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纳失忆摄政王为妾后[重生]》 第1章 《强纳失忆摄政王为妾后[重生]》作者:月提灯【完结】 简介: 白锦棠重生了。 重生在了五年前,他因为落水昏迷不醒的时候。 前世他的属下为了救醒他,听信一个老道士的馊主意,竟然绑了失忆摄政王给他冲喜。他醒来后,觉得十分愧疚,对其百般补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却没想到,两年后,摄政王谋权篡位夺了他白家江山,亡国之仇还未清算,新帝就打着叙旧的名号,将他这个前朝王爷掳进皇宫,锁在寝宫之中,受尽磋磨。 梦醒来时,正是他和摄政王的新婚之夜,睁眼就看见面前桀骜不驯的男人双眸赤红的盯着他,试图暗杀他,白锦棠一脚将他踹开,逼着他跪伏在自己的脚边,弯腰捏住了他的下巴:“不想当王妃,那就当侍妾,不想活,本王便赐你生不如死,你看可还好?” ———— 白锦棠奉召归京,入京都第一天,才下马车,一把匕首直冲他面门而来,白锦棠闪躲不及,头上金冠被击落,四分五裂,一头乌发瞬间披散,狼狈又凄艳。 “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 白锦棠抬眼,看着摄政王闲庭漫步地朝自己走来,刀尖滑过他的咽喉,狎昵地挑起他的下巴:“殿下,好久不见啊?” 脆弱的脖颈被迫抬起,犹如引颈待戮的天鹅,是一抹濒死的弧度,偏偏叶清元笑的风轻云淡:“没有摄政王伺候的日子,的确想念。” 此话一出,朝臣皆惊,摄政王的脸色更是黑的能滴水,厉声呵斥:“白锦棠!” 白锦棠笑的温柔多情,慢条斯理地将横在自己脖颈上匕首移开:“本王的名讳,还不是你能叫的。”说完,白锦棠狠狠地甩了摄政王一巴掌! ———— 摄政王独揽大权,白锦棠一个闲散王爷,敢这样开罪摄政王,所有人都在猜,白锦棠能在京都活多久。可左等右等,却等来了白锦棠要成亲的消息。 大婚之日,宾客盈门,白锦棠身着喜服,浅笑盈盈,于王府内喜结连理,好不热闹。 直到摄政王一身甲胄登门拜访,手下亲兵将王府围的水泄不通,满堂宾客脖颈上全都被架上了刀刃,这位摄政王这才迈着慵懒肆意的步子,走到了白锦棠的面前。 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以为摄政王终于要松手时。 这位杀神却朝着白锦棠单膝下跪,将虎符双手奉上,眼中全是炽热的爱意,还有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他道:“殿下,我来下聘。” 白锦棠冷冷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来,我就会答应你?” 摄政王盯着白锦棠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道:“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把他们全杀了,将你抢走也是一样的。” “还真是一头狼崽子啊。”白锦棠忽然笑了,他将手搭在了摄政王的臂膀上,弯腰同他说话,声音如同藏了一个钩子,暧昧又缱绻,“聘礼我收下了,但来日成婚,我要那龙袍做嫁衣,摄政王允还是不允?” “我所愿也。”摄政王嘴角上扬,眸光深邃,炽热滚烫,他握住了白锦棠的手,同他十指相扣,站起身来,朝着满堂宾客高声宣布,“从今以后,宁王殿下便就是我的妻!” 谁能想到,这位心狠狠辣的摄政王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求婚的! 而白锦棠也如愿看见,摄政王成了他掌中之物。 阅读指南: 1.架空小说,私设如山,拒绝考究,不要当真。 2.一切剧情都是为了主角的爱情。 3.【重点:双洁】白锦棠(受)&谢灼(攻) 4:有二十万字存稿,每天晚上九点准时更新,祝阅读愉快—— 文案撰写于:6.9,最新版本撰写于:6.19,已经截图留存 第1章 夜若琉璃,星月如珠。 巍峨皇城被笼罩在月色之下,婆娑的树影照在高耸的宫墙之上,像是张牙舞爪的触手。 随着夜色渐晚,皇城大门即将关闭,街巷静的只听见风声,几乎没了人。 忽然,一匹快马自朱雀大街直冲城门而来! 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卷起秋末最后几片落叶,在城门即将关闭的刹那,冲关而去! 不过是眨眼,就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地惨白的月光。 随着那人策马离去,身后的皇都在一炷香后,骚乱起来。火把晃着炽热的光,从皇宫蔓延至皇城脚下,如同一头暴怒的火龙。 玄衣帝王身着单衣,策马疾驰往城外而去,身后数以千计的金吾卫紧跟其后,如鬼魅一样的暗卫掠过街巷,不知去往何处。 这一夜,马蹄声几乎要踏碎了整个皇都,只因为一个人。 负责传信的暗卫先到宫门一步,信号弹在天空炸开,随着一声:“宁王私逃京都,快开城门!!!”城门守将从困顿中惊醒,趴在城墙上,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皇帝,朝着身边的人,大叫着:“快开城门!!!” 随着城门快速打开,谢灼带着人直奔城外,城门上最后的光,罩在谢灼俊美无俦的脸上,看见的是那双嗜血冰冷的眼睛。 白锦棠,你最好祈祷满天神佛能够保佑你,别让我抓住你,否则…… 而另一边,白锦棠不敢有丝毫停歇,一刻不敢放松。 只要他一直往南去,他就能回到青州,那是他的封地,他的根基都在那里,他就还有机会翻盘! 第2章 忽然,白锦棠猛地勒住胯.下白马,停了下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警惕地向四周望去,鼻尖上的红痣似乎要灼烧起来。 周围树影斑驳,月光疏散,几乎快要看不见路,这样安静的环境,树丛中传来零零零碎碎的声音,像是风吹起落叶,又像是轻功卓绝之人掠过树叶,发出的点点响动。 有人。 白锦棠面色不改,握紧缰绳,似乎想要回头换一条路,可不过是往后一瞥,却见本该空旷的路上,出现数十位身着黑衣的暗卫,正挡在他的退路处。 “请宁王殿下归都。”那些人如是道。 马儿还在嘶鸣,前路更是不知道危险几何,白锦棠想着谢灼的手段,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的回头的意思,骑着马儿猛地扎进前方黑暗之中! 他是铁了心的不回头! 那些暗卫被抛在身后,可树丛里的掠过的人影无一不彰显着,谢灼快要抓住他了! 无数暗器朝着白锦棠袭来,被白锦棠手里的寒剑挡了回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都试图将白锦棠拉下马匹,将他拦在这片森林里,于是提刀而来,却被白锦棠尽数斩杀于刀下,亦或者被他一脚踹开。 一人一剑一马,无数拦截,眨眼间,硬是让白锦棠冲出防线三里。 只是,这夜太黑了,马背上又太颠簸,想要阻拦他的暗卫如百花缭乱,虽不是朝着他的命来的,却也是要见血的。 “嗖!” 冷意从身侧穿透空气袭来,白锦棠下意识错眼瞥了一眼,在暗器即将刺穿自己身体之时,猛地弯腰趴在了马背上,惊险地躲过了这暗算。 等等,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路上横着一根绳索,是绊马索!白锦棠瞳孔紧缩,起身猛拉缰绳,试图停下。 可根本来不及了! 马儿被绊倒,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马儿直直地往地上跪,而白锦棠也因为惯性,身体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砸在一片空地上,伏在地上,狼狈地吐了一口血。 下一秒,他就被密不透风的金吾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身着玄衣的帝王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了白锦棠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锦棠缓了一口气,撑着手臂似乎想要起来,奈何那一下摔得太狠了,身体麻木,硬是没起来。 帝王嗤笑出声:“起不来,就别起了,这么为难自己做什么呢?” 白锦棠垂着眼,看着帝王衣服上,用金丝绣成的金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棠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帝王蹲下身子,大手不容置疑地抬起了白锦棠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哎,不过是才出来这么一会,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真是好惨啊。” 白锦棠:“滚!” 帝王非但不生气,竟然还笑了起来,粗糙的大手不容置疑地托着白锦棠的下巴,大拇指的指腹用力地抹着白锦棠嘴角的血,直到把那血迹全部抹干净,那片肌肤摩挲的通红,把人弄疼了,这才放手。 谢灼轻轻地嗅着手上的血,舌尖舔舐过赤红的血迹,像是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迎着白锦棠震惊厌恶的表情,眼里是雀雀欲试的光,胸膛里血液在不断地叫嚣,道:“真甜啊。” “疯子。” 谢灼却问:“呆在我身边不好吗?” “呵。” 谢灼:“做我的皇后吧。” 白锦棠几乎是毫不犹豫给了谢灼一巴掌,恼羞成怒道:“你真踏马的疯了!” 谢灼捂着自己的脸,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不悦。 他眉头皱着,冷淡道:“你很不乖。” 谢灼抬手,扼住了白锦棠的脖颈,迫使他的脖颈最大限度的扬起,让他看着自己,让他眼里只有自己,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撕咬着白锦棠的唇,撬开他的唇齿,勾住他口中满满的血腥味,让他在窒息中挣扎哭泣流泪。 这个吻带着帝王的怒火,脆弱的脖颈就捏在他的手里,白锦棠有一种近乎窒息的错觉,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吻,仿佛下一秒,帝王就会捏断他的脖颈,让他命丧黄泉。 白锦棠的眼前发黑,意识一点一点的溃散。 不知过了多久,帝王终于放开了他。 白锦棠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背后一双肩胛骨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即使隔着衣服,也是极为好看的形状。 帝王舔了舔唇,怒火消下去一点,伸手在白锦棠背后摸了一把,想将人抱起来,带回去。结果才碰到人,就被白锦棠躲开了。 谢灼才占完便宜,不与他计较,只是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白锦棠,声音低沉:“你若是胆敢反抗,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白锦棠一僵,刚刚被吻得殷红的唇血色尽褪。 他一直都知道谢灼疯,却没想疯的这样彻底,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他毫不怀疑,谢灼真干的出来。 指甲陷入皮肉,白锦棠终究是一声不吭,像是厌倦一样的闭上眼,扭过头,不愿意看谢灼的样子。 而谢灼一把将人抱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上了马。 落叶被马蹄踩碎,风声呼啸,金吾卫随之而去,火把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紫宸殿里跳动的烛火。 殿门被打开,玄衣帝王抱着人大步走来,将人丢了床上,欺身而上。 第3章 “锦棠,留在朕身边不好吗?”这不是谢灼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只可惜白锦棠不愿意,便就是说上千次万次,都没用。 白锦棠心里千回百转,面色惨白,额头已经沁满了汗,就是侧着头不说话,也不搭理谢灼。 谢灼冷笑:“也对,毕竟我可是亲手断送了你们白家江山,将你掳进皇宫,还这样对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做什么啊?当然是要回青州,变着法的杀我了,是不是啊,我的棠棠……” 谢灼每说一句,白锦棠心里的怒火就多一分,直到最后,这心里的怒火就再也压抑不住了,那藏在衣袖中暗器,再也控制不住地刺向谢灼的咽喉! 可就差一点! 只差毫厘,白锦棠的手被谢灼握住! 谢灼面色不改,手下不断地用力,疼的白锦棠嘴唇发白,暗器终于在这恐怖的力道下掉落在地上,咣当一声,也终于消耗掉了谢灼最后一丝耐心。 “呵,既然不想当皇后,那就当禁脔吧。白锦棠,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离开这张床了。” 谢灼笑了起来,他当着白锦棠的面,一点一点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暴露在白锦棠的面前,然后伸手,抓住了白锦棠不断往后退的身体,扯着他的脚腕,将人给弄了过来! “谢灼,你敢如此羞辱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羞辱吗?可我明明是爱你的啊,锦棠——”谢灼咬住了他的脖颈。 只可惜,你不喜欢这份爱。 “谢灼!” 回应白锦棠的只有衣衫被撕裂的声音,还有帝王不顾一切地强力镇压。 殿里的烛火烧尽了,而床榻上的动静依旧不曾停歇。 像是终于受不住了一样,帐中传来一声一声的啜泣,连带着那帷幔都跟着剧烈地摇晃,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帷幔开了一道缝,一条满是斑驳红痕的胳膊挣扎着露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臂弯上坠着金玲的红绸。 白锦棠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床边,悬在半空中的金玲晃动着,声音清脆,手还在不断地用力,似乎想要逃离某个地方,结果很快就被另一只粗壮的胳膊抓住,弄了回去。 窗户没关,有风吹了进来,恰巧将帷幔吹开点,正好看见一脸阴鸷的男人,将另一人不听话的双手,用红绸一点一点地缠住。 一圈又一圈,以至于金玲一直晃啊晃。 时间都仿佛模糊了,泛起了点点涟漪。 第2章 梦中的记忆越来越荒诞,几乎已经达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 无形的命运中,似乎有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将他彻底溺死在这光梦陆离的回忆里。 而他拼命的挣扎着,终于感觉身体一轻,猛地睁开了眼睛,骤然对上一双阴鸷、但熟悉至极的双眸里。 而眼睛的主人,正跨坐在他的身上,一双大手不断地拉扯着一根红绸,而红绸的另一端,正系在他的脖颈处! 他要勒死自己! 白锦棠眼前发黑,双腿也被人强硬地压制,脖颈因为不断地勒紧,让他的胸腔发出轰鸣,心脏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谢灼这个王八蛋! 白锦棠瞬间明白如今的处境,他的手费力地伸向了枕头底下,寒光出鞘,缠在他脖颈的红绸被刺啦割裂。 谢灼身子不稳,往后倒去,而白锦棠趁机将谢灼掀翻在床,身子反压过去,几乎同时,手里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朝着谢灼的脖颈狠狠地扎去! “瞪!” 谢灼半路握住白锦棠的双手,逼着匕首歪了方向,最后擦着谢灼的脖颈,定在了床板上。 脖颈处血珠滴落,谢灼冷不防地对上白锦棠一双含着滔天怒意的眸子,宛如地狱里前来索命的厉鬼。 谢灼心知今日没这么好收场,嗤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的宁王,不仅以权压人,如今还想杀人灭口,实在是愧对当世之美名!” 白锦棠冷笑出声:“杀了你,谁还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说完,两个人竟然扭打起来! 大床受不住的嘎吱摇晃起来,婚房里的烛火就如同当年那般,燃烧的热烈,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招招狠辣,不存在丝毫的留手,尤其是如今的白锦棠手拿着匕首,就是奔着你死我活去的,那股子疯劲实在是叹为观止,就连谢灼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最后被白锦棠一刀刺穿肩膀,一脚踹下床去! 谢灼捂着心口,狼狈地摔下床榻,而这样的动静,终于将守在门外的秋风给引了进来。 “王爷!” 秋风带着人推门而入,二话不说,先将地上的谢灼给按住了,腰间雪亮的剑架在谢灼的脖颈上。 一旁跟进来的落雨被吓得不轻,小丫头马上眼泪就要落下来:“王爷,怎么弄成这样!” 奈何如今白锦棠状态实在是不佳,脑袋昏昏沉沉,双耳轰鸣,只喘着粗气依在床头,一双桃花眼满满的倦怠还有迷茫,眼角泛着一抹红晕,逶迤缱绻。 他任由落雨将他脖子上缠着的红绸小心翼翼解下来,迷迷糊糊地想,他原来是重生了,他记得眼前的一幕。 上一世,他因为失足落水昏迷了足足半个月,秋风和落雨急得不行,最后一个牛鼻子老道告诉他们,需要喜事冲一冲府里的煞气,才能醒。 秋风落雨病急乱投医,还真就停了,谁知道挑来挑去,竟然把失忆的当朝摄政王掳进了王府,趁着谢灼失忆,按着谢灼的脑袋和一只公鸡拜了堂,成了自己的王妃。 第4章 自己醒来后,觉得对谢灼十分愧疚,于是好吃好喝地待着,谁知道此人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情,招呼都不打,连夜回了皇都,没过多久就传来谢灼谋权篡位的消息! 而他这个前朝王爷也成了他的掌中之物,禁脔男宠。 简直就是可笑! 想到这里,白锦棠双眸这才有所焦距,冰冷的眼神悄然落在谢灼的身上。 “王爷?” “我没事。” 谢灼正死死地盯着他,肩膀上还插着匕首,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喜服,他就像是不知道疼痛,不知死活一样,依旧胆大妄为地和自己眼神对上,打量过他脖颈上的勒痕,甚至嘴角上挑,满是挑衅意味。 白锦棠见此,那股子疯劲又上来了:“秋风,把他给我压过来。” “是!”秋风直接让侍卫架起谢灼的两条胳膊,将人带到白锦棠面前跪好,距离很近,白锦棠几乎一个抬手,都能给谢灼一个耳光。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跪着仰望着他,一副想要杀人却只能憋着的表情,白锦棠被这样的姿势取悦了,他懒洋洋地问:“落雨,你还没和我说,这是谁呢?” 落雨这才想起来,王爷才醒,哪里会认识这人,连忙解释道:“这是……为了给您冲喜找来的……” 说着,落雨和秋风跪下来请罪:“王爷恕罪。” 白锦棠这样问是为了羞辱谢灼,于是反问:“你们有什么罪,罪该万死的不是他吗?竟敢胆大包天地想要刺杀本王。” “不过一些闺房情趣罢了,没想到王爷这样不解风情,怎么还和刺杀扯上关系了。”谢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玩笑道,“只是……王爷看起来似乎很生气,莫非王爷以前认识我,所以这才醒来,就要杀我?”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认识?” 谢灼肩膀上的匕首被白锦棠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谢灼闷哼一声,血如泉涌,没过一会,就将那大红喜袍浸湿了,以至于谢灼一张俊脸惨白惨白的。 白锦棠用那染血的匕首抬起谢灼的下巴,刀尖抵着咽喉,俯身看着谢灼,慢条斯理地问他:“此等闺房情趣,可还欢喜?” “不过如此。” 谢灼舔了舔唇角,直勾勾地看着白锦棠那裸露的脖颈,上面的勒痕如同缠绕的喜绸一般妖艳,惹得人口干舌燥。 白锦棠的另一只手,按在了谢灼的伤口上,往下按压用力:“那这样呢?” 谢灼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越来越白,不吭声。 白锦棠继续用力。 见谢灼还是不出声,顿感无趣,这才收手。 血很快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指尖还凝这漂亮的血珠,顺着他手背滑落,没入宽大的袍袖,消失不见了。 谢灼缓了一会,这才挺着半边疼到麻木的身体,讥讽:“你这样多累啊,要不一刀抹了我的脖子,说不定我就更欢喜了。” 一刀杀,那多无趣。 好事多磨,谢灼他需要千磨万磨才行。 白锦棠气消得差不多了,理智也回来了,他拍了拍谢灼的脸,轻笑:“你现在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我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王妃呢,况且,大婚之日,洞房花烛,本王还没让王妃欢喜起来了呢,怎舍得让王妃这样不清不楚的命丧黄泉。” 谢灼“呵”了一声:“王妃?” 白锦棠:“怎么,不愿意?” 谢灼:“难道我该感恩戴德?” “你该千恩万谢,三叩九拜。”白锦棠理所应当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个样子着实寒碜,着实配不上我宁王府的门第,又是和公鸡拜的堂,怎么担得起王妃之名?既然如此,就做侍妾吧,也不算辱没了你。” 谢灼琢磨了一下这几句话,越发觉得好笑,反问:“你倒是真敢想,不怕哪个晚上红罗帐内,我一个冲动宰了你?” 白锦棠:“怕啊,我可真是怕极了。” 音落,像是恍如大悟一样,摸向了谢灼的下巴,捏住了他的下颌,只听“咔嚓”一声,他将谢灼的下巴卸了,拿起一枚药丸,逼着谢灼吃了下去。 谢灼终于不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用眼神质问着白锦棠。 “别这样看着本王,本王会害怕的。”白锦棠微笑着帮谢灼的下巴按了回去,像是摸一只大狗一样,揉了揉谢灼的脑袋,眼神温柔的不像话,“放心吧,也不是多毒的药,三寸断肠散而已,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好好的讨我欢心,就绝不会有事。” “那还真是谢谢王爷的大恩大德了。” 谢灼舔了舔嘴唇,恨不得将白锦棠剥皮拆骨了。 白锦棠皱眉:“错了。” 谢灼:“什么?” 白锦棠慢悠悠道:“你是本王的侍妾,该自称什么?” 谢灼脸色气的通红,眼前发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白锦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谢灼:“!!!” 白锦棠冷下脸:“怎么,还要本王让人好好教你规矩吗?” 谢灼冷哼。 白锦棠:“落雨。” 旁边的落雨连忙微笑站出来,提醒:“夫人,你该自称妾身,然后叩谢王爷恩典。” 谢灼:“……“ 白锦棠抬了抬下巴:“选吧,当侍妾还是当亡妻。” 谢灼快要杀人了,嘴里的话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妾……身……叩谢王爷……恩典……” 第5章 总有一日,他一定要将白锦棠碎尸万段。 白锦棠鼓励道:“为人妾室,你很有天赋哦。” 谢灼:“……” 谢灼眼前发黑,眼看着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 白锦棠思考了一下,又道:“既然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那以前的名字也不用要了,以后就叫怜奴吧,怜奴怜奴,听听,这是个多么招人喜欢的名字。” 音落,秋风落雨和一众侍卫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唯独谢灼脸色发绿。 白锦棠一脸真诚地问:“夫人可还喜欢这个名字?” 谢灼嘴张了又张,死死地瞪着白锦棠,胸口血液翻涌,毫无预兆地冲上咽喉,谢灼终于忍不住,猛吐一口老血,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白锦棠心情舒畅至极:“瞧瞧,都高兴的晕过去了。” 落雨:“……” 秋风:“……王爷,那王妃……怜夫人怎么处理?” 白锦棠一脸忧心地叮嘱道:“得妾如此,当怜香惜玉。去请最好的大夫,务必用苦的药,让他以最快速的方式好起来,否则本王如何睡得安稳啊。” 秋雨点头,招呼着侍卫:“把怜夫人带下去。” 等秋风带人走了,白锦棠也没了力气,病殃殃地躺下去了,精气神一下子没了不少。 