宜的点头，蒂娜压抑着内心的兴奋，用手掌圈在她的羽翼下，小心翼翼地往上拢起，然后她看向下面…… “欸？” “怎么了？”麦宜蜷缩着身子，闭眼捂着滚烫的脸。 “这是什么？”蒂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下面一块红肿的地方。 …… 麦宜纳尔：“啊！！！” 蒂娜被她喊得一懵，下一秒被什么猛地一撞，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哎呀，我的屁股……”蒂娜眼泪都快被磕出来了，“真的这么疼吗？” 麦宜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身体僵硬地坐在上方。她的眼眶发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不明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蒂娜。 “需要我进去帮忙吗？”兰斯在门外问。 “不需要。”蒂娜冲门外说，“你去找蒂莫西过来吧，莉莉后背不知道为什么肿起来了。” “那好。” 蒂娜撑着地板站起来，就看见麦宜纳尔满脸的泪水。 “啊！莉莉别哭对不起我不应该……莉莉你是不是很痛啊？” “唔。” “莉莉，莉莉。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蒂娜不停地赔罪。 蒂娜在自己内疚的情绪中十分投入，过了许久才发现气氛的不对劲。她抬头看了一眼麦宜纳尔，发现对方一直在发怔，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莉莉！”她在麦宜面前挥了挥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麦宜眨了眨眼，“……啊？” 蒂娜觉得奇怪，麦宜好像被别的事情分神了，甚至连刚才的疼痛也忘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没……我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有些熟悉。” “刚才？……你难道，也这样推过别人？”蒂娜双眼亮了，忘了正事，追问她，“是男孩子吗？” “……好像是。” “那莉莉为什么要推他呢？”蒂娜好奇地追问，“他想要趁你不注意吓你一跳？或者，他想对你亲亲抱抱动手动脚？” “呃，我不记得了。但是，应该不是想对我……” “既然莉莉都不记得了，怎么就能否认呢？” 麦宜急得脸蛋涨红，磕磕巴巴地辩解道：“就是，不是啊。因为他是……” “他是？” “因为他是我的……” 是我的……谁？ 麦宜纳尔紧锁着眉，努力地挖掘那段一闪而过的画面。回忆像是蒙上了黑纱的灯火，在脑中模糊成了零乱的碎片，最后她捧着头，下巴紧紧地绷着，神色痛苦。 他是谁…… “莉莉？莉莉你怎么了！”蒂娜感觉麦宜不太对，上前摇她的肩膀，“不要想了莉莉！” 麦宜慢慢松开手，瞳孔扩张，无神的两眼诡异地对着蒂娜的方向，看得她头皮发麻。 蒂娜松开了放在麦宜肩膀上的手。失去支持，麦宜直接向后瘫倒在了床上。 “莉莉？！” 蒂娜慌慌张张地起来，打开了树屋的门，正好看见兰斯和蒂莫西两人赶来的身影。 “快点！莉莉昏倒了！” ----- “怎么样？” 第66章 “现在稳定了。”蒂莫西收回手，说，“不要刺激她，她脑中的暗示太强大了，强行刺激可能会对她造成不能逆转的伤害。” “是谁会对莉莉下这种暗示呢？”蒂娜忧心忡忡地问。 蒂莫西脸上冷淡，欠揍地说：“关我什么事？我不知道。” 蒂娜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拳头，问：“那她的后背怎么了，为什么会有红肿？” 兰斯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趴睡在床上的麦宜，伸手轻轻将垂下的一撮卷发撩到她的背后。 蒂莫西斜了她一眼，说：“她在长新翅。”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在鄙视'这种小孩换牙的事情你也要这么紧张'。蒂娜脸上一热，想要说什么却一下被噎住了。 明明是莉莉过激的反应才把她吓成这样的！ 蒂娜：“那为什么莉莉不知道自己在长翅膀？” “不是说了，有人给她下了暗示。”蒂莫西低头收好了药箱，站起来准备直接离开，“长新翅会疼一段时间，等长好绒毛就好了，你们不要给她吃太刺激的东西。” “我要回去睡觉了，再见。”说完，门便被关上了。 蒂娜吐出一口气，叉着腰回头看向兰斯：“你还不走吗？我可不会允许你连夜守着莉莉。” 兰斯垂着头，脸在黑暗的掩盖中看不分明。 蒂娜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毛毛的，她歪了歪头偷看兰斯的脸，没看清什么，只好喊他一声：“兰斯？”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兰斯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蒂娜，脸上诡异地平静。 “兰斯？” 不知道为什么，蒂娜觉得他要说话。 “蒂娜。”他说，“你帮我告诉大家一声，我大概不回来了。” 第55章 兰斯忽然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蒂娜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只感觉后脑一麻，双眼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伸出一只手垫着蒂娜的肩膀，帮她缓冲了一下摔倒在地面的冲力，然后站起，走向了床边。 他弯下腰，伸手帮少女翻了一下身，稍稍用力抱了起来，情绪不明地看着她。 兰斯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低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眉角。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会帮你逃开那个男人。” “从今以后，你就是莉莉。” 天亮了。 灼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皮肤慢慢开始发烫，好像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好热……”蒂娜嘟囔了两句，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 “阿嚏！”她打了一个喷嚏，捶了一下酸痛的腰，看向床上。果然，莉莉已经不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 砰！ 门被人撞开，茜茜公主下意识全身紧绷，抓起弓箭迅速转身面对闯入者的方向。 “蒂娜？”看见是熟人，公主殿下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疑惑，“你怎么了？” “兰斯！呼，他……他把莉莉带走了！” 茜茜脸上更疑惑了。 “带走了？” 蒂娜回答：“对啊，莉莉还昏迷着。兰斯直接将我弄晕了，不知道他要带莉莉去哪里。” 茜茜脸上变得微微沉重，问她：“莉莉为什么会昏迷？” “呃，就是……”蒂娜说到这个有点心虚，“她被人下了暗示，忘记了很多东西，然后受到了一点刺激，就……” “什么刺激？” 蒂娜无奈认罪：“好吧好吧，都是因为我，我不该追问她的回忆的……” “我知道了。”公主殿下打断她，“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欸？殿下你要怎么处理啊，兰斯这样算是叛逃吧？” 茜茜公主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算，因为我会帮他办好离族的手续。” 蒂娜呆滞，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茜茜坚定的眼神又让她明白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 “所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他会走吗？为什么都瞒着我啊！” ----- 一路上似乎听见过泉水叮咚、溪流潺潺，还有树叶沙沙。 鸟儿从来没有歇息过它们曼妙的歌喉。它们在阳光背面，树荫之下，尽情地歌唱着。微风带动了森林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 少女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额头有些热，她伸手摸了摸，碰到了一束从树叶缝隙间射下的阳光。 “醒了吗？” 兰斯从茂密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在旁边。篮子里装满了颜色鲜艳的树果，看上去甘甜多汁。 他弯下腰，伸出手拉了少女一把，帮她站起。 “兰斯……？” “早安，莉莉。”兰斯倾身，在她的脸颊轻轻落下一道缠绵的吻。 肌肤相贴的地方，仿佛有电流流过，密密麻麻地扩散到了半边身体，莉莉的脸瞬间像是被蒸熟了一样热。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地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兰斯垂眸看着她懵懂的双眼，一时忍不住，伸手捧着她的脸，低头碾磨吮吸那两瓣柔软，再慢慢深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斯终于放过了她。莉莉的双眸像是被泉水洗涤过一样水盈盈的，腮边微红，细细地喘着气。 第67章 兰斯伸手，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拿起篮子里的果子递给她。 莉莉接过果子，疑惑地看着兰斯：“？” “吃吧，我们等下还要赶路。” 莉莉小小地咬了一口，甜腻的汁水从果肉中被榨出，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颊。下一刻，脸上传来了湿热的触感，她睁大眼睛，看向兰斯。 兰斯神色淡然地回看她，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莉莉捂着被舔过的脸，嘴唇微张，想问他为什么，又觉得不需要问也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兰斯……不吃吗？” 兰斯将落在莉莉嘴角的一缕头发撩到了她的耳后，轻声说：“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留给莉莉的。” 莉莉点点头，继续啃着果子，小心地不再让汁水溅出。 她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兰斯带着她到一边的小河旁洗手，还拿出了一条手帕帮她擦了擦嘴。 “我们要去哪里？”莉莉坐在岸边，看着自己在水里波澜的倒影。 “莉莉想去哪儿？”兰斯将手帕快速蒸干，收进空间袋里，反问莉莉。 听出了兰斯话中的意思，莉莉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 “我们还没有目标吗？” 兰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勾了勾嘴角，看着倒影中的莉莉，问：“莉莉想去看一看希米尔湖泊吗？” “希米尔湖泊……？” 她莫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希米尔湖泊是灵界最美丽的地方，每一次我与莉莉对视，都会想起它。我很想让莉莉也知道，你的眼睛在我心中究竟有多美。” 莉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感觉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她的嗓子中蹦出。 “想和我一起去吗？”兰斯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醉人的粉色双眼深情地看着她，快要刺穿她的灵魂。 而她心甘情愿。 “好。” ----- “呜？” 浑身雪白的小家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洞中穿出，摔在了草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嗷呜嗷呜……”它忍着眼泪，伤心地捧着摔疼的大尾巴，自怜自哀了一会儿，才重新站立起来。 一只灰色的影子从它面前飞速蹿过，在快要离开它的攻击范围时，被它用一只爪子随意拍死了。理查德扒拉了两下，只能从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勉强判断出那大概是一只灰色的老鼠，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爪子在草地上擦了许久，最后它又站起来，转了两下脖子上那个让它不舒服的项圈。 那只小巧秀气的褐色鼻子在空气中翕动了两下，最后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专业选修课期末考，明天更不了了哦 第56章 太阳落下后，兰斯也扎好了帐篷，烧起了篝火。 莉莉坐在帐篷门口，明明灭灭的火焰映在她的眼中成了跳动的光影。入夜的森林湿气重，她将水壶放在旁边，伸出双手放在火边取暖。 兰斯打了一只山兔回来，处理好后架在火上烤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莉莉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什么不适的神色。 “莉莉闻到肉的味道会想吃吗？”他给兔子转了一个圈，问她。 莉莉正看着火发呆，闻言摇了摇头。 兰斯又问：“那莉莉会不会觉得我吃肉很残忍呢？” “我不也吃果子吗？”莉莉这样回答。 兰斯听见她的反问愣了愣，然后低头笑了。 莉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是他就是不停地笑着，也不说为什么，笑得她的脸都开始发烫。她只好低着头，抱着一个果子小口小口地啃。 兰斯烤完了兔子，也没有给她尝一下的意思，自己吃完以后去河边清洗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草。 “你要做什么？”莉莉看他从空间袋里拿出一个用来捣药的石碗，有些好奇地问。 兰斯叮叮当当地敲打着药草，说：“帮你磨一些药。” 莉莉愣了一下，问他：“我生病了？” “没有，你在长翅膀，这几天应该会很难受。” 长翅膀？莉莉抱着身后四只翅膀往后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 “我感觉并不是很痛。” “我之前给你擦了一些药，所以你感觉没有那么难受。”兰斯已经弄好了，抬头看着她说，“但是药效并不持久，在你的新翅膀长好绒毛前，都得每天涂一些药。” 他把装着药泥的石碗拿过来，让她进去帐篷里面，然后对莉莉说：“躺下吧。” 莉莉坐着，傻傻地就想往后倒下，被兰斯扯住了手臂，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又无奈地看着她，说：“翅膀在腰后。” 莉莉的脸又热了，她鼓着脸看别的方向，就是不往他的方向看一眼，然后莉莉动作僵硬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兰斯的眼神暗沉，慢慢地将她的裙子从下往上撩起，先露出了雪白匀称的大腿，再一点点慢慢往上，是形状美好的…… 莉莉伏在那里，感受到身体与空气直接接触的凉意，脸快要炸了。她闭着眼睛，用手臂死死遮挡着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可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新长的翅膀已经出尖了，将周围的皮肤撑得红肿不堪，兰斯用手指挖出一坨药糊，轻轻涂抹在莉莉后背，莉莉感觉背后两处皮肤一凉，带着微微的僵涩的疼，但很快就又被清凉的感觉压下去。 第68章 兰斯发现了她后背的僵硬，手上的动作放轻，温柔地问她：“会痛吗？” 莉莉咬着下唇，趴在那里摇了摇头。 涂好后，兰斯把石碗放在外面，回头帮她将长裙拉下。看莉莉还是伏在那里，兰斯勾了勾嘴角，倾身侧躺在她的左边，低声问她：“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莉莉想摇头，她都没有怎么觉得痛过，怎么会觉得更舒服呢。但是那一刻，她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只是趴在那里没有动作，仿佛默认了。 兰斯看着她，那双粉色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奇异的光，他伸出右手放在莉莉的后腰上方，不知道做了什么，莉莉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后腰，发现上面四只翅膀没有了。 莉莉懵懂地转头看向兰斯，像在询问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翅膀弄不见。 兰斯看着她的双眼，眼底暗了暗，脸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在她的耳边解释：“这样可以侧着睡，不会太难受。” 被他的声音和奇妙的气息蛊惑，莉莉傻傻地点了一下头，翻了个身面对他侧躺着，听话地跟着他一起睡在帐篷里。 兰斯满意地微笑，伸出了一只手臂搂住了她，趁她还没来得及疑惑时把她抱在了怀里，再次正直地解释：“这是为了防止你半夜睡熟了，翻身压到了新翅。” 这样的姿势让莉莉有些不习惯，但是听了他的解释，她只是稍微挣了挣，听话地被他搂着，最后慢慢地还是睡着了。 黑暗中，虫鸣间，只剩下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幻。 第一声鸟鸣响起时，兰斯动了动静止了一晚上的身体，牵动了被莉莉一直扯着的衣角，也将莉莉惊醒了一瞬。 “兰，斯……？”她勉强把眼皮拉起一丝看了一下旁边的人，接着又合上了眼睑睡了回去，只是手上一直扯着他，不准他离开。 兰斯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低垂着眼睛看着她细腻的脸颊，上面带着饱睡的绯红。莉莉细细的呼吸带着香甜的气息，和他的呼吸交融在了一起，蛊惑他靠近，诱惑他去攫取。 于是兰斯凑近了莉莉的脸，含住她可爱的嫩红色嘴唇给了睡美人一个缠绵又怜爱的早安吻，最后在睡美人似醒非醒的推拒下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换好、衣服准备去摘果子。 睡美人还想接着睡，她努力闭着眼睛想要回到梦境里，但是完全睡不着了。这下莉莉也坐了起来，鼓着脸，双眼熠熠明亮，恼怒地看着兰斯，揪住了他的衣服不准他离开。 兰斯看着她灵动的眼神，怔愣了一下，然后眼底透出了难以掩饰的狂喜。 莉莉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起床气，她看见兰斯眼底的愉悦，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忍不住捶了他两下。 兰斯将她捶人的手捂在胸口，举手发誓：“抱歉莉莉，我以后不会打扰你睡觉了。” 他的语气说是诚恳，更多的是无奈，说是无奈，更多的是欣喜。 莉莉被他恼得双眼水汪汪的，又委屈又生气，甚至想要哭出来。娇滴滴地说：“我想要睡觉。” 兰斯点头：“那莉莉接着睡吧，我不会再亲你了。” 莉莉更生气了，她扯着兰斯的衣服前后晃，闹腾地说：“我睡不着了！我睡不着了！” 兰斯顺着她往里扯的方向压下，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感觉怀里的人心情平稳了一些，嘴唇凑到她的耳后那处软肉亲了亲，哄她。 “都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不会吵醒莉莉了。莉莉先在这里多睡一下，我去给你摘果子好不好？不然莉莉会饿的。” 被他一下一下拍着后背，莉莉也没有刚被吵醒那么不高兴了。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她的脸有些慢慢热了，回抱住兰斯的脖颈。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摘果子。”她在兰斯耳边嘟囔着。 兰斯听她的话，大概猜测到她为刚才的起床气而不好意思，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答应她：“好啊。我带你去认一认昨天吃的果子是在什么树上面结的。” 既然都起来了，兰斯打算直接带上帐篷继续赶路。他们在树下吃完果子，又休息了一会儿，等树林被太阳晒得暖和起来，沿着河边接着赶往下游。 “兰斯。” 莉莉被他牵着走了几个钟后，又叫了他一声。上一次叫他时，莉莉还跟在兰斯的身后，喊了他以后，就被兰斯牵着手赶路了。 兰斯侧过脸看向莉莉，看着她红红的脸蛋和不停闪躲的可怜眼神，笑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步蹲在她面前。 莉莉的脸颊通红，羞怯又内疚，犹豫地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其实她只是想要坐着休息一下，可能是因为她更习惯用翅膀，这样一直行走真的让她觉得很疲惫。 “莉莉上来吧，是我没有考虑好。”兰斯感觉到了她的犹豫，说，“行走太消耗你的体力了，我不想让莉莉到了希米尔湖边却因为疲劳而失去了欣赏它的兴致。” 莉莉还是没有忍住诱惑，轻轻撩起了一点裙子，伏在了兰斯的背上，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兰斯背着她站起来，继续沿着湖边前行，呼吸平稳。 脱离了他的注视，莉莉在他的后面打量着他金色的发丝，脖子上白玉一般的皮肤。她揪起了自己的一辔头发，跟他的比了比，感觉自己的要更加浅淡一些。 她又将自己的脸贴过去，侧靠着他，与他脖子上的皮肤相触。温暖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她的脸颊，还带着他独有的气息，恍得她有些失神。等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了兰斯的后颈上。 第69章 兰斯停住了脚步。 莉莉的脸上羞红着，低声地念着只属于他的祝词：“愿你的力量源泉永不衰竭，在前进的路上永不感到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章就是女主和兰斯的撒糖日常啦。 说真的，女主居然真的先爱上了**而不是**，我真的是亲妈啊！ 第57章 被生命神女的祝福加持，兰斯的身体一路上都处在最佳的状态，没有一丝疲惫。但是与之相对的，他也更加容易饥饿。 不知道他背着莉莉又走了多久，当莉莉感觉阳光照射得她的后背开始微微发烫时，她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吃午饭吧，好像挺晚了。” 兰斯不能更赞成了。他把莉莉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从空间袋拿出了两个树果给她，自己去了河边捉鱼。 莉莉不是很饿，捧着果子坐在那里安静地看他捉鱼，一条又一条，最后居然扔了一小堆在岸边。然后兰斯熟练地清理，架起火堆，烤鱼。 兰斯也不给烤好的鱼洒什么调料，凉了以后直接就开始吃，动作并不粗鲁，速度却不慢。十来条鱼吃完了以后，他摘了些皂果去河边把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晾干手后走到莉莉坐着的大石头边坐下。 “不饿吗？”他看莉莉还抱着那两个果子。 莉莉摇了摇头，她见兰斯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问他：“困了？” 兰斯点点头，往后躺下，双手枕着脑袋，由下往上认真地注视她，发出邀请：“要不要和我一起午睡？” “好。” 其实在他背上的时候，莉莉就很想睡觉了，只是害怕睡着后抱不稳他，会摔下去，她才一直勉强自己清醒着。 两人相对躺在石头上，安静地相互看了一会儿。莉莉很快坚持不住，眼睛慢慢闭上，陷入睡眠，兰斯看她睡熟，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件风衣轻轻给她披上，再伸手帮她将遮在脸上的头发撩到脑袋后面。 莉莉在颠簸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木还能够看见六七只黑色的鸟影结伴飞向未知的地方。 兰斯横抱着她，看她已经醒来，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地上，一只手臂还是牢牢地扶着她。姿势维持得太久，莉莉感觉腿弯有些酸软，后颈那个位置也麻麻的痛，不过精神还是好了很多。 “怎么样，饿了吗？” 兰斯趁莉莉不注意，伸出手用手背将她嘴角的湿润抹去，但是这反而让莉莉反应过来，两颊一下子就红了。 莉莉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兰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递给她一颗果子。看着她开始小口小口地吃，兰斯低眸同她说：“希米尔就在前面了，等我们到时，可以赶上星出，想看吗？” 灵界只有太阳，不像人界有月亮。在喜爱美好与希望的精灵文明中，他们只称星出，不称日落。 莉莉的眼睛亮了亮，她啃完了果子，去河边洗干净手，满带期待地加快了脚步。 没有走多久，两人便听见了远方激荡的声响，像狂风席卷落叶堆，又像上万只小精灵在叽叽喳喳地闹。 莉莉的脚步又快了一些，她超过兰斯，迈着碎步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好像要将这片快要沉睡的天地完全唤醒。 穿过最后一片屏障，面前豁然开朗！ 那条河流，不知道越过了多少山石，翻腾过多少险阻，几万滴的水珠汇合在一起，又被撞得零碎，终于到了悬崖，猛然悬空，然后飞流直下，轰然如飞，砸落到广阔的湖面，飞溅起了千万颗星辉。 莉莉站在悬崖边，看着缓缓沉入湖底的太阳，被这般壮阔的美景吸引，情不自禁身体前倾，越过了悬崖。 “莉莉！” 兰斯的声音在后面隐隐约约。 太阳完全沉入湖底的那一刻，湖天相接处只剩下了一道金色的光线，天际猛然一暗，然后斗转星移，可爱的星子像一盏盏蜡烛，一下一下，跟着精灵向上跳动的脚步，被一个一个点亮。 莉莉看着这梦幻的星出之景，左脚忍不住踏入前方的虚空，睫毛颤动着，轻轻阖上了眼，双臂张开，身体先是一轻，然后往下一沉，被重力捕捉，鎏金的发丝在风里飞扬，飞速向下坠往湖面。 “莉莉！”声音已经完全清晰。 兰斯没有一分犹豫，借力一蹬，向下俯冲，追向他的恋人。 莉莉屈着身体，百合色的长裙在空中飞扬，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她睁开眼睛，逆着风，抬头看向赶上她的兰斯，眼中露出了愉悦和兴奋。 电光火石间，两双手紧紧相握。兰斯勉强在强劲的风中睁开了双眼，与她对视，下一瞬，他感到交握的双手给他的下落带来的强大阻力。 莉莉的四只洁白的羽翼倏地张开，缓冲了两人向下的冲力。她对兰斯明媚地笑着，眼底是动人的狡黠。最后，湖面传来重物入水的闷响，两人双双落入了湖中。清凉的湖水争先恐后地埋没了他们，从衣服上的每一处开口钻入，与他们的身体亲密接触。 黑暗的湖水太深了，完全摸不到底，他们无所依靠，悬浮在了湖中央，看不清四周，也不知道有没有瑰丽或丑陋的鱼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 两人交握的手不曾分开。莉莉用另一只手移开了漂浮在面前的发丝，在水中睁开双眼，慢慢适应了这样的视觉环境。她看向兰斯，正好和他那双澄澈的眼睛对视，暗蓝色的湖水中，他的眼睛好像也变成了深沉的紫色。而她的眼睛，在兰斯的眼中，已经同这美丽的湖水完全融为一体。 第70章 冰冷的水浇灭不了莉莉心底愈加灼热的火焰，她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喉咙中跳出。她环住兰斯的脖颈，在水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几个气泡从她张开的口中逸出。她柔美的面孔，即使在黑暗的水中，仿佛也泛着柔光，兰斯看见她微眯着眼，那张让人心跳的脸缓缓放大，向他靠近。 柔软而温暖的唇轻轻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在这个星出之夜，那本来属于天空的羽翼，在水中无力地扇动了两下，像是还想挣扎，却已经完全沉沦。 ----- 火堆再次被燃起了，点亮了这黑暗中的一处角落。 莉莉披着一张毯子，乖乖坐在火堆旁边烤着火。兰斯光着上身，坐在她的旁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变得软烂的果肉，一阵又一阵甜香从中扩散出来，将莉莉的注意力吸引。 “差不多好了。”他把锅从火上取下来，加了一点糖，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 “啊~”莉莉转头求喂，双眼期待地看着兰斯。 兰斯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点汤，抓住莉莉伸过来的手，说：“乖，等它凉一会儿再喝。” 莉莉着急，挽着他的手臂委屈地摇了两下，跳动的火光在她的眼里却变成了盈盈的泪星。 兰斯低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声音带上了沙哑，却还是坚持：“再等一下，很快就能喝了。” “那我要全部喝完。” “不要喝太多，会撑到自己。” 最后两人各自捧着一个碗，安静地喝着甜汤。莉莉喝了大半，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疏懒的感觉再次上来，乖巧地窝在了兰斯的怀里，眯着眼睛假寐。 兰斯的体力还没有补充好，但是脱不开身，他只好从空间袋里找些以前存的干粮填填肚子。 毕竟白天睡得太久，莉莉假寐了一会儿，很快又精神过来，缠着兰斯让他给她讲两人之前的故事。 “为什么我忘了过去呢？” “有人不希望你记起来。” “是谁？” “我也不知道。” 莉莉从他的怀中离开，认真地看着兰斯的眼睛，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相信。但是很快，她又换了下一个话题。 “我们一直是恋人吗？” 兰斯看着粼粼的湖面，温柔地告诉她：“是的。” “多久了呢？” 兰斯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膝盖，回答说：“我也忘了。” 莉莉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又有了新的问题：“我们是怎么相爱的？” “怎么相爱……”兰斯轻声重复了一下，眼底带着深深地怀念，“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但它注定不平常。” “嗯？” “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是你救了我，并不只是治疗我的伤口，你还救赎了我死亡的心。” 说到这里，兰斯轻轻笑了一下。 莉莉挪了挪，坐在了他的怀里，环住了他的脖颈，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兰斯并不满足于此，扣住她的脑袋，追逐美妙的源泉。两人难舍难分，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吻还是暧昧地啮咬，也完全不知道每一次爱怜，究竟落在了身体的哪个地方。 希米尔湖畔的树林带着温柔的静谧，就连夜虫与蛙都舍不得惊扰它的美丽。然而今夜，它注定被一声声让人心碎的呻.吟浸染上另一种美好。 第58章 两人纠缠半夜，直到最后一刻，才相拥在一起，沉沉入睡。 睡得太舒适，恍然间，莉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灰色又奇怪的梦，充满了莫明的情绪，像是哀伤，又带着与这灰暗色调格格不入的轻快。 她感觉自己踩在一片松软的深色泥土上，太过松软，就像天上的云一样不真实。 四周黑暗，可能是黑夜，莉莉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才发现她正站在一个森林里，一个阴森森的森林。四周的树在上空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漆黑的肢体，深褚色的树叶层层叠叠，阻挡住了所有的光线，没有一丝缝隙能够通往天空。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抬起了腿，小小地往前迈了一步。一脚踏出，重新落在了实地上，终于踩破了那种虚无的感觉，有了一点真实感。 然后莉莉就开始在这片奇怪的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行走，也不知道最后会到什么地方，碰见什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渐渐明亮了起来，好像已经到了森林的尽头，可以看见光的地方。莉莉加快了脚步，离光芒的那一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一脚踩空，掉进了光中。 她被光闪到了眼睛，下意识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看见了透澈靛蓝的天，还有在上面悠闲浮游着的稀薄的云。 “啾啾！” 鸟的鸣叫声嘹亮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莉莉的睫毛动了动，重新合上了眼睑，再次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兰斯带着笑意的眼睛。 “睡够了吗？” 他扶着莉莉的肩膀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找了一些新的树果，比前几天那种更脆一些，想尝尝吗？”兰斯帮她把头发一起撩到右边的胸口，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莉莉餍足又慵懒地眯着眼睛，转头回吻他的嘴角，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想吃，有什么喝的吗？” “我榨了一些果汁。” 第71章 果汁透着晶莹的紫色，盛在木杯里，散发着诱人的甜味。莉莉埋头喝了大半，剩下的递给兰斯，被他一仰头全部解决。 “莉莉。” 兰斯收好杯子，牵住她白腻柔软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想带你去看看白天的希米尔湖。” 莉莉摸了摸脸，点了一下头，然后被兰斯牵着走向湖畔。 强劲的风从湖面上吹来，带上了水与森林的气息，扑打在了两人的脸上。兰斯与她十指相扣，站在高处，安静地欣赏这壮阔的湖景。 林中的小鹿，婉转啼叫的鸟雀，纯良美丽的树精灵们，都在湖边取水。希米尔湖就像一个包容的母亲，她晶莹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梦幻的浅蓝色，波澜的细浪折射了一道又一道光影。 兰斯的手动了动，他忽然抬起了另一只手，捏了捏莉莉嫩嫩的脸蛋。 莉莉愣了愣，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他，眼前忽然一暗，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温暖又柔软的轻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再缓缓向下移动，莉莉情不自禁微微启唇，迎接他火热的爱意。 褐色的树雀啄着树枝顶端密集的浆果，一旁的翠绿叶子被它锋利的爪子无意剪下，被风指引着，慢慢飘落，停驻在了草地之上。 两人分开时，带出缠绵的银丝，被兰斯再次追逐上来，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舔舐。直到莉莉开始气喘，才真正放过她。 莉莉的胸口稍稍急促地喘息着，眼底带着动情的水光。她回视着兰斯的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眼底是否有同样的沉迷，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兰斯，你的眼睛是不是变暗了？” “暗？”兰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疑惑地反问。 莉莉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虹膜，确定地说：“你的眼睛好像不是粉色的了。” 兰斯的嘴角勾起，问她：“那现在是什么颜色呢？” “好像……变成了紫色。”莉莉忍不住询问，“为什么一个晚上，你的眼睛就变了颜色呢？” 兰斯与她额头相抵，答非所问：“我喜欢蓝色，像希米尔湖的湖水，像莉莉的眼睛。” 莉莉忽然就听懂了。 “所以兰斯的眼睛还会接着变，变成和我的眼睛一模一样的颜色吗？” 兰斯给了她一个赞赏的颊吻。 “莉莉喜欢我的眼睛和头发都变得和你一样吗？” 莉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鼓着脸质问：“那你之前的颜色是和谁一样的？” 兰斯怔了一下，她问出的那一瞬，他差点以为莉莉想了起来。但是很快兰斯反应过来她没有，于是老实回答：“和茜茜公主的一样。” “茜茜公主？”莉莉的眉毛竖起来，“她是谁？” “是我之前归属的一个精灵部落里的公主。” 莉莉根本不想听这个，她推开兰斯，不想再同他讲话，跑回了帐篷那边吃果子。 兰斯很快明白过来，急忙追上去解释：“我没有爱过她。” 莉莉狠狠咬了一口，发出一声脆响。 “也没有喜欢过，一点好感也没有过。” “那你为什么要变成她的颜色？” “因为所有人都说她是全族落最美的精灵，我想像她一样……” “像她一样？” 兰斯假意咳了两下，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像她一样的话或许可以更快地俘获……的芳心……” 莉莉噢了一声，感觉没有那么生气了，又问他：“那你觉得有用吗？” “其实感觉好像还挺有用的……” 余光看见她的眉毛又竖了起来，兰斯及时改口：“但认真想想也没有什么用，你看我这不是又改了……” 莉莉满意地点点头，赏了他一个带着果香味的吻。 两人进行过深层次的交流后，兰斯变得很粘人，只想在莉莉的周围活动，不愿意独自去森林狩猎或者去湖里捕鱼，就连摘果子都要带着莉莉一起，莉莉对他这样的变化十分乐意。 下午纳凉的时候，兰斯忽然又问她：“莉莉还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嗯？”莉莉揭下盖在眼睛上的树叶，懵懂地看向兰斯，“我都什么忘了呀，怎么知道想去哪里呢？” 兰斯似乎真的才想起这件事，他严肃地点点头，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去湖心城？” “湖心城？”莉莉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好奇地问。 “嗯。希米尔湖的湖心城，坐落在湖底，再走半天就能到入口了。” 莉莉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重复：“湖底？”她想起了两人昨天在水中的激烈。 兰斯坐起来，双手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是啊，想去看看吗？湖底有很多的湖精灵，他们都拥有美丽的容貌和动人的歌喉。” “人鱼？” “那个是海精灵，他们一般不会到这边来。不过湖精灵的美貌和歌声也并不逊色于他们。” 莉莉把他的脸捧起来，很严肃地说：“兰斯不可以看湖精灵。” 兰斯笑了，亲了亲她的脸蛋，说：“那莉莉也不可以。” “好吧，那我们去湖心城吧。兰斯背着我过去，我不想走路~” 阳光下，热度在渐渐消散，两人的影子也在一点一点拉长。 第72章 …… “那我们到底去湖心城看什么呢？”莉莉抱着他的脖子，忽然想到这个，有些纳闷。 兰斯的胸口震动，闷闷地笑了起来。 “兰斯？！” “我也不知道啊，先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吃的。” 第59章 “兰斯喜欢好吃的？”莉莉忽然坐直了身，揪住兰斯的头发，差点让他失去平衡。 兰斯歪歪头故意掂了掂她，让她吓得重新抱住他的脖子乖乖趴在他背上。 “我不喜欢什么好吃的。”兰斯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难道莉莉也不喜欢吗？这样的话，要不我们每天只吃果子？” 想想这几天吃的果子，莉莉觉得嘴里涩涩的，那些果子虽然都是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合她的胃口。她嘟着嘴，不好意思说喜欢，又不想赌气答应他，只好不满地用手指按他的喉结。 兰斯努力躲开，呵呵呵地笑：“莉莉别，好难受。” 莉莉嘴角终于勾起，继续逗弄他两下才放过他，最后还嗷呜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印出了两排可爱的牙印。 ----- 湖心城的入口很明显，修筑在道路两旁的石柱从岸上延伸到湖水中，直到最顶端完全淹没。 莉莉从兰斯的的背上溜下来，兴奋地跑到了石柱旁边，好奇地用手抚摸上面精致繁复的花纹。 “这上面是什么？”她回头问。 “上面刻着湖精灵历代的王族和英雄的专属标志。每天都会有湖精灵专门清理花纹上容易积泥的缝隙，每年湖精灵都会安排英雄的后裔为它们维护，所以几万年下来这些石柱和新的差不多。” 上面没有某个人物的具体画像，都只是些抽象的标志而已，莉莉自己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腻了。 “对了。”她看见波光粼粼的碧蓝湖面，想起来什么，问他，“我们怎么去湖心城呢？就这样顺着这些石柱拦起来的路走下去吗？”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是水生种族，不会在水里呼吸啊。 兰斯见她终于想起来，便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瓶精致而剔透的琥珀瓶子，里面装着奇怪的药丸。 莉莉眼中露出了然：“吃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在水里呼吸了吗？” “虽然效果听上去很老套，但是确实是这样。” 兰斯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先仰头吞下一粒，将另一粒递给了莉莉。莉莉接过来，舔了一口，含在嘴里。 “没有什么味道。”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失望。 兰斯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一脚踩入湖水中。一步一步，冰凉的湖水很快淹没了他们一半的身体，暂时驱逐了烈日下的暑气。 莉莉捏了捏他的手心，问：“下了水以后，我们还能开口说话吗？” “可以的，等下水位超过头后记得不要刻意闭气，放松身体，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水族。”兰斯说。 莉莉眨了眨眼睛，点头。 湖水到了喉咙后，莉莉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但是药丸的效用很快就发挥起来，让她呼吸渐渐通畅。 水终于到了鼻尖，莉莉干脆低下头，让整个脑袋都浸没在了水中，她咕噜几声将身体里的空气全部吐出，再慢慢把清冽的湖水从鼻子吸进肺中，缓缓呼出，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她才放松下来，努力适应这种不同的呼吸状态。 兰斯牵着她的手，等她适应得差不多时，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睛。莉莉睁开双眼，视线透过清澈的湖水落在他的脸上，微微张开口，试着说出：“兰斯……” 声音没有在岸上发出的那么大，但是还是很清楚。 兰斯鼓励地倾身亲了亲她的嘴唇，温凉的触感因为太过轻微而在水中显得有些不真实。他抓紧莉莉的手，带她接着向水下走去，速度并没有放慢，同在岸上行走一样轻松。 这条路下的湖底并不是像其他地方一样的金黄色细软沙子，而是被拼接得不透一丝缝隙的彩砖铺就。 莉莉看着自己一头在水中漂浮着的金发，有些新奇地触摸了几下。不留神间，被兰斯带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的身体忽然往上浮起，很快又被兰斯扯下来。 “能控制自己与地上的牵引力吗？等下浮力会更大，你可能会漂起来。” 莉莉握着他的手试了一会，渐渐在湖底站稳，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身后的翅膀慢慢扇动了两下，掀起了湖水的流动。 “莉莉？”兰斯看着她的动作，问，“你想用翅膀游？” 莉莉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生疏地游动起来，兰斯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在跟在她的身边。 顺着这条通向湖心城的路，很快出现了分叉口，莉莉慢慢停下，看着路边的路标，眼中透出迷茫。 “这边。”兰斯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莉莉扇动翅膀，欢快地超过了他。 路上已经有一些人了，大多不是湖精灵，而是一些异族，看不出他们具体是什么种族，但是几乎都面无表情，专心地走着自己的路。少数的几个可能是被莉莉奇特的前进方式吸引，不露声色地看她几眼，但很快也移开了视线。 兰斯额角跳动两下，感觉心里一阵莫明的不安，他追上莉莉，把她再次扯到路上，手放在她的腰后不知做了什么，莉莉的翅膀又被他弄没了。 “兰斯……？”莉莉不知道他为什么强制收回她的羽翼，懵懂地看了看身后，想要再次伸展出翅膀来，却只是将脸憋得通红。 第73章 兰斯给她解释：“莉莉乖，你的种族特征太明显了，我害怕你会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谁在找我吗？”莉莉被他重新牵住手往前走。 有时候兰斯真的觉得她聪明得让人头疼。他抿了一下唇想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吓唬她：“有一个坏人，他让你忘记了一切，还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抓走你，让我们永远分离。” 莉莉睁大眼睛，握着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见她相信了，兰斯眼底透出满意，继续叮嘱：“所以莉莉一定要时刻呆在我的身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那个坏人长什么样子呢？” 兰斯转头看她，怔住了一瞬，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灰暗的人的影像，但是立马消散，再回忆不起那个人影的更具体的模样。 他回过神，眼睛眨了一下，语气平静地继续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应该不会自己来这里，而是派了一些人来找你。” 莉莉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暴露出自己的种族的，也不会随意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湖心城的城门很快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上面嵌满了珍贵的珍珠和宝石，在透入深水的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彩。莉莉忍不住加快速度，拖着兰斯向前方跑去。 守城的是一个十分年迈的海螺精灵，之前一直缩在不起眼的角落，等莉莉两人靠近了城门才突然从螺中窜出来，拦住他们。 “等等。” 莉莉被吓了一跳，捂住着胸口躲到了兰斯的身后。 兰斯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守城精灵说：“我们想进城游玩几日。” “进城要先登记种族姓名，这样急匆匆地闯进来可不行。”拦住他们后，那个海螺精灵慢腾腾地从螺壳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登记本和一支墨绿色的黏液笔。 兰斯接过来，在上面认真地写下莉莉的种族和名字，却空出自己种族，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老精灵拿回本子瞥了一眼上面，眉头渐渐紧锁起来，把本子放回螺里，仔细看了看兰斯的脸。 “兰斯？” 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兰斯神色自然地点头。 “你的族老给你起的名字？” “我没有种族。” “但是你身上充斥着树精灵的气息，你不可能是一直一个人生活的。” 兰斯面无表情地说：“兰斯是精灵树还给我的名字。” “还……”老精灵脸色变得奇怪，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歪头想看看躲在后面的莉莉，但是她被兰斯挡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在水中飘荡的金色发丝。 “好吧。”他放弃了，拿出两只粉色的贝壳递给兰斯，“两个月后必须离开湖心城，当然可以提前离开，这是暂入证，不能丢失。” 莉莉见终于能进城了，放松地吐出一口气，紧紧跟着兰斯往里面走，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地扯着他的衣角，问：“为什么要写真的种族和名字呢？兰斯刚才不是说……” “没有关系的莉莉。”他回答，“守城精灵不会将进出城的人的信息给别人看见，他也不会说出来。” “守城精灵好像认识你呐？” “他大概在这里守了很久很久，曾经遇见过我。” 莉莉摸摸脸蛋，觉得哪里不太对，问他：“兰斯现在多少岁了？” 兰斯咳了一声，语气发虚地回答：“也才几千岁而已。” 莉莉并没有什么年龄的概念，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多少岁了，听他这样说只好点点头。 “那兰斯知道我多少岁了吗？” “呃……”兰斯眼神游移，忽然定住，指着一个贝壳形状的房子说，“莉莉你看，那里有水藻团子，你吃过吗？” 莉莉看出他想转移话题，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他指着的方向：“水藻团子？”店铺里有个包着头发的女孩在埋头做着褐色和绿色的团子。 “我带你去试试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可能是因为处在湖心城的边缘，这家店没有什么居民来光顾，只能吸引一些像他们这样的外来者。 兰斯给了老板娘几颗白色的珠子后自己取了六个团子，三个绿色的三个褐色的，水草外面是透明的黏液，应该是为了防止散开。他用阔叶包着递给莉莉，莉莉拿着叉子叉了一个水草团子，转着看了看。有些犹豫地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脆脆的，很爽口，不过不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咸味和开胃的酸，混着水草的鲜味，不是很腥。她吃了两个，感觉有些停不下来。 兰斯又买了四个，见莉莉因为觉得太少而满脸委屈地扒拉着团子，哭笑不得地劝她：“里面还有更好吃的，莉莉不想都试试吗？” 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殷切地叉起一个褐色的团子，放在兰斯嘴边：“兰斯也尝尝，啊~” 兰斯眼中带着笑意，一口咬掉那个作为犒赏的水草团子，摸了摸她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莉莉快做梦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第60章 湖心城毕竟是水族的城市，来来往往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湖精灵。有的像是人鱼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有的披着一身长长的绿色宽裙浮在水中游动。不过像他们这样双手双脚在地上走的也占据了有半数。 看见两人金色的头发，也会有一些好奇的小精灵鱼绕着他们欢快地游动几圈。 第74章 湖心城太大了，只是靠一条一条街找根本找不到出售食物的店铺，于是兰斯买了一张刻在水草上的地图，带着莉莉到处找美食。 “还没有到吗……”莉莉走得累了，挽住兰斯的手臂，放松身体让自己漂浮起来被带着移动。 兰斯一手拖着一天买来的一绳子的战利品，另一只手暗暗抓紧她，把她拖到前面像抱娃娃一样抱着。莉莉努力躲避周围投来的视线，红着脸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好自暴自弃随他去了。 “别着急莉莉，已经到了。” 兰斯眉眼弯弯，转身走进一家旅馆，向男孩接待打了个招呼，“请给我们一个房间。” 男孩接待浑身是蓝色，眼睛黑黑圆圆看着十分无辜可爱，他听完兰斯的话后，过了好一会而才有了一点反应，埋头登记两人的信息，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两只附魔的贝壳递给兰斯。 兰斯接过贝壳，抱着莉莉上了楼。找到房间，对着那个锁琢磨了一会儿，将贝壳按了进去，然后就见面前的墙泛起了波纹，他摸了摸下巴，往前踏了一步，带着莉莉整个穿了进去。 他把莉莉放开，失去了掌握的莉莉一下浮在了水中，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 湖精灵的房间和近地种族与天空种族的房间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房间通常是球形或者椭球的，没有床，只有一个像泡泡一样的东西悬浮在房间正中，也没有桌子椅子，甚至连替代品都不存在。整个房间被奇怪的泡泡膜隔开，分成了好几个部分。莉莉不懂那些泡泡膜隔开的地方是做什么，于是就去问兰斯，兰斯一边整理那些买来的一堆东西，一边耐心跟她解释。 “他们的食物全都是用草胶粘好的，不会散开，也不用清洁。那边那个隔间是……”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湖水里最后一丝昏暗的黄色也被夜晚完全驱逐。入了深夜，就只能去上水位捞几抹星子垂怜下来的可怜的光。 莉莉玩了一天，听着兰斯温和的声音就像听催眠的音乐一样，迷迷糊糊间，那声音就变成了虫子一样的低吟，然后慢慢低了下去，沉进了梦里。 兰斯收好了最后一个袋子里的东西，回头看她已经悬在水里睡着了，跟着湖水的摆动飘来飘去。他轻轻笑了下，温柔地伸手扣住了莉莉的手腕，把她送进了泡泡里。泡泡里面是可以调整温度的，如果让她一直睡在越来越凉的湖水里，半夜肯定会被冻醒。 就算在湖水里，药还是要涂的，还好他之前磨了一些储备着，现在只用按在草胶上再粘在莉莉的腰后就好了。 兰斯帮莉莉上完药后躺在了她的旁边，无比自然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脸蛋。睁眼看见她漂浮在水中的一头长发，忽然想起之前给她做的梳子留在了树屋里，现在应该重新给她做一把了。 不过还是抽空上岸再做吧，在湖里打磨一个新的并不容易。 ----- 这夜对莉莉来说绝对能算是一个无比特殊的夜晚，毕竟不管她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没有试过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在水中入睡。如果不是她逛街逛得太累，恐怕会兴奋得睡不着。 睡得早，精神恢复的当然也会快一些，在湖水还是沉黑的时候，莉莉就已经醒过来了。她看着离她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逸的脸，迷茫了一会儿。推开了兰斯后，看见自己肆意漂浮着的发丝，终于想起来他们昨天到了湖心城。 “兰斯~” 她不想只有自己醒着，恶作剧地捏住了兰斯的鼻子，见他张开嘴巴接着睡，勾了勾嘴角，干脆松开手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嘴唇递了上去。 送上来的软玉温香，如果还无动于衷就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兰斯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望进那双灵动的浅蓝色的眸子。他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反客为主，疯狂攫取她的甜美。 那微眯着的双眼里充斥着让莉莉心悸的痴迷，她闭上双眼，主动挽住了兰斯的脖子，让自己沉浮在快乐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斯终于暂时放过了她，但依旧抱着她，紧紧埋在她的身体里。 莉莉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胸口，趴在他的身上，不痛不痒地掐着他的腰。 “莉莉乖……想去看日出吗？”兰斯声音低沉沙哑，伸手捉住了莉莉作怪的小手。 莉莉嘟着嘴，恢复了些力气，努力挣开身体，却被兰斯重新摁回了怀抱。两个人身体猛的撞回一起，兰斯嗯哼一声，莉莉也没忍住逸出口中的呻.吟。 “唔，我要看日出……”莉莉嘴里哼哼，无力地抗议。 “乖，很快的。”兰斯重新把她翻到身下，“虽然，莉莉，这么顽皮……但我肯定会带你看到日出……带你去看太阳出来那一瞬，刺亮双眼的阳光……脑子里一片空白。” 莉莉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破晓了。 阳光并没有像兰斯所说的那样刺眼，相反，十分的柔和。它在湖面上跳跃，很快唤醒了湖水中和森林里沉睡的精灵们。云朵被它染成了橙黄，映在眼中，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朝霞还是黄昏。 但是，是朝霞还是黄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在她的身边。 莉莉伏在兰斯的怀中，安静地看着他打磨一片巴掌大的玛瑙石头，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磨出雏形。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糯糯地问他：“这是什么？” 第75章 “是梳子。” “梳子？给我的吗？”莉莉精神了一些，盯着那块玛瑙。 兰斯点点头，怜爱地咬了咬她的脸蛋，接着磨梳子。 莉莉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抹在他的身上，又主动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问：“兰斯帮我刻些图案在梳子上好不好？” “莉莉想刻什么？” 莉莉闻言，假装认真地思考起来。 “要不兰斯把我的美貌刻上去？” 兰斯抑制住想勾起的嘴角，点点头，也一本正经地答应：“好啊，我这就刻。” 莉莉只是开开玩笑，见他好像真的要刻上去，急着阻止：“别呀兰斯，别，我开玩笑的。” “好。”兰斯一下笑了出来，放下玛瑙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莉莉到底想刻什么呢？” “刻……刻一朵花吧。” “莉莉喜欢什么花？” 莉莉抱着膝盖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块斑驳的玛瑙石，摇了摇头。 “刻兰斯喜欢的花儿吧，我也不知道刻什么好。” “那我刻一朵莉莉？” 他低头看着那块玛瑙，语气与神色无比温柔。莉莉却觉得那视线其实落在了她自己身上，让她忍不住脸颊发烫，心里涨涨的。 “兰斯很喜欢莉莉吗？” 她看着兰斯柔和的侧脸，轻轻地问，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变得有些热热的。 兰斯抬起头与她认真地对视，缓缓说：“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莉莉。” 莉莉看着他，没有忍住，泪珠子忽然就掉下来。她怕被兰斯笑话，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靠在了他的胸口没有说话。 兰斯低头将莉莉的眼泪吻去，摸了摸她的头，将玛瑙和工具都收进袋子里，抱着她从湖边的岩石上跳下来，慢慢走进湖中。 第61章 两人走后没有多久，树丛里叶子一阵颤动，没过一会儿，一只雪白的小东西从茂密的树丛中窜出了来。它浑身甩了两下，将粘在身上的叶子和刺球给全部抖落下来。 循着气息，它跑到了湖边那块石头上，苦恼地看了看碧蓝的湖面，低头又嗅了几下。徘徊几圈，在它终于准备一跃跳下的时候，一只手将它抓了起来。 “这是什么？”手的主人有着如同死井一样波澜不起的声音。他原本一直隐藏着的气息也完全暴露。 理查德很快反应过来，脊后的毛尽数耸立，原本无害的眼中瞳孔骤然尖锐，眼底变得凶猛残忍。它迅捷地反头一咬，牙齿像是咬豆腐一样狠狠穿透了那双手，鲜红的血液迸发而出，让那只手的主人不得不把它松开。 理查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它不知道怎么在空气中找到了一个着力点，奋力一蹬咬向男人的脖颈。速度太快，弗恩心底一紧，迫不得已抽出自己的武器，电光火石间空气中似乎有电流噼里啪啦地炸裂，一把巨大的镰刀挡在他的前方，勉强将理查逼退了四五米。他自己却很不好，后退了六米有余，握着镰刀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上青筋暴起。 “你不是精灵，不是灵兽。”他俯视那只看似弱小眼神却无比凶残的小东西，蹙着眉说，“也不是魔兽，你是什么？” 理查的尾巴笔直下垂，那双金色的眼睛冰冷嗜血，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寻找眼前人的破绽。 “你是智慧种族，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我为刚才的无理道歉。”他嘴上这样说着，身体一刻没有放松。 “我叫西里·弗恩……” 他刚说完自己的名字，理查猛然跃起，下一刻又疯狂进攻起来，步步紧逼，每一下都指向他的致死弱点。弗恩没有办法，六只翅膀蓦然张开，升上了天空，把跳跃到半空的理查打落回地面。 “你认识我。”弗恩语气笃定，眼底闪过莫测的光芒，“你是魔族那边的。是魔王，还是……” 地上理查德身形一闪，突然闪现在他的头的旁边，它口中嗜血的腥气一时混乱了弗恩的思维，但好歹下意识闪身躲避，只被它一口撕裂了左肩，血肉模糊。 弗恩胸口的怒火腾地一涨，往它的方向劈去，划裂空间，却只削去了理查德半寸浅白色的毛。他低头一看，理查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砸落回了地面，将岸边轰然砸开一个大坑，而它依然稳稳当当前身下沉站立在坑中央，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姿态。 它有空间之力，虽然不能频繁使用，但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弗恩心底一沉，眉头紧锁。 ----- “兰斯。”莉莉挽着他的手臂，见他看着她手上的水草团子发呆，主动将团子递到他的嘴前。 兰斯回过神，一口将团子咬了，揉了揉她的头。 莉莉眼睛没有刚才那么红了，她见兰斯回到湖心城后有些心不在焉，担忧地问：“怎么了？是因为早上我胡闹，让你没有睡好吗？” “不是的，我只是好像听见了一些声音。” “声音？” “可能是我听错了。”他这样说着，眉头却渐渐皱起。 “什么声音，兰斯可以告诉我吗？” 兰斯没有回答她，闭目仔细听了听，感觉远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 “我听见有人在喊你。”他睁开眼，对莉莉说。 “喊我？” 莉莉心口一跳，她好像想起……还是什么也没想起。 “还是先不要想这些了。”兰斯说，“我带莉莉去看珍珠吧，湖珍珠和海珍珠也是很不同的。” 第76章 莉莉点点头，压下心底的不安，将刚才的都抛在了脑后。 湖心城真的有专门制作珍珠的地方。制作珍珠的都是湖蚌精灵，他们用柔软的肉体打磨珍珠，细腻的双手被磨得伤痕累累。每一颗珍珠都透着优雅而美丽的浅蓝色，那是因为它们被湖蚌精灵的血液终年累月地浸染。 不是每一个湖蚌精灵都有资格养育珍珠的，每一个有资格的精灵都是湖蚌家族中最受尊敬的人物。他们放弃了寻找伴侣的繁衍本能，将一生献给了珍珠。甚至有的精灵一生养育一颗珍珠，那双手永远合上，直到死亡。 珍珠就是他们的爱情，所以痛苦也不能让他们放开双手。 莉莉松开了合十的双手，一直夹在她掌中的一颗小小的珍珠缓缓落回了水晶台上。 湖精灵婆婆对她和善地笑了两下，小心地捧着那个精致的水晶台，放回了一个匣子里。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悟？”兰斯调侃地问着莉莉，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她掌心的红印。 莉莉笑吟吟地看着他，说：“我觉得，也没有那么痛呀。” “让你也捂着一辈子，看你还会不会觉得不痛。” “如果我真的爱着他，就算是痛也很快乐吧。”她在他的耳边悄悄说，很快又退开，跟婆婆道别，先一步走出了房子。 兰斯摇摇头跟了上去。 “莉莉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兰斯~”莉莉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次，“你尊重女孩子的意见很好，可是你总是忘记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问不是为难我吗？” “……抱歉。”兰斯找出了一个本子，递给了莉莉，“上面有有关湖心城的介绍，这样就可以让你找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还有这个？”莉莉停下脚步，颇有兴趣地接过了那个本子，翻了翻，最后她指着最感兴趣的一个地方说，“我们去这里吧。” 记忆之角，可以找回失去的记忆的地方。它在湖底悬崖边，每天这里有成千上万的水萤火在这边盘旋，它们是可以触碰到的，不会主动离开这里，也永远不会熄灭，几万年如此。每一个精灵都可以带走它们，但是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刹那，水萤火会变为虚无，穿过一切实体又回到这里。 “看见那些小光点了吗？那就是你失去的记忆，只要将它们捕捉，晚上带回家放在睡泡泡里睡一觉，你就可以找回过去。” 等了一天的终于等来了两个客人，蓝色卷发的精灵妹子拿出了捕捞用的网和袋子，双眼放光，对两人殷切地说：“入场费两颗白珠，可以在里面待一天，加一颗送一个装萤火的袋子，再加一颗可以租一个小时的捕捉网哦~” “……” “对了，不能够直接在里面睡觉哟，必须带回家再睡~” 最后兰斯干脆将网也买下了。 水萤火是白色的，它们并不像陆地上的萤火虫那样小，每一个起码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莉莉看见这些拳头大小的萤火，又低头看了看只有她两个脑袋大小的袋子，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真是个奸商。 进都进来了，莉莉很快放开那些想法，对那些白色的小东西跃跃欲试。她盯着一个快要到她面前的水萤火，伸出网等在那儿，很快那个小光球按照她预测的轨道俯冲过来，一头栽进了网里。 太简单了吧。莉莉又开心又失望，她把网拿到面前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光团。就这样近距离看去，也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于是她伸出了一只手指，碰了碰它。 摸上去那一霎是温温的，很软，手指陷进去后又感觉到了凉意。 忽然，那光球动了动。莉莉的手指麻麻的，她感觉里面好像有无数只触须，又像是无数只吸盘，牢牢吸住了她的手指，然后拼命往里钻。她丢开网，甩着手指想要将水萤火甩掉，但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秒钟就缩小、消失在了她的手指上。 “兰斯！”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 兰斯转头，看向莉莉的目光带着疑问。 “它、它进去了……” “！” 这时，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全部的水萤火，它们全部停滞下来，不再转动。 这样突然的停滞，莉莉和兰斯当然不可能没有看见。就算莉莉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也知道一定出什么问题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大脑因为慌张而变得一片空白。 “莉莉！”兰斯飞快地冲了过来，将她扑在地上，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上。 莉莉背后传来钝痛，但是她无法在意了。她的双眼看向上方，慢慢睁大，白色的水萤火群骤然俯冲向了两人，将她的眼睛映出了一团纯白的倒影。 两人眼前一黑。莉莉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不知道是来自眼睛还是大脑，她的耳边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响着，响得她要发疯。 她好像听见了远处敲响的钟声，那钟声含在水里，又像是风的声音，带来了奇怪的问话，她知道那是问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重新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 “你在说……什么？……机会？” “我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啊！你再给我找一株芨芨草回来！” 莉莉右耳传来了痛感，她诧异地转头，看向了那个拧着她耳朵的黑发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装了那么久的幼儿园级别的逼，终于要开始解开一切了。 注一下，弗恩是十二页算命的那一个，之前调查男主悬赏的，他过来找麦宜回去。 第62章 “基拉小姐……”莉莉怔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刘海挡住了她的眼底的神色，“我这就去为您找芨芨草，请您不要再生气了。” “快滚，你这个祸害！”基拉说完，猛地把她往门外一推，骂骂咧咧。 “找不到最好死在森林里，别回来了，我的哥哥也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吗！” 就在她被推出门的那一瞬，一段无形的像蛛丝一样的线铮地一声绷断了。 莉莉趔趄一下，摔倒在门外坑坑洼洼的黄泥地上，沉默地看着院子里眉毛竖立飞扬跋扈的少女，慢慢扶着地站了起来。她低着头，避开周围带着恶意的目光，沿着唯一的一条路慢慢地走向郊外。 ----- 上古纪元，神历前40782年，巫妖女王杀死了迷惑前任巫妖王几百年的魅魇迦娜，登上了王座。她将魅魇一族贬为弃落种族，清洗巫妖族落内的高阶魅魇，将低阶魅魇编为奴隶。同一纪元，树、水、天空、陆精灵四大精灵种族联名将特殊精灵族类从精灵种族中除去，包括魅魇。从此，魅魇被邪恶种族收编，所有族人开始奔逃躲藏，逃往四界及灰地。但无论在何处定居，他们永远逃不开被觊觎和被奴隶的命运。 ----- 莉莉这一次离开主人的家，就没有想过要再回去。 这个边陲小城镇靠近魔鬼森林，她早已经打定主意，找到机会离开基拉的家，永远躲藏在这个森林里，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出一步。 机会总是来得不易，却又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基拉哥哥给她下了永远不能主动踏出门口的魔咒，而今天，莉莉被他的妹妹轻轻一推，就这样推出去了。 她走在越来越狭隘、越来越不平整的泥路上。身后传来了不再掩饰的脚步声，让她忍不住慌乱起来，左右望了望，加快脚步，钻进了森林。 缠绕在树上的荆棘藤蔓勾下了她裹在头上的布巾，如黑夜一样神秘的黑色长卷发失去了束缚，披散下来。莉莉没有时间去理会，只能尽量避开那些像针尖般锐利的倒刺，加快脚步向更深处逃亡。 身后传来的那些人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应该是害怕迷路，退了回去。树与树之间的间隙也没再那么狭窄，荆棘藤蔓也几乎消失，莉莉在树林中穿梭得容易了很多。但是失去了藤蔓的寄生，这些树长得过分高大，枝叶也太过繁茂了，它们堆叠着，完完全全遮挡住了阳光，树林底下笼罩着像雾一样的灰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莉莉继续无方向地奔逃，一直逃，直到她脱力地倒在了地上。她翻身面对上方，头晕目眩，胸口急促地喘息着，身上也早已狼狈不堪。她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但是她内心也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轻松。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脸上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温暖濡湿的舔舐。莉莉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只不停舔着她脸的毛茸茸的白色小兽。她无奈地坐了起来，推开了小兽。小家伙舔得她并不好受，它肯定是肉食的捕猎者，舌头上的倒刺把她的脸刷得又肿又痛。 “咕呜~”叫声奇怪的小家伙看着莉莉红肿的脸，有些心虚地想舔舔她的手表示亲近，被莉莉无奈地挡开了。 “不能够舔我，不然我会不喜欢你的哦。”她点了点它可爱的小鼻子，故作严肃地说。 “呜。”小兽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腿，蹭得她心都化了。 莉莉放开这只可怜的小兽，手臂圈着腿，向上仰望。树叶堆叠，穿过雾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黑色，依旧没有一丝来自太阳的光线，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是自由的，哪怕今后再也看不见太阳，她也能够每天微笑。 莉莉休息得差不多后，带着死活不肯走的小兽找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足够隐蔽，也没有占领者留下的气息。莉莉很激动，抱着小东西不停地亲，亲得它害羞地用小爪子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小家伙，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她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一脸满足地说。 “咕呜。”小兽抬起脑袋想要舔莉莉的下巴，被她一巴掌打开。 “都说了，不能舔，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看不见太阳，莉莉在森林里过上了不知年岁的生活。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走，离开山洞，往四周不停地走，沿路采摘一些果实装进用树叶做成的兜里。当她感觉精力消耗得差不多时，就会沿着原路回到山洞。 莉莉用扁平的石头打磨成了石斧，砍了一些树干做成了桌子和床。她让小兽爬到树枝上啮下一些保暖的树叶作为床垫。她又做了一个锄头，挖出了一个地窖保存她吃不完的食物，结果小兽也将它捕猎完后吃不完又舍不得放弃的一些多余的生肉存放进去，和她的食物都混在了一起。莉莉很无奈，只好把那个地窖给了它，又另外挖了一个地窖专门存放自己的食物。 她凿了一个壁炉，方便在冷天的时候烤火。她还将洞门用石块和黏土垫高了，防止下雨天的时候雨水流进山洞里。 每天她会带一些小玩意回到属于她和小家伙的家中，有时候只是几朵鲜花，有时候是奇形怪状的宝石。 第78章 再后来，她学会了编织，外出不再需要用叶子装带食物，还发现了灵蜘蛛，与它们约定好每个月带来它们想要的朱果交换它们的丝，甚至做出了一个缝纫机。 莉莉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岁月给她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那一头漆黑顺滑的卷发，从后腰到了膝盖。 每天睡觉前，莉莉都会仰望上方，希冀或许某天能看见树叶间的一丝缝隙，但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难以避免的，她感到有些失落，但是同时她也很庆幸，因为正是这样严丝合缝的保护才让她躲开了外面的世界，偷来了平静和安稳。 魔鬼森林没有魔鬼，它之所以叫魔鬼森林，是因为它就像魔鬼一样，用珍贵的资源吸引着外面的人进入，然后掉入森林的陷阱中，再也无法回去。这里是灵兽和灵植的天地，处处充满了危险。莉莉之所以能够在森林中心有惊无险地生活下来，一部分原因是她的种族天赋让初智生物对她有着天生的好感，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她身边的那只不知种族的小家伙，分明尚未成年，却已经成为了这块区域的霸主。 今天莉莉是往河边的方向走的，那里有一片小灌木群，这些天应该要结一种酸酸甜甜的樱桃红色的果子了。经过那条小河，她将篮子放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拿出了水袋准备汲取河水。 水袋咕噜咕噜地灌进了一小半，她提起来仰头喝了一小口，眉头一蹙，吐到了一边。 “怎么会有血的味道……”莉莉把水袋里的水全部倒在草地上，低头看着不断流动的河水。果然，原本应该清澈的河水掺杂着几缕难以发现的暗红色，奔流向下，一直没有流尽的迹象。小鱼惊慌地避开这些血，躲到一边。 又有灵兽受伤了，莉莉的脑中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她把水袋收回篮子里，提着篮子向上游走去。 空气中血的腥气越来越重，莉莉的脸上也凝重起来。它受的伤太严重，她觉得这次救回这只灵兽的希望有些渺茫。 当雾气终于到了她可以看清的范围时，她一眼看见了河边躺着的男人，脚步顿住，那一瞬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外面的人发现了？ 当她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首先进入脑子中的就是这个想法，但是很快便被她否认，外界根本没有必要专门进入魔鬼森林找一个不知道是否还存活着的小魅魇。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的深处？又是被森林里珍贵灵兽灵植诱惑进来的探险者吗？ 他死了吗？ 莉莉往前小小走了几步，那个男人依然一动不动，看上去死的不能再死。他的脸白得发青，半边身子浸泡在河水中，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停流着血，染红了一整块草地，甚至让一些青草也枯死。 她的心底放松了一点，走上前蹲在了男人旁边，一只手轻轻撩开粘在他额前的半湿的浅金色头发，触手冰冷无比。她又把手掌放在他颈边，脉搏跳动的强劲力度隔着皮肤清楚地传来，吓得莉莉手腕一抖，摔坐在了草地上。 他还活着！而且生命力强得难以想象，即使他现在一副死掉的样子躺在这里，也迟早会完全恢复。莉莉咬着下唇，又开始慌了。如果这个男人恢复了行动力，肯定会在周围寻找食物，那很容易就会发现她和小家伙的存在，她隐居的地方就完全暴露了，会不会惹来灾祸？她看着那张虽然苍白仍然掩盖不了深刻俊朗的脸，眼中闪烁，挣扎着…… 最后，莉莉闭上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她撑着草地，跪在了男人的旁边，伏下上身，长发如瀑布倾洒在他的胸口。莉莉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的身体，努力站了起来，慢慢拖着他往山洞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去。 第63章 在床上安置好这个男人，再用木盆打水准备给他清洗。莉莉慢慢用刀割开粘在他身上的衣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但是后腰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单单从大小看像是被一柄很宽的大刀捅出的，但是仔细察看那个伤口更像是被砍断了什么。 莉莉看着狰狞无比还在潺潺地流血的那道口子，手上忍不住发抖，擦干净旁边的泥土，拿出备用的药草和多织了的布料，小心地抬起他的腰帮他包扎。男人一动不动，昏得死死的，擦干净水后他的体温已经开始回暖了，甚至有不停上升的趋势。莉莉知道他肯定会发热，不过她并不担心，以这个男人的体质，高热算不了什么问题，说不定一个晚上就会降回正常温度。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这个男人醒来后该怎么办。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小家伙回来了。 它显然早就闻到了山洞里传出的血腥气和陌生人的气息，莉莉看见它后颈的毛发竖立，瞳孔也变得又尖又细，锐利的爪子躁动地扒着地面，一副面对敌人的架势。 “别害怕，他还没有醒来。”莉莉抱起它努力顺毛，小家伙在她的怀里，心情慢慢稳定下来，但是金色眼睛还是冰冷地盯着霸占了唯一的床的那个男人。 这么多年，小家伙已经从可以用双手把它合拢的大小长成了可以媲美一只猎豹的体型，即使它依旧没有成年，也一直不是随便可以招惹的存在。 为了防止男人伤口受到再次伤害，也为了让他恢复得没那么难受，莉莉让他侧躺在床上而不是趴着。山洞寒冷，即使生着壁火也难以驱散地上的寒意。莉莉本来也没打算为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委屈自己睡在冷冰冰的地上，还好他昏迷着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侧睡着不会占去太大空间，于是她决定就在床上和这个伤患一起将就一个或者几个晚上。 第79章 草药的味道盖过了血腥味，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将身边这个人想象成不存在，莉莉很快就放松下来，陷入深睡。可能是半夜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手不知道搭在了什么地方，摸了两下，摸到了一手黏腻腻又湿漉漉的东西，瞬间将她惊醒。她脑袋还有些不清醒，茫然地看了看手上又红又绿的污迹，又看见了躺在身边的人，反应过来她大概是摸到了他的伤口，脑子清醒了几分，认命地帮他拆开了布带察看伤口，重新给他上好药又换了新布。 弄完这些，莉莉已经完全睡不着了，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下了床。小家伙在床边浅浅地睡着，听见她的动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甩甩身后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又接着睡下。 莉莉打开床边的柜子，从折叠整齐的衣物中抽出了一件裙子，带着皂果去了最近的湖边。湖水清澈见底，手掌大小的鹅卵石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下面，圆滑可爱。 莉莉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裙，握着皂果一步一步走进湖中，漆黑如墨的长发慢慢被清凉的湖水打湿，漂浮在水里。湖水到腰时，莉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适应了一会儿后歪着脑袋用手舀水一点点打湿头发，开始清洗。 森林总是安静的，但是无时无刻都是醒着。树上的鸟儿停下了啼叫，跳跃在枝杈见，躲藏叶子后面欣赏美景。幼小的鹿不懂得羞涩，小步跑来了湖边，扇扇小巧的耳朵，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小口饮水。 洗得差不多了，莉莉把头发全部盘了起来，顶在脑袋上，慢慢走回岸边。岸上原本放着裙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双脚垫，莉莉猜测可能又是调皮的动物们把她的衣服叼走了。四下张望没有看见衣服的影子，她只好先回山洞换另外一件衣服，反正最后衣服还是会被送回来。 撩开遮在山洞门口的布帘，她往山洞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的人。 莉莉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下帘子，磕磕巴巴地在外面喊小兽：“那，那个，快帮我在柜子里拿一件裙子。” 床边正和男人对峙的小家伙眼里闪过犹豫。男人看着它，眉毛动了动，慢条斯理地下床，打开柜子，帮还在焦急地等在外面的少女拿了一条裙子。小兽在一边僵立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显然没有对他起到什么恐吓作用。 帘子唰地一下全部打开，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莉莉的脸一下炸了，僵滞在原地。下一秒眼前一黑，脑袋被裙子完全盖上。莉莉找回了神，匆匆把裙子套好，走进山洞里，又羞又愤地指责地上的小家伙：“不是叫你帮我拿吗？” “嗷呜嗷呜。”被指责的小兽两条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有些委屈地拍打着尾巴。 “魅魇？”一直安静的男人忽然开口。 被他一下看穿了种族，莉莉有些害怕，但还是声厉色荏地说：“怎么，魅魇又怎么了？你最好不要打我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我……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而且是会吃肉的。”要是不信的话，她就……把装肉的那个地窖打开来证明。 男人拳头挡在面前掩饰勾起的嘴角，点点头，又问：“它有名字吗？”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小家伙。 莉莉下意识把它抱起来，警惕地观察他，回答：“……没有。” “如果不给他起个名字的话，可能下一次我还会以为你在叫我。” 莉莉一怔，回想起刚才他看光自己那一幕，脸又红了，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会给它起个名字的。” 家里多了一个人，真的是怎么都不自在。莉莉放下头发，抱着腿坐在壁炉旁边烘干。那个受伤的男人一直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偷偷侧脸看他，只得到一个宽和的微笑，又心虚地撇过头看着火炉里的火。 “你有想好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吗？”他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了。 莉莉半张脸都埋在了胳膊里，闷闷地说：“就叫小白吧。”刚说完，小兽就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呜呜地叫，用脑袋顶她以示抗议。 “那你想叫什么啊？”她不高兴地扭着它的耳朵。 “理查德。”他说完，对扭头看他的小家伙微微笑了一下，“你喜欢吗？” 理查喜欢这个听上去就很复杂的名字，但是它还是很傲娇地扭过头，以示不屑。莉莉不是很高兴小家伙的名字不是她起的，但是她看出了小家伙对这个名字的喜欢，所以她只抿着嘴唇，撸了撸小家伙的脑袋，算是默认理查德这个名。 “那你以后就叫理查德吧。” 理查傲娇地抬起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名字。看它满脸欠揍，莉莉忍不住扭它两只耳朵。 “我叫兰斯。” 莉莉扭过头看他，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兰斯又接着说：“我是神族。” 神族？ 莉莉眼神微动，看着他的眼中带上了莫明的光芒，嘴上哦了一声，觉得回得有些冷淡，又问他：“你的翅膀呢？” “少了一只，我干脆全部收起来了。”兰斯说的时候，眼底暗暗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莉莉想起他身后那个大伤口，恍然。虽然她没有翅膀，但是想想手臂被人砍掉，也觉得那一定让自己会痛得死去活来。她心里流淌出了对他的几分同情，看他的眼中就带上了温柔。 兰斯看着她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神，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轻声问：“能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第80章 名字？莉莉眨了一下眼睛，谨慎地回答：“还不可以……”魅魇的名字是不能够随便告诉人的，否则他们的行踪就会很容易被人掌握。 兰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脱离外界太久，莉莉被魔鬼森林保护得十分单纯，兰斯谦和有礼的言行几下便敲开了她内心的保护壳。甚至兰斯的神族身份让莉莉禁不住产生了一些想法。 她的那种想法在其他方面体现得并不明显，最明显的体现是在两人的睡觉问题上。 山洞里只有一张床，莉莉的意思是，地面太冷，她不愿意睡在地上，而且现在不是那种保暖树叶的产期，家里也没有囤货。而当兰斯表示自己愿意睡在地上时，她又说：“你是伤患，不应该睡在冷冰冰的石头上面，那样不利于你的恢复。” 闻言，兰斯的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 莉莉坐在床上，脸蛋热扑扑的，低着头嘟囔道：“你伤好之前，我勉强跟你挤一挤。” 挤一挤是真的挤一挤，她的床不大，两个人一个平躺一个侧睡勉强能睡下。床靠墙，兰斯伤口在腰后，自然他是侧睡在外头的那一个。莉莉睡在里面，脸皮不够厚，还不好意思顶着他的注视平躺睡，所以只跟他同一个方向侧躺着，面对着墙入睡。 莉莉平时睡得有多放纵她自己是知道的。于是半夜，她总是'无意识'翻了个身，脑袋依偎地靠在兰斯的胸前，又或者手臂'下意识'想抱住什么，差点打到他的伤口，逼得兰斯不得不捉住她的手腕放回去。 晚上，莉莉'睡熟'时又往外翻滚了一圈，熟能生巧，这次把握得正好，她的脸正对上了兰斯的锁骨，沉沉的胸部靠在他的上腹，双手轻轻扯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身体软软地偎在他的怀里。兰斯的双眼依然轻轻闭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他咬牙克制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胸口勃发的冲动，另一只手缓缓伸了过来，把她一分一分紧扣在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我！ ！ 新文和作者菌专栏！求收藏啦！ 《她那么诱人》（暂定文名） 文案： 以米勒的恶劣，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掉到他嘴边的小可怜。 捉弄她，调戏她，暧昧的语句，暗示的眼神，用尽一切方法让她沉沦在罪恶的爱情中。 以达芙妮的不甘，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复兄长的机会。 诱惑他，推开他，若即若离，让他跟着她一起彻底疯狂。 是吸血鬼伪骨科哦（我们要正直），男主是亲生，女主是初拥，上来就是未婚夫妻关系。然后开始撩心日常~这本不正剧了（哭唧唧），我们走甜文路。 小长篇 第64章 男孩的小腿凌空，漫无目的地前后摆动。他透过翠绿的树叶缝隙，盯着前方修剪花圃的几只小精灵，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开始感到无聊。 “嘿。”他冲下方的人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坐在树上的男孩停下了摆动的双腿，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无视，继续问兰斯：“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神族？” 树下的石椅上，一直安静地低头看书的兰斯睫毛微微动了动，终于给了他一句回应。 “有。” 男孩听见他的回答，顿时来了兴趣。他张开一对翅膀，像个小炸.弹一样跳到了石椅旁边，兴致勃勃地挤着他坐下。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神族？”他又问。 “我要做大贤者。”兰斯语气平平道。 男孩脸上一愣，摸摸脑袋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说：“好巧，我也是。不如我们一起做大贤者吧。” “不可能。”兰斯的脸没有一丝牵动，冷冰冰地说。 “为什么啊！” “大贤者只能有一个。” 一腔热血缺少常识的男孩果然怔住了，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变得坚定：“既然如此，我们就公平竞争吧！” “你当不了大贤者的。”书被慢悠悠地翻过去一页。 “为什么啊！” 男孩的咆哮终于让兰斯眉头轻轻拧了起来，“因为你太弱了。” 他的语气依旧那么理所当然，听在男孩的耳中，带着冲天的狂傲和对他的轻蔑。男孩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这种家伙才是不可能当上大贤者的！” 兰斯不为所动：“哦。” 男孩炸了：“我说的是真的，大家才不会选你这样冷冰冰的家伙做大贤者！大贤者肯定是最完美的神族！” 他的话终于让兰斯的眼中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脸涨得通红的男孩，问：“怎样算最完美？” “哼哼。”男孩见他终于正眼看自己，忍不住神气地回答，“当然，首先要有六只翅膀……” “我已经有四只了。”长到六只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应该也不会等很久。 男孩气结：“你！……不准打断我！”说完，他的脸鼓起，压抑着冲天的怒火。等怒气消了一些，他把嘴巴里含着的气吐出来，接着说，“大贤者当然是心胸开阔的，就像我一样。”就算面对兰斯这样欠扁的家伙，他也能忍着不动手揍他，这还算不上心胸开阔吗？ 兰斯认真地点点头，没有评价什么。 “大贤者还要待人十分温和，彬彬有礼。” 第81章 “温和？” “对，大贤者应该温文尔雅，待人友善。就像禾李家族的每一位……当然，除了你这个异类！” 兰斯没有理会男孩对自己的贬低，低下头盯着书本上的字，若有所思。 ----- 这一觉睡得无比舒适，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这种安心。 莉莉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兰斯。他后腰上的伤口已经重新换好了药，正微微低着头，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斯……？” 听见她的声音，兰斯侧过头，脸上带着询问：“嗯？” 莉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她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吃过了吗？” 兰斯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一件事情，但他还是有礼地摇了摇头。 莉莉看着他，胸口忽然就涌上了一股自卑。她心里清楚得很，兰斯在外界的生活肯定不会像她在这里一样单调乏味，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就算这样……”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嗯？什么？” “啊？没有什么！”莉莉摇摇头，“我是想……这么多天你也该帮我做一些事情了。你借住了我的地方来养伤，也应该懂得回报……是吧？”说完，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偷瞄他的神色。 兰斯的点了一下头，面上平和，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莉莉莫明的紧张。莉莉胸口憋着的那股气终于呼出了一些，但是又想起这些天他对她依旧无动于衷的态度，感觉心又塞塞的。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够让他对她死心塌地呢？一路上，莉莉冥思苦想。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她平日采摘果子的地方。她把刚才脑中的东西全部挥开，提着篮子开始熟练地找起隐藏在枝叶中甜香饱满的果实，一时忘记了一直沉默地跟在她的兰斯。 “那个……”兰斯在后面有些迟疑地喊了她一下，问，“不是出来打猎吗？”这些天她出门后都是带着处理好的生肉回来炖煮，他都已经开始相信她真的是纯肉食的魅魇了。 莉莉手上一顿，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无比心虚，握着篮子的双手指结发白。她背对着兰斯，语气尽量理所应当：“我没有告诉你我是杂食的吗？要不是为了迁就你，我哪里受得了天天吃肉……” 从兰斯的眼中也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相信，他微微勾起嘴角，只说了一句：“谢谢。”其实对他来说，伤口恢复的快慢与吃素还是吃荤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为免莉莉恼羞成怒，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莉莉脸微微发热，“你也别傻站在我后面不干活，过来，我教你怎么找熟了的果子。” “嗯。” ----- 这个男人绝对是四界里最难勾引的男人。 莉莉托着腮，坐在一处不易被发现的高地，望向下方湖泊中隐隐约约的男人身体。兰斯每天都会在入夜后来这里清洗自己。 要问她为什么勾引兰斯，原因其实并不难猜。在这片魔鬼森林里，莉莉常年和不能相互沟通的理查德一人一兽在森林深处生活，即使这里再好再安全，她也控制不住内心深处日积月累的孤独感。 她想要把兰斯留下来，她想要兰斯陪着她，她想要有个人跟她说一说话，说她听得懂的话。 莉莉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身后的树叶，忽然快速地往下坡冲下。下坡一路到了一处低矮的小悬崖，莉莉骤然一跃，凌空跳进了湖中。 兰斯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面向那声巨响传来的方向，垂眸看着清澈的湖水中如同黑色的游鱼一样快速潜游过来的莉莉，在水中慢慢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哗啦—— 莉莉踩着鹅卵石，忽然直起上身，掀起了张扬的水花。清凉的湖水从她的发顶滑落，流过她精致的五官，回到湖中。莉莉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兰斯。 停留在她胸口的水位只到了兰斯的上腹，湖水太过清澈，掩饰不住他赤.裸的身体，莉莉的余光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地方，脸热热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放在兰斯光洁的下巴上。那上面恰好有几滴水珠滑落，大概是她刚才的功劳。 兰斯神色莫明地看着眼前的人，修长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触碰到莉莉的脸颊，再将手掌全部附上，小心地抚摸那细腻柔软的皮肤。指节上茧粗粝的质感让莉莉有些敏感地想闪躲，但她克制住了自己要躲开的冲动，只轻轻咬着嘴唇，双眼闭合，慢慢向前走向兰斯，试探地把身体靠在他的胸口。 兰斯的手指移到了她小巧的下巴上，让她的脸微微抬起，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睁开眼睛，好吗？” 莉莉纤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眼皮再次睁开，与他对视。这是第一次，兰斯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月光也透不进的深沉的暗红，就像酿了百年的樱桃果酒。 她的眼中带着羞怯，还有退缩，但是她还是选择勇敢地同他对视。这样的她，浑身散发出一种甜美诱人的香气，挑逗着他的欲.望。 兰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别过脸隐忍地闭上眼睛，再张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松开，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想要什么？”他语气平静地问。 莉莉眼底带着一丝失望，但好歹没有放弃，她的手臂放在胸口，从那小口中吐出的声音如夜莺一样动人。 第82章 “……我想要你的怜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兰斯问出口后，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他抿了一下嘴唇，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兰斯，一个神族。”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少了一只翅膀。” “我如何吸引到你，仅仅是一个神族的身份？” 莉莉摇头，酝酿了一下，紧张地回答：“……你英俊的容貌，内敛却有礼的形象，和健硕的……让我、让我着迷……”说到这里，她的脸娇艳得什于夏日的玫瑰。 兰斯沉默地听完，一时没有作出回应。 藏在云朵后的月亮不耐地向东移了一小步，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渗人的鸟鸣。 莉莉从僵持中惊醒，推开他，抱着肩膀羞愤又伤心地向岸上跌跌撞撞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多了收藏，开心又期待，但是又感觉是潜水等完结党qaq。 第65章 “呜？” 理查德把叼着的兔子放在一旁，走到床边，用鼻子轻轻顶了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她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床上，落在了地面。 她并不是真的一动不动，仔细看还可以看见那两只微微颤抖着的肩膀。理查德在床边徘徊着，呜呜地叫唤，也没能唤来她的抬头。它有些无措，又不敢用沾染了血的脑袋去蹭她，想先去清洗一下身上的毛，一出山洞正好遇见回来的兰斯。它停在兰斯面前，用不算聪明的小脑袋想了想，小跑过去轻轻咬住他的裤子往山洞的方向拽。 兰斯看着蹭到了裤子上的血，有些无奈地弯腰提起它的后颈扔开，说：“我知道了，你去河边洗一下自己再回来吧。” 他拉开山洞前的布帘，看见已经躺在最里面的莉莉，没有动作，像是完全睡着了。 兰斯放轻了脚步走上前，盘腿坐在她的背后，低声解释：“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或许会愿意为了你留在这儿，可是我不是。” “对不起。”他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还是没有告诉莉莉，他不留下来的确切原因。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变得完全就是两个陌生人，兰斯没有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每天在一堆干枯的树叶上坐着休息，莉莉也不再出言劝他。即使是用餐，他们也不在一起了，兰斯根本不需要频繁进食，他可以好几天才吃一餐，之前不过一直是在迁就莉莉而已。 明明早就可以离开，莉莉不提，他也不走，一直停留在这里。但是拖也拖不了多久，很快，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作用下，后腰上伤口的痂已经完全褪下了，只留了一个坑洼不平的痕迹。 最后一天，莉莉照旧出门采摘果子，回来的时候，山洞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块殷红的玫瑰形状的宝石，安静地躺在她的床上。 一股莫大的忧伤涌来，让她瞬间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她走上前，把宝石捧在胸口，坐在床上沉默地等到了夜晚，兰斯也没有回来。 他真的走了，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一份刚萌芽就枯萎了的爱情。 ----- “你确定他是掉落在了这里？” 巨大的鸟儿在上空盘旋着，上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神态殷勤，另一个满脸的急躁不耐。 “诶小人可确定了！那天小人运货经过这儿，真真切切看见了一个有五只翅膀的男人掉下去，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他那样子就算得到治疗没有几年绝对恢复不过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说不定……” 急躁的男人身上穿着褚红色的马甲，显然他的身份比那个一身粗布衣服的殷勤男人更高一些，身材也更壮硕。他摸了摸下巴上一撮胡子，眼中带着算计的精明，思考许久，他说：“放心，只要抓到了那个……天空精灵，功劳绝对有你的一份，但是魔鬼森林太危险，我得向劳伦斯大人上报一下，做些准备，过些时候再来。” “诶好，好！” …… 莉莉从前的森林生活实在太过单调，兰斯的到来和离去，带给她的波澜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她的心情久久无法恢复。每一天，当她终于闲下来的时候，便安静地坐在山洞前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握着那块玫瑰宝石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但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隐隐地不安。 这样的不安每日加深，到后来，她甚至没办法安心地坐着发呆。 她躺在床上，捂着胸口，感受那里如擂的心跳，烦躁又难受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现在还是白天，理查德在外面狩猎，家里只留着她一个人。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却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莉莉坐起来，拿起手帕，走出山洞，打算去河边洗脸冷静一下。抬头看向上方，遮天蔽地的树让她看不见到底在树的上空有什么，但是那种莫明的危机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她的双腿隐隐发软。 突然，轰——！ 快到河边时，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莉莉的耳朵瞬间被炸得完全失聪，只听见阵阵嗡鸣。她眼前发黑，心跳如擂，一时无法站稳。莉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颤抖着的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耳朵，摸到了温热的液体，放到眼前，拧着眉毛克制住瞳孔的放大，勉强看清是一抹鲜红，天旋地转间，她砰地一下摔倒在地面。 第83章 灰色的粉末从声音传来的位置向四周飞速地扩散，一下便将她完全包裹，接着向更远出蔓延，直到将方圆三十里全部笼罩，昏睡的诅咒作用在了每一个来不及逃脱的生物身上。 很快，几百个动作迅速的人类在粉雾中穿梭，搜寻着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最大的目标——身受重伤的五只翅膀的男人。 …… “找不到？废物！……先把其他的东西带过来。”深处隐约传来了男人气急的声音，很快又消弭下去。 男人巡视着地上推着的一群东西，忽然定睛，半蹲下来，掐住了少女的脸蛋，以看商品的眼神打量一番，“……魅魇？这里居然藏着一只魅魇，呵呵呵……”他阴桀地笑起来，“这样带回去好歹有些交代……先撤退，等诅咒的效果消减了这里就危险了。” ------ 莉莉是被晃醒的，眼皮好像被粘住了一样难以掀起，浑身像散架一样疼痛。头脑晕沉，隐隐作痛，想要接着昏睡，又难以入眠。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软垫上，缓了一会儿，身体依旧难受，但好歹能够思考，猜测自己应该是被外来的人掳走了，现在大概是被安置在车上。她凝神仔细听了一下四周，什么也没有听见，不知道是因为隔音做得太好，还是她已经完全失聪了。 也不知道理查德怎么样了。它现在在哪里呢？逃走了吗？还是也被抓了过来？ 还有兰斯，以后大概见不到了吧。 她顶着眼珠传来的阵阵痛苦，掀开了眼皮，瞳孔难以聚焦，视线里一片模糊，只能勉强感受到暗沉的褚红色。 忽然有人打开了车厢的门，刺眼的光从门外透入，扎入她的双眼。那双眼睛中很快积蓄了湿润，从眼角落下。 “她醒了！快！”外面的人喊了一声，马车慢悠悠地停下，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女人上了马车，手脚麻利地扶起了莉莉的身体，端着了一碗水，用勺子小小舀了一口，递到她的嘴边。莉莉下意识微微张开嘴唇，喝了下去，入口酸涩，让她忍不住全部吐在了衣服上。 “灌她！”站在马车外的人冷酷地命令。 莉莉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只感到下一刻脸被人捏了起来，嘴唇无法闭合，刚才那个酸涩的液体又被强硬地喂进了她的嘴里。她一时没有防备，被呛到了，不停地咳嗽，痛苦地摇头。 “不，咳！不要……我自己来、喝……咳！” 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做着灌药这件事。到最后，莉莉挣扎得精疲力竭，只能无力地让那大概是药的液体被输入口中，还有更多流到了衣服上。 力气慢慢从身体消失，莉莉脱力地任她们摆布自己的身体，换上另一件裙子，弱视的双眼根本看不见外面肆意贪婪让人恶心的目光。 伯爵庄园 劳伦斯合着双眼，漫不经心地转着食指上的戒指，毫无感情地问：“没有？” “大人息怒啊！”身穿褚红色马甲的男人抖着双腿跪在他的座位前，“也不知道那个男人逃到了哪里去，就连您最英武可靠的私卫队都无法将他找到… …” “哦，那不是因为你谎报？”伯爵语气轻飘飘地说。 “小人怎么敢！确有此事啊！只是那个男人被藏在森林里的一只魅魇救了过来，养好伤离开了，才让大人的私卫队白去了一趟！”男人故作愤懑地说。这其实是他推卸责任的借口，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劳伦斯掀起眼皮，深绿的眼珠转向他。 “魅魇？” “千真万确是魅魇，大人！我已经将那只魅魇捉到，几日后承载她的马车便会到达，到时听凭大人处置！” “……这样，有点意思。” 上古纪元，神历前34207年，绝迹了近一千年的魅魇，重新出现在人界。血腥伯爵劳伦斯日夜兼程，将其送往都城，进献给新王。 第66章 黑色的大门前，劳伦斯不厌其烦地等待仆人为他解下缠绕在把手上的一圈又一圈的锁，取下最后一圈锁链后，仆人拿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打开大门 关着莉莉的房间很大很空，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放着床边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杯下了药的水。她被镣铐连在了床脚，坚硬的金属将她细腻的皮肤磨得红肿。 劳伦斯挥挥手，让仆人退下。他举步上去，轻而优雅，站在莉莉的旁边，声音低醇却无比阴冷。 “你乖乖听话，照我教的去做，事情成功后，你还可以成为我身边最受宠爱的女人。” 莉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不出是在昏睡还是在装睡。劳伦斯毫不在意，他倾下身，眼神着迷地伸手抚向她的脸颊。 “亲爱的……奥菲利亚。” 一直毫无动静的莉莉抬起手臂，轻轻地挡开了他，双唇艰难地启开，虚弱而冰冷地回了一句：“我不是奥菲利亚。” “那你是谁？”劳伦斯顺势问，但是理所当然得不到莉莉的回答。 莉莉又把手臂重新放下，陷入假寐中，药物使得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摄取身体里的力量。 劳伦斯阴暗的绿色双眼盯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不管你曾经叫什么，从此你就是奥菲利亚。你想要得到什么，我很清楚，无非是可笑的自由罢了。躲藏在魔鬼森林的你逃过了那场劫难，但是既然你又重新出现在了人间，有心的人为了名利或者你的美貌，不可能会放过任何得到你的机会。现在，只有我才能保护你，给你每个魅魇终生都在追逐的宝贵的爱情……当然，是在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可怜虫死了以后。” 第84章 说完，他站直身，毫无停留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在门外站成两列等待了许久的女仆们鱼贯而入，手中的托盘上盛着华美的衣物和精致的宝石饰品，她们将浑身无力的莉莉拉起，开始了机械地打扮。 ------ “你说要给我送来的魅魇还没有到吗？” 年轻的国王眉眼锐利，锋芒毕露。他端正地坐在上方的王座上，质问的语句中毫不掩饰对劳伦斯的不喜。 劳伦斯的手臂抱在胸前行了一礼，恭顺的表情掩盖不住眼底的阴沉。他微微一笑，回答王座上的国王：“陛下请不要着急，奥菲利亚已经到了王都，今夜您就能够享受这唯一存于人间的倾国倾城的美丽。” “你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找了个长得还过得去的女人来糊弄我？” 国王毫不留情地话语终于让伯爵微微变了脸色，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口中默念上面那位活不了多久了，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还算有礼地回应的陛下： “是不是真的，今夜您就能知道，届时您再治我的罪过也不迟。” “呵，我记下你这句话了。” 说完，劳伦斯在他不耐的目光中缓缓退下，神清气爽地离开了王宫。 威廉从来没有对劳伦斯的“礼物”抱有过期待，继位以来，劳伦斯直面他的打压和厌恶，从来没有表现出一分惶恐不安，相反十分沉着守礼，每一次对他势力的打压都被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痛不痒的整顿，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虽说他对魅魇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但也不敢完全肯定这是劳伦斯的一个谎言，毕竟如果被他抓到了把柄，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伯爵大人不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 太阳很快走到了西面，威廉国王处理完堆积了一桌的烂摊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女仆长温柔的询问中，终于想起了那个被遗忘在脑后的魅魇。 “请问今晚您要去奥菲利亚小姐的寝殿吗？” “奥菲利亚？是那只魅魇？”威廉摸了摸干净的下巴，说，“当然要去。” 寝殿的门专门为了这位特殊的到来刻上了暗红色的玫瑰纹路，知道国王今晚要眷顾这位的寝殿，奥菲利亚的闺门早早便敞开。威廉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后面跟着几十个女仆和男仆，一路风风火火径直走到了奥菲利亚的寝殿。 踏入大门威廉下意识往床上一瞥，瞬间顿住了脚步。 “陛下？”身后的女仆长恭敬地询问。 “你们不要进来，守在外面，关好门。”威廉目光不移，吩咐完后，走进寝殿。 莉莉蜷曲着身体，柔软的床在她身体的重力作用下微微下陷，衬得她愈发娇小。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铺洒着，几辔遮挡住她的侧脸，突显了她皮肤的白皙。她好像睡着了，双眼安详地闭合，只有一弯睫毛在灯光的投映下印出可爱的阴影。 她的手腕那么纤细，仿佛随便一个男人轻轻用力便可以折断，置于胸前的手中握着一块殷红色的宝石，隐隐约约看不出具体的形状，但从那紧握的指节可以看出她对这块宝石的重视。 威廉低眸看着她，心里肯定，这确实是魅魇。这位少女，即使是闭着双眼，也能看出她那神族和精灵也难以企及的美貌。 ------ 传送阵中亮光渐渐暗下，走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一直等候在外的男人上去为他披上早已准备好了长袍，恭敬点头。 “大人。” 兰斯脚步不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他：“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进程如何了？” “不太理想。”安利回答。 “嗯？” “他们在疯狂吞并收编弃落种族，甚至开始打起改造人族的主意。您受伤后，他们在神族中刻意散布您'即将被同化'的舆论，族内开始有部分蠢货动摇，怀疑起您的高贵品质。” 兰斯沉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大人？” 两人已经走到了独角兽前，兰斯一脚踩上脚蹬，利落跨腿，骑上独角兽的背部。他对安利命令：“你先回第九层，通知军部和诸位贤者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和第三位商量好。这次行动的具体处理方法我会和陛下他们商讨出结果再议。 ” 安利毫无质疑地应下：“是。” 独角兽的速度如光，几下便到达了神主的宫殿前。 百名神卫守在门口，神情肃杀，远远看见了兰斯，一齐举起长矛阻挡下他的靠近。金属相接，发出冷酷的声响。 兰斯神色平静，翻身下来站在前方，腰身挺拔，不受一点威慑。神卫长从众神卫中走出，与他对峙，不远不近，两人相互.点头示意。 “陛下正在和第四页们商讨，还请大贤者稍等。”神卫长的语气微微高昂，视线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兰斯空无一翅的身后。 “要与第四页们商讨的事情想必不小，陛下将我排除在外是什么意思？”兰斯不买他的帐，目光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质问道。 神卫长似乎也没想到平日稳重寡言的大贤者会如此强势，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回答：“情况也要具体分析，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劳驾大贤者的，但如果您执意要求，我可以为您入殿请示陛下的意思。” 兰斯点头。 “劳烦。” 神卫长没有让他等太久，半个小时便出来了，命令众神卫收回长矛，开启宫殿的大门，对兰斯道：“大贤者请。” 第85章 兰斯目不斜视地点了一下头，大步迈入宫殿的大门。 ------- 神议厅内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长桌，神主坐在主位，面对着议厅大门，双手交错靠在桌上。第四页的九位层主沉默地都坐在各自的位置，没有留出一处空座。 侍从打开了大门，兰斯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进入议厅，瞬间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闷。 他环视一眼，扯了一下嘴角。 “怎么，不欢迎我？” 神主已经不再是盛年，脊背佝偻，发须苍白。他张口说话时，苍老的声音还带着威严：“为大贤者上座。” 很快有两位侍从将一张椅子搬来兰斯的身边，兰斯就在门口从容坐下。 见他坐稳，第七位首先开口：“上场战役大贤者出了很大的力，甚至在中了巫妖的诅咒下咬牙坚持，现在大家觉得，应该让大贤者稍作歇停，等待实力恢复。种族清洗行动可以先让第三位接任主领。” “我想先为大贤者治疗一下，特别是您的……”第四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兰斯空空如也的身后。 神主手指交错放在桌上，闭着眼点了一下头，问：“大贤者如何想？” 飒—— 兰斯稳坐着，却忽然将身后的翅膀倏地张开，五只羽翼洁白如雪，完全伸展开后便占据了一片不小的天地，属于高位神祗的威压隐隐施加在了议厅的每一处角落，在场的诸位面色都有些不好。 “那只被诅咒缠绕上的翅膀已经被我砍去了。”他平静地说。 所有人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他原本应该有一只翅膀的左排羽翼的最上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了一个校园甜甜傻白小短篇（疯狂暗示） 第67章 一切的猜忌和怀疑在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可笑的闹剧，一时间议厅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僵滞。 神主面色不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缓和：“大贤者高贵无比。” 众层主不言语，只一齐点头。 “不敢当诸位高赞。”兰斯闭眼，将翅膀收回。 “既然大贤者的身体无大恙，那么您自然要继续承担作为一位神族该承担的义务。”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第六位忽然开口，“只是您力量受损，难担主领之任，我的意见是不如将属于大贤者的那一半军部的调动指挥权利分与神主。” 大家沉默地听着，不议论，也不否决。 兰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提出疑问：“那我该去做什么？” “您去人界。” 堕神不被正神所容，不过是因为他们在异变之后过于强大，且往往变得狂暴嗜血尤爱厮杀，如果让他们存于族内，正神势必会经受损失，而如果将他们放逐在其他界，神族必然遭到其他种族的强烈谴责和排斥。 而羽翼是神的力量根源，也是一切异变的源头。很多时候，神族宁可选择完全堕落，也不愿意斩去他们积蓄力量的翅膀。不只是因为舍不得神力的流失，更重要的是翅膀里还存蓄着神族绝大部分的生命力。 生命力意味着什么，所有的神族都清楚。 神，是最受法则青睐的种族。生命力越强的神族，往往比同代的神族更强大。而越强大的神族，越有机会窥得法则的一部分面目，获得寿命，甚至永生。 堕神，即使性情大变，仍然是神，甚至他们的机会比正神更多。 兰斯从来没有和谁说过他是否曾窥得一丝法则，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同一代的神族里，他的强大没有人企及。他的六片羽翼，壮硕、丰满，让人觊觎而忌惮，嫉妒而敬畏。 这样的强者，完全可以顺势挣脱所谓大贤者的束缚，彻底堕落，追求更高的境界。但是他没有，他的品格无疑高贵。 高贵又如何呢？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他的“听话”只能够换来更疯狂的打压。 第四页的时代已经快要揭下帷幕，第五页的神选子们在蠢蠢欲动。这次的黑暗种族清洗行动，不过是羽翼逐渐丰满的神选子们，利用第四页们想成就辉煌的理想，在背后推动的绞肉机计划。 黑暗种族植根在四界太深，历史基本可以跟神族和精灵种族的历史平行。种族清洗，或许可以在初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最终的结果也逃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这八百自然是出在第四页的势力中，当然，还有那个众矢之的——那位年少有为的大贤者。 所以，兰斯的下一个任务，是以一个低微的使者身份，前往人界与众王协商联合以求统一战线，对抗黑暗种族。 ------ 王宫的花园里，女仆们刚修剪完了枝叶，树荫底下正是她们闲暇时聊天的好去处。 “今天陛下有没有让奥菲利亚小姐笑起来呢？”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佣聊起了最近最引人关注的话题。 “还是没有呢。”金发女佣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被问及，金发女佣告诉她们：“我上午看见了陛下，他还是一副得不到恋人的心的忧郁模样。” 棕发女佣无奈摇头：“要说忧郁，那位奥菲利亚小姐才是真的忧郁吧。那副模样真是看得人心都碎了，何况在朝夕相处中爱上她的陛下呢？” “为什么奥菲利亚小姐总是不开心呢？”另一个女仆忍不住问。 金发女佣悄悄说：“听说奥菲利亚小姐原来躲在远离人间的地方生活，是被血腥伯爵抓到才重新出现在人世，她大概是在为了失去的自由而哀伤吧。” 第86章 “那真是太可怜了，陛下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上他的女孩，女孩也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自由。” 女仆们一齐低下头，忍不住抹眼泪。 “嘿！看看几点了，你们还在聊什么？还不快去做事！”女仆们头顶忽然传来女仆长威严的声音。 “十分抱歉！”大家手忙脚乱站起来向女仆长行礼，低头四散。 女仆长叉着腰，回想刚才女仆们聊的内容，深深叹了一口气。 “奥菲利亚？” 威廉推开了寝殿的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黑发美人，他愣了一下，很快面带欣喜地走到她的身边：“今天怎么愿意下床了？想去外面晒晒太阳吗？” 莉莉沉默地转过脸，暗红色的眼睛终于愿意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威廉惊喜，向门外喊：“把奥菲利亚的轮椅拿来。”然后倾下身，不容拒绝地将莉莉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女仆推进来的专门为她定做的出行轮椅前，把她轻轻放下。女仆上前体贴地为莉莉的双腿盖上被烘得温暖的毯子。 威廉虔诚地半蹲在她面前，将刻满花纹的精致的镣铐扣在了她的脚腕上，再与轮椅相连。他总是很细心，哪怕莉莉现在虚弱得还比不过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威廉看着她纤细脆弱的脚腕，心口涌上一股变态的满足感，微笑着抬头看她，目光流转间忽然发现了她手中仍然紧握着的宝石，于是轻声询问：“既然要出去，不如把它放下？” 莉莉手上没有动作，也没有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这让威廉的脸色有些不太美妙。但是他舍不得冲心爱的女孩发脾气，所以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温柔地对她说：“既然奥菲利亚想带，那也没有关系。我带你去花园看看吧，奥菲利亚喜欢花儿吗？” 莉莉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威廉的脸很快又明亮起来，眼底充满希望。他遣散了花园里修剪的女仆男仆们，主动推着轮椅在小道上走动。当他看见了火热娇艳的玫瑰，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小心地将它采摘下来，摘去上面的刺，半蹲下来，专注地将它插着莉莉的耳边。被鲜红的玫瑰衬着，她那苍白的脸似乎也带上了一份颜色。 威廉痴迷地看着她，脸慢慢凑近，呼吸急促。莉莉没有避开，也没有看他，一脸麻木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布偶。 “奥菲利亚……”他低喃着，轻轻将唇印在莉莉的脸颊，然后缓缓向她的嘴角移动。 莉莉慢慢握紧手中的宝石，直至指节发白。 “陛下！”侍卫长突然闯入。 威廉一僵，站起来挡在莉莉前面，厉声责骂侍卫长：“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工作时再说？” “有您的急件！需要立即前往灰地与众国国王协商大事，据说神族那边会派来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莉莉的眼睛微微一动，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威廉脸色一沉，阔步迈向书房，脑中飞快思索，向紧跟身后的侍卫长下令：“血腥伯爵近日品行不佳，先行软禁，等我回来发落。王权宝剑先交由皇叔代管，但他必须在我回来前想好南方乱民事件的解决方法，否则问责。” 他边取下中指和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嘴上不停：“军部的两枚权戒分别交给老汤姆和宰相，调动一半皇家大法师护卫我前往灰地，剩余的法师力量留守皇城。” “还有奥菲利亚，把她也一起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上章没说，其实神主也是层主（第一层），桌子上一共只坐了九个人，空出的一个正对神主的位置没有凳子，他们也不搬个凳子在那里给兰斯坐。 第68章 莉莉还记得，第一次使用传送阵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完全忘记了自己那时的岁数。 那时候是为了逃离精灵界，躲避巫妖女王的追杀令。她浑浑噩噩地躲在妈妈的怀里，传送阵在族人的献祭中以让人绝望的速度一点一点亮起来，传送阵外面是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和绝望的吼叫。 不知道外面谁发了一个指令，下一刻，附了毒.药和恶毒诅咒的箭矢铺天盖地地落下。妈妈扑过来，紧紧地把她护在怀中，捂住了她的双眼，而自己被箭矢射成了筛子。在箭头插入肉的声音中、恶毒的咒骂声中、哀切的哭喊声和让人恐惧的呻.吟声中，传送阵将她和一群尸体一起送到了人界。贪婪的人贩子等候良久、装备齐全，他们快速爬上来，眼神精准，一脚踢开了还有一口气的妈妈，把她扯出来用特殊的锁链捆绑。几个人拿来一瓶药水强硬地灌进她的口中，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威廉搂着莉莉，在即将迈入传送阵的那一瞬，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抗拒。 “怎么了？”他低头询问。 莉莉看着绘制复杂的传送图案，慢慢摇了一下头。威廉见她确实无事，带着她走进了传送阵中。 柔和的亮光渐渐占据了全部的视线，缓缓消退时，众人看见了站在传送阵外神色谦顺等待许久的接待员。 “威廉陛下，请这边请。”他行了一个礼后，先行领路。马车早已经提前为所有贵客准备好，梯子放下后，威廉一把抱起了身边的女孩，跨步上车。 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车夫一挥鞭子，马儿就小跑了起来。威廉搂着莉莉，也无心风月，只用拇指慢慢磨着她露在外面细嫩的肩膀，闭目假寐。 第87章 “大贤者，您不该遭受这样的屈辱。他们的卑劣……” “闭嘴。” 兰斯睁开眼，从躺椅上坐起，接过安利递来的银色长袍披上，站在等身镜前系上面的绑带。 他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问：“国主们都到了吗？” “北方还有三个国主，他们在全速赶往最近的传送阵。” “事态虽然紧急，但也没有到手忙脚乱的地步。洗尘宴想必各位也没有参加的兴趣，你去让人为诸位准备好丰盛的晚餐，再告诉各位国主，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会议可以等到明天下午再召开。” “是。” 沉重的木门被轻轻关上，兰斯隐忍地闭了闭眼，坐到书桌前开始处理公务。然而没有坐下多久，他又将笔放在一旁，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让外面冰凉的空气给他一丝冷静。 盘子盛着精美的菜肴，被女仆们捧着，像流水一样排上餐桌。用餐时间应该算是威廉难得的放松时刻，这时他可以专注于眼前的食物，撇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莉莉坐在威廉的旁边，被女仆们伺候着，夹菜切肉，就差帮她喂进嘴里。每天被像养废物一样养着的生活，让她很少有进食的欲.望，只是每餐都会被迫坐在威廉的身边，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重复吞咽的动作。 当莉莉嚼完了餐盘里的全部食物，女仆准备开始又一轮为她布菜时，她忽然开口道：“威廉。” 伺候她的女仆动作瞬间停下，威廉的刀叉也顿在了半空。餐厅里一时安静得可以听见银针掉落地面的声音。 自从被劳伦斯送给了威廉，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强迫她发出声音。所以这是第一次，威廉听见她说话。 “奥菲利亚……”威廉的声音带着欣喜的颤抖，甚至没注意到她的称呼问题，“什么事？” “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威廉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你不了解情况，最近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在这附近，你必须待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完全保护你。” “那你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她抬起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看着他。 威廉看着她的眼睛，拒绝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 “……等下我带你去庭院里逛逛吧。” 夜晚带着阴森的寒气，冷得好像要钻进骨头里。莉莉披着两层厚厚的披肩，也受不了这样的低温，直到威廉让仆人送来毛皮披风，她才暖和一些，整个人缩在绒毛里。 威廉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说：“灰地昼夜温差太大，何必要在晚上出来走走，明天早上再来，明明也可以。” 莉莉小步走在他的前面，声音轻轻地说：“威廉，我想知道，魅魇是如何灭族的。” “魅魇，也还不算……” “请不要回避我……好吗？” 莉莉停下脚，欲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女仆们迅速在上面铺好了两层温暖的毛毯。 威廉坐在她的旁边，接过女仆长捧来的手炉，呵出一口雾气。 “这是一段很复杂的历史了，魅魇的灭族不是任一个确定种族的罪过，而是很多种族参与的结果……我也不能为了博取你的好感而完全剔除人族的因素。” “但是，给予魅魇最初一击也是最沉重一击的种族，肯定是巫妖一族。” “巫妖女王的理由很无耻也很致命，抓住了魅魇的种族特征，从根源抨击魅魇的存在合理性。她下的高阶魅魇清洗命令，直接动摇了魅魇的根本力量，以至于到最后大部分还未成长起来的魅魇……” “这些我都知道。”莉莉说，“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威廉轻轻叹了一口气，“奥菲利亚会猜不到吗？一个身怀宝藏的种族，失去了高阶强者的威慑以后，还能遭受什么？” 两人一时没有再说话，空气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莉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向头顶晴朗的星空，繁星在上方闪烁，像是在嘲笑她的没用。 “魅魇，其实是信仰爱情的种族。” 可能是因为星空太美，也可能是因为某种莫明的冲动，莉莉忽然有了说话的欲望。 “魅魇并没有四处游历的天性，也并不乐于结交异族朋友。我们更喜欢在一个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们不排斥与异族相恋，但如果可以，我们更愿意在同类中追逐自己的爱情。” 她看向威廉，眼中渐渐盈满装着月光的泪水。 “后来……我们只想求一份爱情，或许也掺杂着很多东西，但是最起码还有爱情。” “而不是，只剩下丑陋的欲望。” 那道滑下脸颊的流光，带着让人心碎的弧度。 “魅魇……不是能够委曲求全，忍受分离的种族。不会在夹缝中开出最傲人的花朵，只会在强迫中一点点枯萎。”她轻声说，“你懂吗？” 她的脸上明明那样平静，甚至眼中也没有血丝，就好像这些眼泪都是假的，道具一样不停的落下，粘湿她颈边的绒毛。她好像看着威廉，可是瞳孔毫无凝聚，更像是穿透了他，看向了更远了地方。就像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是在跟威廉说，却更像在同另一个人。 威廉并没有因为这一番剖心的话有什么触动，因为他太过敏锐。他的眉毛一点点拧起，语气不太好地说：“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第88章 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质问。 “如果你的心不是空着的，那我一直在追求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威廉站起来，眼底一点点冰冷，看上去真的气极。 “既然如此，肉体也该尽最后一点用处。不能取悦我的灵魂，取悦我的身体也算是你最后的荣幸。” 他扯住莉莉的衣领，毫无怜惜地往城堡的方向拖，毛皮披风在拉扯中掉在了地面，冷空气争先恐后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莉莉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她只是被扯着，麻木地、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双眼黯淡地看着刚才的方向。 那个角落站着一道银色的颀长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前世是女主被虐史，即男主黑化史。 ……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周一到周三涨了三个收藏，周四到周六就掉了三个收藏。 也只有我，这样坚强了：） 第69章 兰斯本来只是想出来透气而已，之所以会走到这儿，是因为吹来的风里，让他听见了一丝熟悉的声音。刚听见时还带着不确定，走近后他听出确实是莉莉。说不上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他知道她有被外界的人找出的可能，但是他没想到她真的会被抓住，而且这么快。 其实只要稍微算一下，很容易就知道，莉莉肯定是在他走后不久被人类发现的。他那天的坠林并不十分隐蔽，被一些人看见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拖累，莉莉可能还在森林里过着单调但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变成现在这样。 那双黯淡的眼睛在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现。 兰斯知道，莉莉绝对看见了他，但是，她却只是看着他。她被那样毫无怜惜的扯着、拖着，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期待；没有反抗的意愿，也没有要向他呼救的打算。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兰斯胸口一阵阵的抽，双拳紧握。 威廉的变脸对莉莉来说可能是从监狱到地狱的改变，对仆人来讲只不过多了一个可以打发无聊生活的话题。 “真是可怜的女孩，原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 “嘘——”另一个女仆竖起一根食指在嘴边，严肃地看着她，“这些事情我们回到王宫再聊，现在陛下很不高兴，要小心一点。” “啊，抱歉。”女仆捂住嘴，但是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回去后众人围着她讨论，殷切询问她的场景。 威廉提着莉莉的领子走进了房间，往床上无情地一丢，双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衣扣子。莉莉躺在床上，黑发凌乱地在被子床单上铺开，带着妖异的美感。威廉双目沉沉，阴桀地盯着她，忽然停下手，上前跪压在她的双腿上，伸出手撕拉一声将她的衣服扯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一直开着火炉的房间里空气还带着凉意，倏地直接与莉莉的皮肤接触，让她的汗毛不适应地竖立起来。 她无疑是美的，不管是那张精致的脸，还是这个完美的身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谁比她更美了。只有她，才能将妖冶和纯洁糅合，只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就要在黑暗中一点点凋谢。 破坏的欲望升腾而起，威廉附身一口狠狠咬在她的脖颈上，一直不放开，直到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此刻说不上究竟谁更像魔鬼，他双眼红得恐怖，粗暴地拉开了自己的裤子，然后撕扯开莉莉的衬裤。到了这一刻，莉莉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她伸出手，无力地想把上面的人推开。 她的药效没有过，用不出一点魔力，连力气也不及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她的推拒落在威廉身上，和一只猫儿没有什么区别。就连她努力压抑的哭声，也是一下一下的，就像刚出生的奶猫。 “你乖一点，等下就不会太痛苦……”威廉哑声在她的耳边说，脸上还带着让人惊恐的血迹。 “兰斯，兰斯救我……”泪眼模糊中，也不知道究竟在叫着谁，指甲死死陷进了身上人的肉中。 威廉已经不在意也听不见她嘴里喊的是谁了。他蓄势待发，忽然身体猛然一沉，压在了莉莉的身上，昏了过去。 兰斯把他从莉莉的身上拉开，脱下了贤者袍裹在她的身上，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一碰到他，莉莉的手就紧紧地攥在他的衣服上，不能扯开。她闭着眼睛乖乖躺在兰斯臂弯，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有眼泪在脸上不停地流淌。 “对不起。”兰斯轻声道歉，换来的却是莉莉浑身疯狂的颤抖。他只好把她紧紧扣在怀里，生硬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解释：“这次说对不起不是为了再丢下你，我只是在为之前道歉，不要再害怕了。”他张开翅膀，将两人包裹，在光亮中消失在房间里。 到了他的房间，莉莉依旧不安地缠着他，不肯离开他的怀抱，也不准他做其他的事情。兰斯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床上，让被子飞过来裹着两人，安静地让她靠着，直到怀里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他小心地将莉莉放在床上，下一瞬，外面传来了安利的声音。 “大人。” 兰斯手上没停顿，从空间里拿出几件衣服，低头帮莉莉换上，一边声音平静地吩咐外面：“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找我先敲门。” “是。” 莉莉嘴唇微张，浅浅地呼吸着，已经陷入了睡眠中。兰斯神色心疼又复杂地看着她脖颈上还在淌血的伤口，手掌虚放在上面，开始治疗。可能是皮肉的再生让她感到了痒意，莉莉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挠，被兰斯按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有些委屈地耷拉下眉头，开始发出抽泣的声音。兰斯把她抱起来，细细地吻在她的脸颊上，给予她安慰。 第89章 “兰斯……”她像被遗弃的小猫一样喊着他，让他忍不住心疼，轻轻地在她耳边回应：“我在，别怕。” “不要丢下我……” “不会再丢下你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 这些天以来，莉莉总是很浅眠，一丝风吹草动，都很容易将她惊醒。她太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了，当她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时，甚至有了之前的一切其实还没有过去，而现在只是一场梦的错觉。 她眨了眨眼睛，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兰斯……？” 兰斯还闭着眼睛，听见她的声音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安慰地揉揉她的头发。莉莉没有推开他，安静地在他的怀中发呆，嗅着周围充斥着的兰斯的气息。不同于那座王宫里气味怪异的熏香，他的味道很干净，带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不知不觉又与他相拥睡去。兰斯醒来时正好看见她脸上带着的满足，一头水藻般的黑发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依偎缠在他身上，她是那样信任着他。 “大人。”外面又传来了安利的声音，他说，“国主们已经全部抵达，会议大厅再过一个小时也将布置完毕。” “我知道了，等下我会过去，你先派人通知各位国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要期末了，论文好多呀，还要复习。这个月更新会缩水呢，不过寒假就开始日更哦，争取把这本写完。 会准备开个快穿咧，跟吸血鬼骨科那本一起。现在要先把校园那本赶在饭盒这本前完结。 第70章 莉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摸不到身边人的存在。威廉扭曲的脸突然钻进她的脑中，让她一下睁开眼，急促的喘息。 “兰斯，兰斯……”她喃喃着，浑身开始颤抖，不安地下了床，赤着脚，四处寻找兰斯的气息，最后又回到了床上，反反复复。 兰斯此时正走在回房的路上，拧着眉毛加快了脚步。安利不明，只加紧跟在他的身后，继续报告工作情况。 “威廉公国最近有什么动静？”他忽然开口问。 “威廉公国？”安利蹙眉，有些不解为什么大贤者会突然提及这个人类小国，但还是如实汇报，“威廉十一世前段时间得到了一只幸存的魅魇，他将那只魅魇带来后弄丢了，现在正在大张旗鼓地派人找。” 他想了下，又说：“是他们的动作太大，冒犯到了您吗？这是我的失职，我会让人提醒他们一番的。” 兰斯抿着嘴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的决定。临时办公的房间很快就到了，他像风一样打开门走进去，就在安利打算跟上时，门被砰的一声无情关上。安利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挽回了差点不保的鼻梁，眼神疑惑。 “大人？为什么……” “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我的房间。”隔着门传来兰斯的命令。 兰斯脚步不停，打开卧室的门，看向床上。被子凌乱，没有莉莉的影子。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大步走到柜子前，唰的一下拉开了柜门。柜子里面仆人为他准备好的衣服已经变得乱糟糟了，一半被少女坐在屁股下，一半盖在她的脑袋上。 莉莉坐在柜子里发着抖，眼泪一抽一抽的往下不停地掉，将衣服打湿了不小的一块。柜门打开那一瞬，光线落在她身上，激得她往里缩了一下。 兰斯弯腰把她抱出来，放在床上，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僵硬地紧绷，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口。 “抱歉。”他低头看着她的发旋，“是我的错，我应该在走之前告诉你一声。” 莉莉没有说话，停下了哭泣，开始一下一下打嗝。 “我会申请离职，之后带你归隐第六层。”兰斯用手心慢慢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会找到理查，把它也带过去，我们三个一起在那里生活。那边的习俗可能与你之前的习惯有些不同，希望你可以适应。当然，如果不能习惯也没有关系，我会努力改造周围来让你适应。” 莉莉的手扯着他胸前的衣服，抬眼看向他的脸，那双宝石般的眼睛被她哭得又红又肿，连睁都不能完全睁开。 兰斯低下脑袋轻轻吻着她湿凉的脸蛋，低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你带来的灾祸……对不起。” “这样，那你……那你要说话算话……”她的声音沙哑。 “嗯。”他只沉声应了一下。 莉莉听见他这样敷衍的回复，眉毛周围一下子红了，眼泪又开始往下簌簌地掉落，抽抽搭搭地说：“我，我不信……你这样……一点都不可信……你当初，甚至，不愿意让我……做你的依附。” 兰斯懵了一下，抱住她安慰地拍打后背：“我没有不愿意……我当然愿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保证，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直到生命黯淡，我不会让你再遭受颠簸、孤独和痛苦。现在相信了吗？” 莉莉间歇地打着哭嗝，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相信他。兰斯也有耐心，不再追问，只轻轻安抚她的后背，让她平复心情。 两人在一起呆了一会儿，莉莉终于慢慢不再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合就掉豆子，但还是一直紧紧贴着兰斯，只要感觉到他有一丝想离开的迹象，就开始闹腾撒娇。兰斯拿这个祖宗没有办法，乖乖给她抱着。 第90章 “你叫什么？”他忽然问，“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嗯？” “你都想要做我的依附了，还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莉莉埋在他的胸口，脸上微热，一双眼睛渐渐有了色彩。 “我叫莉莉。”她贴着他的心口，声音有点小，却很认真。 -------- 大贤者的辞呈和邪恶种族开始反扑的消息一起呈来，让人猝不及防。 这场反扑是从人界开始的，这确实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也早做了一手准备，减少了损失。只是战争来得太快，前脚兰斯抵达神界，后脚他们的反击就开始疯狂到来。人界作为主要战场，虽然事先有了一点准备，但是军事力量还没有完全调动完全，只勉强抵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节节败退。一些人类国家在这样的强压下已经开始有了反水的打算，神界已经不能再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第四页们急于军事集权，来不及和兰斯讨价还价，仓促应下了他的辞位申请。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一手，将前大贤者扣在了神界，杜绝他投敌的可能。正好兰斯没有这样的打算，他果断应下，带着莉莉在第六层寻找隐蔽之地定居，决心不参与进这场战役。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安利也跟着他一起递交了辞呈。 “我最初便在神树前立下了誓言，会终生追随您，直到灵魂湮灭。”安利这样说。 兰斯盯着在地上半跪着的他，开口：“你这样，是决定将后世都绑在我身上？” “是。” “这样对你的后世很不公平，你怎么知道转世之后自己的意愿？” “所以我才在今世立誓。” 兰斯看着他低垂的脸，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您说。” 兰斯拿出了一副画像，递给他说：“去人界帮我找到它，带回来。它是智慧种族，能够听懂你的话，你告诉它它的主人在我这里，它应该就会跟你走。现在它可能还在魔鬼森林的中心，我会将坐标给你，如果找不到，那就去威廉公国打探。记得不要把自己的行踪暴露。” “是。” 兰斯目送他离开，转身穿过结界。空气中水一阵波动后，场景转换，凭空出现了一栋阁楼。莉莉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本书，书是打开的，但她没有看，只是安静地看着院子外面。直到兰斯的身影出现，她的眼中才终于有了亮光。 “兰斯……”她把书扔到了一边，站起来奔向他，投进他的怀抱。 兰斯伸手把她抱起，细细地吻着她的脸颊和耳畔，嗅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她柔软的身体好像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只要一拥住，就与他坚硬的身躯嵌合起来，让他不想再松开。 她眯着眼，感受着恋人的爱意，一边问：“理查什么时候会来？” “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很快会有消息。” “我想它了。” “不会等太久的。” 第71章 上古纪元，神历前33822年，黄昏战争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巫妖女王被神选子第七位谋害，巫妖一族宣布退出以神族为首的光明阵营，转投黑暗阵营。神历前33840年，人族宣布退出战场，不再参与双方之间的战争。神族公信力开始动摇，第四页中四位层主的相继陨落，再次给神族以重大打击。 神历前33787年，神主和第三位同上战场，被血族主力军队强攻，第三位力量被完全吸取而亡，神主重伤。 神历前33780年，第四页退位，开始了神册第五页的书写。 新神主加冕为主后颁布了第一个命令：令贤者兰斯重归大贤者职位，统管军部上下。 然而，命令在神界九层传递后，没有接到兰斯的回应，甚至没有一丝兰斯的消息。他就像在神界蒸发了一样。 神主不得已，开始派遣特职神族在神界搜寻兰斯的踪迹，重点范围在第六层。 ------- “啊~”莉莉举着勺子，让理查德高仰脑袋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进了它的口中。 “怎么样？”她期待地看着理查德，理查德很不给她面子地抖了抖脑袋，打了一个冷战。 莉莉拧着眉，一脸沉重地看着碗里的冰沙，喃喃道：“是太冰了吗……” 兰斯从屋子里出来，一边将袍子披上，对莉莉这边喊：“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四天后会回来。” “唔？” 莉莉茫然地看着他迅捷的脚步，抱住了理查德的脑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早点回来哟！” 在院子门快关上时，她对着兰斯喊。兰斯在门外冲她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开。 穿出结界，兰斯的脸迅速沉下，张开翅膀往远处飞去。大概两个小时，他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外围停下。坐在独角兽上的安利远远看见了他，翻身下地迎接。 “大人，他们已经将范围缩小到这边了。” “还有多久结界会被他们发现？” “不超过一个月。” 安利跟在兰斯身后，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废弃小屋。兰斯掀起屋子的地砖，走下密道，密道墙上的火把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层一层燃起，照亮前方。 “三天后让布鲁斯带人来接夫人离开第六层，往下走，如果能到第九层最好。”第九层才是他布置势力的主要据点，已经被第五页们隐隐发觉，但他们一直没有追查到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第91章 “大人，您要重新接任大贤者的位置吗？”安利询问。 “莉莉的存在，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与其让一切陷入被动，不如干脆先将自己放置在明面。”兰斯说。 他打开最后一扇门，门后连着一个更加宽敞的密道，角落停放着一辆跨层专用的马车。兰斯打开车门，一步跨上，安利紧跟入内。 坐下主位后，兰斯脱下身上普通的外袍，收进空间里，然后拿出银色的贤者袍重新穿在身上。浅金色的发丝贴在他冷淡的侧脸，一时间，仿佛又变成了当年强大而又高高在上的大贤者。 穿越界层没有多久，消息灵通的特职们很快就拦截下了马车，“诚挚”地邀请兰斯换乘他们更加高效率的马车。 这不是兰斯第一次与新神主见面。曾经的神选子第一位，只是一个外表谦虚，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在的新神主，穿着象征着神主地位的花纹复杂的长袍，梳着拘谨的发式，头上戴着镶嵌满各种魔石、刻上各种魔纹的神主之冠。 其实，这样的冠每一位层主都有，只是作为领袖的第一位，他的层主冠会更加复杂尊贵。 这位新神主，早已经不是兰斯印象中藏锋敛锐的孩子。现在的神主是一位真正的神主，锋芒毕露，他会站在阶梯最上方，俯视兰斯。 “兰斯贤者可是对我的命令有异议？” “不敢。”兰斯声音平淡。 “兰斯贤者在我的命令发下后，竟然一连七年没有一分接令就职的意愿，可是在深山隐居，不知外界？”神主慢慢走下来，意味深长地问他。 然而兰斯并不像他所预料的一般矢口否认，另寻借口，相反，他坦然回答：“是。” 神主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你位为贤者，却擅离职守，再加上现在是战时，罪加一等。兰斯，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你是明知故犯吗？” 兰斯面无表情地半跪下来，没有应答。 “兰斯。” 神主看着他，脸上忽然又渐渐缓和，低声问：“从前，我就一直很钦佩你这样的神族，强大、正直，并且包容。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兰斯并没有被他诱导，他反问神主，一字一句颇带嘲讽：“陛下既然知道我是有罪的，还想要给我重管军部的机会吗？您真的能够放心？”不怕我领着军队造反？ 神主额角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咬牙切齿道：“贤者兰斯高贵无比，这可是前辈们亲口褒赞过的，我怎么会不放心。只是兰斯，神也是有感情的，既然有感情，就能被误导，洁白也可以沾染上尘埃，无暇也可以被引诱至堕落。我只是希望能在事情还可以挽回的时候，给彼此一个机会罢了。” 兰斯上睨着他，忽然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陛下多虑了，我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我的罪过便是我的责任，这是不能随意推脱的。陛下信任我，仍然愿意将执掌军部的权利交于我，这是我的荣幸。作为赎罪，我有必要率领诸位前往前线，为陛下分忧。” 神主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贤者能够理解我的忧虑，不能再好。希望不久能够听见您的捷报。”至此，算是确定了兰斯的归位。 兰斯退下，大殿中很快只剩下了神主和他的亲卫。 “陛下真的能够放心吗？”亲卫的声音中带着重重忧虑。 “自然不可能。”神主睁开眼，锐利而冰冷，“他是一匹蠢蠢欲动的狼，想要让他在这个时候被驯服，就得需要一条足够牢固的锁链。我们得去请来一位可以让所有人都放心的人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独角兽不是马哦，独角兽是伙伴~ 第72章 自从和莉莉在第六层定居后，兰斯就很少出门这么久。 一方面是因为莉莉对陌生环境的排斥，另一方面是莉莉自被抓后，留下了很重的阴影。只要离开他太久，她就会开始心悸，然后开始找角落躲起来。每次兰斯在柜子里或者地窖下找到她时，她的身上总是湿漉漉地粘满了汗水，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理查德被找了回来，莉莉也开始能够接受兰斯出门超过一天，但是即使理查在家中，兰斯也从来不会离开家里一周之久。因为他知道能够真正给莉莉带来安全感的人是他，而不是理查德，而且，理查德虽然具备了一定的攻击力，却也确实容易被有心之人暗算。 莉莉开始慌了。尽管她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是眼中流露的不安被朝夕相处的理查德完完全全看在眼里。它每天窝在莉莉的怀里，用脑袋一下一下地蹭她，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效果虽然有一些，却并不太理想，莉莉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消沉下去。现在，只要家里有一丝风吹草动，她就会浑身僵硬，紧紧抱住理查，直到确定了没有什么，她才后怕得浑身发抖。 兰斯说他要出门四天，肯定是他突然接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天明明那么正常，如果他是早有准备的，肯定会提前跟她说一声，而不是匆匆忙忙穿上衣服从屋里出来，才顺路通知她。如果是事情太难处理，那么四天变成七天，甚至十天，都是有可能的。 外面肯定出了什么事情。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莉莉想干脆离开家，出去寻找兰斯。可是，离开了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又能去哪里找兰斯？ 第92章 她甚至连第六层的地图都没有。 第九天，那种强烈的危机终于达到了顶峰。上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时，还是那天她失去意识之前。 莉莉坐不住了，她把理查德放在地上，跑进房间里开始收拾一些要带的衣物和能够用来保护自己的符文武器。理查德疑惑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看着她急切的动作，整只兽慢慢也开始躁动起来。 “我们走。”她换好一件方便赶路的衣服，对理查德说。 “哦呜。” 这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走出这个结界。