落雨就在一边守着,给白锦棠把了脉:“前几日王爷落水,引发了体内的毒,这才昏迷不醒,如今经过这一遭,可算是压下来了……” 落雨剩下还有话,迟疑地看了白锦棠一样,没敢继续往下说。 白锦棠:“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一个刺客留在自己身边,对吧?” 落雨点头。 白锦棠:“这可不是普通想刺客。” 落雨紧张起来:“这刺客身上可是有什么隐秘?” 白锦棠一本正经:“他虽是刺客,却也是本王的爱妾。” 落雨:“……” 第3章 说完,白锦棠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结果不过稍仰下脖子,脖颈就火辣辣疼,白锦棠倒吸一口凉气,落雨这才注意到红肿的伤口已经变得青紫。 落雨一惊,连忙找出药膏,往白锦棠脖子上的伤痕上抹。 白锦棠本就先天不足,后又中了毒,如今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落雨心疼的不行,愧疚道:“是奴婢疏忽,这才让他有机可乘,若是我们早些发现,定不会让王爷受这样大的委屈。” 白锦棠撩开自己散落的乌黑头发,好方便落雨上药,一边道:“这些年我在青州,遭遇的刺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能处处周全。” 八年前,白锦棠的生母叶皇后难产而死,没过多久,叶家就被满门抄斩,没了叶家撑腰的白锦棠被人暗害,身中半寸相思之毒,从高高在上的五皇子,被打发到了青州,做了个闲散王爷。 那年,白锦棠十一岁。 便是如此,他那几位好兄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各种刺杀层出不穷。 落雨低声道:“总有一日,主子定然能重返皇都,让那群人好看!” 白锦棠笑了出来:“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落雨,你先去帮我办一件事情,我有大用处。” 落雨:“敢问主子,何事?” 白锦棠:“去查一查万花楼,我要端了万花楼身后的黑市。” 白锦棠的身体不好,如今过了劲头,晚上就起了高热,第二天不出意外地病倒了,足足养了五天才算好。 这可把秋风和落雨担心坏了,尤其是落雨,每天盯着白锦棠把药喝完。 “王爷,该喝药了。”一早,吃完早膳没多久,落雨就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白锦棠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将落雨递给秋风,顺手从落雨手里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嘴里的苦味这才散下去不少。 落雨:“王爷,可还要再睡一会?” “不了,你陪着我出去走走吧。”这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的,不是睡就是吃药,如今骨头都快发霉了,万万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好。”落雨见白锦棠今天兴致不错,连忙道,“正好花园里的海棠花都开了,王爷正好去看看。” 宁王府的后花园里被打理的很不错,四季春秋,总会有不同时节的花朵绽放,如今正是海棠的花期。 主仆二人边说话,边往那边走。 “他最近怎么样了?”白锦棠随口问了句。 落雨脑子空白了一下,这才想起府上的那位“怜夫人”,于是道:“那伤看着吓人,实则卡在骨头缝里,怜夫人身体素质不错,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能起身了,如今应该在养病。” 白锦棠来了兴趣:“哦,怎么养的?” 落雨:“按照您的吩咐,请最好的大夫,用的都是最苦的药。就是……怜夫人似乎有些不一般,他前两天让人找了本剑谱,每日研读,十分刻苦。” 落雨严重怀疑谢灼八成是贼心不死,于是逮到机会,就开始暗戳戳告黑状。 结果白锦棠嗤笑一声:“主君生病,他看剑谱,他这妾室做的倒是潇洒。” 落雨:“……”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重点是:王爷,他好像还想杀你啊! 自从白锦棠醒来,落雨就有点拿不准白锦棠的心思。这又想人死,转头又让大夫去看伤,说是兴趣,又像是仇人,实在是难以捉摸。 第6章 如今听这语气,怎么好像还有点生气,是因为怜夫人为了看剑谱没有看望王爷,所以吃味了吗? 莫非她家王爷当真对怜夫人一见钟情! “等等。” 落雨闻言停住了脚步。 他们恰好走到了一棵海棠树下,白锦棠左手压着探出的一枝海棠,冰冷眸光落在了不远处,舞剑的人身上。 谢灼穿了一身白衣,手里拿着约摸一尺长的海棠树枝,在湖边舞剑,姿态潇洒肆意,海棠枝在他手里凌厉至极,划破长空,传来破空之音,仿佛下一秒,就能刺破人的咽喉。 落雨也看了眼,迟疑道:“主子,好像是怜夫人?似乎是在舞剑。” 白锦棠轻笑:“他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这剑舞的,怕不是马上就要跳出来,把我的脑袋割了。” 落雨眼睛立马亮了,嘴上却说:“……应该不至于吧。” “你不了解他,不过没关系,谁让我喜欢他呢。” 落雨:“……”这难道是真爱? “不过……”白锦棠话锋一转,问落雨,“落雨,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落雨一脸懵逼:“啊?” 白锦棠在落雨脑袋上拍了一下。 落雨:“嘤。” 白锦棠:“……” 白锦棠:“他是不是本王妾室。” 落雨:“是。” 白锦棠:“那他的本分是什么?” 落雨:“讨你欢心。” 白锦棠指了指谢灼,认真地问:“那他在干什么?” 落雨恍然大悟,认真道:“主子,我明白了,您放心吧,我这就让人好好教教怜夫人规矩,还有他那剑谱,全给他烧了!” 白锦棠挑了挑眉:“还有他那衣服,一个妾室穿这么正经干嘛,给他找点不正经的衣服穿上,晚上洗干净,送我房里去。” 落雨:“可要是怜夫人不愿意穿怎么办?” 白锦棠衣服恨铁不成钢地说:“那就把衣服做小点,做的风骚点,把那些正经的衣服,连带着剑谱一起烧了。” 落雨一脸激动,最近因为白锦棠生病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好久没找到乐子了,如今听见要搞事情,落雨一脸激动,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 “主子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办的漂漂亮亮!”说着,落雨就打算亲自动手,结果才走没几步,就被白锦棠揪着领子扯回来了,落雨一脸疑惑,“主子?”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老实呆在我身边,这事让秋风去办。” 落雨:“主子,秋风这么一个没情调的人,你怎么能让他去办呢!“ “不行就是不行。”白锦棠慢悠悠地走出海棠林,往自己院子走去,步伐轻快,看的出来是很开心没错。 落雨哀求:“主子——求你了!让我去吧!” ———— 秋风:“主子,这些是关于万花楼的全部消息了。” 当今圣上昏庸无能,耳根子软的不行,因为听信谗言不知道枉杀了多少忠臣良将,前世谢灼身为摄政王,谋权篡位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在白锦棠眼里,皇位那东西本就是能者居之。 可偏偏谢灼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自己报复回来,至于那皇位,他也想坐一坐。 而第一件事情就是,彻底把青州攥在自己的手里。 万花楼是青州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可万花楼不过是幌子,真正让人动容的是万花楼后的地下黑市,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都在里面,最大的生意莫过于人口贩卖。 若是他猜的没错,这黑市的主人胆敢如此嚣张跋扈,靠的就是青州知府李千山。 “青州虽然是我的封地,可李千山终究不是我的人,这些年来更是嚣张跋扈,不将本王放在眼中,既然如此,也不需要留着碍眼了。” 白锦棠提笔写下来几个名字,递给秋风:“这几个人和李千山私交甚笃,是万花楼的常客,应该是同伙,不会不知道黑市。你派人盯住他们,一旦有动静,立马禀报。” 秋风有些迟疑:“这……王宽一是青州有名的大善人,孙铭喜欢古玩字画,刘圩则是开赌场的,张景洪是万花楼的主人。他们都是青州城有名的地头蛇,王爷您这是打算……” “八年了,也该看看我这强龙压不压得过这些地头蛇。”白锦棠淡淡道。 据他所知,王宽一可不是什么善人,他负责拐卖妇女儿童,孙铭负责倒卖赃物,张景洪负责招揽客人,刘圩负责要债算账,是个打手,而黑市的市主岳沐剑就是头头。 以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如今他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况且黑市里还有他要的东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养在青州的兵可算是派上了用场,你亲自去演武场走一趟,调一千精锐,时刻准备着,必要时候,剿了那黑市。” 藏锋于鞘,银月卫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如今终于可以出动,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只是…… 秋风神色激动,可却仍然有些犹疑:“主子,这李千山毕竟是静王的人,我们师出无名,贸然插手万花楼的事情,皇都那边,怕是会落了人口舌……” 白锦棠轻笑:“谁说我们师出无名?” 秋风:“王爷?” 白锦棠脑袋靠在椅子上:“秋风,你且好好看着,马上就会有人求着我来帮他剿了黑市。” 第7章 秋风激动:“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保证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书房里很快就剩下白锦棠一个人了,白锦棠食指在案上点着。 万花楼一事,前世是谢灼带人办的,他当时身体实在是不堪重负,就是下榻都不能,再加上因为强娶一事,自己对谢灼本就愧疚,在谢灼提出要借兵的时候,白锦棠没有犹豫。 过程他并不清楚,但后来谢灼竟然在黑市意外救下了国公府的小姐,还顺势扳倒了李千山,后来在谢灼夺位时,少不了国公府的拥护。 一想到谢灼,也不知道落雨那小丫头可办好了那事,可别一失手,将谢灼惹急了鱼死网破。 不行,他还得去看看。 白锦棠踱这步子,才走到门口,就见落雨站在门口,眼睛还时不时往屋子里瞅着,见白锦棠谈完事情过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主子,都办好了,保证让您满意。” 白锦棠挑了挑眉:“哦?” 落雨推搡着:“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锦棠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的红绸和喜烛已经被撤下去了,帷幔如流云一样倾泻而下,被风吹舞着,影影错错之间,能看见房梁上垂落的红绸,还有那颀长挺拔的身影。 许是察觉到了脚步声,谢灼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白锦棠掀开帷幔,走进内室,这才发现,谢灼竟然是被红绸禁锢住了手腕,吊在了房梁上,清晨那件十分正经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红衣,领口开的很低,结实的肌肉几乎快要撑破衣服。 因为被堵着嘴,谢灼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双眼血红,满是戾气。 谢灼死也想不到,白锦棠竟然让人在他的药里下软筋散,不顾他的意愿,给他换了这等伤风败俗的衣服,这也就罢了,事后竟然还将他吊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一定要杀了白锦棠! 白锦棠其实也是有点子惊讶在里面的,他本意是折辱谢灼,没想到落雨办事效率高的离谱,效果更是出乎意料的好。 赏,必须重赏。 “夫人不是一向很喜欢情趣吗?这可是我专门为夫人准备的礼物,夫人可还喜欢?”白锦棠悠哉悠哉地走到谢灼面前,莹白的指尖若有所无地滑过谢灼的脖颈,最后轻佻地勾起了谢灼的下巴,“夫人穿这衣服,别有一番风趣,实在是惊艳至极。” 第4章 这话倒不是骗人的。 谢灼这张脸生的着实好看,凤眸凌厉,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剑眉入鬓,是个能引得无数女儿家趋之若鹜的人。 奈何眉宇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戾气,骨子里透着那不服输的野性,硬生生将那丰神俊朗的好模样,衬托得像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杀神。 白锦棠随意在谢灼的身上点了一下,谢灼终于能说话了。 “你堂堂王爷,手段竟然如此卑劣,不仅对我下药,还……还给我穿上了此等伤风败俗的衣服,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谢灼一想到这里,气的面色通红,声音都打颤,连带着绸缎都被他扯得嘎吱响。 白锦棠喜欢看谢灼这样,想杀他,却又杀不了他,如同掌中之物,只能任由自己摆布,这样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还想看见更多。 “这多好看啊,你竟然不喜欢,可是怎么办……”白锦棠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正是将他刺伤的那一把,刀光不偏不倚正照在谢灼的脸上,“本王却喜欢的紧。” 谢灼瞬间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白锦棠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只好本王自己找点乐子了。” “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刀尖点在了谢灼的腹部,男人的肉结实有力,就连腹部也是硬邦邦的,实在是让人羡慕。 刀尖落处,正是谢灼的上衣衣带,不过稍稍用力,衣带就被白锦棠割开了! 衣服散开了。 白锦棠评价:“身材不错,就是穿的太多了。” 谢灼:“……我要杀了你……” “撕拉!”又是一刀。 谢灼的袖子翩然落地,白锦棠道:“杀我做什么,那多没意思,你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你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情趣。” 烛火缓缓燃烧,谢灼身上红色的衣服被白锦棠用刀一点一点地划开,割裂,变成一片又一片,如同雪花一般飘落,落在谢灼的脚边,最后几乎只剩下一条亵裤艰难地挂在腰间。 而白锦棠意犹未尽,死死地盯着一点,不断用匕首比划着。 要不趁此机会阉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谢灼瞬间读懂白锦棠眼中的意思,有些急眼了:“白锦棠,你最好适可而止!“ “你敢威胁本王?”白锦棠不高兴了,毫不犹豫给他裤腰上来了一刀,裤腰带差一点,没断,但摇摇欲坠。 谢灼眉毛直抽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病秧子王爷竟然这么有情趣,将自己翻来覆去的折腾。 像是妥协,谢灼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忍,他还需要忍。 等他解开了这红绸,便是他和白锦棠拼的你死我活之时! 谢灼指缝里夹了一块陶瓷碎片,那是今天喝水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趁着落雨不注意时,偷偷留下的。 房中烛火昏暗,他用手背掩着,慢慢地磨着手上的红绸。 第8章 “我能干什么?”白锦棠收了匕首,反问道,“我难道不是在和夫人你调情吗?” 谢灼:“……”谁家调情冲着他命根子去的。 谢灼盯着白锦棠,拖延时间:“自然是说一说,为什么殿下百般戏弄折辱于我,可是我哪里得罪了殿下?” “自称又错了,夫人。” 谢灼阴阳怪气:“……妾身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爷?” 白锦棠拍了拍谢灼的脸:“我知道你失忆了,想知道自己是谁,不妨告诉你,整个宁王府,除了我,没人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谢灼喉咙一紧:“所以?” “所以你要乖乖伺候我,取悦我,让我开心了,我自然什么都能告诉你,而不是像这样耍一些小聪明……” 白锦棠笑容不变,一双桃花眼迎着谢灼,鼻尖上的那抹红痣宛如烧起来般,他倏地捏住了谢灼的手腕,狠狠地用力,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见谢灼依旧不放手,白锦棠冷笑一声,直接把瓷片给抢了过来。 谢灼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你早就发现了?” “你这些伎俩,还用发现吗?”白锦棠转而懒懒地躺在床榻上,没骨头似的倚在床头,一手支颐,漫不经心把玩着碎片,道,“既然府里的人教不好你,那就本王亲自来。” 碎片“叮”地砸在谢灼的脚边。 “怜奴,今晚,你也无须睡了,就在这里好好吊着,静思己过吧。” 说完,白锦棠还真就打算不管谢灼了,将身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顺便还把屋子里的烛火给灭了。 本来亮堂的卧室变得昏暗,隐隐约约只能看见谢灼一抹黑色的影子。 临睡之前,白锦棠还不忘威胁道:“打扰到本王睡觉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夫人。” 谢灼冷笑。 没过一会,床上就传来白锦棠平稳的呼吸声,谢灼这才从袖子里慢慢勾出另外一块瓷片,开始割那红绸。 而床榻上的白锦棠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翻了个身。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谢灼左手腕上的红绸终于被割断,他一边咬着瓷片,一边开始撕扯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红绸,眼神却警惕地落在白锦棠的身上。 谢灼开始计算,自己趁着白锦棠熟睡,将人挟持,逼着他交出解药的可能性有多大。 无数结果如何,总不会比成为白锦棠小妾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结局了。 这样想着,谢灼朝着白锦棠缓缓走去,那尖锐锋利的瓷片,在夜色中,泛着森寒的光。 “噔——” 房顶忽然发出很细小的声音。 谢灼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就像有人在房顶上,又像是哪里来的野猫。就在谢灼屏住呼吸的时候,房顶上接二连三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不会是侍卫,那就只能刺客了。 机会固然难得,但谢灼暂时不想掺和进去,所以果断收手,打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只听“嗖”的一声,他后背一凉,有暗器破空而来,直冲谢灼后脑勺!与此同时,膝盖被什么东西击中,腿脚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床上摔去! 那暗器擦着谢灼的身子,最后定在了墙上! 谢灼松了一口气。 “抱够了吗?” 白锦棠凉凉的声音从身下传来,谢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抓着白锦棠的肩膀,将人死死地按在身下,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 精致漂亮的眉眼就在咫尺之间,许是困乏,还带着点懵懂和温柔,还有那如海棠一般柔软的唇,只要他微微低头,便可攫取。 谢灼嗓子发干:“那个我……” “滚!”白锦棠毫不犹豫地给谢灼来了一脚。 谢灼直接被踹翻,在地上足足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第二次! 他就知道,白锦棠就是个毒夫! 安静的王府骚动起来,火光将雕花镂空窗子照的通亮,到处都是人慌乱的脚步声,秋风在门外大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屋外很快传来刀剑对打时候的铿锵之音,对方来势汹汹,今日怕是没这么容易善了。 白锦棠撑起身子,勾起外袍,松垮地披在身上,顺手将那藏在床榻之下的剑抽了出来,丢给谢灼。 看着还在发愣的谢灼,白锦棠不耐烦道:“蠢货,愣着干嘛,还不护驾!” 这命令太过理所应当,也太过不容置疑,谢灼下意识拿起剑,鲤鱼打挺地站了起来,护在白锦棠身前。 下一秒,数名刺客破窗而入! 好好的窗户还有大门,被砸的稀巴烂,那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毫不犹豫地劈向谢灼! 谢灼记忆有损,看着自己的虎口茧子,就猜出来自己以前大概是学过武功的,这才让人找了剑谱来练,没想到出奇的顺手。 可那群刺客也不是吃素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刀法凌厉,到最后谢灼将那剑谱上的招式忘的一干二净,全凭借本能来。 他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土匪,要不然他为什么不会害怕,甚至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 杀了,把他们全都杀干净,一个不剩! 到最后,谢灼也算是杀红了眼,鲜血挥洒,手起刀落,其中一个蒙着黑头巾的人头咕噜落地,正好滚到了白锦棠的脚底下。 而白锦棠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将滑下肩头的外袍往上提了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斜倚在床榻上,颇有诗情画意地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 第9章 白锦棠啧了一声,看着颇为狼狈的人,道:“夫人,你武功不太行啊。” “白锦棠!”谢灼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圈被气得发红,一脚将面前的刺客踹飞,“你现在最好求我,要不然……” 就在谢灼分神和白锦棠互怼时,有一个刺客逮到机会,错开了谢灼的阻挡,来到了白锦棠的面前! 染血的刀剑直冲白锦棠命脉而去,那慢悠悠品茶的人,终于舍得抬眸,嘴角噙着笑意,没有丝毫的畏惧,或者是惊慌失措。 谢灼感觉白锦棠要完蛋了。 “叮——” 可下一秒,无数银针自床榻的机关匣里被射出,将那胆敢冒犯的刺客,刺成了马蜂窝! 白锦棠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对谢灼道:“过来到这里!” 谢灼咬着牙看着白锦棠面前的尸体,又看了看那群虎视眈眈的刺客,直接往白锦棠那里跑,最后一步时,猛地往前一扑,扎进床榻松软的被褥里。 也就在那刹那间,房间的机关被全部启动。 无数毒箭自房间四面八方袭来,将那群刺客杀的片甲不留,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白锦棠耳边也清净了,他看着劫后余生的谢灼,正趴在他的脚边发愣,赤裸的脚踩在谢灼的心口,挑衅地碾了碾:“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废物,就连这几个刺客,都搞不定。” 谢灼低头看自己心口上那只过分好看的脚,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没有一起将我宰了。” 白锦棠理所应当道:“难道不是吗?” “你明明就不怕这些刺客,还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和他们打架,到头来,我还要谢谢你?”