一层水纹波动过后，世界显出了原形。结界之外是遮天蔽日的森林，她一时还以为是在魔鬼森林里。当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这边的阳光可以穿透树叶间的缝隙，这里也没有危险的兽类和异植。 莉莉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她只知道一定要离开这个房子，如果不离开这个房子，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这片森林在山地里，道路都是不平坦的，也看不见远处的地势，没有翅膀的种族在这里很不好行进。理查德有爪子，在这里走的还算轻松一些，它会先莉莉几步，跃向高处探路。到了后来，莉莉也不知道究竟是理查德在帮她探路，还是她跟着理查德前进。 “理查德，我们要去哪里？”莉莉走累了，扶着一棵树，慢慢喘息。 理查德忽然停了下来，尾巴不再摆动。它仰起脑袋看向上方，耳朵机警地竖着，像是发现了什么。 “理查？”莉莉又喊了一声，没有等到它的回应。她心口不安地跳了一下，捏了捏手心，慢慢走到它的旁边。 “理查，你在看什么？”她低头看着它的脸，疑惑地问。 理查德没有理会她，只是专注地盯着上空，后脊的毛慢慢竖立起来。莉莉看着它的模样，脸颊上滴落了一滴冰冷的汗水，她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一道人的身影，正在以不低的速度降落下来，很快穿过树叶，发出嘈杂的声响，最后砰地一下落在了地上，扬起泥土。 “夫人。”四只翅膀的男人随意看了一眼理查德，没有理会。他伸出手，对莉莉说，“我是基拉，布鲁斯大人现在被神主的人缠住了，我来不及和您解释，请您先跟我离开这里。” 莉莉戒备地看着他，开始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迅速转身，以她最快的速度离开。 “夫人！” 身后很快传来激烈的打斗和碰撞的声音。理查德缠住了那个男人，以它的能力，几个回合下来，男人就被攻击得浑身见血。 莉莉没有走远，她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在石头上等理查德解决掉他。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难以被她的耳朵捕捉，显然战斗结束得很快。莉莉稍稍呼出一口气，心跳平缓下来。 她站了起来，朝刚才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瞄了几眼，还是没有看见循着她气息找来的理查德。 理查受伤了吗？莉莉心里开始担忧，她沿着刚才的路往回爬，又望了几眼，突然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身体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基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提着一只奇怪的网，里面兜着理查。他手臂上撕裂状的伤口还在慢慢流淌着血液，一点点顺着网上的线沾染到了理查雪白的毛皮。理查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它浑身软软地蜷缩在网中，显然失去了意识。 “夫人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了莉莉的面前，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衣领往上一提，就将她轻松地提了起来。 “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会遵循兰斯大人的命令带您离开这里的。” 说完，他的翅膀一拍，带着她飞离了地面。 ------- 那一刻莉莉挣扎了吗？她当然想过挣扎，但是她的脑子里实在太混乱了，充斥了太多的疑问。基拉究竟是不是兰斯的人？如果是，兰斯为什么要让人带她离开？继续留在那里会有什么危险？谁在找她？如果不是，那基拉抓走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谁想用她威胁兰斯做什么事情？或者想以她为把柄，做些什么诋毁兰斯？ 提着衣领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基拉在半空中给她换了个姿势，像是抱麻袋一样将她抱在身下。这样虽然勒得莉莉肚子不舒服，但好歹没有刚才那种窒息的痛苦。 “你真的是兰斯的人吗？”莉莉忍不住问。 基拉并没有沉默以对，他只是冷冰冰地回答她：“我与布鲁斯大人皆以为兰斯大人效力为荣。” 他还是那样的说辞，莉莉半信半疑，又问。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第九层。” “为什么要去第九层？” “这是兰斯大人的命令，在第九层您会得到最好的保护。” 到这里，莉莉已经开始有些相信他了。如果是一个只以掳走她为目的的人，应该不会在路上说这么多来稳定她的心情，相反，更可能会用什么东西蒙住她的双眼，或者干脆让她失去意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理查？” “它的攻击性太强，在您对我抱有敌意的情况下，我无法与它沟通。如果不制住它，我只能被它攻击至死。” 这确实是事实，但是莉莉更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你哪里来的那个网？” “是兰斯大人交给布鲁斯大人的，布鲁斯大人又交给了我，说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93章 很快，他们飞到了最高的一个山头。从茂密的树林中穿梭而下，降落到了地面。基拉把她放在了一边，然后在几棵树之间的泥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穿梭阵。 “你想用这种方法带我去第九层？”莉莉惊呆了，她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单凭手画阵穿梭几个空间层。 “这不行，只是让我们进入到下面。” 他把莉莉推到了阵中，自己也站了上去。他空中默念咒语，很快翅膀上亮起的光传递到了穿梭阵的线条上，阵法被启动了。 莉莉的双眼一阵刺痛，这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等某种难受的感觉过去后，她再睁开双眼时，首先映入眼中的不是什么地窖中的昏暗场景，而是另一个满脸愤怒的男人。 “基拉，你背叛了大人！” 莉莉转头看向身边的站在的人，基拉的脸上写满了惊诧。 第73章 “布鲁斯……大人？”基拉盯着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你不配再叫我大人。”布鲁斯冷漠地开口，拔出了一柄长刀指向基拉，“将夫人放下，否则我将对你执行裁决。” “布鲁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基拉的脸上也冷了下来，他把莉莉推到身后，拔出了自己的剑，说，“背叛者……现在究竟谁才是背叛者，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让夫人来裁决？” “兰斯大人根本不会允许他所交代的任务被人临时换走，你只能欺骗什么都不懂的夫人。夫人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如果让她来决定，只会选择你这个叛徒。我不能将夫人置于危险之中。” “布鲁斯大人这是心虚了？你敢立地发誓你不曾背叛兰斯大人吗？你敢发誓你对兰斯大人奉献了所有的忠心吗？” 布鲁斯面色不改：“我当然敢，但那是将夫人从你手中解救出来以后。” 说完，他翅膀一振，冲刺到了基拉的面前。 基拉难以反应，只来得及把莉莉往旁边一推，就与布鲁斯直接兵刃相接，两把兵器在空气中摩擦出了几丝火光。 可能是顾及到了莉莉，两人默契地没有使用精神力，只是用武技相互搏斗。如果真的比拼精神力，面对昔日的上司，基拉肯定毫无胜算。但是即使只比武技，刚跟理查德进行了一番战斗的基拉身上带了不轻的伤，现在的他对上布鲁斯也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 布鲁斯的动作比他快了太多，战局几乎是一面的压倒，他疯狂地攻击基拉身上的伤口，这让基拉的动作越来越迟钝，到了最后，基拉只能够一昧防守。 莉莉摔坐在旁边，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扎进了手心，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她当然有做些手脚暗中帮助某一个人的能力，但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她帮不帮，而是她究竟该帮哪个。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正在快速消逝的时间。她的直觉其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但是她却在犹豫，有的时候，直觉不一定准确，但是到底应该选择自己的判断，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每一次都是不能确定的。她走出了家门，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如果不走出家门，会不会根本就不会遇见这些，她会等到兰斯的回来。但是她不能再回去，她也无法求证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 她慢慢抬起手臂，对着两人的方向，张开了手。 一道难以察觉的红线穿透了空气，让空间的气氛一下僵滞，两人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夫人……？” 基拉难以置信地看着莉莉，眼底充满了质疑与不甘，他捂着被穿透的心脏，慢慢撑着剑跪倒在地上。布鲁斯毫不留情，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下，迸发的鲜血随着头颅落下的弧度一同挥洒到地面，让莉莉忍不住移开眼。 她本来已经对准了布鲁斯，但是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直觉。 “夫人。”布鲁斯将长刀收好，快步走到了莉莉的面前，将她横抱起来。 “我们这就出发。” “等等。”莉莉扯着他的衣服，盯着他的眼睛，用最后的勇气向他求证，“你还没有发誓。” 布鲁斯站定，视线不移地回看莉莉那深邃的暗红色眼睛，那双眼里的认真让她的心慢慢沉下。 他缓缓开口，说：“我会保护你，直到我的灵魂消散。”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那一瞬，冲顶的后悔与绝望灌进了莉莉的胸口。 ------- 布鲁斯早就不是兰斯的人了，但却并不是因为神主发现他是兰斯的人后将他策反。 他是自己找上神主的。 作为兰斯的心腹兼轮值暗卫，布鲁斯有太多的机会见到莉莉，尽管他看着莉莉的时候，都是莉莉毫无察觉的时候。 每天在院子里，兰斯会抱着莉莉，坐在躺椅上安静地晒太阳，理查德会躺在一边，小腹起起伏伏。莉莉就静静地躺在兰斯的胸口，眼睛微微眯着，她的脸总是朝着布鲁斯藏匿着的方向，就好像早就发现了他，在偷偷和他对视。 她的长发总是会调皮地勾住了椅子的缝隙，每天睡醒后，她都要努力将头发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揪出来。 细细的喘息声从空气中传到他的耳朵里，像是竖琴被轻轻拨动的声音。 兰斯有时会离开结界，作为心腹，每一次他都会被兰斯吩咐去暗中保护莉莉。这是他与她距离最近的时候。 不管是从远处观察，还是从近处端详。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魅魇，再没有谁能比她更美了。所有拥有爱人的能力的人，都会爱上她，或者一见钟情，或者在时间的积累中慢慢沉沦。 第94章 但是所有爱上她的人都会给她带来伤害，即使是现在拥有她的兰斯。甚至，兰斯给她的伤害，比其他人更多。 莉莉选择兰斯，无非是因为兰斯愿意给她一生的保护，承诺不会为了其他而再次将她抛下。布鲁斯笃定，如果他有机会，他会比兰斯做的更好，因为他不会像兰斯一样，在伤害过她一次后才恍然省悟。 ------- 自从被精灵一族放弃后，失去家园的魅魇就成了菟丝子一样的存在，他们本身没有强悍的实力，却有引人觊觎的宝藏。高阶的魅魇只能吸引其他种族的强者来保护自己，低阶的魅魇就退而求其次。 他们带着最真挚的爱情依附在对方的身上，灾难却接踵而来。被周围的人绑在木桩上烧死、被虚伪的恋人炼成了高阶的魔药、被阴险的人贩卖去了肮脏的小巷、或者被灌下魔药成为了贵族享乐的道具。 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想法，他们是被抛弃的种族，他们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活该被其他种族当做物件，可以被其他人随意争抢支配。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一直和那只魅魇生活在这里，不受他的打扰。” “在禾李的城堡……这样真的好吗？”布鲁斯抱着昏迷中的莉莉，看着眼前的城堡，有些不满，“如果兰斯大人回来了……” “他当然不会回来。”神主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当你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会知道这只魅魇是被谁带走的，现在在谁的手上；他会知道是谁背叛了他，甚至他可能猜得出你背叛他的原因。你选择了将一切暴露出来，就要懂得利用，懂得用你的筹码来制约他，否则你的暴露就毫无意义。” “我知道了。”布鲁斯抿了一下嘴，点头，“还请您下一道密令。” “说。” “贤者兰斯品行有损，包庇黑暗种族，现暂时接任大贤者之位，无法确定其对神族的忠诚。基于对大贤者威严的尊重，现将罪证软禁于大贤者家族城堡，以表示对大贤者的包容，但为避免大贤者销毁罪证，在战争结束前，禁止大贤者靠近禾李城堡方圆七百千米。” “如果违反该令，大贤者便要有承受某些本不必要的代价的准备。” 第74章 神历前34775年，贤者兰斯重新接任大贤者职位，力挽狂澜，带领走向低谷的光明阵营在之后的战争中接连胜利，强势地打压了敌方的气焰，战争重新进入胶着状态。 ------- …… 莉莉坐在床上往后挪了一下，闭着眼睛对布鲁斯冷冰冰地说：“不要靠近我。” 布鲁斯早已经对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他慢慢坐到莉莉的旁边，看着她的脸轻声问：“我今天给你带了他的消息，你也不听吗？” “我想听，你就会告诉我吗？” “说不定呢。”布鲁斯语气不明。 “就算你愿意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欺骗我？” “所以，你是不想听见他的消息吗？” 莉莉没有再和他说这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移话题：“你把理查德放出来。” “它就在侧院，你今天没有看过他吗？” “你把它放出来。” 布鲁斯脸上带上一丝不耐，但控制得还算温和：“你总是提这个……不如我们出去晒晒太阳？你再在房间里呆着，就要发霉了。” 莉莉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不管布鲁斯再怎么引她，也不愿再回一句话。 布鲁斯看她这副模样，眼底忍不住透出几分阴沉。 “莉莉？” …… “莉莉？” 布鲁斯又叫了她一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慢慢站了起来，伸出手穿过她的脸侧，不容拒绝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细细地抚摸她脸上已经愈合的疤痕，动作看上去还算温柔，可是实际上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粗暴。 “不愿意被我碰吗？”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说，“我偏要这样，你又能做什么？又要弄伤另一边脸吗？” “失去了美丽，大贤者还会愿意看你，那你是靠的什么来抓住他的心呢？”布鲁斯的视线慢慢下移。感受到被侵犯，莉莉突然伸手抓向他的脸，被他下意识躲开。 “离我远一点！” “真是个野猫……”他松开莉莉的下巴，抬手摸了一下嘴边的血痕，眼底一片黑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 “大贤者大人。” 安利的声音刚落下，突然大门被砰地撞开，弧线划过，一具遍体鳞伤不知死活的尸体从门外被抛了进来，沉重地摔在地板上，几滴血花溅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周围的侍卫很快围聚上来，处理这个被一轮攻击中轰飞进来的他们忘了拦住的偷袭者尸体。 兰斯低头看了一眼沾染上腥红的鞋面，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安利伸出右手面无表情地抹了一下脸，接着报告：“前方的战意在下降，对方高层那边，米凯尔已经开始动摇了一部分人的立场，可以继续下一个步骤了。” 兰斯盯着局势图，手放了下来，忽然问他：“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住那具尸体？” 安利后颈开始发冷，他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说：“是属下的失职，等下属下会去领罚。” “失职。你也知道你失职了吗？该做好的事情，做得一塌糊涂，甚至连最快的补救方法都没有想出来，也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我。”兰斯转过脸，看向已经半跪下来低着头的安利，语气冰冷地说，“我要求你快，但快不是允许你出错的理由。如果连你都这样急躁，那下面的人做得再好，最后都会全部毁在你的手上。” 第95章 迎着兰斯毫无感情的目光，安利的脸侧滑落一丝汗，眉心紧锁，抿唇不语。 兰斯看着安利在他的威压下难以忍受的神色，理智又慢慢回笼。他转过脸，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边的阵法设好没有？”他的语气虽然依旧没有起伏，但不再像刚才那般冰冷。 “他们正在加固，预计一周后可以启用。” “不能再出一丝差错。”兰斯道，“你先下去，把下一轮冲锋的前卫队长全部叫来。” “是。”安利应下，起身退出。 ------- “今天我想自己来。”莉莉坐在梳妆台前，忽然轻声对身后准备摆弄她头发的小精灵说。 一直不愿意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将小精灵一下吓住了，它呆呆地飘在那里，手足无措地转身看向了身后斜靠在门口站着的人。 布鲁斯微微蹙起眉，沉思了一会儿，站直了身子，说：“让她自己来吧。” “你可以先出去吗？”莉莉的声音十分平静。 布鲁斯觉得自己看透了她的心思，无声地勾了一下嘴，问：“你又想做什么？我得先告诉你，在这个没窗的房间里，你不可能给刻满了魔纹的墙打一个洞跑出去。难道你想一头撞死自己吗？那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城堡的一切，我都让人专门为你刻好了特殊的魔纹，你不会受到来自这个城堡的一分伤害。” 莉莉浅浅地呼吸了两下，合上眼睑，拿起桌上的梳子，用手摸着柔软的长发，慢慢侧脸，将梳齿嵌进发丝间，往下缓缓的梳顺。 布鲁斯盯着她侧脸美好的弧度，那温婉的容颜不再带有往日.逼人的攻击性，让他在无意识中忍不住屏住呼吸，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莉莉梳了两下，又停下了手，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掀起，那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往左转动，沉静地看向了布鲁斯。 布鲁斯和她对视，渐渐的，目光开始带上怔滞。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发现无法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一丝抗拒和厌恶。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他这么多天的努力之后，莉莉终于被他的不懈坚持打动，愿意重新和他开始，愿意尝试接受他了。 或许，她其实还没有完全放下过去，还没有放下他和她之间的芥蒂。但是即使她只是疲惫了，不想再挣扎了，这对布鲁斯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 “你可以先出去吗？”莉莉正视着他，启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在布鲁斯的耳中，这不再是抗拒，而是邀请，邀请他去迎接一个全新的她。 布鲁斯的嘴角又微微牵动了一下，这次他没有再拒绝，后退一步离开了房间，为她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后，希望能够看见一个绽放的你。”隔着门，布鲁斯的声音有点模糊，却又十分完整地传入了莉莉的耳中。 莉莉捏着梳子的手紧了紧，她把它丢回了梳妆台上，站了起来。 镜子是镶嵌在剔透的粉色水晶里的，光线穿过水晶时，会折射出让人迷醉的光，上面雕刻出的繁复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但这都不是吸引她的东西，莉莉死死盯着镜面，看了许久，但是镜子里面倒映出来的依旧只有她发白的面容，和那一双逐渐黯淡的双眼。 直觉缥缈却又强烈，快要将她逼疯。 第75章 “你还没有死心吗？明明他根本没有可能会来找你。还是说，你觉得他会过来？” “……” “如果你还抱着他会来找你的想法，我劝你趁早放弃吧。”布鲁斯将手套摘下，慢悠悠地说，“密令已经到了兰斯的手中，他若有违反，便要承受所有真相全部被曝光的后果。到那时候，不要说大贤者的位置了，神民也无法容下这样一个包庇黑暗种族的叛徒，等待他的只有全族的制裁。黑暗阵营将他视为死敌，兰斯没有别的去处，注定只有一条死路。而你，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我，也无法给你最后的庇护，你只能凋零在某个角落，死无全尸，没有人会将你和兰斯葬在一起，就算有来世，你们或许也无法再相遇。” “如果我没有记错，魅魇并没有一世只守一人的传统，你何必坚持一段不可能的未来呢？” “莉莉，你还是放弃吧，你们之间没有一点可能了。” …… … 现在回想起来，布鲁斯的话清晰地在她的脑中重现，就像是亲口说在她耳边的最恶毒的诅咒。 但是，放弃？ 她和兰斯，一没有谁背叛两人之间的感情，二没生死两隔，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一段感情？她为什么要放弃希望？ ------- 安利一路紧跟着他，直到两人进入到一个房间，停在特别布置好的阵法前。 “大贤者，现在是关键时期，前方一刻也不能够离开您的指挥。属下保证一定不会犯下第二次错误，请让属下前去……”他还在不停地劝说兰斯放弃亲自前往的想法。 “你等在这里。”兰斯语气冷然，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决，他将松散开的衬衣扣子一颗一颗系到了最上，抚平了面料上的褶皱，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进去。 “你留在这里替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最后对安利吩咐。 安利蹙着眉，目送他消失在面前。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莉莉眼前忽然暗了一瞬，她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看见了镜子里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第96章 兰斯！她的心脏一下跳到了喉咙，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迅速转头，看向身后。 “兰斯？！”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 但是并没有，身后没有那道身影。莉莉一下站了起来，想去寻找他。兰斯藏在了哪里吗？他直接过来会很危险，他一定是藏起来了。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身后环绕过来，箍住了她的腰，拦住了她的前进。莉莉条件反射想要挣脱，却被身后的人往后一扯，后腰直接撞到了梳妆台上，撞出了一声肉痛的闷响。 “唔！”又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这下莉莉直接被身后的那个人用绝对的力量往后毫无怜惜地拖到了梳妆台上。 后背已经碰到镜子了！ 莉莉就这样，在难以置信中被拖进了镜子里，瞬间失去意识。 “陛下，她被带过来了。”近卫将不省人事的魅魇直接丢到了地上，半跪回复。 神主摩挲了一下手心里的权柄，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毫无感情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 “是。” 帷幕的后面，有两人慢慢走了出来，象征着层主地位的白色鎏金长袍被他们披在身上，完全遮挡住了两人的全部表情。 “她还在，大贤者还没有过来。”神主对他们说。 第八位说：“就在这几天了，要先做好全部准备。” 第三位抿着嘴，听完他们的话，突然开口插了一句：“布鲁斯还在禾李家的城堡里。” “连拿下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那他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分价值早已经被发挥完毕，现在只是一个浪费我精力的废物而已。”神主的语气淡淡，透着几分不屑，更像是在谈论门前没被清理干净的青荇。 “他不配呆在禾李家族的城堡中，还是让人去将他清理出来吧。” “那她呢？”第三位的目光转移到了地上，“她该怎么处理？” “没被清理完的余孽总是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当然，我同情她和大贤者之间永远不能得到正名的爱情，我会为这段凄婉的故事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 “合葬？”第三位低低地笑了，笑声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嘲讽。 第八位听着他们说话，一瞬间，忽然浑身紧绷起来，察觉到他的异样，另外两位都敏锐地看向了他。 “他是要倒戈。” 他睁开眼睛，那一双眼睛是完全的银白色，还透着诡异的光。但很快，脱离预言状态后，第八位的眼睛又重新变为了本来的颜色。 “倒戈？”神主眉心紧锁，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咬了一遍。 “原来，他准备将那只魅魇救走，是为了不将自己的软肋留在将来的敌人手里吗？” “看来还是逼得太紧了……” 神主冷漠地将权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说：“事已至此，还是尽快先想好对策，将后果控制在损害最小的范围。兰斯的目的已经被我们提前发觉，这只魅魇也在我们手中，局势还不算太坏。” “他很快就会知道魅魇在我们手上，先把她完全控制起来，她会是我们最大的王牌。” ------- “她在哪里？”兰斯回到大厅，一手从虚空中抽出长剑，指向被封印捆绑的布鲁斯的头颅。虽然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但锐利的剑气还是穿透了空气，直接让布鲁斯的额角被划开了一条血痕。 布鲁斯死死盯着他布满寒霜的脸，忽然呵地笑了一声。 兰斯狭长的双眼骤然危险地眯起，他阴沉地问：“她不在你这里，她在哪里？” “你居然还敢直接进入城堡，你就不担心你们的事情在全族曝光吗？”布鲁斯没有正面和他说起那个话题，而是选择绕开。 “我为什么要担心？要担心的是神族才是，毕竟，是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上的我。把我逼到神族的对立面，只是将他们自己再次逼上另一个绝路而已。” “而且，这是我的城堡，我是禾李的现任家主。我回自己的领辖地，理所应当。这不是什么愚蠢的密令可以改变的。” 布鲁斯咬着牙齿，对他说：“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你也不过是在带着莉莉共赴死亡而已，你根本给不了她未来。” “是吗？” 兰斯的手腕一甩，长剑很干脆地捅进了他的肩膀，然后被猛地拔出，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迸出来。 “那你觉得谁能给她未来？你吗？” 扑。 “布鲁斯，我还记得当年的你，是怎么在我的面前宣誓，永远效忠于我。” 他又把剑拔出，血液在空气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 “但是，转眼，你却跪在这里，接受我的惩治，由于你的不合时宜的背叛和嘴硬。” 兰斯的眼中带着阴寒。他将剑再次捅进布鲁斯的另一边肩膀，布鲁斯终于忍不住痛苦，发出了闷哼。 他的剑又刺入布鲁斯的大腿，开始以磨人的速度进行缓慢的切割。 “我最后问你一次，她在哪里？” 布鲁斯满脸狰狞着，他咽下了涌上喉咙的鲜血，吃力地说：“是……神主。” 兰斯脸上恢复面无表情，他甩手一剑，将布鲁斯的头颅斩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第76章 神主的宫殿内 第97章 “她不能有一丝从我们手中被救走的机会。否则禾李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她带走，敌人是他的话，我们防不住一切可能。” “那应该怎么做？” “我来吧。”第四位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掌虚放在莉莉的胸口，“将她和神树合为一体就好了。只要她的性命系在了神树上，谁也无法将她带出我的手心。” 宫殿的门被虬绕的藤蔓推开，它们仿佛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慢慢攀到了莉莉的身体上。 扑！ 疼痛让莉莉瞬间清醒过来，她想睁开眼睛，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失去了她的控制。她的身体在疯狂地抽搐，而原因，就是胸口里还在缓缓搅动的不明生物。 “嗬……”鲜血从她的口中缓缓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她的头发里，渗透到了地面。 “这样就可以了吗？”神主看着莉莉敞开的胸口中，在不停跳动的心脏，现在那颗心脏已经被神树分出的细小枝蔓牢牢扎入，控制了脉动。 第四位口中默念着咒语，生命的魔法从他的手心没入莉莉的身体，白色的光芒像线一样在她巨大的伤口上交织缝合，外翻的皮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生。 “行了。”他脱下身上的长袍，披在莉莉的身上，把她抱了起来。 “我将她带去第二层吧。” “劳烦您将她照顾好。”神主对他说。 “职责之内。”第四位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带着莉莉转身离开。 “陛下。”一个神卫疾步走来，对第四位简单行了一个礼，接着走到神主旁边，在他耳边低声汇报。 神主的眼睛缓缓眯起。 “你先下去吧。” “是。” 他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他来了。布鲁斯已经被他杀死，现在大概正往第一层赶来。”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通知他那只魅魇的事情吧。遮遮掩掩或许会节外生枝。”第五位道。 “那倒是。”神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权杖，嘴角勾起笑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走下去，首鼠两端只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 “大贤者。” 兰斯拉停马车，面无表情地看着拦在路前的神卫。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可以这么快找到我的位置。”他说，“看起来，这一代的第八位对神主很忠诚呵。频繁预言损失的不只是寿命了吧。” 神卫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就像一只没有思维的傀儡，他只是对兰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陛下让我通知您，您要找的人在自然神殿里。” 兰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马车回转，往第二层的方向急速奔去。 第四位抱着莉莉，慢慢踱进了神殿内侧。神殿中央已经让他安排的人放好了一张玉石做的台，在他的召唤下，神树慢慢爬满了这张临时的床。 他将莉莉轻轻放在了这张台上。 “帮她换好衣服吧，别让大贤者太愤怒了。” 神殿门外，兰斯正在以他最快的速度扇动他的翅膀，向这边飞来。 第四位走出殿门，正好看见他的身影，停下脚步行了一个平礼。 “大贤者。” 兰斯落地，恍若未闻，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进了神殿。 “莉莉……” 看见躺在台上的爱人，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恐惧和退缩的欲望一点一点攀上他的心。 莉莉是醒着的。第四位抱着她的一路，她都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上方。听见兰斯的声音，她的瞳孔终于有了收缩，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他的方向。 “兰斯。”她轻轻喊了他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风中的尘。 兰斯沉默地走上去，站在她的旁边。 “你把我抱起来好吗？我没有力气了。”她对兰斯笑了一下。 兰斯沉着脸，坐在她的旁边，拦着她的肩膀和腰慢慢把她抱起来，手臂下移，摸到了什么，浑身一顿。 “摸到了什么？”莉莉虚弱地挪动身体，把头靠在他的怀里，放松下来。 他抿着嘴，顺着那个阻碍慢慢摸索，那是一根藤蔓，与她的后背紧紧相连，浑然一体，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只要剖下周围的皮肤就能挖走这根藤蔓。 兰斯将脸凑到莉莉的耳边，低声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莉莉闭着眼睛，脸上是单薄的微笑，“他们把我的心脏抓住了，我走不了了。” “……” 兰斯环抱住了她，这个拥抱，没有顾及她虚弱的身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这样就能够将她揉碎，与束缚着她的藤蔓脱离，揉进他的身体里。 “莉莉。”他闭上眼，问她，“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莉莉感受着脸边温热的湿润，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贴着他说：“愿意啊，只要你还像今世这样对我好，爱着我。” “如果来世的你和我，依旧像今世一样，是对立的两个种族，该怎么办？” 莉莉沉默了，兰斯不知道她是在思考，还是在抗拒。 “莉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纤细的手臂慢慢环抱住了他的腰身，莉莉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如果我们还是不被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认同，我希望，我不要再像这样，成为你的累赘了。” 第98章 周围归于平静，时间在一刹那静止。 兰斯掀开眼睑，眼底一片黑暗。 ------- 神历前34730年，神族大贤者兰斯临阵反戈，带领亲军投入黑暗阵营，反攻神族联军。神族联军提前有了防备，在几次败退后，勉强挽回局势，防守住了黑暗阵营的进攻。熟知对方的兰斯带领敌军调整战略，强势反攻神族阵营，联军不敌，又开始节节败退。 神历前34722年，神界第九层被攻破，联军退守第八层。在一战中强势击杀了神族第九位后，黑暗阵营隐隐以兰斯为首。他们盘踞在第九层，让神族军队高度紧张、无法放松。 神历前34720年，神族将叛族者兰斯的恋人魅魇带到了前方，企图以之要挟兰斯。魅魇当众自爆，兰斯被激怒，在痛苦中重生六翼，堕。 神历前34715年，神界递来求和的信号，被拒。兰斯斩杀使者，发动第四次战役，这一战让神界两位层主陨落。兰斯晋升，成为黑暗阵营公认的领导者。 神历前34709年，堕神兰斯领悟空间之力，开辟了一个次稳定空间，带领黑暗阵营迁入，作为后方。长期颠沛流离的各个种族欣喜若狂，前方主力军队开始慢慢转移至后方。兰斯几乎以一人之力，天昏地暗地战斗，镇压前线。 神历前34691年，黑暗阵营忙于建设新世界，疲于战斗。神界再次递来求和信号，兰斯没有拒绝，历史进入晨曦纪年。 神历前34651年，兰斯将黑暗阵营所有种族统定为魔，下设各部族，力魇族长被立为第一任魔王。兰斯退隐，以窥得法则之力为名，自封魔神，承诺守护魔族。在魔神荐举下，安利成为第一任祭司。 ------- “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带来。” 一双猩红色的眼在黑暗中豁然睁开，瞳孔收缩为尖细，看向声音的方向。随着一阵稠重的液体搅动声，他从池子中站了起来，接过侍者手中的瓶子。 “下去吧，让祭司进来。” 兰斯转动琉璃般瑰丽的瓶子，盯着里面带着未知能量的粉末，眼神慢慢炽热。 “来自深渊的东西，带着法则的力量。”他转过头，看向安利。一把漆黑的短刃漂浮着，停在了他的面前，安利恭谨地接下。 “安利，我的血已经放干，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莉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兰斯其实不知道，但是他没有问。 差不多就要回到原来的时间啦。 魔界篇 第77章 “灵魂是什么？” 【灵魂是依附在肉身上的意识。 】 “转世就是将意识附着在下一具肉身中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失去主动性的意识怎么能自己附身？” …… “在规则之下，没有轮回。” “意识是会被冲淡的，它会消散在时间里，没有什么能越过时间。” “就算是我也不行。” 【你的灵魂已经到了极端。 】 “如果不选择向上，就算是最强大的灵魂，也会被时间冲散。” “没有什么能越过时间。” “她的灵魂太弱小了。” …… “请在第十三页……” … “大人，最后两个灵魂已经完全分离。” “情况怎么样？” “双方的完整程度接近初态。” 安利转过身，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看着祭司殿的门，眼中泛着幽暗的光。 “魔神即将复活，我们应该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 …… “安利！！”锁链套住了他的脚踝，失去力量的魔王被它往后拖行，最后被一根又一根如巨蟒的链子牢牢困在了地面。 “您的血液是不可缺少的祭品，还请陛下原谅我的无礼。”面对魔王愤怒至极的嘶吼，安利眼中毫无波澜，面上恭谨，他站在被缚在阵中的魔王旁边，祭出了漆黑的断刃。 …… “失败了……？” 安利抱着新生的婴孩，眼中一片茫然。 ------- 神族的每一代祭司，都有一个孪生兄弟或者姐妹。 而他的这位兄弟或姐妹，会在他登上祭司的位置后堕落成魔，并在不久后成为魔祭。 这不是巧合，这是魔族的第一任祭司用灵魂之力下的诅咒。每一页的第八位，都用尽了一生的力量去扭转，却始终没有成功。 规则无法改变，而在这个规则下被选为祭司的每一位神族，没有一位是家中的独生子。 捕杀？他们没有理由去杀死一名在高度监管下没有出一丝错误的神族。 然而不管怎么样，最后这位神族还是会堕落，毫无预兆。等大家终于发现他的堕落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就像是轮回，或者说，觉醒。 ------- “殿下。” 梵阖接过他递来的茶，没有放到嘴边。他盯着杯子里一直无法平静下来的红褐色液体，看了十几分钟。 【祭司大人帮了我很多，已经远远超出一个祭司该管的范畴了。 】 他将茶杯缓缓放在桌面，狭长的眼睛看向了安利站着的地方。他的眉毛微微弯着，像是在笑，眼底的冰冷却清晰可见。 【就像是成了我专属的管家。 】 安利半跪下来，低声承诺：“我会效忠于您，直至我的死亡。” 第99章 【如果这是真誓，那您恐怕是第一位宣誓效忠于魔神之外的人的祭司。 】 梵阖揭下覆在脸上的绸带，再次拿起了茶杯，轻轻晃动里面的茶水，一口喝下。他拿起旁边的帕子，将嘴擦干，又把绸带覆回了脸上。 【我听说，祭司大人在那场仪式失败后，损伤了灵魂。 】 “是。” 【所以祭司大人现在是潜意识中依旧认为，我还是那位您本应该效忠的人吗？ 】 “不。” 安利慢慢抬起头，从地上站起，将袖子里的一张六翼状面具取出，覆盖在半张脸上，遮挡住了那一只无神的眼睛。 “这一代，您已经不是他，而我也不是我了。” -------- 麦宜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一双湛蓝的双眼完全睁开。她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在水中肆意浮动的淡金色长发，一瞬间，感觉恍若隔世。 守在门口做生意的那位蓝色头发的精灵小姐正在气急败坏地和兰斯争吵。原因很明显，就是现在完全消失在记忆之角的水萤火们。 “这些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珍贵的宝石了。”兰斯有些无奈地说。 “那又有什么用，你直接把我的生活来源断了！我半年就能赚一颗湖蓝宝石，我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半年！还有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你只给这一袋怎么够！” 麦宜扇动翅膀游了过去。 “很抱歉，但是我想，这个已经足够偿还了。”麦宜递给精灵小姐一颗金红色的宝石，对她勾起了一抹微笑，“毕竟你还可以去找下一份工作，不是么？” 湖精灵看着她的眼睛，接过宝石，懵懂地点点头。 麦宜牵住兰斯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脑袋靠着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兰斯，我们回去好吗？”她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 兰斯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抱着她走回了旅馆。 “莉莉想先睡一觉吗？”他用贝壳打开了房间的门，将东西在一边，低声询问麦宜。 麦宜没有说话，抱住他的腰，慢慢走到了泡泡边，和他一起穿了进去，漂浮着躺在里面。兰斯没有问她什么，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和从前一样，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颊，带着安慰。 “兰斯……”她把自己埋在了兰斯的怀里，不知道埋了多久，肩膀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嗯，我在这里。” “兰斯……兰斯……” “我在这里。” 麦宜抬起脸，眼角边泛着无法掩盖的红色。她盯着兰斯的眼睛，他的那双紫色的眸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 她吻上兰斯的嘴角，然后缓缓移动到他的耳边，低声问：“兰斯……告诉我，你是莉莉的兰斯，还是我的？” “那么，你是莉莉吗？”兰斯抱住她，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将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他的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片清明。 “我是麦宜纳尔。”麦宜推开了他的拥抱，认真地与他对视。无色的眼泪被稀释在了水里，了无痕迹。 “莉莉已经死在了兰斯的手里，这个世界没有莉莉了。” “麦宜纳尔·禾李？”他突然问。 “是。” 兰斯听见这个姓氏，眨了一下眼睛，打量起她的脸。 麦宜纳尔：“？” 兰斯忽然勾起嘴角，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她，一时又好像觉得现在不应该笑，于是嘴就抽搐起来，要笑不笑。 “呃……” “你笑什么？”麦宜看着他，眼中疑惑，心里慢慢爬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像这样子的话，算起来，我算是你的老祖宗……” 麦宜：“……” 悲伤的感觉瞬间消失，兰斯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她脑袋里的那些情绪，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她和兰斯混乱的关系。 忽然她就失去了亲近他的欲望，想起两人之前的……麦宜伸手将兰斯无情地推开，推得远远的，不想再和他有一点身体接触。 “咳，别太在意……其实，我现在的身体和你的没有亲缘关系了……” “你不要说话！”麦宜气急，对着他的脑袋一巴掌盖了过去，然后一脚把他踢出了气泡床。 “我会姓禾李还不是你干的！” “你给我滚出去，重新开一间！” 转移注意力只是一时的，麦宜冷静下来，很快就自己发现了兰斯话语中明显的意思。 他是莉莉的兰斯，他爱的是那个死在他手里的魅魇。 这个认知让麦宜很难过，她其实内心早就有了这个答案，毕竟兰斯亲口说过。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莉莉。” 当时他眼里的认真，她清晰的记得，并一度想将这一幕刻进灵魂里。然而现在，她只想狠狠撕烂他的那张脸。 天很快黑了下来，吃食和财物都被兰斯故意带去了另一个房间，麦宜不得不去隔壁找他。 “进来吧。”兰斯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生气吗？” 麦宜纳尔抿着嘴，严肃地看着他，说：“我很认真地问你，你不要再插科打诨。” “行。” “你……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记忆？” “和你一起。” 麦宜并不相信，她盯着兰斯，看得他不得不举手发誓：“是真的，它们钻进我们两人的身体里，那时我才真正觉醒了那些记忆。” 第100章 “可是你之前就有了一些迹象，甚至好像……”知道梵阖的事情。 “那些可能是在潜意识里表现出来的，毕竟确实有那些事情，就算我的记忆被封印，也难免有一些感觉。” 麦宜嘟起嘴。 “那你，到底……” 兰斯等着她的下文，但是她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下去，于是他了然：“你是想知道，我到底爱你还是莉莉？” “才不是！” 兰斯噗呲一下笑出声，上前把她搂在怀里。 “其实我……” 麦宜一被他抱住，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起了他的姓氏，生气地把他推开。 “你不要抱我，老祖宗！” 兰斯：“……”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转了一个话题，反问麦宜纳尔：“你爱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兰斯，还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 麦宜纳尔一下怔住了。 “我……” “小傻瓜，你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他趁麦宜思考中，将懵懵懂懂的她一把抱进怀里，呼出一口气。 “我都爱。”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兰斯闭上眼，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频道1 】女主：嘤嘤嘤你到底爱谁？ 【频道17 】猪蹄子男主：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好像乱*了诶 第78章 “啧，到现在还是不放过我吗？” 西里靠在一颗岩石背后，压抑着呼吸。他知道这样没有什么用，理查德很快会循着他血液的气味找来。 他将头往后靠，痛苦地闭上双眼。 “要是让大家知道，第十二页的第八位居然是被一只灵兽追杀而死，那可就惹人笑话了。” 理查德循着味道，一路俯冲，轻松跃上了高处。在惨白色的月光下，它低着脑袋，仔细搜寻着地面上漆黑的血迹。 忽然，它高扬起头，眯着眼，捕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光影让他的脖颈化成一道优雅的银色弧线。 抓住了那一丝痕迹，它又压低身体，倏地一跃，凌空一踩，冲向一个方向。 嗒。脚步落地的声音轻不可闻，理查用狩猎的姿势，以最安静的动作缓缓移动上去，扫视一圈，看向下方。 嘀嗒。 温热的带着腥臭的液体从上方滴落，掉在了西里的脸上，顺着他满布泥秽的脸颊滑落，滑出了一道恶心的痕迹。 “呼。”他挣扎着站起来，用仅存的三只翅膀助跃，跳到了另一边。但是很快，就被拥有强大弹跳力的理查德猛扑了上来，压倒在地上。 理查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往他的脖子咬下，西里迅速抬起手，勉强用手臂挡住它的进攻。锋利的牙齿瞬间入肉，上面的倒刺再将肌理死死勾稳，待它松口，便会将一只手臂上完全破坏。 尝到神血的味道，理查德淡金色瞳仁带上血的色彩，变成了金红。它没有松开那只手臂，反而加大了咬合的力度，一心要把西里的手臂咬断。 西里强忍着肢体的抽搐，以精神力控制着骨骼的强度，再以蚂蚁爬行一般的速度缓慢地将理查与他之间的距离撑开一点。 “啧……” 他聚起力气，将理查德连同自己的手臂一起甩了出去。理查往后借力，踩在一块石头上，止住了退势，停在他四米外，将口中叼着的断肢一头甩到一旁。 “嗬……你知道你杀了我以后……会给两族带来什么后果吗？”西里痛苦地呼吸着，对理查道，“你难道想要引发……神魔之间的战争？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话音刚落，理查德顿住了脚步，用一双毫无情感的兽瞳盯着他，不再动作。西里弗恩第一反应它听懂了他的意思，稍稍舒了一口气。 但是，又过了一段时间，理查依旧没再有一点动作，如果不是夜风吹动它的毛发，甚至让人觉得它突然变成了一尊石像。西里观察着它，一层不详的预感慢慢爬上他的心。 “！” 后颈的汗毛突地竖立起来，西里急速转头，还来不及看清身后的东西，下一瞬，白色的光芒逼近他的眼球，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穿脑而过。 扑。 “后果？” 梵阖走上前，将只剩一半脑袋的西里弗恩掐着脖子抓了起来，撕裂开空间，随意丢进里面。 “我还真不在乎呢……既然都成了这样，还是乖乖留着做理查的食粮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理查，屈腿一跃，悄无声息地跳到了它的旁边，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 “走吧，没用的东西，这么长时间连自己的主人都带不回来。” “呜……” “洗干净你的嘴，起码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模样。”他的猩红色眸子在黑暗中幽幽地发着光，“我要亲自带着你，去将她和那位家伙迎接回来。” ------- “麦宜纳尔。”兰斯脑中一阵刺痛，感应到了什么。他的双眼忽然睁开，看向一团漆黑的窗外，叫了她一声。 “嗯？” 麦宜睁眼，推开兰斯同他对视，眼带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兰斯眼底有一瞬变得晦暗。他呼出一口浊气，抓住她的手腕，就在她的眼前用手撕扯开空间，拔出了一把漆黑色的短匕。 “请忍耐一下，情况太突然，我不得不这么做。”他说。 “唔？” 第101章 湖水边的巨石上，梵阖盯着在水中翻腾的理查，脑中刺痛同时一闪而过。他蓦然转头，看向湖心，苍白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为什么抽走我的武器？” 利刃入肉，上一秒还温情脉脉，下一秒手腕上传来尖锐的疼痛，麦宜纳尔没有防备，浑身颤抖一下，直接僵住。但很快，她的伤口就被兰斯用嘴堵上了。没有太多的血液从伤口溢出，几乎全被他吮吸进了嘴中，甚至他还伸出了舌头，想要往里面钻。 “你做什么？！”麦宜惊诧问完，突然想起了自己手腕里的东西，开始疯狂挣扎起来，要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 找到了。 兰斯舌尖一勾，将那个东西咬在牙齿上，叼了出来。 “你给我吐出来……”麦宜纳尔伸手去抓，然而兰斯已经咕咚一声将它吞下肚中。 “你……”麦宜捂着手腕，勉强止住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她便无法再发出一丝声音。 好烫！ 热量从两人的皮肤相触的地方升腾而起，像魔鬼的火焰一样，迅速席卷到了她的身体，再到头脑，要把她的肉身融化糅合，烫得她顿时失去了全部理智。就连夜晚时分冰冷刺骨的湖水也不能带给她一分慰藉，脑中充斥满了毁灭的念头，毁灭周围的一切，最好直接毁灭自己…… 麦宜纳尔松开手腕，痛苦地撕扯、抓破自己身上的衣物。 一件两件，尖利的指甲在她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和着手腕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把周围的湖水浸染成了深沉的粉色。到了最后，她的脚下一软，身体直接失去了控制，漂浮在水中。 不行……不能呼吸了…… 兰斯看着麦宜的疯狂状态，眼底阴冷和愤怒交织。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牢牢束缚住她的动作，防止她在发狂中伤害到自己。 “当时的你也是在这样的痛苦里举行的仪式吗？” “对不起。”他贴着她的脸，眉心渐渐紧锁，闭上眼，脑中不断地闪过她狰狞起来的面孔，无力地企图分担半分她正在承受的痛楚。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力和浓浓的歉疚。 “不是，你……” 麦宜痛苦地抽泣着，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用尽全身的力量，牵住了他的袖子。 “不是你……不要……”自责…… “啧……” 梵阖半跪在地，以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清醒的意识。纤细的手指尖，锋利的指甲猛然暴涨了一截，深深穿透了坚硬的石块，扎入石心。汗水像暴雨一样，顺着他暴起的青筋流淌而下，落在石上，在月光下，很快就明显地打湿了一片地方。 理查德后背上的毛尽数竖立，他烦躁地围着梵阖来回走动，防备着周围。 “呵呵呵……”梵阖缓缓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线低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今天痒痒鼠赌博太兴奋，更新就拖了一下。 第79章 【同一个灵魂，哪怕被一分为二，它们终究是残缺的，对彼此之间的吸引力也会随着距离的接近而增大。 】 “在达到一定距离后可以直接融合吗？” 【不行。 】 附着在两个身躯里的灵魂，哪怕肢体接触也不会重新融合，因为灵魂没有主动离体的能力。 “这样的话，让灵魂重新归于完整的最快的方法，就是将对方杀死。” ------- “麦宜，他要来了。”兰斯在她的耳边说，不管她现在是否能听见，“现在相较起来。神界那边或许会更安全，我得把你送回去。” 麦宜纳尔没有回应，她早已经昏死过去。同上一次结契时相比，她的灵魂强度并没有更大的长进，所以解契时她还是很早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兰斯紧抿着嘴，伸出右手，定在某处，然后凭空发力艰难地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湖心城中，湖水的暗流忽然紊乱，许多水精灵一时不备，跟着翻了几个跟头。 “嗯？怎么回事？” “老齐格鲁又在练习他的魔法了吗？” “感觉这次不太像……齐格鲁先生的能量好像没有这么强大……” …… “嗯？好像有什么在把我们往那边吸？” “是旋涡，快离开！” 裂缝那头的强大吸力，在湖底造了一个旋涡。兰斯将麦宜纳尔放在旋涡旁，正准备松手，忽然想起什么，从身后拿出了一件东西，放进她的手中。 “再见了，莉莉。”他看着她的脸，最后用最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缓缓松开手指。 麦宜纳尔的手指颤抖了两下，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最后整个人被裂缝吞没。 兰斯看着她离开，然后抓着泡泡，将裂缝圈起来。失去中心，湖底旋涡很快就平息下来，这场骚动不久后只会成众人的饭后谈资。 他转过脸，看向窗外，一双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到如今，整理行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兰斯把所有东西留在了旅馆，孤身离开了湖心城。 面部出水那一瞬，冰凉的空气争前恐后地从鼻腔涌进肺部，挤走了肺里的湖水。兰斯拖着湿重的衣物，慢慢走上了湖岸。他看向那块湖边的岩石，不久前，他和麦宜也曾经坐在上面。现在上面只有一道漆黑的身影，周身包裹着慑人的威压，还有一只白色的灵兽守在身影旁边，不停巡视。 第102章 理查德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挡在了他和梵阖之间，一双金色的兽瞳戒备地盯着他。 “理查。”兰斯唤它，“我究竟是谁，你认不出来了吗？” 理查仔细打量着他，鼻头跟着动了两下，眼中终于露出疑惑，又转头看了看梵阖的脸。 “呜？” “不用疑惑了，他也是真的。”兰斯走过去，语气古井无波，“我来带你们回魔界，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的身份还没有得到真正的确认，理查德不敢直接放他过来，依旧固执地守在梵阖前面，随着他的靠近龇开了牙。 “放他过来。”梵阖忽然沉声开口，“废物，你挡不住他的。” 兰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一步走近，站在理查德面前，弯下腰，握住了它脖子上的镯子，取了出来。 “当年送给莉莉的镯子，想不到还能保存到现在，虽然上面已经没有什么空间之力了。” “呜唔……”理查条件反射要咬他，被他单手捏住嘴，拖着一起站在了梵阖的身前。 “走吧。” 兰斯再次撕开空间，拎起了梵阖的后领，先丢了进去，然后跟着踏入了空间缝隙。这道缝隙开的太过随便，罡风如刀一道道打在现在毫无抵抗能力的梵阖身上，很快身上的衣物便被鲜血浸湿。 他随口吐了一点血沫，猩红的双眼缓缓闭上。 目的地到达，光线却比空间缝隙更加暗沉，兰斯轻轻落下来，掀开挡人视线的暗色绸帘，看着跪在一边不知等候了多久的安利，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对梵阖说：“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准备一个笼子让我自投罗网。” “这根本拦不住您，不是吗？”安利开口，“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别人比您对空间的掌控能力更强大了。” 兰斯没有回话，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把梵阖丢在地上，然后放开了不知所措的理查德。在这个宫殿的大厅里信步巡视了几圈后，摇了摇头。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风格吗？像洞穴一样黑暗，吊着昏红色的烛火……这品味真是糟糕。” “总好过你，连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失去了，满脑子只剩下那个女人。”梵阖翻了一个身，抹掉脸上的汗水，反唇讥讽。 兰斯不为所动：“今世的你我，本来就是为她重生，只是你忘记了。” “呵……那真是抱歉了。”梵阖胸口起伏着，“那是你，我不是。” 兰斯没有再说下去，他撕开空间，拿出那把漆黑的匕首，半蹲下来，淡淡地看着梵阖被汗与血水沾染得脏污的脸。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他缓缓划开梵阖脖颈上的皮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新伤口流到了地板。兰斯伸出手指沾了一些，含入口中舔了一下。 “……真是辛辣的血。” 安利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没有动作。 梵阖恍若不觉，他只是沙哑地笑了一声，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舍得解开魂契，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对她的感情。” “真是嘴硬。” 兰斯蹲了一会儿，把匕首丢下，拿出帕子擦擦手，转脸问安利：“老不死的呢？” “前任魔王现在已经被关入狱中，等候大人安排。”安利回答。 “带我去吧。”他说。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两个上司，一个头两个大。 作者菌病好啦~耽搁了好久，恢复正常更新（暗搓搓筹划加更） 第80章 关押魔王的牢房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牢房。安利用指甲划开手指，暗红色的血液便从伤口潺潺涌出，像是冲出山顶的喷泉。他以血液做引，涂抹在特殊材质的门上，解开门的封印。大门轰然打开，扬起粉尘，兰斯往里面看了一眼，抬脚进去，每一步都绕开了地上的阵法落点。 阵法的中心，魔王被画满了纹路的锁链五花大绑，还有几根特殊材质的巨钉钉进了他的关节，整个身体都被固定得死死的，不能活动分毫。而他那双拥有催眠能力的双眼，早已经被活生生挖了出来，血迹完全变成了黑色，永远印在了脸上。 兰斯站在他面前，打量了一会儿眼睛位置上的两个被剔得十分干净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处被一层奇怪透明的膜覆盖，隔绝了头颅和空气。 “是梵阖让你这样做的？” “魔王十分危险，必须限制他的一切行动能力。”安利回答，“即使被抽完了□□，他周身散发的威压一样能让低级种族瞬间死亡。拥有再生能力的魔王的皮肤可以直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魔力，因此也必须用特制的蜡封住他的全身。即使这样，特制的蜡很快就会被他的魔气腐蚀，需要定时补充。” “□□里的魔力已经被他吸收完全了吗？”兰斯问。 “是的。” 兰斯转过身，淡淡看向安利：“你不担心我失败后，你被梵阖吃了？”他的语句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因为以他对梵阖的了解，梵阖真的会在一场恶战后吃了一切能补充魔力的东西。 安利抬起头。 “没有关系，不管过程如何，殿下一定会胜利。”他说，“而您，必然会失败。” 铺天的威压瞬间朝他压下，安利承受不住，身体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兰斯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猩红色的眼中泛着幽冷的光。 “放开他，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伸出手指着旁边的“干尸”。 第103章 ------- 最先觉醒的是触感，柔软的，有点滑，带着皮肤的温度。麦宜纳尔睁开眼，就看见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捏了捏被子，正是刚刚触碰到的感觉。 她猛地坐起身来，摸了摸身上，衣服被人换过，也肯定有人帮她擦洗了身子。 门咯哒一声被人打开。麦宜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青年相貌的神族端着食盘走了进来。两眼相对，他也跟着愣了一下。 “醒来了？”他说着，坐到了旁边的小桌子旁，放下食盘开始吃，“我没有料到你会醒来，就没有为你准备吃的，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食物，饿了还是等一下吧。” 麦宜直直地看着他的脸许久，开口问：“你叫什么？” “觉得很熟悉？……你没有认错。”青年咽下一片面包，平静地说，“麦宜纳尔，我是你亲生兄长。” 麦宜纳尔是真的呆住了。 安兰曾经给她上过催眠，淡化了她对家人的感情，后来在父母被炼化后，她冲破了一些催眠的桎梏，记忆完全恢复后，催眠的效果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但是时间是最无情的刽子手，几百年下来，她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位活在记忆角落的兄长。 冰冷的液体一颗一颗打在了她的手臂上，顺着皮肤滑到了被子上，渗透在布料里。 麦依特蹙起眉，语气生硬：“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你过来。”麦宜纳尔声音沙哑地说。 “过去干什么？” 麦宜抹掉脸上的眼泪，继续说：“哥哥过来。” 麦依特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受不了地转开视线，手上放下餐具，慢慢走到她的床边。 “我过来了，干什么呢？” 麦宜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麦依特衣服里的气味陌生又熟悉，好像一下把她带回了五十岁。那时她还住在禾李家的城堡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每周轮流照顾她，带她去玩耍。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女孩玩耍，只会带她玩球。她喜欢同年龄相近的孩子玩，但总是被爸爸妈妈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于是哥哥带她玩的那天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哪怕只是玩无聊又累人的球。 刚刚干涸的眼泪又浸湿了衣物，渗透到了皮肤。麦依特身子一僵，有些笨拙地把她按到了怀里，顺着头发慢慢抚摸。麦宜感受着脑袋上的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过去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恶梦而已，梦醒的现在，家人还陪在她的身边。 麦依特等她情绪稳定一些，捏着她的肩膀移开一点，然后坐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虽然有点不是时候，但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他说，“你和魔子的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麦宜纳尔一怔，忽然想起那天在学院，梵阖搂着她的肩膀光明正大走了一圈的事情。那天之后，梵阖对于她和他当时的关系毫无掩盖，完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梵阖这个名字成了她身上揭不去的标签。 神界那边肯定会知道的……虽然她早有了接受十二页诸位盘问的心理准备，但她唯一没有料到，第一个问她的人会是自己的哥哥。 麦宜攥紧他的衣服，解释：“他对我用了暗示，让我以为我……喜欢他，然后直接进行了婚契……”看见麦依特手背上瞬间暴起的青筋，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父亲给了我一样东西……兰斯……我想办法让梵阖吃了下去，现在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昏死了这么久，也是强制解契的副作用。” “兰斯？”麦依特没有放过这个名字，“男的？他又是谁？”他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周围并没有一位叫兰斯的人。 麦宜突然想起禾李家主未来家主的必修课上就有背族谱这个要求，后颈渗出了薄薄的汗。 “他就是帮我解除了暗示的人……”她有些小心地说，“他对我很好……是精灵族的。”感觉可能不太够，她又补充，“……解除婚契之所以能那么顺利，也是多亏了他。” “不是神族？”麦依特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他没有一票否认这个疑似妹妹真正心上人的男人，只是转移开话题。 “魔界现在动荡很大，魔王不知所踪，现在各方都在等那边的消息，可能过不了多久魔子就会突然宣布登基的事情。神界这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的事情，你这段时间先在我这里呆着，不要出门，也不要沟通神树，神树的异常很容易就会被安兰捕捉到。” “魔子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终归没有什么好意图，我看你对他的好感也不多，以后我会帮你尽量避开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 ” 他说完，摸了摸妹妹的头，最后说：“我去让小精灵给你做一些能吃的食物，你先在这里躺一会儿。” 第81章 哥哥并没有禁止她离开这个房间，他只是不允许她离开这个房子而已。 麦宜纳尔并不知道这个房子在哪里，外面设置了屏蔽环境，她就算站在院子里，也看不出来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每次望向窗外只能看见苍茫一片白色，偶尔有几个神族在空中飞行，一模一样的轨迹和动作，一周后又会重复一次。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走到房间的小阳台上，登上小梯子，轻轻跃起，直接从阁楼飞到了院子的树下。麦依特在两天前帮她在树干上扎了一个简陋的秋千，为了装点它，麦宜纳尔将花园里名贵的花各个摘了一个遍，还让小精灵每天都帮她轮换。很快，花圃里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下去，麦依特每次回来看见花园越来越难以言喻的惨状，只能让管家安排每天从外面买新花移栽进去，即使这样，还是难以抗衡麦宜纳尔摧残它们的速度。 第104章 在餐桌上的时候，麦依特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就不能让管家从外面订花来吗？一定要摘花圃里的吗？” “哥哥不懂，这是一种情调、一种灵感。提前让人安排好的并不真正符合你当时的审美和心情，只有当你看见它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 麦依特感觉自己听了一通屁话，但还好，他知道麦宜纳尔只是小小报复他限制她的自由而已，所以最后还是任由她去了。 麦宜想着这些，身子随着秋千的摆动轻轻晃着，脚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草地。她抬起头，盯着做秋千用的那些藤蔓，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神树。 “这段时间不要沟通神树，神树的异常很容易被安兰捕捉到。”麦依特当时是这样说的。 其实他就算不说，麦宜也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沟通神树。现在她对神树的感觉很复杂，前世穿透身体的痛苦还在眼前，但是今世几百年的相处她也没办法忘记。 神树选择了麦宜，神树喜欢她。这样，麦宜纳尔就忍不住想，神树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是神族，如果她像前世一样……那神树便会待她如蝼蚁。而且，神树喜欢每一页的第四位……当年那位命令神树冰冷地穿透她心脏的第四位，她也喜欢。 “啊……”麦宜烦恼地闭上眼睛，对身后的人说，“给我准备甜点，我饿了。” “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露西回应，“马上要到正餐点了，现在吃点心会影响您的正常进餐规律。” 管家的理由总是一大堆，你看她的样子总是很恭顺温良，好像多撒娇几下就会答应你的请求，但是事实上整个房子里就是这个管家最难搞了，她认为你不该做且没有回旋的余地的事情，不管你撒娇多久，她也只会全部温和地拒绝掉。 “那给我来一杯水。”麦宜纳尔退而求其次，伸出手接过露西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喝完，问她，“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少爷正在上学，之后会回本家工作，等他处理好了公务就会回来陪大小姐。” “他一工作起来又要等好几天才想起我。”麦宜不满，“每次回来也不给我带一些有用的消息，我被困在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就像是监狱里的囚徒一样。” “大少爷只是工作太忙难以抽身，他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您。至于每次只给您带有限制的消息，也是在保护您。” “你说得倒是好听，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是在保护我吗？” 露西的语气平淡：“大少爷并没有什么都不让您知道，他会给您带一些有限制的消息。” 麦宜纳尔知道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每一次他来看我，他只会和我说第六层的什么花又到了花期，第二层又举行了什么祈福仪式，然后问我想不想吃哪里新出的什么美味的食物。我问他魔界的事情，他就只会说没有新消息！没有新消息！好吧，那我问他其他神选子们还有神树，他就会说，他们和他根本不在一起学习，他探不清楚神殿那边的情况……他探不清楚？！他姓什么？他这样防着我，难道他其实是一位尤里安吗？” “大小姐！”露西声线微厉。 “我知道！我只是气话！” “我只是不想这样……”麦宜纳尔闭上眼睛，两对翅膀垂下，碰到了青草的芽尖，“我拥有剑与瓶，但是它们却成了一对装饰……我不想这样，我不想每天在这个花园里摘花荡秋千，我不想每天满脑子只想着明天吃不同的菜式和甜点，我不想每天靠小精灵的笑话笑出声来！” 露西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复杂。 “大小姐，大少爷他……” “好啦！我知道他对我好！”麦宜站起来，捏紧了杯子，指节微微泛白，“我只是觉得这样很难受而已，就像是……拿着刀的孩子，被大人捆住了双手护在背后。” 露西站在她的身后，举着托盘，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对不起，露西。”麦宜轻轻说。 她抬起拿着水杯的手，露西上前接过水杯，收进空间袋中，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再去睡一会儿，午餐推迟吧。” 没有多久，疾驰的马车就落在了结界外。麦依特今天正好上完了一轮课，回本家前插空来看麦宜一眼。 “麦宜现在在做什么，用过餐了吗？”麦依特推开大门，松开领结，开始一颗一颗解开外套上的扣子。 露西接过衣物，恭顺地回答他：“大小姐又睡了。” “睡了？”他蹙起眉，“现在？” “大小姐在宅中被困了很久，最近情绪有些不稳定，或许需要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我去哪儿给她找医生……啧。”麦依特将一头金发揉乱，“你先去让人给我放热水。” “是，大少爷。” 麦依特脚步一转，走向麦宜的房间。 -------- 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为梵阖爬行的轨迹画出了一道狰狞惨烈的痕迹。 不知道努力了多久，等他终于躺在了床上时，兰斯正好推门而入。 “你从大殿爬到了这里？居然爬了这么久……拥有这么强大的毅力也算值得称赞吧。楼梯上全是你的血水，大殿那里的都已经干透了。” 梵阖扯起嘴角，没有说话。 “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要爬到这里呢？难道只是为了躺得更舒服一些吗？”兰斯摇摇头，殷红的眼珠透着满满地恶意，“肯定不是，你可是未来的魔王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105章 “为什么不趁现在直接杀了我？”梵阖躺在床上，以一种全是破绽且毫无还手之力的姿态。 兰斯慢慢走到了床边，坐下来看着他，就像探望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 “梵阖，你可是梵阖啊，从小生长在勾心斗角中梵阖怎么会在自己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将破绽留给敌人呢？” “你总是会示弱，然后以一种卑微的姿态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自己的棋盘。”说到这里，兰斯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们还真是不一样呢。” “从来就站在最高处的兰斯，从地狱的最底层爬上来的梵阖，真的太不一样了。” “你已经不是她爱的那个兰斯了，从你的眼睛变回红色，从你的记忆完全觉醒开始。”梵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说。 “你是魔神兰斯，你是杀了她的那个兰斯，你的灵魂还爱着她，但是她不爱这个你。” 两双一样瞳色的眼睛在诡异地时候相视。 “哦，那你呢？”兰斯问，“梵阖？” 作者有话要说： 尤里安是神主一脉的姓 第82章 少年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卷发，还带着婴儿肥的两腮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小了几百岁。他紧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心很容易让人了解到他现在的艰难，过了一会儿，那双眼睛猛然睁开，褐色的眼珠瞬间锁定了身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 爱利威尔眼神微动，走到他的面前，询问：“怎么样？” “麦宜纳尔·禾李回来了。” “第四位神选子回了神界？”爱利威尔的脸上微微凝重，“她在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 艾伦有些沮丧：“不清楚。” “米娜？”公主殿下沉声质问她的近侍，“怎么回事？” 和其他侍卫一起守在门口的米娜上前一步，半跪在两人面前，回应公主：“我离开的时候，禾李小姐确实还没有完全死亡，但是我已经切断了她的颈椎，除去其他重伤，再加上胸口受到的穿刺，她不应该活下来。当时那座人类城市已经完全变成了死城，只剩下一些命硬的蝼蚁在原地挣扎，也不可能会有幸存的人类碰巧遇见禾李小姐并且救下。如果他们有能力救下重伤如此的禾李小姐，他们也应该有早早离开那座城池的能力。” “如果附近有其他种族的人呢？神族可以派人去探查，伽弗也可以派人去探查，其他种族自然也可以派人去探查。”艾伦提出疑问。 “在动手之前，我就已经放出精神力对周围做了观测，在有足够时间赶来并救下禾李小姐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目标存在。” “如果那个人是梵阖，你认为你有能力通过草草观测就能发现故意隐蔽自身气息的魔子吗？”爱利威尔语气漠然地问她。 米娜很笃定：“如果是魔子，他根本不会允许我在他眼皮子下伤害他的人。” “所以……确实有人隐藏了自己，并且就在那附近。”艾伦的手指轻轻敲动桌面，“他将禾李带走了，在某个地方将她完全治好，并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那就是在灵界，或者灰地。”爱利威尔接下，“如果在灰地，那么伽弗的老不死很快能发现自己的学生，也会将她接回学院，只要回了学院，她的存活就迟早不再是秘密，所以她其实根本没有回到学院。” “精灵族在这里参了一脚？” “不知道，虽然他们没有对人界的事情作出任何解释也没有表态，摆明了要抽身战场之外。”爱利威尔提到这里，捏着权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人界的事情是魔族做的，如果我们不出手，现在人族已经完全灭绝了，这不可能是从小受王族权衡之术影响深重的魔王做的，所以幕后之手只可能是那位行事疯狂不计后果的魔子。” “他如果登上了魔王的位置，那必然会是一场更大的灾难，各个方面的，或许就连想要明哲保身的精灵族也无法再脱身事外。” “那精灵族的人为什么要救禾李小姐？” “还不清楚。”