谢灼摩挲着自己手指,忽然有一种想要白锦棠再踩踩的冲动,“王爷,你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 白锦棠脚再次在谢灼的心口狠狠地碾了碾,眯着眼睛道:“本王就是道理,你敢多嘴?” 这脚踝可真细。 “哪敢啊?毕竟我身家性命都在王爷手里呢。”说完,谢灼忽然抬手握住了白锦棠的脚腕,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像是一块嫩豆腐。 这毒夫杀人不眨眼,折腾他起来不是人,没想到不仅脸长得好看,这脚摸着更是舒服。 这样想着,谢灼忍不住揉了一下。 “放肆!”白锦棠没想到谢灼敢如此放肆,熟悉的力道和触感,让白锦棠瞬间想起上一世,谢灼就是这样握住自己的脚踝,将试图逃跑的自己,拖回去,一次一次按在身下羞辱。 白锦棠气的面色绯红,一脚将谢灼蹬开了,将人丢下床榻时,还不忘赏谢灼一个大嘴巴子。 谢灼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心口直喊疼:“王爷,你下手忒狠,我不过是见你脚上落了血迹,这才想替你擦一擦,你怎的对我又打又踹。” 白锦棠冷笑:“你最好是。” 谢灼嘴硬:“是啊,怎么不是啊?” “你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吗?” 谢灼忽然有些虚:“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白锦棠威胁道,“这次看在你杀了那几个刺客的份上,饶了你,下次,你若是再敢这样冒犯,或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便把你活刮了!” 谢灼舔了舔唇,眼神不由得瞟了一眼白锦棠的脚腕,见被衣服盖住了,这才讪讪收回目光: “知道了。” 活剐? 谢灼想起来刚刚这人斟茶的手,纤细修长,指尖还泛着红,比之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便就是让他刮,握得住那些刀刃吗?也就只会拿个匕首耀武扬威。 总有一天,他要让白锦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凌迟! 第5章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一个胡子拉碴的醉汉穿着脏的发黑的衣服,一步三晃地往王府这边走,左手还提着个酒坛子,指指点点地瞧着王府的牌匾,一脸痴笑,“找到了!”结果正好被门口的石狮子怼个正着。 醉汉骂骂咧咧在石狮子上踢了一脚,踩着台阶往府门走:“宁王……宁王府!嘿嘿,我要找宁王!” 说完,醉汉开始狂拍府门。 “开门!给我开门!我可是宁王的老丈人,你们赶紧给我开门!你们再不开门,我就让宁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赶紧给我开门!”说着,又往自己嘴里猛灌几口烈酒,见依旧没人开门,干脆将酒坛子嘭的砸在门上,见大门纹丝不动,便开始用身体撞门。 而另一边,白锦棠才起身,正和谢灼一起用早膳。 准确来说,是白锦棠吃,谢灼在一边站着看。 “给我盛点汤。”白锦棠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对旁边木头一样杵着的人说。 昨天晚上,把那群刺客解决以后,房间已经不能睡人了,只能临时把书房收拾了一下,凑合着睡。 结果这人那是丝毫不肯委屈自己啊,一会说书房的被子不如寝室的暖和,一会说不燃香睡不着,一会又说枕头不舒服。而他累死累活的搬尸体,还要伺候白锦棠,折腾到后半夜。 他连着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跑到最后,谢灼都想和白锦棠同归于尽了,白锦棠这才作罢,心满意足地睡去。 谁知一大清早,又开始整幺蛾子,非要让自己履行侍妾本分,伺候早膳。 第10章 见谢灼一动不动,白锦棠一脸认真地问:“夫人,你今天是忘记把耳朵带出来了,还是昨日刺客把你的手砍了?你难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谢灼:“……当然没有,这就为王爷盛汤。” 白锦棠“啧”了一声,放下了筷子,抬头看他:“你看起来很不愿意?” 谢灼咬着牙说:“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不笑?”白锦棠冷哼,“不知道还以为本王嘎嘣死了,你杵着在这里哭丧!大早上的,摆出这死人脸给谁看?” 谢灼:“……” 谢灼端着碗的手指发白,废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手里的汤直接泼白锦棠脸上。 “王爷定会长命百岁的。” 白锦棠点头:“本王也是这么觉得。” 谢灼:“……” 谢灼将汤放到白锦棠面前,继续微笑,从牙缝里蹦出来这几个字:“一定会的。” 白锦棠吃的开心,谢灼老老实实地伺候着,一顿饭下来,倒也还算和谐,就在谢灼以为白锦棠终于吃饱时,外面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谢灼有些疑惑,谁敢在王府门口闹事? 王府的守卫匆匆忙忙地来了。 汤有些咸了,白锦棠随手捏了一块荷花酥,眼皮都没抬一下,问: “外面何人如此吵闹?” 守卫看了眼白锦棠,又看了眼谢灼,最后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说话。 白锦棠抬眼,不怒自威:“嗯?” 守卫这才道:“门口来了一个醉汉,不仅口出狂言说是王爷的岳丈,还赖在门口不走,府中的侍卫去拉扯,想将人赶出去,结果那人死抓着大门不放,撒泼打滚,说话十分难听……” 谢灼心里咯噔一下。 白锦棠瞬间来了兴趣:“本王竟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个岳丈,奇也怪哉。”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所谓的岳丈,就是谢灼失忆后,名义上的爹。 谢灼那厮昨日还冒犯自己,今早这把柄就送上门来了,风水轮流转啊。 而谢灼眉头紧蹙,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但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白锦棠:“叫什么名字?” 守卫又偷偷看了眼谢灼:“王……王汉三。” 白锦棠冷淡:“哦,不知道。” 落雨在一边接话道:“主子,您可能还真有个岳丈,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王汉三就是怜夫人的爹。” 白锦棠恍如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岳丈亲临,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不要!”谢灼终于开口说话了,拦住了叫人的落雨。 众人疑惑地看着谢灼。 谢灼抿着唇道:“他早就将我卖到了王府,便和我再也没有瓜葛了,还请王爷将人直接赶出去。” 白锦棠挑了挑眉,对此丝毫不意外,偏生他就是不乐意让谢灼如愿。 白锦棠慢悠悠道:“这都是气话,父子哪有隔夜仇的,虽说是为了钱财把你卖到王府,但也正因如此,你我二人才能成就一段佳话啊。” 狗屁的佳话。 谢灼算是看明白了,白锦棠怕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好戏,明摆着来看自己笑话,这才一大早把自己叫来伺候早膳。 果然恶毒啊! “骨肉相连,如今分别数日,岳丈必定心痛。落雨,别愣着了,你快去将岳丈请进来,父子两个人好好叙旧,有误会解开就是。”白锦棠扭头对谢灼深情款款道,“夫人,你觉得呢?” 谢灼太阳穴直抽搐,嘴角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说的很对,特别对,简直就是人间第一大善解人意。” 白锦棠莞尔:“夫人客气了。” ———— 没过一会,落雨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王汉三。 “王爷,王爷!我是王妃的爹啊!当初你病重了,娶了我家二牛这才好的啊!王爷,我是你的岳丈啊!” 白锦棠慢条斯理地搅和着手里的汤,淡淡地看着王汉三,眉头紧锁。 这厮比他想的讨厌。 谢灼则是一脸冷漠,唇紧紧地抿着,眼里全是杀意。 奈何王汉三看不见气氛的不对劲,见白锦棠被人簇拥着,便知道他就是宁王。 “王爷!”认出人了,这眼睛就像是冒了绿光,胆大包天地地往白锦棠饭桌上扑,落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人的脖领子,狠狠一拽,往边上一丢。 王汉三摔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落雨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小贱人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打我,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这个小蹄子!!!” 想要趁机嘲讽谢灼的心思瞬间没有了,看着满口污言秽语的人,他只想将人剁了喂狗。 白锦棠言简意赅:“秋风,卸他一条胳膊。” 秋风:“是!” 只听“咔嚓”一声,王汉三惨叫一声,胳膊软踏踏的垂在地上,满脸的鼻涕泡,扯着喉咙嚎哭:“我错了,我错了,求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白锦棠给了秋风个眼色,秋风瞬间明白,将王汉三的胳膊放下了:“胆敢冒犯王爷者,死!” 王汉三哆哆嗦嗦道:“草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锦棠嘴角这才有了点笑意,随手拿起旁边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指慢慢擦干净。 “岳丈大人,不知道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第11章 如果刚刚自称宁王岳丈,王汉三那是耀武扬威,那如今就是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扑腾”一声给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白锦棠那里爬。 “王爷,草民没什么意思,就是王妃嫁人数日,不见回门,草民实在是想念,所以才想来看看,草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草民真的不是要故意冒犯王爷的。” 白锦棠不听,他问谢灼:“王妃,是这样吗?” 谢灼一脸厌恶地看着王汉三,带着蔑视的不屑:“他一厢情愿,我和他现在没关系。” 白锦棠:“没关系啊?”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说完,谢灼竟然还笑了,“如果王爷现在给我一把刀,我可以给王爷表演一个凌迟处死的节目,这样看来,好像是仇人关系吧?” 白锦棠对谢灼这个态度十分满意:“听见了吗,岳丈大人,王妃不想见你呢。” 王汉三被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看见白锦棠当真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匕首,随手递给了谢灼,见谢灼诧异的看着自己,叮嘱道:“愣着干什么,我现在不想看你的笑话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谢灼是他宿敌没错,他想折辱谢灼也不错,但还轮不到其他人磋磨谢灼。 特别还是这么个烂东西。 谢灼也不客气,径直朝王汉三走去。 王汉三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往后挪,一边大叫:“你不能这样对我!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把你救回家,你他妈的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嫁给宁王,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敢杀我?!” 谢灼:“救我?将我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是翠云,而你却搜光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赌,拿去买酒!是翠云将我拖回家,不顾你的打骂,从山上采药将我救活!为了钱,还要将翠云卖给人贩子,这天底下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王汉三:“她就是个婊子,一个贱蹄子,老子是她爹,就是我把她打死了都是她活该……啊啊啊啊……” 王汉三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灼手里的匕首扎穿了手掌。 “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谢灼将匕首拔起来,抵在了王汉三脖颈上,王汉三终于怕了,哭着道:“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翠云了,翠云对你这么好,你不能杀我啊!” “什么意思?” 他嫁入王府时,王府给了他一大笔钱,作为聘礼,他拿到钱后就把所有的钱给了翠云,好让她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按理说,翠云应该早就离开了青州城才对。 见王汉三目光躲闪,不敢说话,谢灼怒了,一道戳在王汉三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汉三再次惨叫起来,哀嚎着道:“翠云本来是走了,但我骗她说你得了重病,她知道后马上就回来了,然后……然后……” 谢灼:“然后什么?!” 王汉三直接被吓尿了,再不敢有半点隐瞒:“有钱了之后,我就去了赌坊,结果全都输干净了,我就把翠云……卖给了人牙子……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呜呜……” 谢灼喃喃自语:“卖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可是翠云的亲爹啊!” 野兽撕破了人类的皮囊,露出凶狠的獠牙,手里的匕首成了最锋利的爪牙,谢灼双眸血红,血液不断地叫嚣着,而他也没有再克制自己,一刀一刀地,将王汉三的四肢都砍了下来,到了最后,甚至人还没死! 王汉三满口鲜血,目光惊恐地看着谢灼,一脸的怨毒,最后被一刀贯穿了咽喉,身体在血泊里抽搐许久,才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而谢灼怔怔地看着满身的鲜血,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去看白锦棠坐着的位置。 白锦棠也看着他,没有畏惧,甚至没有太多情绪上的起伏,他迈着迟缓的步子走到谢灼的跟前:“解气了?” 谢灼:“嗯。” 白锦棠将一块手帕丢给了谢灼。 谢灼疑惑抬头:“?” 白锦棠冷漠道:“把匕首擦干净还我。” 谢灼十分乖巧地把匕首擦干净了,然后连刀带匕首还给白锦棠:“哦。” 而白锦棠只接了匕首,转身离去。 谢灼咬着牙道:“我……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白锦棠脚步一顿,回眸看他,低声浅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求我帮你,夫人,求人帮忙可以,但不能空手套白狼。” 第6章 白锦棠说完,就没再回头,秋风跟在身后,有些不太明白。 白锦棠自醒来,就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查谢灼那个姐姐翠云的下落,二就是查国公府小姐凌灵的下落。 就在刚刚,他们得到消息,无论是翠云还是凌灵,都在黑市。 秋风低声道:“主子,您为什么不和怜夫人说,您已经找到了翠云姑娘,只待合适的时机,就能将人救出来……” 白锦棠:“本王为什么告诉他?” 秋风:“您不是因为喜欢怜夫人,所以才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白锦棠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觉得秋风的脑回路还挺好玩。 白锦棠解释:“谁告诉你这是喜欢了,我不过是缺个把柄而已。”像是想起什么,白锦棠忽然问道,“银月卫可准备好了?” 第12章 前世,他并没有插手此事,而是交给谢灼去办的,过程也只有个模糊大概,只知道黑市在青州城下,是一座举世无双的地下之城。 秋风:“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散了下去,随时听候差遣。” 白锦棠点头:“那就好。” 而另一边,落雨一脸嫌恶地看着王汉三的尸体,叫来几个侍卫赶紧将人用草席卷了,丢到车上,稍后和那群刺客的尸体一起丢到乱葬岗去。 而谢灼还在发呆,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帕子是用上好的蚕丝做的,边角处还用银线绣了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只可惜,如今染上了血污,弄脏了这方好帕子。 谢灼忽然想起白锦棠用帕子擦手时候的样子,他攥紧帕子,看着落雨,问出了声:“落雨姑娘,我能问问,王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落雨在这里磨磨蹭蹭这么久,等的就是谢灼这句话,她眯着眼睛,笑着说:“夫人觉得我家主子是什么意思?” 他出不了王府,白锦棠也不会放他离开,所以想找人,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白锦棠明摆着就是想要自己求他,可自己已经出口相求,白锦棠却依旧冷淡的紧,话里话外,说他空手套白狼。 他倒是想贿赂一下白锦棠啊,奈何他身无长物,身无分文,白锦棠又图什么? 谢灼将帕子收了起来,有些惆怅:“我要是知道,也不会问你了。” 落雨啧啧两下,倒是和白锦棠像的紧,颇有些欠揍的意味。 落雨嘟囔:“想求我家主子办事,还不想出力气,怜夫人,怪不得主子不喜欢你。” 谢灼眉毛抽搐两下,一脸不屑:“我不需要他的喜欢。” “怜夫人好骨气!”落雨说罢就要走,“那怜夫人就守着自己的骨气待在王府吧,只可惜翠云姑娘了,千辛万苦救了个白眼狼……” 这话不像是落雨能说出来的,到像是白锦棠的话。 谢灼抿着唇,眼神冰冷刺骨,低头思考了一瞬,忽然就笑了:“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谁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呢?她虽然是我姐姐,但我也尽力了。” “……”落雨愣住了。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谢灼不应该哭着喊着求着自己吗? “哎……”谢灼一脸伤心地捂着心口,皱眉道,“不行了,我太难过了,可能需要休息一下,劳烦请落雨姑娘告诉王爷,我不能伺候了。另外,如果落雨姑娘要是知道了家姐的下落,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过去收尸,也好全了这段情分。” 说完,就要离开。 落雨急了:“……你去哪里?” 谢灼一脸伤心:“当然是找个地方黯然神伤了。” 落雨:“……” 这鱼要是跑了,还得了! 落雨:“等一下,其实没这么严重,你信我,就在今早,主子才得到消息,翠云姑娘还好好的!” 谢灼挑眉:“哦?” 落雨连忙点头:“但是她被困住了,你一个人根本救不了他,哪怕是王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竟如此凶险吗? 这是谢灼没有想到的。思及此,谢灼又看了眼地上那摊血迹,有点后悔,这么容易就让王汉三死了。 落雨看着谢灼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其实王爷挺喜欢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查翠云姑娘的消息,就是……就是……” 喜欢他,确定不是因为自己刺杀未遂,白锦棠醒来后,气急败坏地去查自己祖宗十八代,想要借此来威胁报复自己? 白锦棠喜欢自己,除非天上下红雨。 “落雨姑娘。”谢灼心口忽然就不疼了,套近乎道,“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王爷答应我?” 落雨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早已经没了刚才的矜持,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其实王爷心挺软的,对你又这么特别,你只需要小小的牺牲一下,肯定没问题的。” 谢灼心不由得动了。 ———— 白锦棠正在书房里看书,翻找关于地下城的所有材料以及图纸,生怕遗漏一点。 过了一会,落雨敲门进来了,双手拢袖,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眼睛里全是得逞后的激动。 “主子,夫人想见你。” 上次这个表情,还是他让落雨把谢灼绑起来的时候。 白锦棠挑眉:“哦?” 落雨干咳两声:“主子,夫人是来求您的。” “求我?”白锦棠随手将书籍放了下来,食指轻轻的旁边的地图上敲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好啊,请夫人进来。” 他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求法。 门口的谢灼肠子都悔青了,死死地扒住门,就是不愿意进来,大有一种要和门生死与共的架势。 落雨见此,星眸微怔,赶忙上前拉扯:“夫人,你快进来啊,王爷已经答应见你了,金石所致金石为开,王爷看见你这么有诚心,定然会帮你找到翠云姑娘的!” “我不去!”谢灼推搡着,耳根连带着脖子红的透透的,一百个不愿意,“我后悔了,让我回去!” 白锦棠就支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闹剧,忽然出声:“落雨,松开他,你先出去吧。” “哦。”落雨瞥了眼谢灼,恋恋不舍地走了。 “你要是不想进来,这辈子都不要进来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和你那便宜爹黄泉相逢。”白锦棠声音温柔,嘴角还噙着笑意,但是话里话外全是不容置疑。 第13章 谢灼心一横,慢吞吞地走进来。 白锦棠这才发现,谢灼穿的是件女装,还是一套极为露骨的西域舞裙。 红色的薄纱上面坠着各种珠宝还有亮闪闪的银片,浑身上下就几块布料遮着重点部位,露出八块腹肌,和线条流畅结实的胳膊和大腿,脸上似乎还上了妆,柔化了棱角,单看脸还是能看的,身材也是不错,很有力量感,只不过配上这西域舞裙,过于风骚了。 白锦棠无法想象前世八面威风的摄政王,会变成这个模样,有些不忍直视了。 果然,落雨这丫头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谢灼肠子都悔青了,一脸绝望。 白锦棠淡定起身,围着谢灼转了几圈,手指若有若无地撩过谢灼的肌肤,看着谢灼面红耳赤,局促不安,恨不得撞死在这里的表情,白锦棠心情大为愉悦,就差没把嘲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谢灼忍不住抓住了白锦棠随意撩拨的手,忍着嗓子的艰涩,叫了声:“王爷……” 白锦棠甩开谢灼的手,在谢灼腹肌上戳了一下,硬邦邦的:“哟,这脸怎么红的这么厉害,按理说,你这样的人就算脸红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谢灼装听不懂:“……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本王在夸你啊。”白锦棠笑着说,“穿成这样,从卧房走到这里,很不容易吧。” 谢灼:“……” 谢灼:“王爷自己可以试一试。” 白锦棠当即就同意了:“好啊,马上本王就牵着你的手去试试,这样全府上下都知道本王娶了一个喜爱红装的男妃,那男妃白日寂寞难耐,于是就进来书房勾引……” “想要白日宣淫——” 谢灼太阳穴直抽搐,眼看着就要爆发了,眼看着就要暴走,结果白锦棠话题一收,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抱歉道:“本王也是开个玩笑,别生气。” 这下可好,胸口那团气,上不来下不去,能把谢灼噎死。 “其实今早,本王是开玩笑的,翠云姑娘是夫人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肯定是要救的。”白锦棠感叹道,“就是本王不曾料到,夫人竟如此热情,于是这才多说了几句,夫人可千万莫要生气,要不然伤了夫妻情分该怎么办啊?” 谢灼皮笑肉不笑:“是,王爷说的都对,对极了。” 白锦棠颔首:“那夫人开始吧。” 谢灼:“什么?“ 白锦棠一脸无辜:“夫人来此,穿成这样,难道不是来表演节目的吗?” 谢灼:“……”他还真不是。 白锦棠像是了解到了谢灼的难处,提问:“那琴棋书画会否?” 谢灼:“不会。”就算以前会,现在也忘了。 白锦棠试探问:“舞乐?” 谢灼:“不会。” 白锦棠:“或者是民间杂技?” 谢灼沉默:“也不会。” 白锦棠:“那你会什么?” 谢灼眉头直抽搐:“我会杀人。” 白锦棠感叹:“莫非我的夫人竟然是个废物?” 谢灼:“……” 谢灼胸口的气又上来了,终于忍不住了,他张嘴就要连名带姓地喊白锦棠全名,结果白锦棠像是早有预料,忽然抬手,示意谢灼不要说话。 谢灼:“?” 白锦棠:“没关系。” 谢灼:“?” 白锦棠十分善解人意,一脸慈爱道:“虽然你是个废物,但我不嫌弃你。” 谢灼咬牙切齿:“白锦棠——” 话音没落,就被白锦棠打断:“我同意了。”又看了眼谢灼错愕的表情,以及身上的舞裙,夸赞道,“夫人虽废,但勇气超然,实乃真神人也。” “……”去他妈的神人也! 他现在只想杀人! 冷静,一定要冷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灼心口那团气又憋回去了,他郁闷至极,觉得这世界对他可能有点点恶意。 白锦棠满意极了,连带着心情都是如沐春风的,他负着手往卧房那边走,走了几步,见谢灼还在那里呆着,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随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丢给了谢灼。 “穿好,跟上来。” 谢灼有些诧异,狐疑地看着他,又瞧了瞧手里的衣服,披在身上,遮住了自己里面的衣服。 披风绣着漂亮的祥云纹,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宛如雨后的海棠,又像是风雪的味道,谢灼心里没由得一暖。 白锦棠竟然没让他穿成这样回去,好像人还行? 结果还没感动几秒,就见走在前面的白锦棠停下来了,一脸谴责地看着自己,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夫人,纵然你再饥渴难耐,如何勾引本王都无所谓,但青天白日,怎能穿的如此伤风败俗,还想跟本王一起出去,虽然身为男子,但也一定要懂得矜持,知道吗?” 谢灼:“……知道了。” 真是一片感动喂了狗,他穿成这样是因为谁?白锦棠倒是好,一句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第7章 谢灼还在换衣服,白锦棠站在门口和秋风说话,秋风低声道:“主子,这事您亲自去太冒险了,何况还要带着怜夫人,怜夫人曾试图行刺您,怕是会让您陷入险境。” “我若不带着他,怕你们会遭殃,他没你想的这么好对付。”白锦棠道,“况且翠云在黑市,他没胆子敢和我作对,而且我亲自前去,也是为了一样东西。” 第14章 秋风:“敢问王爷,是何物?” “蓬莱草。” 白锦棠身中剧毒,每到月末就会毒发,毒发时犹肝肠寸断,有些中毒的人,甚至疼的自刎当场。 如今还差几日,就到了月末。而蓬莱草,虽然不能解毒,却能压制半寸相思,短时间内不会复发。 事关蓬莱草,秋风就知道,白锦棠定然不会假手他人的,只得道:“银月卫誓死效忠殿下!” 白锦棠叮嘱:“务必小心。” 秋风:“是!” 天色渐晚,太阳也落山了,最后的余晖浸染了鳞次栉比的房屋,成为最后一抹红。 落雨从外面走过来,道:“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可以走了。” 白锦棠颔首,旋即望向内室,隔着屏风看还在换衣服的人影,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敲了敲。 谢灼抓着衣服,一脸警惕:“干什么?” 那件舞裙上面有太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各种装饰宝石,单单是穿上去,就废了好大的功夫,这脱下来更是难脱,谢灼干脆暴力拆除,谁知途中出了点意外,和他的头发绞在了一起。 只听白锦棠在门口懒洋洋道:“夫人,今天我们去办正事,可没有花轿让你上。” 谢灼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决定为了自己的脸面,闭口不提,他冷哼道:“……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情深似海,王爷这感情也不过如此,不就是多等一会嘛。” 白锦棠挑眉:“什么,你怀疑本王不疼爱你,非要让本王给你穿衣服?” 不是,这两者有关系吗? 谢灼:“……不是。” “真是恃宠而骄啊。”白锦棠抬脚往里走,看见谢灼一脸狼狈的样子,一脸感慨,“还喜欢嘴硬。” 谢灼往后退,用衣服遮住了自己几近赤裸的身体,目光灼灼:“你干什么?” 白锦棠:“看我柔弱不能自理的笨蛋夫人,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用衣服和自己头发把自己缠住,然后打算把自己勒死。” 谢灼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不断地劝慰自己: 还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白锦棠留着还有用,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这里是王府,他是王府侍妾,此乃天经地义,一定要忍…… “你干嘛?”谢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白锦棠拿着匕首朝自己步步逼近。 白锦棠懒得和谢灼废话,一把将衣服扯下来了,然后一把拽着衣服和头发缠死的地方,手起刀落,把他的头发割了,将他从衣服里成功解救出来。 看着一地的头发,谢灼心里一阵绞痛。 他的头发啊! 最离谱的还不是这个,他被白锦棠看的有些…… 白锦棠往下瞄了一样,淡定道:“起来了?” 下面的裙子本就单薄,基本上是薄纱拼接而成的,所以有什么东西,会很明显。 这种情况,何等难堪,就连谢灼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起来!上次这样,还是他手欠抓住了白锦棠的脚踝,忍不住摩挲了两下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谢灼就有些心虚,又觉得白锦棠这个问题没这么简单,像是个送命题,所以一声不吭。 谢灼悄咪咪地看了白锦棠一样,正好和白锦棠打了个对眼。 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着,在昏暗的室内,仿佛会发光一样,满目的柔情,漂亮的不像话,可等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瞳孔身处藏着万里雪山,冰冷刺骨。 “白锦棠?” 白锦棠用手拍了拍谢灼的肩膀,在谢灼的耳边亲昵道:“我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情况,管好它,若是有下次,我就帮你做了它,让它再也起不来,懂吗?” 呼吸就撒在谢灼的耳朵和脖颈之间,酥酥麻麻的,他甚至可以闻到白锦棠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莫名有些迷糊,于是耳根连带着脖子红了个彻底。 不知不觉中,那地方更硬了。 谢灼干巴巴道:“这是个意外。” “那它马上也可以意外断掉。”白锦棠道,“给你一盏茶时间穿好衣服,穿不好就呆在这里吧。” 说完,白锦棠面沉如水的离开了。 谢灼看着白锦棠,脑子里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没由得一顿烦躁。 白锦棠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非当初下的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谢灼赶紧穿好衣服,出去了。 白锦棠已经在马车等着了,他掀开帘子就看见白锦棠在闭目养神,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这才纡尊降贵地看了他一眼。 谢灼心里一动,刚想说话,就见白锦棠冷哼一声,仿佛被什么污了眼睛一样,又闭了上去。 谢灼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王爷等急了吧。” 白锦棠冷漠:“闭嘴。” 谢灼在白锦棠左手边坐下了,一路上都没离开白锦棠的脸,那眼神灼热的,恨不得把白锦棠生吞活剥了。 不得不说,白锦棠这皮相生的太好了些,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金贵和淡然,仿佛不是世间人,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让人怎么也抓不住。 哪怕如今他们就在咫尺之间,却让谢灼觉得,他们隔着千山万水,如云泥之别。 这种感觉,谢灼不喜欢。 他想把白锦棠拽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总共就他两个人,连带着外面的马夫。 第15章 谢灼见白锦棠没制止,便光明正大地看白锦棠,目光之灼热,白锦棠想不注意都难,没一会,他微微蹙眉,睁眼瞪着谢灼:“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夫人这双眼睛如此灵动,不知道把玩时是个什么感觉。” 谢灼脑子一抽,嘴快道:“你喜欢我这双眼睛?” 白锦棠轻笑:“那你能挖给我吗?” 谢灼往白锦棠身旁移了一点,声音低沉:“可以啊,但王爷要亲手来挖。” 白锦棠一愣,看着谢灼这般认真的样子,反而没了兴趣。 “本王嫌脏。” “啧。” 恰时,马车停了。 白锦棠踢了谢灼一脚,命令:“下车。” 谢灼掀开帘子,率先走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是一片恍惚的黑暗,唯独不远的一座楼灯火辉煌,门口还站着不少的姑娘,穿着各色华服,笑着揽客。 白锦棠也弯腰走了出来,谢灼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好让人扶着下来。 还挺上道? 白锦棠挑了挑眉,将手搭了上去,下一秒,谢灼眸子闪过得逞的笑容,手臂往身前一拉一扯,白锦棠身子不稳,就要往前扑去,谢灼见此勾唇一笑,长臂一揽,将人抱在了怀里。 怀里人很轻,像是一团棉花,腰身更是纤细舒服,一只手臂就能抱住,谢灼甚至还掂了掂,嬉皮笑脸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放肆。“白锦棠训斥。 谢灼:“我救了王爷,王爷却说我放肆,真是不识好人心。” 白锦棠懒得搭理谢灼,将人推开,手里的扇子倏地打开:“你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 见白锦棠没打算报复,谢灼得了便宜,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跟在白锦棠的后面,颇有些得意洋洋。 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白锦棠竟然往青楼里走! “王爷刚刚还嫌弃我脏,如今却跑来青楼逍遥,是不嫌脏了吗?” 白锦棠低声道:“想救你妹妹,就老实跟着,别问太多。” 谢灼心里不屑。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还不是为那些红颜骷髅折腰,这些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怎么就自己眼睛脏? 老鸨大老远就看见两位衣着华丽的俊俏公子走来,姑娘们眼睛都挪不开了,笑的花枝乱颤,几乎在白锦棠走近,香帕和披帛便如流水一样撩过来,白锦棠嘴角含笑,手里的扇子,风流扫去,挡住一众狂蜂浪蝶。 “王爷,真是许久不见了,今日还带了个俊俏小郎君?” 老鸨笑的开心,像白锦棠这样这既有钱有权还好看的郎君可不多见,周围的姑娘蠢蠢欲动,但却没有上前来。 白锦棠游刃有余道:“这位是我表兄,初到青州,便寻思着带他出来玩玩。” 老鸨:“原来是这样。” 白锦棠:“灵玉姑娘今日可在?” 灵玉是万花楼的清官,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引得无数人觊觎,奈何白锦棠财大气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包了灵玉一整年。 只不过平时白锦棠十分低调,不曾似今日这边招摇过市,所以一般的嫖客也知道灵玉有个金主,今日才知竟是宁王。 老鸨笑:“灵玉姑娘对您那是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王爷也是个绝情的,不过前几日娶了妻,便忘了咱们灵玉,待会王爷可要好好哄才是!” 白锦棠挑眉,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到了谢灼的身上,轻笑:“没办法,家中有个河东狮吼,脾气大了不说,还喜欢拈酸吃醋。” 谢灼的脸黑了大半。 老鸨:“咱就是说,女儿家的拈酸吃醋那是娇俏可爱,那是惹人恋爱,这男儿郎如此,却是未曾听说,王爷还需要好好调教才是,要不然以后可如何是好?” “是该好好调教。”白锦棠颔首,说着,就已经来到了灵玉姑娘的房门前。 听见动静的灵玉早早打开了门,身姿绰约曼妙,一双秋水瞳含情脉脉地瞧着白锦棠,娇软伏在门框上,她扯着白锦棠的袖子,声音如娇莺鸣啼:“王爷,多日不见,奴家好生想念啊。” “是我不对,早该来陪你的。”白锦棠声音温柔,安抚道,“今日我定要好好补偿灵儿姑娘。” 见到两人亲昵地模样,谢灼拳头紧握,死死地盯着灵玉挎在白锦棠胳膊上的手,那水蛇一般的腰身,恨不得缠到白锦棠身上。 谢灼脸越发黑了。 灵玉没看见谢灼,喜笑颜开的白锦棠道:“那王爷还不进来?” 说着,灵玉扯着白锦棠就进去了。 谢灼默不作声地跟着白锦棠,却在刚要踏进门的那刻,被拦着了。 老鸨调笑:“公子,王爷与灵玉姑娘互诉衷肠,您还是别进去了吧?” 面前的门也十分应景的被人从里面“嘭”地关上,将所有吵闹隔在门外,包括谢灼。 “是啊,公子,不如今晚就要奴家来陪你可好?” 一个身着青衣的妩媚姑娘迈着莲步款款而来,放肆又大胆,纤纤玉手眼看着就要摸上谢灼的脸颊,却被黑着脸的谢灼拂开了。 “滚!” 谢灼脸色就没好过,一双眸子如淬了毒一样,把姑娘还有老鸨吓得只打哆嗦,连连后退。 谢灼险些一口气上不去,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万花楼和黑市有什么关系,在这里招蜂引蝶。 第16章 “公子您这是?”老鸨支支吾吾地看着谢灼,谢灼直挺挺地站着,似乎在思考怎么破门而入。 谢灼言简意赅:“滚!” 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脱了外袍的白锦棠这才从房间里,施施然走出来。 领口散开,发丝微微凌乱,令人遐想连篇。 老鸨吓得瑟瑟发抖:“王爷?” 白锦棠也不生气,笑眯眯解释道:“忘记和你们说了,本王这位表兄身上有疾,怕是要辜负姑娘们的美意了。” 众人恍然大悟,窃窃私语:“原来是不举?” “原来是个柳下惠?” “啧……” 谢灼:“……” “诸位口下留情,他脸皮薄。”白锦棠听的清楚,将杵在门口的谢灼拉了进去,随手丢给老鸨一袋金叶子,笑意盈盈道,“妈妈带着人下去吧,莫要打搅了我们二人的雅兴。” “是是是!王爷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第8章 等门口的人散去了,房间里也安静了下来,白锦棠顺手将自己脱下的外袍穿好,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 那方才还情深款款的灵玉,瞬间收敛,站在一边,眉眼低垂,态度十分恭敬。 而谢灼脸色十分难看,弯腰坐在了白锦棠旁边的椅子上,诡谲的气氛蔓延开来,让灵玉不由多看了一眼谢灼。 白锦棠:“继续说吧。” 此事关乎重大,灵玉有些迟疑:“王爷,这位是?” 白锦棠不太想承认和谢灼的关系,于是干脆就用忽悠了老鸨的话,打算搪塞过去:“远方表兄。” 谢灼就在一边阴阳怪气道:“对,成了亲的表兄。” 白锦棠:“……” 灵玉恍然大悟,连忙参拜:“见过王爷,夫人。” 说着,灵玉开始撇清自己:“王妃,我和王爷清清白白,是他的线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嗯,我知道了。”听见灵玉解释,谢灼颇有些得意地端起了正室的架子,挑衅地朝着白锦棠抬了抬下巴,还将他手里的茶水给抢了过来,迎着白锦棠震惊的眸子,谢灼嘟囔道,“怎么,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喝口水都不行。” 白锦棠:“……那是我喝过的。” 谢灼:“你喝过的我就不能喝了?啧啧,小气死了。” 白锦棠眉头跳了跳,想将杯子抢过来,结果直接被谢灼拍开了,看着有恃无恐的人:“本王就是不乐意你喝,你又能如何。” 谢灼:“呵,男人。” 白锦棠:“……你要是再这样,就给我滚。” 谢灼冷哼:“然后让你在这里寻花问柳?” 他可还记得白锦棠故意把他丢在外面,说他不举。 不过他现在可是白锦棠的夫人……想到这里,谢灼拿起了架子,手里的杯子“咣当”被放下,鼻子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 很好,很好。 他就是越发纵容谢灼了,让他敢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 “好好好!”白锦棠连说几声好,到底没和谢灼计较。 灵玉在一边不敢吭声,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白锦棠平息了一下心情,懒得搭理谢灼,准备干正事,他问:“这万花楼是黑市的其中一道入口,你刚才说,是在什么地方?” 当初白锦棠把张景洪四人查了个底朝天,这几个人都是老油条了,平日小心的不行,身边养着不少的刺客和护卫,一时半会还真动不了。 唯独这万花楼不一样,多年根基在那摆着,明面上是青楼,什么达官显贵,下九流的人都有,多多少少还都有点关系,所以和黑市做的生意最多,只要小心,也不会有人注意,不似其他几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查封黑市,就要知道入口在哪里。 那座地下城才能面世。 “属下探查多日,基本上可以确定,黑市的入口就在张景洪的寝室内。”说到这里,灵玉就有些没底,“主子,张景洪十分小心,基本上只接待一些熟客,有固定的几条线,时间紧促,咱们想要搭上这条线,怕是很难。” 白锦棠颔首:“也不一定非要搭上线,非常时期当然要非常手段了,你照计划行事即可。” 灵玉:“是。” 谢灼大概也能理出来一个所以然。 想来白锦棠也没打算沉淀,而是打算带着自己直接潜入张景洪的府邸,逼问出黑市的入口,可哪里会有这么容易,他慢悠悠道:“我说王爷,你也不怕张景洪骗你,把你往死里坑?” 白锦棠理了理衣袖,前世他见过地图,虽然有些地方记忆已然模糊,但这模模糊糊的大概,已经足够他将黑市翻个底朝天了。 但这些他自然不会和谢灼说。 “这不是拉着你陪葬吗?”白锦棠道,“所以你去还是不去?” 谢灼:“去啊,怎么不去?” 人都到这了,他有的选吗? 白锦棠:“既然如此,那就闭上你的嘴,跟上来。” 灵玉:“王爷小心。” 白锦棠:“放心。” 如今万花楼正是闹腾的时候,内院反而十分的安静,白锦棠的人提前来这里踩过点,所以两个人也没走什么弯路,就到了内室。 悄无声息地解决守卫,等进了院子,才发现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婢女,就这样让白锦棠和谢灼摸进去了。 第17章 眼看着直捣内室,白锦棠如闲庭信步,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竟打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身上的琳琅环佩叮当作响,在月光下煜煜生辉,丝毫没有当卧底的自觉。 白锦棠刚想推开门,就被谢灼拦住了,他抓着白锦棠纤细的手腕,低声道:“你就这样进去?万一是请君入瓮。” 白锦棠:“夫人,你知道青州现如今最大的头子是谁吗?” 谢灼挑眉:“你?” “虽然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但我不是。”白锦棠解释道,“你当真以为青州城的人都瞎吗?那些当官的什么不知道吗?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之所以这么猖狂,那是因为青州有个知府叫做李青山,李青山背后有个静王。而唯一能和他们作对的我,缠绵病榻自身难保,他们自然有恃无恐。” 只要他们有胆子查,李青山就敢保证他们有去无回,青州多出来个病死的宁王。 静王白锦晨是白锦棠的大皇兄,白锦棠这身病体就是拜他所赐。 谢灼瞬间就明白其中关窍。 这青州说是给白锦棠的封地,其实不过是静王将白锦棠放在自己地盘上监视。 他们巴不得白锦棠去查,最好亲自来。 而白锦棠如今既然敢来,就不带怕的。 “你落水,还有前几日的刺杀,都和静王有关?” 白锦棠无所谓道:“十有八九吧。” 谢灼评价道:“啧,还真是兄友弟恭。” 白锦棠耸肩,笑着说:“夫人客气了,比不上你和令尊父慈子孝,要不怎么说是天生一对呢?” 谢灼:“……”去他妈的天生一对。 不得不说,张景洪何止是有钱,那真是富得流油,一进门,就能看见那足足摆了一整面墙的古董架子,什么前朝古物,东海东珠,半人高的血珊瑚雕,各种玉石摆件。 他的宁王府,和这里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锦棠:“去,找机关。” 这里应该有一处暗门才是。 白锦棠指尖滑过面前的玉石摆件,入手处一片冰凉,血红如火的玉石,将那骨节分明的手衬得越发白皙。 谢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也就这一眼,屋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白锦棠和谢灼下意识对视,两个人不再此停留,而是往后面的隔间,也是内室里去。 奈何内室地方不大,窗户被封的死死地,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脱身的地方。 ……除了屏风后的一张软榻。 只听门口“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随之一起的还有女子的娇笑声。 两个人也不忸怩了,一前一后地滚进了床榻之下,霎时间,身体紧紧依靠在一起,丝绸床单垂落,遮住外面一片烛火,黑暗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甚至连呼吸都是如此分明。 一个穿着纱衣的妩媚多姿的女人,靠在张景洪的身上,笑的花枝乱颤。 “哎呀,您不是说要带奴家来看无价之宝吗?怎么才到这里,就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张景洪握住女人的纤纤腰肢:“无价之宝哪有你好看啊,我先来看看你。” 女人娇嗔:“大人!” “来来来,别躲,让我亲一口!骚蹄子,你再躲,我就不要你了!” 两个人推搡着往床榻这边来,乱七八糟的衣服,从门口一直落到床榻边上,白锦棠面无表情地往后移了移,试图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却将自己送进了谢灼的怀里。 他背对着谢灼,看不到谢灼的表情,他反手推了谢灼一把,示意让谢灼往里面挪挪。 可谢灼却不是这样想,直接捏住了白锦棠的腕子,还胆大包天地将抱住了白锦棠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下巴更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枕到了他的肩窝,呼吸喷洒在白锦棠的耳侧:“王爷,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的野鸳鸯?” 