爱利威尔转身，伸出手接过近侍递来的手套，慢慢套在手上，“我之后会再让人去慢慢查一下。艾伦，我希望你近日可以去关心一下禾李家的少主，毕竟儿时也算有过同宴之谊。” 听到公主大人交给他的下一个艰巨的任务，艾伦长叹一口气：“啊，那好吧……” -------- 将要从各个方面带给四界灾难的未来魔王，现在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我？” 他忽然诡异地勾起嘴角。 “她当然不爱我，或许说恨我更合适。”他回忆起之前几年对麦宜纳尔做的那些事情，语句中的恶意更加地明显，“催眠她，让她以为她与我一见钟情，然后不经过她真正的同意就强制结契……让她承受灼烧灵魂的痛苦，甚至在她昏死的时候就夺走了她的……还在她面前吃下独角兽的血液，逼着她……”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因为兰斯用食指从他的下巴直接穿透了他的嘴巴下部。 他抽出手指，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冰冷地看着像死狗一样动弹不得的梵阖。 “你猜我想对你做什么？”兰斯说。 梵阖下巴上的那个洞又长出了几许新肉，但是始终无法愈合，这个和他其他地方无法恢复的伤口都是兰斯的手笔。 梵阖好似浑然不觉下巴上的痛苦，他用一种谲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兰斯，用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继续说。 第106章 “你是不是认为，作为另一半的灵魂的我，情感是不完整的？只有你才是继承了绝大部分情感的那一半灵魂？” 兰斯眼神微动，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错了，兰、斯。”梵阖慢慢念出他的名字。 兰斯这个名字，像是带着某种催眠般的诅咒，又像是一记重锤，在敲开隐藏在最深处的什么东西。 【我的这一半灵魂，继承了你绝大部分对她的恨。 】 …… 恨吗？ 兰斯恨着莉莉吗？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毋庸置疑的禾李家族的下一任家主。资源、仰慕、褒奖、忠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拥有天才之能的他理所应得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步一步走到了大贤者的位置，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是从中了那一个诅咒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负面情绪被诅咒强行放大，充斥了脑海，让他的翅膀渐渐变为黑色。秉着坚持了半生的荣耀，他将自己的一只翅膀生生砍下，穿透灵魂的痛苦让他瞬间昏死，才有了那场诅咒般的相遇。 躲在人间之外的魅魇，柔弱而美丽，内心善良，害怕着外界的一切事物，却不对可能能够救活的人视而不见，经历了世间的摧残，却仍然相信爱情…… 这样单纯的蠢货，和每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她也救下了敌对的男主角，并对他一见钟情，两人在又经历了一系列不算多的磨难后坠入至死不渝爱河……最后男主角放弃了自己的荣耀和高度，和女主角隐居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的生活直到死去——本来是应该这样的。 每天早晨，兰斯抱着莉莉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陪她栽培新季的鲜花，他的生活被莉莉完全填满了，他不再需要定期参加神议会，不再需要时不时前往军队里视察，不再需要赶赴战争的最前方，不再需要关心当前的局势，不再接受万民的敬仰。因为他现在是一位闲职的贤者，换一个词来讲，就是闲置的贤者。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兰斯独自坐在书房的桌子前，上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公务文件，不再是过去他作为大贤者时需要操劳的那些军务，而是他在哪些地方暗中布置的势力，又遭到了神族高层的察觉，而是他的族内直系和旁支间的争权斗争激烈到了哪个程度。最后，他在本家的权利，直接便被旁支夺去，自己真正成为了挂着空头名号的家主。 再后来，他完全站在了自己种族的对立面，手上沾满了同族的血液，他的翅膀，被鲜血染红，无法被洗去，血液凝在羽毛上，又渐渐风化为了肮脏的黑色。 但是还好，当他想起那个心里的蠢货女主角，会感觉到激荡的内心和过度兴奋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他还能坚持，坚持住自己翅膀上本来的颜色。 他还在屠杀着自己的同族，但是他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杀的这些同族，他们的脑中被灌输了多么疯狂愚蠢的思想，他们在打着正义的旗号做着真正的魔鬼所做的事情，他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站在正确的那一方。 但是血液永远无法洗去，不管他的立场是不是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正义，他不停地屠杀，那些鲜血会一点一点冲走他的思考，杀戮会让人慢慢变得麻木，到了最后杀戮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说杀戮只是为了杀戮，谁也说不清楚。 他的心里还有一盏灯，照着他，让他不至于完全陷入疯狂。 而正是这一盏灯，她太过脆弱，也太过单薄了，可以冲淡一切的除了时间，还有不停地重复，让人疯癫的重复，重复的杀戮。当重复到了极致，灯光也会变得模糊，甚至黯淡下来，让他怀疑到底是否存在。 “如果我们还是不被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认同，我希望，我不要再像这样，成为你的累赘了。” 有时候，一盏灯的熄灭，就是吹一口气那样简单，至于吹气的人到底是提灯的那位，还是跟着灯走的那位，都不重要了。 因为总是有一位疲惫了，他想要让灯熄灭。 兰斯的双眼一片漆黑，再透不进一抹光，他站在床边，还是看着梵阖，瞳孔却在一点一点扩散。 阵法忽然在两人的头顶亮起，将整个房间映得一片惨白，刺眼的光足以穿透眼皮让人的眼睛直接失明。 “果然，几千年的安逸让你的心境有了倒退，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足够了。” 梵阖脸上的笑容像裂开了一样，达到了渗人的弧度。 “再见了，兰斯。” 第83章 麦依特坐在妹妹的床边，沉默地看着她的脸，伸手轻轻捋了捋她的鬓发。他又看了她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妹妹抓住了手。 “哥哥……” 麦依特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直接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很难受。”麦宜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心，一柄长剑忽然出现，静静躺在她的手中。长剑通身银白，剑柄上没有花纹，简雅大气。麦宜纳尔睫毛上掉落一滴泪，将这柄剑抱在怀里，即使她抓着剑刃，也没有被割伤。麦依特看见这柄剑，眼神微凝。 “这是……爸爸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哥哥，当我看见这柄剑的时候。我的脑字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用它杀了安兰，杀了神主，将所有人全部杀死。”她说，“但是我接下它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做。我在恐惧，我从懂事开始就在恐惧，我恐惧这个命运，我知道它一定会到来，我却一直没有反抗。” 第107章 “为我编织这个命运的罪魁祸首，他已经死了，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命运中的时候，我发现我杀不了他。” “我以为我变强了，可事实上并没有。”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我在不停地接受别人的安排，承受出其不意的伤害。被神殿安排淡忘前事、被梵阖安排结契、被学院安排调查阴谋、被米娜偷袭、被兰斯安排回忆起一切……我的战斗经验接近于零，但是太多人在盯着我，于是我就成了一块蛋糕，想护着我的人太远，无能为力，我就不断地被人啃咬，甚至连剑拔不出来。” 听到某个名字，麦依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很多次都在想，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遵循神殿的安排，成为一柄复仇的利刃，还是就做一个废物躲起来苟且偷生。我保护不了我爱的人，爸爸妈妈成为了他们之间争斗的牺牲品，最后还要你和父亲挡在我的前面。” 麦依特沉默地听着，让她慢慢将头靠到了自己的胸口。那一头淡金色的卷发，在昏暗无灯的房间里变得有些黯淡，麦依特抬手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发丝抚摸，仿佛这样就能抚走她所有的消沉。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麦宜纳尔？”他问。 麦宜纳尔眼底晦暗，回答：“我不知道。” 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被禾李夫妇拘在家中，不与外界有过多的交流，聘请的家庭教师，只教她一些她简单的知识，到了一百岁，她便被接到了神殿，在安兰的安排下学习她作为第四位神选子该学的东西，离开了神殿，她又被安排到了伽弗，接受伽弗的安排……纵观她的前生，基本都在被人设计好的框架里行走，根本走不出那条线，即使是现在，也只不过是躲在命运的某个角落，根本没有逃出去。 她已经被养废了，妈妈曾经说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学习可以让她学会独立，却永远不能教会她如何选择。 麦依特面色凝重，一双眼睛无聚焦地看向某处，考虑许久，最后说：“……你先梳洗一下，等下我带你离开这里。” ------- 麦依特作出这个选择，就已经决定好了再不隐瞒麦宜纳尔的存在。 所以当马车降落到了禾李家城堡的门口，与第八位神选子相遇时，猝不及防面露惊讶的只有艾伦一个人。 “麦宜纳尔……”他显然没有料到如今这副场面，先前暗自排练的对话一下就全部失了作用。艾伦·利尔有些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还算不失礼的微笑，朝两人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那我应该在哪里？”麦宜纳尔没有接他的茬，冷冰冰地反问。 “呃……” 麦依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温和而有礼地对艾伦微笑，说：“利尔少爷专门前来城堡做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他话里的意思太清楚，让他有急事直接说，也免了一番待客仪式，但是从另一面来理解，就是不想以客人的礼节对待艾伦。艾伦去神殿修习后，以他神选子的身份难得被别人这样不留情面，那张带着稚气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他只是想来试探一下麦宜纳尔在不在禾李少主这里，现在倒是不需要试探了，但是由于刚才他忘记组织语言对麦宜纳尔说出来的那句问话，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圆场。 “嗯？”麦宜纳尔歪头，睁大眼睛面无表情看着他，没有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艾伦的脸一下子涨红，声音虚大：“我很担心禾李小姐，想来问问先生她现在的情况的。没有想到麦宜纳尔……”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像蚂蚁在说话。 麦宜纳尔哦了一声，不为所动：“那你现在知道我过得还好，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 “没有的话祝你今天过得愉快。”她说完，拉着哥哥往门里走，麦依特经过艾伦时，对他无奈地笑了笑，身上还是由着妹妹。 大门被小精灵砰地一声关上，艾伦吐出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口气。 “这下不妙了……” “他是爱利威尔那边的人。”麦依特脸上恢复面无表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后一定要处理干净。如果连他都解决不了，那我想你还是呆在那边乖乖被我养起来就好了。” “我知道。”麦宜纳尔一脸沉重，挽着他的手臂由着他带着走路，不停思考，“我得想想。” 麦依特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还有米娜。”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默契地一起停下了脚步。麦宜纳尔睁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她刚刚只提过一次的名字会从哥哥口中吐出。 “她是不是兽族……” “她不是。”麦依特沉静地看着她，说，“她也是爱利威尔的人，近卫，现在你懂了吗？” 麦宜纳尔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发白。 “所以，其实是处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把漏的补回来 第84章 麦依特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猜到什么。 “麦宜纳尔，你还没有杀过人？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他的声音沉沉，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 第108章 “……没有。” 啧，那你还不如一直住在那边直到一切结束。麦依特是这样想着的，但是他最后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麦依特的眼神让麦宜纳尔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来书房。”他挣开麦宜纳尔挽着他的手，先一步走在前面。麦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虚，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的身后。 麦依特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抽出了里面一张文件开始看。麦宜纳尔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等着他。 书房里的采光可能是整座城堡所有房间中最后的，白天即使不点亮灯光，也能够借助自然光以最适合阅读的亮度对文件进行批阅。禾李的家主们，每一代都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处理他们的公务。 这一代有一点特别，因为她的哥哥虽然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权利，还不是正式的家主，这也意味着，还是有一部分的权利被分支长老们抓在手里，没放出来。而这都是因为爸爸妈妈……换言之，都是因为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麦依特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文件，看向麦宜纳尔。 “麦宜，过段时间魔族要举行继位大典。” 这一次，麦依特终于主动告诉她魔族那边的消息。他的脸上很平静，看着她的眼里也很平静。 麦宜纳尔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她呆呆地看着哥哥的眼睛，然而眼里已经不再有哥哥。 每一任魔王的继任，都是在正式说明上一任魔王的死亡。然而就所有人看来，梵阖还远不到悄无声息杀死上一任魔王的程度，即使是麦宜纳尔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他却做到了，那么这是为什么？那一瞬进入麦宜脑中的只有合魂，合魂后，梵阖的能力会不会更进一步，谁也不知道，但是确实有这样的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低。 “继任？梵阖？”她问。 “当然。”麦依特平静地点了一下头，看起来并不疑惑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能确定真的是梵阖？而不是很像梵阖的……” “兰斯？”麦依特沉静的双眼似乎看透了她的一切想法。 “麦宜纳尔，我叫麦依特·禾李，是禾李家的下一任家主。” 他站起来，走到了书架的某个格子前，抽出了一本古朴的砖红色的书本，慢慢翻到了某一页，看着上面的一个耀眼、却被黑色标记突出的名字。 “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麦宜纳尔的脑后滑落一滴冰凉的汗水，她看着哥哥，大脑在疯狂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哥哥，其实……” “不需要你解释什么。”麦依特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出生都多特别，爸爸妈妈都知道。我当时不知道，作为下一任家主也迟早要知道。” “是你选择了走出来面对这一切，我现在只是想将一切告诉你。”他将书本合上，放回了书架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温柔却冰冷，“兰斯死了。万年前的兰斯已经死了，他留下了现在这个世界对你的所有恶意，现在的兰斯也已经死了，他死在魔子的手里。” 麦宜纳尔空洞地看着地面上花纹复杂的地毯，手慢慢捏紧。 “我不信……兰斯不会死，就算合魂……他也不会输给梵阖。” “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被梵阖吞噬？凭你们之间没有几年的爱情吗？你觉得他会在劣势中突然想回忆起那几年你们的曾经，然后靠着心中的浓烈爱意取得胜利？” 麦宜纳尔眼角微红，显然很抗拒来自哥哥这样尖锐的嘲讽。 “就算没有我们之间的感情支撑他坚持下去，他也是生活了几千年的灵魂，为什么就会败在梵阖手下？” “很简单，因为经历。”麦依特说，“灵魂本来也不是完全脱离肉体与之毫无相关的东西，心智的锤炼一样可以让灵魂更加的凝实。梵阖这些年的经历，没有人不知道，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甚至还活得这样出彩，本来就能说明他的心智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到了他的程度，爱情早已经不是牵绊他的东西，更何况他可能根本没真正有过爱这种情感。兰斯输给他本来就很顺理成章。” 麦宜纳尔反对：“就算他的灵魂比兰斯更强大一些，在融合的冲击下，他也很难保有本我，而更应该被两块灵魂中的主要情感牵动，如果这样，他依然不再是梵阖了。” “那么难道是兰斯吗？”麦依特的反问还是那么尖锐，同荆棘上的尖刺一般深深扎进她的心里，“在相融的冲击下，究竟最后会变成谁，还是说谁都不是，你又怎么说得准？你觉得兰斯的情感会占据最终合魂的主要牵点，是基于梵阖情感近乎空白的前提下，但是你怎么确定梵阖灵魂的情感部分就是接近空白的？” 麦宜一时哑口无言。 “那我该怎么办？”她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哥哥，“我该怎么办？哥哥。” “不该怎么办，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接受。接受一切你必须承受的事实，然后再去想好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哥哥只是想告诉你，爱情不是你的一切，你不是几万年前那个愚蠢故事里的女主角了，你是麦宜纳尔·禾李，你是我的妹妹。” 麦依特脸上的平静让她的内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无主。 “我知道了，哥哥。”麦宜纳尔轻声说。 麦依特见她确实不再像刚才那样，点了点头，接着一开始的话题说：“因为这几年各种族之间虚伪的和平外交，魔族那边给神界发了请柬，让我们派人前去观礼。” 第109章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看了麦宜一眼，又继续说。 “西里弗恩前不久死在了精灵界，那群人还没猜出来是谁干的，但是基本上可以指向魔族。再加上人族那边的事情，这个关头那位公主殿下肯定不会去，神选子中第三第五第六第七位去的可能性会更大，我会想办法让最后的名额落在艾伦头上，再让米娜过去，这个机会我给你创造好了，我不管你之前没有杀过人现在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甚至也不管你最后能不能杀死他们，你自己决定该做什么就好。” “我也过去？”麦宜纳尔蹙眉，“以神选子第四位前去观礼的名义？” “不，你只是一位小小的神官，充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看，有生之年的双更欸 第85章 麦宜纳尔从神殿转入伽弗根本没有几年，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意味着她还来不及在伽弗学院学到什么。正因如此，她现在不得不恶补一切她还没来得及掌握的东西。 使者礼仪是一方面，还有更多的，有关魔族的习俗、象征一类的文化，魔语更是重中之重。因为魔族历史、习俗、鉴定一类授课的书籍都是纯魔语记录，如果麦宜纳尔不学习魔语，那她就什么也学不了。 魔语目是学习一切与魔族有关知识的最基础的科目，这意味着，魔语会排在所有科目的最高优先级中，换而言之，麦宜纳尔不先将魔语目所有测试全部通过，她的所有科目都会挂科。 这些蝌蚪一样的文字终于在时隔多年后再次开始折磨麦宜了，她很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学习过魔语，但是当时只要求她学习魔王城的官方语言而已，也没有要求她融会贯通，只要她掌握一些基础罢了。现在，她必须在几个月内将魔族官方语言应用熟练，还要将魔族47种方言语法基本掌握。 “……” 灯光下，她对着书本上一行又一行蝌蚪一样的文字，眼前忍不住开始眩晕，那些蝌蚪们也好像忽然就活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往前爬。麦宜纳尔揉了揉眉心，放下书本，端起桌子上苦涩的药水，让带着刺鼻的气味的液体从喉咙流入胃，压下翻腾作呕的欲望，继续看书自习。 麦依特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涩味，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面玩命的妹妹，然后安静地离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玩命学习的状态，虽然难以避免地会对麦宜的身体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但是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月过去后，麦宜纳尔对魔族的了解水平已经可以媲美魔族的学者了，如果魔族有学者的话。 半个月难得一天休息，下午茶的时候，麦依特切着蛋糕问她。 “这一个月的学习，你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 麦宜慢吞吞地切着自己面前的蛋糕，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忽然意识到刚刚哥哥好像说了什么，于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学习和频繁地用药，让她一脱离集中状态就开始精神恍惚。麦依特看着她的脸，暗中叹了一口气。 “麦宜纳尔，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学习的这些东西，魔王知道的有多少？” “魔王……？”她懵懂地看着哥哥，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梵阖，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哥哥说的是历代的魔王。 “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比书上那些还要多吗？” “你会这样认为，那么说明你还没有学够。”麦依特将小勺子放下，目光停留在茶杯的花纹上，有些深远。 “魔王从来不会去学那些东西，他们只会学习王族权衡术，还有疯狂地用各种方法提升自己的实力，直到远远超越全族的每一个人。” “魔王从来不去理会其他事务？” 麦宜纳尔想起自己也曾经坐在梵阖的怀里看他在看一些纸张，当然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些是文件还是其他的什么。 “……可是如果魔王不去管那些，那整个魔族为什么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因为信仰。”麦依特解释，“靠信仰支撑的国家或者种族在历史中虽然不多，但并不罕见，然而只有魔族能够做到完全靠信仰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们的信仰就是力量本身，魔族服从强者，于是服从强者制定的规则。” “按照哥哥的说法，魔王明明不制定规则。” “魔王不需要制定规则，他最忠诚的大臣会帮他做一切事情，魔王只需要坐在王座上接受规则带来的一切好处而已。” 麦宜纳尔皱眉：“所以……只要是对他有利，并且能够在一段时间保持稳定状态，魔王就不会理会大臣定下的规则是否合理，是否有利于种族的发展。” 麦依特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她的推断，只是说：“貌似是这样。”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难道魔王的大臣都会以种族的利益优先吗？这样不就背离了魔族本来的信仰？可是如果大臣是以魔王的利益优先，那么被压迫的魔民不应该有机会将自身的实力提升到让所有种族忌惮的水平。” “所以这就要掌握好平衡，资源到底该先给谁，这是值得一番权衡的事情，让强者更强，榨干弱者最后的价值。蚂蚁再多，反抗的声音再大，也抵挡不住强者的一把火，自然没有翻身的办法。” 麦宜看着哥哥认真的侧脸，心里爬上一股莫明地感觉，脑中忽然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想。 第110章 她微微眯起眼睛，试探地问：“哥哥……所以，为什么我要学这些东西？” 麦依特端起茶杯，用勺子轻轻搅拌里面的砂糖，惬意地抿了一小口。 “当然是因为这是你以后可能需要的。哥哥只是帮你提前做好一些准备而已，提前学习是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前为自己装备上的最好的盔甲。不过书本毕竟是书本，很多东西还是需要亲身去经历才能真正了解。” 其实这个时候麦宜纳尔已经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但最后还是没有料到，哥哥居然会想得这么远。 结课的那一天，也是神官集结准备出行观礼的前一天，麦宜纳尔感觉胸口堵塞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被取出，长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所有的神官就需要赶往集合点了，小精灵们在指导麦宜穿那一身华而不实无比沉重的神官裙装。穿好后，麦依特推开大门，让小精灵们离开，希望在最后交代妹妹一些事情。 “学习是永远的事情，只要你还活着，就永远不会有歇止的时候。”麦依特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帮妹妹摆正裙上的腰结。 “一周后，你就会到达魔界。我不管你见到什么人，务必时刻记得自己当时的身份，作出最合适的行动。还有，那两个人你到底该怎么办，我希望你的所作所为不要让我失望。” 麦宜纳尔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第86章 接神官的马车很快停在了禾李城堡的门前，麦依特微扶着麦宜的手，带着她走到了漆黑一片的马车的前面，接待神使披着一身洁白的长袍，恭顺地停在一边，等她上车，麦宜知道他是哥哥的人。 “祝你一切顺利。”麦依特最后对她说。 麦宜纳尔微垂下眼，将被哥哥扶着的手臂转交到神使的手上，借力踩上了马车的梯子，进了车厢。 车厢关闭，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窗子被垂下的木帘遮挡住了来自外面所有的光线，麦宜不准备打开它最后看哥哥一眼，因为这样只能让软弱随着哥哥暗暗带着失望的目光爬进她的内心。 “呼……” 梵阖也好，兰斯也好，看来不久后又要见面了。 ------- 出行观礼的队伍会连夜出发，马车停下后不久，车厢门很快就打开了，麦宜纳尔披上能遮挡住半张脸的头巾，然后神使接引她下了马车。麦宜站在宽阔的集合大厅中，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大厅角落有一根浅金色顶梁长柱，上面雕刻满了象征着神树的藤蔓纹路，镶嵌的金边更让这个柱子显得威严，这样的柱子在整个大厅里有十六根，极尽神族专业工匠十年的心血，每一根柱子上的藤蔓纹路都没有丝毫重复。 人们总是喜欢偎在角落里的某个建筑物旁边，似乎这样就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隐藏起来，那位如日中天的神官也不例外。 这是自那天之后，麦宜真正看见了米娜原本的样子。 脱去了面具，米娜只是一个拥有琥珀金瞳孔的面孔锐利的神女而已，当时的兽瞳大概是她给自己身份上的一层伪装，但是天真又愚蠢的麦宜纳尔却完全相信了自己双眼的判断，从来没有想过用精神力试探她是否是真的兽族。 麦宜有些自嘲地无声笑了一下，在某种心理的作用下，早已恢复如初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艾伦利尔还没有到，米娜看上去想要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小神官的接应，奈何她的身份实在难以让她得到真正的消停，不断地有一些其他神官前往和她交谈，不胜其烦的公主近侍脸上稳重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再掩饰浑身不耐烦的意味，成功让周围的人停止了前仆后继献殷勤的步伐。 作为一位优秀的近侍，米娜对周围的警觉度极高，麦宜的目光只是稍长时间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便很快让米娜注意到了不善。如剑般锐利的目光一下循着刚才的感觉找到了麦宜大概的位置，米娜眯着眼睛，打量那处站着诸多刚来神官的地方，寻找刚才视线的发源地。 麦宜纳尔早早无比自然地转移开了双眼，强制自己的心脏不再跳动得过于剧烈。还好头巾能够遮挡住她难看的脸色，不然她怕自己会一下就被米娜看出不对。 不管怎样，身份不寻常的米娜不可能会被晾在角落里太久，专门负责接引她的小神官很快就赶来，带她去了大厅外。压迫在麦宜心口的那种感觉终于全部散去，她无声地呼吸两下，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至始至终都是那样平静。 负责排列普通神官队伍的小神官也很快赶了过来，带着麦宜纳尔和身边的一众神官去了外面的出行道。为每位出行神官和特殊身份神族准备好的马车早已经停在出行道上，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整齐。麦宜纳尔被小神官带到了中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这就是之后一周她会一直乘坐的马车。 “请。”小神官简短地说了一声，便很快退下，指引下一位神官。 麦宜撑着车夫的手，踩着阶梯上了车厢。车厢里设置了空间魔纹，将原本的空间扩大了三部，也能算得上一个小型房间了。车厢门关上，里面的空间和外面的世界便微妙地隔绝开来，声音不再能相互传递，除非里面的人愿意。 安静点也好，麦宜纳尔走到躺椅上坐下，闭上眼睛将脑子里的一团混沌全部清走，让心境完全平稳下来。然后她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本书，开始慢慢地看。 第111章 队伍从第二层出发，会一路向下，穿过第三第四第五六七八层，然后到达神界与灰地的缓冲带第九层。 神界第九层。 自从魔族出现之后，神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下一任神选子，神界的层主自此只剩下八位。远古时期的第九层是专门用来流放惩治神界重犯的地方，而如今失去第九层层主，再将罪犯流放到这里，只会让这片开阔的地界变成他们的天堂，所以现在的第九层只是一片罕有生命痕迹的的沙地。 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来维护，第九层的阵法便只有一道，也是与其他界相通的唯一一道阵法。队伍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可以在各个界层不断动用阵法穿梭空间节省赶路的时间，而必须在这片广阔无垠的沙地上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奔向那个唯一的目的地。 麦宜纳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打开了马车的窗户。失去车厢的阻挡，滚烫的空气瞬间涌到了麦宜的脸上，距离窗口最近的右手一下被烫得发红。 神界没有太阳，白天与黑夜，天空都在放着幽白的光，区别只在明亮程度而已，所以沙地的沙子总是在无时不刻吸收着热度，只在夜晚光照不足时散失部分，经年累月下来，神界第九层的环境已经到了一般神族难以承受的恶劣程度。 麦宜的战斗能力是不强，但是对于已经长出六片翅膀的她来说，这样的温度已经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沉寂了许久的车厢忽然有了动静，坐在外面的车夫不可能感觉不到，只不过他当这位神官心底还存着对第九层的几分好奇，也不担心这里的温度会蒸坏神官，所以只是意思性地劝了一下：“大人，外面的环境虽然伤害不到您，但接触久了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 麦宜纳尔点点头，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问他：“确实很热，神殿那边有为你们做什么准备吗？我记得一般的神殿长袍似乎没有抗热的功能。” “神殿有特制的长袍，除了一般的防御功能，还加了可以抵挡强热的效果。” “那还算是用心了。”麦宜淡淡地夸了神殿一句，又问，“半路不会休息一小段时间吗？你们这样一直赶路也很辛苦吧。” “辛苦倒是有一点，还是能够忍受的。神殿厚恩，会在到达传送阵后安排大家休息半天，那时各位神官也能够出车厢活动一下。” “那就谢谢神殿。” “咳。” 听出这位神官对神殿不以为意的态度，车夫感到奇怪，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只能尴尬地以咳嗽结束这场对话。 第87章 一路畅通，传送阵很快就到了，现在正好是夜晚，沙地的热度刚开始消退，还是那么逼人。就像车夫说的那样，神殿安排大家自行活动一段时间，让总是闷在车厢里的各位神官出来透气。 说实在的，这样的环境真的不太适合透气。 “我情愿待在车厢里……真热……” “衣服又要换一套了……怎么在这里停下，还不如接着赶路……” 麦宜听着旁边马车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埋怨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更前面的两辆马车。一辆暗金，一辆纯白，艾伦和米娜就分别坐在里面。 如果说队伍会在半路停下，她说不定会硬下心，想点办法，把他们中的一个引到沙地深处解决，再掩饰好继续赶往魔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很难下手，而且基于某种心理障碍，她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错过各种机会。只是这一次，机会很明显，让她放弃的理由也太过正当，压在她心上的负担分不清是更重了一些还是消减了不少。 麦宜吁了一口气，关上车门坐回长椅，打开刚刚的书，盯着上面的字发呆。 夜晚渐深，沙地的空气终于不再像白天那样焦灼。有好几位神官走出了马车，在传送殿门外看这难得一见的沙漠风景。一直守在门口的神使终于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端食送水，忙碌起来。 暗金色的马车有了一点动静，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位男人，那是第八位神选子艾伦。 “大人……您也出来走动吗？” 艾伦不擅长交际，被别人搭话，脸好像瞬间就被沙地余热蒸红了。 “一直坐在里面……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不自在地看着地面，这样的他让无数想献殷勤的人双眼放光。 “大人……”好几位神官又前来围住了他，不远处还有不少地位更低的神官在观望着。艾伦终于有些承受不来，连忙告辞。 “外面真是太热了……我想回去看书，各位活动两下就好，别总在外面遭罪了，也早点回车上吧……” 麦宜纳尔一直坐在车里，从听见他的声音开始，就放下了手里的书，靠在打开的窗口旁，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像邻家男孩般纯良的神选子。 如果不是哥哥告诉她，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位看起来单纯无比不善交际的神选子，在用他的占卜能力帮着爱利威尔，不惜一切代价对抗梵阖，哪怕那个代价是她，第四位神选子。 或者说，自艾伦掌握了占卜能力以后，在他和爱利威尔的眼里，她就已经不是第四位神选子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掌握的情报究竟有多少。他们知道的越多，那恐怕她在他们的眼中就越不重要，换个角度，也能说是越重要，只不过是有很大利用价值的那种重要。 余光里，纯白色的那辆马车也有了一些动静，麦宜匆匆看了那边一眼，放下了挡帘。艾伦和她一样是不擅长战斗的神选子，她可以保证自己的观察不被艾伦察觉，但不能保证米娜会不会瞬间抓到她的目光。 第112章 米娜下了马车，脚步不停朝艾伦那辆车走去。这些天心里萦绕着她心口的那道阴霾，似乎被酷热的温度放大，让她的眉心一刻不得放松。 “利尔大人。” 艾伦捧着手里的水晶球，等着球心的光芒微暗，脱离出浅冥想的状态，有些茫然地回应车夫：“嗯……怎么了？” “米娜神官说想进来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米娜……艾伦的目光微凝，将手里的水晶球小心放进匣子里，对车夫说：“好的，请让她进来吧。” 车厢门打开，米娜提起身上厚重的长袍，两步迈上了马车，走进了车厢内，余光梭巡了一轮，随便找了艾伦对面的一个椅子坐下。 “米娜神官有什么事情吗？”艾伦双手放置膝上，询问米娜。 米娜很直接：“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以利尔大人的能力，能不能察觉到哪里有什么问题。” 艾伦微哑，沉默一会儿，继续问她：“您说的太含糊，能否详细一点？” 米娜的眉心更紧了一些。 “您与我都是公主殿下的人，按道理不应该会同时被选中前往魔界的观礼。” 艾伦看着她，脸上满是疑惑和不理解：“为什么不会呢？不是说在近期闲置的神官中随机选出人选吗？” 米娜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 “说是这样，然而真正随机选出的人又有多少呢？我是殿下的近侍，您也早已宣誓效忠殿下，这并不是什么能隐瞒的事情。” 艾伦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不太认为有人想针对爱利威尔。 “米娜神官怀疑有人暗中操作吗？”他问。 米娜没有说话，只是微抿着唇，严肃地看着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是认定了这种可能。 “如果真要暗中操作，谁都不会比公主殿下更方便。”艾伦说。 听了艾伦的话，米娜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变得暗沉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能的可能。 “谢谢利尔大人的提醒。” 她站起身，向艾伦行了一礼，就这样匆忙结束了这场短得诡异的对话。她没有再继续问他什么，转身打开车厢门，风风火火地离去。 艾伦摸着匣子，一脸茫然地与守在门口的车夫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希望事情不会发展成他想的那样。 远在后方的麦宜纳尔并不知道这场对话，也不知道对话之后给她带来了多少方便。她只知道队伍很快就要进入传送阵，前往灰地了。 魔界这边，梵阖坐在书桌前，以一种折磨人的速度，用钢笔一下一下敲击着着桌子上空白的纸张，脆弱的纸张没有几下就被墨迹和透纸的孔洞糟蹋。 “你说，她会不会来呢？”他忽然轻声问，也不知道是在问一旁的安利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不管怎样，安利都要当成梵阖在问自己。 “队伍里没有她的名字。” “没有她的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你明明很清楚。”梵阖将笔盖上，插进旁边的笔座，“你有没有仔细去查过呢？” 安利沉默地半跪下来，没有回他的话，梵阖清楚他为什么不敢回。 他沉默一下，勾了勾嘴角。 “没有关系，你起来吧。” “听说那位监考员和第八位会过来，这真是让人惊喜，我都在怀疑神界是不是怕了我，想给我送个继任大礼消消我的火气了。” 梵阖可以开玩笑，安利却不能用玩笑来回答。 “不是爱利威尔·尤里安，可以初步推断是禾李少主的安排，并且意图很明显。” “麦依特·禾李……” 梵阖目光落在遮挡住魔界天空的厚重窗帘上，那双幽红色的双眼似乎透过它看见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过魔界的边界。 “不管是被当成前锋刀子，还是做某人擦屁股的纸，都让人恼火。” 第88章 队伍甫一通过传送阵进入灰地，老院长潘西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的气息波动。当然他之所以能反应得那么及时，同他一早得到神族观礼队伍今天就要借道的消息有很大的关系。 “克拉丽莎副院长。”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喊桑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学生在不在那儿？” 桑密皱起眉头，批阅文件的笔尖放慢了速度，墨迹不再像刚才那样流畅，最后完全停顿在纸面上。她很不悦地抬头看向老院长，似乎在气愤他打扰了自己工作，又或者是在不满他提醒自己一些她本来想忘记的事情。 “神女没有通过中段考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语气就像她的脸一样冰冷。 老院长眯起他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认真地观察这位副院长许久，长长叹出一口气。 “克拉丽莎居然长大了呀……我还以为你会说那场考核太不公平，想再给小神女一次机会呢……” 那场中段考核的意外对桑密来说是一场无比沉重的打击，她很多天都没有回院长室，呆在宿寓里思考了很久也很深。 “我教不了她什么，她也没有让我慢慢教的时间。”克拉丽莎说，“我的保护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神族那边自然有能够将她保护得很好的人。 ” “那如果小神女孤立无援，躲在灰地了呢？” “我也不会刻意去找出她，把她交给谁。她能躲多久，看她自己的本事吧。” 第113章 潘西有些意外。 “副院长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所以当初也控制着自己不靠她太近？” 克拉丽莎被潘西的连环逼问弄得心里烦躁，她不再回答院长的问话，只低头继续默默地批阅文件。院长大人端起有些凉了的茶，饮下一口，衬着副院长倔强而落寞的身影，又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 队伍会在灰地停留一天，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安排，而且这一天也是为了给队伍上面那些人有时间讨论一些事情。 这次去魔界，到底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如果出了事情，那么会有多严重，也没有人知道。现在这位魔王和上一任魔王完全不一样，他充满了对世界的征服欲，对生命的漠然和对权利与力量的狂热追求。他到底真的是不是这样的一个魔族其实也没有人知道，但是最起码他对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表现的，不仅仅是在外在，还有行动。 麦宜纳尔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官，涉及这样层面的谈话，当然没有她的参与资格。于是许多像她这样地位不上不下处于尴尬位置的神官们，反而有了休息放松的时间。 灰地处于四界之间，很多人认为它算是个虚名在外的第五界。更多人觉得灰地是世外福地，因为战火永远不会波及到这里。灰地对四界势力的缓冲调节作用太过强大，灰地里的势力也太过复杂，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在这里称主，也没有哪个势力敢对这里动手。 动手自然是指很大的那种，如果真要暗杀谁，那么灰地又绝对是最方便的地方，因为没有谁能管。这也是当初前任魔王放任梵阖来到伽弗的原本目的，只可惜判断失误的决定反而让这位一直在韬光养晦野心勃勃的魔子有了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不管怎样，生活在这个无序又和平的世界的子民，过的生活总是会和神界的子民有些不同。麦宜纳尔站在街上的时候，就对这样的不同有很深的感觉。 在这条像极了集市的街，摊贩们放声吆喝着，到处都是烟火和禽兽的气味，地上是被污水粘湿结块的尘土，因为规则的宽松，走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路上临时空出的决斗场地。这里的人总是很喜欢用决斗解决事情，但是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因为灰地的暗线会记录下所有他们能探查到的线索。 灰地的管理机构很特殊，它们对外来人没有惩治权利，所有探查到的这些线索不是为了让灰地的城管机构有证据抓人，而是为了交给其他追查者，比如被杀人的背后势力。所以，如果不想惹上一系列的麻烦，就只能在阴影下暗杀目标，而且要做得很干净。 麦宜曾经在人界生活过一小段时间，所以她能看出这里和人界子民生活的区别。这样的日常在她看来，和她想象中的魔界日常更加接近。 “这样的地方在你看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麦宜纳尔转过头，看见了一个人，他有一头不知道为什么凌乱无比的黑发，还有一双夺目的殷红双眼。他正蹲在肉贩放肉块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桌子后面的肉贩正骂骂咧咧地想办法将他赶下去。 这是一个魔族。 他身后那个肉贩甩了一把沉重的屠刀过来，刀面上还能看见几丝粘在上面的粉色肉丝，这个魔族就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侧了一下头，跳到了地上，那把屠刀就径直朝着麦宜纳尔飞了过来。 麦宜虽然战斗能力不强，但是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有的。她侧了一下身，躲过那把屠刀，刀子斩在地上，嵌进地砖的缝隙中，与石面摩擦，发出渗人的声响。麦宜弯腰拾起屠刀，放回了肉贩的桌面。肉贩没有领情，还是在不停地骂骂咧咧，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个魔族将他几块肉给踩烂了。 麦宜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刚才那个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她的前面，双手抱着脑袋，一副很惬意的模样，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让他生出一点报复的想法。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往街道的尽头走去。 “你有没觉得这种生活很不可思议？”那个魔族忽然又说。 麦宜摇头，回答：“没有，我只觉得你很不可思议。” “哦？”那个魔族转了个身，面对麦宜倒着走，“我怎么不可思议了？” “你会来和我说话，这就够不可思议了。”麦宜纳尔身后的翅膀扇动了两下，这对翅膀对她身份的证明明显无比。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在伽弗学习？”那个魔族看着她挑了一下眉，顺便又像后脑长眼睛一样准确无比地避开了身后的一个故意撞过来的人。 “我已经不是伽弗的学生了。”麦宜眼神平静。 两人保持这样诡异的状态向前走着，慢慢走到了一个巷子里。那个魔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破箩筐，倒扣下来当成是一个椅子坐在上面，顺便拦住了麦宜的路。 “现在你是要去魔界？”他问，“去找某人吗？” 麦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是谁？”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说她怎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又似乎是在奇怪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我是神树啊，你难道一直没有感受到吗？” 第89章 “我以为你看出来我是谁了，刚才才会说我在光天化日下找你很不可思议。谁知道你根本没有看出我是神树，你难道觉得一个不认识你的魔族没事干会过来和你一个神女搭讪吗？” 第114章 “……神树？” 麦宜慢慢念了一下这个词，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位吊儿郎当坐着的魔族。刚才她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种可能，梵阖、哥哥、安兰……她也想过可能是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名字，但是唯独没有想过是神树。 “是啊，我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气息。为什么你一直不呼唤我？明明你也已经逃开了那个人。” 麦宜纳尔的双拳微微握紧，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浑身带着魔族特征的神树，所有和他有关的回忆都灌进了胸口，又与现在相见时的惊诧混杂在一起。 她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神树，神树就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更让她有点难以接受的是，她看见他知道他是神树的那一瞬间，内心并没有多少排斥，那种镌刻在灵魂的天生的亲近感似乎一下就填充了她的本能。她的身体渐渐僵硬，呆滞地看着对方，一时间哑口无言。 神树看着仿佛变成了雕像的她，奇怪地问：“麦宜？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麦宜憋了很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犹豫地问出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管是外表还是外在性格，从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印象里神树的样子。 神树被这样一反问，愣了一下。 “呃，这有点复杂……也不算复杂……你应该记得我本来将自己留了一段在你的手腕上，想在某些紧急情况下帮你一下。但是那个人太……他直接将我从你的手腕扯了下来，然后用一个很奇怪的罩子把我隔离起来了。” “罩子？” “对，一个很奇怪的罩子，上面刻满了魔族的阵法。而且他把我隔离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完全不能感应到我的其他部分，也不能和你沟通。虽然我不是本体，但是我将大部分记忆留在了这边，所以我的主体也不能够主动和你联系。” “怪不得……” 麦宜纳尔低喃，神情渐渐认真，她又问：“那这和你变成这样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要逃出来啊。”神树理所当然地说，“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最后决定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魔族，没有用多久就逃了出来。” 麦宜思索一下，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神树：“？” “除非他自己不想再留你，否则你不可能这么简单就逃出来。” “哪里简单了？！”神树听见自己的努力被她一下子全部否认，十分不高兴，“你知道我尝试了多久吗，我什至自残扩大本体，将那个罩子撑开了一道裂缝！否则我就算将自己完全伪装成魔族的气息也不可能从一个密闭的环境里跑出来啊！” 麦宜听着他的丰功伟绩，漫不经心地点着头，眼底带着深思，继续问他：“你跑出来多久了？” “嗯？” 话题又被忽然转移，现在大脑一根筋的神树很快就将思考的重点跟着麦宜纳尔的问题，他掰着手指算了算，说：“从我离开那个罩子，再穿过魔界和灰地之间的缝隙碰到你……大概过了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果然是结契那段时间。当初梵阖禁锢神树是为了不让他碍事，现在他们之间连最后一丝联系都没有了，那么神树的存在自然就不重要起来，所以魔界那边对他没有什么动作。 神树回答了一堆问题，终于想起来他最开始想要问什么：“麦宜，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而且为什么你现在不是伽弗的学生了，发生了什么？” 麦宜看着他，神情再次变得奇怪，那种眼神就像在看某种新奇诡异的生物，让神树有些头皮发麻。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现在还没有和本体重新融合吗？”麦宜问。 “……是啊，那又怎么了？” “你刚才说你现在保有本体大部分的记忆，也就是说，为了逃出那个牢笼，你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连带着记忆一起消耗了，记忆又关联着……咳，于是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神树赞同地点点头，那双红色的眼睛十分的圆，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和兔子没有什么区别。 神树真的傻了……麦宜纳尔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动作怜惜地揉着，看着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变得无比乖顺的模样，心情复杂。 “不对啊，你怎么还没有回答我？”神树忽然又回过神来。 “不想告诉你。”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 麦宜当然不会直接将神树带回现在队伍暂时休息的旅馆，她知道现在的神树很需要回到神界同他的本体融合，但是按照他现在的能力和他现在这副模样，要回防守森严的神界可以说是痴心妄想，所以她将自己的目前的一些想法和计划告诉了他，没想到会遭到他强烈的反对。 两人一起坐在不大不小的脏旧箩筐上，麦宜很认真很耐心地劝说他：“只是跟我一起再去一趟魔界而已，这次真的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请相信我，他真的不会再来为难我们了……” “不行！”神树的拒绝还是那样斩钉截铁，“我要是再回去，那我逃几个月跑到这边还有什么意义！” “没关系的，按照行程安排很快我们就能再回到神界，最起码比你自己在这里琢磨怎么回去要快多了……当然如果你一定不肯去，暂时留在灰地等我们回来也可以。” 第115章 “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走，要是又找不到了，我就一直被丢在这边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回来找你的。” 神树理所当然地假设：“万一你回不来了呢？！” “闭嘴！”麦宜额上青筋暴起，给了他一个爆栗，“爱去不去，不肯跟我去就算了，随便你！” 神树抱着肿起来的脑袋，热泪盈眶。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老师的吗？！你仗着我现在打不过你，就完全抛弃了曾经的尊重……我还帮过你那么多次……你现在就这样对我！” 麦宜听他说完，回想起了那几百年师生相处的时光，还有神树对她的那些帮助，也愧疚起来，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 “对不……” 神树嚷嚷着打断她：“你还是回不来算了！我重新选一位做十四页的第四位！” 麦宜纳尔捏紧拳头，勉强撑起微笑，努力找回最初温柔又优雅的自己。 “既然你这么抗拒，还是先待在灰地这边比较好。”她谆谆劝导神树，“现在你对魔界太抗拒，跟我们一起过去可能会对你的心理状态不好，留在这边安心等我们回来，然后就可以被顺利地接回神界，同本体完全融合，恢复你大部分实力……至于记忆，以后你可以重新看书补回来，我们之间的相处还能回复从前，这样不好吗？” 听她忽然改变口吻说了这样一番话，神树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好吧，你都这样求我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留在这里，有人对我不利该怎么办？我现在力量太弱了，随便什么人都能用手指捏死我。” “那……要不你躲起来？”麦宜纳尔建议。 “我力量这么弱，藏哪里都会被有心找我的人找到啊。” “到底谁在找你？”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猜测啊，你也不能否认这样的可能吧，说不定就是那个谁要把我抓回去呢！” 麦宜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要！” 麦宜伸出手将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抓得更乱。 “那你就待在这里等着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捏死好了！” 说是这样说，她冷静以后还是认为将神树带在身边会更好一些，不管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还是别的……当然这里的考虑的安全问题还是神树的安全。基于现在智商不在线的神树死皮赖脸不肯合作的态度，她决定将他变回原形，强硬地将他带在身边。 要这样做，自然要趁神树不注意的时候，所以麦宜纳尔决定先让他的警惕松懈。 “先不谈这些了。”麦宜站起来，拍拍袍子说，“距离我们的队伍离开还有一段日子，时间不是很急，我们可以先在灰地玩一玩，等你想好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再谈，说不定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神树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除了一双因为抬眼而睁大的红色眼睛。 “好啊。”他说。 第90章 为了让大家能够精神饱满前往魔界，普通神官能有休息的时间，高级神官自然也有，只不过时间没有普通神官那么多而已，一天还是匀得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麦宜说要等队伍离开，还有一段日子。 倔强，或者说固执，是骄傲的人共有的性格，神树无疑是骄傲的，所以麦宜从来没有妄图打破他的固执。 街口小贩随意地将一块看上去多年没洗的灰色或者蓝色的大布放在地上，路上的马车像风一样经过，卷起了无数灰尘和树叶，落在那块布上，小贩心平气和地拿出了家里破破烂烂的掸子，随便掸了掸，然后从旁边捡了四个石块压住大布。等一切就绪，他就将身后的背包打开，把里面装得密密麻麻的干货码在灰色的布上面售卖。 神树带着麦宜纳尔站在这个人面前，耐心地看他摆好所有的东西。 “我要买那个。”神树指着角落里放着的干肉条，很认真地说。 “行。” 麦宜点头，虽然她根本不知道神树要买肉做什么，她吃不了肉，神树就更强了，他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不知道小贩是不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这两位一早就等着的奇怪客人，面无异色，只是听话地将神树指着的那些肉干用暗黄色的油纸包起来，递给他。神树双手接过小贩递来的肉干，转身就走，留下麦宜纳尔在那里匆匆忙忙翻零钱。 神树当然不是想甩开麦宜，他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后面赶过来的脚步声，嘴角满意地勾起。 “你买这个是想做什么？”麦宜问。 神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悄悄说：“等下你看着。” 他把肉干抱在怀里，一层一层打开，用一只手慢慢地将里面的肉干均匀地撕成一条又一条。麦宜纳尔故意落后了他一截，盯着他的背影，思考着怎么出其不意将他变回原形。 两人经过了很多巷子，大部分巷子里密密麻麻的房屋带着浓重的市民生活气息，门窗上晾晒的一排又一排的菜干和香肠、烟囱里飘来的面包的焦香、脏旧的绳索吊在两家人的窗户上，绷的很紧，朝天的那一面翘起了稀疏的磨破的碎绳草。 神树带着她走了有半个城市，走到麦宜纳尔的脚肚子都开始发酸，终于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下来。这个巷子从进口开始，那种破败腐臭的感觉就与别处巷子明显的区别开来。没有菜干的味道，也没有熏肉，更不会有人在这里拉起绳子晾晒衣服，因为这里是贫民窟。 第116章 这里的房屋也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然而建筑实在太破烂，数不清的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墙被无情地锤碎，留下一地烂砖。穷苦的居民一个挤着一个，挤出了一堆污乱的人头，蒸腾的体温将他们身上奇异的馊臭扩散到整片空气中，隐藏在暗处的双眼用渴望又带着恐惧的眼神观察着乱入的外来者。 麦宜站在神树的旁边，双眉在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缓缓蹙起。 “很奇妙是不是？”神树站在这片脏乱的区域外面，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 麦宜纳尔忽然想起神树刚找到她时，问她的那句话。 “你有没觉得这种生活很不可思议？” “你看地上。” 麦宜的视线顺着神树的手指看向地面，只见一道明显的分界出现在两人面前，分界这一边的砖面整齐干净，只有几片刚落下的干脆棕黄的树叶，分界的那一边肮脏黏腻，结块的泥尘牢牢地贴着地面，模糊了砖缝，明明不难铲除清理，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将它弄干净。 “城市的环卫人员每天兢兢业业地打扫着属于自己工作范畴的地区，于是世界与世界便通过这一条线隔开。” 神树说着，将油纸抛进了那条分界线之内。分界线里的人们眼睛随着这道美妙的弧线转动，肉干落到地上，重力和砖面相遇，然后发出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闷响。 “来，我们为他们的主场让个位置。”神树拍了拍手心，转身扯住她，带她远离这附近。 麦宜纳尔跟着他走向城市边缘的树林，内心充满了不理解。 “你究竟想让我知道什么？看弱者为了食物和生存而爆发的竭尽全力的战争吗？” 神树摇摇头：“如果我想让你看这个，那我应该带着你留在那里。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耻辱感，或者胆大包天想来打劫我们。”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麦宜纳尔严肃地问着，盯着神树那双暗红色的双眼。 神树看着她的眼神，微微笑起来：“生命神女，你觉得我这样很残忍吗？” 麦宜认真地点了两下头，这副乖巧的模样让神树忍不住揉她的脑袋。 “啊，小麦宜长大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会不敢反抗你的老师，而选择忍气吞声怀疑自我呢。” “不要转移话题。” “小麦宜你为什么不会认为我为他们送了食物，其实是做了好事呢？” “请不要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找借口，你只是用一点食物喂饱一小部分人而已，更多的人会因为战斗而受或轻或重的伤，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 “那为什么他们不会乖乖呆在原地，让打架更厉害的人去拿那些肉干呢。”神树摇摇头，没等她说话就自己回答，“因为他们快饿死了，他们抢那些肉干或者不抢，最后都是死亡，甚至死亡到来的时间长短也不会有多大的差距，既然如此，他们当然更愿意放手一搏，试试看能不能抢到一餐半餐填饱肚子的肉。 ” “你想想。”神树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我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让他们多活几天的机会。你怎么能说我所做的不是好事呢？” 麦宜纳尔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一时无言以对。 神树又拍了拍她的脑袋，抬头看了一下天，说：“这点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看看吧。” 还没有走到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几道深红的血浆从里面漫出，缓缓漫到了界线外面，渗进了砖缝里。 所有的人都挤回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似乎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外，就没有其他人移动过了。然而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肉不可能会在躺在地上的这两个人身上。血迹太凌乱了，印在地上，是红色的脚印，歪歪斜斜奔向远处，又渐渐被地上厚重的灰尘洗净。 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里，畏惧似乎被死亡冲得更淡了，贪婪在慢慢显露。 麦宜纳尔迎着这种眼神，忽然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就好像这里其实只站着她一个人，而她必须独自面对这群孱弱的魔鬼。 “进去。”神树忽然对她说，“救好地上那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麦宜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神树转头，神色有趣地盯着她的脸。 “怎么了小麦宜？忽然变得胆小了吗？蚂蚁终究是蚂蚁，他们的胆子比你小多了，就算借了一丝勇气，也没有那么容易咬死你的。” 麦宜纳尔握着拳，缓缓踏足那道界线之内。所有的人将眼珠子跟着她的移动而转动，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下一份肉干的错觉。 一步、两步……她终于站在了那两道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躯体面前。麦宜蹲在一个人的旁边，伸出手放在他的上方。 “摸着他的脖子。”神树又说。 麦宜内心很抗拒，她的手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摸在了这个人的脖子上。 温热的、黏腻的、混杂着多日不冲洗的脏污和鲜血的腥味。麦宜纳尔摸着上面那道耸人的伤口，感觉自己已经将手摸进了他的肌肉中，她能感觉到血管微弱的跳动，还有里面潺潺流出的血液。 她浑身一个颤抖，随着她的颤抖，手下的这个人似乎也跟着痛苦地抖动了一下。麦宜纳尔恍然惊醒，开始将生命的力量从手中输出，输向这个人。 伤口上的肌肉开始蠕动，细胞在疯狂地分裂，一些肉芽从裂口的上下迸出，交联缝合起来。麦宜纳尔没有像从前为他人治疗那般移开视线，而是认真地盯着这个过程，从头到尾。 第117章 这个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胸口的起伏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逐渐走向停止。麦宜纳尔站起来，仍由沾满手的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地面，走到了另外一个人面前。 这次不用神树再说什么，她弯下腰将这个人散落在地上的肠子捡了起来，低声念咒清洁粘在肠面的尘土和烂叶，然后为这个人翻身面朝天空，将肠子重新塞回了他的腹腔，顺便摆正他其他移位了的内脏。 滑腻的感觉从手上一阵一阵传来，真实又不真切，麦宜麻木着脸，继续输出生命的力量，治疗他内脏上的的伤口，然后让他的肚皮愈合。 “小伤不用管，好了就出来吧。”神树在外面懒洋洋地喊。 麦宜抿着嘴，沉默地站起来，也不再在意巷子深处那些复杂的视线，一顿一顿离开了巷子，走到神树的身边。 神树捧起她一双满是血腥味的手，看看她微沉的脸蛋，一下子乐呵呵的笑了。 “小麦宜不高兴了。” 他轻轻一吹，将麦宜手上的血污全部吹走，宠溺地举起来亲了亲。 “乖乖乖，不臭了。” 麦宜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一声脆响。神树无措地摸着肿起来的脑门，被麦宜纳尔扯着袖子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要让我那样做？” 麦宜坐在椅子上，接过酒馆女仆递来的菜单，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着神树。 神树对她的问题意外却又不意外，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麦宜没有什么感觉吗？” “你想我有什么感觉？”麦宜不接他的太极，直接反问。 神树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有点失望地摇摇头，没头没脑地说：“看来还是不够？” “什么不够？” “我是说，我给你上的课还是不够。” 神树说完，不给麦宜再次提问的机会，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来，缓缓伸出左手，掌心对准麦宜，说：“你看，麦宜。” 麦宜纳尔云里雾里，但还是暂时忍住心底的疑问，看着神树的手。看着这么乖巧的学生，神树微微叹息，又失望地摇了摇头。 砰！ ！ 木头碎裂的声响从身下传来，麦宜下意识站起来想要远离。然而冲破排列整齐的木质地板的墨绿色藤蔓如同游蛇，冰凉的枝叶迅速攀爬上她的身体，捆住了她的四肢，甚至将她抬离地面。 “神……老师？！”麦宜纳尔努力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被藤蔓源源不断地抽走。周围人的目光被这边巨大的动静吸引，酒馆的负责人也从内门走了出来。神树知道这里不能再留，翻身从窗口跳下，带着麦宜离开了这里。 第91章 脚一碰地，地面似乎就变成了纸糊的，破开一个黑黢黢的大洞。神树显然事先有了准备，面不改色带着麦宜跳进地下，然后这个洞又以最快的速度被泥土填平盖实，只在地面留下一堆碎砖。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随着黑暗爬上麦宜的心脏，大脑在那段时间一片空白，牙齿也开始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然而声音却被藤蔓不停穿梭着泥土的声响掩盖。 不知道走了多久，神树终于带着她破洞而出，光明终于填充了视线，让麦宜纳尔恢复了一些理智。洞口的出处是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显然是新开不久，洞壁的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山洞里什么都没有，让人怀疑是神树临时捅出来的一个窝。 事实上，这就是神树临时捅出来的一个窝。 神树转头看向麦宜的脸，上面花乱的泪痕让他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他毫无诚意地安慰她：“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捅你的胸口，扎进你心脏里面去的。 麦宜歪了一下脸，甩开贴着脸的几辔发丝，浅蓝色的眼睛戒备地盯着他的脸，深深呼吸了两下，质问他：“随便就能被人捏死？” “这种话你也信，看来是我这个老师太失职了。”神树先毫无诚意地自我检讨一番，然后语气一转，“但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可以在四界的任何地方呼唤我，我能随时到你的身边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敢这样说吗？虽然这么多年，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猜想过吗？” 麦宜抿着嘴，不想接他的话。看着她这个死犟样，神树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说：“其实你现在大概也清楚，我确实在刚逃出来的时候就直接融合了本体。不过记忆损耗倒没有骗你，我的确虚弱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然凭借我们之间的感应，我也不会直到现在，等你的气息没有被人刻意隔离时才找到你的位置。” 麦宜扯了扯死死纠缠在手腕上的藤蔓，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你现在这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给你解释什么，只要你能挣脱，那我不会阻止你继续跟队伍前去魔界。” “为什么不让我去魔界？”麦宜纳尔难以理解，手上愤怒又无力地挣扎两下，“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够直接告诉我？” “你能挣开我就告诉你。” 麦宜握紧拳，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商量：“那你先给我补充回一些精神力可以吗？” “当然不行，我本来就不想让你挣开。” “所以你想把我困多久？一直到观礼队伍回到灰地吗？” 第118章 “不需要，过几天等他们放弃等你，然后被传送阵送到魔界的时候，我就会放你下来。” “你不担心我……” “不需要担心，不死心再绑一次就行了。” “……” 麦宜脚不能及地，挣扎了半个晚上，只将自己四肢被捆住的地方磨得红肿不堪。 “别试了，我不会有松懈的时候。你挣扎得越久，流失的力量最后还是会变成藤蔓的养分，重新用来禁锢你。” 不知道麦宜纳尔是否终于泄了气，听了这番话，她渐渐放松了身体，只要求：“让我坐着或者躺着，这样太辛苦了。” 神树摇头拒绝：“以你的体能，这样被吊两天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他们离开了灰地我就把你放下来。” 神树一绑就是两天，期间果然没有松开她一刻，藤蔓也一直控制着速度不断地吸食她的精神力，将她的能力压制在被他轻易掌控的范围内。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石板，躺在上面枕着后脑，看起来已经打算这样躺两天什么也不做。 ------- 自由行动的神官在出发前陆陆续续从城市的各个地方回来，然而临近出发时，领队神官们终于发现少了人。 “怎么办？” 总领神官皱着眉，示意其他领队神官不要慌张，有条不紊地下命令：“你们先分批去通知各位神官队伍延行半天，并向那几位告知原因，我会去找管理者。” 车厢门被敲响的时候，艾伦的手指正在以一种微妙的节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手下冰冰凉凉的水晶球，指尖与球面相触时，隐隐约约能看见微黄色的暖光，甚至能从中看见他需要看见的某些画面。沉木的声响不算响亮，陡然响起时却也很恼人地将他从奇妙的状态中惊醒。 自然环境下进入的预知状态就这样被人打断，艾伦也很难控制心里的怒气，冷漠地问：“有什么事？” 马车外的神官听不出他的情绪，只是恭敬说：“总领官让在下通知您，队伍要延行半天，原因是……” “知道了。”艾伦打断他，“路上没有足够重要的事情不要再来打扰我。” “……抱歉。” 总领神官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识了灰地监管人员的效率。表明他的身份后，很快便有灰地的负责人亲自过来，让他稍等几个小时，两人坐在桌子旁边喝了四杯兽奶，负责人派去整理消息的人员就带着几张纸过来了。 负责人接过纸认真看了两遍，递给总领神官，说：“这是资料，按照我们的人所查，两天前的下午，是那位神官最后一次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之后她在酒馆被一名魔族带走离开了城市，按照当时负责监视那片区域的人员的观察，魔族绑走那位神官所用应该是驯养的魔植，也有可能是植物系魔法，当然也不能排除障眼可能。” 总领神官仔细盯着纸上的文字，眼神凝重，低声自语：“魔族……” 看了许久，他终于放下手里的资料，询问：“能够确定失踪的神官是否被带离了灰地吗？” “附近的城市这一周所有疑似的资料都被调了过来，失踪的神官不能在灰地的所有城市里找到踪迹，如果魔族没有带离灰地，那就只可能藏在凶兽之林和白色峡谷。” “麻烦您安排一些人手探寻这两处地方，我们的队伍要赶时间，只能拜托您看在两界友谊上……”说完，总领神官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负责人闪身避开，苦笑：“我无能代表灰地，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的努力。” 总领神官眼神微冷，但是现在不好争执，只能勉强应下：“多谢……传送阵应该也准备好了，我还要安排观礼队伍，日后再见。” “愿一路平安。” 山里的风总是轻微中带着沁人的凉意，神树眯着眼睛站在树林中央，以一种享受的姿态听着风中传来的讯息，等到他想要的消息终于到来时，面无表情地睁开双眼。 黑色而凌乱的短发顺着风缓缓褪去深沉的颜色，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拉长，被几块穿叶而过的斑驳阳光映出了几分浅金。从后面看去，那个孤寒的背影带着麦宜永远意识不到的相似。 第92章 魔界的天空总是透着不详的阴沉，即使是白天，从魔王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见天边稀释了颜料的浅红。没有太阳的天空永远只在灰色与墨黑之间交替，亘古不变的只有由天边漫向最顶端逐渐变淡却不会消失的色彩。 空气里也充斥着红色，就像透过了一层浅红的滤镜来看这个世界。在这片通红的滤镜下，魔族似乎都跟着暴躁起来，世界永远都在夏天，奸杀掠劫的想法蠢蠢欲动，魔王城的角落不时会响起低弱又痛苦的呻.吟声，或者只剩下重击的闷响。 