像个屁。 白锦棠呼吸有些不稳。 张景洪和女人已经移到了床上,床不受控制地吱嘎摇晃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还有各种床笫间的荤话,让白锦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一百个后悔,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和谢灼那个王八羔子钻进了床底下,听了一出活春宫。 白锦棠无声地挣扎着,手下更是没留情,狠狠地掐着谢灼的手臂,想让谢灼放开自己。 奈何谢灼是铁了心地想要找事,又看出来白锦棠有所顾忌,不敢声张,轻轻松松地就将白锦棠连人带胳膊圈在了怀里。 看着白锦棠因为羞恼红透的的耳垂,谢灼喉咙滚动,目光灼热,声音暗哑道:“王爷最好还是别动,万一被发现了,王爷的面子和名声还要不要了?” 黑暗中,谢灼舔了舔唇,已然知道自己等到了一个很好的报复机会。 “王爷?”谢灼故意在白锦棠耳边吐着呼吸,声音磁性好听,在黑暗中,酥麻绵软。 白锦棠忍无可忍地踢了谢灼一脚。 动静有些大,让正与情人缠绵的张景洪听见了,他看着身下的面色潮红的女人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白锦棠身体紧绷,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就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 谢灼舔了舔唇角,虽然看不见白锦棠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出来,这人必定面红耳赤。 他挪了挪身子,和白锦棠贴的更紧了,从身后,顺势捂住了白锦棠的嘴唇。 第18章 女人正得兴,才懒得管三七二十一,藕似的手臂抱着张景洪:“哪有什么声音啊?八成是你听错了!” 说完,两个人又开始缠绵起来。 白锦棠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而谢灼看着面前在黑暗中白的发光的脖颈,和红的娇艳欲滴的耳垂,终于忍不住了,低头狠狠地咬了上来! 瞳孔紧缩,呼吸紊乱,黑夜里格外敏感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舔舐、啃咬、蹂躏…… 从柔软的耳垂,最后咬上了脆弱的脖颈,梅花在雪地里绽放,有什么东西在白锦棠面前炸开了,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甚至不能反抗,还要配合着放缓自己的呼吸,隐匿自己。 眼角被逼的发红,逶迤一地的风月。 他听见谢灼趴在他的耳边说:“你真好看。” 指甲陷入皮肉,刺痛让他的理智逐渐回归,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谢灼不是当了皇帝以后才疯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疯狗! 第9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景洪和女人歇下了,静寂的黑暗中,烛火缓缓燃烧。 鼻尖淡淡的香气将谢灼扰的迷糊,指尖满是刚刚细腻的触感,昏沉的黑暗中,谢灼甚至能想象到,这人耳垂艳若桃李,脖颈处染上一簇接着一簇的胭脂红,恍如雪地里开出一枝梅花。 太好欺负了。 “王爷……” “松开。”白锦棠不可抑制地一抖。 谢灼目光深邃,口干舌燥。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欺负,还这么好看,和志怪小说里迷惑人心智的妖精一样。 谢灼不可抑制的想。 这些日子,白锦棠折腾自己,心里那股子怨气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甚至还想更深入的欺负白锦棠,最好把他欺负哭。 谢灼埋在白锦棠的脖颈处,狠狠地吸了一口:“松开了。” 说完,他终于松开了钳制住白锦棠的手臂,在松开的那一刻,白锦棠干净利索地逃了出去,温热的触感瞬间冰凉,看着空荡荡的怀抱,谢灼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而白锦棠理智尚且还在,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了张景洪的罗帐。 帷幔翻飞,依偎的两个人瞬间惊醒,和床前的白锦棠直愣愣打个对眼,昏暗的烛光照在白锦棠难看且冰冷的脸上,活像是个玉面修罗。 还不等床上人惊呼,白锦棠手里金珠便弹了出去,将那声尖叫扼杀在咽喉里面,张景洪还有那个女人,不仅动不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锦棠错开眼,将地上的衣服抛在女人身上,遮住女人只穿了肚兜的身躯,然后踢了一下床榻,呵斥:“还不滚出来!” 谢灼微微叹气,认命地钻了出来。 还是刚刚那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招人喜欢。 谢灼得了便宜,自然是开心,颇有些讨好意味地伸手去碰白锦棠,结果白锦棠一个眼神扫过来,“我不想在这里揍你,你现在最后老实一点,别再惹我生气了,懂吗?” 谢灼只能悻悻地收了手。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弄出来。” “别生气,这就把人弄出来。”谢灼一脸嫌弃地将张景洪从床上拽了下来,按在了白锦棠的面前,白锦棠撩起衣袍,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手里扇子轻轻摇着,端着王爷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景洪。 “好久不见,楼主可还记得我?” 白锦棠要问话,谢灼立马会意,解了张景洪的哑穴,还不忘威胁道:“好好说事,别动了其他歪心思……你可以试试,是我手里的刀快,还是你养的那群护卫快。” 张景洪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白锦棠的脚边,哀嚎道:“王爷啊,张某可是得罪了您,让您大半夜的来治罪啊,王爷啊,草民什么也不知道啊!” “本王都没问,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白锦棠懒得和张景洪废话,直接问,“黑市的入口在哪里?” 张景洪心里一惊,装傻充愣:“什么黑市?王爷,草民听不懂啊,草民只知道东市西市,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黑市?” 白锦棠嗤笑:“本王既然问了,你就该知道,你瞒不住,张景洪,趁本王现在还有耐心审你,你最好快点交代,如若不然……”见还油盐不进的人,白锦棠道,“卸他一条胳膊。” “好嘞。”谢灼干净利索地拿起旁边的衣物,堵住张景洪的嘴,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往后一扯,膝盖在他的肩膀上往下一压!只听骨头错位的嘎吱声,张景洪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呼噜声,眼珠子往外突,嘴里的衣物更是染上了血。 做完这一切,谢灼将人往地上一丢,等人缓过来,这才将嘴里的东西扯了出来。 白锦棠很有耐心地再问一遍:“黑市的入口在哪里?” 张景洪脸色煞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张某可以告诉王爷,只是草民想要问一问王爷,草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王爷,让王爷如此大动干戈,非要进这黑市不可。” 白锦棠慢悠悠道:“要怪就怪你们手底下的人不长眼睛,绑了不该绑的人,连本王夫人的妹妹,你们都敢染指。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此事定有误会!”张景洪狼狈道,“还望王爷给个机会,草民一定下令严查,将此事告诉黑市的市主,只要三天,定然将令妹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说到底,白锦棠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病弱王爷,张景洪一众人还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此时服软,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白锦棠要是敢松口,他就敢把这事告诉静王,让白锦棠死在青州。 第19章 “废话太多,再卸他一条胳膊。” 谢灼毫不犹豫地将张景洪的嘴再次堵上,不顾张景洪地挣扎反抗,攥住了他的另外一只胳膊,狠狠一扯,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再次房间里响了起来。 “呜呜呜……”张景洪彻底虚脱,翻着白眼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白锦棠再次问:“入口在哪?” 张景洪被谢灼提着头发拽了起来,逼着他直视白锦棠,张景洪颤巍巍道:“要是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白锦棠微微摇头:“还真是学不乖啊,再卸他一条腿。” 谢灼应道:“好嘞。” “不要!”张景洪指着面前这个屏风,“入……入口……入口就在屏风下面!那凤凰的眼睛,就是机关!” 白锦棠起身,走到那扇屏风后,发现屏风竟然是固定在地上的,随着他按住凤凰的眼睛,屏风竟然自动移开了,露出里面幽深的隧道。 “求你们饶了我吧!王爷,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白锦棠冷冷道:“逼良为娼,买卖人口,拐卖妇女儿童,都是无奈的,可真是无奈!” 张景洪哀求:“王爷,我能帮你的,没有我,你就算进了黑市,那群人也不会认你的,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白锦棠懒得搭理张景洪,将张景洪腰间的令牌扯了下来,吩咐谢灼道:“愣着做什么,他没用了,把他处理了。” “好。”谢灼抽出腰间的匕首,将张景洪的脖颈割开了,鲜血喷洒在屏风之上,血溅三尺,做完这一切,谢灼将目光落在床榻之上的女人身上。 “她怎么办?” 白锦棠一脚已经踏进了隧道,像是才想起来一样,袖子里的金珠打在女人的穴道上,只听女人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谢灼擦掉脸庞处的血滴,谢灼蹙眉:“就这样?” 白锦棠不像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哪怕是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可能暴露自己的计划,最妥帖的方式就是杀了。 “就这样。”白锦棠淡淡道,“跟上。” 现如今容不得谢灼思考,只能跟着白锦棠下了隧道。 隧道不长,墙壁上还燃着烛火,走了几步,白锦棠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递给了谢灼,自己也带上了一个类似的,两个人这才继续往里面走。 隧道很长,走了足足一炷香,才看到了尽头,入眼处是一座空旷偌大的地下城,里面的人全都带着各色各样的面具,熙熙攘攘,灯火恍惚间,那些人仿佛地狱里恶鬼,游离在其中,这顶上是繁华青州城,地下却是另一个黑色的世界,贩卖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满着压抑和窒息。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不远处,一座建筑华丽的楼。 这是一座拍卖行。 拍卖行里不限销赃,绝世珍宝,亦或者是绝世的美人奴隶,或者是一些其他特殊的要求,基本上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 白锦棠记得,李青山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骨,尤其钟爱人骨皮影,每个皮影都是年轻少女的骨头做的。 而骨头的来源,大多数都来自这个拍卖行。 谢灼低声询问:“这里不简单,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我说,你有几成把握?” 在谢灼看来,白锦棠此举无异于送死。 “没有把握。”白锦棠在前面走着,他唇角含着笑,指着那座拍卖行,“我现在告诉你,你妹妹就在那里面,我们去救人,你还会不会问我有几成把握?” 谢灼不吭声了。 因为答案他们心照不宣。 谢灼想救人,白锦棠想要蓬莱草,这样就足够了。 纵然危险,他们也会闯。 拼的就是一个运气,一个命。 两个人来到了拍卖会,门口打着赤膊凶神恶煞的大汉,当即就拦住了两个人,眼神上下打量着,声音如洪钟:“哪里来的?” 这不像是普通的话,到像是黑话。 谢灼抿了抿唇,不由得看了白锦棠一眼。 只见白锦棠一派坦然,道:“小路上来的,抄了近道。” 侍卫:“哪条道?” 白锦棠嘴角噙笑,将那块从张景洪身上取下来的令牌转了转:“风月道。” 和黑市里做生意的不少,其中就数张景洪的万花楼最密切,而通过张景洪进了这黑市的人,走的也就是风月道。至于为什么是抄近道,是因为有钱,线人破例引荐,才能参加这拍卖会。 而这种人,一般都是肥羊,俗称冤大头。 大汉不敢怠慢了,连忙招呼着拍卖行的小厮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着两位贵客上座!” 小厮也知道白锦棠不好得罪,连忙陪笑地带着人上了二楼。 白锦棠手里的扇子晃了晃,打量着四周,笑着问小厮:“今晚可有什么好东西?” 小厮低着头,谄媚道:“不知贵客想要的是哪些东西?” “那可就多了。”白锦棠道,“绝色的美人,容貌上佳的奴仆,亦或者延年益寿的仙草,固然是有钱,也不知道这些千金阁可有这些?” 凌灵张扬明媚,谢灼的姐姐翠云也是清丽端庄,如今落在黑市,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落到黑市的女人没什么好下场,会在千金阁里让客人们过眼,挑选出和眼缘的,剩下的要么剥了美人皮,抽了美人骨,要么被送进万花楼。 第20章 小厮沉思了一下:“美人倒是有,只是不知道贵客是否入眼。” 白锦棠随手将金叶子散了过去,勾唇浅笑:“有便是极好的,你且替我传话给你们阁主,今日的千金阁里的姑娘,无论有人出了多少钱,我在他的基础上翻一倍。” “且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做这笔生意。” “爷,您真是财大气粗啊!”满地的金叶子撒下去,小厮眼睛看的都直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捡着金叶子,“小的一定给您办好!” 白锦棠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气派:“本公子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救风尘。” 小厮激动道:“好嘞公子!您放心,你先稍等,小的这就传达!保证您满意!” 第10章 等小厮走了,包厢里也算是安静下来了,白锦棠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他们是二楼,位置极好,不过微微低头,就能看着楼下高高的白玉台。 四周的厢房已经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一楼的空地上摆的桌子,也挤满了人。 谢灼还没从白锦棠的财大气粗中回神,不由得蹙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会觉得,你当真是因为想要帮我,所以才将那些女人买下来。” 先不说他们是蒙混过关进来的,就刚刚白锦棠那个势头,根本没想过低调,这样下去,他们身份必定暴露。 “有区别吗?”白锦棠目光淡淡,有些冷意,“救一个,和救全部,不都是救吗?既然有能力救,为什么不救?毕竟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人。”话是这样说,可这语气里可没有丝毫怜悯的味道。 “你这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我不上当。”谢灼嗤笑道。 白锦棠挑眉:“也没想骗你,你只需要记得,是我帮了你就是,其他的你不需要管。” “什么意思?” 白锦棠:“意思就是,我会帮你救人。” 这么好心? 谢灼目光闪动,终究是没说话了。 楼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拍卖师是个娇柔妩媚的姑娘,声音娇滴滴的,夹杂着内力,在喧闹的拍卖场里异常清晰。 第一个拍卖的物品,是一个用人皮做的皮影,听说是女孩身上最稚嫩的肌肤做成的,李青山玩腻了,才丢来黑市卖掉。 白锦棠闭上了眼睛。 听着黑市周围人兴奋的大叫着,赤红的灯笼散发着血光,照在他们狰狞的面具上,此起彼伏地叫声中,带着癫疯,激动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一群疯子,给白锦棠一种身处地狱的错觉。 他和谢灼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 小厮很快就回来了,应该是见到了管事的,兴冲冲地朝白锦棠报喜:“公子,我家主人已知道公子的诉求,他说既然公子喜欢,您又是张老板推荐的人,那些姑娘也不需要上卖场了,等拍卖会结束,直接跟着公子走便是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薄薄的册子:“这是花名册,那些姑娘的画像名姓籍贯年龄,还有她们的定价……我家主子想和公子结个善缘,公子照最低价格给就是了。” 白锦棠翻了一翻,足足有十几个姑娘,样貌端庄美丽,几下子翻过来,还真就被他翻到了熟人。 “你家主人既是做生意的,本公子怎么能让你家主人亏本,就按照定价翻上两倍吧。”白锦棠食指懒洋洋的点着画册,吩咐道,“至于这画册,就送给我吧。” 所谓定价,已经是翻倍过后的价格,里面还有不少歪瓜裂枣,如今遇见冤大头脱手,小厮可不把白锦棠当财神爷一样供着,笑的下巴都快砸到脚背上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白锦棠:“嗯,本公子再看看别的。” 拍卖场上的东西不干净,白锦棠也没打算要拍些其他东西回去。 直到一个檀木手串出现在卖场上,白锦棠才有了点兴趣。 说来也巧,这可是谢灼失忆前随身携带的东西,前世的时候,和他还有些渊源。 彼时,他和谢灼针锋相对,水乳交融本是人间极乐,他们却弄得像是打架,他只记得有一次他被弄得实在受不住了,迷迷糊糊之间,谢灼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手腕上被套上了这个檀木手串。 当时谢灼是怎么说来着? 定情信物。 呵,好一个定情信物。 想到这里,白锦棠心里就冒出来一股气,毫不犹豫地瞪了一眼谢灼,却发现谢灼也正瞧着那手串发愣。 白锦棠漫不经心道:“想要?” 那串檀木珠串实在是太过平平无奇了,价格也只有百两,从拿出来到如今,也没有加价,刚刚还热情似火的买主,哑火了。 谢灼望着白锦棠,道:“那檀木手串,能买下来吗?” “可以啊。”白锦棠笑脸如花。 即使是失忆,谢灼还是想要这玩意,看来对谢灼很重要啊,他自然不会拒绝。 谢灼一愣,没想到白锦棠这么容易就答应。 他倒不是多喜欢这串珠子,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每看向这串珠子,他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像是被人挖空一块似的,难受的紧。 这东西对他应该有特殊意义的,亦或者本就是他的东西。 “谢谢。”谢灼不由得心里一暖。 看来这毒夫也没有这么讨厌。 旁边的小厮见此,十分有颜色,“公子喜欢?小的这就给您取来!”说完,小厮连忙跑走了,没过多久,就从下面把那串珠子给拿了上来。 第21章 “两位公子请。” 谢灼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子,将里面的檀木珠串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看着上面漂亮的纹路,不由得摩挲起来,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喜欢吗?”白锦棠问。 “喜欢。”谢灼连忙点头,刚想往自己手腕子上套,就见白锦棠将自己的手腕轻飘飘地伸了过来。 白锦棠“嗯”了一声:“那就给我戴上吧。” 谢灼懵逼:“???” 白锦棠:“怎么不乐意?” 谢灼咬牙道:“你不是给我的吗……” “我是说买下来,可没说送你。” “那你为什么问我喜不喜欢?” “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不行吗?”白锦棠评价,“你还真是个自恋的家伙。”见谢灼不情不愿的样子,白锦棠催促道,“愣着干嘛,给我戴上啊。” 谢灼皮笑肉不笑地将手串套在白锦棠的手腕上,有些大,但出奇的好看,将那白皙的手腕,衬得越发白里透红,如秋水玉骨般。 白锦棠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颇有些自得,甚至还哼起了曲子,差点没把谢灼气死。 他就知道,白锦棠就是故意的! 他不过是咬了他一口,还是因为他说自己不举,结果这人马上就报复回来了,还真是小心眼! 一想到这,谢灼控制不住地往白锦棠的脖颈看去,血色的牙印如同烙印,看的人心里发热,暧昧的吻痕就落他的耳根下,星星点点,被乌黑的发丝遮掩着,若隐若现,鼻尖那股淡淡的雨后海棠的香气,似乎又燃了起来。 吓得谢灼连忙移开了眼睛,心里的火气被另一种火取代,让谢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且等着吧,总有一日,他要咬断白锦棠的咽喉,让他哭着求饶。 接下来摆出的东西,都太过寻常,也没什么值得白锦棠放在心上的,他看着包厢内即将燃尽的熏香,闭着眼计算着时间,他看着满堂宾客,心里暗暗的想: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该醒了。 而另一边,张景洪的寝室内,那赤身裸体倒在床榻之上的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先是发了一会楞,旋即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张景洪正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喉咙里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 尖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天上的星子微微闪烁着,女人惊慌失措地穿起衣服,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女人泪流满面,跑出了院子,扑通跪在急忙赶来的护卫上,“楼主……楼主被人杀了!” “是宁王!是宁王杀了楼主!” 张索闻讯赶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无数看热闹的人。 那群人看着女人,好奇的不行:“这不是万花楼的花魁凤仙吗?” “哎,怎么哭成这样!我刚刚好像听见什么了,谁?宁王?!” “宁王刚刚不是进了灵玉姑娘的房门吗?” 众人的目光都被女人吸引住了,所以没人看见,万花楼有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隙,灵玉正淡淡地看着楼下的闹剧。 而她的手腕上,正停着一只漂亮的雪白鸽子,灵玉轻轻的抚摸过鸽子柔滑的羽毛,趁着楼下乱七八糟的混乱,将鸽子放飞了。 做完这一切,灵玉勾唇掩住了窗子。 . 银月卫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情况。 张索顾不得其他,直接让人将那群嫖客全部轰散,大手抓着女人的胳膊,往张景洪的房间走去,才打开门,就看见满地的鲜血,还有那没来得及恢复原样的黑市入口。 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像是坟头的经幡,看的人心里发凉。 张索被凤仙的哭声闹得烦了,厉声呵斥:“别哭了,说清楚点,楼主怎么会死!此事又和宁王有什么关系!” 凤仙哽咽着,颤巍巍道:“有人……掳走了宁王妃的妹妹,将人卖进了黑市,宁王为救人就闯了内院,逼着主人说出黑市入口!最后还杀了主人,呜呜呜……宁王他……他已经入了黑市!” 张索脸色难看至极。 宁王?! 一边的侍从小心翼翼道:“宁王今日确实带了一个人,应该就是宁王妃……” 张索:“将她关起来!” 侍卫:“是!” 张景洪死了,这可不是小事! 张索咬着牙道:“快传信给那几位,务必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看看宁王!” 说完,张索就朝着灵玉的房间而去。 张景洪被宁王杀死,彻底在万花楼传开了,让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而和张景洪关系好的,王宽一、孙铭几人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带着人慌忙往万花楼去。 他们都是李青山的人,以前白锦棠足不出户,他们为了讨好上头的人,没事去搞个刺杀,弄个暗害的。现如今白锦棠竟然闹到了他们的地盘,瞧着样子,竟然是想来端锅的! 这黑市是他们财路,他们绝不能让这事轻轻松松地盖过去。 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皇亲国戚,但凡进了这黑市,不死也要脱层皮。 白锦棠可算是落到他们手里了。 只待他们先去看看情况,再给黑市的市主递个消息,来一出瓮中之鳖,定让白锦棠有去无回! 而张索,在敲了无数次门,无人应答的时,直接一脚踹开了灵玉房门。 第22章 昏暗的房间里,灵玉倒在地上,身边的琵琶弦断了好几根,上面被鲜血染红,张索走了过去,探了探脉搏。 被人弄晕了。 第11章 “时辰到了。” 白锦棠站起身来,右手习惯地摸上了那串檀木手串,摩挲着上面的珠子。 “什么?”谢灼疑惑抬头,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锦棠道:“我们该走了。” 确实,他们身份敏感,在黑市多留一会,就多一分的危险,事情办完了,他们应该立刻离开,可是谢灼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小厮听见白锦棠这般说,也不多问,谄媚道:“下面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无聊俗物,公子若急着走,小的先带公子去看看那些奴隶,等交完钱,再让人给公子送过去,您看这样如何?” “先去看看吧。”白锦棠拿着花名册没拒绝,也没答应,“带路。” 小厮连忙应道:“好嘞,公子您这边请。” 小厮带着白锦棠走下了楼,到了关押奴隶的地方。 衣衫褴褛的少女,手脚皆缠着镣铐,如同牲畜一般,被关在窄小的笼子里,眼神中全是绝望。 谢灼一眼就看见了翠云,但碍于现在的状况,一声不吭,眼神越发冰冷。 “人都在这里了,总共十一位姑娘。”小厮打开笼子,示意白锦棠去看,“公子,您觉得呢?” 白锦棠翻着花名册,看着上面的画像,和姑娘们的脸一一对应,确定无误以后,顺手将花名册丢给谢灼,从怀里掏出来一打厚厚的银票,足足十万两,比刚刚说定的价格还要高上些许。 旁边管事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得白锦棠浑身上下都泛着属于财神爷的盛大光辉,他数数了那些银票子,在确定无误以后,立马狗腿表示: “公子豪爽!这些姑娘,可要我等给您送过去?” 白锦棠眉眼弯弯,声音清润如二月柳拂水而过,清脆悦耳:“这些姑娘,我瞧着甚是喜欢,打算亲自带走,你们现在将她们放出来吧。” 管事的有些迟疑:“不瞒公子,这些奴隶也没调教过,两位公子金尊玉贵,万一路上出些意外,伤到可怎么是好?” 白锦棠颔首:“说来也是。” 管事的提建议道:“要是公子实在是喜欢,不妨先带走两个解闷,剩下的明晚之前,必定送到公子府上。” “好建议。”说着,白锦棠扭头看谢灼,十分亲昵地问道,“你觉得呢,哥哥?” 谢灼心口一紧,猛地看向白锦棠,却见人正笑意盈盈地瞧自己,这声哥哥叫的好生自然,猫尾巴一样扫过谢灼的心尖尖,痒得不行,他抿了抿唇,故作矜持道:“都听你的。” 白锦棠错了开身子,示意谢灼先选:“那哥哥选一个吧。” 先不说他们自身难保,就是亲疏远近在那里摆着,谢灼还不会善良到选别人,丢了自己的姐姐,谢灼指着角落里的翠云:“就她吧。” 白锦棠颔首,指着瑟瑟发抖,眼含泪花的凌灵:“那我就要她吧。” 管事的一招手,马上就有大汉开了笼子的大门,想要将人直接扯出来,可却被白锦棠喊停了。 “公子?” 只见白锦棠一脸责怪地看着他们,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可都是美人,说不定哪一日,就做了我的夫人,成了主子,你们这群人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财神爷都发话了,管事的那只有附和的份,连忙道:“您说的对,说的对。”说完,朝着旁边的人吹胡子瞪眼,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开,公子要亲自来。”说完,直接将钥匙夺了过来,双手奉上。 白锦棠很满意管事的识相,将钥匙接过来,进到了牢笼里,先将翠云解开了。 翠云没说话,眼神一直落在谢灼的身上。 她认出了谢灼。 毕竟那面具不大,只遮住半张脸,身形也没伪装,声音更是熟悉,翠云能认出来才是情理之中,所以白锦棠并不担心。 他又移到了凌灵的面前。 白锦棠心里微微叹息,他已经八年没见过这个小姑娘了。 一枚戒指被白锦棠故意袒露在凌灵面前,让凌灵瞳孔紧缩,下意识地看向白锦棠,却撞进了白锦棠熟悉的眼眸中,像是安抚,还朝着凌灵眨了眨眼睛。 这戒指,是白锦棠离开京都时,凌灵送给白锦棠的,上面还有缠枝的海棠。 凌灵心神恍惚,但如今不是解惑的好时机,于是任由白锦棠隔着衣袖,握着自己的腕子,走了出去。 无论是翠云还是凌灵,都是极聪慧的姑娘,即使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也保持着冷漠的样子,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白锦棠和管事的周旋。 管事的阿谀奉承:“两位公子好眼光!” “承蒙千金阁,才让本公子找到了心仪的美人。”白锦棠的扇子敲了敲笼子,看着立马惊慌失措的少女道,“好生送到我府上,莫要亏待了她们,届时另有答谢。” 管事的:“好嘞好嘞,您放心!” 白锦棠满意点头,对谢灼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走吧。” 谢灼点头:“好。” 管事的:“我送二位,二位慢走!” 出了千金阁,几人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凌灵刚想说话,白锦棠却停下了步子,看着凌灵欲言又止的样子,白锦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住了谢灼:“先停一下。” 第23章 谢灼:“什么?” 对待谢灼,白锦棠神色冷峻,没了刚刚如沐春风的样子,淡淡吩咐道:“你带着她们两个出去,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谢灼蹙眉:“你去做什么?” 白锦棠语气不容置疑:“你不需要问,你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好。” 谢灼眯了眯眼睛,没吭声。 凌灵有些害怕:“锦哥哥?” 面对凌灵的时候,白锦棠才有了笑容,安慰道:“等我回来。” 说完,白锦棠就要往相反的地方走,凌灵下意识地去抓白锦棠的衣袖,低声道:“锦哥哥,你不会把我丢下的对吗?” 白锦棠摸了摸凌灵的脑袋,揉了揉,神色宠溺:“当然。” 音落,他又最后看了一眼谢灼。 谢灼心口一紧,想说话,却没了机会。 凌灵指尖的衣袖如流水一般离开了,而白锦棠的身影,也迅速没入人群之中,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谢灼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心里莫名的发酸,还有点嫉妒。 呵,刚刚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才出来没多久,就变成其他人的情哥哥!还当着自己的面叫,白锦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好歹也算是他夫人! “二牛?”翠云皱着眉,不解地看着谢灼。 谢灼立马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 呸,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玩意。 什么狗屁夫人,这招蜂引蝶的毒夫也配! 谢灼低声道:“我们出去再说。” 凌灵听见谢灼这样说,只得收回目光,默默地跟在谢灼的身后。 谢灼带着两人往出口那边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又看了眼怅然若失的凌灵,状若无意地随口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凌灵错愕:“啊?” 谢灼“啧”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刚刚叫他锦哥哥?” 凌灵这才反应过来,谢灼嘴里的那个他,指的是白锦棠,于是乖巧地点头:“嗯。” 谢灼皮笑肉不笑道:“那你的锦哥哥告诉你,他娶妻了吗?” 凌灵瞳孔震惊:“啊?怎么可能!” 谢灼很喜欢凌灵这个表情,一副为凌灵着想的表情,安慰道:“哎,你要明白,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若是不娶妻是万万不可的,你年纪还小,不懂很正常。” 旁边的翠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灼。 谢灼嫁进王府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刚刚那个人非富即贵,名字里又带了个锦字,若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宁王本尊无疑。 凌灵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可是锦哥哥以前和我说过,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会和别人成婚。” “那是因为他没遇见真爱。”谢灼慢悠悠道,“男人就是这样,在没遇见真爱之前,就喜欢嘴硬,所以,千万别当真。” “哦。”凌灵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了,声音也闷闷的,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头,百无聊赖。 等走了一会,凌灵像是认命一样,又问:“那嫂嫂长得好看吗?” 谢灼大言不惭:“俊美无双。” 翠云:“……” 凌灵有些不解:“为什么俊美无双,不是倾国倾城?” 谢灼颔首:“也可以这么说。” 翠云:“……” 凌灵:“那应该很好看吧?怪不得锦哥哥喜欢。” 谢灼还准备再说话,却被翠云隔着衣袖狠狠地掐了一下,谢灼吃痛,扭头就见翠云震惊地看着自己:“二牛啊,我现在终于相信你当初说的话了,当真是真爱啊。” 当初谢灼为了能让翠云收下自己那笔卖身费,远走高飞,曾对翠云信誓旦旦表示: 他对白锦棠一见钟情。 此去王府深似海,他必定将宁王迷的神魂颠倒,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谢灼:“……” 凌灵看着两个人诡异的交流:“什么真爱,比锦哥哥和嫂嫂还真爱吗?” “……”谢灼不吭声,闭嘴了。 凌灵:“你见过我嫂嫂?” 翠云握着凌灵的手,轻声道:“等出去后就见到了。” 凌灵乖巧点头:“好的,姐姐。” “等一下。”前面的谢灼却在刺客停住了脚步。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如利剑一般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群,青面獠牙的面具上,若有若无的注视,乱七八糟的摊子前,那些穿着黑衣的人,游走穿行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而来,朝他们围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身体很敏锐,紧绷的肌肉蛰伏着,就算极力压制自己,那沉闷的气氛还是降临在了人群里。 这是来自于,暴风雨的前夕。 谢灼好像明白了白锦棠为什么留下凤仙这个活口,还故意在凤仙面前暴露身份,表明来意,又在刚刚突然离开了。 才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要用他们做诱饵,声东击西,祸水东引,自己好抽身离去。 白锦棠,还真是好手段啊! 果然心狠手辣,心思歹毒! 第12章 千金阁内。 “你们说,张景洪死了?”黑市市主裹着厚重的黑袍,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声音嘶哑阴沉,没有丝毫的起伏,却将王宽一几人吓得瑟瑟发抖。 王宽一支支吾吾道:“老……老大,我们也是没想到,宁王竟然会为了那个才过门没几天的王妃,先是杀了自己的老丈人,又胆大包天闯了万花楼,杀了张景洪,还进了黑市!” 第24章 旁边的孙铭吓得吞咽口水,一边附和,一边为自己开脱:“不过老大你放心,黑市这么大!白锦棠他们肯定还没来得及离开,我们在得知消息后,立马就赶回来了,刘圩也带着人去堵了。” “是吗?”黑市市主冷笑,指着二楼的房间,“知道那里吗?”从他们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二楼的包厢,以及立马空荡荡的桌椅,和被人随手放在一边的杯子。 这个问题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孙铭腿脚发软,结结巴巴道:“那……那是千金阁位置最好的房间……” 不仅位置是最好的,价格也是最贵的,里面的茶水点心更是天价。 “你们还知道啊!”黑市市主冷笑,“白锦棠早几百年就到了黑市,就坐在那里豪掷千金,将人光明正大地救走了!” “你们平时不是斗的挺欢吗?一会安插个眼线,一会又搞个杀手,恨不得捅死对方,如今人真的死了,怎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因利而合,又因利益背刺对方,无时无刻不想其他人死,尤其是万花楼这块香饽饽,他们觊觎已久。 所以在得知出事后,三人马不停蹄地赶来,想要分一杯羹。 可没想到羹没吃到,却因为白锦棠这个硬菜,差点噎死。 张景洪死了,宁王进了黑市,黑市不再安全,这后果要活人来背,黑市市主的怒火也要有人承担,可王宽一和孙铭却不愿意背。 孙铭“扑腾”跪了下来,膝行爬向市主:“老大,老大,这真不怪我们啊!万花楼人多眼杂,张景洪向来小肚鸡肠,不让我们插手,生怕我们抢了他的财路,才出了这样大的差错!我们冤枉啊!” 王宽一也开始嚎起来:“老大,我们尽力了!谁知道张景洪那货没骨气,不仅死了,还把黑市的入口给爆了出来!” 无论事实怎么样,把责任往死人身上推,总没错! 孙铭:“是啊,老大,张景洪此人色欲熏心,如今又犯了这样大的错,死不足惜!我们定不会重蹈覆辙,一定将这件事情解决,绝不留下后顾之忧。” 王宽一哭求:“老大,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们愿意将功补过!定然将白锦棠他们给您抓回来!” 两个人说完,直往地上磕头,而市主坐在板凳上,还盯着那早就人去楼空的房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市主:“张景洪确实废物,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王宽一和孙铭不敢应答,不吭声。 黑市市主又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将白锦棠活捉,带回来见我!” 王宽一孙铭心里松了一口气,齐声:“是,我们这就去。” 两个人如释重负,连忙朝外面走去,心里开始骂刘圩就是个老狐狸,竟然干脆不来见市主! 两个人目光阴鸷,想着怎么从刘圩手上抢功劳时,又被市主叫住了,两个人面色一僵,讪讪道:“老大?” 市主:“白锦棠没有怀疑到你们头上吧?” 王宽一连忙否认:“绝对没有!” 孙铭:“是啊,老大!我们都没和白锦棠打过照面,他甚至都不认识我们!” 市主:“这样啊。” 王宽一小心翼翼问:“老大,您……怎么会这么想?” 市主:“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市主瞥了一样几人,“把白锦棠抓住以后,好好的查查你们身边的人,我不希望张景洪这样的事情出现第二次,明白吗?” 王宽一和孙铭连忙点头:“懂懂!我们回去就查!” 这边的千金阁闹得人仰马翻,而谢灼那边也是水深火热。 那些杀手不断地朝着他们靠拢,凌灵和翠云也发现了端倪,身体不由得紧绷,尤其是谢灼,唇抿得紧紧地,脸色格外苍白。 翠云低声道:“有人追过来了,对吗?” 凌灵的手下意识伸进自己的袖子里,按着那里的物件,这是白锦棠走之前给她的千机弩,专门让她防身来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的锦哥哥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谢灼眼里闪过血光,低声回应:“对。” 千钧一发之际,翠云一个农家姑娘出奇的平静,她撸起衣袖,对旁边低头发呆的凌灵嘱咐道:“待会躲我身后,我保护你。” 凌灵:“嗯嗯。” 谢灼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现在他一想起白锦棠走之前那副“你好自珍重”的表情,他就浑身疼,只怪自己口下留情了,当初就应该在万花楼咬断他的脖子! 而刘圩见几人停下来,也料到可能是暴露了行踪,他朝着那些人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动手了。 也不知道是谁腰间的冷剑被人率先拔了出来,只见寒光一闪,方才还算和谐的街道立马混乱成一片,杂乱的脚步和此起彼伏的叫声混在一起,无数冰冷的刀刺了过来! 甚至有些,直逼谢灼的面门! 谢灼腰间的软剑如灵蛇一般在空气中游走,面对这些刀光剑影丝毫不惧,空气几乎要被软剑撕裂,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将那群人手里的兵刃悉数挑落,身形一晃,如同鬼魅,眨眼便到了那些人面前,将人割了喉咙。 “拿着!”谢灼用剑尖挑起掉落的长剑,向翠云投了过去。 翠云握住长剑,挡在凌灵的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那群人。 第25章 王汉三一直都混蛋的不行,从小对翠云非打即骂,翠云脾气倔,忍不下这口气,即使每次反抗都会引得王汉三更残暴的虐待,但她从来不会屈服,久而久之,也琢磨出来一些打架的诀窍。 奈何,始终是野路子,不得章法,况且还是这么多人,打起来实在是狼狈,没过一会就挂了彩。 要是不失忆还好说,如今的谢灼内力使不出以前的一半,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护住他们两个。 鲜血喷溅,尸体横陈,看的凌灵脸色一白,小脸紧紧绷着。 “噔!!!”翠云手里的剑被打落在地! 无数人朝着翠云涌来,而另一边的谢灼,已经和刘圩对上了,根本分身乏术! 刀光照在翠云的脸上,就在翠云下意识闭上眼睛时,凌灵脸色苍白,下意识地举起手腕上的千机弩,那密如牛毛的针瞬间撂倒一大片人。 谢灼和翠云顿时一惊。 凌灵则是扶住了翠云,千机弩对着不敢往前来的刺客。 而谢灼拼着全部的力气,将软剑刺进了刘圩的胸膛,然后狠狠一脚踹在刘圩的肚子上,将人送出几米远。 刘圩身子砸在旁边的古董摊子上,古董瓷器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其他人见此,便更不敢乱动了,眼中出现迟疑。 谢灼微微喘气,退到翠云和凌灵面前。 翠云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低声问道:“我们是出不去了对吗?” 谢灼没吭声,事情暴露,各个出口必定有所防备,他们不可能从原先的万花楼出去,如今这种局面,就算他武功卓绝,将刘圩抓住了,逼问出其他出口,想必出口也早有人守株待兔。 他不知道白锦棠在算计什么,但唯一能救他们的人,定然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们是鱼饵,已经被放弃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谢灼不愿告诉他们,只能如是道。 而刘圩已经被人扶了起来,他打量着谢灼,捂着心口咳嗽道:“你不是宁王!” 宁王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见过,但毕竟是天潢贵胄,那浑身的气质也不是谁都能模仿出来的,偏偏这人是谢灼,刘圩还真就认错了。 “你是……你是宁王才娶得那个王妃?!”刘圩总算是认出来了。 谢灼将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手指慢条斯理的擦过下巴上的血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冷笑:“实话告诉你吧,白锦棠早就跑了,我们不过就是放出来的诱饵,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们较劲,还不如趁现在去搜黑市,再晚人就跑了。” 刘圩嗤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谁不知道宁王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又是替你报仇,又是为你杀人的,甚至单枪匹马就敢入黑市!他怎么可能抛下你?” 谢灼心里嗤笑! 狗屁报仇! 白锦棠那厮从始至终就没有安好心,故意用他当挡箭牌,对他好是做给人看的,好让人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若是真喜欢我,会把我们丢下,一个人走了?!”谢灼反问。 刘圩固执己见:“等我把你抓到,将刀架在你的脖颈上的时候,我就不信宁王不出现!” 话音刚落,黑市又涌来一大队的人马,只见王宽一和孙铭已经带着自己的人赶到了现场,看着刘圩狼狈的样子,两个人心中暗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真是刚刚好啊! 孙铭幸灾乐祸道:“我说刘老弟啊,怎么受伤了?那就好好歇着吧,让我来替你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吧!” 王宽一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还是老规矩,三对人,一起开始,谁先抓住,功劳就归谁,这些人就交给谁处置!” 若刚刚是开胃菜,那现在才是真正的大菜。 这三对人乌泱泱一片,将他们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刘圩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复又落在谢灼身上,如同看见了肥肉的狼,虎视眈眈,几乎快要留下垂涎。 扶着翠云的凌灵都快哭了。 “现在怎么办啊?锦哥哥会回来救我们吗?” 现在那病秧子来了也没有用。 谢灼轻笑出声,声音凉凉的,在负隅顽抗和同归于尽之间,选择戳凌灵心窝子:“你现在知道你情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姑娘家家的,眼睛就该擦亮一点,免得遇见一些混球。” 凌灵咬了咬唇,没说话。 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翠云忽然对自己弟弟有些佩服。 第13章 千金阁旁的一处不起眼的小茶摊上,白锦棠就坐在那里。 面具被他随手丢在一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微微垂眸,细细地品尝着,明明是路边最廉价的茶水,白锦棠却喝的津津有味。 手指一下一下在桌子上敲着,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宽一和孙铭带着人从千金阁出来,气势汹汹地往方才谢灼离开的方向而去,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时候到了。 