这一切的一切，是居住在最高层的魔族所看不见的，他们知道这些或是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关心。 几万年来，底层的魔族用杀戮洗出一条上位的道路，高层的魔族享受自己的生活，以杀戮和观看杀戮填充空虚，弱者的生命如草芥，没有人去同情，传统观念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动摇这种想法已经成为了不可能。所有的魔族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成长，最后成为这个环境的卫道者，或许历史上也曾出现过那么一两个异类，但很快就被残忍地镇压，被无情地淹没在了洪流中。 前来观礼的神官或许曾通过书籍了解过有关魔族的环境习俗，但很可惜，他们注定没有机会近距离观看这样一个截然迥异于神族的种族的具体生活，因为传送阵直接连通了魔王宫。 第119章 不管在神界的书籍上所言魔族本质是多么低劣，起码他们的迎宾礼仪很难被人挑出错来，如果不算审美差异的话。 “欢迎各位神官的到来——” 几十位皮肤青蓝、衣着暴露、丰乳肥臀的魔族美人站在出口两边，以谦卑的礼仪迎接从神界来的车队。只可惜她们不是早已灭绝的魅魇，这种特殊的美丽无法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赞叹。 魔族的强者似乎总是喜欢站在高处俯瞰，魔王宫正应了这样的思想，以倒梯形的设计和高耸入云的顶部吸引了每一个新来者的目光。因为建筑本身的怪异形状，一般人站在魔王宫的中间层，从窗户往下望时，会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越往上走，倾斜的角度便越挑战非飞行种族的心理极限，到了最顶层的时候，每个房间里的窗户倾斜角度已经接近平地，踩在窗户上，和踩在半空的区别只在有没有失重感。 然而，在地面的人不管再如何努力，也没有办法以目力穿透那些红色的云雾，看见最顶层的窗户后面有什么。站在顶层的人却可以毫不费力地站在窗户上清楚地观察到地面的所有情况。 站在窗户上俯瞰王城似乎是每一任魔王都有的爱好，因为从第一任魔王到上一任魔王，他们都是非飞行种族，所以意识中对飞行种族的那种无羁的掌控和自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但是梵阖没有。他只喜欢站在地砖上，透过窗户，沉默地看着整座城市。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今天，安利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他的目光落在的地方太过明显。 目送着车队停在魔王宫门口，然后每一个人都下了马车，按着一定的先后顺序进入殿门，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袍角也不再能看见时，梵阖终于收回了视线。 “队伍少了一辆马车，她不在，应该是被逃走的神树拦住了。”梵阖有点可惜，“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她在这里碍事我会更方便一些。” 他转身，一口饮尽酒杯中的液体，递给站在一旁的侍者，开始用放在一边的水盆洗手。另一位侍者从善如流地递来一块柔软的干布，梵阖接过擦了两下，丢回他的手中。 躺回绒垫长椅上，梵阖伸出手让女仆替他修理指甲，眼神迷离地看着指甲的顶端在锉刀下的打磨下变得更加尖锐，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你去找一下她现在的位置，别让神界那边的人先发现她，留意神树的动静，不要再让她被带着到处跑了。” 有关她的事情，梵阖从来都是让安利亲自去做，所以安利直接沉声应下，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事情发展到现在，安利也不知道梵阖对麦宜的存在是否还抱有与先前无异的想法，但他也很清楚一切有关麦宜纳尔的事情，梵阖的态度都没有变过，一直不希望他擅作主张，到如今，即使他依旧想要抹灭麦宜纳尔的存在来杜绝某种可能，也不会再越过梵阖。 梵阖还是躺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女仆替他修理指甲，脸上很淡，没有表情。收敛了所有威压的他在一般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男人而已，那双猩红的双眼不会再让人觉得惊悚和恐惧，相反，透着一抹道不明的诱人的神秘感。女仆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从她愈加贴近的幽香白嫩便能看出。 修到最后一根手指，鼻尖与女仆胸口的滑腻相差只剩咫尺，这样相近的距离，一般的男人已经忍不住屏息，生怕惊动了这动人的美景。梵阖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的呼吸依然那么平稳，只是一双眼睛颇有玩味，看着女仆那双充满性.暗示的眼睛。 “虽然不是极美，看久一些时间倒也有一些楚楚动人。” 梵阖从长椅上坐起，女仆颇有眼色地依偎进他的怀中，仰着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力度轻如羽毛，难以瘙痒，一边不忘用胸口的柔软蹭着他，适当的力度将自己挤出最诱人的形状，似乎这样就能将某种触感穿透两人之间的衣物。 梵阖捏起她的小下巴，在她的脸颊冷冷亲了一口作为赏赐，看着女仆娇羞起来的脸蛋，有些喟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正经地勾引我……” “只是时机不太对啊，你来早了。” 看着女仆一下变得迷惘的眼神，梵阖后靠在墙，忽然有些无趣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梵阖抬头盯着天花板，似乎眼前又看见了兰斯那个人的可恶嘴脸。 “死东西最后还要给我下这个绊子，啊……烦。” “这位就是艾伦先生吧。” 一位明显与这个宫殿里的一般外交官地位不同的魔族走了过来，越过总领神官直接与艾伦·利尔对话。 艾伦看了一眼总领神官面色不好的脸，示意他稍安，双手捏了一下拳头，镇定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魔族取出一张邀请函递给他，至于艾伦为什么知道是邀请函，那是因为封面的神文实在太过明显。 “是这样的，陛下……咳，殿下在九日后的晚上想请您前往顶层聊聊天。” 这可以不接吗……当然不可以，艾伦想抱住他的水晶球，又庆信没有抱着他的水晶球，不然手心上的汗水肯定会让他打滑，然后将球摔在地上，虽说摔不碎，但还是太过丢人。 第93章 魔王的继任大典就在十天后，就算梵阖要在九天后的晚上见人，按照常理推断也应该是见主持大典的大臣以确认第二天的流程。但是艾伦整个晚上都苦大仇深地盯着邀请函上面写的日期，横看竖看都是在九日后的晚上，他就算想欺骗自己是那个魔族记错时间也不行。 第120章 “不知道能不能要求改时间……这个时间让我去聊天，一看就肯定没有好事……” 他想起公主殿下曾经说过的话“他如果登上了魔王的位置，那必然会是一场更大的灾难，各个方面的。”，又想起那位失踪至今的前辈，神殿那边将他的消息掩得死死的，甚至不敢在神族公布，心里不妙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他应该不会杀我吧……如果他在这里杀了我，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艾伦自我安慰，“魔王刚继位，应该急着巩固自己的权利才对，不会这么快就来招惹神族的……吧。” 可是同时他又很清楚，如果西里弗恩真的已经死在梵阖的手里，那么就证明梵阖根本不将神界这边当一回事，因为他甚至敢在前任魔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对神界的层主下手，这从一方面就表明梵阖掌控权力的速度要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艾伦徘徊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找人去问问能不能请魔王梵阖改一下时间。 “有什么能帮到您？” “那个，请……呃，我有点事找外交总长。” “好的，我这就去帮您询问一下希尔斯长官是否空闲。” 那个外交总长官姓氏就是希尔斯，是魔族著名的欺诈一族，一般的种族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艾伦只想着，如果真的可以拜托这位希尔斯长官帮他改掉时间，他愿意娶了他家族里嫁不出去的侄女。 去找人请魔王改时间，听上去会觉得艾伦很怂，但是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试探方法，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只能通过这样的最直接的方法去试探梵阖真正的态度。毕竟有时候，最直接粗暴的总是最有效的。 忐忑不安等了一个小时，希尔斯最后还是没有亲自过来，只让女仆给他带回一张纸条，上面用深蓝色的墨水生硬地书写着一行神文：“有什么事情吩咐女仆就好，即使您要和殿下一起喝下午茶，她也会向上传达您的请求。” 艾伦捏着纸条，汗水慢慢模糊了上面的字，不知道他僵滞了多久，最后还是抬起头，吩咐女仆：“请帮我问问魔……殿下，能不能改一下那个聊天的时间？” “好的，请您安心等待，大概在晚餐后我会给您带来答复。” 来到魔界的第一顿晚餐，是艾伦这辈子吃过最味如嚼蜡的一餐，当然有这里的料理水平确实不怎么样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内心的焦虑，对那个还没到来的答复的盼望和畏惧。他慢慢切着盘子里的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塞进自己的嘴里，用口水化开食物，然后咀嚼两下生生吞下去。他想快点结束这顿痛苦的晚餐，又不想太快就迎接未知的审判，最后在餐厅耗了有一个小时才放下手中的餐具。 他擦着嘴的时候，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女仆走到了他的旁边，站直。 “怎么样……？”艾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殿下说，不行。” 意料之中的回复，可能他只是想要求那最后一线看不见的希望而已，结果可能能让他安心，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让他死心。艾伦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但是也不远了。 没有哪个生命会干坐着等待自己的死亡，即使是蝼蚁被人捏在了指腹之间，也会用尽全力挣扎一番。这几天艾伦一直没有出门，也没有答应魔族那边的邀请去参观什么宫殿花园景观。在最后一个晚上到来的最后这些天，他将自己锁死在房间里，不进食水，抱着自己的水晶球在疯狂地演算。 这是他的能力，在没有自发进入预知状态的时候，他可以通过演算来模糊推测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来模拟自己该作出怎么样的应对，但毕竟违背法则，又没有共鸣状态的保护，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演算让他双眼血丝横布，精神恍惚，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即使他这样努力，目前为止他如何算都只有那一条路，各种前提下不管他如何应对，结局都是死亡。当然，这里的前提不会包括梵阖只是想单纯和他聊天。 第四天，艾伦终于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那他可能还没有面对梵阖就先把自己搞垮了。艾伦把水晶球放回了盒子，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身体进入自我修复状态，艾伦也没有想到，他这样一睡就是一天半。房间门终于被推开时，女仆还是在尽职地站在他的门边，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动静，她安静地向这位客人鞠了一躬。艾伦不喜欢看见这些女仆，他感觉在她们的眼中，他只是一具尸体。 “请给我送一份午餐进来。”他说完，又关上了门。 不管艾伦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多少天，不管他用水晶球将自己的死法和活路算了多少遍，到了第九天，他总是要出来，上最顶层和梵阖见面。 观礼队伍这边一直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虽然也担心，但是并不认为梵阖真的敢杀死艾伦，他们更担心的是艾伦会不会在交谈时被套话或者被下暗示。这种心理下，他们其实对艾伦这些天把自己锁在房间如临大敌的态度很不理解，甚至有些觉得丢脸。 晚上，艾伦在希尔斯长官的带领下，踩上了微型传送阵，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用过的这么微型的传送阵了。 空间被阵法上的神秘法则撕裂，眼前虚晃一阵，艾伦眨一下眼睛，看见了一扇刻着复杂图腾的红色木门。 第121章 这里是魔王的书房。 咯哒一声，书房的门被侍卫从里面打开，艾伦捏紧拳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走了进去。梵阖撑着下巴，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前发呆，被他的脚步声唤回了神，眼珠转动，苍白色的瞳孔看向这位不敢用力呼吸的神选子，挥挥手让所有侍卫下去。 “现在是我们的聊天时间，你们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于是书房里除了梵阖和他以外的所有侍卫仆人都像流水一样安静的涌出门外。 艾伦并不喜欢这样的独处，没有其他人待在这里，他可能会少一些羊入狼群的压迫感，然而没有其他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也会更加紧张。但是他没有发言权，因为坐在这里的人是梵阖。 “好久不见……嗯，哦，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梵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初次见面，我是梵阖，那个死掉的东西的姓不配冠在我名字后面，所以我名梵阖，姓梵阖。” 艾伦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后颈滑落的汗水上，回：“呃……我叫艾伦·利尔。” “原来是利尔先生，久仰大名，我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惦记着想要见你一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观礼能选中你过来，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 “嗯……” “利尔先生不用太紧张，我今晚找你上来聊天，并不想聊那些两族之间的政交利害，只想和你交心，聊一聊有趣的事。” 不……艾伦情愿和他聊两族关系利害。但是梵阖不管，他也懒得等艾伦回应，直接开始正题：“想来大部分人对我和禾李小姐的关系有所耳闻。” 艾伦逐渐找回自己的说话能力：“……是的。” “其实我和禾李小姐是真心相爱，虽然她是神女而我是魔族。当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的少女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目光总是会忍不住朝她的背影追逐，她站在一个和我黑暗的过去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那是我永远企及不到的美好……”梵阖似乎有些口渴，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里面清澈却有些像油般粘稠的液体，然后接着说，“然后我就每天跟在她的身后，我本来只是想默默地注视着她，观望那种美好，但是你要知道，魔族的占有欲总是很强烈，她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我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忍受……然后我就向她求了婚。” 艾伦的脸上很认真，看上去他变成了一位很虔诚的倾听者，但是即使他不演算，心里也很清楚，梵阖的叙述里可信度低得可怜。 “她当然很吃惊，麦宜从来不知道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变态，我想她当时是有点惊慌的，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强行冷静下来，她拒绝了我。 ” “她的拒绝很合情合理，但是你知道，我是一个魔族……虽然她当时还不知道。被心上人拒绝的感受真的会让人疯狂，你……可能不懂，但是我很清楚，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将她吃了，将整个学院的人都吃了，把全世界的人……” 说到这里，他凉凉地看了艾伦一眼，艾伦身后又是一阵冷汗，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难受。 “然后呢？”艾伦轻声问。 “然后？然后我就冷静了，我想保护这样的美好，然后我就开始追求她。” “……”艾伦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又不打算继续编下去，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相爱了，你们知道的，我又向她求了婚，她同意了，我们还结了婚契。我跟学院请了假，带她去人界度蜜月……我想想，好像是在斯洛……对。这种隐婚的禁忌感带给我们的感觉真的很强烈……你不懂，那个月我们很疯狂，将自己投入在玩乐之中，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切：种族对立、生殖隔离、性格不合、生活习性相反……”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艾伦一眼，他正将左手藏在大腿侧紧紧捏着拳，冷汗从他的眉毛上滴落，落入地毯的绒毛里，消失不见。 他将酒杯推到一边，也不再讲故事，而是好整以暇地问：“利尔先生，你在紧张什么？” “斯洛南部……呃，我只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殿下和禾李会选择去斯洛蜜月？” “只是巧合而已，后来发生了一起让全世界悲痛的惨事，这也是我和麦宜不得不提前结束蜜月的原因……真是可惜。”说完，梵阖摇了一下头，似乎真的很遗憾。 梵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现在这样其实和直接告诉他真相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艾伦感觉手心很滑，悄悄在黑色的裤子上擦了两下，湿意渗透到他大腿的皮肤上。 “但是后来，我和她的婚契解除了。” 梵阖的声音突然阴沉下来，威压外放，让艾伦浑身僵滞。 “起因是一个叫做米娜的伪监考员，她为了找她想要的消息，就利用了麦宜，等她找到她想知道的东西时，却突然向我的妻子发难。” 艾伦盯着地毯，不看声音的方向。 “她明明可以继续伪装下去，跟着我的妻子回到学院再回去她的主子那里，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爱利威尔·尤里安那个蠢货，她让米娜处理掉我的妻子。” 听见这句话，艾伦的瞳孔向内收缩了一毫米，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为什么她想杀死我的妻子？” …… “因为你这个恶心的虫子算出我的妻子通敌叛族。” 第122章 扑。 梵阖突然动手，一瞬间，有了心理准备的艾伦下意识丢出一直放在身边的水晶球，阻挡冲他高速砸来的黑色物体。重物相撞，然后是琉璃破碎的声响，水晶球被强大的冲力撞破，碎了一地。那黑色的东西落在地上，骤然变成了灰烬，冲散在空气中。 “梵阖？”艾伦抹去脸上被碎片划破而流出的血，声音有些发颤，“我没有……？” “哦，对。”梵阖不紧不慢取下挂在身后墙壁上的一把长刀，踩上书桌用不知哪里掏出的手帕擦拭刀身里有些积尘的放血槽，“我忘记了，是十二页的那位算出来的。抱歉，刚刚编得太过入迷。” “……你现在杀我，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艾伦吞咽了一口唾液，那哽死人的感觉更像是吞咽了一颗石子。 “我为什么要考虑后果？”梵阖将手帕丢在地毯上，不解地眯着眼睛，“我本来想直接捅死那位公主殿下，奈何她被保护得太好……你就是那位殿下送过来消减我怒气的玩意，哦，还有那个什么米娜，难道你连这个没算到吗？” 【如果真要暗箱操作，谁都不会比公主殿下更方便。 】 “不要思考。”梵阖的声音从远处传递到他的耳边。 艾伦的大脑突然停止了一切运算，眼前一片猩红，被梵阖慑了心神，再次找回意识时，正与那双魔鬼的双眼对视。 “很有天赋嘛，醒得很快，也刚刚好，” “你……”他开口想要说话，声音却被刀口撕裂成了碎片，脖子上的疼痛密密麻麻被他的大脑收录。 梵阖左右移动长刀，开始切割他的皮肤、喉管……颈椎。 第94章 书房的大门是深沉的红色，盯着它的时候，会感觉这种红和血的颜色没有多大的区别。事实上还是有一点色度的区别的，因为当艾伦的血溅射到上面时，仔细看还是能够通过色差看出溅射的位置在哪里。 梵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血，伸手摁响了墙上的一道铃。 “殿下。” 书房的门很快被打开，侍卫们行礼后面无表情地看了里面一眼，自发开始清理书房里的痕迹。 弄脏的地毯是不可能再放置在这里的，男仆们带着剪子和裁刀随后赶来开始工作。 “等等。” 看到他们准备将艾伦的尸体收走，梵阖想到什么，叫他们停下手。他上前提起尸体的衣领，丢进空间中，说：“这个留着，还有点用。”理查德肯定很喜欢这个新的。 司仪大臣站在书房外面等了很久，到他们差不多弄完时，才进去最后同梵阖交代定好的明天的安排。 “明天的场地都布置好了，当结界开启的时候，场地里面和外面便完全隔绝开……” “嗯。” “已经试验过二百七十四次……以防万一，是用的封锁阵，安全系数最高，内外隔离性也是最强的，甚至可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信号进出结界。” 梵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说：“……不行。” 司仪大臣不解蹙眉，以眼神询问。 “得留一道，在这里。”梵阖指着拟图上的某一点，“这里要留一个薄点，有谁在这个区域坐着？” “只有一位神官米娜。” “那就更好了。”他轻拍手心，嘴角忍不住勾起，“省的再将她的位置排在这儿。” 这种安排明显是想要她逃走，那个方向的这条路上，最近的自力传送点就通往灰地，只要到了灰地，哪怕是随机位点降落，回神族也很方便。司仪大臣虽然不知道梵阖在想什么，但是还是点头。所幸最后的修改不需要大动干戈，他离开魔王的书房准备安排人连夜布置。 ------- “利尔神官还没有回来吗？” 总领神官今晚再次向希尔斯总长确认过后，一脸凝重地朝等在一旁的米娜摇头。 米娜紧锁的眉心自艾伦离开后就再也没放松过，这次的行程安排如果真的是爱利威尔干的，将她安排进观礼队伍的目的很明显，就是给梵阖泄愤。但是艾伦作为下一任层主，其重要性与她的便不对等，即使他是爱利威尔的人，也不应该会被牵扯进来。 所以这一次的安排，肯定有除了爱利威尔和魔族这边以外的第三方插了手。 米娜对爱利威尔的做法再怎么寒心，内心里也并不希望看见艾伦死亡，这已经不是让爱利威尔失去左膀右臂的问题了，而是从根本上在砍动神族的未来。八位层主支撑整个神界已经足够勉强了，再少了一个不能替代的位置，剩下七位根本不能弥补这个缺陷，因为第八位的能力和责任根本不是谁可以随便继承分担的。 “我们需要将这件事情传回魔界。”米娜说。 总领神官摇头，说：“不行，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消息，提前将猜测传递回去可能会引起没必要的混乱。” “是否会引起混乱，要看你将消息传给谁。而且这段时期神界高层早已经警惕魔界这边的动静，我认为平民也有了解的权利，这样看来这种可能出现的混乱并不是没有一丝必要的。” 听了她的话，总领神官陷入沉默。 “现在已经不只是引起恐慌的问题了，利尔神官的身份你很清楚，也知道他对神界来说意味着什么。魔王没有动他当然很好，但是不管他是否敢动手，他肯定对利尔神官不抱有善意，我们需要告诉神界这件事情，也是为了告诉神界这位新魔王的态度。” 第123章 总领神官沉默地听着，最后还是不同意：“正如你所说，如果魔王没杀死利尔神官，那当然很好，我们需要等利尔神官回来才能清楚他在魔王那边经历了什么、魔王是否向他表露恶意，如果我们提前将自己的臆测传达回去，可能会成为打破僵局引起战争的恶人。而如果利尔神官已经遭遇不测，最迟明天的大典上这件事情必然会被我们知晓，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占据有理的位置，可以向这位新魔王提出质疑，到时如果神族先行出击，也是合……”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回不去了呢？”米娜打断他的话，直视着他的一双眼睛锐利而冰冷，“你的前提都是站在我们队伍能安全度过大典并且平安回神界的条件下，如果我们明天被魔王全部伏杀，那么消息就无法传递回神界，这一段空白期，如果魔族向我们出军，你知道我们会损失多少军队吗？” “……” “墨菲神官，其实我很后悔这些天自己选择远离队伍探查魔王宫，不然不也不会一直不知道利尔神官被魔王邀去聊天的事情。我更加恨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利尔神官的能力，但是你们却认为他极度的恐惧是出于他自身的怯弱无能。如果你们以神界的名义强行拒绝……” 米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也不看总领神官惭愧的脸，转身离开。 向神界传递简讯的器具存放在总领神官那里，听了米娜的话，总领神官还是沉思了很久，徘徊不定，最后决定再问一次，如果再次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他就决定向神界传递利尔神官可能遇害消息。 “利尔神官……” “不用担心，墨菲神官。”希尔斯的微笑还是那么和善，连嘴角的弧度都和刚才一模一样，“利尔神官已经出来了……” “什么？”墨菲提起的心倏地一松，“他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吗？” “不，他喝醉了，殿下和他交谈甚欢，决定将他留在顶层的房间睡休息一晚上。” “这……” “请不用担心，明天的大典上，你们会在他的位置上看见他安然无恙的身影的。” “呃，我们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希尔斯笑笑，说：“当然了，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请不用害怕，安心等待明天的大典就好。” 于是墨菲又迷惘地回到了房间。希尔斯的回答算模棱两可吗？似乎是的，他并没有见到利尔神官的人，没办法从希尔斯的回答中判断他是否撒谎。但是他不就是想去希尔斯那里得到一个利尔神官安然无恙的答复吗？他现在是得到了，那他还需不需要将利尔神官可能遇害的消息传回去？ 墨菲红着眼睛，在床边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到了，大典安排在夜晚，淡红色的夜空似乎在预兆着什么未来。 神界的观礼队伍被安排在倒数第二入场，这个安排看上去很随机，完全不能体现出对神界来人的重视，队伍里的神官们都或多或少的将埋怨显露在脸上。 米娜和墨菲的脸上一直很沉重，米娜已经从墨菲那里听说了希尔斯的肯定回复，但是她并不认为这算是什么有力的保证，毕竟全世界都知道希尔斯的保证一文不值。墨菲最后还是没有将消息传回神界，她失望于墨菲的优柔寡断，这种失望被墨菲看在眼中，便加重了他内心的羞愧感。 “请按照你们得到的数字入座。”迎宾的魔女们正流利地用着神族的语言对每一位神官说话。 照昨晚希尔斯所说，艾伦应该是提前入了场。墨菲知道所有神观的座位数字，很快他的眼睛就搜寻到了一处靠前的座位。 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背面看去确实是艾伦利尔，他一动不动地在位置上坐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 “利尔神官？”他用密语传声给艾伦。 “……利尔神官？” 总领神官又喊了两遍，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冷汗倏地冒出，他的心脏渐渐爬上千万只名为恐惧的蚂蚁。 “请安静！”司仪大臣呵停全场的交谈声，清了清喉咙，说，“请第六任魔王陛下。” 没有什么掌声和惊呼，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屏住了呼吸，用某种或者恐惧或狂热或毫无感情的眼神看向那扇黑暗无光的通道，大厅里一时充满了压抑的气氛，就像都成了塑像或者尸体。 专属于魔王的通道里，渐渐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或许他平时的行走就不会发出多大声响，但是在这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地方，他的鞋跟便落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一道修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和粗犷而孔武有力的力魇相比，他的身材显得太过瘦弱，然而他也不像咒魔那样，将身体刻满了古怪的阵法和图腾。正面看起来，他更像是人类。漆黑的长发披散着，顺着重力落在他的身后，发尾渐渐泛起猩红，如同几万年来不曾变化的诡异的魔界夜空。镶嵌满宝石的配额松散地贴着他的额头，柔化了他的面部，却突显出了他的贵重。白绒边的沉黑镶金长袍系在他的肩上，包裹住了他精瘦的身形，累赘的尾部被拖出了身后超出两米，看上去很沉重，但梵阖依旧步伐平稳，以精确到了厘米的步子，走到了王座前方。 司仪转身走到王座右前，微微低下头，以臣礼半跪下地。安利随后从另一扇门走出，穿着祭司的正袍，一身暗红，他的手上托着属于魔王的王冠。就这样如今大典进行的华丽程度看来，这顶王冠未免过于简陋，暗灰色的未知材料组成了冠身，冠面只镶嵌上十三颗不同颜色的晶石，然而谁也不敢小看这顶王冠，据说它的增幅能力是神主权杖的两倍有余。安利身后跟着六人，每个祭司的手中都托着象征魔王权力的配饰，分别是三枚戒、权杖、手镯和耳钉。 第124章 他走到了梵阖的面前，眼神相接，看见双方眼中跳动的火焰。安利慢慢跪下来，身后六人随之下跪。他虔诚地低下头，吟唱起了祭歌，庄重的歌声便回荡在整个大厅。随着他的歌声，王冠和其他配饰的身上泛起了暗红色的光，缓缓脱离了他们的手，飞向梵阖。梵阖淡定地伸出左手，让三枚戒指穿过他的手指，手镯穿过他的手腕，右手微拢，握住了权杖。耳钉自发刺破他的右耳，滴落的一滴血液并没让梵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王冠缓缓落在他的头顶，看上去有点松，似乎一低头就会掉下来。 歌声停下的时候，安利跪在王座的左前，同司仪一起低下脑袋。 梵阖一甩长袍，带出一阵寒风，坐在了王座上，面向众人，猩红的双眼在灰暗的大厅里泛着幽暗的红光，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慢慢勾起嘴角。 “很好。” 权杖被抬离地板一小段距离，然后被猛地敲下，那一块地板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力，瞬间破碎，震起的烟尘扩散向台下，似乎变成了某种力量，让下方的人心脏骤缩。 “下面就开始血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想把进度写快点，但是不知道为啥最近写的字越来越多。 第95章 随着梵阖的话音落下，每位神官位置下突然窜起深紫色的抽象黏液，它们像是有生命般迅速依附上最近的物体，凳子、小腿，重力作用让它们不能爬得太高，但是极强的黏着力一时让被它们缠上的物体无法动弹。神官们周围来自其他种族的观礼者或尖叫或慌乱地远离了他们的位置，缩到角落。对于这种发展，司仪大臣很满意地勾起嘴角。 多数神官显然也陷入了惊恐，慌张起来，颤抖地抓住了座椅上的扶手。总领神官脸上滑落一滴冷汗，还不忘了往艾伦那边看一眼，果然艾伦的背影毫无动静。他想起昨晚米娜所说，强自镇定下来，放声冲受礼台上的梵阖喊：“新魔王，这就是你对神界的态度吗？你比你的父亲要无礼多了！你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这些年两族积累的友谊会被你毁于一旦！” 梵阖从敲下那一杖后就没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王座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成了一座雕像，即使现在面对总领神官的质问，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有时候，沉默就代表了某种态度，轻蔑、愧疚、满不在乎、默认…… 梵阖的态度究竟如何，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官们对他的态度有什么心理判断。当侍卫们从一旁涌上，开始举起武器攻击神官时，他们的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升起绝望。 米娜看着这一切，强行冷静下来，拔出短剑尝试切割黏在小腿上的东西，它们在缠绕住东西后同时也无法再动作，只能乖乖被架在刀口。这东西粘度似乎很强，但是相对来说硬度不高，只比皮革硬六七倍，短剑很快就割开了一小块断口，还好它们的内部没有什么粘度，不然就连短剑都只能被粘住，无法动作。 “各位，这个东西不难挣脱！”她只来得及对其他神官大喊一声，腿上用力一扯，挣脱了束缚，抬起短剑挡住了离她最近的侍卫的攻势。 这时候，座位靠前的神官已经有很多失去了战斗能力，侍卫的长.枪无情地捅进他们的身体，飞溅起来的血液染红了他们的盔甲，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像魔鬼。米娜很清楚为什么他们的座位会被分开，因为这样单枪匹马的神官只能让那群侍卫三五成群一拥而上，毫无还手之力。 “朝总领神官的位置移动，不要散开！” 墨菲断开束缚，口念咒语，企图用秘法穿透大厅的顶部，向神界传递消息。然而冲天的光柱并没有轰开结界，魔法之间强烈的撞击只在结界上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向两旁扩散。 “不行，这个结界冲不破，它阻挡了一切，甚至连消息也没有办法透出。” “怎么办……” “这样下去，等到魔王出手时，我们谁也没办法逃走了……” “不！”米娜打断神官们的话，“魔王不会出手，他的大臣们也不会出手。” 墨菲不解，拧着眉问：“你如何确定？” “因为到现在为止，只有他的侍卫在攻击我们，即使我们已经围聚起来反击，魔王也没有派出其他更强的力量。” “魔王可能只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让我们的精神力耗尽，战斗到死而已。他视我们如蝼蚁，自然有玩弄我们的想法。” “困不死的！”米娜说，“正是他的轻敌才会让我们有机会逃脱，只要我们集中攻击结界的薄弱点，就可以冲出重围！” “外面可能也安排了军队阻拦我们……” “所以才要赌，是在这里被困死，还是在外面战死？或者以魔王的自大，他根本没有在外面安排军队？” “行了！就按米娜神官所说的做。”墨菲呵停他们的争执，反手又刺结界一剑，波浪再次从他的剑尖扩散开来，覆盖整处结界。 米娜挥剑击退挡住众人视线的魔族侍卫，大喊：“在那边！我们过去！” 她的话一出口，诸位神官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敌方变得更迫人的压力，围攻他们的侍卫翻了一倍有余。几名神官手上动作稍缓，来不及转移到众人包围的中心，就被那些侍卫用长.枪.刺穿了胸膛，无情挑飞。 “魔咒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第125章 近身的搏斗让众人没有时间念咒施法，勉强只能用附魔的武器肉搏，几位法师因为不擅长近战更是一早便被杀死。 “好了！”墨菲微松一口气，浅金色的光芒从中心向外包围住众人，恢复了他们一点体力，并且穿透了盔甲灼烧起外围侍卫的皮肤。神官们一鼓作气，连冲数十米，离米娜所说的位置更近了一些。 “让开让开！”他们呵斥着，那些躲在一边的其他种族的观礼人员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就在他们靠近那处角落时，一直安静的梵阖忽然举起了权杖，朝他们的方向一挥，黑色的飓风以迅雷般的速度刮向众人，神官不防，被他击倒了一片。 “怎么了？！” “魔王出手了……” 他们看着被飓风刮到的皮肤，上面是诡异的焦黑，显然是被魔王的魔力腐蚀了。 “啊！！！” 米娜不再理会他们，举剑奋力攻向那处结界薄弱点，可最后就像针刺玻璃一样，一阵波澜之后归于沉寂。梵阖又举起了权杖，冲面而来的强烈的冲力让他们无法站稳，米娜也松开了手里的剑，摔倒在地，但是她听见了那处结界在魔力冲击下痛苦的呻.吟。她兴奋地捡起剑，又是猛力一刺，强烈又刺耳吱呀声中，一道裂缝出现在她的眼前。 -------- 从神官队伍的人离开灰地后，回来的神树就恢复了她原本在麦宜面前的模样。金色的长发，碧绿的双眼，表情也恢复了原来的冰冷，只除了她那身魔族的衣服还没有换去。 明明是同一个人，魔族模样时的神树和精灵模样时的神树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麦宜也根本没有办法用一种态度面对两种不同模样的神树。于是现在，即使神树已经把她放了下来，她也失去了逃走的勇气。 从她变回原来的模样后，两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只是沉默地在山洞里生活。神树隔一段时间会给她带回来两颗罗页果，麦宜便接过像仓鼠一样乖巧地呆在角落里啃。 最近风里多了一些别的消息，麦宜不清楚，但是神树很清楚。她静静地看着麦宜吃完手里最后一口果子，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唔？”麦宜纳尔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举着双手防止上面沾着的汁水碰到神树的身上，“神树……？” 神树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凉凉又细腻的脸蛋贴住她的脖颈和脸颊，微眯起眼睛。 “你知道什么是神吗？” 麦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试探地回答：“神族……？” “不，神族不是神。”她说，“神族是神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神族是神的子子孙孙，是最接近神的种族。” “那神是什么？” “神就是神，他们是法则的参透者、守护者和执行者。”说到这里，神树忽然语气飘忽感慨，“自从几万年前那位死后，好久没有新神出现的预兆了… … ” 不知道为什么神树突然谈起这些，麦宜只是拧眉听着。 “麦宜纳尔，你觉得我是什么？”神树忽然又问。这个问题事实上很多年前，神树就已经问过她了。 “您是神界的基座，是神族的母亲，您从神族存在开始便哺育我们，直到现在。” “那我是生命吗？” “……您当然是生命。” “生命的持续性在于交换，而我却可以永远不停地奉献，而不索取一切，这样的我算是生命吗？” 麦宜舔了一下嘴唇，询问：“那……您是特殊的？” “我当然不是特殊的，如果我是生命，那就需要交换。” 神树在她的耳边说话时呼出的凉气让她耳后忍不住冒出小疙瘩。 “那为什么您……” “所以我并不是生命，你还想不明白吗？”神树放开她，一双浅绿色的眼睛幽幽地与她对视，在这样谲异的目光下，麦宜纳尔的后背冒起了一层冷汗。 “如果您不是生命，那为什么能够与我交谈？” “我以为你能想到灵魂的层面。” “……” “你还是没有懂，我真正想说什么。”神树的眼中透出失望，“你说我是神族的母亲，那你觉得我是神吗？” 麦宜纳尔握紧拳头，犹豫地说：“我不知道。” “你的直觉呢？” “您不是神。” “为什么我不是神？我的存在已经超越了生命，脱离了法则和秩序。” “您刚刚才说，神是法则的维护者和执行者。”她咬了一下下唇，又说，“而且，神不应该被神族……” “你想说什么，囚禁？”神树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个词，“你没有错，我是被神族囚禁起来了。” 麦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你，我只能和你说这些，十二页的第四位不行，十一页、十页……到第六页，他们都不行。只有十三页可以，因为十三页才是你。” 第六页的第四位，就是那位用神树联结她的心脏的那位。 通常情况下，所有的神族会默认第十三页其实是第十四页，其实这件事情的起因是第六第七页时期的那位大贤者兰斯，因为在他的安排里，第十三页时期会是他和莉莉的重生之时。而将第十三页改成第十四页是因为第九页的第八位临死预言，这样会让魔神重归的命运偏移。事实上，这种改变可能有些作用，因为兰斯的安排的确已经偏得不成样子了。 第126章 但是不管怎么样，麦宜和莉莉或许是不一样的，但灵魂总是相同，而这大概就是神树找到她的原因。 说真的，只要麦宜回想起当年被捅穿胸口的感觉，即使她现在很想冷静，但身体还是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您……还记得当时的我？” 对于她的回答，神树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看来你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应该是他带你去的。这段时间你应该经历了很多，怪不得现在已经不是伽弗的学生了。” “至于那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做的。” 神树说得有些含糊，但是麦宜听懂了她的意思。 “您是说，当时的神树没有觉醒自我意识？” 神树看着她摇了摇头，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雾，她微微启唇，说：“神树从来就没有意识。” 第96章 麦宜纳尔感觉身体有些僵冷。 “如果您不是神树的话，那您是谁？” “我是神树。”神树知道她为什么想歪，解释，“只有生命才能拥有灵魂，但是生命不一定拥有灵魂。” “如果神树没有灵魂……那现在是谁在与我交流？” “是记忆。” 麦宜不能理解：“记忆不就是灵魂吗？” “记忆不是灵魂。”神树淡淡地说，“不然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不是莉莉？你明明拥有她全部的记忆。” 麦宜觉得耳朵开始痛，痛得她皱起眉。 “呃……我不知道。” 神树看她一眼，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有些东西，只要听到了就会储存在你的灵魂里，即使被某些力量屏蔽起来也已经属于你了，所以法则会用痛苦来阻止。 ” 麦宜似懂非懂，她用手掌用力压着自己的耳朵，勉强缓解下深处的痛苦，眼前泛起一层水雾。 “所以，我需要听到这些是吗？” 神树点头：“是的，这些我本来想之后慢慢教你，我将你在灰地拦下是为了躲开危险，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 “危险？是……梵阖？” 神树摇头，说：“快不是梵阖了，是伪神。” “几万年前，到兰斯领悟法则之力成为魔神后，他就已经是接近神的存在了，但是执念让他留在了世界。” “莉莉？”说出这个名字时，麦宜纳尔的胸口很不舒服。 “不是莉莉。”神树说，听到她的否认，麦宜感觉更不舒服了。 “兰斯追求极致的力量，并不想成为法则的守护者，堕落扭曲了他的性格，使他变成了嗜杀如命的魔鬼。他找不到能与他匹敌的人，于是便想制造一个另一个永生的伪神。” “这就是造神的计划，他选择的灵魂是他的恋人。” “可是……为什么是莉莉？莉莉的灵魂并不强大，如果他要选择对手，不应该是其他的神族强者吗？” “因为有两个。”神树说，“一个是兰斯，一个是梵阖。他们共同参与进了这个计划中，但是目的不一样。” 麦宜咬住下唇，眼底透出难过。 “梵阖想制造伪神，作为死敌；兰斯想复活莉莉，与她永生。” “是的。” “他怎么做到？莉莉根本没有能力通过变强而领悟法则。” 神树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说：“我是除了兰斯之外，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存在。” “……我不懂。” “与你灵魂最匹配的身体是莉莉的身体，兰斯将莉莉的身体与神树炼化，神树还是神树，莉莉却不再只是莉莉。然后他将你的灵魂封存在了神树内，到你出生的那一天，已经去过了快三万年。” 麦宜抱住头，忍耐住深处传来的愈发强烈的疼痛。 “那，为什么……你当初，好像第一次看见我一样？” 【你是个女孩子，很可爱呢。 】 “因为我没有直视灵魂的能力，那时候我没有发现这一代的第四位神选子真的是你。” “后来……是因为安兰？” “是的，他的态度，和他的那位孪生哥哥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你。” “如果梵阖的目的是让我的灵魂与你融合，但是现在我离开了神树，成为了麦宜纳尔，那么他的计划是失败了吗？” “可能是的。” “……” 麦宜纳尔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梵阖现在不是伪神，是因为'转世'让他的灵魂强度被削弱了，您说现在时间快不够了，是因为他感受到威胁要过来杀死您吗？” “生命依存于空间，空间却不需要生命。”神树说，“现在他还是生命，当他重新成为伪神的那一刻，那么他就站在空间法则上，即使是我也没有能力再阻止他做什么。” 麦宜捏紧拳，无视耳朵深处一阵又一阵的痛苦。她听懂了神树的意思，梵阖并不是想要杀死她或者神树。 “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神树站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睛沉静地看向山洞之外。 “他不在乎生命，但是他需要生命，因为他热爱杀戮。” 轰——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伴随着重物摔落在地的巨响，黄色的烟尘遮挡住了山洞里她们的视线。麦宜看不清飞扬起的尘土里落下了什么，但是神树很清楚。 “是一名神族。”她说。 “神族？”麦宜纳尔站起身，不知道想到什么，朝烟尘的方向走去，神树没有询问和阻拦。 第127章 尘土逐渐落下，麦宜看清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的脸，她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眼神慢慢冰冷下来。麦宜右手手心一握，银色的长剑径直朝米娜的胸口刺去。米娜刚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奋力翻身躲过一剑。 “你要杀她？”神树走到了洞口，淡淡地问。米娜不知道她就是神树，但是明显嗅到她身上更加强大的气息，戒备地盯着两人。 “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杀死她。” 听到这句话，米娜顿时明白麦宜就是那位被魔族掳走的神官。 “是禾李少主做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设计杀死神选子？”她对着麦宜质问。 麦宜拧着眉，俯冲贴近她，挥剑横扫过去。 “你们当初设计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也是神选子？” 米娜借她的冲力后弹，见洞口的女人一直没有出手，稍微有些放松。 “咳咳……你不一样，如果不杀死你……那以后就会像当初的第九位一样……再也没有第四位。” “哦，是吗？那您可是真是辛苦了。” 麦宜朝她伸出手，魔力凝集的白色锁链从她的手心放出，勾住了米娜的脚踝。她猛地一扯，把米娜往回拖。米娜不知道为什么浑身脱力，一路无力地攥着她能攥到的任何东西，花草、树根……最后麦宜踩住了她的翅膀，面无表情地举剑猛地刺入她的腹部，然后拔出，又猛地刺下…… 米娜不停地吐出暗红色的鲜血，她眯起眼睛最后看着麦宜冰冷的脸，渐渐不再挣扎。 长剑入肉的感觉并不好，麦宜感受到剑下人的气息在一点一点消失，那种莫明兴奋的感觉褪去，山风一吹，让浑身是汗的她有些发冷。她松开剑，蹲在一边的树旁开始干呕，将刚才吃下去的罗页果肉全部呕了出来。 远处忽然传来了风的声音，间杂着闪电的响声，似乎要将空气撕破。 神树的反应很迅速，几乎是一瞬间，粗.壮的藤蔓就缠绕到了麦宜的腰上，下一瞬，麦宜耳边只剩下风的声音。 地面一声闷响，刚才麦宜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就连米娜都消失不见，不像是被什么砸出来的，更加像大地被吃掉了一块。 “他在树上。” 麦宜下意识向上看，一身漆黑的梵阖轻巧地站在树的最顶端，那纤细的树枝只微微下弯，好像一身繁杂笨重的梵阖只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而已。 麦宜撑着剑，眼神复杂地与他古井无波的双眸对视：“他……为什么会过来？” 神树跟她一起抬着头看梵阖：“应该是来抓你。” 听到神树的话，梵阖的双眼微微一动，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哦，是神树呀。怎么，逃出来后没有回神界养伤吗？”他双手交握缩在长袍的袖子里，没有拿着权杖，看上去简直只是来随意聊天的，但是地上的那个大坑又明明白白地告诉在场所有人他的来意不善。 神树没有搭理他，梵阖也不觉得被落了面子，只是微微偏头，又向麦宜说：“宝贝，我来接你回去。” 麦宜往后挪了一步，站在神树旁边。 “我们好像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你是说魂契那种东西，我们随时可以重新缔结。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是不会被什么阻挡住的，当初我们似乎还说过要学习……嗯？或者你更喜欢我的另一个名字？” “不。”麦宜的声音很轻，“你就是你，梵阖和兰斯是不一样的。” 梵阖看起来很喜欢她所说的话，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就连看向麦宜的双眼都诡异地弯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麦宜纳尔，我不在意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思考一下……既然你已不是莉莉，我也不是兰斯，那么感情是否也不该停留在过去……莉莉和兰斯在一起，麦宜纳尔便不该再沉溺于兰斯了，毕竟现在站在面前的人是梵阖，不是吗？” 他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的瞳孔慢慢涣散，麦宜捏紧了剑柄，猛地甩了两下脑袋。 “不是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麦宜纳尔艰难地开口：“兰斯和莉莉相爱……但是梵阖……不爱我。” 她的话音一落，天空似乎阴沉了几分。 麦宜手臂忍不住发颤，肩上忽然一沉，被神树抱住了。 神树凉凉的脸又贴近了她的脸颊，麦宜感觉耳垂被软软的触感印上，然后耳边轰然一炸。她睁大眼睛，转头看向神树的位置，却只看见一团绿色的光雾。 “……” 梵阖眼神倏地冻结，伸出右手指向麦宜，猩红色的牢笼朝她铺天盖地压去。然而，地面轰然冲出千根粗.壮的藤蔓，将他的牢笼冲散，围拢在麦宜纳尔的身前，呈保护之势。 麦宜的心脏跳得很快，她摸着身前密密麻麻的藤蔓，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强自冷静下来，不思考神树究竟做了什么，想起刚才梵阖刚出现时地上的那个大坑，明白他现在只是要将她抓回魔界，但是如果惹毛了他，梵阖显然也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总归是不想她回去哥哥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想加更总觉得写不完。明天可能要去逛街，不知道更不更的了，尽量会赶一些。 第97章 “麦宜，你知道你没有办法逃走，听话一点不行吗？” 第128章 麦宜摇头：“麻木地任人宰割和在挣扎过后的失败意义是不同的。” “结果可能也会不同。”梵阖微眯起眼，虚虚向前踏出一步，“听话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更多的糖果，不听话的孩子说不定会下油锅。” 麦宜纳尔将剑往前一刺，被瞬移过来的梵阖轻松错开，甚至连黑袍的皮毛都没有擦到。 她把剑横在自己身前，防止他的突袭，眼神戒备地盯着他的脸。 “你抓我有什么意义？牵制我的哥哥吗？我以为你会尽量避免与禾李站在对立面。” 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梵阖似乎懒得再说什么，将捂在衣袍里的手伸出，猛地抓向她。麦宜心脏一停，然后猛烈地跳动起来，左手抗拒地拍向梵阖，那些藤蔓随心而动，用万钧之势轰开了梵阖。 梵阖后退两步，双眼暗沉地看着右手手背上溢出几滴血液的伤痕，没有几秒，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的伤口便在他的自愈能力下完全愈合。 “呵。”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眼认真盯着在微喘着的麦宜纳尔，取出权杖猛地撞击地面。 山地似乎承受不了这种沉重，发出了如地震般的开裂声，麦宜心脏砰砰跳动，感觉站不住了，意识到不妙，用藤蔓围拢在脚下，拖着她全速向上，扇动翅膀想要借力冲向天空。然而梵阖的牢笼更快，从藤蔓的外围升起，不容许包围圈中的任何活物逃离。 麦宜纳尔已经从余光里看见要追上她速度的牢笼，奋力拨翅，调动所有力气向上冲。牢笼已经开始向中心围拢，麦宜知道不能让它们完全封锁，挥剑一斩将它们击散一些，给自己争取更多一点时间。 梵阖捏紧权杖，让牢笼生长恢复的速度加快。现在麦宜距离牢笼的合拢点仅剩两米距离，她最后一次绝望地扇动翅膀……从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中钻了过去。她的心脏骤然一停，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身形就一滞。 那已经完全合拢的牢笼伸出了几只黑色的锁链，套住了她的脚踝。麦宜低下头，伸出握着剑的手往下一劈，那锁链纹丝不动。她感到浑身的力气正在被这诡异的东西抽走，右手被迫松开，手里的剑维持不住形状，解体化为碎光回到了她的身体中。 “不……” 梵阖站在空中，手掌虚握，往下一扯。那锁链似乎正被他握在手心，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将麦宜扯入牢笼。黑色没过头顶那一刹，她便失去了所有意识，一直在疯狂撞击着牢笼的藤蔓也随着她意识的失去而安静下来，钻入土壤中不再出现。 -------- 首先觉醒的是触觉。 她感觉到了拉扯感，似乎有什么在扯着她的手臂，还有什么东西支撑在她的腋下，让她浑身无力时也不至于瘫倒在地。 有几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游移，这些手的温度有些低，落在她的身体上算得上冰冷，每一次动作都会激起她身体的战栗。吸进鼻腔的空气似乎也像这些手一样冰冷，带着一丝血的腥气，不知道是来自空气还是肺部。 然后她闻到了什么气味，有些淡，但是又很刺鼻，像是一种特制的香水。 麦宜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片模糊，她只能看见几个黑影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她猜测这些应该是魔王的女仆，按照她身上的感觉，大概是在帮她换衣服。 柔软似绸缎的布料轻轻贴在她的身体上，那几名女仆帮她系好了绸带，又扶着她躺回床上。视线又清楚了一些，她能看见这些女仆的青色皮肤和深蓝色的头发，但还是不清楚她们的种族。 “这是哪儿……”她开口说了一句，沙哑的声线一下将所有人都惊到了。 女仆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女仆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您在说什么？” 麦宜纳尔微微抿了一下唇，感受到嘴唇的水润，知道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帮她用水润唇。她艰难地清了两下喉咙，换用魔语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陛下的别宫。” 梵阖的别宫……那应该是在魔王城。麦宜感觉眼睛有些干痛，合上眼睑，轻轻点了两下头，又问：“你们的陛下现在在哪里？” 女仆们似乎很为难，相互眼神推拒了几下，另一名女仆低声回答：“我们不知陛下的行踪。” 对于这样的回答麦宜并不是很意外，她抬起手臂，女仆们从善如流地扶着她坐起，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是他带我来到这里的吗？有没吩咐过你们什么？” 女仆很清楚她在说谁：“是陛下亲自送您过来的，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姐。陛下说请小姐在这里安心生活，不用担心那些事情。” “为什么把我放在别宫？”她睁开双眼，眼底带着某种暗沉，“他不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是认为我根本不能逃走吗？” 女仆跪倒在床边，将头深深埋在地面：“十分抱歉，我们不知道。”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床头，麦宜靠在枕面，正好透过窗户的琉璃看见外面暗黑透红的夜空。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 “梵阖的意思是，我以后只能被关在这个别宫里了吗？” “并不是的。”女仆摇头，“您的身体恢复以后，可以在魔王城里游玩，只是不允许靠近魔王宫三里以内。” 不准靠近魔王宫三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麦宜低声闷笑了起来，身体颤抖着，胸口有些发痛。 第129章 梵阖让她昏迷后自然不可能不对她的身体做手脚，麦宜纳尔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虚弱，现在不要说用什么魔法，她连保持日常的清醒都十分困难，不得不用长时间的睡眠来自我修复。 自那以后，麦宜纳尔开始呆在魔王别宫里安心养身体。梵阖当然不会帮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他让女仆每天给她准备一种黑色的果实作为食物，这种果实对她的身体没有太大的危害，就是会不停消耗她的精神力，减缓她的精神力复原。但是总的来说，麦宜纳尔的身体还是在渐渐恢复过来。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那就是麦宜纳尔发现，当她在别宫的花园走动时，她发现自己能在地砖下、土壤里感知到神树的存在，或者说是藤蔓的存在。似乎只要她轻轻动念，就能够将它们召唤出来，而且这种强烈的感觉随着她的精神力恢复而变得更加清晰。 但是她同时也清楚地感觉到，神树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加更哦 第98章 神树真的消失了，不是离家出走或者躲起来那种消失，而是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消失。 麦宜纳尔回想她消失的那一刻，至今依旧觉得那是毫无征兆的。她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突然抱住她，吻住她的耳垂，然后砰然化作一团绿色的雾。 如果她是为了让麦宜纳尔变回神树，也不应该这样简单才对，毕竟麦宜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依旧是原来的身体，她对藤蔓的掌控更接近于沟通和命令，而不是像控制手和脚那样自然。 如果她是为了让麦宜能逃离梵阖的捕捉……麦宜真的觉得她并不需要这样牺牲自己。 麦宜纳尔站在窗口，盯着花园里那些花草，总觉得在它们的下面，那些神树在蠢蠢欲动。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第十二页的第四位，可以说是废了。 梵阖在别宫下了一下禁制，同样是为了压制她的精神力。所以只要她一直呆在别宫里，就别想精神力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从这一点来看，不难看出梵阖想逼她走出别宫的心思。 麦宜纳尔不知道梵阖在魔王城给她留了什么后手，精神恢复一些后，她曾经在女仆的陪伴下，试探性地在别宫外通往魔王城中心的唯一一条路上来回试探性地走了几个小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反而脱离了别宫内的禁制压制，她的精神力恢复了很多。 等身镜前，两三位女仆在她的身上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系好身上最后一根丝带，然后又抬手让她们给她披上一件大氅遮挡住她的身段。魔界已经进入冬天了，哪怕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那条路上走来走去，她的精神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今天的温度有些低，您还是要出门吗？”女仆是不理解麦宜纳尔每天只在那条路上来回溜达的行为的，她只觉得在这大雪天气里出门很让人受罪。 麦宜抬起脚，让她们为自己套上靴子，走到了一旁的小阳台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魔界的雪花和人界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洁白、柔软和冰冷，落在手心里同样会化成一滩没有颜色的水。 别宫周围的树林已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衾被，她每天溜达的那条唯一通往城中心的路上，仆人们在来来回回地把雪扫去，保持着它的原貌。 她被软禁在这里已经有半年了，哥哥肯定已经发现她被梵阖软禁的事情，但是神界那边毫无动静，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办法知道神界那边的动静。这些日子梵阖一次也没有来过这边，似乎她已经发挥完所有的作用，再也不需要他投入一丝关注。 “准备马车吧。”她吩咐女仆。 今天她决定真正进这个城市看一看。 马车在两匹黑色的马下慢悠悠地往前开动起来。窗外确实有些冷，麦宜把脖子缩在毛领里，也没有心思开窗欣赏雪景。 有些奇妙的感觉是，她发现似乎无论哪里的地下都有神树，只要她稍稍动念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地底召唤出来。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底下都是神树的话，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它更像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中，只是空间与地底有了重合。虽然一直说神树是神界的基石，但是感觉其实更像神树是整个世界的基石。 马车一直慢慢走着，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见了一些魔族的语言，麦宜知道应该到了郊外的居住区。一直呆在马车里的感觉有些奇妙，听着马车外的声音，有些像在人界赶路。 人界……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堆积了整个城门的腐尸，心口有些压抑。 马蹄终于踏上了街道，居民们的言语声更大了一些。麦宜纳尔没有仔细去听，也能听到几句话，都是和那些秘境魔药、武器有关的东西。魔族的人对实力的追求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没有先天种族优势的魔族都在用尽一切方法来提升自己。更高级的护甲、武器或者是锻体的魔药，提升身体魔容量和精神力的秘籍，这些都是在魔族泛滥的特产。 麦宜偶尔会想，这样的信仰是否让太多底层魔族的精神生活过于空虚。但是她也能理解，如果不追求力量，等待这些不思上进的弱者的下场，就是被强者踩在脚底奴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兰斯，或者说梵阖。 “停车。”她对外面的男仆说。 第130章 车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把双手往大氅里缩了缩，麦宜哈出一口白雾，拒绝了男仆伸出的手，自己下了梯子。 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巷，这里的魔族也很普通，不算弱也不算强，每个魔族的眼中都跳动着蓬勃的野心，总的来说过得还算体面。 甫一下车，周围那些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就或直接或晦暗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身子娇小柔软的麦宜纳尔看上去显然只是朵强者养着的娇花。这让一些魔族有些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选择先远远观察，毕竟谁也不知道她身后站着的人究竟有多强。 然而这一趟，不只是他们观察麦宜，麦宜也在观察他们。 砖石砌就的地面还算干净，没有看见太多的雪堆，显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清理地面。这里的居民都没有穿保暖一些的服装，有的人甚至只穿了短打，看他们脸上自然，身体活动也没有一点僵硬，显然都是体质较好的魔族。 对上她的目光，有的魔族男人会阴桀地笑起来，或者吹起口哨，目光侵略。如果是以前碰到这类人，她大概会对这种眼神十分反感，可惜她一直在温室里生活，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吃人的眼神包围。而现在，她遇见了这种人，内心却毫无波澜了。目光只是目光，欲望只是欲望。 麦宜收回眼睛，顺着街道走着，看向前方的天空。现在还是白天，灰蒙蒙的天空又罩着一层淡红，压抑中再加了一层压抑。魔界实在不是一个适宜生命居住的地方，这充满暗示的天空色彩、紧张的生活环境和庞大的压力下，生命的恶意被迫得到最大的释放。残酷的生存法则让魔族的生命像野草一样被不停地收割，大街小巷的偏僻角落里强迫性.爱后的副产品又在为这个庞大的种族补充生命力。 走过三个小路口，她已经听到了从七处地方传来的痛苦呻.吟和许多的粗重的喘息。弱者总是变成强者的发泄品，不论男女。 前方有两名魔族忽然站在了大街上开始决斗，隔离线被拉满了整条路，挡住了她前进的方向。麦宜今天穿着大氅，不好张开翅膀，只能安静地站在人群的角落观看这场野蛮的决斗。 与灰地的决斗完全不一样，魔界的决斗是可以用尽一切阴私暗算杀死对方的。与其说是决斗，不如说是不允许他人插手的敌人之间的战斗。 听旁边的人说，这场决斗是老子和儿子的对决，很多年前，被挑战的那位魔族和别的魔族轮了另一个主角的母亲，然后有了这个魔族青年。就在前些天，这个魔族又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出门，与青年的母亲有了冲突，直接打死了青年的母亲，才有现在这场决斗。 麦宜纳尔看着那个青年带着强烈杀意的双眼，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爱他的生母，更多可能只是想找个缘由挑战他那个给了他血统的强大的生父而已。 那个旁边的男人，告诉了她这些事情后，一直在她的身后找机会做些不好的事情。麦宜纳尔没有理会他，后来是马车上的男仆下来一拳将这个男人击倒在地不省人事。 魔界真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很多。 她又哈出一口白雾，向着王城的边缘走去。一路上，死相凄惨的横尸是这个地方的常态，越往中心死的人其实会更多，但是街道会更干净，因为那些踩高捧低的城市清理人员太清楚哪块区域的工作更重要。 麦宜忍不住想，如果王城都是这样，其他的城市会是如何？ 小巷子里又往街道上丢出来一具残破的尸体。 或许还不能算尸体，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她会更贴切。是的，这是一名饱受摧残的魔族女性，看起来她已经到了能被使用的最后一天。没有小腿，她的手臂正以一种不合理的姿势扭曲地向外翻，折了的骨头穿透了皮肉，直接接触到了冰冷的空气里。她大概皮肤本来就是青色的，现在身无布料，雪花一点一点夺走她的体温，让她浑身呈现出了一种紫黑。 她的胸口还在起伏，很不明显，但是麦宜看得见，那是来自生命的最后的挣扎。 麦宜纳尔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珠灰暗，已经完全瞎了。她弯下了腰，慢慢坐在她的旁边，轻柔地伸出手，扶着这个女人的肩膀，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妈妈……” 女人用最后的力气，动了动干裂双唇，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麦宜纳尔一直看着她的脸，所以她听见了这声呼唤。 “我在这里。”麦宜用魔语轻声说，“我来带你回去了。” 女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回应，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随着她最后一丝气息，麦宜看见了从她身体中缓缓流出的像是粉尘一样的绿光，带着生命的活力，调皮得像是一位少女，盘旋着升上了天空，然后又忽然放松了所有的力气，沉入地底。 男仆站在她的身后，本想阻止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完了这一切。他看不见那些绿色，他的眼中只剩下麦宜纳尔。藏在窗户后面、柱子旁边的那些眼睛，也忽然离不开麦宜纳尔，他们忘记了刚才充斥内心的欲.望和烦躁，只剩下一道身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第99章 在灰地时，神树找到她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她去救那些因为肉干而濒死的贫民。于是麦宜这辈子第一次摸到了生命的温度。 第131章 当时她其实并不理解神树为什么要她做那些事情。被神树拦住后，她有猜测过可能是为了提前消耗她的魔力，这样困住她的时候会轻松很多。 后来，她知道是她太肤浅了，以神树的能力，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去做这种事情，即使她的能力被削弱了一些，麦宜也绝对不可能反抗得了她。所以神树让她救那些生命，是为了教她，让她重新回到与生命该有的距离。 生命究竟是什么，其实麦宜纳尔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但她能感觉到那种古朴的力量，它潜藏在每次脉动的血液中，还有每一声言语、每一个动作里。它们从死亡中诞生，最后回归死亡的怀抱，它们挣扎了一生，最原始的渴望却从来没有变化，那就是活着。 麦宜环视周围，她的视线已经穿透了这些房屋和街道，穿透了那些目光和躯壳，直入灵魂，她看见许多的绿色，每一个生命体内都有着这些小东西，或多或少。有些还在地面活跃着；有些从地底升腾而起，回到了地面，那是生命的诞生；有些像刚才的女人身体里的一样，跃上了天空，最后落回地底，那是最后的挣扎。 这就是生命本来的模样吗？心底好像有什么破了壳，发出啵的声响，麦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般沉重。脚下的藤蔓在地底的最深处如躁动不安的蛇群一样翻滚，蠢蠢欲动着想要挣脱。在她看不见自己的时候，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缓缓变化着色彩，不算太多，还是能看出一些碧色。 她看向魔王宫的方向，那座建筑太远了，在浓雾中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黑色影子，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而那个魔鬼中的王，就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地上的一切，甚至能够看得见她的变化。 可能他需要见一见她。 麦宜纳尔解下大氅，递给了身后的男仆。她放开了自己的翅膀，轻轻扇动，飞向了天空。房屋在慢慢变得渺小起来，不管楼砌得再高，最后还是和她一样，到不了天空的最上方。 随着距离的变远，一些目光也渐渐移开了，更多的目光随她而起。她感觉到了那些目光里的所有情绪，各种各样，带着恶意或者善意，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着。但是随着她飞得更高，那些目光似乎又跟着完全消失，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一只蚂蚁，她看着他们移动，却看不见他们的眼睛。或者看见了，但是已经和没看见差不多了。 她在远离这些生命，她的力量本源。 空气的温度渐渐被高度掠夺，麦宜感觉到脸上僵硬起来，神族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样的低温，但是终究没办法适应。 气体的微粒稀薄了起来，一些红色的小东西笼罩了她的周围，只有升到了这个高度，和它们亲密接触时，才会发现它们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颜色的尘。这些红色的小东西，都是魔法的微粒，它们遍布整个魔界，不停弥补界层与界层间可能出现的漏洞，维持着这个大空间的稳定。 麦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色的魔法微粒太过狂躁，常年累月地生存在这样的天空下的生灵其实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她甚至可以预见，最终所有生命都会因为难以纾解的躁动而走向毁灭。 “站在这个地方，是不是会感觉这个世界其实很小。” 麦宜睁开眼睛，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梵阖。他的身上还是披着那件象征着权力的花纹华丽的黑色长袍，原先披散的长发被缎带随意地绑在脑后，魔王冠一直没有摘下，靴子踩着空气，似乎那里像平地一般平稳。 他穿着正装，看起来刚从朝会下来。那双幽红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他的国家，里面的感情很淡，可以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见我了，或者你只敢在离地面这么远的地方与我见面？” 梵阖勾起嘴角，不理会她冷冰冰的调侃，继续刚才的话：“似乎只有我站在这里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小，更多的人会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渺小。” 他伸出左手，搭在麦宜的肩膀上，慢慢把她拖进自己的怀里。麦宜没有挣扎，收拢翅膀，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在他的长袍中，找回了一丝暖意。 “你看。”梵阖伸出右手，张开手掌，“从最左到最右，王城的长度只有一只手掌，而我只需要……” 他将手握拳，“这样，整座城就会消失湮灭。” “他们生活的世界真的很小，一只手便能完全丈量。”他最后再总结了一遍。 “你确实可以毁灭魔界。”麦宜纳尔淡淡地看着他的手，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那么为什么你不这么做？” “为什么不这么做……”梵阖沉思了一会儿，说，“因为如果没有他们，那就没有足够多的杀戮了。” “……”麦宜纳尔看着眼前飘散不定的绯色微粒，又问，“这些是你开辟魔界当时留下的吧。” “是。” “这么下去，整个魔族都会变成你用于战争的傀儡军队。”因为只有战争才能泄出他们代代难以完全释放的狂躁。 似乎梵阖也没料到她今天能发现这么多，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有些喟叹：“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会杀了我吗？”麦宜头靠着他的头，问。 “我还不知道呢，现在还在思考。” “如果杀了我，那你可能会失去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对手。” 第132章 “你现在还不算吧。” “你知道，很快了。” “梵阖。”麦宜托起他的脸，侧脸与他近在咫尺的双眼对视，“……我不会杀你。” 梵阖盯着她，慢慢笑了起来。 “你是想用这个换我不杀你的承诺吗？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怕死。” 麦宜说：“如果你不怕，那我想你不会思考要不要杀我。” 梵阖把头移开，胸口颤抖着，笑完以后，贴着她的耳畔，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那么你想用什么来证明你不会杀我呢？” 麦宜纳尔沉默了，她知道梵阖想要她说什么，但是她不想。 梵阖的冰凉的手缓缓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像是在汲取那里的热度，麦宜知道下一秒他的指甲可能就会突然伸长，刺破她的皮肤，穿透她的喉咙。 但是她并不害怕，因为梵阖还在思考，并且在很长时间内不会下决定。 到现在她终于知道神树为什么会选择自我消失，她将本源完全交与麦宜，那么麦宜和神树融合只是时间问题，更重要的是，麦宜的灵魂会与神树重新联结，那么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只是麦宜纳尔了，虽然还不完全，从根本来讲她也与神树无异。 杀了她，世界会失去基石，生命本源失去了交换的媒介，生命的秩序就会完全混乱。 除非梵阖在世界崩坏前领悟空间之力的本源，成为伪神，超越生命，否则仍然服从生命法则的他只能为她陪葬。 “我还要想一想再决定。”麦宜纳尔最后只给他这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什么？决定重新定魂契。 虽然有些晚了，还是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哟~ 咳咳，明天和闺蜜去吃寿司……嗯嗯，更不更不知道。 其实我真的赶脚回校前写不完了！ ！但是我想下个月肯定可以写完的！ ！ 第100章 一想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里，麦宜没有再出门半步，每天呆在别宫过着无所作为的米虫生活。她不再为了恢复精神力而去别宫前那条路上溜达，因为那天的感悟已经让她的精神力容量得到了质变的扩张，甚至随着时间的积累，容纳量还在一点一点增大，精神力始终处于饱满状态。 但是这些改变，除了那天那位和她一同出行的男仆隐隐有所觉，其他人都毫无感知。在他们眼中，只觉得麦宜纳尔一趟出门后，浑身的气质有了很大的改变，具体说来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由原本的疏离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接近。 明明他们亲手伺候着她的起居，亲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似乎她完全生活在世界的另一面。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不真实感，过于缥缈，甚至她轻轻扫过来的一个眼神，会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这种压迫感不像是强者施加给弱者的威压，更像是当人类认真仰望头上的星空时，产生的那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扼喉感。 别宫的氛围压抑了很多，众人更加沉默，却变得比之前还忙碌起来，是因为梵阖在这三个月的频繁到来。 说是频繁其实也只是每个星期来那么一两次而已，但是与他去魔王城其他区的别宫相比，确实能够当得频繁。他每次呆在别宫的时间不是很固定，可能吃一顿饭就走，也可能睡一整个下午。随便一个外人看来，他俨然一副将别宫里的那位当做妃子，偶尔来宠幸几次的模样。然而别宫里的仆人们更认同的可能是魔王只是将这座别宫当做工作不忙时小憩的别院而已，他来这里所做的事情看上去与他安排在别宫里的那位并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麦宜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梵阖在前簇后拥中离开。转上那条唯一的路前，他稍稍偏过头，似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地将窗帘拉起。 他就是看了她一眼，每次他的到来都是为了看她一眼，当然不是因为情人间的思念，而是因为他要盯着她，看她现在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地底下的力量一直在蠢蠢欲动，她已经成长到了融合期，面对镜子时，已经能够看出她那一双眸子与原来的颜色完全不同了。