白锦棠将面具从新戴在脸颊上,趁着这一阵的骚乱,站起身来,拿着买奴隶临走时,管事的给他的通行令牌,光明正大地进了千金阁。 前世的时候,这座几乎挖空半个青州城的地下城暴露天光之下,一度引得人议论纷纷,就连他也曾因为好奇,进来看过。 第26章 不像上次,白锦棠这次目标格外明确。 他要去黑市市主的寝卧,那里面的机关巧术,白锦棠至今记得还算清晰,倒也不难。 只不过要委屈一下谢灼了,希望那家伙能多撑一会,也不枉费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将千金阁的人悉数调出去了。 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至于这黑市市主,不好意思,他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蠢货。 而另一边,正躺在美人榻上的黑市市主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事情没这么简单。 白锦棠天潢贵胄,堂堂王爷,对一个冲喜的王妃爱的死去活来,拼着一副病弱的身体就敢来招惹自己,这不是作死吗? 何况,要是真爱,白锦棠怎么舍得让心上人跟着自己来冒险的?然后搞出这么大动静? 这简直就是荒谬啊。 市主脸色一白,乱哄哄的脑子忽然灵光起来,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可能上当了! “来人啊!”市主冷汗直冒,连忙站起身来,就要走到门口去喊人。 双手才打开门,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市主刚想说话,就被那人猛地往后推了一把! 市主摔在地上,房间大门被人“嘭”地关上,一道残影掠过,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即将喊出来的声音扼杀在喉咙里。 “好久不见,市主。”白锦棠手下力道十分凶狠,偏偏脸上云淡风轻,他低声询问,“客人到访,你却要走,这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你……”市主一脸的惊恐,似乎在问,白锦棠为什么会在这里,矮小的身子被白锦棠提了起来,脚尖费力地踮着。 “唔呜……” 眼看着市主都快翻白眼晕过去了,白锦棠这才大发慈悲的动了手。 市主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嗓子疼火辣辣的疼,惊恐地看着白锦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锦棠一脸嫌弃地看着衣袖上喷溅的血滴,如同红梅一般绽开,白锦棠一脸无奈道:“阁主架子不小,一般人还真见不到,本王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进来的……” 市主不喜欢房间里有人,千金阁的最高层就是他的卧房,而他的人都守在外面。现如今,都被白锦棠悄无声息地杀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还要多亏你把人全调走了,就留下几个废物。” 市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给你!” 白锦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了兴趣:“行呀。”随即命令道,“打开你的密室,我要看。” “好说好说。”市主缓过来以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喜笑颜开,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招呼着白锦棠,“王爷,您早说嘛,可莫要伤了和气,您快请跟我来,我这就为您打开密室。” 白锦棠当真跟了过去,染血的匕首收进鞘里:“好啊。” 转身的刹那,市主眼里闪过怨毒,他带着白锦棠进了内室,来到一个雕花的古董架架子旁边,“王爷,我的密室就在这里,您往前走几步。” 白锦棠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 只听“咔哒”一声,卧室的墙壁上忽然多出几个黑色的小孔,紧接着,无数暗器朝着白锦棠射了过来! 意外来的太快,几乎不给人反应,市主猛地往古董架后面退去,却不料白锦棠的速度更快!一把将人抓住,不顾市主的挣扎,毫不犹豫地将市主拎小鸡似的放在身前,当成一个完美的人肉盾牌。 紧缩的瞳孔里,全是惊惧,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暗器扎进他的身体,被身上的软猬甲挡在外面,暗器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暗器用尽,白锦棠松开市主,嗤笑:“倒是命大。” 市主的腿吓软了,哆哆嗦嗦地瘫在地上:“这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王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害你……” 白锦棠冷笑:“可是我不信你了,这可怎么办啊?” —————— 半个多时辰了,那群人铁了心的要活捉他们,一波接一波地和谢灼打车轮战。 “小心!”随着翠云一声惊呼,谢灼的腰腹被一把长剑刺入,凌厉的凤眸猛地看向大喜过望的王宽一! 其余人见此,从谢灼身体两侧奔来,试图架住了谢灼的两条胳膊,谢灼看着面前喜形于色的王宽一,任由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随着距离的拉进,谢灼扼住了王宽一的脖颈! 孙铭和刘圩一惊,王宽一的手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束手束脚地站在一边。 翠云和凌灵连忙跑到谢灼身后,生怕他们钻了空子。 此时的谢灼少见的狼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将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染的漂亮极了,反观翠云他她们,却被保护的极好。 “诸位,千万别动,要是再轻举妄动,我就割了他的喉咙!” 孙铭冷笑:“那你就把他杀了。” 刘圩凉凉道:“放心吧,王老哥,我们会为你报仇的!绝对不让你白白牺牲,还有市主那边,我们也会帮你去说的!” 被劫持的王宽一那是又惊又怕,听了这话,被气得眼前发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张景洪死了,孙铭,王宽一,你们就不怕下一个就是你们吗?!你们敢这样对我!” 第27章 可惜了,孙铭和刘圩才不在乎。 他们不怕死的人多,他们就怕人死的少,最好连市主也一起死了。 反正生意和谁不是做?没了张景洪,还有千千万个人顶上。 他们眼神如此厚颜无耻,就连两个小姑娘都看出来了,有些紧张地询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谢灼哪里知道? 如今大概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灼没回答,他面不改色,一贯的冷静,嗤笑:“我说王大善人,你这人缘不怎么样啊,现在就连他们也想杀你,你不说些什么,让他们改个主意?” 王宽一讪笑:“王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把我放了,我保证不伤害您,还会全须全尾的放您离开黑市,您看怎么样?” 谢灼:“好啊,那你现在让你的人,先将他们两个杀了?” 王宽一犹豫了。 谢灼冷哼:“他们杀你时可没你这么妇人之仁。” 几个人可谓是各怀鬼胎,尤其是孙铭和刘圩难得站在一起,他们对视一眼,诡谲涌动之间,几乎是同一时间,下达命令:“给我上!” “有胆子就让他杀了王宽一!” 这下子王宽一彻底慌了,张着手臂大叫:“给我拦住这两个畜生!”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是王宽一的人和孙铭与刘圩的人打了起来。 但显然,王宽一的人数并不站优势,武力值也平平无奇,没过一会,王宽一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了。 孙铭:“王妃娘娘,怎么还不动手?” 刘圩:“你威胁不了我们!” 谢灼脸色苍白,手下用力,不再给王宽一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抹了王宽一的脖子,鲜血喷溅,洒了谢灼一脸。 他看着腹部的冷剑,冷笑一声,将剑拔了出来,然后随意至极地撕开自己的袖子,用布将那伤口紧紧地缠住了。 “那就来打吧。”双眸血红,犹如一头绝境中的困兽,又像是狼王最后的嘶吼。 翠云眼圈红了:“别打了,你会死的!” 凌灵也有些哽咽,哭着喊着:“锦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他这么厉害,肯定能救我们的,呜呜,锦哥哥你在哪?” 谢灼满是鲜血的手握紧剑柄,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臂,和因为失血过多变得麻木冰冷的身体,对凌灵的话十分不屑:“那个王八蛋,早就跑了……” 孙铭和刘圩有了谢灼的前车之鉴,不敢靠近,他们打了个手势,打手们一拥而上! 四面八方而来,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要将谢灼罩在其中! “铿锵!” 忽然! 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了天空,硬生生破开一道缺口,刀光剑影中,谢灼感觉自己被包围圈里拽了起来,身体被人揽着凌空一跃,再落地时候,已经离包围圈十米开外了。 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搂着谢灼的腰,笑的温柔多情,调侃道:“我说夫人,不知道背后不能说人坏话的吗?因为会被听见的哦。” “白锦棠!”孙铭和刘圩大喜过望。 他们就知道,只要拿住了谢灼这小子,就不怕白锦棠不来! 面具被白锦棠随手丢到地上,十分嚣张道:“正是本王。” 谢灼紧绷的身体下意识松懈下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有点开心,但看见白锦棠这熟悉又欠揍的表情,谢灼瞬间就不爽了。 他都快被人打死了,这人才施施然的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这又是给谁看呢! 这般想着,谢灼将白锦棠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打开了,闭上眼睛,一副生人勿扰的表情,看的出来很生气。 啧,脾气还挺大。 白锦棠调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妻子?” 谢灼气的眼圈发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棠,质问:“这难道不是事实嘛?!” 这的确是事实,但白锦棠才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自己都来救他了,自己还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你再来晚一步,就可以直接给我收尸了。” “哎,真是一朵可怜又无辜的小白花。”白锦棠评价道,“没事,委屈就哭出来吧,我哄你呀。” 说实在的,活了两世,他还真没见过谢灼掉眼泪,谢灼哭起来一定很好看,很可怜。 说着,白锦棠雀雀欲试地瞥了一样谢灼,见没掉眼泪,眼里闪过失望。 谢灼:“……”这人有病吧。 “好啦,不要闹小脾气了,怪幼稚的。” 谢灼冷笑:“我没有。” 白锦棠向来只听他喜欢听的,不爱听的自动忽略,根本不搭理谢灼剩下的话。 他挡在谢灼三人前面,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寒意,落在了孙铭二人身上:“早听说黑市市主手底下养了不少听话的狗,就是你们吧?” 第14章 孙铭:“你他妈的骂谁是狗呢?!” 白锦棠淡淡道:“当然是你啊。” 孙铭怒目圆睁:“你踏马的以为自己是谁!白锦棠,你不过就是个被贬出京都不受宠的王爷,一个早该死的病秧子!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嘛!” 一旁的刘圩冷声打断孙铭:“和他说这么废话干什么,把他们都杀了,不就解决了。“ 孙铭:“也对,这个病秧子肯定是装的,敢这样单枪匹马过来,简直就是找死!” 第28章 他们人多势众,根本不适合硬钢,谢灼当即就有些着急了,他皱着眉,想要抓白锦棠,却被白锦棠直接躲开了。 白锦棠周身的气质变了,看死人一样看着孙铭,有些不耐烦了。 还真是一群蠢货,蠢到自己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白锦棠:“要打就打,废话忒多!” 孙铭:“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一群打手一拥而上。 不比谢灼内力被封,全凭招式和力气杀人,白锦棠的招式,如苍龙入海,足以掀起千层巨浪,在人群中身形快如闪电,脚下步伐如鬼魅,一袭蓝衣,犹如滔天的海浪顷刻间就取了人的性命。 不稍片刻,尸体就铺满了整条街道,而白锦棠也不过是擦破点皮,施施然地站在那里,瞧着孙铭和刘圩。 “不是想杀我吗?躲这么远干什么?” 孙铭和刘圩一脸地震惊和愤恨。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这都是巧合!给我上,都给我上!” 这还是那个不过是落水,就差点昏死的病秧子王爷吗! 可若是虚张声势——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刚刚精湛的剑术和卓绝的内力,这怎么也不像是虚张声势啊! 想到这里,孙铭和刘圩已经有些瑟缩了。 就为抓个谢灼,就损失了一半,如今又多了个白锦棠,便又少了一半,地下城的人本来就不多,他们的人都在外面。 靠,他们实在没想到白锦棠竟然这么能打! 简直就是个杀神! 眼看着人都要杀到头顶上来了,孙铭猛踹身边的小弟,揪着小弟的脖领子将人提起来了:“我不是让人去千金阁寻求支援吗?!怎么还没滚回来!” 小弟支支吾吾,都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啊!” 刘圩又问:“那外面呢!千金阁不行,那外面呢!为什么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张索呢,他妈的哪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 孙铭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老巢都被人掀了,人都死哪里去了!!!” “刺啦!”白锦棠干脆利落地抹了一个人的脖子,马上就被围成粽子了,甚至还有心力分神,和孙铭说话,语气凉凉的,“是啊,你说他怎么还不来救你们呢?” “白锦棠,你别得意!”孙铭大吼。 白锦棠目光凌冽,手中长剑穿过包围圈,被狠狠地投了过去,孙铭吓得一把扯过身边的一个打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长剑贯穿打手的脖颈,滴着血的剑尖就差一寸,停在了孙铭脖颈前! 一击不中,也彻底惹怒了孙铭等人,数十把长剑朝着白锦棠狠狠地劈了过来!白锦棠顺手抽出插.在地上的剑,横于身前,内力不要钱的注入,将众人掀翻在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灼觉得白锦棠的脸色有些不好,潋滟的桃花眼有些暗淡,鼻尖上的小痣衬得他面色无光,有些灰败。 就连招式,也没有刚才稳。 明明刚刚不是这样的。 谢灼皱眉,心里烦躁不堪:“别打了!我们跑吧!” 白锦棠将唇边渗出的血迹抿了回去,冷冷清清地看过那群人,转头对谢灼道:“快了,再坚持一下。” 谢灼:“什么快了?!” 然后他就知道什么快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踩踏之声,像是有上百人起步跑来,以至于地面震动。是张索带着人赶过来了!单从数字上看,就不在三百人之下! 谢灼:“这就是你说的快了?” 都快被人包了,下饺子都没这么快! 张索是张景洪的心腹,如今白锦棠杀了他家主子,怕是不会这么好收场! “真是天助我也,白锦棠,你们今天一个人走不了!”孙铭和刘圩当即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白锦棠,你现在跪下来求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让你死的好看一点,毕竟整个万花楼都找不到你这好模样的人了,不躺床上真是太可惜了。” 两个人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是一副令人作呕的恶心样子。 谢灼怒斥:“放肆!” 手中的剑还滴着血,白锦棠忽然就笑了。 终于来了。 “呜——” 地下城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音! 下一秒,无数身着轻甲的银月卫从四面八方袭来。 张索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孙铭两个人说上话,下一秒就被银月卫砍青菜萝卜一样,全部都杀了! 前后不过一炷香。 苏铭和刘圩被吓到了,失声尖叫:“哪里来的兵!银月卫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万花楼明明已经被张索团团围住了!” “谁告诉你们,是从万花楼进来的!”白锦棠红唇勾起,身形快如闪电,毫不留情的踩着人的脑袋当踏脚板,眨眼就来到孙铭的面前,当头劈下! 脑浆和鲜血喷了出来,旁边的刘圩彻底懵了,紧缩的瞳孔里,直愣愣地看着白锦棠朝着他砍下了第二刀! 脑袋咕噜落地,是死不瞑目的样子,同一时刻,张索的脑袋也被秋风一剑砍掉,当场断气。 快,太快了,快到谢灼几乎反应不过来。 主谋尽数被斩杀干净,只剩下一些小喽啰,银月卫抓他们就跟抓小鸡一样,一网打尽。 第29章 秋风落雨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肃然的银月卫,匆匆忙忙跑到白锦棠的面前:“黑市众人已尽数伏诛。属下救驾来迟,主子恕罪!” 白锦棠丢了手里的剑,声音有些冷:“下不为例。”秋风比他事先预料的晚了太多。 秋风:“谢主子,那这些人……”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嘴唇就在一瞬间褪色,白锦棠依旧冷淡:“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秋风:“是。” 落雨从银月卫中走过来,有些着急,作势就要为白锦棠把脉,却被白锦棠躲开了,落雨皱眉:“主子!” 白锦棠风轻云淡,拢了拢衣袖,示意落雨先去看看谢灼那几个。 “本王无碍,去看看他们,别死了。” 落雨见白锦棠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气的直跺脚,却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谢灼面前,刚刚她都看了,凌灵和翠云都是些皮外伤,唯独谢灼的伤势格外严重。 “我给你把脉。”落雨将手探了过去,结果还没碰到,就被人躲开了,“你……” 谢灼正死死地看着远处的白锦棠,白锦棠正和手下说话,也不知在交代些什么,银月卫一波接着一波的离开,最后只剩下十来个,守在他们的身边。 “不解释一下吗?”谢灼走过去,瞧着白锦棠冷笑。 白锦棠诧异:“解释什么?” 谢灼再不愿意粉饰太平,直言:“解释一下,你把我们当诱饵,自己声东击西回了千金阁,毕竟以你的武功,杀一个市主不算难。” 白锦棠没否认,淡淡地看着谢灼,甚至还问:“哦,还有吗?” 谢灼咬着牙连连冷笑:“从一开始,你就算计我,故意让孙铭他们觉得你喜欢我,其实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好名正言顺地剿灭黑市。” “万花楼人多眼杂,有风吹草动必定传遍黑市,无论是你选择从万花楼入黑市,还是不把凤仙灭口!都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引孙铭他们几个人过来!” “黑市的入口不止一个吧。”谢灼都快气笑了,“我猜,孙铭等人都有自己进黑市的密道。张景洪死后,孙铭等人知道定会来万花楼查看情况,而你的银月卫就是借此机会,从孙铭他们的密道进来黑市。” 白锦棠说他有事,让自己先走,也不过是为吸引目光混淆视听,自己则是回了千金阁,杀了市主,所以这边围堵闹得这么大,千金阁却迟迟没派人支援。 而后又在他们快被宰的时候,从天而降,明明银月卫已经到了,可还是为了把张索一网打尽,故意拖延时间,不让银月卫出手。 亏他刚刚还真担心这人会死!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可那又如何?”白锦棠坦然承认,讽刺道,“我把你带来,不就是为了这点用处?” 谢灼就是个毒夫! 白锦棠松了松肩膀,一脸欠揍地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况且,你这不是没死吗?” “!!!”谢灼气的眼圈发红,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人的心给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还有这张嘴,是怎么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狠毒的话。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中间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看的其他人胆战心惊,不敢上前触霉头。 “你是不是很难受?感觉自己很委屈?”白锦棠忽然开口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谢灼还真觉得有点子委屈,他不由得胡思乱想: 白锦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关心自己? ……好像也不是这么没良心。 见他不说话,白锦棠眼中冒出雀雀欲试的光,又问:“那你能哭个给我看看吗?” 谢灼:“……” 在白锦棠殷切兴奋的目光下,那点子委屈哽在心口,气的他胸口发疼。 谢灼怒吼:“白锦棠,你还是人嘛?!” 白锦棠答:“我是啊。”随即一脸惊奇地看着谢灼,“莫非你不是?” 本来就失血过多的谢灼,被白锦棠这句话气的眼前发黑,指着白锦棠似乎想要问候一下白锦棠,结果先把自己气的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隐隐约约中,谢灼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白锦棠的声音:“不会真被气死了吧?落雨,还有救吗……” 白锦棠,你这个王八蛋,毒夫! 第15章 谢灼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他看着熟悉的屋顶,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他口干舌燥,难受的厉害,于是强撑着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恰巧,房门被打开了。 翠云端着药进来了,见谢灼正坐在椅子上,连忙走过去,将手里的药放下,皱着眉道:“你怎么起来了?落雨姑娘说你的伤要好好养着,不能乱动,我扶你躺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谢灼声音闷闷的,嘴角绷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 看着谢灼一脸颓然,翠云试探性地道:“如今你醒了,可要我去和王爷说一声?” 谢灼冷哼一声,直接拒绝:“不用。”搞得自己上赶着想见他一样,他可还没忘记,白锦棠都干过什么事情。 翠云看着明显闹脾气地谢灼,微微叹息,劝慰道:“其实你昏睡的这几天,王爷十分关心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谢灼脸色缓和了些,挑眉:“他来看过我?” 