女仆们为她整理衣装的时候，有时也会盯着她现在这双浅绿色的双眼出神，好像看见了什么神奇的生命现象。但是只要她看向她们眨一下眼，就能够将她们的神唤回来，或者说吓回来。 到现在，别宫里的人基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除了每个星期都会来看她的那位魔王。 晚餐的时候魔王又回来了。 逐步融合的麦宜纳尔很远就“听见”了梵阖到来的声音，她很不解，或者说根本预料不到他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这三个月他从来没有过一天内来这边两次，如果说她在他离开后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动，那还能解释他为什么这般。但是现在他一天内毫无缘由就过来两次，这不得不让她心生警惕。 餐厅的桌子并不像流水席那么长，和魔王宫的那张奢华的加长餐桌相比，更像普通家庭里用的桌子。昏黄色的烛火被架子悬在半空中，隐隐遮挡住餐桌对面人的脸，精致的餐点以烛火为线，一边是标准的神族素餐，一边是装着醇香血液的白壶和摆放鲜肉的盘子。 之前在用餐时间梵阖到来时，麦宜是不会出现在餐桌上陪他的，因此这三个月其实两人从来没有同桌用餐过。但是这一次他来得太突然又太快，她刚坐在桌前，完全来不及反应。 第133章 “啊，我回来了。” 大门打开，低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随着那听不清的脚步朝这边靠近。背对着走廊外的光线，他的脸被隐藏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这是你为我重新准备好的吗？”烛火终于印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笑着，带着不真实的温暖，“真是万分感谢，我还担心你会带着你那份回房间里用呢。” 麦宜纳尔静静盯着他一会儿，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够和你一起吃一顿饭吗？” “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梵阖举起酒杯，晃了晃里面的红色液体，“比如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麦宜问：“你是在催促我快一点吗？等不及了？” “是有一点。”梵阖点点头，头上王冠的反光随着烛火晃动。 麦宜纳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有些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梵阖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没有说话，曾经身为当事人，他当然知道那种痛苦有多难以忍受，就算痛到昏迷，也不能够逃避。 许久，他又缓缓勾起嘴角，说：“既然如此，联络感情还是有些意义的，要不我们先联络一下感情？” 联络感情只不过是梵阖随口而出一个玩笑而已，他似乎也觉得麦宜纳尔不会当真，于是也没有让她认真考虑的意思，低头慢慢切开半生不熟的肉排。 “好啊。” 梵阖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正好看见麦宜展开的笑容，在烛火的映衬下真挚得不真实。 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呢……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以后会经常过来这边。” “经常过来？” “嗯，既然都说好要培养感情，当然要经常过来住。不忙的时候，我晚上会过来陪你用餐，如果你没有芥蒂的话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 “怎么，你好像看起来不太乐意。” 麦宜扬起嘴角，脸上毫不勉强：“并没有啊。” 麦宜纳尔真心想和梵阖联络感情吗？ 梵阖知道她根本还没有从和兰斯的那段感情中走出，更准确的来说，她现在心里装的只有那个影子，不可能给他留下多少空地。那么她的联络感情，必然和他原本所想一般，是为了达到一些其他的目的，比如为了完全融合而拖延时间什么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送上门来的他当然不会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能写一些是一些，给个小过度。 病好了，24号返校，后面内容可能会加在这章后面，也可能会另外开一章。 下学期是周二和周四没空更。 第101章 正和他承诺的一样，现在梵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她吃饭。麦宜不喜欢两人一起坐在昏暗的房间，于是现在除了睡眠时间，整个宫殿总会点亮所有的灯。 现在已经不止是外面的人，就连别宫里的仆人都认为麦宜纳尔就是梵阖现在很宠爱的一个女人。当然，就是宠爱的方式有些独特。因为梵阖根本不会靠近麦宜纳尔的身边一米以内，晚上也不会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仆人们私底下会说他们现在这种关系是“追逐期”，但究竟是不是追逐期两人心知肚明。 麦宜纳尔想要一个秋千，于是她用藤蔓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下吊了一个秋千。自己做好了这个秋千后，她就每天坐在那个秋千上，一边前后晃动，一边发呆。她荡秋千的时间一般是白天，现在梵阖过来的频率增加了，于是经常会在白天回来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荡秋千的麦宜纳尔。 “要我帮你推吗？” 麦宜摇头：“不用了，你先去换衣服吧。我累了会让丽莎过来帮我推一会儿，你工作了这么久应该先休息一下。”丽莎是一直伺候她穿衣服的女仆。 再次被她拒绝后，梵阖依旧是站在原地定定盯着她许久，才转身离开花园走进宫殿。 他离开没有多久，麦宜纳尔慢慢停了下来，脚尖靠在草地上，双眼深沉地盯着地面。 今天餐桌上，麦宜纳尔难得首先开口：“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适合培养感情，” 梵阖嘴上哦了一声，将餐具放下，抬头淡淡看着她，说：“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用这种独居寡妇的态度拒绝我的亲近。” “独居寡妇？你是在说自己要死了吗？” “原来你还是觉得需要嫁给我的。”梵阖呵了一声。 麦宜不再同他油嘴滑舌，说：“我现在想通了，互动确实还是有些必要的，我不应该将你的亲近完全拒绝掉。” “那今晚我能和你睡一个房间？” “不行，太快了。” “快？”梵阖乐了。 麦宜纳尔不理会他，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玩游戏可能会增进我们两人的感情。” “玩游戏？就像孩子那样吗？” 麦宜摇头，“既然都成年了，那就得玩一些成年人能玩的，或者放松一些要求。” 梵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着拳头放在嘴前闷声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才恢复认真。 “听起来你已经想到了想玩的游戏。” “嗯。” “你想玩什么？” “捉迷藏。” 梵阖双手交叠，手肘靠着桌子，下巴垫着手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34章 “说说你想好的规则吧。” “一个人做鬼，去找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但是鬼要先屏蔽自己的感知一个小时，让被捉的人有时间躲藏，范围是魔王城。”她顿了顿，又说，“既然是捉迷藏，那么找到不能算赢，得捉住对方才能算赢。” “逃了呢？” “捉住就赢了，不能逃，即使逃走也算输。”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梵阖眼中划过一道暗光，问：“什么时候开始？” “就明天吧，正好你休息一天。” 梵阖等了一会儿，看她不再说话，低头吸起了果汁，挑了挑眉：“没了？” “还要什么吗？”麦宜纳尔咽下果汁，反问。 梵阖脸上似笑非笑，提醒：“我以为游戏应该有什么奖品或者惩罚。” ……这个她确实没有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她反问。 “这样吧，如果你输了，就惩罚你被我调.教一周，如果你赢了，奖励你被我疼爱一周。” “不要，”麦宜纳尔拒绝。 早料到她会拒绝，梵阖只是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说：“既然你不喜欢，那你输了，就得和我深吻一次好了。” 见麦宜纳尔还想说话，梵阖盯着她，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麦宜纳尔，你忘了前几天答应过我的，我已经给了你一步一步来的机会。” 麦宜纳尔蹙起眉，抿了抿唇，说：“那你输了呢？” “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 “是。” 这次晚餐，麦宜食不知味，但是心情无比轻松。这个晚上，也是她这些日子里睡得最沉的一个晚上，没有做任何的梦。 梵阖晚上其实是不睡觉的。 从麦宜纳尔随口答应培养感情后，他将工作的地点调到了别宫。每天与麦宜互道晚安后，他就会关上房间的门开始工作，直到将一天的工作做完，才在清晨离开别宫，回到魔王宫睡觉。这个晚上，毫无睡意的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天空重新变得灰蒙时，跟着麦宜生物钟走的仆人们早早起了床，开始打扫宫殿，修剪花园里的草木，将花瓶里的玫瑰换成新鲜的郁金香，还有准备所有人的早餐。 麦宜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跟着女仆温柔的话语抬起手臂，像乖巧的布娃娃一样任她们摆弄穿衣。一天只有这个时候，还没完全睡醒的她才会脱去那种飘渺不定的感觉，像是一个真正能触碰到的人。 洁面后，麦宜眼睛不再雾蒙蒙的，清醒了一些，问身后帮她做头发的丽莎：“今天吃什么？” “厨房为陛下和您做了小蛋糕。” 陛下…… 麦宜纳尔似乎终于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跳了一下，面色没有改变。 “他起来了吗？” “陛下已经洗漱好了，在餐厅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那就快一点吧。”她等丽莎帮她绑稳头发，站起身子来，抬手让女仆帮她套好方便行动的外装。 梵阖还是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前的空盘被男仆收走，再放了一盘腥红的肉排。麦宜纳尔走进餐厅时，那块肉排也已经被他吃了一半。 “我以为你真的会和我一起吃蛋糕。”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蛋糕我刚刚已经吃完了，你来得晚了。” “按照你的作息，现在似乎不应该是进餐的时间。” “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你玩游戏。” 麦宜没有再说话，低头慢慢吃她面前的蛋糕，姿态很优雅，速度却不慢。没有多久，那块巴掌大的蛋糕就消失了。 “还要再来一块吗？”丽莎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不用了，谢谢。” 麦宜抿了一口果汁，等着仆人们将桌子上的餐具全部撤走，微微正坐，看向对面单手托腮的梵阖。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枚硬币，说：“我抛一下，选中的人来做鬼。” “行。”梵阖点头，“女士优先，你选哪一面？” “我选花面。” “那我就反面好了。” 麦宜将这枚硬币轻轻往空中一丢，银质的圆形在空中转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秒就要落在桌上。 “那我走了。”她说，“你记得将你的感知全部屏蔽掉。” 硬币落下，徒劳地转了几圈，一声清响，反面在上。 梵阖勾了勾嘴角，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表明自己态度。麦宜纳尔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站起来，转身走到阳台上一跃而下。虚状的藤蔓从地下冒出，适时承接出她下落的身体，却没有破开地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幻象，但是麦宜确实凭借着这道真实的幻象站立在半空。 到现在，她对神树的掌控已经到了如同掌控自己的手脚一样自如。 麦宜纳尔乘着藤蔓，开始快速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前进的速度必须控制好，要足以留下她的气息，却又不能太慢。 第一个目的地是郊区的一片森林，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一个魔族，虽然有现在是白天的缘故，但也可以想见她选的道路有多偏僻。有几只蹿腾的魔兽发现她时想要发动攻击，但是不知道嗅出了什么古怪，没有动手，只是警惕地盯着她，等她离开。 麦宜纳尔觉得位置差不多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往深林移动，而是踩着藤蔓在这一带胡乱兜圈子，其实也是留气味。 第135章 等她觉得转够了后，又让藤蔓带着她往城中心移动。 接近建筑物后，街道上有一些白天不睡觉出来晃悠的魔族，麦宜对他们做了一些手脚，让他们对她的移动熟视无睹。麦宜在这些巷子里转了几圈，目光穿透建筑看向里面的魔族，他们的脸上一片安然，所有人的脸都只剩下了恬静，完全不能看出醒着时那些暴戾阴沉或者恐惧懦弱。她又看向巷子深处刚刚凉下的尸体，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麦宜的眼中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 她再去了两处永远热闹的地方，一处是城中心的那个最大的赌场。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总是人来人往，喧哗吵闹。有的赌徒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恶臭，有的赌徒披裘着锦，前呼后拥着坐在贵宾的坐席上。还有太多的赌徒，他们的身体或有残缺，不知道是因为平日的决斗，还是因为抵押的身上的器官被庄家给收走了。 角斗场是另一个永远热闹的地方。奴隶渴望着自由，力士渴望着高昂的奖金、让自己变强的秘籍和进入贵人眼睛的机会。和赌场不同，暗红色的鲜血永远不会在场地上干涸，却又无时不刻不在干涸，前一日的血迹已经发黑，后一日的鲜血又重新抛洒在了台上，掩盖了原来那些残酷的痕迹。没有人会来清理，因为每一场战斗的衔接总是短得残忍。台下的观众在嘶吼呐喊着，哪怕双眼已经布满血丝，也不愿意战斗停歇。 藤蔓移动得很慢，麦宜纳尔就站在上面，低头看着他们脸上的疯狂。他们看不见麦宜，也看不见穿过自己身体的巨大的、绿色的神树。 麦宜的眼底泛起幽绿色的光，她看见了躁动的绿光点，很多很多，充斥了整个角斗场，这些躁动的绿色光色在疯狂挣扎着，好像要挣脱它们的容器，要蹿到空气里。 她张开双手，口里默念，一阵诡异的清风刮过整场，那些绿色的光点慢慢稳定了一些，不再像刚才挣扎得那么疯狂。 虽然这没有很大的作用，只是一时的权宜。 她离开了角斗场，藤蔓随着移动向更高的空中伸展，方向是魔王宫。 顺着魔王宫外围向上，弧度渐渐变陡，重力、角度和其他因素的拒绝让有心人不能尝试继续攀爬向上。 当然，麦宜是不同的，她是乘着藤蔓上去的。 麦宜纳尔其实不怎么能够理解为什么魔王宫要设计成这样，就像是某种很奇怪的真菌。 穿过云层，到达了魔王宫的顶部，顶部是纯黑色的类球面，上面用某种金红色的材料刻画了一道很显眼很复杂的阵法。 麦宜顺着藤蔓走下，站在阵法的中心，低头端详。 她看过这个阵法，在很遥远、很偏远的记忆里。这个阵法的作用是，分割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了课，现在周二的晚课调成了周一的，所以以后是周一周四更新不了哦。 第102章 从一个小时前麦宜离开后，梵阖捂在脸上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直到现在，他才将右手缓缓放下，搭在平放在桌面的左手上。 殷红色的眼睛能看见一些一般人不能看见的痕迹，他站起身，顺着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走到餐厅阳台，那道气息没有消失，故作隐藏却大大方方摆在他的面前，明显是刻意留下来引诱他。 梵阖抬起脚，虚踏在空中，空气里一阵水纹波动，然后像是有一节无形的阶梯，让他踩在上面。他一步一步踩在梯子上，最后站在了与别宫顶部齐高的位置，观察气息的走向。没有多久，空气一阵波动，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下一秒出现是在角斗场。 他四处环视了一轮，角斗场宽大又拥挤的场地里，还留着生命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浅了，但角斗场确实是整座王城里留下她的气息最重的位置。 下面还在疯狂叫喊嘶吼着的人群没有抬头看他，不过即使他们抬头，也看不到他。梵阖盯着他们泛红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生命女神眷顾的生命不只是神族吗……” 他一脚踩出角斗场，朝赌场的方向轻飘飘扫了一眼，视线又漫不经心地落在了一股方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收缩，眼神认真起来。 淡绿色的气息隐隐约约，顺着陡峭的弧度一路向上。和其他地方的气息不同，这道气息被隐藏得十分高明，如果他能力不够，基本不能在红色的雾尘中发现这些混迹其中的小东西。 他膝盖收缩，凭空借力，急速仰冲向魔王宫的上方。和凝聚万年的红雾相比，他黑色的身形太过渺小，一下便埋入其中，不能被看清身影。 麦宜纳尔还没有离开魔王宫的顶部。她来到这里只是一时心动，没有想到去什么地方躲藏好，便只想顺路看看这个顶部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但是看见这个阵法后，她的双眼便被牢牢吸引住，现在正跪坐在阵法上，双手扒着地面认真看着这蕴藏着无限法则力量的阵法，整个人恨不得贴在上面。 她现在耐受能力好了很多，即使法则的力量让她的眼睛干涩酸痛，但是相较之前，这点难受实在不算什么，完全可以顶过去。 梵阖跳上来的时候正好正对着她这副快要五体投地的模样，他挑了一下眉毛，没有开口说话，右手作势向她的方向一抓，墨黑色的锁链状物体便如蛇发出攻击一般瞬间冲向麦宜。 第136章 在他刚落在身后的时候，麦宜纳尔很快就从刚才的状态中退出，坐起身来反手一甩，巨大的藤蔓挟带着冲破一切的攻势打向梵阖的锁链，冲击之后，那两条墨黑的锁链禁不住神树的冲势，被拍得四分五裂。 梵阖脸上变得十分阴沉。 这是上一次用来锁她的牢笼，虽然没有权杖的加持，也有原来七成的强度，但是现在在她的反攻下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了。梵阖从来没有小看过她这些天的变化，但确实没有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短短半年麦宜就已经成长到了现在的程度。 他头上的那顶王冠从来就没有摘下过，日日夜夜，就像已经成为了他脑袋的一部分。 麦宜纳尔站起来，迅速转身面向他，嘴角微微勾起，盯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往后退。 “真是没有意思，怎么来得这么快？”她边后退边问。 梵阖眯起眼睛，一步一步跟着她往前走，嘴上说：“大概是因为太在乎了，于是对你的气息格外敏.感。” “你真是个大骗子。”她摇头，“如果你对我的气息辨别力那么强，那你为啥不顺着我走过的地方一路追呢？” “如果顺着你给我的路一路追过来，那我到这儿的时候，你可能已经跑了。” 脚尖抵在了边缘，麦宜纳尔停了下来，但是梵阖的脚步还没有停下。 她平静地看着他的靠近，开口说：“好像昨天忘记告诉你了，捉迷藏当然应该有些时限，要是三个小时内你捉不到我，那么你就输了。” “那刚刚的一个小时算吗？” “算。” 话语一落，梵阖的身影以超人的速度移动到了她的面前。麦宜纳尔没有等看清他的动作再行动，几乎是同时，挥手一甩，藤蔓与肉体间的碰撞爆发出强大的作用力，她借力往后一退，后背地面从宫顶掉下。 梵阖可以瞬移吗，他当然可以瞬移，如果他不想被镶嵌在严丝合缝护在麦宜身边的虚影藤蔓内的话。它们看上去是幻象，但是梵阖很清楚它们到底有没有实体。 以边缘为支点，梵阖疾冲的身体偏移一个弧度，方向对准了她，脚上轻轻一踩，又朝着她的方向冲来，左手张开，对准麦宜。如果单单看着两人的行为，大概能脑补出什么我要死你别死我们一起死的狗血殉情爱情大戏。 麦宜蹙起眉，下意识挥手打过去，藤蔓又以开天之势破空打向梵阖。梵阖眼底暗光一闪，手心突然开裂，流出了暗红的鲜血。血浆流出却没有肆意横飞，反而像有了意识，随着流出的血浆越来越多凝成了一条几十米长的血蛇，顺着藤蔓的周围逆向攀爬。 梵阖对这些血蛇的掌控显然比刚才的锁链好了不止几倍，它们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随着他的心意绕开了藤蔓与藤蔓间的缝隙，以惊人的速度接近藤蔓中心的麦宜纳尔。 麦宜纳尔眉心紧锁，盯着那条血蛇，不满地大喝一声：“给我停下！” 血蛇当然不会停下，守卫在她身边的神树倒是突然暴涨形状，挤压彼此间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血蛇的速度也随着神树的暴动而减缓下来。 梵阖眯起眼，盯着麦宜纳尔那双绿幽幽的眸子，手上的力度忽然加重。血蛇得了他的意念，强硬地将藤蔓冲开一道缺口，钻了进去，直扑向麦宜。 神树被血蛇扎入，让麦宜纳尔一下怔住了。以她现在和神树的融合程度，血蛇扎进神树体内和梵阖的肠子扎进她内脏的感觉差不了多少。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人火大！ “给我滚出去！”清脆而愤怒的声音响彻空中，连周围的红雾都忍不住退避她的怒火。 神树剧烈地挣扎起来，扭动着藤蔓和无数条绿油油的蛇也没有什么区别。梵阖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攻势收回来，那条血蛇便被直接甩出了藤蔓的体内，被神树抽了回来。 他甩了两下手，将血收回手中，手心的裂缝很快愈合。攻势才退，藤蔓便挟带汹涌的怒意向他抽来，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梵阖眼中也露出了不满，右手凭空旋转，握住权杖的顶端，朝着藤蔓轻轻一指。瞬间，藤蔓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一样，痛苦地抖动了两下，攻势消失，回到了麦宜的身边。 麦宜纳尔心疼地用手抚摸回到她身边的藤蔓，那根粗.壮的藤蔓还在翻腾着，像在冲她撒娇。可是如果知道这些藤蔓都是她的一部分，又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被打痛的地方自怜。 梵阖盯着她的动作，眼里的不满渐渐退去，眼里露出玩味：“麦宜纳尔，看来你得和我来一场深吻了。” 麦宜松开藤蔓，戒备地盯着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瞬间脱离刚刚仿佛要剑拔弩张的氛围。 “那可不一定，你还没有抓住我呢。”她说。 梵阖没有理会她的顶嘴，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怀表，认真看了看上面的时间，说：“现在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时十三分钟，我们就吻到游戏时间结束好了。” 麦宜真的很不高兴，她盯着梵阖，脚下踩着藤蔓渐渐落到地面。梵阖没有跟上来，而是停在原位颇有趣味地看着她的动作。 于是麦宜纳尔一挥手，又是一条藤蔓向他抽来，只是这次的藤蔓风势却没有先前的那么逼人。梵阖眯起眼，随手甩开藤蔓，看向麦宜的方向，只看见地上一道缓缓闭合的裂缝。 第137章 麦宜纳尔地遁了。 第103章 梵阖盯着裂缝消失的位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毫无预料，又像是早已料到，最后他只是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呵。” 他从半空缓缓落下，站在麦宜刚刚遁走的位置，弯下腰半跪在地，伸出左手按在地上。 手心处又出现了一道裂缝，像凭空被一把无形的匕首划破，血液从这道伤口中涌出，渗入泥土颗粒的缝隙之中，追寻他要的踪迹。 地遁这招，还是麦宜跟着神树学来的。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挺好用的，因为绝大部分种族都不擅长在地下战斗，真到了地下，体术基本就失去了意义，只能靠魔法来探索和攻击。 遁走的时候，麦宜纳尔没有想那么多，等她乘着藤蔓在特殊通道前进时，才终于想起，梵阖似乎并没有怎么用体术进行战斗过，按以往经验看来他应该是更习惯用魔法。 “……” 所以早想到这样的话，她应该故意让自己来做鬼，然后去抓梵阖才对。当时她只想着梵阖对空间法则的运用太强，又有魔王法器的增幅，实在太难抓，赢面太小。 然而赢面小还是有一搏的机会，现在这样反而将她置于两难境地，她不能跑太远，否则肯定会被梵阖当成远程的靶子，又不能离他太近以求近战消耗时间，因为本身她的体术便不强，再加上距离太近难以反应，肯定会被梵阖轻轻松松逮到机会抓住，她一点都不敢认为梵阖的体术会比她的体术弱。 地下阻碍太多，即使魔法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也是她现在唯一所能依仗的，只希望梵阖对生命力的察觉不要太过敏锐。 麦宜纳尔闭上眼睛，将呼吸沉下，尝试着将自己身体里的那些绿色的生命力转移到神树的其他地方。 如果是几个月前，她还不敢轻易对这些小东西动手脚，但是现在，对她来说神树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也可以说她已经成为了神树的一部分。那么从自身到自身转移生命力对她来说已经不算太难的事情，甚至她隐隐感觉自己快到了能够操作其他生命的生命力的阶段。 地面上的梵阖已经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的视野。随着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泯灭，另一个世界呈现在他的眼中。 这个世界里，没有能量的存在，但是却能看见一切。 就像混入红雾中的绿色那样，那点穿梭在绿意中的红色也十分不起眼。 生病的人总是很难在早期发现自己是否生病的，因为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就像平时一样生活。等终于发现身体的滞阻和不适时，病毒已经在身体里肆虐。 “看，这不就找到了。” 梵阖低笑了一会儿，身形在空气中扭曲了一下，消失在原地。 几乎同时，麦宜纳尔睁开了那双莹绿色的眼睛。她已经能感觉到侵入感知范围内的异物，梵阖肯定也能感觉到这种异状，从而直接猜测出她的位置。 她站起来，向四周梭巡了一轮。梵阖暂时还没有过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神树以其独特性创造而成的特殊空间虽然足够高级，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存在的空间。只要是存在的空间，那么就具有形状，可以被感知。所以梵阖找过来是必然的事情。 如果现在是在逃亡，她早已经陷入绝望之境，但是现在毕竟只是一场游戏，所以她其实并不是太慌。只要在规定时间内不被抓到，她就赢了。麦宜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还有四十分钟。 以梵阖的手段，恐怕现在魔王城的地底已经全部都被他的魔血填满了，地底自然不能再躲。那么她就不得不回到地面或者飞到天空，天空的空间活动度很强，对飞行种族确实很有利，但是很遗憾，梵阖是能够无视空间距离的未来伪神，所以最后还是必须回到地面。 魔王梵阖，他还不是伪神，所以对空间之力的使用和魔法攻击是不能同时进行的。这是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但是麦宜知道，因为她看出来了。 侵入她感知的魔血越来越多，麦宜纳尔已经能够感受到愈发逼近的那种压迫感，因为梵阖在靠近这里。 她轻轻扬手，藤蔓往上一甩，劈开了地面。地陷让两边的泥土往下坍塌，麦宜借力往上跳跃，在裂缝完全闭合前离开了地底。 在她跃起那一瞬，藤蔓便如鞭子一样以破天的攻势朝一个方向打去，一路破风，却始终没有打在物体身上的巨响。鞭影最后化虚，直接穿过草木回归地底。 方向没错，但还是打空了。她看见梵阖的身形在空中扭曲了一下，躲过了她的攻击。 “你不出来吗？这样会让我不记得到底谁才是鬼。”她对着空气说。 下一秒，梵阖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她不足两米，身上还是一套纯黑色的礼服，一双殷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麦宜纳尔的心脏骤停了一次，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没有让藤蔓攻击他。 因为攻击不到。 他已经站在守护在她身边的神树体内了，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梵阖是不会幻术的，那么他呈现在她面前的确实是本体，或者说是她眼中的视觉延迟。他在以超越她视觉能力的速度重复出现在她面前，然后用空间之力离开。 麦宜纳尔的能力还不够，所以她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虚和实，她没办法攻击到他。 第138章 她的胸口起伏有些剧烈了，因为心脏跳得太快，脸上也跟着红彤彤起来。 “怎么了麦宜？” 梵阖眼中透处关心，他一步一步从原来的位置走了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是因为想到等下要发生的事情，太兴奋了吗？” 就在麦宜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就到了她的面前，捏住了她刚刚抬起的手腕。被捏住的那一刹那，除了手腕，身体的其他部位僵硬得像成了冰块。 感觉起来力度很轻，轻得就像单纯的触碰，但是却完全无法抗拒，甚至想甩开也不行。因为交替的频率太快，还来不及作出行动，他已经回来继续握住她的手腕。 “我赢了，亲爱的。” 太快了……麦宜纳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是一种费尽心思最后得到不能接受的结果的不甘，是一种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一直在被玩弄的愤怒。 周围紧密守卫着她的神树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全部回到了地底，梵阖勾起的嘴角也终于有了实度。 他将麦宜往身前一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垂下睫毛仔细观察了两下她现在的模样，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麦宜纳尔，你现在太美了，和我当初设想的一模一样。” “是吗，谢谢。” 麦宜纳尔没有别过眼，而是选择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凝视他的眼睛。魔王的眼睛，如果真的被摘了出来，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艺术品。不只是因为它们的瑰丽，更因为它们所代表的某种意义。 如果有可能，麦宜很想做一次这个操刀人。 梵阖睁着那双比宝石更瑰丽的眸子，不移视线，低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他伸出手臂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让那美好的身形与自己紧密相贴。温凉的薄唇在她的外面摩挲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那根尖细的舌头，一点一点舔舐吮.吸。 “来，乖，张开嘴唇。”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麦宜扯着他的胸口的衣服，变成了一只没有主见的木偶，乖乖跟着他的命令张开了嘴唇。 梵阖堵了上去，舌头勾出她甜软的小舌，开始一点一点的咬。 两人吻了二十七分钟，全程没有合上一次眼，那两双互相对视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第104章 这场游戏麦宜输得很彻底，但并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她逼出了梵阖目前境界所能用出的最高层次的能力。 明显感知到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麦宜暂时收下了躁动的心思，过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再提玩游戏培养感情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想通了什么，现在她倒是不再对梵阖的靠近表现得那么抗拒。有时候坐在秋千上时，会允许他过来推两下。梵阖也不是真正想帮她推秋千，一来二去，知道她的态度后，更多时候会直接绕开她，自己回别宫的房间睡觉去了。 如今他白天并不总是在魔王宫休息，偶尔也会到别宫这边睡觉。频率不高，但足够给有心人放出一种信号。 周末梵阖过来别宫吃晚餐的时候，见她还是那么安分，眼中终于透出了奇异。 “每天这么乖呆在这里，不出去走走吗？”他问。 麦宜摇头，继续吃自己面前的布丁。 “没有心情？” “没有必要。”她咽下布丁，淡淡说，“我已经不需要每天出门散步恢复了，也不会因为一直宅在这里抑郁，所以没有出去走走的必要。” “呵……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这个布满压制的地方。” “不需要问，你不想我太快恢复，很合情合理。”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梵阖倒也没有什么恼意，只是问：“那什么时候再一起玩玩游戏？” “不想玩。”麦宜说，“反正不管怎么玩我都是输，不想玩。” “说不定呢，毕竟我们也只玩过一局。你这些天还在不停变强，就算再玩一次捉迷藏我也不一定可以像之前那样快就赢过你的。” “赢了难道还能要你一个承诺吗？” “当然。”梵阖点头。 “又输了呢？” “正好又有了一次增进感情的机会。” “……” 麦宜不愿意再跟他争，埋头把剩下的布丁一口吃完，拿起帕子擦嘴。见她要走，梵阖没有强留，只是邀请：“等下一起喝杯茶？” “等下我要去洗漱，看一会儿书然后准备睡觉。”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书总是有时间看的。” 他的声线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麦宜纳尔就是听出了一丝不对。 她撑着下巴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那好，你想和我聊多久？希望不要占用我太多的睡眠时间。” 梵阖露出微笑：“不会聊那么久的，只是稍微谈一谈我们两个的婚事。” -------- 浴室里雾气蒸腾，偏高的热度将池子里的人的脸蛋蒸得粉扑扑的，和喝醉了一样。然而仔细看去，她后背靠在池壁上一动不动，长睫下垂，轻闭着眼，更像是直接在这片热雾中沉睡。 “小姐。” 女仆们忽然拥前，半跪在她的旁边，轻声呼唤，看见她轻微的颔首后，才三三两两伸出手帮她把手臂从水里捞起，从手指开始用特殊的手法细细按压。 麦宜闭着眼感受这种舒服，按压到她的后脊时，身体反射般就酥软了下来，沉浸在美好的感觉中。 第139章 “……” 女仆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小姐。” 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女仆们相视一眼，脸上有些为难，刚才那位女仆只能加大声音再唤一次：“小姐。” 麦宜纳尔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迷离：“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女仆们如潮水一样退下的声音。麦宜终于发现不对，仰起头来，正好看见一大片肉色。梵阖身上只有一件浴袍，腰间被一条带子随便绑着，胸口露出了一大片春光。 他那头长发不知道多久没有修剪了，因为是直发，现在看上去和她的头发差不多长短。头发松松垮垮被一根红色的发带绑着，因前倾的身体而垂落在水中，如果不是这根发带，甚至难以分清他的头发和身上那件浴袍的区别。 梵阖动作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脸蛋，右手舀了一些池子里的热水缓缓淋到了她的手臂上。 明明都是池子里的水，他舀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凉了好几度，让她十分不舒服。 “你进来干什么？” “你沐浴用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点，三壶茶都已经凉了。我想了想，觉得你可能更喜欢呆在这里，就决定将喝茶的地点换到浴厅。”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小木盆放在水中，里面是摆好的茶具，甚至还有几壶冒着热气的酒，醉人的气味从壶口蒸发到了空气里。 梵阖抬脚踩进水中，跟她一起坐在了阶梯上，信手扔掉了腰上的带子，脱了浴衣扔到池边。麦宜没有再往相反的方向挪动，只是把那个小木盆抓过来，放在两人之间。 梵阖挑了一下眉，从盆里拿出一壶酒倒在酒杯中，慢慢啜饮一口，满足地眯起眼，仿佛这壶酒是什么稀世佳酿。见他喝得开心，麦宜也拿起了另一只空酒杯，倒是没有倒酒的意思，只是拿在手上缓缓晃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 梵阖又抿了一口，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们的婚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我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这件事情。” “我以为你只是害羞，所以才不敢正面承认来着。”他语气带着意外，脸上却不是很意外，“毕竟依照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甚至就刚刚在餐桌上……不像有反对的意思。” “我只是一直以为你在说魂契的事情。”麦宜面不改色地否认。 闻言，梵阖只是举起酒壶放在嘴边灌了两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声音上下滚动了三下，他抹了一把嘴角，忽然展开了笑容：“没关系，反正条约已经拟好送过去了。” “条约？”麦宜转头看他。 “对啊，联姻的条约，顺带谈判。” 不，应该反着来，是谈判的条约，顺带联姻。明白他的意思，麦宜的眉心忍不住皱起。 “你想开战？” “不不，我怎么会想开战呢。就是因为不想开战，所以才需要谈判啊。” 不想个鬼，麦宜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条约上会写什么让两族关系瞬间僵滞冻结的垃圾条件。 “你杀了艾伦利尔，屠了整个观礼队伍，再在条约上写一条用我来换神界的第九层。这种谈判和宣布开战没有什么区别。” 她能猜到这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梵阖也忍不住赞她：“真是聪明，连这个都想到了。” 神界第九层终年荒芜，其实是因为魔气侵染。魔界和神界是相距最近的两界，因为当年的主战场就在第九层，而兰斯正是从第九层直接开辟新的界域。当初队伍借道灰地，其实是绕的远路，也是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失去艾伦，神族已经元气大伤，他们不会再无条件退让的，必然会有反抗。” 梵阖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不，那可不一定。”麦宜并不知道西里弗恩也死在他手上的事情。 如果只是死了一位神选子，神界自然暴怒，直接反扑，但是如果再加上一位层主呢？更何况，现在的第四位存在也和不存在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很可惜，让出第九层还是希望渺茫。 “你给了他们不战的退路，就是用我来联姻？”麦宜问。 “是啊。” 麦宜看梵阖这副模样，基本能肯定联姻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了，如果联姻不成，那会是让这位魔王更快乐的后果。 “我知道了。”她说，“所以你现在其实是直接来通知我做好一位待嫁新娘吗？” “是的，如果谈判顺利的话。” “大概多久。” “嗯……”梵阖摸着下巴想了想，“等神界那边再来人谈判，最终敲定下来后，司仪大臣会给我们安排婚礼的时间，一条下来大概就在半年后。” 半年，有些快得出乎她的意料。 “魂契怎么办？” 梵阖用酒壶一下一下敲打着木盆，漫不经心说：“所以也要跟着婚礼的时间一起定下来呀……如果你不想再痛好几天，就抓紧时间和我培养感情呗。” “……” 梵阖转头，看了一会儿她的侧脸，忍不住又玩味地勾起嘴角。这些天麦宜纳尔的抗拒其实已经不太明显，但是现在的她，浑身又忍不住竖起了尖刺，就好像刚被抓到魔界来的时候。 “安利带着人过去谈判了，直到神界的人来前我都很闲，这段时间我想一直住在这里，陪你在魔王城里走一走看些有趣的东西。如果可以，还能再玩几场游戏，争取在婚礼前培养好感情。” 第140章 “……” “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 第105章 梵阖虽然是真的闲了下来，但并不就像他说的那么有空和麦宜一起每天出门玩乐。这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两人之间截然相反的生物钟。 现在不是当初，梵阖不能逼迫她适应他的时间。麦宜每天晚上九点半就会上床睡觉，到第二天的七点才起来。梵阖则是在早上十一点睡，黄昏六点起。这样下来，两个人清醒的交集四舍五入就只剩下早餐和晚餐。 这样当然不行，于是早餐时他决定和她商量一下：“不如你再改一下自己的作息。” 麦宜没有说话，眼珠上翻看了他一眼。 “……你翻我白眼？”梵阖挑眉。 “没有。”她否认，将话题转回去，“为什么不是你来改作息？” “因为你以后要在魔族这边生活，而魔族主要的作息方式都是昼伏夜出的。” 麦宜纳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她同意得这么快，就连梵阖都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还记得当初她在被暗示的情况下都十分抗拒他让她改变作息的要求。 “我还以为你又要抗议了。” “我以前抗议过吗？” “差一点，不过被我提前镇压了。”他摇摇头，“不说这个，既然同意了改作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倒时差呢？” “过段时候吧。” “能在神界那边来人前开始吗？” “我尽量。” 麦宜纳尔那天嘴上答应得很好，但是一连几天还是像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到了九点半准时上床。梵阖观察她几天，很明显她已经将那天的承诺完全忘记了。 厅里的挂钟摆动几下，指到了午夜两点。梵阖盯着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火，将手上的书丢到一边，气笑了。 咔哒一声，反锁的把手被轻而易举地拧断，梵阖将手上的破铜烂铁丢在地上。地面铺好了一层厚重的地毯，重物砸落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推开门走到床边，他垂眼看着床上睡得死沉的女人，伸手掀开了她的被子。 冰冷的空气顿时争先恐后往麦宜的睡裙里钻，贴着她的皮肤，让她睡梦中也忍不住缩了缩。但很快，旺盛的生命力自发烘暖了她的全身，麦宜面色红润，继续蜷在角落里睡觉。 “……”梵阖无言地盯着她，深吸一口气。 “起来，宝贝。” 他扯着麦宜的手腕，把她强行拖离了床。这一番动作下来，麦宜虽然还半梦半醒，终于还是有了一些意识。 “别吵……”她呐呐，“先让我睡一觉，大半夜的……” “来倒时差。” “别，不要。”她摇了一下头，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又松口说，“过些天……好好，明天明天。明天倒时差，今天先让我睡。” “你睡得倒是安稳，没有一点别人闯入的防备警惕。我走到你的床边将你扯起来也不见你生我的气，看起来对我已经很信赖了。” 他这样一说，麦宜纳尔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说：“不是你说的培养感情吗？我这样也是在努力。” “看起来努力得很有效果了，我觉得订魂契的事情也可以提前些了，争取在婚礼前就弄好吧。” 麦宜甩开他的手坐直，后靠在床头，说：“不行不行，不能提前。有意义的事情当然要一起做才行。” “哦？”梵阖坐下，“你的意思是如果不举行婚礼的话那就不订魂契了？” “到时另说。” “你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啊。” 不管怎样，这样聊了一通，麦宜的睡意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虽然让她现在倒回床上还能接着睡，但是梵阖显然不会放她继续睡觉的。 他一把把她从床上横抱起来，麦宜没有想从他怀里挣脱，反而还在他手臂上调了一下让自己更舒服的位置，最后将被压紧的头发从他手臂和后背的夹缝扯出来。 梵阖挑了下眉，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 但是听话当然更让他高兴，他把麦宜抱下楼，带到了餐厅放在她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 麦宜看了看桌子上的盘子，又看了看他：“陛下半夜叫我起来，就是为了吃宵夜吗？” “那你吃不吃？”梵阖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麦宜纳尔举起放在一边的酸梅汁，抿了一口，还没有苏醒的味蕾终于也被激活了。 “吃，为什么不吃。” 吃完后，梵阖没有再拉着她做什么，而是放她回去睡觉。但是这样折腾一番，等回去再睡着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后果就是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正好梵阖准备睡觉。 一连几天，梵阖都在她睡到一半的时候将她弄醒，然后拉她去用餐。这样折腾几天，麦宜纳尔就自动调起了自己的睡觉时间，当然是往前的，她睡得比原来更早一些，这样被梵阖拉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太痛苦。 于是梵阖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种强行调节生物钟的方式效果显着，一个星期后，麦宜的生物钟就变成了晚上七点睡，凌晨三点半起。再加上梵阖也在有意调整自己的生物钟，现在虽然两人的生物钟还没有达到同步，但是已经有足够的交集时间去做那些没用的培养感情的事情。 第一次出游的时间就定在早上六点。 第141章 两人坐上马车时，梵阖看着她的侧脸，脸上带着回忆多年前往事的怀念：“上一次我和你这样一起坐在马车里出去游玩，好像还是在学院度蜜月的时候。” 麦宜面无表情地说：“那个时候距离现在连二十年都没有，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时候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哎呀，你还在生气吗？虽然那个时候我是用了一点暗示，但是我知道你当时对我还是有点感情的。” 麦宜纳尔侧脸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她不否认，梵阖就觉得有意思了：“原来那一眼你还真的喜欢过我。” “所以事实又一次证明，有一张好皮囊的男人往往是披着羊皮的毒蛇。” “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蛇怎么披得住羊皮呢？” “狼也披不住，所以最后都是会露出尾巴来。” 说完，麦宜就撇过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 出游前梵阖已经告诉过她今天去哪里，其实这里她已经去过了，就是角斗场。 这个点魔王城已经在缓缓沉睡下来了，难得还热闹的地方想来想去无非就是那几处。 马车还没有到门口，麦宜就感知到了那块区域里生命力的狂躁，甚至就连身边坐着的这个人体内的生命力也不知道原因地开始躁动起来。 前一次她没有发现，这一次她终于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麦宜睁开眼，问：“这里有阵法？” “当然有，还不止一处。”梵阖不在意地点头，“甚至还不只是阵法。” 看他这副模样，麦宜纳尔沉默了一下，开口问：“是你做的？” 梵阖摆手，“当然不是，我没有那么闲，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弄的。” “用自己的生命力还换取短暂的力量和丰厚的奖金，这是在将自己推向绝路。”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你是生命女神，你当然觉得这样不值得。”梵阖说，“但是他们觉得很值，你不能去干涉他们。” 麦宜不说自己是否会去干涉，只是说：“追求力量是为了让生命得到更好的延续，但是魔族并不是这样。” “嗯，当年我对他们做了些手脚。”梵阖点头承认。 马车停在门口后，一位一直站在门口的女人就走了过来，她的眼神举止实在露骨，就连麦宜想看不懂都不行。 女人的眼睛轻飘飘略过麦宜，然后像钩子一样勾住了梵阖，像火焰一样热辣的红唇勾起一抹微笑。 “早上好，露西。”梵阖脸上无异，只是对这个叫露西的女人微笑点头。 “知道陛下要过来，奴家可是一刻也坐不住了，总想第一眼就能看见您~” “希望今天还能在你这里过得十分愉快。” “陛下是在怀疑奴家的能力么~” “……” 从麦宜的角度看去，两人之间无疑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听上去好像还是老相好。 麦宜纳尔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又看了一眼梵阖，思考了一下现在她应该怎么做。 抽爆他的脸吗？不，现在还不行，她还不能压制住梵阖。如果微笑无视他们，这样又会显得她太懦弱无能、胆小怕事。 而且如果她现在表现出她的'大度'，那么她可以肯定，得到这个信号的梵阖会得寸进尺，当着她的面和芙拉、爱丽丝、杜蕾等等红颜知己调笑暧昧，在她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脸红心跳。 想到这里，麦宜很反感地蹙起眉，转身朝马车走回去。 “麦宜纳尔？”梵阖回头看她。 “今天不想玩了，先回去，我有事要和你谈一谈。” 大概知道她要谈什么，梵阖最后朝露西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麦宜上了马车，眼底带着一抹谲异的兴奋。 第106章 上了马车后，车夫就挥动鞭子，让马儿掉头往别宫的方向跑回。 麦宜一直坐在座位上沉默着不说话，梵阖知道她在思考该怎么说，便也没有打扰，而是耐心等她想好。 “梵阖，你……” 梵阖眯起眼，询问：“嗯？” 麦宜心平气和地问：“你有几个情人了？” 听到她开口问这个，梵阖不算太意外，想了一下询问：“你想知道到哪一种程度的？” “亲吻及以上。” “嗯……那只有一个，魔王宫里的女仆呢，上次亲了她的脸。” 梵阖确实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但是这个回答实在让麦宜难以相信。 “你会这么克制？完全融合后你不应该还像以前一样轻欲。” 他勾起嘴，似笑非笑地盯着麦宜，眼神不是太友善：“是啊，所以我现在这么安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麦宜回视他的眼，听了他的话蓦然想到什么，脸上有些复杂。 融魂以后梵阖已经是完全自由的个体，不再受兰斯的情愫影响，也早已经觉醒了记忆知晓前因后果，毫无包袱的他根本不会被那无谓的爱情绊住，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因为缺少欲望而不近女色。加上现在他的魔族身份，如果可以，他只会更加自我放纵。 “他对你做了什么？”这句话是疑问句，但是说出来时和肯定句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 这对一般男人来说大概算是挺屈辱的一件事情，但是她看梵阖的样子好像对此的芥蒂不算太深。 第142章 “你是有了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梵阖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说：“一直都有。” “……”她大概懂了，但是感觉更反感了。 麦宜想了想，说：“我不管你以后想找几个情人，但是我们两个魂契前你最好不要让她们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算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希望能够不要将你们之间的关系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不想魂契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梵阖忽然伸出手，把她扯了过来。麦宜怔了一下，还是没有反抗，只用手顶着他的胸口。 “你还会吃醋，因为这个灵魂？”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意味不明地说。 麦宜看着他，眉头渐渐锁起。 “你想听真话？” “真话？说一通其实你根本看不上我，对我深恶痛绝的话？” “……” “因为我爱你。” 麦宜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喊了他一声：“兰斯。” 这下轮到梵阖怔了一瞬，他看着她的眼睛，明显感觉到某处颤抖了一下。他的瞳孔明明没有收缩，那一瞬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但是……她看见他的不对了。 为什么会不对，他是梵阖不是兰斯，或者灵魂里存在什么与兰斯有关的……？ 麦宜抵着他胸口的手渐渐收紧，攥死了梵阖身上的衣服。 …… 梵阖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没有控制的力度一下就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嗯？麦宜纳尔？你在喊谁？”他阴森森地问。 麦宜现在脑子也有点混乱，顺着他的动作忘了反抗。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本来她确实是想像梵阖所说的那般表明自己的不在意就罢了。但是可能是因为他自作聪明的嘴脸让她一时脑晕，就报复性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当时她与他对视，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也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眼神，但鬼使神差中她就喊了一声兰斯。 很显然，现在让梵阖生气的不是她做的事情，而是他自己对她喊的那个名字的反应。 梵阖的指甲变得尖锐，划破了她下巴上细腻的皮肤，又收缩，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收了回去。他眯眼盯着麦宜，眼神危险，这是第一次麦宜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杀意。 “宝贝，你可真是……呵。” 他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麦宜盯着他，忍不住开始戒备。 梵阖低下头，埋首在她的右肩。 麦宜心口一跳，想要推开他，却没来得及，只感觉锁骨上方传来了一股尖锐刺骨的疼痛，梵阖伸出了他的獠牙，一口咬破了她的皮肤。 右肩至右手小半边身子直接被麻痹了。血液倒涌，流向伤口的地方。麦宜感到手臂开始发冷，甚至脑子也有些不清醒起来。 梵阖的嘴上还没有松开，咬合的力度不减反增，牙齿深深陷进肉中，似乎要将她肩膀上那一块肉咬下来。 麦宜双眼发黑，她的脸对着马车的窗外。马车已经走到了树林的路上，眼前的路景一片郁郁葱葱，带着蓬勃的生机，但是她的生机却在被肩膀上这个人源源不断地吸走。 藤蔓自发躁动了起来，破土而出，穿透实物鞭打在梵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就连在耳鸣的麦宜都能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但是梵阖还是没有松开。 喉咙已经开始发紧了，麦宜知道这样下去她会死。 “梵阖……”她扯住了他的头发，意料之中纹丝不动。 麦宜看着窗外，一瞬间视线穿过了很多东西，她看见了很多绿色，就像曾经看见的那些，很多很多，甚至比之前看见的还要多上好几倍，也小了好几倍，就像达到了她本不能看见的程度。但是这一次，除了那些更小的绿色，她还看见了白色。 笼罩在绿色外的那层白色，就像容器，阻止着生机的外逸。她艰难地侧了一下头，然后就看见看见了梵阖的那个白色。 他的白色是发暗的，甚至隐隐发红。麦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的状况让她的眼睛出了些问题。 梵阖埋在她肩膀，她看不见他现在因为不停摄入神血而变得愈发疯狂的表情和阴鸷的眼神，但是她能看见他的白色在不断地扭曲、扭曲又扭曲。 麦宜抬起左手，摸到他的脑袋上，然后手上用力往外一扯。 就把梵阖身体里那白色的东西扯出来了。 --------- “陛下，小姐，别宫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传来麦宜纳尔虚弱的声音：“找人来帮忙把我们两抬回去。” 灵魂被抽出以后，身体的獠牙就自动收了回去。麦宜轻轻一推，就将梵阖的身体推到了一边。 马车外面传来了许多人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口打开，所有人都看见了里面的情况。众人眼中闪过惊慌，很快强行冷静下来。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他没有死。”她不等仆人们松一口气，继续说，“但是我快死了，我死了，他也离死差不多了。”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麦宜纳尔被女仆们抬到了床上，大家给她紧张地处理起了肩膀上的伤口，很快那血肉模糊的地方就被止住了血，用绷带包扎了起来。 床头放上了几只软绵绵的枕头，女仆们扶着她倚靠在上面坐好，然后端来了刚熬好的药，耐心地喂到她的嘴里。 第143章 门忽然被打开，照顾梵阖那边的仆人急匆匆凑过来轻声询问她：“为什么陛下……连药也喂不进去。” 麦宜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不需要喂什么东西，放在床上就好了。” 他的身体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灵魂还在她左手上抓着而已。 女仆们走后，她抬起左手观察这一团白中透着红黑的东西。他还在她的手里扭曲变化，麦宜仔细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出里面有独立开来的小意识。 兰斯应该真的被完全融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一下子落入无尽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从现在开始反攻 第107章 “这次您去？” “不……这样不好，我们担心您……” “毕竟是您的女儿……” “事情生变，可能会无法冷静，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们劝说的对象转过了头，金色的发丝下是一张麦宜无比熟悉的脸。 …… “小姐？” 麦宜纳尔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下，睫毛颤抖两下，缓缓掀开，碧色的眸子沉默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伸出手臂让女仆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女仆们一边解开她的睡裙扣子，一边拿来了打湿的手帕为她擦脸。 “小姐睡了一天，现在休息得怎么样了？” “还好。” 事实上她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已，一整天她都没有陷入睡眠。 拔出梵阖的灵魂后，麦宜似乎打破了什么壁垒，一闭上眼睛，全世界的声音都被她的耳朵捕捉，涌进了她的脑海。破芽、敲击、风吹、雨落，还有无数生物的交谈…… 这些声音太小太杂，但是合起来后就吵得震耳欲聋，让她头痛。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勉强适应下来，现在能够稍稍拣取自己想听的内容。 帮她换好了衣服，女仆们对视一眼，又屈身询问麦宜：“小姐，既然您休息好了，那陛下那边……” “把他抱到我的床上来吧。” “是。” 梵阖的身体很快就被搬到她的床上，整整齐齐横躺着，双手放在腹部，面容平静。这张脸没有那些表情，双眼也不睁开时，看上去真是人畜无害。 麦宜纳尔提起左手，沉静地看着手里头这团还在不停扭曲的白色。离开身体快有一整天，梵阖的灵魂还是那么凝实，虽然有她帮忙保存的缘故，但是凭她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气就可以看出梵阖的灵魂强度有多高。 很显然，灵魂状态下他完全记得她做过什么。如果现在让他回去，在两人都是刚遭受过重创的情况下，梵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杀死她的机会，说不定一放他回去，就反手来个掏心，得手后就生吃了她。 他对她的血肉可是喜欢极了，毕竟当年还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她血肉的渴望才让她从一层暗示中完全逃脱，昨天咬着她不肯放开肯定也有这个原因，说不定吸完她的血液就会开始生吃她的肉了。 “乖，你最好听话……” 她把右手挪过去，两只手一起抓住他。随着她的动作，肩膀上的伤口被牵动，隐隐作痛。被梵阖认真伤过的伤口会因为魔王的诅咒而延缓恢复，她在床上躺了一天才勉强让手臂动起来，如果剧烈活动，刚刚结的痂就会撕裂。 这团白色的东西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很凶。失去身体，没有了面部表情做掩饰，灵魂就直接反馈了他的心情。 看着他这副鬼样，麦宜忍不住嗤笑一声，那团白色的东西听到她的笑声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更加疯狂地扭动，想要从她的手中挣脱。 他这样不是徒劳的，麦宜纳尔明显感觉到手上的东西好像抹了油一样忽然变滑了，她心底一惊，手掌用力想抓稳梵阖，一不小心力气好像用过了，将他的一块灵魂撕了下来。 “……” 剩下的灵魂剧烈颤抖一下，不动了。 麦宜有些慌：“那个……不会死了吧？我都说了要听话的……” 她把撕下来那块白色又摁回去，碎魂慢慢融合，变得和原本的样子差不多，她捧着这团白色仔细看了看，感觉没有什么大问题，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麦宜心底默念咒语，抚摸上梵阖的灵魂，将她的生命力传输进去。失去躯体的灵魂承载不了生命力，这些生命力只是她用来权作压制对方的媒介而已。 说实话，麦宜真的不是很想将他就这样放回去，因为她也不清楚事情是否就会像她发展的那样进行。 但她还是抓着这团白色，慢慢靠近梵阖的身体。灵魂一接近本源的肉体，就像两块磁石一样相互吸引。还是麦宜控制着灵肉融合的速度，才让融合中不至于紊乱。 松开手，她观察了一会儿，灵魂融合回去的梵阖身体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没有。她又亲手给他检查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大概现在魂体还不太稳定，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等仆人们过来的时候，梵阖的胸口终于有了一些起伏。 然而仆人这次过来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要照顾将苏醒的梵阖，而是来通知她：“小姐，祭司大人过来了。” 他的话音才落不久，房间的门就被蛮力一脚踹开，那位去神界交涉的祭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麦宜看见他半面脸，脸上顿时沉下来。 第144章 “安兰？” 安利的脸色比她还沉，黑得要滴出墨来：“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听他质问，再看他一身黑色长袍，麦宜恍然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安利？你不是应该在神界吗？” 安利不想和她说话，伸手过来想夺走梵阖的身体，麦宜眉心一皱，藤蔓就甩了出来，打开了他的手。 “你……”安利捂着手，感受到上面像是被腐蚀的灼烧感，眼里满是杀意，“将陛下给我。” 看他这样，麦宜大概知道安利应该是通过什么方法渠道知道了梵阖出事，然后急匆匆就从神界赶了过来。不过他既然敢离开神界，那么那边的事情应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你不想让他灵魂出什么问题，最好就让他留在我这里。”她面不改色地说。 “灵魂？！”安利握拳，“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安利眼神很冷，他看着麦宜，凉凉地说：“神界遣使两位，其中一位是贤者禾李。” 他这句威胁里提及的人并没有让麦宜感到意外，之前她便听见了神界那边的声音，知道父亲会过来谈判的事情。 “哦？那又怎么样？”麦宜嘲讽地勾起嘴角，左手轻松提起梵阖的衣领上下掂量，“现在抓在我手里的人是谁？” “……”安利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你既然提前回来，想来那边的谈判已经差不多了，那父亲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 麦宜扯住梵阖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王冠。 安利咬牙切齿：“两日后！” --------- 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大概就是偶然。和梵阖在马车上的那次生死逆转，就是她这一辈子经历过的最大的偶然。 如果是几日前，麦宜绝对想不到她现在可以拿着梵阖的身体为所欲为，咳。 魔王的名头实在太好用了，不管想做什么，只要提着他的领子，就能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做一切她想做的，比如搬进魔王宫。 没错，当天她就带着梵阖搬离了别宫，去魔王宫住，就在梵阖的房间里，起居交给了他以前亲过一口的女仆。 “住进来？你以什么名义？”安利当时面目狰狞，好像随时可以拔出一把剑砍过来。 但是麦宜一点也不怕，别说她手上提着梵阖了，就算没提着梵阖，以她现在的实力，揍死十个安利都绰绰有余。 “未来魔王后，这个还不够吗？” “神界派来谈判的人还没有到——” “我会代表魔界去跟他们谈判。” “你没有这个资格！” “未来魔王后，这个还不够吗？” “谈判没有结束！没有结束！你还不一定会是未来魔王后！” “不，你错了。”麦宜提着梵阖的头发，亲昵地将脸与他的脸相贴，说，“现在我说是，那我就是。” “陛下醒过来后不会放过你的！” “不不——”麦宜摇头，“就算他醒过来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不是什么条约和联姻的问题。现在我想要做什么，他就得让我做什么，不管他有没有醒过来——当然，魔王这个位置我会给他留着。” 安利身后的怒气要凝如实质，他颤抖地指着麦宜纳尔，大概在想果然应该在一切开始之前杀掉她才对。 住进魔王宫后，麦宜纳尔没有马上做些什么挑战安利容忍的底线。 她带着梵阖呆在房间里，用了一天的时间，向他体内注入足够多的她的生命力，以保证醒来时能够完全控制住他。还好现在她和梵阖都不算常人，这样恐怖规模的生命力传递中，两人只是面色变得更白了而已。 第二天，安利当场爆炸。 能将素来高高在上无比冷静的祭司逼成现在这样，女仆和侍卫们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你说什么！！你要涉政？” 麦宜倒是很淡定，根本没把他的抵触放在眼里，怀里抱着面色更加苍白的梵阖，说：“据我所知，魔王后是有涉政的权利的。历史上掌权最高的魔王后能令十万魔军，位阶等同高位大臣。” “可是你昨天才说——你现在算哪门子的魔王后！” “这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想提前获取一些我的权力。”她抓起梵阖的手，亮出上面的戒指，“当然，如果你需要魔王的信物的话，不管是想要什么，我这边也随时可以给你。” “麦宜纳尔·禾李！！” 麦宜蹙眉，提醒他：“你应该对我用敬称。” “您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麦宜掐住梵阖的脸，毫无温柔地往外拉扯，“你的底线现在被我抓在手里，我想让它降，它就得降。” 安利气得眼睛发红：“！！” “昨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跟那些老东西说我的事情，没有说也罢，反正你今天必须通知他们，我明天会以未来魔王后亲自去迎接神界来使。你知道我之前几个月一直被梵阖软禁在那边，对条约的事情一无所知，为免犯错，你最起码得让我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您还真想去！！” “我以为我昨天通知得够清楚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的那些废话。我知道他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书房里，但是要找到我要的就太麻烦，你直接把我需要看的东西拿过来就好。” 第145章 安利的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一甩衣袍，离开了魔王的房间。 第108章 安利当然不是一走了之，梵阖还被麦宜纳尔捏在手里不省人事，他再怎么恨也只能顺着麦宜的要求去书房给她找文件。 安利一走，麦宜就松了下来，用手指顺着梵阖的下巴向上摸到他的眉角，然后又顺着摸下去。这是这两天她养成的爱好，一无聊就把他当成一个娃娃来玩。 梵阖的脸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光滑，摸起来很紧，皮肤外面是一层厚角质，手感不太好。但是也正是这种手感，才让人感觉他像一个娃娃。 麦宜摸着摸着，手上不小心就摸到了他的嘴唇，一摸到他的嘴唇，就想起了他咬她的时候伸出来的那长长的獠牙。 “……” 她觉得她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 麦宜纳尔把他横放在床上，掰开了他的嘴唇，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獠牙。现在那牙齿还没有完全伸出来，乖乖潜伏着，像沉睡的凶兽。 麦宜轻轻掰开他合着的两排牙齿，可能察觉到了危险，梵阖上下四颗獠牙开始慢慢伸长。麦宜等它们长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伸出手指，捏住了右边的獠牙。 嗯……是从中间掰断，还是整个□□？要不先掰一下试试，不行就整个□□算了。 于是麦宜随便找了个东西垫住梵阖的嘴巴不让它合上，然后两手齐上为他掰牙。魔王的獠牙肯定不是用来看的，麦宜试了好几次，那颗獠牙都纹丝不动毫无变化，于是她默念咒语，在手指上加持魔力，准备掰最后一次。 大概是危机感太过强烈，再加上剧烈的疼痛，梵阖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两下，眼睛猛地睁开，瞳孔迅速聚焦收缩成了一道细线。麦宜对上那双冰冷的猩红色的眼睛，手抖了下，身子下意识后退了一些。 “亲爱的……你醒来了啊。”她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坐在他的腹部，刚刚因为掰牙而弄湿的手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两下。 梵阖还在被迫张大着嘴巴，看上去十分的蠢。他伸出舌头，将抵在嘴里的烛台底座顶出去，然后伸出手臂随便擦了擦流出嘴角的口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他肚子上的人。 “宝贝，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麦宜盯着他观察一会儿，脸上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帮你修正牙齿。” 梵阖危险地眯起眼，抬起左手抓向她。 麦宜眉心一皱，喊：“住手！” 于是抓向她的那只手僵滞了一瞬，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力度和抚摸没有什么区别。 麦宜纳尔拍走他的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你现在体内的生命力都是我的，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这意味这你现在肢体的能量来源和支出受我的控制，意味着你要依靠我才能活着，如果不定期补充我的生命力，你的身体和灵魂就会衰竭，你懂吗？” 梵阖放下手，沉默地盯着她，眼神莫明。 麦宜扬起嘴角。 梵阖：“……你现在好像很得意？” “难道我现在还不能得意吗？” 她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满意地看见他的头发乱成了一窝，声音甜腻地说：“本来想替你去谈判的，既然亲爱的提前醒来了，那明天就跟着我一起去接见神使吧。” 梵阖醒过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魔王宫，安利用了最快的时间赶了过来。 “陛下！” 麦宜姿势乖巧地坐在梵阖的腿上，给他的长发编辫，一边问安利：“我要的东西呢？” 安利确实已经找了很多文件，但是来的时候太急，都还放在书房那边。当时他赶过来的时候想着现在梵阖醒过来，那他就可以不再理会麦宜的狐假虎威，但是现在一进门看见两人的姿势位置，刚提起的心脏又骤然一沉。 梵阖的脸上也很黑，显然这种情况不是他愿意的。 安利握拳，深呼吸两下，对梵阖说：“文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放在书房那边，一会儿我会为陛下送来。” “你别叫我陛下，梵阖还在这里呢。”麦宜扯了一下刚绑好的小辫子，把梵阖的脑袋给扯歪到一边。 “……”这下两个人都想把她捏爆。 安利又一次离开梵阖的房间后，麦宜去端晚餐上来的名义支走了房间里待命的所有仆人，然后同梵阖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这种被人挟持的感觉是不是很不爽？我告诉你，现在局面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梵阖：“确实是这样，如果我当时直接砍掉你的脑袋，根本不可能会让你有机会觉醒灵魂之力。” 好啊，麦宜气笑了，使劲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你现在也就只能想一想了，以后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是怎么带着你的魔族子民们走向辉煌。” 梵阖对于她说的并不意外，却也并不乐意，因为他知道这个辉煌肯定不是他想要的那种辉煌。 “我以为你会直接撕了我，然后夺走王位。” “我还没有那么蠢，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起码要等婚礼后才撕。而且现在撕了你，毫无牵制的魔族肯定会大肆侵略外族，就算群龙无首，一族之力也足够给四界带来一场浩劫。” “所以你确实打算好要撕了我？”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文件送来后，为了表示对梵阖明面上的尊敬，麦宜捧着请教他：“你过来看，为什么要加重西域城池的赋税？那边不是刚因为解冻而汛灾吗？” 第146章 梵阖瞥一眼，说：“我不知道。” “这个建议不是你批的？” “是我批的，但是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你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你就批了？？” “大臣已经商量出最终结果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再看一遍？” 麦宜纳尔想起之前恶补的魔族历史，深吸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些魔王不一样。” “不一样？你觉得我会将权力集中在我这里？不，权力不是魔王为之追逐一生的东西，我只要安稳坐在这个位置就好了，其他东西不值得我去操心。” 所以这也是梵阖和兰斯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是兰斯，他绝对事必躬亲，确保一切都在他的安排里。而梵阖连安排都没有，也不想知道别人帮他做好的安排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以前总是看的那些纸是什么？”她还记得当初在人界的时候梵阖抱着她看那些文件。 “一些远古阵法或者魔药的资料而已。” “……” 梵阖挑眉：“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这个眼神在说我根本不配坐上这个位置。” 麦宜纳尔摇头：“没有，你就这样坐在床上挺好的。” “麦宜纳尔，这些东西我只是不想去做而已，并不代表我一点也不懂。” “你说你懂，那为什么大臣们要加重西城的赋税？” “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汛期后就是瘟疫，西城会死掉一大批弱者，生存下来的强者会得到更多资源，然后赶来王城争夺权力，加重赋税会减缓西城的强者形成。” “但是加重赋税同时剥夺幸存的弱者在疫灾中生存下来的机会。” “既然是弱者，死了就死了。” 麦宜蹙眉，显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是并没有尝试以讲道理的方式和他争论。立场角度和世界观的不同，显然不是靠说说道理就可以改变的。 知道梵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这个种族的大事，麦宜纳尔干脆拿着文件自己阅读理解，从这些事情中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还好先前被哥哥全面恶补了一通魔族的知识，现在上手不会太吃力。 没了用处的梵阖就只能呆在床上看书，其实他平时也不看那些文件，更多的时间也是像现在这样用来看那些古籍。但是从前和现在终究是不同的，现在他看书不能远离麦宜，甚至换一本书还要提前通知她一声。 麦宜纳尔软禁了梵阖。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更~ 第109章 调生物钟的事情并没有随着两人地位的变化而不了了之，麦宜纳尔是认真地在调整自己的睡眠时间。甚至由于梵阖不再监督，她变得更加积极起来。 为了表示对魔王的尊敬，神族那边是打算早上六点过来魔界。几天之前，魔王是不可能会亲自接见这些到来的神使的，但是现在梵阖被麦宜捏在手里，就不得不跟着未来魔后一起去接见神使，以展示魔族的友好态度了。 为了表明立场，麦宜提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裙。这身裙子是提前三天赶制出来的魔后礼服，专门用来接见外宾的。 梵阖也跟着穿了一身，两套礼服形制花纹都是一样的，看上去很有主场风范。 “来，亲爱的，戴上你的王冠。”她捧着梵阖的脸强迫他低下头，然后认真把王冠给他戴正。 梵阖的瞳孔一直聚焦在她的脸上，就像捕猎前一秒的野兽，不过麦宜纳尔一点也不害怕。 他一直不摘的王冠在昨天睡觉的时候被她摘掉了，名义是“戴着王冠睡觉对头皮不好，还损伤发质”，实质上是为了防他趁她睡着的时候做什么手脚。当然，同时收走的还有他的权杖，戒指耳钉那些她还不是很在意。 “好了，来亲爱的，把你的手肘弯起来。” “……” 两人相互盯了一会儿，梵阖弯起手肘，让麦宜挽上去。 安利和外交大臣跟着两人之后，再后面跟着一众侍卫和外交官，麦宜领着一大串人浩浩荡荡去了传送阵前迎接即将到来的神族使者。 传送阵那边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大堆人守着，于是当传送阵里的光熄灭时，这一番架势直接震住了刚传送过来的神使队伍。 艾斯禾李和霍尔家主作为神族的代表，自然不会被人多震住，所以震住他们的其实是麦宜的出现。尤其是艾斯，他看着麦宜纳尔，虽然努力掩饰但还是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可置信。 还是麦宜打破两边的僵持，对他微笑示意：“父亲，一路还算顺利吧。” 禾李的眼睛看向梵阖，又看回她，一时不知道该先跟谁说话。看出他的为难，麦宜藏在外袍下的手掐了一把梵阖的腰。这点力度当然不能让梵阖疼痛，但足够让他感受到异样，于是他的眼珠子右移，面无表情看着她。 麦宜纳尔面无表情再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腰，这次她掐得很认真，所以梵阖被掐的那块地方肯定已经发紫了。 梵阖的眼珠子移了回去，看向艾斯禾李，脸上绽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久仰前任大贤者的盛名。一路风尘，不如先梳洗一下，等到晚上再来详细商讨正事。” 麦宜乖巧地缩在他身侧点头。 霍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梵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微微张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神使的队伍又被安置在了魔王宫。因为有了前车之鉴，霍尔并不乐意这样的安排，艾斯只能劝他：“不用担心，她在这里为我们安排好了。” 第147章 “我很难不担心，禾李小姐现在并不是像消息中描述的那样毫无自由、郁郁寡欢。” 艾斯眯起眼：“霍尔大人有何猜想吗？” 霍尔瞥他一眼，不是很有诚意地道：“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向不好的方向揣度您的女儿。只是她出现的时间和方式太不是时候，让我不得不多想一点。” “那你觉得这之中还会有什么阴谋呢？如果事情成了，我们会永远损失一位层主，如果没有成，那么就是损失第九层，或者直接开战。” “我只是觉得可能本不必要失去一位层主。” “所以你觉得这个条件其实是她提出来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霍尔沉默不语，艾斯还想说什么，最后也选择了沉默。 毕竟他也不清楚麦宜是否真的对魔王产生了感情，当时他将断绝灵魂关系的东西生生嵌进她的手腕时，也有用疼痛提醒她醒悟过来早点脱身的意思。 最主要的是，因为童年的那些事情，麦宜纳尔对神界的感情实在太浅了。如果她真的背叛神界，选择魔族，其实是很合理的。 麦宜回到房间后直接脱掉了一身厚重，梵阖依旧穿着那身礼服，坐在一边看她。 “你打算等晚上去谈判前又提前一个小时全部重新穿上？”他问。 麦宜拿着晚上用来谈判的条约书，趴在床上用笔涂涂改改，头也不回地说：“不，我又打算不去参加晚上的谈判了。” “你准备了三天最后又决定不去了？” “我出面对魔族这边不太好，有种诈骗的感觉，到时候说话底气可能不太足。” “魔族谈判有没底气可从来不是看占不占道理。” 对哦，她倒是忘了魔族这个条约本来就是因为不要脸才弄出来的。 “那我还是不做主谈判员了，在旁边旁听就好。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是留给那位希尔斯大人去干吧，他毕竟有多年的经验。” 房间的门被叩响，麦宜懒得等外面的人进来，就喊：“直接说。” 仆人说：“小姐，禾李贤者想见您。” 麦宜纳尔眨了一下眼睛，看了梵阖一眼。梵阖也正好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让他在书房等一下我。”她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修改条约。 梵阖走过去，坐在床上低头看她改的内容，冷笑：“你还真是热爱和平。” 麦宜点头：“生命女神当然热爱和平，只有和平，才会产生更多的生命。” 改得差不多了，她让女仆去交给希尔斯，当着梵阖的面对她再三强调“必须必须按照她的修改条约谈判，这是陛下的死令”，然后把梵阖丢下自己去了书房。 艾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的热茶慢慢变冷，也没有喝一口。看见麦宜走进来的时候，眼神很复杂。 “麦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麦宜说得很直接：“我会成为魔后，将整个魔族捏在手里，请父亲不要太担心。” 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艾斯顿时哑声，思考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站在哪边？” “我站在能让生命留存最多的这边。”麦宜坐在他的对面，一双冰绿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艾斯。 对上她的眼睛，艾斯才察觉到她的异样。 “绿色的……神树？” 麦宜纳尔微微一笑：“勉强算是吧，但是和原来的神树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一下，艾斯终于知道为什么麦宜会选择站在魔族这边说话，神界不能再做枷锁，就再也留不住神树，那么神树保护的就不再只是神族。 “如果神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们不会放任你留在魔界。” “我不会伤害神族。” “不，你会。”艾斯语气很笃定，“面对一些重要的选择时，如果有那种需要，你不会介意在没有灭族危险的前提下牺牲一小部分神族的利益。这是你现在的立场决定的你的属性，你可以为了大局牺牲任何值得牺牲的东西。” “这样还不够吗？” “我觉得够——但是他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在你的包庇下活了太久，已经被宠坏了，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状况。” “那又怎么样？”麦宜毫不在意，“他们干涉不了我的决定，带不走我，也杀不死我。至少现在没有谁能杀死我。” 听了她的话，艾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他又问梵阖的事情：“魔王和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把他钳制住了，在他找到脱离灵魂存在自主能力和力量的方法之前，只能任我摆布。”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麦宜淡淡回答：“百分之百。” “……” “他有这个能力。之前他一直没有契机锤炼灵魂，现在是我的机会同时也是他的机会，所以让他找到灵魂自主和灵魂攻击的方法只是时间问题。” 看她这副毫不担忧的模样，艾斯忍不住问：“那到时你怎么办？” “到时我也已经找到了方法，打一场看谁的灵魂更强就好了。” “如果你打不过他呢？”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麦宜脸上遗憾地摇头，“只希望到时世间不会太早经历一场浩劫。” “……我懂了，我会尽量帮你减少来自神界那边的干扰。” 第148章 “那就先谢谢父亲了。” 晚上谈判是在魔王的别厅进行的，谈判官们坐在长桌两边，认真地检查手里的讲稿。 麦宜没有坐在长桌上，她坐在外围的旁听席位上发呆。 “咳咳。” 主持清了一下喉咙，然后请主场方，也就是魔族方先发言。于是外交大臣希尔斯站了起来，拿起了一张长长的稿子开始抑扬顿挫地朗诵致歉书。 对，这是麦宜让他做的，毕竟梵阖的的确确屠了观礼队伍除了她以外的全部人，魔族应该对此有些合理一点的反应才对。让神族情绪好一些，之后的要求也更好谈嘛。 果然，希尔斯念完致歉书后，对面人的脸色都缓和了很多，虽然眼神还是冷淡，但最开始那种尖锐的仇恨感不再那么明显。 前菜吃完，就开始上正餐。 “这是我方考虑双方友谊，四次修改后的最终定稿……” 希尔斯照着她改好的条约一条又一条念下去，他越念，对面的神族脸上就越震惊。艾斯禾李的脸上还算平静，但是霍尔的脸上就差没写出“这怎么可能”了。 嗯，这大概是因为她改得有些松了……麦宜看了看希尔斯没有情绪的脸，又看了看对面神族们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希尔斯一念完后，神族们就想趁魔族松口更进一步。 “我们认为第二条和第七条还有回干之地……” 麦宜捂额，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果然没有什么天生的政客，让她这种小白直接上场还是有些难为她了。 她看场上的架势，两边差不多要吵起来了，于是她趁现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麦宜面无表情地朝希尔斯说：“死令取消，请自由发挥吧希尔斯大人。” 第110章 希尔斯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得了麦宜的口谕以后，谈判桌上和善的嘴脸就瞬间一变。然后麦宜有幸见识了一场咄咄逼人好不要脸的反转大戏。 神界那边的人显然没料到这边会这么突然就换一副毫不讲道理的嘴脸，一下被打得措手不及，要求就不自觉随着希尔斯的节奏逐步降低。 谈判结束后走出别厅时，艾斯的脸还尽量维持着平静，霍尔的脸干脆完全黑了。 希尔斯大捷，过来对麦宜纳尔行了一个吻手礼，恭维了她几句：“您的仁慈和圣明我会谨记于心，贵安。” 直接将记仇说了出来，看来这位外交大臣这次对她的动作真的很不高兴。不过不高兴又怎么样呢，他以后还不是要向她跪安。以后让这些大臣们不高兴的机会还多得是呢，她以后要做的那些事情可不是能够让他们心情愉悦的。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梵阖在咬自己手腕。这个角度看上去，那只手腕已经鲜血淋漓，大概是没有一块好肉了。 “你在干什么？饿了？”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很好，看上去这只手腕直接被他咬废了。 “饿了你不会叫女仆来给你送食物吗？我可没有不准你吃东西。” 梵阖眼睛红彤彤的，和平时的暗红色不同，现在像烛火一样发着红光。他向她看了过来，这种眼神就像失去理智的凶兽。 他大概还没有失去神智，所以没有对麦宜发动攻击。 麦宜纳尔坐在他旁边，把他的手腕扯了过来，不准他再咬自己。这么严重的伤口就在魔王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下慢慢修复如初。 梵阖盯着麦宜的脖子，没有动作，但是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他现在内心的渴望。 “你是想咬我？”麦宜歪头，“是那天吸我血吸得太多，又上瘾了吗？” 梵阖的脑袋凑近了一些，见她没有后退或者反对，干脆贴到了她的脖子上。麦宜纳尔没有动作，只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脖子上温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像羽毛在挠动。他抓着她的肩膀，将嘴唇贴在了她动脉的位置，然后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舐。 他舔得很痒，麦宜忍不住笑了，然后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移开。 “再给你舔下去一会儿你怕是会一口咬断我的脖子。” 梵阖攥住她的手，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的。” “如果你的眼神别这么兴奋，我大概会更相信一些。” 麦宜把手抽出来，食指抵住他的嘴唇，被他含进口中。 “只准舔。” 她的话音刚落，指腹就是一阵尖锐难忍的疼痛，直接被他完全咬穿了。 麦宜气得头皮发麻：“割一道小口子！一道小口子你不会吗！你要直接咬穿我手指！都说了只准舔，你吸什么吸！” 梵阖攥着她手腕不放，用力吸她的手指。麦宜纳尔很干脆地把手指抽了出来，如果她再抽慢一点，梵阖就要直接把她那节手指给全部咬下来。 没了血，梵阖上前抱住麦宜，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你居然还敢想下次！”麦宜纳尔愤怒地推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谈判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后续细节要跟进。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之后的事情麦宜干脆全部交给了希尔斯自由发挥，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谈判后要将阶段结果呈交给她审查。 第三天的谈判结果呈过来的时候，麦宜还在书房喝茶看文件。见他来了，把文件丢在一边看今天的谈判结果，看到后面，噗地一下把茶水全喷了出去。 第149章 希尔斯用手帕擦了擦袖子，脸上笑容还是那么完美：“您满意今天的结果吗？” “你让父亲留下来？他留下来干什么？做我通敌叛族的同党吗？” “自然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难道你还想让父亲留下来参加我和梵阖的婚礼吗？” 希尔斯微笑点头，麦宜纳尔只想一口水喷他脸上。 “你给他安的这个什么驻魔界使者的名头是终身的，等我们婚礼后父亲还是要一直留在这里，你到底想做什么？也用他来牵制禾李家族吗？” 希尔斯倒是说实话：“如果只是为了牵制的话，您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就是隐患了。” 麦宜摔杯子：“所以你是想把禾李家族和魔界捆在一起？你是想让我哥哥里外不是人啊。” “如果想让禾李少主里外不是人，您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没有必要……” 麦宜直接用藤蔓把他抽出了书房。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条约已经签好，从双方印下自己的精神力起，在神界看来艾斯的立场就已经完全是在魔界这边的了。 到了现在，麦宜纳尔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首先她在魔族这边，神界还派艾斯禾李过来，这本来就很不对劲。现在艾斯一去不复返，干脆留在了魔界，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某些人的阳谋。 当然，艾斯本人是毫不知情的，但是麦依特知不知情那就说不准了。麦宜完全有理由怀疑她哥哥在其中插了一脚，可能还是很大的一脚。 这样的话，禾李家族就真的半推半就和魔界捆在了一起了。麦依特还真是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退，她要嫁过来，哥哥就直接将整个家族做了陪嫁。只怕遭了神界的忌惮，回头会很难脱身。 唉，反正她现在是管不了了，她现在每天要学、要看太多东西，还要拟定过渡政策推算阶段结果，筹划魔界改革就足够让她分身乏术。 安利还是在帮梵阖做事情，麦宜纳尔知道他们主从情深，也没有想限制他们之间的往来。 凌晨她处理好了今天的事情，回去房间的时候，安利正准备离开魔王的房间。 “贵安。”安利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行了一礼。 麦宜同样面无表情点点头，然后安利便绕开麦宜离开了房间。这几天安利总是找一些古籍给梵阖看，内容大致都是有关灵魂的，看来他很想梵阖早日挣脱她的束缚。 梵阖反倒对这些不怎么上心，看上去像是被她关傻了，每天就宅在房间里冥想，只有实在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才会去翻一翻安利送过来的那些书。 麦宜可不认为他会被关傻，她从来就不敢小看这做小伏低一千年，最后把上任魔王都吃了的新魔王。 “你难道一直都没有走出房间吗？” 梵阖坐在桌子前，捧着书看了她一眼，原本暗沉平常的红色眼睛又开始像灯烛被点燃一样熠熠发亮。他的脸上表情还算正常，没有失去理智的样子，摇头说：“当然有出去。” 麦宜坐在床边，问他：“那你去了哪里？” “去了餐厅用餐。” 这和一直没有走出房间没有什么区别。 麦宜站起来，走到梵阖的身边拿开他手上的书，让他把座位往后退了退，然后横坐在他的腿上。 她一靠近梵阖，他的眼珠就又开始粘住她的脖子。麦宜纳尔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伸手一撩头发，把朝着他那一面的脖子完全露出，说：“很想要？” 梵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没有说话。 麦宜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亲，轻声说：“亲爱的，我们可是要缔结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的，你说是不是？” “……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就不应该存在抗拒，要相互接受，敞开怀抱包容对方。” 梵阖听完她说的话，直接上口咬住她的下唇。麦宜纳尔扯住他头发把他脑袋移开，摇头：“我还没有说完，你先等等。” “既然要相互接受……那我反思了一下，我应该也接受你的喜好……尤其是这个迷恋我血肉的喜好，对不对？” 梵阖认同地点头。 “既然我决定接受你的喜好，那你也要尊重我的喜好对不对？” 梵阖又点头，问：“……那你的喜好是什么？” 麦宜双眼炯炯：“我喜欢做女王，有实权的那种。” “女王……？” “开个玩笑而已，亲爱的你才是魔王，我不会抢走你的位置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多一点方便，比如文件以后都送过来给我看，如果你能再听话一些就更好了……” “……”难道她现在不是这样吗？所以她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不过左右都是权位的事情，现在的他并不在意这些。当然，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梵阖：“我想看看宝贝的诚意。” “好吧。”麦宜环着他的脖子，点点头，“但是你知道我很怕痛，所以你不准咬我，只能用舔的，如果你还敢咬我……” 梵阖举手发誓：“这次绝对不会咬你，如果不小心咬到了……那就罚我一周不能碰你。” 很好，这种态度还勉强可以接受。 麦宜自己咬破舌头，轻轻吻上他的嘴。梵阖就像饥渴了三年的植物猛然遇到甘泉，舌头疯狂追逐美妙的源头，然后含着她的舌头不停吮吸。 第150章 “唔……”她勉强逃出来，喘着气问，“说好的只舔呢？” “……我可没这样说过。”梵阖又低头堵上她的嘴巴。 这么来一下，她的舌头都麻了，感觉舌头上的血液都被他全部吸了过去。直到她舌头上的伤口都自己愈合了，梵阖还不是很想放过她，大概是舍不得她口中的血气。再亲下去那他恐怕就要“一不小心”咬破她的嘴了，麦宜纳尔毫不犹豫将梵阖推开。 她掏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舌头，果然白得没有了颜色。麦宜狠狠用脑袋砸他的额头，结果梵阖的额头太硬了，砸上去就像砸到了木头一样，反而砸痛了她的脑袋。 梵阖伸手把她圈在怀里抱住，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麦宜可不领他的情，从他腿上跳下去，又跑出了房间。 目送她离开，梵阖的表情淡了下来，安静回到桌子旁边继续看刚才的书。黑暗中，只剩那双猩红的眸子还没来得及褪去嗜血的幽光。 第111章 联姻的事情最后还是敲定了，这条直接拖到了谈判的最后一天。麦宜可以想象神族那边和希尔斯本人对这件事情的不待见。只可惜他们不想联姻也不行，作为梵阖的权力继承者，她要好好履行他最后的政治愿望才行。 司仪大臣接到了准备婚礼的命令，脸上表情几番变化，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麦宜纳尔坐在上位转头看向他：“司仪大臣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 很好，麦宜点头，然后看向坐在左边魔王王座上的男人，说：“那么陛下，现在可以散会了。” 梵阖回过神来，结束了几个小时的发呆，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权杖，对厅里的全部大臣说：“散会。”然后作为一位傀儡魔王尽责地跟着麦宜离开了王厅。 作为第一任神界驻魔界大使，艾斯的新府邸选了魔王城郊外的一处幽静角落。大使府不是新建的，而是买的荒废多年的旧宅，进去里面还能看见没打扫干净的苔藓青痕。他看着院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谈判的神使全部都走了，现在就留了他一个人在魔界，这一留下，就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会有离开的机会。到如今他也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知道自己会留在这边肯定少不了麦依特动的手脚。 艾斯倒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让他感到黯淡的是麦依特依旧不肯同他商量这些事情，现在麦依特完全独立后，更加喜欢先斩后奏，让所有人服从他的安排。 麦宜为了让父亲在这边生活得更好一点，给他送了一些男仆女仆。仆人们帮忙整理清洁府邸，收拾了一上午，下午麦宜纳尔带着梵阖出门散心的时候顺路来看他。 “其实应该是来看你，顺便带着他去散心才对。”麦宜说。 艾斯看了梵阖一眼，摇头示意她不要太招人仇恨。 行吧，内敛一点就内敛一点。麦宜见他喂着地上的一群小鸟，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它们是什么：“父亲，你刚刚向谁递了信？” 艾斯瞥她一眼，心想她对魔王的掌握还真是厉害，居然敢直接在他面前和他说这些事情，嘴上回答：“你哥哥。” “哥哥？他不是早就知道你会留在这里吗？” “……”当着梵阖的面，他实在有点聊不下去，转了一个话题，“你的信鸟呢？好像一直没有见你用过。” 麦宜怔了一下，回答：“之前因为记忆问题一直用不上，后来记得起有信鸟的时候就……” 梵阖淡淡接下她的话：“被我吃了。” 这下两个人都看向他。迎着两个人的目光，梵阖又微微一笑：“开玩笑的，其实我只是解除了那只鸟和麦宜之间的联系而已。” 麦宜纳尔噢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他：“那鸟呢？” “……被理查德吃了。” “……” “父亲，我想起来还有一些公务忘了处理，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 如果不是梵阖提醒，麦宜还真的忘记了理查德的存在，毕竟她自恢复记忆后就没有什么时间和机会想得起它。 “你把理查关在了哪里？”她问梵阖。 梵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忘了。” “……” “你可以去问一下安利，之前我让他去把理查德安排到远一点的地方，以防它把你救出去。”他又说，“不过你要找它做什么，我以为麦宜纳尔对它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麦宜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抱着它举行婚礼，它长得可爱，我要让它做见证我们缔结魂契的吉祥物。” “……你喜欢就好。” 今天没有议会，晚上给麦宜送了文件以后，安利就一直待在自己的神殿里。麦宜纳尔当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亲自去神殿找他，所以就随便叫了一位侍卫去传话。结果侍卫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理查德就在神殿。” “……备马车。”侍卫当然带不回它，所以最后还是要她亲自去跑一趟。 神殿门口，安利依旧穿着一身墨黑色的长袍，没被面具遮挡的另外半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靠近的马车。 麦宜被车夫虚搀着下了阶梯，收敛神情走向安利，在他跪安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声：“免礼。”然后停在一边等他带路。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见安利，因为他的立场坚定得比任何一位大臣都要膈应她。 第151章 安利转身，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然后向殿内走去。麦宜纳尔双手交握掩在外袍的宽袖里，慢慢跟在他的身后进了神殿。 神殿里面和外面是一样的黑，不像魔王宫，这里甚至连火把都没有，在里面行走纯靠夜视能力。麦宜环视一圈，整个大殿的墙、地板和柱子上都刻满了繁多复杂的暗金色花纹，有着诡异力量的阵法就嵌藏在这些花纹当中。 麦宜鼻翼微动，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臭，这腥臭混杂在神殿焚烧的味道极重的香料中，如果不刻意去寻找很难发觉。她的双眼幽幽亮起了莹绿色的光，果然，大殿的黑色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这里曾经进行过屠杀，不止百次，甚至最近五十年就有一次，以至于亡者们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大概知道这个大殿里的花纹会在什么情况下亮起来了。 安利领着她穿了两个走廊，到了侧殿里，穿过侧殿的门，里面俨然一副新世界。 整个侧殿里是堆积成山的抱枕和玩偶，和外面的黑暗不同，里面被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强烈的光线甚至刺激得麦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安利就停在了门口，不再进去。 “它就在里面，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您亲自去找吧。” 麦宜纳尔随便点了一下头，迈步进去，循着对里面仅有的一处生命力感应绕过一堆又一堆小山，走进深处。 玩偶山顶上的大兔子动了动耳朵，转过头，从山上滚了下来。被它的冲力带动，山上的布娃娃们跟着他一起向下滚去，等它落在地上时，娃娃们也跟着到了地面，化作另一座小山埋住了它。 麦宜大步走过去，蹲下来开始刨玩偶，刨着刨着一个金色眼睛的兔子蹦了出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理查……”麦宜捏住它的前掌把它提起来，理查歪着脑袋兴奋地摇着大尾巴。 麦宜观察了它一会，危险地眯起眼，伸手摸了摸它脸上凝固的血迹。 “有人喂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理查德耷下耳朵，一双金色的眸子无辜地回看她。 “……” 麦宜提着它的脖子，大步离开了侧殿。守在门外的侍卫们跟着她穿过走廊和大殿，出了神殿大门。 坐上马车，车夫驾着马儿慢悠悠往魔王宫开。麦宜把理查丢在角落里，让它知道自己的不高兴。理查德在角落里缩了一会儿，悄悄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见没有缓和的意思，小心翼翼蹿到了她的腿边，然后打了一个滚用肚子朝着她。 “牟牟——” 麦宜赏了一个眼神给它：“你会叫了？” “牟呜呜唔~” “吃那么多好东西，是不是以后还可以说话了？” 理查翻个身，在她腿边埋成一团白色的毛球装死。 马车一停，麦宜抓着它耳朵拎起来，风风火火走进魔王宫，路上的大臣感受到她不太美妙的心情，纷纷退避让到一边。 “梵阖！” 书房的大门被一脚踢开，梵阖抬起脸，正好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要砸到他的脸上。他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手，把理查德拍到墙上。 “你还敢打它！”麦宜上前揪起它的衣领，“你说说你喂它吃了什么？” 听着她的质问，梵阖合上手里的书，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说：“没有喂它什么……就是一点肉而已。” “什么肉！” “嗯……神族的话就是弗恩和利尔。” 麦宜纳尔一藤蔓甩在地上，直接拍碎了地板两层砖。理查德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耳朵，浑身的毛不停地抖啊抖。 “你还不止喂这些东西吧！我说为什么谈判那么顺利，弗恩你都敢喂！你为什么不直接抓了神主去喂它！” “神主的话我要先尝一尝。”没用再给它。 麦宜气炸了：“这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第112章 婚礼敲定时间在下个月上旬。 这一整个月，麦宜占了他的房间，梵阖只能在客房睡。 不碰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整个月梵阖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一周后，梵阖整个人变成了一只不敢轻举妄动的饿狼，看着她时眼睛又像红灯笼一样熠熠发亮。 两周后，梵阖被嗜血的欲.望折磨得快失去理智，白天徘徊在她睡的房间门口，想尽溜进房门的办法，最后把房门都挠花了，吵得麦宜一藤蔓把他抽走。 “宝贝……”第二天他又沙哑着声音抵着门哀求，“我不碰你，你给我闻一下好不好，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就好……你可以把我捆起来。 ” 麦宜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趴在她腿上的理查的脖子，眼睛不离手中的文件，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第三天，梵阖突然不挠门了。 今天麦宜没有工作，抱着理查在床上躺了一天，拿起一本书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放开了听觉去听梵阖那边发生了什么。 “陛下。”安利将一盘半生不熟的肉排端到他的桌前，询问，“这些够了吗？我还可以去为您再狩猎一只。” “血呢？都放完了吗？” “是的，您已经喝完这只独角兽的所有血液了。” “……” 他又开始吃独角兽了，麦宜有些头痛地捶了一下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女仆们像流水一样涌过来，有条不紊地帮她换上一件长裙。 第152章 她抱着理查德下了楼，到了餐厅时，梵阖和安利已经离开了。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站在餐厅门口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跟着去阻止他，抱着理查走回了最顶层。 站在书房的窗户上，麦宜把理查放下，自己跪坐在一边看着下方的景色。 “理查，你有没有看见梵阖？” 理查闻言爬了起来，小幅度摆动尾巴认真地贴在玻璃上观察，金色的眸子眨了两下，扭头看向麦宜扒了扒她的裙子。 “看见了吗？”麦宜低头摸它的脑袋。 理查德耷下耳朵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是觉得这一层红色的雾很烦，让你看不清楚？” 理查德赞同地点点脑袋。麦宜抓着它两只耳朵又把它拎了起来，理查眼前一模糊，忽然身体失重，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身体穿过了窗户悬在外面。 “呜！！”它吓得蹬了几下腿，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往下掉，然后冷静下来不再动弹。 “害怕吗？” 麦宜把它抱进怀里，理查德趴到她的肩膀上依赖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藤蔓缓缓移动，带着她和理查绕开了顶层的窗户，送到了魔王宫顶。麦宜轻轻迈腿，从藤蔓上跳了下来，重新站在了这一片巨大的阵法中。 她伸出左手，莹绿色的微粒聚集旋转，凝成了一只瓶。理查德看着这神奇的景观，好奇地爬到了她的手臂上，想用爪子去摸一摸这个瓶子，结果被麦宜拎住丢到了一边。 “听话，不要乱碰，有用的。” 说完，她坐下来，把瓶子放在了阵法的中心，然后把一根藤蔓捧过来，拿出一把小刀在上面割开了一道口子。淡绿色的汁液顺着藤蔓尖落下，被放在下方的瓶子接住，一股沁人的清香扩散在空气里，净化了这一方空气中的雾霾。 接了大半个瓶子，藤蔓被划开的伤口也一点点愈合了。麦宜将手掌盖在瓶口，口中默念了一串咒语，看着瓶子里的液体沸腾起来，像被点燃一样越来越亮，然后慢慢移开了手。 瓶口联通空气，里面的液体就瞬间汽化，从瓶口蒸腾出来，散到了空气里。大概因为汁液绿得发光，连带着这周围的空气也亮了起来。 理查德兴奋地绕着瓶子跑了两圈，见麦宜不阻止，慢慢靠近了瓶子，抬起鼻子嗅了嗅这绿色的雾。 “呜——” 麦宜张开手把它抱进怀里，最后看了瓶子一眼，转身踏入空中，踩着藤蔓回到书房。 碧绿色的雾从宫顶扩散，竭尽全力缓慢地净化着这一方天地，那原本蒙在红色阴霾中的魔王宫真貌，也在慢慢能被肉眼捕捉。 早上天变灰后，出门回来的梵阖准时出现在餐厅和麦宜一起用餐，这是这个月他每天能离麦宜最近的时间段。 麦宜看着他慢慢坐到桌子的对面，而不是她身边，脸上微妙。 “你是已经找到了不再碰我后在那个瘾发作时也能精神正常的方法了？”她用叉子插了两下碗里的青果，没有插中。 梵阖把自己盘子里的那一块肉切成整整齐齐的肉丁，听了她的话，暗红色的眼睛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眼神太过玄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让麦宜心底发毛，后颈凉凉的。 他盘子里的肉看上去越来越生了，麦宜纳尔真的觉得现在他吃的肉排都没有上过煎盘，而是切下后挤了柠檬汁就直接端上来的。 餐厅外一位女仆忽然闯入，大步走到了麦宜的身边，弯下腰凑近了她的耳朵对她说了些什么。 麦宜听完，眉毛拧起来，转头问梵阖：“魔王城外往西七十公里一个小镇，你刚刚去了那里？” 梵阖手上停顿，抬头回看她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到了她旁边的女仆身上。 “既然她都告诉你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麦宜：“我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梵阖摇着酒杯摇头，慢悠悠地说：“宝贝，这个世界上不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 麦宜很认真地和他辩：“理由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它不一定正当，甚至可能真的没有。但是你要做什么事情前总会先产生了某种念头，形成了某些动机。或者你干脆连动机都没有产生，那你要杀人前到底做了什么，或者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呢？” “没有做什么，我就是慢慢走，然后走到了那个镇子里。” “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了一口井，有个女人在那里低头喝水，我就走上去。” “你们发生了争执？” “没有。”梵阖回忆，“我走到她的身边，看见她的脖子弯曲的弧度很美……我就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 麦宜接着他说：“然后把她的头皮扯了下来。” 梵阖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什么时候发展出的这个爱好？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个变态的杀人习惯。” “没有，那只是一时兴起……她的背影很美，头发是柔软的淡金色，让人有一种保护的欲望……但是宝贝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呵。 “刚刚还说没有理由，现在就说得这么起劲。”麦宜低下眼睑，“或许你该去杀了四界所有有金色卷发的女人？” “如果宝贝允许的话。” “你杀她是一时兴起，后来为什么要屠了一个镇子？” 第153章 “她的兄长过来了。” “我想你把她一家都杀完时，不应该还有其他人不长眼地过来惹你吧。” “祭司大人过来了，他告诉我下一次血祭的原料不够。” 麦宜想起神殿大厅里挤满的灵魂，皱眉：“下一次血祭？” 梵阖淡淡解释：“就是下个月，我们婚礼那天，以血祭向魔神祈福。” “哦？”向魔神祈福，麦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倒是说说看魔神在哪里？” 梵阖思索一会儿，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本黑色的小册，翻开中间一页，对着上面念：“……魔神隐避在天外，收取信仰转换为庇护，让魔界空间稳定。” 麦宜凝视他手上那本小册，藤蔓一卷，把它弄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是什么？”她随手翻了几页，“讴歌兰斯的宣传册？原来他以前也这么不要脸的吗？” “这不是魔神弄的，是第一任祭司弄的。” 麦宜想想安利那样，点头：“那还挺真实。” 不过她关心的可不是用来宣传兰斯多么伟大的那些极尽浮夸的华美辞藻，而是刚才梵阖说的那句。 “收取鲜血转为力量，稳定魔界空间？” “我刚才好像不是这样念的。” “对，但它就是这个意思。”麦宜点头，忽然转移话题说，“我认为魔族需要换一下信仰了。” “哦？” 梵阖托着酒杯抿了一口，身体后靠在椅子的软靠上，好整以暇，“改信谁？生命女神？” “对，陛下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异议。”梵阖微笑，“毕竟现在魔王都不得不依赖生命女神来生存，我能有什么异议呢？” 麦宜可不管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点头：“既然如此，就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吧。回头我和祭司说一下，让他以后不要血祭了，稳定空间我来就好。” 梵阖看着她的脸，笑容不变。 “你说了算。”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梵阖不准碰她的禁令就这样过去了，婚礼的到来也迫在眉睫。 这些日子除了公务，她还要腾出时间来看婚礼程序和布置安排，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坐在身边懒洋洋看书的梵阖，经常会产生学习历任魔王做甩手掌柜的冲动。 “亲爱的。”她把一沓纸丢给梵阖，“马上就是我们的婚礼了，这些都是已经赶制好的魔后礼服，你喜欢哪一件？” 梵阖很给面子地把书放在一边，认真翻起那一沓纸，过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给她看：“我喜欢这件。” 麦宜瞥一眼：“你想让我在大臣面前穿得这么诱人吗？” “有点道理。”梵阖把它放在一边，又抽出一张，“那就这件好了，刚刚那件等我们回房间后再换上。” 麦宜看了一眼，还算正常，点头：“行。”又问他，“魂契你是想在婚礼上当众缔结，还是等我们礼成后再说？” 梵阖把那沓纸扔到一边，走过来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埋在她的脖子上亲吻轻嗅：“当然要当众缔结，这样才能将我们之间的恩爱展现给全族，好让他们安心。” 麦宜捧住他的脸，把他脑袋从她脖子那里弄出来，认真盯着他的眸子，说：“看来我还得饿你几天，这样婚礼现场才没那么容易发生意外。” 梵阖低头温柔地含着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嘬着，嗓音低哑：“都已经饿了我一个月了，你还要饿我，不觉得这样更容易发生意外吗？” “……也有道理，要是你因为太想要我而忍不住发狂先吃了我，那就不妙了。” 他把麦宜推到床上，脱下外套，由上而下缓缓扯掉衬衣上的扣子。然后伏下身，把她圈禁在身下，抬起她的右腿。 “乖，先让我收点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婚礼啦，加快走剧情。 第113章 婚礼前两天，整个魔王宫的人都开始不分日夜地忙碌。众议会也顺便停了，大臣们不再有事没事来魔王宫找未来魔后商量公事。 梵阖和麦宜在不停地试礼服和演练流程，重复了六七次后，麦宜终于受不了了。 一套做完后，她很认真地对一边的司仪大臣说：“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不用再练习了吧。” 司仪大臣看了梵阖一眼，梵阖面无表情点了一下头。 “那好吧。”他叹了一口气。 魔王继任前梵阖演练了十七次，他倒是一路做了下来，麦宜毕竟没有他那么变态。 婚礼前天，麦宜睡了整个黑夜，然后天刚刚蒙灰时便又被女仆们从床上拉了起来，开始梳妆。 “哥哥那边还没有说会不会来吗？”她轻轻闭着眼睛，任由女仆们在她的眼皮上一笔一笔画。 梵阖那边还在被人伺候着穿礼服，垂着眼一副很困的模样，懒洋洋地回她：“不知道。” 麦宜呼出一口气：“那大概是不会来了……” 女仆最后给她插好了秘银材质的百合花头饰，又扯得她头皮紧痛，麦宜嘶了一声，没有说她什么，睁开眼睛看着镜子。百合色的礼裙是梵阖选的，和当初记忆里的那件款式有些相近，但是这一件更加典雅复杂，穿起来衬得人高贵不可逼视。裙尾拖得很长，还好等下是走在地毯上，不需要像人界的婚礼一样还需要几个花童提着。 “果然是生命女神，只是看着，那种圣洁的感觉就从举手投足里透了出来。” 第154章 梵阖从后面过来，穿过她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镜子里她那双冰绿色的眸子。 “谢谢，你看起来也很黑暗。” 麦宜视线落在他戴着王冠的头上：“其实我前几天就很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和我一样把这头长发穿着绸带编成长辫？” “还是不一样的，我的头发是放下来的。” “是啊，这样比我更像新娘了。” “……” 梵阖低头，嘎嘣一口咬断了她的项链。女仆们瞬间慌乱，手忙脚乱地去找备用首饰。 “陛下！！求您不要咬王后身上的饰品！” 还是那个大厅，来自四界所有有分量的观礼队伍已经就座。司仪大臣在台上站了很久，听到神殿那边的钟声时，他掏出了怀表，低眸看了一眼，然后拿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套慢条斯理戴在手上。 “请肃静，各位来宾。”他朗声说。 大厅里最后一丝声音随着他的提醒完全沉匿下去，一双双意味不明的眼看向被环绕的司仪台。 司仪大臣半跪下来，对着漆黑一片的走廊道：“请陛下、王后。”随礼的其他臣子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 麦宜挽着梵阖的手臂，缓慢地从走廊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是事先演练过的动作，每一脚迈出的步伐都是经过精心估量后选择的长短。 她微微抬起头，似乎心有所感，视线在场地上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最后微微凝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浑身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他的眼神隐蔽却直接，里面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哥哥……”她在心里喊了一声，然后强迫自己移开眼睛，看向梵阖，继续走下一步流程。 司仪大臣缓缓起身，取过一直放在盘子里的后冠，双手托起，垂眸慢慢走到了两人之间。梵阖从他的手里取过后冠，看向麦宜。 他的脸上并不是那么严肃，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如果和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对视久了，会有一种发毛的感觉，似乎这眼珠子的主人并不是什么活物。 梵阖看着麦宜，眼底幽深，隐隐能看见里面的红光。 “这不是魔族与神族的联姻。”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却连最近的司仪大臣也无法听见。 “而是空间与生命。” 梵阖缓缓举起后冠，插进她的头顶，手指放下时顺便将她鬓角不存在的发丝撩到耳后，周围人看来是一副无比亲昵的姿态。 “生命之神啊……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麦宜盯着他，许久，眼睛弯成了一抹新月。 “多谢夸奖。” 艾斯坐在前席，一直盯着两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些细微的动作。这一段流程并不长，但是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交握着的手心里也渗出了一些汗水。还好等后冠戴在麦宜的头上后还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紧张的不仅是他，还有神族的观礼队伍，毕竟有梵阖的前科之鉴，这一次到底是不是又一场鸿门宴仍然是个未知数。 司仪大臣不在乎他们的不安，声音平静地宣布下一流程的开始。 “请巡礼队伍准备。” 是的，魔王婚礼的时候魔王和王后两个人要像猴子一样坐在车辇上给一城的人看。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流程不算长，但是这两天麦宜和梵阖却只排练了六七次的原因。 载着两人的车子四面无墙，只有一张巨大的纱帐笼罩。魔王和王后的模样是完全能够被看清的，这也是魔民们难得有机会直视他们统治者的时候。拉着车子的不是马，而是两只褐红色的食人魔蜥蜴，很威风也很丑。 车队一踏出宫门，外面排山倒海的呼声就灌进了魔王宫的周围地段。 麦宜端正地跪坐在梵阖的身边，低眸神游，浑然将车外嘈杂的惊叫欢呼或怒吼置于脑外。 梵阖见她发呆，用力捏了一下她的左手，力道大得骨头差点就被他给捏碎。 麦宜稍稍转头冲他危险地勾起嘴角：“怎么了亲爱的？” “我们是不是忘了商量一下等下该在哪里结契？” “等下队伍环城后会重新回到魔王宫门口，我用藤蔓带着到魔王宫的最顶层，然后我们就在那里结契。” “行，等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就看亲爱的是不是真心想和我永结同心了。” “这有点难说，如果等会儿宝贝放点血出来，想来事情会顺利很多。” “如果有必要的话。” 车队前进的路上碰到了很多障碍，大部分是那些突然堵在路上决斗的魔族。如果是平时倒还算正常，但现在特殊时期司仪大臣他们肯定早已经通知下去今天不允许决斗。这些抗命的魔族八成是想靠决斗来搏得大人物们的青眼，或者是某些人安排来表示对麦宜涉政的不满。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人最后无一例外都被侍卫们叉走了，总的来说这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 魔王城很大，这么绕一圈，就算是最勇猛的食人蜥也有些受不了。等到它们蠢蠢欲动想要造次时，车队终于又回到了魔王宫前。 周围的人群还是那么喧闹，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有活力。麦宜看着远处依旧笼罩整片天空的红色，觉得自己又找到了罪魁祸首。 “请陛下、王后。”礼仪大臣又跪在了车辇前，朗声道。 第155章 梵阖虚扶着麦宜纳尔的手，和她一起慢悠悠站了起来。藤蔓随心一挥，直接将掩着车辇的纱帐掀到了地上。一直被侍卫们拦在外围的魔族又开始怪叫起来，沸腾中混杂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激动。 又一根藤蔓停落在两人脚前，梵阖牵着麦宜一步踏了上去，由着它的移动朝着魔王宫顶缓缓上升。 几位大臣看着两人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被礼仪大臣拦住，他的目光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语气淡淡地说：“这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了。” 越往上视野变得愈发清晰，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红蒙蒙的让人难以看透。 “这就是你做的吗？”梵阖说，“或许等下我们到了顶上，可以看见你的那只花瓶？” 麦宜纳尔否认：“那不是花瓶。” “有道理，拿它来装花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麦宜不再跟他说话，等藤蔓到了魔王宫顶就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梵阖跟在她的后面，突然伸手抽出了簪在她头发上的百合花。 “嘶——你！”她捧着散开的头发，转身瞪他。 梵阖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把头花随手丢在地上，问她：“开始吗？” “……”麦宜，“你先。” “……好吧。” 然后他盘腿坐在了地上，麦宜纳尔跟着他一起坐在了他的旁边。梵阖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指腹上裂开了一个豁口，暗红的鲜血从伤口里慢慢流出，滴落在地面。在他的刻意下，这个伤口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愈合。 梵阖抬眼看她，麦宜睫毛微颤，伸手褪下长裙，把自己洁白的后背露了出来。他抬手把食指按在了麦宜的背上，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股灼烧感，麦宜顿时一僵。 “呵呵。”梵阖笑了。 麦宜涨红了脸，“你不要笑，明明是你的问题！” “是吗？” 梵阖欺身上前，脑袋埋在了她圆润柔软的左肩膀上用獠牙慢慢磨。麦宜深深呼吸了两下，合上眼睛，说：“只准咬一口。” 话音一落，肩膀上就传来了尖锐的刺入感，然后就是近在咫尺不容忽视的吮吸声和细微的吞咽声。没有吸多久，梵阖又将獠牙拔了出来。 “我怎么感觉还是这么烫？”他靠在麦宜的肩膀上，喟叹一声。 “你画……不用管，接着画。” 麦宜抬手，捂着双眼，努力让脑中被一个人的身影填充。 手指上的滚烫随着身后人缓慢的动作，慢慢凉了下去。 第114章 法则没有自己的意识，想要沟通很难，欺骗却会容易很多。 当年的兰斯可以欺骗法则，那么如今的梵阖和麦宜自然也可以。 第二次魂契比第一次顺利得多，两人全程都保持着意识的清醒。麦宜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滑行，缓缓在他的手腕处收下最后一笔，银色的光影闪现在两人被涂画满的身上，然后渐渐隐没。 契约结束后，两人的身体满布血迹，梵阖抬起手腕，伸出舌头细细舔舐着上面新鲜的血液，苍白的瞳孔盯着麦宜纳尔，那眼神和盯着猎物的凶兽没有什么区别。 麦宜看着他，胸腔里交织着来自对方内心深处火热的食欲和高昂的性.欲。这两种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让她心神也有些恍惚。 他伸手抓住麦宜的手臂，手掌上低于常温的冰凉一瞬让麦宜理智回笼。 “你想做什么？”她想扯回自己的手臂，没有成功。 梵阖目光灼灼看着她，意思很明显。 麦宜拒绝：“不行，快天亮了，今天太累，我要回去睡觉。” “就一次——” “一次也不行。” 梵阖现在当然拗不过她，被神树的藤蔓捆着回了魔王宫。举行了婚礼后，麦宜没有理由再和他分房，于是两个人都睡在了魔王的主卧。 麦宜现在和神树的融合度很高，和神树一样，她现在本没有什么每天睡眠的必要，但这几天为了婚礼准备确实消耗了她太多精力，这天晚上她难得认真地躺在床上合上了双眼。 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她做梦了。到了她现在这个境界，梦便不再是那些简单的梦，而会无限接近于真实，成为幻觉。 这是法则的压制，所以无论什么种族的强者，一旦进入休眠，往往会沉睡不知时日，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麦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枝叶遮天不见光线，瘴气和迷雾永远无法散去，这里是人界的魔鬼森林。 她顺着这条有些陌生的路向前走着，身体却帮她记住了方向，最后她走到了一座山洞前。兽皮作门帘，虚遮住山洞口，在这个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用处也只剩下作为装饰品，当然还有冬天勉强挡一下外面的冰冷空气，如果要防卫外来者是绝无可能的。 这里曾经是莉莉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如果没有兰斯这个意外，她大概会在这里一直安然而孤独地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麦宜走到洞口，掀开了兽皮看向里面，山洞里没有其他生物。现在兰斯还没有被她捡回来，理查德可能还在外面捕猎或者睡觉。 她提起篮子，又离开了山洞，沿着采摘果子的路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身向河边走去。 流水的声音轻灵悦耳，通过她的耳朵进入她的内心，这些美妙的自然之歌舒缓了她的心境，而这一切都在看见河边的那道身影时完全停止。 第156章 他坐在那里。 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黑得似乎可以吸尽所有的光明。他身上的衣服华贵而破败，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而在他的背后，是六只黑色的羽翼。 麦宜站在他的身后，莫明的恐惧感忽然填充了她的胸口，让她不敢再前进。 似乎感觉到她不会再靠近，男人的身体动了，手撑着河岸，缓缓转头看向她。 这张脸太熟悉，却也太陌生。 轮廓分明是兰斯的，却因为完全不同的发色和虹膜颜色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或许最陌生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冰冷而淡漠，而不是兰斯那种包藏爱意的温柔。 就是他，在台上轻吻了莉莉的唇，然后亲手捏碎了莉莉的心脏。 他说：“过来。” 就连他的嗓音，也和兰斯完全一样。 麦宜站在原位，只是那样看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忽然就笑了，嘴角勾起，阴暗而邪恶。当他再次开口时，就连嗓音也变得低沉，更像是诱惑人的魔鬼。 “过来，麦宜纳尔。” 麦宜看着他弯弯的眼角，脚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半步，然后又顿住。 “你是梵阖，还是兰斯？” “梵阖？”他似乎在思索，“你是说'他'吗？天神的残肢，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所以是兰斯？” “弗洛伊。”他微笑，“最接近梵阖的兰斯，我是中间者弗洛伊。” “莉莉没有听兰斯提起过你，麦宜纳尔也没有。” “是因为兰斯不想让你知道他不爱你。”弗洛伊说，“梵阖倒是还有记忆，醒来后你可以去问他。” 麦宜纳尔知道她在梦里，但是她不能自主离开梦境继续深度睡眠，她要么直接醒过来，要么就继续睡。 “你其实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吗？否则也不会梦到我。”弗洛伊又对她说，“过来，麦宜纳尔，我们来一起聊一聊。” 麦宜没有走过去，只是说：“你是最接近梵阖的兰斯，莉莉在那一刻已经见过你了。这又如何呢？一切已经全部过去了，你不再存在，兰斯也不再存在，现在剩下的只有梵阖。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你叫他兰斯的时候，他的灵魂动摇了。” 麦宜一怔。 弗洛伊笑容如鬼魅：“不是吗？在车上的时候……你掌握灵魂之力前的那个契机。” “狐狸吃掉了兔子，兔子便转化为能量贮存在狐狸的体内。兔子先生被狐狸吃掉了，兔子太太自然不可能将狐狸当做她丈夫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的新身份，她对狐狸只有憎恶和怨恨，这是因为被吃掉的兔子先生已经失去了他的意识，也就是灵魂，那么这种转化便不算新生，而是死亡。” 麦宜沉默许久，最后轻声问他：“那么灵魂该怎么算？” “我以为生命女神会比我对灵魂的理解更加深刻。” “生命女神的灵魂并不曾分裂，呆在神树的那部分只是记忆而已。”麦宜摇头，“最早接触灵魂法则的是兰斯，而不是我。” 弗洛伊慢慢撑着地从河岸站起，轻轻拍打身上的衣服。 “灵魂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能量而已——”他话中带着些许意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梵阖会被他束缚住，不能近其他的女色？” “兰斯的诅咒？” “还有谁的什么诅咒是他不能解除的呢？他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了。” 麦宜看着他，因为那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双眸微睁。 “当时你还不足以威胁到他，那么能够困住他自己的，就只有他自己。或者我再说清楚些，能够让梵阖背负诅咒的人，只有梵阖，而不是兰斯。” 第115章 弗洛伊的话，麦宜半信半疑。 如果兰斯是以个体向梵阖发起诅咒，其实他的话是成立的。但是兰斯和梵阖的情况太过特殊，不能完全排除灵魂诅咒的可能。 然而这种可能又推导出另外一种结果，那就是兰斯的灵魂仍然存在或者还存在部分。因为灵魂诅咒的持续必然要有被诅咒的灵魂存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弗洛伊完全就是在为梵阖说话，并诱导她产生'梵阖即兰斯'的观点。他的目的太明显，却很管用，虽然不至于洗了她的脑，也已经成功在麦宜的心口植入'梵阖灵魂里还有兰斯成分'的怀疑。 “梦境总是会随着你的心念而动，本身却又在不停寻找合理性。”弗洛伊一边说着，一边向她逼近。 麦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说：“你不要过来。” “梵阖曾经说过，魔化后的兰斯已经不是你的兰斯，我认为他的这句话还是有待商榷的。兰斯毕竟还是兰斯，” 他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然后暧昧地沿着脸侧滑上她的耳后。 “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毕竟这是你的梦境。” 麦宜忍不住蹙眉，胸腔里强烈的怒意在膨胀，甚至扭曲了眼前所看见的东西，怒到极致，杀戮的欲望便从中升腾。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魂契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弗洛伊松开她，道：“你有些事情得去处理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麦宜纳尔睁开了双眼。她撑着床坐起来看向身边，被子被胡乱掀开，躺在她身边的梵阖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闭上眼睛开放了自己的感知，去寻找梵阖的位置。顺着他的气息和她的生命力，眼前出现了一片散开的绿，还有逐渐消失的白色。 第157章 滚烫的血液喷溅而出，在地面徒劳地淌了一段距离，然后逐渐在寒冷的风中迅速凝结。 她迅速从床上下来，随手抓起床边的毯子披在身上，从窗户跳出了魔王宫。寒风灌入她的睡裙缝隙，一下冻僵了她的身体，麦宜紧抿着唇，奋力扇动翅膀朝梵阖的方向飞去。 空气中全是血的味道，哪怕完全被冻成了冰，依然腥臭无比。 梵阖面无表情扯着手下人的翅膀，用那把黑色的长匕抵在他的翅根上，无视这个他口中恐惧而绝望的哀求，一下将这一只翅膀连骨全部切了下来。 “不……” 神族徒劳挣扎了几下，最后脱力昏死。 梵阖抓着这只翅膀，粗暴地拔下上面的羽毛，然后放在嘴边撕咬下上面的肉含在口中，不知含了多久，最后一口全部吐在了地上。 麦宜从空中落下，藤蔓卷起他手里的残翅，扔到一边。她走向梵阖，语气质问：“你大白天发什么疯？” 梵阖盯着她，眼中明灭不定，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也不能通过魂契感受到。 “你又把神界的观礼队伍全杀了？”麦宜深吸一口气。 梵阖闭上眼睛，摇头：“没有，你哥哥放回去了。” “你——” 梵阖眼睛睁开，斜视着她：“你又想让我'冷静冷静'？”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有什么影响？婚礼第二天魔王不省人事，魔后亲政，神界观礼队伍不明原因全灭，而唯独魔后的哥哥平安返程。” “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是想要开战吗？”麦宜挥动藤蔓，打断最后一个苟延残喘的神官的脖子。 “麦宜纳尔。”他的语气很平静，“你没有感受到吗？” 麦宜疑惑，她看着他，右手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那里忽然有些发闷。 “感受到了吗？这膨胀的……杀念。”那双幽红的双眼，某一瞬间，透出失去理智的疯狂。 -------- 梵阖在神化。 他的神化应该早就开始了，但是麦宜一直没有察觉，直到魂契后，梵阖新生的神格开始排斥契约的力量。 法则限制了他对她的杀意，但同时加强了他对生命的厌恶，尤其是神族，基本到了看见就想直接掐死的程度。 而这种杀念影响的不仅仅是梵阖。 咯嘣。 麦宜把捏断的笔丢到一边，女仆熟练地将另一只新笔递给了她。麦宜接过来，用笔尖一下一下敲打着空白的纸面，在上面留下了一堆蓝色的墨迹。 她把新笔丢到一边，烦躁地说：“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女仆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按照她的字面意思理解恭敬回答：“陛下刚刚睡下。” “他睡了才怪！”她站起来，转头看向旁边桌的安利，“麻烦祭司大人帮我给这些文件分一下类型，我等下会回来继续批阅。” “如果您回不来呢？” 麦宜脚步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现在陛下的情况可能并不太好，您过去以后或许没办法走开。” 呵呵。 “那就请你帮我批阅一些城级以下的公务，标准就按我平常，事后我会复查一遍。” “……是。” 麦宜踩着高跟大步走到魔王的房间门口，唰的一下将门打开。魔王的大床上，被子里隆起一个身形，看上去梵阖正睡在里面。 但她可不这么认为。 麦宜纳尔走到床上，一下掀开了被子，看见床上的情形一瞬间失去语言。 “你……” 她认命地跪在床上，把两只手臂捡起来丢在一边，扶正梵阖的身体，把手臂勉强安在断开的豁口处，等着它自己愈合。 “这样有用吗？” 梵阖的脑袋和脖子之间的断口重新连接起来，过了一会儿，声带便修复得差不多了。 “没有什么用。”他声音沙哑，“所以还是把我放出去，怎么样？” “不行，你肯定会去杀人。” “那你就让我在这里这样呆在。” “也不行，你这样我也很难受，不能够专心处理公务。而且床上全都是你的血，这样就不能睡了。” “麦宜。” 他抬起手想抓住她，结果手臂的骨头还没有长好，手肘直接外歪了。 麦宜扯住他的手臂，帮他正骨，说：“你先别乱动，等五分钟再说。” 五分钟后，梵阖身上只剩下一些红色的痕迹。 他胸口的杀意从看见麦宜的时候开始就在不停膨胀，同时不停上升的还有性.欲和食欲。身体被麦宜重新接好后，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脸：“我们做.爱好不好？”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麦宜松开头发，让它们全部披散下来，然后把外套放在一边，开始解裙子上的扣子。 梵阖伸手过来把她的裙子整个撕开，然后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床上。麦宜抵着他的胸口，咬开了自己舌头。 梵阖目光幽深，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把她禁锢在身下开始了不温柔的动作。 …… 麦宜随着他的动作浮沉，推了一下他的胸口。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梵阖不回答，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身体起伏。 第158章 麦宜纳尔盯着天花板，想起刚刚安利说的话，觉得还是有几分准确的。梵阖完全将无法宣泄出来的杀戮欲望释放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就是他一直不肯放开她。 这样可不行，如果是一般人，那早就被他做死在床上了。 麦宜捧住他的脸，把他的牙齿从她脖子里□□，用手背帮他擦了擦嘴角。 “亲爱的。”她扶着他的肩膀翻了个身，坐在他的身上缓缓运动，“你先告诉我，这样有没有用？” 梵阖盯着她，眼神迷离了一会儿，点头：“有。” “那具体有什么感觉吗？” “……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 “……如果只是那些污秽的东西就算了吧。” “我觉得现在不想杀别人了，只想弄死你。” 第116章 梵阖第二次对神界来的观礼队伍下手，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 队伍迟迟不归，等麦依特回去的那一天，神界便知道了观礼队伍又遇害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您会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呢？”爱利威尔忍不住开口，“明明您是整个队伍里面实力最强的神族，但是看来您并没有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 麦依特冷淡地睨了她一眼，说：“魔王的攻击有意绕开了我。” “他不攻击你，你也不去帮助其他的神官吗？请问禾李家主有什么苦衷？” 安兰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听着两人的争执，到现在，终于开口打断他们：“好了，公主殿下，我想公爵大人必然有他无能为力的原因。魔王梵阖现在的实力并不是我们能企及的，或许如今二位的争执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麦依特顺水推舟，不继续言语，表面算是默认安兰。 爱利威尔看着两人，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咬牙，甩袖离开了神殿侧间。 安兰目送公主离开，转头看向麦依特，眼神很冷：“禾李公爵，不知如今是一位爱护妹妹的好兄长，还是神族锋利的前矛？”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悖的地方吗？”麦依特勾起一抹很淡的笑。 “那么禾李小姐现在心系神界吗？”安兰也不迂回，很直接地问。 “麦宜现在心系万物。” 安兰盯着他，最后移开视线，眼睛落在神殿的柱子上。那里曾经被神树的藤蔓爬满，难透天光。 “公爵大人果然很疼爱令妹……” 宫殿里，神主安静听完女儿对麦依特的不满和怀疑，开口说： “爱利威尔，神议决定让你代表神族去二次谈判。” 爱利威尔猝不及防，难以置信地看向神主：“父亲，您在说什么？我可是第一层的神选子……” “第四位已经形同虚设，第八位也已经遇害，我们需要试探她确切的态度。” “难道现在不应该先休养生息吗？为什么要一再试险？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层主和一位神选子了……” 神主沉声：“爱利威尔，我们本不必要失去利尔。” 爱利威尔心虚噤声，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但是利尔的死不是已经足够说明了吗？” “利尔的死只能表明魔王的态度，我们需要知道禾李家那位的态度。” 如果她的立场在魔界，那么就算神族没有失去其他层主和神选子，也毫无意义。 “她的态度？” “爱利威尔，你本是最让我骄傲的孩子，但是现在这一百年你连续做了两件错事。” 神主目光失望地看着王女，“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刺杀禾李，甚至没有成功；第二件事就是让利尔进了观礼队伍。” 爱利威尔额角落下一滴冷汗，她单膝下跪，面色苍白地说：“父亲，我错了。” “第一层的神选子选拔方式特殊，你应该知道。这次你去谈判，回来后我会撤下你的神选子资格，我想你的兄长大概会比你更能胜任你的位置。 ”他不打算向她解释什么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是。”爱利威尔闭上双眼。 -------- 很快爱利威尔要过来的消息就被送到了魔王宫。 麦宜沉默地看完这封从神主宫殿寄来的信，把它放在了一边。 “谈判，神界又要谈判？”梵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她，“这次谁来？来谈什么？” “来谈神官们的人身安全问题。”麦宜揉额头，“只来一个人，其实不是来谈判，是来试探我们的态度的，你不准再杀了。” “哦？”梵阖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那这个来的人应该很有分量吧……我猜猜，是那位小公主？” 麦宜纳尔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我觉得这大概是神界送来给我们赔罪用的'即将前任神选子'，你信不信我杀了以后，神主肯定很快又会新选一位神选子？” “如果真要赔罪，也应该是我们才对。” “那就不是赔罪，是表示友好。” “没有哪个种族会送公主给另一个种族杀来表示友好吧……” 麦宜说完，自己忽然也不太确定，只好说：“哎呀，反正他们肯定不是想送来给你杀，所以你不准杀，知道吗？” 梵阖：“呵。” 听见他这样笑，麦宜就头痛。 爱利威尔的行程安排得很早。麦宜纳尔收到信后的第四天，她就已经乘着传送阵来了魔族。 第159章 这次麦宜没有带着梵阖去迎接她，她想现在神族大概对魔王很有阴影了，如果她和梵阖真出现在爱利威尔的面前，那大概不能表示友好，只有惊吓才对。 谈未来观礼神官的人身安全问题，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谈的东西，因为这根本不需要谈，神官们能不能平安回去，都要看梵阖的心情。 显然，梵阖的心情在看见神族的时候总是会很糟糕的。 这种谈判主题只需要一个上午就能够解决，所以为了达到目的，谈判的时间拖到了爱利威尔来魔界的第十天。然而没有人关心第十天的谈判最后会有什么结果，这中间的十天空闲期会发生什么才是神族那边真正关心的。 以防出什么意外，麦宜等爱利威尔一下传送阵，也不安排她见魔王魔后的事情，直接就让她去了艾斯那里。 现在艾斯是神界驻魔界的使者，用来接待神界来人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公主大人和艾斯两人可是说是相互不待见。因为曾经调查过，现在在艾斯的眼里，这位公主是差点杀死麦宜的凶手；而在公主殿下眼中，姓禾李的一家子都沆瀣一气，是魔王的走.狗。 “公主殿下，这十天还请您安分呆在这里，出门前也要先告知我一声，否则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艾斯面无表情叮嘱她。 “哦，是吗？”爱利威尔嘲讽地说，“我怎么感觉禾李贤者并不在意我是否会出什么事情呢？” 艾斯点头：“我确实并不在意你会出什么事情，我只在乎麦宜的意思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被神族那边曲解。” 爱利威尔气炸。 公主殿下本身并不是喜欢搞事的性子，虽然嘴上吵，但不会真的跑出去犯蠢。梵阖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她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命去再证实一次。 真的会这样一直顺利直到谈判结束公主回去吗？ 麦宜纳尔看着桌子上梵阖低头看书的侧脸，内心有点怀疑。 然而梵阖看上去正常得很，他没有偷偷溜出魔王宫，每天只是在床上缠着她大半天，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后就放开她自己去看书，没有一点关心那位公主的意思。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想我去见一见那位公主？” 梵阖放下书，侧脸对着麦宜微笑。 麦宜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问他，“梵阖，你真的很想做这个魔王吗？” 梵阖的微笑一点点消失在脸上，他缄默了一会儿，眼神深沉地看着麦宜。 “什么意思？” 她手臂虚撑着额头，横陈在床上，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盯着他：“大家好像一直都认为你杀死魔王取而代之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受到危及生命的压迫和不自由，但是这只是表面的，梵阖本身到底有没有把握权柄的野心呢？” 梵阖手背托着下巴，说：“我只是想拿回本来该属于我的东西。” “那么拿回来后你还舍得丢出去吗？”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主动和被动终归是不同的。” “既然我用了'舍得'，那我所指的肯定是主动的情况呀。” “嗯——”梵阖盯着她，说，“在这之前，我想问问，我要是把这个位置丢出去了，最后会被谁捡起来呢？” “你希望谁来捡，就是谁来捡。” “我还以为宝贝对这个位置有点意思呢？” 麦宜摇头：“我做了这么多，出发点从来就没有落在权位上。” 梵阖看向窗外，现在透过玻璃看到的房屋和街道不再笼罩着一层不详的红色，麦宜纳尔的瓶子对魔王宫周围的净化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效果。 “最近宫里的仆人们似乎精神都很不错。”他说。 麦宜纳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点头，“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感觉，看起来就会好很多。” 梵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床边俯身压住了她。 “宝贝。”他在她耳边低语，“离开这里，你想带我去做什么？” “去割草。” “……” “你不要不信，我是认真的。”麦宜松开手，仰面躺下来看着梵阖，“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人界种草，等长成后就收割。我会种带着神族气息的灵草，这样应该可以缓解一下你的杀念。” “生命女神更偏爱开智的生物？” “这很正常，不是吗？我不可能让你把所有开智的生物全部杀完，然后留下一堆没脑子的物种吧。” “嗯，很有道理。”梵阖开始解衬衣的扣子，“我需要好好考虑……说不定我们来几次后就能有结果。” …… 麦宜显然不是随口一提，第二天她复查好公务，手里就捧着几张地图认真地看。 梵阖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套衣服，一边说：“你真打算带我离开这里去割一辈子草？” “当然不会，还要砍树或者摘花，如果只是割草那实在太枯燥了。” “不能接触开智的生命吗？” 麦宜放下地图，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如同真正的神祗一样淡漠而让人感到遥远。 “可以，缓解滞后时，我会带你去屠杀。” 这就有些意思了。 梵阖一直很安分，等到希尔斯来找她的时候，麦宜才发现她居然直接忘记了来谈判的公主殿下。 “她这几天一直在父亲那里吗？”她问。 第160章 “是的，尤里安一直住在禾李大人的府上，没有出过门。” “那她还算聪明。”麦宜说，“后天谈判你随便应付她一下就好了，反正不管你给什么承诺，陛下都只会按照他自己的心意做事。” “好的。” 白天躺在床上，麦宜闭着眼睛，眼皮子跳得很厉害。 她翻了个身，抓住梵阖的手臂：“你不会又半夜去做坏事吧？” 梵阖左手垫在脑袋下，闻言转头幽幽看了她一眼。 “你现在一天都不睡觉，我能去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麦宜感觉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挪了挪身子抱住了他。 梵阖抚摸她的腰：“不休息？” “休息，我抱着你休息。” “可是我这样很难受。” 就像他说的那样，麦宜的胸口也紧跟着发闷起来，她只好松开梵阖的腰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 然而胸腔里的火焰一直没有冷却下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热烈。 麦宜纳尔睁开眼睛，转头盯着梵阖。 梵阖迎着她的灼灼目光，展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能——”麦宜坐起来，声线微厉，“不可以，梵阖。”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下，巨大的藤蔓在翻滚着，随时就要破土而出。 爱利威尔刚刚沐浴完毕，穿好了一件内衬长裙，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开始梳自己微湿的头发。 轰——！ ！ 藤蔓轰破地板的时候，耳内顿时一阵轰鸣，只剩下强烈的爆炸声。 爱利威尔下意识展开了翅膀，拔出长剑，然而飞溅的瓦砾碎片还是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割开了她细腻的皮肤，几滴腥红的血滴落在了地面。 “什……” 藤蔓卷住了她的脚踝，一瞬间爱利威尔感觉自己的力量都被这诡异的东西压制住，完全使不出来。 她被藤蔓拖着，猛地从下面被破开的洞离开了房间。 麦宜从窗口一跃而下，半空中被藤蔓牵引，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艾斯的府邸。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哇 第117章 爱利威尔从来没有试过这样无力，被藤蔓拖着，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只能任人宰割。 她费力地挥动自己的剑，想要割断缠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却连弯腰的力气都使不上。手里的剑也变成了废铁，剑尖在藤蔓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藤蔓的移动速度太快，她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个诡异的东西带去哪里，被甩得头晕目眩胸口直犯恶心。 然而下一刻，她看见了一团墨黑色的东西。 爱利威尔看着这黑焰以超常的速度来到她的身前，大脑一阵空白，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扑。 一片绿色挡在了她的前面，把她的大部分隔绝在这团黑焰之外，虽然这样，还是有几片焰火沾染到她的皮肤上，顿时一片恶臭焦黑。 爱利威尔突然明白过来，藤蔓一直在保护她。她努力蜷起身，抱住自己的大腿，藤蔓顺势缠住了她的全身，把她包裹成了一个绿色的球。 梵阖站在球的旁边，右手虚放球面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梵阖！” 麦宜从空中飞速坠落，对准他的方向扬手一挥，用藤蔓把他打离爱利威尔的附近。 梵阖的灵魂之力在变强，现在她不用本体接触梵阖，单单用藤蔓来触碰根本不能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 “亲爱的。”麦宜停在爱利威尔前，朝他伸出手，“你过来，我们来谈一谈好不好？” “宝贝，你的心可不是这样说的。”梵阖站在半空，一双竖瞳盯着她，“它告诉我，只要我一下去，你就要把我又扯出来——” 那还不是你咎由自取…… 麦宜举手：“我发誓，我确实有一点这种想法。但是亲爱的我会克制住的，只要你不对她出手，我也不会对你出手。我只是想和你认真谈一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今天你却突然又要杀她？” 梵阖还是不愿意下去，现在的麦宜可不是当时和他玩那个脑残捉迷藏的麦宜，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在她的五米范围内逃离。 “既然你想谈这个，我们就这样谈也可以。” 艾斯听到巨响，早就从房间里出来看发生了什么。看到现在这个情况，知道他插不了手，恐怕还会成为麦宜的拖累，便又找了个房间藏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行。”麦宜点头，要是梵阖真的过来了，她还会分心思提防他想对爱利威尔做什么。 “其实前段时间我确实已经将这位公主殿下丢在了脑后，但是今天你和希尔斯聊了下后天的事情，我就想起了她的存在。” 他的解释就这么简单。 “我都说了不可以，为什么还要来杀她？” “唉……”梵阖无奈，“我只是想试一次而已，如果可以杀掉却没有尝试一下，我会觉得有些遗憾。” 他的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杀戮的欲望填充了内心，甚至满溢出来，影响到了麦宜。 “现在你尝试了，但是没有杀掉。” 麦宜慢慢撤掉圈在爱利威尔身体外面的藤蔓，露出了她现在的模样。 刚刚被黑焰灼烧到的地方麻痹了痛觉，像是诅咒一样向周围的皮肤腐蚀，麦宜看着它们，感觉看见了几年前的那场人界的瘟疫，不过现在这个显然要比那种严重的多。 第161章 她伸手放在爱利威尔的伤上，手下是摸到烂肉的触感。这些黑色就是缺口，生命力在不停地从这些缺口逸出。 麦宜看向梵阖：“我觉得她伤成这样应该可以勉强压住你的杀念？” 爱利威尔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抿着嘴，乖乖让她触碰自己的伤，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麦宜的触摸下，对她产生了一种莫明的依赖感。 梵阖的杀念当然不可能满足，但是看着爱利威尔这副凄惨的样子，冲动还是有所缓和。 他沉思了一下，点头：“那好吧，但是宝贝你得保证，回去后不——” “行。”麦宜承诺，“我回去以后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做什么。” 梵阖倒是不担心她这样说了后回去会不会找其他借口弄他，麦宜可不是他这种喜欢钻语言空子的人。 他给自己松了下关节，浑身变得慵懒：“……那我们快回去睡觉吧，出来这么久，我都有些困了。” “等一下。” 麦宜握着爱利威尔的手，生命力的绿光萦绕在她全身的伤口上，那些黑色的伤被一点点净化，然后愈合。 “……”梵阖眼睁睁看着爱利威尔被一点点治愈，感觉又很不好了，他绷着脸，指甲伸长又收缩，到最后还是没有上去做什么。 “好了。”麦宜放开爱利威尔，对她说，“等下我会让人来帮你收拾一下这里，麻烦你委屈最后两天了。” 爱利威尔怔怔地看着麦宜的脸。她还是像当初那样，对她淡淡的，没有丝毫亲近。但是现在的麦宜纳尔看起来却比从前那个几百岁的小神女多了一种不容亵渎的高贵，这种高贵不是身份和教养带来的，而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 “……谢谢你。” 麦宜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梵阖，双眸复杂变换，最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一片清明。 一回到房间，梵阖就直接被麦宜推到了床上。 梵阖着实懵了一下，没弄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等麦宜跪在他腰上开始脱衣服的时候，还是很给面子地兴奋了。 睡觉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当然直接被抛在了脑后。 “宝贝，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梵阖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开始撕两人的衣服，两三下便赤诚相见。 麦宜的淡金色卷发在身下铺洒成了波浪，在低微的烛光中反射着温柔的金光，她的眼睛看着梵阖，里面是一种奇异的温柔和包容。 这种眼神很微妙，梵阖从来没有看过麦宜这样看他。如果真的要追溯，仔细回忆一下，莉莉也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兰斯。 他刚刚才做了一件让麦宜想掐死他并且把他灵魂扯出来的事情，麦宜怎么会突然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梵阖眯起眼，右手撑着床，虚压在她身上，左手掐起了麦宜小巧圆润的下巴。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麦宜却没有和之前一样向他解释，她与梵阖的眼睛相视，眼中有什么在发酵。 和半小时前艾斯府邸那个漠然冷静的麦宜完全不同，现在的麦宜纳尔眼神迷蒙，蒙了一层暧昧的雾，带着诱人的纯洁和懵懂，还有若有若无的那种可以勾起人最深处欲.念的诱惑。 这种眼神，就像看见心爱人的魅魇。 “亲爱的——” 她双臂勾住梵阖的脖子，往下一压，两只腿主动圈在他的腰上，然后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你来让我怀孕……好不好？” 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个，梵阖瞳孔因为意外而收缩到了极致。 麦宜的食指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游移，滑过他的肌肉和每一处敏感的地段。她盯着梵阖的眼睛，轻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然后性感地略过自己的下唇，让嘴唇被鲜血浸染出妖冶而诱人的光泽。 “我想要你的孩子，亲爱的，来让我怀孕吧……来狠狠地……” 后面的话被吞没在了唇舌交缠之中。 一吻间断，两人牵出一条银丝，梵阖挺身埋入，垂眸盯着她，声音沙哑性感：“遵命，我的王后。” 第118章 生殖隔离这种事情如果是原来的麦宜纳尔肯定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不然的话大概在伽弗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 现在的麦宜不同，只有她想不想怀孕的问题，没有她能不能怀孕的问题。就算梵阖原本没有生殖能力，她也能够有办法怀上他的孩子。 有意纠缠下，到现在，梵阖在床上和她已经做了整整四天三夜。如果随便一方是普通的神族或者魔族，根本承受不住在不进食且几乎不中断的前提下进行这样持久的、高强度的运动。 梵阖箍着麦宜的小腿，双眸微闭，神色沉迷，脸颊和眼尾也泛起了微红，被他苍白的皮肤衬得十分明显。麦宜身体的每一处已经没有不存在痕迹的部位了，梵阖的后背甚至腰侧也是满满的疤痕，几天前的早就愈合，现在的都是被麦宜新鲜抓出来的。 “亲爱的……”麦宜揪着他的头发，声音发软，“被子湿哒哒的好难受，你来把它抽出来好不好？” “干脆就去沙发吧。”梵阖把脑袋从她的左腿抽出，舔了舔上面的伤口。 麦宜被梵阖抱起来，懒洋洋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我觉得差不多了嗯……要不来最后一次吧？” “两次？三次？” “随便你吧，等宝宝稳了，就不能来了。” 第162章 “嗯？为什么？” “因为……唔！”麦宜气喘吁吁躲开他的吻，“因为……” “怕我动作太大把他撞下来？应该不会吧？” 麦宜餍足地眯起眼，蹭他的脸颊：“……等她稳下来你就知道了。” “她？……是个小公主？” 她躺下来，伸手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撩开：“怎么，你喜欢小王子？” “我喜欢你不生。”然后一直进行让你怀孕这个过程。 “我就知道……没关系，我只会生这一个。” “我好像没问过你，是幼崽还是蛋？”梵阖抱着她慢慢的动。 “神族都是胎生吧？你怎么会问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 …… 因为第一天时误闯，被麦宜一鞭子抽出去的女仆和仆人都不敢再打扰。 房间的门终于打开时，等候许久的女仆们顶着发黑的眼底，一踏进来，顿时被充满空间的混乱气息和一塌糊涂的房间震慑。 麦宜躺在梵阖身上恢复了些体力，撑着他的胸口站起来，伸展了下腰肢。梵阖靠着沙发，下.身只松松遮了条浴巾，毫不回避地看着这让人血液沸腾的曼妙画面。 “你们先别收拾，把我的衣服拿过来。”麦宜对女仆们说。 还没沐浴，女仆只能目不斜视地简单帮她穿上一条睡裙，然后鱼贯而出。麦宜用藤蔓圈住梵阖，带着他一起出了房间，站在门口，对他说：“你点一把火。” 梵阖随手指了下床，房间瞬间火光冲天。麦宜关上房门，等里面烧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吩咐女仆们：“现在可以去收拾了。”然后带着梵阖去了另一个房间清洗。 可能连着四天不停的泄.欲让梵阖终于缓和了狂躁，现在他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麦宜在他的旁边用手搅动浴池里的水，也惬意无比。 梵阖凑过来，搂住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眯起眼。 麦宜停下了玩水的手，抚着他的手背，口里轻轻轻轻哼起了歌儿。 轻灵的歌声回荡在浴室，又渐渐隐没在蒸腾的雾气中，浴池里的水面不知是因为两人轻微的动作还是声波，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支歌带着穿透灵魂的魔力，梵阖忍不住问：“你在唱什么？” 麦宜停下歌声，温柔地说：“这是催魂曲。” “……” “不是那个催魂，是催生灵魂的歌曲。” “给她唱的？”梵阖手摸到她的小腹上，那里平平的，稍微用力捏一捏只能捏到一手柔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灵魂需要生命女神唱歌来生成？” 麦宜解释：“灵魂不需要靠我唱歌生成，唱歌只是因为你的女儿比较例外而已。” “她怎么例外？” “她是你和我的孩子，当然例外。” 这可真是个万能的解释，梵阖哂笑。 “不过说起来，宝贝怎么会突然想要个孩子？” “既然你问到这个——我还是告诉你吧。”麦宜转过身，双臂拦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微笑，“因为我想，还是得早点带你离开这里。” 梵阖盯着她，眼神渐渐深沉。 “你想把王位交给她？” “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交给谁我想还是由亲爱的决定比较好。” 听了她这句话，梵阖脸上缓和下来。 “你知道，我很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梵阖嘴角勾起，“所以我一般会将这种可能掐死在摇篮里……当然，亲爱的你是个例外。” 当然了，毕竟也只有她能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或者更准确来说，她应该是个意外才对。 清洗完后，梵阖继续看他的书，麦宜去了书房看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公文。 安利看上去毫不关心她和梵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身边等待。 麦宜随便翻了两下，把它们都丢在桌子上。 “祭司大人，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帮我处理得很好，我想拜托你以后都这样帮我批阅好公务。” “王后高看在下。” “彻底的改革总是要流些鲜血的，祭司大人知道我完全是为了魔族的未来，所以如果以后遇到了某些事情，希望祭司大人能够成为魔王最锋利的一柄刀刃，肃清前方的一切阻碍。” 这两番话说得别有意味，安利忍不住眯起眼：“王后想去哪里？” “我要带陛下离开魔界，去处理一些事情。” 安利目光瞬间锐利，唰地一下祭出祭司权杖，杖首被打磨得无比尖锐的红色宝石对准了麦宜。 “请您不要得寸进尺。” 麦宜右手手指按着宝石，轻松将它移开，冷淡地说：“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下而已，陛下已经与我商量过了，也同意了这件事，不是你不想接受就不会离开的。” “王后知道魔界之王常年不在，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需要多久，公主会回来暂代政职，我想几十年的时间魔界这边不会出什么事情。” 安利的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麦宜平坦的小腹。 “祭司大人，你这样很失礼。” “……抱歉。”安利勉强移开眼，“但是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让魔王出面呢？” “我知道这边的一切，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和陛下一起回来。” 第163章 “……能否告知在下，两位想去哪里处理什么事情？” “陛下要去磨砺心境，我带他去人界或者其他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那是多久？” 麦宜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安利的脸瞬间阴沉。 然而就像麦宜纳尔所说，现在她决定好的事情，再加上梵阖的不反对，那么魔界就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挠，哪怕那个人是位高权重的祭司安利。 麦宜纳尔把她的瓶嵌在了魔王宫顶，在藏书阁翻了一个星期的与阵法有关的书籍后，专门挑了三天来给它的周围刻防御阵法，再加上原本兰斯留下的分魂阵法，她截取了其中增幅的部分，还有其中涌动的源源不断生生不绝的生命力，现在这个新的阵法已经无比完美，就算神主过来了也没办法动摇半分。 阵法是有识别能力的，也是为了方便她随时控制神树补充里面的汁液。 麦宜站在这个城最高的地方，俯视这个即将离开的世界。失去血液织就的屏障，风已经可以吹到魔王宫顶了，微凉的风儿带动了她披散的长发，拂向远处。 终篇·世界之外 第119章 半个月后，终于准备好了马车。在刚刚经历登基和新婚大典后，新魔王和他的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魔界，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理查。” 麦宜把这只变种大兔子抱起来，就像抱起了一只毛绒玩偶。 “我们要出发了哦。”她埋在软软的毛里亲亲它的脸，然后抱着它上了马车。 梵阖在里面很专注地看着书，安利在外面牵着马儿，看上去他最后也没有什么要去交代这位始终忠心耿耿的部下。 “你没有什么要和安利说的吗？”麦宜在他的身边坐下。 “没有。”梵阖翻过一页，“我需要和他说什么？你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且他除了忠诚于我，其他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 这又是梵阖和兰斯完全不同的地方，安利对兰斯来说是值得无条件信任的家臣，但对梵阖来说只是个用得还算趁手的工具，不能够完全信任，同时也随时想换就可以换。 马车的门关上后，安利才牵着马带马车慢悠悠驶向传送殿。他只能最后送梵阖这一程，日后再见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麦宜才不管他送不送他们去传送阵，反正马儿自己会跑去她的目的地，有他没他都没差。她把分出的心神收回，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专心陪理查德玩耍。梵阖坐在他们旁边，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他翻页的速度和频率与正常人的没有什么区别，主要是因为他看完了一页后就开始盯着纸发呆，过好一会儿才翻下一页。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其实并不能真正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书上。 麦宜像逗弄狗狗一样逗弄这只小家伙，理查德也很积极地扮演一只天真无邪的小可爱努力讨好她。它的两只又长又大的毛绒耳朵被麦宜搓揉着，尾巴便跟着兴奋地左右摆动。因为靠梵阖近，那么就难免扫到了他的手臂上。 被这么扫了八.九下，梵阖啪地一下合上了手里的书，眼珠子向右转动，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瞬间夹紧了尾巴，呜呜地叫着往麦宜的怀里钻，像个委屈的大宝宝。可惜因为它的身躯不算娇小，这样总是不能真正埋进麦宜的怀里。 “你变这么大做什么？”梵阖声音冷淡地训它，“女人喜欢的都是像巴掌一样小的动物，你这么大只能惹人讨厌。” 他说完，麦宜就觉得手里的感觉变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理查缩了一圈。 “理查？你变小了？”她掐着它两只前肢抱起来，“别缩了，你不要听爸爸的话，他尽是瞎说。” 梵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爸爸？” “理查是宝宝，我是妈妈，你当然是爸爸啦。”理查兴奋地竖起耳朵，伸长脑袋努力想舔到麦宜的脸蛋。 “宝宝？” “都养了几千年了，理查也是半个家人了，怎么就不能做你宝宝了？我还想用它来让你先练习一下该怎么做一个父亲呢。”麦宜亲亲它的下巴，得到了理查德撒娇的嗷呜叫声。 “安利也跟了我几千年。” “那不一样。”麦宜笑眯眯，“我不想要他做我宝宝。” “我也不想要理查德做我的宝宝。” 麦宜嘟起嘴，“不行，理查德就是我的宝宝，你不想做它爸爸就算了，我就要做它妈妈。” 梵阖视线落在她粉嫩柔软的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手里的书本上。 “随便你。” 明白他的意思，麦宜勾起嘴角，往右边挪了挪远离梵阖，继续逗弄大宝宝理查德。 传送阵过，到了人界，连接口守着几百位人类的士兵，他们严阵以待，穿着厚重的盔甲，任凭太阳将他们烤得满脸冒油也不敢松懈。 然而只听见一声嘶鸣，高大神骏的黑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拖着华贵的马车就冲了出来。 它的冲势太猛，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带着魔界来的马车扬长而去。 车身忘了开启稳定阵法，很快就颠簸起来，马儿快速跑在山间的土路上，肆意前冲，丝毫不管身后的车厢轮子会不会磕到石子或者被深坑绊一下。 第164章 刚冲过一个大坑，麦宜在车里被狠狠颠了下，还好身下坐的是柔软的羽毛坐垫，缓冲比较充足。 梵阖把书倒扣在椅子上，开启了阵法，然后推开了车窗。 外面的景色在飞速的倒退，因为快速前进而带动的风争先恐后涌入窗子里，扑在他的脸上。 梵阖不在意头发被吹得乱扬，看着窗外的景象，语气感慨：“是人界的太阳呵……真是好久不见了。” “喜欢吗？”麦宜像抱孩子一样抱着睡熟的理查，跟他搭话。 “当然喜欢，宝贝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 “因为在人界，我的大部分力量都积蓄在太阳上面。” 梵阖面上毫无意外，“果然如此。” 他安静地在窗边吹了一会儿风，然后伸手把窗关得小了点，又问她：“要多久才能到？” “太阳下山的时候应该就到了。” “那我眯一会儿。” 麦宜把瘫成一团的理查德轻轻放在旁边的垫子上，然后冲梵阖拍了拍腿。 梵阖挑眉，没有说什么，躺下来把头枕在了她的腿上，放松地闭上了眼睛。麦宜纳尔静静地看了看他的侧脸，然后拿过放在旁边的薄毯，盖在他的身上。 温度正好，窗外吹进来的风还带着太阳的温暖和树叶的清香。麦宜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在梵阖的脑袋上按摩，口中轻声哼着温柔的歌儿。 梵阖本来并不会睡着的，但是在歌声中慢慢就沉入了黑暗。 夕阳西落，麦宜伸手轻轻指了一下角落的蜡烛，火焰腾地从烛引上升起，照亮了这不算宽敞的空间。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拖着车厢的马儿也歇了脚，踱着步，低着头在地上找草吃。 梵阖侧卧的姿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仰面躺，麦宜低眸看着他的脸，温柔地抚摸了两下。 “没有关系……哪怕，你只剩下……” 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清。 暗红的眸子蓦然睁开，苍白色的瞳孔聚焦如蛇。梵阖眨了一下眼睛，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到了？”他撑着坐起来，把自己睡乱的头发完全散开。 “嗯，马车已经停了。” 麦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梳子，轻轻帮他梳拢一头长发，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发带，帮他把头发都绑起来。 “我觉得你好像有哪里变了？”梵阖转过头，眯起眼盯着麦宜。 “有吗？”麦宜迎着他的视线微笑。 “……” 马车门开，两人从车厢下来。 “这就是你专门找的好地方？” 梵阖环视一圈，目之所及除了植物都是低等的小动物，放开了精神力也只能在方圆十公里外探测到中大型的草食动物。 他转头看向麦宜：“宝贝，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先把这里清出来。”麦宜指了指身边这些两人高的杂草，“然后麻烦亲爱的去砍些木头回来这里。” “……你想让我搭个房子吗？” “不然亲爱的明天早上想和这些小虫子们一起睡觉吗？” “我们可以睡在车厢里。” “不可以哦~” 麦宜反手一甩，一声巨响，藤蔓砰地把马车打成四分五裂。受惊的马儿屁滚尿流地蹿进了旁边的草里，消失不见。 “……你刚认的儿子还在车厢里面。” “……”忽然忘了这件事的麦宜纳尔摆了摆手，“没有关系，理查很强，这样随便一下死不了的。” 那可真是亲妈呢…… “先别管它，亲爱的快开始吧。” 面对麦宜温柔而带着鼓励的微笑，梵阖拿出了权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周围两人高的草地瞬间化为焦黑。 “看，清出来了。” “不，不可以使用魔法。”麦宜从空间袋里拿出了几样农具，“你得用这个。” “可是宝贝也用了藤蔓。” “藤蔓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是不能算的。”麦宜理直气壮地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刚才不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呢？” “……我不小心忘记了。” 梵阖深切觉得她原本是想他直接用手拔草。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最后他还是伸手接过了麦宜手里的斧子。 “宝贝不来帮帮忙吗？” 麦宜捂着嘴软软地说：“人家现在怀孕了，不宜操劳，而且我的手太嫩了，会被这些农具的柄划破的。亲爱的肤质特殊，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了。” 第120章 不用魔法只是让梵阖砍树的速度慢一些，并没有加大他的行动难度。正如麦宜所想，梵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样孱弱，一斧子直接砍断一颗像他腰那么粗的树肯定是无比轻松的。 他在树林那边把这些木头修成一根根圆柱，然后从空间里拿出绳子把它们捆起来，一路拖到了麦宜那里。 麦宜已经从车厢碎片里把睡得死死的理查德翻了出来，它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它被麦宜刚才那一鞭子给打昏了。 她帮理查清理干净身上的灰，藤蔓取出马车里幸存的软垫，把理查放在上面让它接着睡。 听到重物在草地上被拖动的声音，麦宜转过头，就看见梵阖拖着高如小山的木头，一路横行，所过之处寸草难立，许多花草被连根搓起。 麦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这样倒是直接清出来了一条路。” 第165章 “这样不是很好吗？”梵阖停下来，对她微笑。 “算了……亲爱的你会搭建木屋吗？” “我怎么可能会呢？” “……” 最后麦宜调动藤蔓，在人界那边偷偷找了有关搭建木屋的书仔细钻研了一番，然后开始指挥梵阖凿木头。 “不要凿太大了，容易松的。” 梵阖埋头划了一刀，一边问她：“亲爱的，我们就住这么小的房子吗？” 因为不在雨林，树木长不高，这些木头并不算长，如果真的要做房子，那规格连魔王宫的浴室都比不上。 麦宜做在木头堆的顶端，两只小腿一摆一摆，看着梵阖在下面劳动。 “先做个小房间睡觉用，以后再慢慢做其他的房间。” “那睡觉呢？”梵阖丢下刀子，“睡觉在哪里？去捡叶子回来吗？” “……我带了床。” 梵阖睨她：“那宝贝有没带个房子？” “这个是真的没有。”麦宜理所当然地说，“我本来就想让你亲手做我们爱的小窝，怎么会专门带个房子呢？” “宝贝对我的学习能力可真是有信心。” “所以你可不要辜负我啊~”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梵阖的学习能力有多强，木头房子只是半个晚上就有了雏形。 麦宜走到里面，踩在地板上使劲跳了跳，房子足够坚固，抬头看了下房顶，看见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窗。 “这个天窗不会漏水吗？”麦宜纳尔走出来，冲在外面蹲着做木门的梵阖问。 梵阖停下手：“回头你安一块玻璃上去？” “可是我没有带呀。” “那随便弄些阵法就好了。” 天将蒙亮，木头房子终于勉强能够让人住进去了。至于其他的，那就等以后想到了再弄吧。 麦宜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张大床，正是梵阖房间那张他们睡惯了的魔王专用床。 这张床实在太大，一拿出来就将这本就不宽敞的木房子衬得更加狭窄，不过两人可不打算换一张小一些的床。 终于躺在了床上，毫无睡意的两人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寒酸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梵阖忽然开口问她：“宝贝，以后清洗该由谁负责？” “……还是用魔法吧。” 清晨的寒风吹过，被遗忘在房子外面的理查德缩了缩身子，继续睡觉。 -------- 梵阖又是在麦宜纳尔轻轻哼唱的歌声中睡着的，哼着哼着，麦宜纳尔也不知不觉睡熟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挠门声和门外让人心碎的呜咽声。麦宜有些心虚地绕开梵阖的身体爬下床，打开门把理查德抱进怀里。 理查蹭着她的下巴叫唤：“呜呜呜……” “乖宝宝，是妈妈的错，妈妈忘了把你带进来了。”她抱着理查小声哄。 梵阖从床上坐起来，等那只兔子被她哄好，问麦宜：“你的歌有安魂的效果？” “有。” “睡着的感觉不是太好受。” “但是睡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不是吗？”麦宜揉揉理查的耳朵。 梵阖抿了下唇，选择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今天要做什么？”他问。 “休息一下吧，亲爱的先去把桌子柜子什么都做好，这样方便些。” 梵阖下床踱到麦宜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目光熠熠盯着她的嘴唇：“宝贝使唤了我这么久，我是不是该收些报酬？” 麦宜只是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深吻。 “我怀孕了，不能给你血，也要麻烦亲爱的素一段时间。”她解释完，暗示地眨了眨眼，“不过生下宝宝后可以给你两个月。” “两个月？宝贝不怕在床上被我吸干吗？” “谁先被吸干还不知道呢。” 最后梵阖两眼通红地去削木头。 -------- 做好所有家具已经是一周之后。 理查德在房子附近蹿了几圈后很快失去了兴趣，每天跑到几十公里甚至更远的地方玩耍，同时狩猎那些中大型的动物，只在晚上回来睡觉。 麦宜开始指挥梵阖做正事了。 她坐在躺椅上，遥遥冲草丛中的梵阖喊：“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已经清理掉四分之一草地的梵阖放下手中的镰刀，面无表情地回答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啊……这一定是因为这些野草里的生命力太少，没关系亲爱哒，等你把所有的野草都割完了，我们就种上神草，长成后就可以让你好好发泄一下了。” 太阳在头顶看着地上的生物，火热毒辣。 梵阖握着镰刀思考了一下，觉得一茬一茬地割还是太慢，于是伏低身子，横握镰刀，开始瞬移。 唰地一下，一片野草倒在地上。 麦宜坐起身子，冲梵阖喊：“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梵阖甩了甩手，镰刀瞬间四分五裂，掉落在草上，成了废渣。 “承受不住的，亲爱的你的瞬移强度太大了！” “……” 梵阖只能从麦宜那里重新拿了一把镰刀。 麦宜叮嘱他：“可以跑，但是不能用瞬移，这是凡铁，没有经过特殊的火焰锤炼，也没有上魔纹什么的。” “啧。” 最后梵阖还是一茬茬割的，因为跑起来实在太傻。 第166章 草地实在太大，他不眠不休地割了三天，也只勉强割了一半，这样效率实在太低了。于是梵阖就把理查抓了过来，让它叼着镰刀。 “唔？”理查歪着脑袋，一头雾水看着他。 梵阖指着剩下的草地命令它：“去，给我把它们全砍掉，不然我就让你成为真正的兔子。” 说完，他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它不停扫动的尾巴。 理查德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叼着镰刀乖巧地跑进了草地。 割凡草对梵阖没有什么用，麦宜也就没有指责他利用理查偷懒的事情。 “亲爱的，你来看看。”她把放在车厢那里的书般到书桌上，“我应该没有拿漏吧？” 梵阖走过去，随意数了数，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把它们都给打烂了。” “怎么可能，我还是有分寸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梵阖看见她的动作，问：“你饿了？” “没有，我只是想摸摸看她有没有长大一些。” “长大了吗？” “我每天都在摸，感觉不出来有没变大，要不你来试一试？” 她坐下来，牵起梵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梵阖半蹲在她面前，手轻轻地按了按她柔软的小腹，只抓到一手的温暖。 “没有什么感觉。”他语气平平地说。 “没有变大吗？” “好像没有。” 麦宜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唉——” 梵阖睨她一眼，“你着什么急？就算是人类怀孕也要几个月肚子才会明显。” “可是我不是人类呀，宝宝也是特殊的，她应该会长得更快一些才对吧？” “你的语气这么不肯定，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我毕竟是第一次怀孕嘛……” 理查德的效率很快，第二天所有的草便都被它割完了。 麦宜坐着帮它看了看因为一直叼着镰刀而有些酸痛的嘴巴，往它的脸上吹了一口气。 “痛痛消失~” “嗷呜~”感觉到脸上没有那么酸痛了，理查兴奋地叫了一声，然后亲热地舔麦宜的下巴。 梵阖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眯眼看着面前的草地废墟。 “接下来要做什么？把地里的根都锄出来吗？” 麦宜纳尔抱起理查德，说：“你一把火把这些草都烧了，嗯，不准用黑色的火。” 设好结界后，火焰瞬间包围了木屋周围，冲天的热度让麦宜一瞬间觉得自己站在太阳上，理查也被热得在她怀里瘫成了一张毛饼。 还好这些火还算有用，没有半个小时，木屋周围就变成了一片焦黑色。 麦宜挥了一下手，清风拂过，散走了余烟，她看着被灰烬覆盖的土地点了点头。 “过几天就要下雨了，亲爱的你继续休息，之后一段时间都是我的事情。” -------- 两个人睡觉已经不规律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什么时候没有事情做或者有事情却不想做了，两人就会躺在床上。 这个时候，麦宜纳尔就会缩进梵阖的怀里，摸着小腹哼歌。 麦宜说这是催魂曲，梵阖早已经怀疑了，因为这首歌明显有涤魂和催眠的功效。 这段时间他对她血肉的欲.望和对生命杀戮的欲.望没有像之前那么强烈，或许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在她哼的这首歌上。 但是他没问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假寐着，一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她的后背。 大雨倾盆，理查也没有再出门玩耍，免得弄得一身泥泞被麦宜嫌弃。雨水倒了几天后，渐渐变得小了，稀稀落落掉在草灰地里，渗进了泥土中，消无声息。 木房子本来是漏水的，但只要会魔法和阵法，让房子不漏水就成了很简单的事情。 雨水打在房顶上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梵阖和她一直窝在被窝里睡着，一睡就是好几天。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 麦宜打开窗，清爽凌冽的凉风挟带着雨水的湿润吹进了房子里，吹得人心情舒畅。 “亲爱的——” 她坐回床上，把盖在梵阖身上的被子掀开，扯掉了他手上拿着的书。 梵阖眯起眼，有些危险地笑着，问：“做什么？” “你来看我嘛。” “看什么？” “看我种神草。” 种神草不是拿着一粒粒种子慢慢播种，而是把原来的草用生命力进行滋润改造。 梵阖坐在门外的摇椅上，看着麦宜被藤蔓拖着慢慢升到了空中，然后开始吟唱。 她吟唱的不是咒语，而是歌，空灵的歌声回荡在这一片天地，他能看见碧绿色的萤辉纷纷扬扬洒落在这焦黑色的泥土上。 芽尖顶破了土壤，开始向上伸展，只是半个小时就伸长了四五公分，然后生长渐渐变得缓慢。 梵阖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了草地中，弯腰掐了一个小芽，放进了嘴里。 “……” 那双殷红的眸子一下亮了。 第121章 梵阖突然从肉食改成了素食。 每天起床，看了几个小时的书后，他就会出门，以视察神草长势的理由去掐那些新芽，放进嘴里。 只是一天，他就直接把一块地给掐秃了。 麦宜没有阻止，由着他去。梵阖掐了几天，就发现长大一些的神草掐起来会更有快.感，便自发停止了掐芽行为。 第167章 这里的气候很适合种植作物，五风十雨。太阳一出来，神草们就疯狂汲取从阳光中获得的能量，蹭蹭蹭地往上长。 麦宜常常躺在门口的摇椅上，用一本书盖住自己的脸，然后就开始睡觉。 梵阖又去砍树了，他准备另外做一个房间用来堆杂物，再做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放他的书。 这么过了半个月，因为时间不紧，梵阖每天做做停停，才勉强做好了书房的雏形。 而麦宜的肚子好像突然就开了窍，开始慢慢鼓起来。 “亲爱的，你过来看一看。”麦宜对着镜子，喊外面偷偷掐神草的梵阖。 梵阖把手弄干净，进来就看见了麦宜纳尔站在镜子前，双手撩起裙子直到胸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模样。 他的眼睛变得幽红，上前就开始摸她。 麦宜左手打开他不安分的爪子：“不是！我让你看我的肚子！” 梵阖只能收回手，由着她用手抓着他的手腕，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 还是很软。 “你吃胖了？”梵阖明知故问。 “我哪里吃过东西了！这几天明明就只有你每天偷偷掐神草吃！” “哦……”他缓缓点头，装作仔细思考一番，“那就是我的小公主在长大？” 麦宜放下裙子，忽然转身抱住了梵阖。 猝不及防被一团柔软的身体嵌进怀中，梵阖着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回抱着她。 “怎么了，宝贝？” 麦宜的眼睛有些热，她不想让梵阖看见，就开始哼歌。 梵阖按着她的脑袋，安静地听着，他侧头看了看麦宜埋在他怀里的侧脸，从她的侧脸可以看出一种莫名的温婉柔和，她的身体在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激素气息，正是这种气息在干扰他对她的感官甚至情感。 这种感觉不是这一次才有的，从她怀孕开始，她身体就开始慢慢变得和之前不同了，但是这一次格外的清晰。 他现在毕竟还是生命，然而她能够控制一切生命。 麦宜开始想吃东西了。 怀孕时有进食欲望大概是所有生物的本性，就连生命女神也不能例外。 她最先开始吃的还是神树上结的果子，原本她也是吃这个的，但是这一次似乎不怎么管用。她的肚子不能满足于自我消化，开始叫嚣着想要摄入其他的生命体。 于是梵阖就每天去树林那边给她带野果。 开始吃野果的前几天她的肚子还是很安分的，但是也就安分了前几天。 白天睡着觉，麦宜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动作让假寐的梵阖睁开了眼睛，也跟着坐了起来：“怎么了宝贝，又想吃东西了吗？” 麦宜摸着微凸的小腹，眼神纠结：“我想……吃肉。” 于是梵阖去树林那边抓了一只兔子，在河边清洗干净带了回来。 还好麦宜纳尔空间袋里提前准备了厨具，然后在门口用泥巴临时搭一个灶就好了，否则她可能就要尝试一下梵阖烤的肉的味道了。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麦宜暗暗咽着口水，切了几块藤蔓下去提鲜。 梵阖殷红的眸子看着锅里翻滚的藤蔓块，对麦宜说：“给我也准备一个碗。” “……” 神树炖兔子做好了，麦宜用勺子舀了两碗肉汤，给梵阖的那个碗里多放了几块藤蔓。 梵阖接过肉汤，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烫，几下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解决了，然后自发拿起了勺子给自己装第二碗。 麦宜抿着热气腾腾的汤，问他：“……好吃吗？” “好吃。” 一大锅汤，最后两人各自解决了一半，兔肉基本进了麦宜的肚子里。梵阖目光灼灼盯着锅底，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抬头看着麦宜，提议：“要不我们再吃一锅？” “……我饱了。” “那我们傍晚再吃一锅？” 傍晚他真的又去了树林，这次抓了一只奇形怪状的鸟回来，还是已经杀死清理好的，这只鸟大得连锅都塞不进了。 麦宜有些无语：“我没有更大的锅了。” “没关系。”梵阖把鸟切开，丢了一部分给刚刚回来的理查德，“你的乖儿子会帮我们吃掉。” “嗷唔！” “……” 剩下的鸟肉还是很大，炖了满满一锅，汤里也如梵阖所愿加了一大堆的藤蔓。 麦宜纳尔这次吃不了一半，瘫在摇椅上摸着突起的肚子，感觉她的小公主都要被吃进去的肉汤给撑坏了。 剩下一大半都是梵阖吃掉的，麦宜觉得如果他不是还在意一点形象，恐怕就要把脑袋都伸进锅里舔干净。 两人看书到了深夜，又一先一后睡在了床上。 梵阖在她的身边躺下，问她：“宝贝现在吃肉不会有排异反应了吗？” “好像不会了。”麦宜闭着眼回答，“不过也可能是小公主吃掉了。” “小公主还能直接吃下你吃进去的食物？”梵阖好奇地问。 “当然可以，她可是你的女儿。” “宝贝说得我像是什么怪物一样。” 麦宜睁开眼睛，转身看着他，说：“你本来就是啊~” 两人对视的时候，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气息又开始变得明显，有点香，又有点甜，让人想要咬一口，却又想把她揉进怀里。 梵阖眯起眼睛，说：“宝贝今天不唱歌吗？” 第168章 “你想听吗？”麦宜凑近他的胸口，捉着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肚子，“我以为你不喜欢听我哼的。”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梵阖用手在她柔软的肚皮上摩挲，手上的角质和薄茧激起麦宜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她埋进梵阖的怀里，又开始轻轻哼歌儿。 梵阖听着她的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叫她：“宝贝。” 麦宜停下，回了一声：“嗯？” 梵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与她对视。 “我偶尔会觉得你在难过，你在难过什么？”他凝视她的眼睛，眼神幽深，“你看着我的眼睛里，那是爱意吗？宝贝，你在看谁？” 麦宜看着他的脸，眼角忽然滑下一滴眼泪。 像是突然开启了什么开关，豆大的泪珠开始不停地往下淌，麦宜扯住了梵阖的衣服，又埋进了他的胸口，肩膀抽动。 “在……看梵阖，在看你。”她闷声说。 梵阖顺着她的长发抚摸，眼里很淡。 “麦宜纳尔，你在骗我吗？” “不是的。”麦宜摇头，“……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要难过？”梵阖退了一下，低头吻住她，“爱上我是一件很让你难受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她泪眼朦胧，“就是，真的……很难受。”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吗？” “……为什么？” 他附在她的耳边，“因为你欺骗了它，所以你不得不背叛你自己，这是给你的惩罚，就像我所得到的一样。” “……” ------- 麦宜的肚子在跟着神草的生长一起慢慢变大。 现在她一天要吃两顿肉，梵阖练了几次，掌握了烤肉的火候后，两人偶尔就会换下口味。 现在看上去她就像揣着个皮球一样，按道理来说现在小公主应该能用脚踢她的肚子了。 梵阖又在很安静地盯着她的肚子。 麦宜哼着歌儿，突然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梵阖有些迟钝地转动眼珠，盯着她的脸，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麦宜纳尔停下哼唱，垂眸看他，说：“想听就过来吧。” 于是梵阖很熟练地把耳朵凑到了麦宜的肚皮上，他两眼直视前方，听得很认真。 不知道听了多久，他移开脑袋，问：“为什么还是只有水声？” “你想听见她在里面动来动去的声音？” “她不是应该能踩你的肚皮了吗？但是这几天我都没有感觉到她的运动。”为了摸小公主踩妈妈肚皮的脚丫，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每天都守在麦宜的肚子旁边。 “甚至我连她在里面搅动水的声音都听不见。”他补充。 麦宜盯着他，突然笑起来。 “我可没说过她是胎生的。” 她捂着嘴，被水浸润过的眸子弯弯的，脸颊的弧线带着母性的柔和。 梵阖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了一股弧度。 “原来小宝贝还是一颗蛋。” 麦宜肚子大起来，梵阖就不准理查凑到她身边去撒娇了。 可能因为要做母亲，麦宜纳尔看见理查撒娇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 理查德毕竟是猛兽，梵阖不想让它靠近自己还没出生的小公主，哪怕他的小公主现在还在坚硬的蛋壳里。 理查发现自己被爸爸遏令不准靠近妈妈，最开始还是很难过的，缩在角落里呜呜直叫。但傻孩子还是傻孩子，梵阖让他每天去给妈妈找肉吃，它就瞬间把自己被爸爸嫌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无比积极地帮爸爸分担狩猎工作。 麦宜也开始嗜睡了。 每天和梵阖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哼着歌，还没有把梵阖催眠，自己就先迷迷糊糊了，嘴里的歌也变成了嗡嗡的呓语。 她对周围的感知开始变得迟钝，攻击性也在下降。 她的生命力和力量在被肚子里的蛋吸收，麦宜在开始变弱。 梵阖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慢慢向下滑动，直到触碰到她脆弱的脖颈，然后一动不动。 月光下，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又松开了手，拥住她笨拙的身子。 因为怀孕，麦宜的身体也越来越柔软了。 第122章 神草越来越高，麦宜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走到屋外，现在远处树林的影子只能被隐隐约约地看见，神草最高的已经到了梵阖的大腿以上。 “这些什么时候可以割？”梵阖看着草丛，问麦宜。 麦宜打了一个呵欠，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再过两个月吧，等它们长到你的腰那么高就可以开始割了。” 神草还没有到收割的时候，麦宜的肚子却等不了了。 那天梵阖还在外面，理查刚刚捕到了一头鹿，他和它还在河边给这个可怜虫拔毛清洗。 梵阖一边想着要将这条河的水引到房子那边，还要挖一个池塘，一边利落地掏出鹿肚子里的内脏，丢给旁边的理查德。 他的胸口突然一痛。 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梵阖停下了掏鹿的手，用魔法清理了一下自己，瞬间移动到了木屋。 麦宜纳尔躺在床上，在小声地哭。 “好痛……” 梵阖上前把她抱起来，麦宜靠着他的胸口，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第169章 “梵阖，她要出来了，好痛……” “嗯，我陪你。” 一阵又一阵撕裂的感觉从小腹传到下.身，这与她曾经受过的伤相比完全算不上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好痛，梵阖。” “我知道。” “真的好痛……你是坏蛋。” “……” 她觉得自己的下.身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肩膀颤抖，就是使不上力气。 梵阖蹙眉：“你得用力。” “我用不上力气。”麦宜呜咽，“你来帮我好不好？” “好。”梵阖果断把她放在了床上换了个姿势，然后把她的裙子撩得更上。 “……” “……不要！啊！你在干什么！你不要用舌头！滚啊！！” 在梵阖爱的激励下，麦宜成功诞下了一颗圆滚滚的黑蛋蛋。 麦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伤口愈合。梵阖那边已经打了一盆水，把蛋蛋放进了盆子里开始清洗上面粘着的血和黏液。 梵阖捧起蛋蛋，转动着认真看了许久，评价：“真是光滑完美，这纯正的黑色……比夜晚还要深沉，我能从里面感觉到远古的气息，还有一种很不安分的不断勃.起的躁动。” 说完，他手里的黑色蛋蛋就动了两下。 梵阖懵了一下。 麦宜睁开眼睛，看着他那边，噗地一下笑了。 “快把小公主放在床上来。”她说，“我要看她破壳。” “破壳，这么快？”梵阖以为他女儿还要在蛋里等着孵化个几十上百年才会有动静。 “这可是我的女儿，当然不一样。” 梵阖把黑蛋放在了麦宜的脑袋旁边，麦宜侧着脸，和他一起盯着蛋蛋。 大概是接收到了父母的眼神鼓励，蛋蛋抖动得更厉害了，从那不停变形隆起的蛋壳可以看出小公主是多么的努力。 又是一次奋力的上顶，蛋壳突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缝。 光从这裂缝透进了蛋蛋内部，就像给了小公主一道指引，深受鼓舞的小公主开始努力撞击这道缝隙，将它撞得越来越大，让外面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多。 咔。 麦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完全裂开的蛋壳，小家伙一个拳头，终于将这黑色的阻碍完全打破，看见了外面的阳光。 巴掌大小的小人儿，有着一头像麦宜纳尔的金色头发，和梵阖一模一样的殷红眸子。 因为位置问题，小公主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梵阖看着她这个模样，想起了某个很讨厌的家伙，危险地眯起眼睛。 “呜呜呜啊！！” 敏感地察觉到某种危险，小公主瘪起嘴，一抽一抽哭了起来。 麦宜纳尔一下坐了起来，把浑身湿漉漉的小公主抱进怀里。 “宝宝不哭啊~妈妈在这里。” “呜呜……” “不哭不哭啦，爸爸是坏蛋。” “……” 一脸迷茫地赶回房子的理查德走进门就闻到了麦宜的血味，还没等它进入发疯状态，就突然又发现了房子里出来的一个小东西。 “嗷？” 它吧嗒吧嗒走上前，挤到梵阖和麦宜之间，认真打量这只小幼崽，然后惊讶地发现，麦宜的肚子变小了！ 原来是宝宝出生了！ “呜！”它一激动，就想爬到床上去，然后被梵阖拎着脖子丢到了一边。 梵阖语气冷漠地训它：“脏死了，不要过来。” 理查抱着大大的耳朵，委屈地缩在角落。 刚刚梵阖对黑蛋表现的有多喜欢，现在对小公主表现的就有多嫌弃。 麦宜纳尔身体恢复以后，亲自动手帮小小公主洗了个暖洋洋的太阳澡，还给她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迷你衣服。 “好温暖啊……热腾腾的。”她捧着自己的宝宝，感受着她火热的体温，再次确定小公主不是像梵阖那样的冷血生物。 她看向从小公主破壳以后一直面无表情的梵阖，问：“你要不要过来捧一捧她？” 梵阖站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麦宜的旁边，把睡着了的小公主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宝宝实在是太小了，甚至比人类的婴儿还要小一些，只要两只手就可以把她的身子拢住。肉肉软软的，小拳头握起来比他的指甲大不了多少，根本看不出刚才就是这个东西砸破了坚硬无比的蛋壳。 小公主的皮肤像他，外层满布特殊的角质，也是这些角质保护着她，让她砸蛋壳的时候不会受伤。 “她还没有名字，你来给她起一个名字吧。”麦宜微笑。 梵阖盯着她软和的脸蛋，说：“不如叫她梵阖？” “……” 他面无表情转头看麦宜：“你不太乐意？” “换一个吧。”麦宜扶额，“你的名字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好听。” 梵阖：“她以后是要做魔王的人，总不能起个蕾拉这样毫无意义又软绵绵的名字……叫索温怎么样？” 至高无上么……看来他是打算将王位给女儿了。 麦宜说：“索温倒是……还行，但是叫起来很别扭。” “可以给她起个小名，你叫着好听就行了。” “嗯……嗯？那你叫她什么？” “我叫她梵阖。” “……我知道你打算将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但是不一定要喊得这么生疏的。” 第170章 “我觉得叫她梵阖是代表我对她的亲近和爱，她不可能感受不到。” “……” 麦宜纳尔握拳，藤蔓直接把外面的地给抽出了一道坑，“反正你不准叫她梵阖！” 小公主被妈妈发飙的声音惊醒，懵懵懂懂发现自己在爸爸的手中，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看她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梵阖不满地蹙眉。 最后小公主的小名敲定是温蒂，一个毫无意义又软绵绵的名字。 迫于麦宜的淫威，梵阖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叫索温为温蒂。 温蒂是个特别的孩子，破壳以后，她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模样，才三四天，麦宜给她准备的小衣服就穿不下了，只能换新的衣服。 她和人类不同，刚出生的她显然是有意识的，能够学习、辨认。能够嗅出血脉的气息，知道麦宜是她的母亲，梵阖是她的父亲。 一个月大的时候，桌子上的水杯晃悠晃悠地飘到了温蒂的面前。于是梵阖和麦宜就知道，温蒂已经开始自学魔法了。 没错，温蒂的血脉里是有传承的。 可惜神草长得越来越高，麦宜和梵阖腾不出精力去关注他们的小公主了。 梵阖拿着箩筐和镰刀，开始一茬一茬割神草，一刀下去，听着那叶茎的断裂声，感受那生命力的消散，这种快感是割凡草所不能比拟的。 小公主就被理查德带着到处去玩了，麦宜纳尔没有管，每天躺在摇椅上看书晒太阳，两个人显然都很放心。 第123章 神草是从凡草的原根上长出来的，本质没有改变，只是品阶往上提了。 这么多神草被割完后，满地的废草该怎么处理就成了问题。 梵阖愿意吃神树，但他可不愿意吃这些草。 不过比起处理这些神草，梵阖觉得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还记得麦宜纳尔在怀孕的时候答应过他什么，现在她休养好了，那么这两个月就该还回来了。 他打开木屋的门时，麦宜纳尔正在用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子写字。 “在做什么？” 梵阖上前，从背后把她抱进怀里，嘴巴开始不安分地啃啮她的后颈。 察觉到他动作里暧昧的暗示，麦宜手上顿了一下，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他什么事情。 麦宜纳尔转过身，在他的嘴唇上吻了吻，说：“亲爱的，等一下好不好？” 梵阖唔了一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看见了上面的字。 “你做这个想干什么？不是说不到特殊情况不让我入世吗？” 麦宜纳尔点头：“嗯，所以这个是给理查德准备的。” “你想让它带着那些草去人族那边卖？你不怕它大开杀戒吗？” 理查德当然不是像他那样不把别的生命当回事的魔头，但是难免会有某些人看它或可爱或稀奇，然后妄图动手强抢。 “让它别杀太多就好了，理查可比你听话多了。” “……呵。” 理查德背着小公主温蒂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身上灰扑扑的全都是毛刺，显然理查又带着温蒂去了打滚。 “妈么……”温蒂趴在她不同物种的哥哥背上朝麦宜纳尔笑，露出一口牙床。 看着她圆滚滚的脸蛋，麦宜的心都化在了糖水里，她上前把小脏团子抱起来，用帕子给她擦脸。 “小温蒂有没有听哥哥的话呀？” “么么……”温蒂用嘴巴吐口水泡泡。 梵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慢悠悠地喝。 “等下哥哥要出门去卖神草，你想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是和哥哥一起出门看一看呢？如果在家里的话，只能把你关在爸爸的书房那边哦，因为爸爸和妈妈有事情要做，没有时间陪你玩。” 梵阖喝的水呛到了肺里，他面无表情看着麦宜纳尔，声音沙哑：“我呛到了。” 麦宜把小温蒂放在桌子上，帮他拍背：“多大的人了，被呛到了还不知道咳嗽。” “咳咳！咳！” 小温蒂看着爸爸，弯着眼睛咯咯咯笑起来。理查德趁她没注意，扒着桌子用前肢把小温蒂抱了下来。 麦宜纳尔转头，就看见一只大兔子抱着小宝宝的诡异场面。 “理查想带温蒂去卖神草吗？”她问。 理查拼命点头，温蒂看着它的样子咯咯直笑。 “那好吧。”麦宜纳尔拿起写好的木板，用一根神草穿进孔里，又取下自己的空间袋给它戴在脖子上，“你带着这个去人界的集市，我等下让爸爸帮你把神草全放进空间袋里，你自己看着卖。回头记得买些东西回来，我要的都写在板子的背面了……” 她看着小温蒂，继续嘱咐它：“要记得给妹妹洗澡，你的爪子太锋利了，妹妹没长大，皮肤还很嫩，要小心点不要太用力抓她……唔！” 梵阖面无表情地捂住她的嘴，抬手一挥把抱着小温蒂的理查德转移到了房子的外面。 “没有两个月不要回来。” “等下！”麦宜捉住他乱动的手，“神草还没有装进去……” “它把空间袋打开在草地上跑两天就好了，不需要我出手。” “……” “唔……嗯~” 梵阖掐住她的腰，用舌头上的倒刺一下又一下舔舐她柔软的颈部，然后慢慢往下移动。 麦宜捧着他的脑袋愉悦地哼哼：“对，对就是那里，你多舔哦嗯~” 第171章 梵阖弄了她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然后就挺身进入，开始慢慢地动。 “快……快一点……” “不行。”梵阖小口啃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要慢，我们慢慢来。” “快一点！……快嗯。” “……可以咬你吗宝贝？就一口。” “唔……” 理查德用它刚刚学会的新姿势抱着温蒂宝宝竖直站立起来，开着麦宜的空间袋在草原上蹦，看上去从一只变种兔子成了一只变种袋鼠。 草原上回荡着小温蒂银铃一样的笑声。 第124章 麦宜纳尔第一次做母亲，总是希望能多陪伴在女儿的身边，宠她爱她，陪她玩耍听她自己学说话。 事实上部分时间她是能够做到的，但还有部分时间，她被梵阖关在房间里。 理查德带了她要的东西回来后，家里越来越有了样子。 后来梵阖又专门给小温蒂和理查德做了一个新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大床，是给两个宝宝一起睡觉用的。 咳。虽然理查已经成年了，但它看上去和宝宝没有什么区别。 宝宝的房间里，墙壁上画满了各种涂鸦，当然少不了各种爪痕。麦宜用理查换回来的布做了两个娃娃，一个是长尾兔子娃娃，一个是温蒂娃娃，于是两兄妹相互拥有了对方模样的布娃娃。 温蒂童年的前半部分都是在树林和草原里，被哥哥理查德带着度过的。理查德带着她狩猎、带着她看着猎物完全断气，甚至在她两三岁后开始带她偷偷吃生肉。 温蒂当然不会因为吃肉而肚子疼，但理查德不会清洗处理生肉，每次两人趴在地上吃肉的时候总会把草屑虫子灰尘一起吃下肚子里。 麦宜纳尔每天会等他们回来后闻他们的嘴巴，要是在温蒂嘴里闻到了腥味，那么今天温蒂就得和爸爸睡。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和爸爸睡觉啊啊！！” 梵阖目光凉凉，拎着温蒂的衣领丢在麦宜纳尔和他的大床上，小温蒂就像一块石头深深陷进软绵绵的被子里。 麦宜纳尔抱着理查进了宝宝的房间，关门前给了温蒂一个带着鼓励又带着同情的眼神。 “听话，温蒂。” 梵阖磁性的声音在温蒂的脑袋上响起，抵抗不住他能力的温蒂身体瞬间僵直，挺尸在床上，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爸爸。 梵阖还算满意地点头，“我们来把上一次的内容复习一遍，然后再背出23567年前精灵族一共分有多少种类和这前后十年各族的政治改革……” “呜……%amp;族、#￥族……呜呜……我背不出来了，爸爸……” “那你再察看一次自己的传承，半个小时后必须背出来。” “嘤……呜呜……” 麦宜和梵阖都没有刻意去教她权术，因为温蒂不需要，她的正统不会受到大臣和魔民的质疑。 他们没有和温蒂说过以后的事情，但温蒂一直知道她长大后就要离开这里，去那个没有太阳的地方。 温蒂不是没有哭过的，五岁大的时候，她就跟麦宜纳尔说了不想离开他们的想法。 麦宜抱着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你可以每年来人界看妈妈和爸爸。” 温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梵阖推开门，面无表情问：“不要什么？” “……不要看爸爸！不要哇啊啊！！” 因为温蒂总是要离开他们，麦宜一直没有拘着她不准她到处玩，只是偶尔在温蒂犯错的时候会让她去和爸爸睡觉，权作弥补一些教育。 当然，为了防止梵阖潜移默化给她灌输一些自己的恐怖思想，麦宜会实时监控两人的教学内容，起床后也会陪温蒂聊天谈心。 她的女儿可以有魔族一样的生存习惯，但是她必须得站在生命女神的立场上。 第125章 小温蒂二十岁后开始爱美，最开始表现在不准妈妈修剪她的头发。 站在澡盆里，她看着麦宜拿着剪子越来越近的脚步，抱着脑袋开始哇哇叫：“不要剪我的头发妈妈！” 麦宜茫然不解：“可是你头发长长了，出去玩的时候会勾住的。” “我可以把它绑起来！妈妈不要给我剪头发，你每次都要剪到耳朵上面！”她看上去快哭了，“好丑啊……” “……” 麦宜耸肩，无奈地说：“那好吧，但是我不会绑头发，所以你得自己来。” 毕竟她这头长到膝盖的头发都是一直披散着的。 头发长起来后，她就开始想穿漂亮裙子。 她骑在梵阖的脖子上，很兴奋地对麦宜说：“妈妈，我想像公主一样，坐在花丛里，身上穿着很长很长的粉红色裙子，要能张得开开的，像公主一样……” “……为什么会突然想穿裙子？” “理查哥哥带我集市玩，我们看见了一个小姐姐……她坐在车里……理查哥哥告诉我，妈妈以前穿得比这个姐姐还漂亮！妈妈你是不是有那些漂亮的大裙子？” 麦宜确实有很多漂亮的大裙子，但是那些都不是还没有成年的温蒂穿得下的。她当时给温蒂准备的衣服都是方便在野外活动的，根本没有给她准备小款的礼服。 “妈妈没有带裙子来，明天我带你和哥哥去外面买小裙子吧。”麦宜说。 第172章 “那爸爸呢？” “爸爸看家。” “啊——”温蒂抱着梵阖的脑袋，很不高兴地前后摇晃身体，“我要爸爸！爸爸也要去！妈妈你老是不肯让爸爸带我去玩！” “温蒂听话……” “唔要……”温蒂捂着脸，两只眼圈一下变红了，“妈妈，就带爸爸去一次好不好？我只想和爸爸去一次逛街，就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淘气的……” 梵阖直直站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沉静地看着麦宜，眼里看不出情绪。 麦宜看看他，又看看他肩膀上坐着的公主殿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一次，记住你的承诺。” “好的！妈妈！” 梵阖带着一家人瞬移到了某座小城里。 虽然二十几年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麦宜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了。 她紧紧牵着梵阖的手，半个身子快贴在他身上。梵阖被她这样弄得不太舒服，干脆把手抽出来，用手臂环着她的肩膀走。 温蒂被理查背着跑在前面，两人时不时一起扒着街边小商贩的铺桌，兴奋地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莫名其妙的小东西。 路人颇戒备警惕甚至仇恨地看着这一家奇异的组合，毕竟梵阖和温蒂的红色眼睛和尖细瞳孔可以说明很多东西。 温蒂对于这种眼神显然适应得很好，她行为自然，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看来这些年她和理查出去玩的时候没少被这样看着。 麦宜纳尔忍不住看梵阖，他勾着嘴角，微微侧脸回看麦宜，眼神在问怎么了。 “你背着我跟她说过什么？” “别怕，只是开解了一下她而已。如果我想教她什么你觉得很不好的东西，以你和她的亲密程度，肯定早就发现了。” “……” 一家人走到了这个城最大的服装店前，一楼的接待迎上来，看见两父女的眼睛，笑容僵在了脸上。 麦宜纳尔难以察觉地叹了一口气，从梵阖的怀中挣出来，张开了腰后的翅膀。 看见这双翅膀，接待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一点，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他眼睛只看着麦宜，问：“请问……您是神族？” “是。” “这几位是您的……” “丈夫和孩子们。” “他们是精灵族吗……？” “是。”麦宜语气平静。 梵阖牵着温蒂，提着理查的脖子，温和无害地微笑。 接待脸上明显变得自然了很多，笑着将这一家人迎了进去，让导购来帮他们选衣服。 “妈妈！我喜欢这件！” 麦宜提着小裙子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转身问导购：“有大一点的吗？” “很抱歉，我们的所有衣服都是只做一件的。” 温蒂捉住妈妈的手腕开始摇：“妈妈~妈妈我还能穿，我想要~” “温蒂喜欢那就买回去吧。” 梵阖一直坐在休息区里安静地喝茶，他的心情平静得连麦宜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如果这里都是神族，那他的心情大概会大大不同。 买衣服买出了瘾，麦宜看着温蒂试衣后美美的样子，要让她试的衣服越来越多。 温蒂有些慌了，想办法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妈妈你看！” “嗯？” 麦宜朝她指的地方看去，大厅的正中展着一件瑰丽的礼服。 “妈妈，我想看你穿那件衣服！它好漂亮！” ……其实她空间袋里的礼服随便哪一件都要比这件好几倍。 但是为了不让温蒂知道她只带了自己的礼服而没给她带裙子的事情，她只好作出一副欣赏的模样：“确实很不错。” “妈妈你去试一下好不好？” “不好。” 温蒂愣了下，没想到妈妈会拒绝她，抱着她的腰追问：“为什么呀？” 麦宜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爸爸会撕烂的，他最见不得妈妈穿好看的衣服。” 温蒂看着眼神故作懵懂纯洁的妈妈，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我有传承？” “呀，是哦，我忘了你能听懂。”麦宜纳尔笑眯眯的，显然毫无欺骗女儿未遂的罪恶感。 “……” 梵阖喝的茶不小心又流进了肺里，他面不改色，掏出手帕把肺中的茶水反吐出来，手帕丢到烟斗缸中。 第126章 有时候看着温蒂在玩时脸上的天真狡黠，麦宜会有些出神。 她还是个孩子，但是不得不早早离开父母，就像很多年前的麦宜一样，甚至她离开父母的时间会比麦宜更早。 “妈妈！” “……” “妈妈！” 麦宜回过神，看着哒哒哒跑到她面前的温蒂，温柔地问：“怎么了宝宝？” “爸爸刚刚在叫你，你没有听见吗？”她趴在麦宜的腿上，萌萌地问。 麦宜看着小团子水汪汪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听见了。” “听见了为什么妈妈不理爸爸呢？” “……因为后来忘记了。” 麦宜回了屋子打开书房的门，梵阖坐在桌子前，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安利要来了。” 麦宜听见他的话，脑子懵了一下，首先说：“你背着我和他联系了？” 第173章 “你不知道？” 她仔细想了下，发现她前段时间确实听见过这两人联系：“知道……但我忘了。” “他两天前出发的，现在在哪里你应该听得见。” 麦宜仔细听了一会儿：“……他骑着马，快到了。” 温蒂还在后院揪玩新长出来的神草，她把长杆草的叶子都撕了，然后开始编草环。 “嗷嗷。” “啊？要把叶子都留着的吗？这样戴起来不会很扎人吗？” “嗷嗷哦啊~” “那倒是，这样子会好看一些。那不如我们再重新做一个吧！”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做第二个，就被妈妈叫回了家。 “温蒂，穿这件衣服好不好？”麦宜从柜子里挑出一条紫色的裙子，温蒂其实并不喜欢这条裙子，这是当初她硬要买的。 “可是这条裙子好丑……我讨厌紫色的裙子……” “只有这件算比较正式了……别担心，叔叔给你带了很多很多裙子，这条裙子穿了这一次后就可以扔了。” “……那好吧。” 安利还是披着那一身黑色祭司袍，马儿飞奔疾驰，让他的袍子被甩得迎风作响。 一路尘土，他最后还是循着那股想忽视都不行的气息找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神草地，低矮的木屋在这片草地上着实有点显眼。 “……” 他下马，慢慢走到了木屋前，半跪在门外，沉声呼喊：“陛下。” 安利过来了，那么离温蒂离开的日子就不远了。 他跟麦宜汇报了下这些年魔界那边的动态，还有现在的政治改革进行到了哪一阶段，最后跟她说了下魔王宫顶的那个瓶子作的贡献。 “……这些年魔王城的血雾已经被完全净化，神瓶的效果还在向外扩散，城内的决斗和死亡率在不停下降……” “好了。”麦宜纳尔挥手，“这些不需要你说，我自己知道。” 梵阖在一边喝茶水，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问安利：“我的书呢？” 安利拿出放在怀里的空间袋，交给梵阖，“这些年属下去了精灵界……” “好了，知道了。”梵阖打断他，“里面有什么我自己会看，你去和公主聊吧。” 安利：“……” 温蒂和理查的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 安利看着这个抱着大兔子、眼睛圆滚滚红彤彤和梵阖很像的小公主，心里有些软。 “见过公主殿下。”他半跪在床前。 温蒂揪着理查的两只耳朵，很兴奋地跟它说：“哥哥，他叫我公主诶！我可是公主！” ……哥哥？ 安利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温蒂怀里的兔子，理查德金色的眼睛懵懂地眨了眨，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安利叔叔你过来干嘛呀？你不是在魔界那边帮爸爸妈妈干活吗？现在也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吗？”温蒂喊回他的神。 安利看向小公主，摇头说：“我是来接公主殿下回魔界的。” 温蒂嘴巴张了张，然后僵在脸上。她的嘴角开始抽动，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然后把哥哥往床上一丢就跑出了自己房间。 “呃哼哼哼……我不要！”温蒂在麦宜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爸爸……呃呵呵呵，啊啊啊！” 她一尖叫起来，梵阖就皱起眉头，沉声训她：“不准哭。” 温蒂不得不闭上嘴，但还是缩在妈妈怀里抽动肩膀。 麦宜纳尔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她看着从温蒂房间里出来的安利，眼神复杂。麦宜觉得自己在强迫自己的女儿走上一条和自己从前一模一样的路，不同的大概只有她的逆来顺受和温蒂的无力挣扎。 温蒂想去魔界做摄政公主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魔界那边不能让王族成员常年缺位，否则人心必然不稳。 梵阖不能回去，从他十年前踏入伪神境界后，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其他原因，两人的心灵就不能再相通了。 麦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像以前一样难以克制也不想克制情绪的暴动；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和几十年前一样通过近身把他的灵魂抓出来；更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毫无自主能力。 不过他的灵魂还在，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她摸着温蒂细软的头发，低头吻着她满布泪痕的脸蛋。 “宝宝，你可以把哥哥也带去，让它陪你。” 从床上爬下来，刚走到门口的理查歪了歪脑袋：“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完结，有没被我吓到！ ！ 第127章 安利当然不是当天就要带温蒂回去的，他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教会温蒂礼仪和大臣关系再把她带走。 哦，还要带走她的兔子哥哥。 知道可以让哥哥陪她回去，温蒂显然情绪稳了很多，起码没有继续哭得好像要被宰了炒菜。 从小到大基本都是理查德带着她，温蒂对理查德明显要比对她和梵阖两人更亲近。 对温蒂来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以后必须孤零零离开家里，去一个没有太阳没有花草黑黢黢的地方，然后永远回不来，要寂寞孤独过一生的。 有了最亲近的哥哥的陪伴，想来以后无趣又黑暗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第174章 见她如此容易就妥协，麦宜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别这么快就松一口气。”梵阖把书放下，转头看她，“安利少说要在这里住几年，你打算把他放在哪里？” “……他睡你的书房不行吗？” 梵阖轻瞥她一眼，仿佛听见一句废话：“不行。” “……” “我不可能会帮他做一个房间出来，让他自己看着办。” 让安利自己看着办的后果就是，他选择了住在最近的人类旅馆里。 这也算是他聪明了，知道自己不会做木头房子，要是强留在这里只能睡在厨房。住最近的人类旅馆虽然每天奔波有些麻烦，但好歹能在公主殿下前留下一份身为老师的体面。 ……然后他又发现，梵阖和麦宜的家里没有可以进行教授的地方。当初梵阖并没有做客厅，公主的房间太过狭小，而梵阖和麦宜的房间又不适合进行教学，梵阖的书房里又乱七八糟堆满了书籍，难以下脚，更不要说练习礼仪了。 难道真的要在厨房教温蒂吗？安利有点绝望地想。 不过还好，梵阖见他这么绝望，开口说：“你可以把她和理查带到外面去上课。” 草地吗？ “去人类那边，你租一个房子，专门用来给她上课。” “公主殿下每天这样奔波会不会……” “就算不用上课，她每天也奔波忙碌得很。” “属下只是担心这段时间您和王后与公主殿下的相处时间会变少。” “她平时和我们也没有多少相处时间。” “……” 温蒂从此过上了一段带着哥哥去上学的日子，当然每天晚上是安利来接她，而不是理查带着她去见安利。不管怎么样，温蒂毕竟是公主殿下。 失去大部分玩耍的时间，温蒂显然是痛苦的，理查还好。于是不甘心只有自己痛苦而哥哥在旁边浑身轻松地旁观的温蒂就向老师大人提议，让她的哥哥也加入上课的一员。 于是陷入苦难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老师，我还要顶多久啊……” 温蒂上觑头上的盘子，脸上冒汗，浑身僵直。 “等殿下顶到肩膀能放松下来就可以休息半个小时了。” 温蒂声音颤抖：“那是不是我一直不能放松的话，就得一直顶着呀？” “不是的，下节课在三个小时后，殿下顶到那个时间就好了。” 啪啦！理查脑袋顶上的盘子又摔在地上，碎成了三瓣。温蒂一惊，浑身抖了一下，脑袋上的盘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然后她伸手抓住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又要找好久的平衡了！温蒂心中悲愤，狠狠把哥哥的耳朵打了一个结，理查德被她弄得有苦不敢叫。 温蒂每天去上学后，麦宜纳尔的心又开始变得空落落的，整天睡不着了。 梵阖只会看书，根本不在乎温蒂是去玩还是去上学，在他的心里这两者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就算温蒂回了魔界，也没有什么区别。 “梵阖。”麦宜某天按住他的书，让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握住他的一只手腕，坐在了他的腿上，梵阖顺势抱住了她的身体。这个动作两人已经做了几千次，和以往不同的大概只在今天她对他的称呼。 “怎么了，宝贝？”梵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手臂上的柔软的肉。 麦宜抚摸着他的脸颊，鼓起勇气说：“你好像不像之前一样，对我的血肉有很强的欲.望了。” “宝贝有些失落？这不是好事吗？” 她呐呐说：“这算是好事……”但也可以说是一件坏事，因为这也表明梵阖的理智压过了欲.念，更加不容易控制。 有些事情她想问清楚，但是看着梵阖的眼睛的时候，内心会开始出现莫明的退缩感，她不敢深究。 “宝贝？” 麦宜纳尔被他喊回神，说：“唔，我来是想和你说，温蒂的事情。” “温蒂？你不想让她回去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等她回去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会不会有些冷清。” “那我们也走吧。” 麦宜茫然：“？” 梵阖勾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我们也走，离开这里，不停地走。” 麦宜以为他想去人世，攥紧他的衣领，声音有些虚：“不……不可以。” 梵阖显然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解释：“只去远离智慧生命的地方，房子我们带走，我不用空间魔法和瞬移，我们一步一步走。” “那，这些神草呢？” “就给那些人类吧。” “温蒂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你可以随时听见世界上所有声音，我可以随时去世界上所有地方，温蒂回来看我们的时候不用着急赶不回去。” 麦宜抱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把自己身体嵌进怀里的力度，内心的不安感再次慢慢消散。 第128章 安利每天的教导下，小温蒂越来越像一位公主了，当然，是可以涉政的那种。 她平时看见人时，眼神开始会带上威严和若有若无的压迫，这些是偶尔能在安利租房附近见到她的人类的切身感觉。当然她面对自己家人时，只是变得更加乖巧一些而已。 麦宜纳尔越看她，越觉得她像自己的小时候。 第175章 梵阖只是说：“她可没有你小时候那么离经叛道，在镜子里认识了个魔族都不告诉爸爸妈妈。” 见他毫不心虚就扭曲历史，麦宜纳尔气笑了：“我没告诉爸爸妈妈不是因为你的暗示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 “温蒂是远离外界，如果真有条件，她可能会比你和我都大胆妄为。”麦宜想起她以前上蹿下跳的性格就又气又爱。 “不会的。”梵阖慢悠悠翻过一页，“有理查在，她做不了什么。” 这倒是有些道理。 梵阖不知道在书上看到了什么，嘴角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麦宜凑过去想看。 梵阖慢悠悠合上了书页，顺便把那一页撕了下来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麦宜纳尔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又有点不安地看着他，梵阖之前从来不会避着她不准她看他看的是什么内容。 “只是一些有趣的语句，我想看看以后会不会变成真实。” “到底是什么？” “没有什么，等那天到了就知道了。” “……” 安利确实给温蒂带了很多好看的裙子，等她学得差不多的时候，安利就把那些裙子都拿了出来，从衣物上开始教她鉴赏。 每教一件，她就多一套裙子，这着实让小公主很高兴。当然她不能够表现得太高兴，不然安利下一次就不送她裙子了。 当然不止这些裙子，安利还会在鉴赏课上送给她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和宝石。 和安利相处了这些时间，她对去魔界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排斥又畏惧了，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但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未知的未来。 大不了就像妈妈说的，回头再生一个孩子然后把王位丢给他哈哈哈。 四年一晃而过，麦宜纳尔也已经习惯了温蒂每天晚上去上学，白天回来睡得天昏地暗的日子。 所以等安利驾着马车过来，和他们说温蒂该去魔界的时候，麦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后，今天是公主殿下离开的日子。”安利低眸半跪，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对她一切可能反应的准备。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上个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啊妈妈。”温蒂抱着她的腰，眼泪汪汪的。 麦宜纳尔低头看着眼睛红通通的温蒂，终于想起来了她故意忘掉的温蒂上个月跟她说的话。 “对不起宝宝，我忘记了。”她伸手一点点抹掉温蒂脸上的泪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不过没有关系呀，以后你就要真正去做一位受人敬仰的公主了，只是可惜理查不能和你一起被别人叫王子。” “为什么？” 麦宜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因为你还不够受人尊敬，你还不够强，你不能让他们完全听你的话。” 温蒂软软的嘴唇微张，又抿了抿。 “我知道了，妈妈。” 马儿在鞭子的驱动下慢悠悠驶向远方。 这不是第一次麦宜纳尔站在家的门口看这辆马车的影子，但和之前的日子不同，这一次这辆有些旧的马车再也不会回头。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往后软软地靠在了梵阖的怀里，被他支撑着，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麦宜捂着脸，只喃喃地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别太担心，宝贝。”梵阖把她翻转过来抱进怀里，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还有我呢，你还得陪着我一直走，走到时间的尽头。” 只可惜时间永远没有尽头。 把木屋子都收进空间袋里，麦宜纳尔去镇子上买了一辆马车，把原来跑走的那匹黑马找了回来，套进了马车上。 “要设什么阵法吗？”她问梵阖。 “不需要了，反正也只是到处走走而已，想加什么等以后再加吧。” 麦宜纳尔叉腰：“你怎么总是这么不靠谱，当初说要把河水引流过来，在这里蓄一个池塘，结果什么都没有做。” “当初我还说过要和你魂交，你说太快了，现在我们孩子都有了，也没见你同意。” 他说的还是之前暗示她结契度蜜月的时候，麦宜纳尔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你真要算，我们在神树的时候就已经魂交了上万年了，魂交也不见得就比做.爱的快感更多。” “那要不我们试一次？” “不要！万一你想对我灵魂做什么手脚怎么办？” “随便你吧。” 梵阖坐在马车上，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灌进来，吹乱他的头发。 “太阳可真是美好……”他望着最后一抹残阳呢喃。 霞光映照在麦宜的脸上，她绿色的眸子似乎更加透亮了。 “花言巧语。”她低声嘀咕。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草地上晃晃悠悠，慢慢追赶着夕阳落下的方向。 有个叫做弗洛伊的人曾经写过一本书，书里有两句不为人知的无厘头的话。 时间是空间的孩子。 生命之神掌管诞生。 如果这本书落在普通人手里，只会觉得荒诞无比，毫无逻辑。 而梵阖，他搂着生命女神肩膀，拭目以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