第30章 翠云一噎:“这倒没有。” 谢灼冷笑:“那他提过我?” 翠云:“……也没有。” 谢灼气的拳头攥的咔嚓响:“这算哪门子关心。” 翠云斟酌了一下:“虽然没有,但你真的不想我告诉王爷你醒的事情吗?” “不想。”谢灼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好的,我这就去禀告王爷,药放在这里,你记得喝。”说完,翠云一脸无奈地去找白锦棠了,临走还不忘给谢灼一个鄙夷的眼神。 谢灼:“……” 呵,就算白锦棠来了,他也不会原谅他的。 这件事情没完! 谢灼气呼呼的想,把翠云端来的药一饮而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等着翠云回来。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门被人推开了,谢灼瞬间来了精神,翠云再次推门进来,手里又端了一碗药。 “二牛,你在看什么?”翠云将门关上,走了过来,询问。 谢灼在确定翠云身后没人以后,立马收回目光,绷着脸道:“没什么,我挺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心里却直骂白锦棠是个负心薄幸的王八蛋,利用完了就丢。 翠云点头,将药放到桌子上:“那就好。” 谢灼心口闷得不行,嗓子眼里有话,却总是说不出来,把自己的脸色憋的通红。 翠云看着都替难受。 “我刚刚去过王爷那里了。” “哦。”谢灼冷漠道。 翠云指着那碗药,真切道:“虽然没见到王爷,但是落雨姑娘奉命王爷的命令,特意送来了药,说是你最近可能会有些上火,这药正是清热去火的良药。” 谢灼:“……”他现在心口就团着一窝火,白锦棠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翠云又道:“可见的王爷是关心你的。” 谢灼沉默了一下,看着翠云认真道:“你是我姐姐,对吧?” 翠云颔首:“当然了,放心吧,我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 谢灼:“那你做什么处处帮白锦棠说话。” 翠云一脸惊讶,啊了一声:“有吗?我以为我这样说话你会开心一点。” 谢灼心如死灰:“……” 谢灼沉默了一会,又问:“他为什么不见你?” “说来也奇怪,自从三日前王爷回了王府,便再也没出过院子,门口甚至都多出来不少守备森严的银月卫,这几日,也就秋风落雨还有凌姑娘随意出入,剩下的人,想要见王爷,都要通报。” 翠云其实也觉得奇怪,但她身份特殊,这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多嘴的。 “这样啊。”秋风落雨是白锦棠心腹,自由进出是情理之中。 可凌灵为什么也行? 一想到凌灵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白锦棠,谢灼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黑市时,白锦棠对凌灵态度就不一般,千金阁门口分开那会,还偷摸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千机弩给了凌灵,对自己则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翠云知道谢灼心思深又多,试探性问道:“要不,我再去一趟,帮你问问?” “不用。”谢灼言简意赅地拒绝,直言道,“他爱来不来,我还不想见他呢,说不定,他正和他的好妹妹叙旧情呢。” 这话酸的不行,就连翠云都不由得多看了谢灼一眼,翠云还想再劝,结果谢灼赌气一样,将被褥蒙过头顶,看样子气的不轻。 落雨忽然就明白了,宁王为什么让落雨送这碗药。 翠云一脸无奈,她叮嘱道:“记得把药喝完,毕竟去火。” 或许连谢灼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实在是像被抛弃的深宫怨妇。 听到翠云离开的脚步,谢灼从床上坐起来,毫不犹豫地把那碗药,全部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喂花了。 而在接下来的半个月,谢灼每日都黑着脸,时不时往门口望,大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意味,却闭嘴不提白锦棠的事情。 见谢灼的伤也好了差不多了,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翠云就提议,谢灼可以去看看白锦棠。 可是谢灼嘴硬的不行,当即就表示,才不去看白锦棠这个没心肝的毒夫。 来来回回提了几次,见谢灼义正言辞的样子,翠云只好闭嘴了。 而另一边,白锦棠院子门口的银月卫终于撤了。 黑市被翻了个底朝天,搜出来一堆的账本,还有不少黑市市主和一些官员之间的交易来往书信,里面的弯弯绕绕触目惊心,如今正摆在白锦棠的案头。 凌灵和落雨一左一右站在白锦棠两侧,等着白锦棠将手里的书信写完。 “你的信写好了吗?”白锦棠随口问凌灵。 凌灵这才把昨日写好的信递了过去,干巴巴道:“锦哥哥,我能不能不回去,我想呆在青州。” 前段时间,凌灵和家里闹了脾气,便离家出走,结果谁知道,才踏进青州地界,就被人骗了,几番周折,最后被卖进了黑市。 幸好遇见白锦棠,要不真就倒霉了。 黑市的水深,而白锦棠要做的事情,更是会让整个青州变天,所以凌灵不适合留在这里,于是白锦棠就让凌灵写了家书,稍后就会让人,把家书和自己写的信,一起送往京都。 想必过不了多久,国公府就会派人来接凌灵。 白锦棠少见地冷了脸色,直接拒绝:“不行。” 第31章 凌灵低垂着脑袋,扯住了白锦棠的袖子,拉了拉:“锦哥哥,我爹要是知道了,他会打断我腿的。” “那也比丢了命强。”白锦棠道,“回去休息吧,我和落雨还有事情要说。” 凌灵撅了噘嘴,这才作罢:“哦。” 凌灵一走,白锦棠就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靠在椅子上喘息起来。 “主子!”落雨见此,连忙给白锦棠倒了一杯水。 白锦棠小口的抿着,询问:“李青山那边怎么样了?” 落雨道:“如今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暂时不会有动作……” 白锦棠摇了摇头:“李青山不会坐以待毙的,这几日府中小心点,等过些日子,国公府的人来了,我们就借国公府的手,除掉李青山。” 当今圣上多疑,他冒险剿灭黑市,已经让皇帝猜忌,如今又要动李青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而国公府动手,那才叫名正言顺。 落雨一脸忧心,却也只能顺着白锦棠:“主子,您放心吧,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养病!” 白锦棠点头,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放松一下,结果才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跌了回去。 落雨惊呼:“主子!” 白锦棠没有束发,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一袭雪白的衣裳把他衬得越发憔悴,桃花眼没了多情潋滟,鼻尖上的痣似乎也丢了颜色,他伏在案头,双耳轰鸣,明明看得见落雨张嘴,却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落雨手忙脚乱地找药时,书房的门忽然被踹来了,只见今早还在翠云面前死鸭子嘴硬,不想来看白锦棠的谢灼,如今就站在门外,绷着脸往这边走。 “白锦棠!” 可惜白锦棠听不见,他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痒,胸口有什么东西淹了上来,随着剧烈地咳嗽,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吐了出来。 血水喷溅,染湿了桌子上的信纸。 白锦棠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可一张嘴,鲜血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流,只能闭上了嘴。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也看不见了。 谢灼:“别睡,白锦棠,你别睡,清醒一下!” 落雨拿出药,手忙脚乱地往白锦棠嘴里喂。 奈何白锦棠如今已经神志不清,脑袋靠在谢灼身前,浑身冰凉刺骨,唇齿紧紧地抿着,无论如何,就是不打开。 “主子,你吃药啊!吃了药就没事了!”这药却怎么也喂不进去,落雨都快哭了。 谢灼也急了,他实在没想到,白锦棠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在黑市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过才过半个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谢灼顾不得什么温柔不温柔,拇指和食指直接捏住白锦棠的脸颊,用力,逼着白锦棠张嘴。 “把药给我。”谢灼命令道。 落雨连忙把药递过去。 谢灼将药放到了白锦棠的舌头上,然后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虽然粗暴,但好歹让白锦棠吃了药,药丸入口即化,感受到白锦棠下意识地吞咽,体温似乎也开始回转,谢灼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落雨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又哭又笑地:“呜呜,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 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几乎快要碎掉,谢灼心头针扎一样难受,僵着脸不说话,直接将人打抱横起,将他放在屋子里的软榻上,这才去问:“好端端为什么会吐血,到底怎么回事?” 他现在心里发慌,对白锦棠的怨怼竟然因为这口血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没由得一阵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来看白锦棠? 合着这些日子,不是白锦棠不愿意来看自己,而是病的下不了床榻了。 这样想着,又是一阵后怕。 谢灼从袖子拿出一块绣着海棠的帕子,为白锦棠擦着唇角的血,忽然轻笑出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落雨心里一惊:“……什……什么?” 第16章 白锦棠的身体状况其实一直不好,半寸相思之毒如跗骨之蛆,不断地折磨他。 这八年来好生将养着,又用各种天灵地宝吊着,平日也没什么事。 可偏偏白锦棠动了内力,那本来控制住的毒,随着一身内力在筋脉里流通,不断地摧毁着他的身体,这才让他大半个月来,连床都下不了。 多亏了那蓬莱草做成了的蓬莱丹,这两天情况才好点,能下床后,白锦棠马不停蹄地把凌灵叫了过来,打算好好处理一下青州的事情。 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过白锦棠也习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一睁眼,就见谢灼趴在他的床榻边上,已经睡过去了,脑袋靠在他的手腕旁边,俊美到了脸庞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安,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白锦棠有些讶然。 这货怎么会来他的院子,最主要是,竟然没有趁人之危的想要杀他?还真是稀奇。 这样想着,白锦棠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悄然从床榻上起身,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谢灼的鼻子。 谢灼因为呼吸不顺憋的通红,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白锦棠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白锦棠悠悠调侃:“夫人昨夜是偷鸡还是摸狗去了?照顾病人还不忘打个盹偷个懒,不太称职哦?” 第32章 谢灼瞪了白锦棠一样,冷笑:“你是鸡还是狗?” “啧。”白锦棠感慨了一句,“真不经逗。” 谢灼下意识就想怼回去,但是看着眼前人依旧苍白如纸的脸色,又憋了回去。 两个人相继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灼率先开口:“你为什么不解释?” 还在思考如何把自己手抽出来的白锦棠有些迷茫:“什么?” 谢灼好脾气地重复一遍:“在黑市的时候,我冤枉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啊?”白锦棠更懵了,“你冤枉我了吗?” 谢灼沉吟片刻,然后道:“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我。” 白锦棠:“?”自己瞒他什么了? 见白锦棠还在晕,谢灼只能咬着牙说的更清楚一点。 “落雨已经告诉我了,按照你的计划,银月卫早就该到了,他们会救下我,再去剿灭张索带来的那些人。可秋风那里出了点问题,导致计划推迟,就只能你亲自来救……”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却为了救我,强行用武,这才变成这样,而我竟然还质问你。” 天哪,他该是有多混账啊! 当时白锦棠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了不让自己看出端倪,让落雨先给自己看伤,自己却不识好歹地拒绝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白锦棠。 自己还是人吗?! 自己和白锦棠无缘无故的,白锦棠都愿意帮他救人了,自己当一下诱饵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想到这里,谢灼不由得开始难受。 甚至对自己有些深恶痛绝。 旁边的白锦棠默默地看着谢灼脑补这么多有的没的,心里也有些震惊: 原来他竟是这般舍己为人的人,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天地良心,他是真心拿谢灼当诱饵的。 至于为什么用武功,那是因为自己逼着黑市市主写好认罪的书信后,想着,反正武功用都用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就去看看谢灼那边的情况,毕竟凌灵还在那里。 谁知道等他赶过去,秋风那家伙竟然来晚了。 所以,只能由他英雄救美了。 白锦棠神情复杂地看着谢灼。 他不记得前世谢灼想象力这么丰富的啊?这自圆其说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谢灼还在自顾自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人长嘴不就是说话的吗?” 白锦棠难得没反驳:“……” 谢灼见白锦棠不吭声,埋怨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锦棠挑了挑眉:“你先把我手松开。” 谢灼这才发现,自己和白锦棠十指相扣,一直没松,耳根和脸颊瞬间就红了,闪电似地收回手,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你……你别误会……我没想对你怎么样。” 白锦棠揉了揉自己手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是吗?” “……”谢灼现在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那是又气又急又羞愤。 靠,他为什么要抓白锦棠的手不放,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被发现了! 他发誓,他对白锦棠没有一丁点的觊觎之心! 毕竟傻逼才会对给自己下毒的人这样。 白锦棠笑着说:“其实你也别多想。” “什么?”谢灼被吸引了注意,不解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拍了拍谢灼的肩膀,委婉道:“别想太多,你只是顺便而已。” 刚刚羞恼的内心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如今透心凉,谢灼皮笑肉不笑道:“什么意思?” 白锦棠:“意思就是,我是去救凌灵的,你真的就是顺手。” 谢灼:“……”好一个顺手。 那他刚刚真情流露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枉他见白锦棠吐血心急如焚,愧疚地不行。这辈子,他都没被人这么耍过,他就说嘛,白锦棠这个毒夫会这么好心?! 谢灼被气笑了:“王爷,您真的特别好,真不敢想象世界上竟然有您这样的人。” 白锦棠从善如流:“也就一般般吧。” 谢灼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就在气氛陷入诡异,落雨和凌灵也得到了消息,着急忙慌地来看白锦棠的情况,才进屋,落雨就直接抓着白锦棠的手腕,开始把脉,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这诡异的沉默。 落雨松了口气:“没什么大碍了,好歹是压制住了,主子,你以后可不能再逞强了。” “下次我会注意的。” 旁边的凌灵却发现了不对,毕竟谢灼那脸色黑的能滴水,眼神都快能杀人了,凌灵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锦哥哥,你和嫂嫂吵架了啊?” 白锦棠听见这个称呼,挑眉:“嫂嫂?” “是啊。”凌灵笑的开心,眼睛发亮,将在鬼市和谢灼的对话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还不忘记艺术加工一下。 白锦棠听的十分认真,时不时还会点点头,一边的谢灼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谁能想到,凌灵竟然是个大喇叭啊!就这么水灵灵说出去了,他不要脸的吗? “俊美无双,倾国倾城?” 谢灼扭头闭眼,闭口不提。 白锦棠嘴角含笑,看着一脸自闭的谢灼,意味深长道:“哦——” “夫人原来对自己的评价是这样的。”白锦棠忍不住笑出来了,“倒也是实话,毕竟夫人这张脸,深得我心。” 第33章 谢灼继续装死。 “哎,本来我还不信,但现在我信了。”凌灵一脸激动道,“锦哥哥,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晕倒的时候,嫂嫂都快急哭了!在你的床前寸步不离,生怕自己走了,你人就没了!天呐,这果真是真爱啊!” 谢灼:“……” 狗屁急哭了,狗屁寸步不离! 他才没有!他就是单纯的……有这么一丁点的着急而已。 凌灵:“锦哥哥,有他做我嫂嫂,我就放心了。” 谢灼:“……”谁能把这个女人的嘴堵上,他真的不想活了! 谢灼快要绷不住了。 白锦棠听完,已经彻底绷不住了,他摩挲着手腕上檀木手串,笑着调侃谢灼:“没想到,夫人早就对我情根深种了,我误会夫人了。” 谢灼咬牙:“我只是顺手,顺便你懂吗。” 白锦棠挑眉附和:“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夫人的。”小样,还挺记仇的。 谢灼:“……” 凌灵一听,立马急了,坐到白锦棠的身边,为谢灼辩解:“才不是顺手!更不是顺便!他就是爱你啊!” 谢灼:“……凌姑娘,请你不要瞎说啊。” 凌灵严肃道:“我才没有瞎说,嫂嫂你默默为锦哥哥做了这么多,这般不求回报,对我也这么好,我不允许锦哥哥不知道!嫂嫂,你要说出来啊,万一被别的狐狸精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不过没关系,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谢灼:“……”这孩子脑回路有点清奇。 能见谢灼吃瘪,白锦棠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白锦棠在一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感慨:“灵儿啊,你嫂嫂对我喜欢不行,脸皮有这样薄,你这样直白,万一羞跑了怎么办?” “锦哥哥,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凌灵扭头对白锦棠道。 白锦棠有些摸不到头脑:“啊?” 凌灵像个判官一样,表情认真:“刚刚我来之前,你和嫂嫂是不是生气了?” 白锦棠一噎,含糊道:“一点小摩擦。” “千里大坝毁于蚁穴!哥哥,这不是小摩擦!嫂嫂这么好的人,为哥哥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还不求回报,这样的好夫君,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哥哥,你要多迁就嫂嫂,两个人要相互理解和包容,只有这样才能天长地久。” “……”白锦棠后悔刚刚看笑话了,现在自己成笑话了。 白锦棠艰难道:“其实你误会了,我和他没感情。” 结果,还不等凌灵回话,谢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哭哭啼啼地抹眼泪,一副被催了心肝的样子。 “王爷,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哪里做的不好?”谢灼抽泣一下,继续道,“你千万别不要我,我真的能改的,我是真心爱你的。” “……”白锦棠挣了挣,没挣脱。 “锦哥哥?”凌灵一脸控诉地看着白锦棠,用眼神质问白锦棠的薄情负心。 而谢灼更来劲了,将白锦棠的手抓的更紧了,深情款款道:“王爷?” 说着,还故意捏了捏白锦棠莹白如玉的指尖,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揉了揉,一副流氓登徒子的模样,偏偏那双凤眸里,却满是伤心和痛苦。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媳妇。 白锦棠:“……” 好一个谢灼。 第17章 好不容易将凌灵打发走了,白锦棠看着还杵在原地的谢灼,淡淡吩咐道:“既然没什么事,你也下去吧。” 谢灼没挪步子,坐在床边不动,看着白锦棠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雨:“王爷,该喝药了。” 白锦棠从落雨的手里接过药。 这是压制他的毒的药。 白锦棠最怕苦了,所以每次喝药,落雨总会备上一些糖果蜜饯放在一边,好让白锦棠吃完药,就能吃到。 药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白锦棠眉头微微皱着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果然,药这东西即使天天喝,也不会有习惯的那一天,白锦棠眼神痛苦,将碗递给落雨后,就伸手去拿蜜饯。 结果却被另一只手截胡,谢灼端着蜜饯的碟子,从里面挑出一个,喂到了白锦棠的嘴边,白锦棠一愣,伸手去接,结果被谢灼躲开了。 白锦棠不由多看了一眼谢灼,谢灼神色严肃冷峻,没了刚刚的不正经,恍惚中竟然和前世逐渐重合,让白锦棠心里一紧。 谢灼低声道:“你没净手,我喂你。” 白锦棠倒也没嫌弃,微微倾头,就这谢灼的手,咬住了蜜饯。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压住了舌尖上苦到发麻的味道,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白锦棠嚼着蜜饯:“你怎么还不走?” 白锦棠身上只穿了雪白的亵衣,外面罩着袍子,松垮垮地披在肩膀上,发丝散在两侧,似乎精神有些不佳,如今病殃殃的靠在床头,苍白的过分,像是一块易碎的瓷器。 谁能想到,前些日子还手握宝剑,在黑市里大杀四方的宁王,成了这副样子。 “你的毒是怎么回事?”谢灼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情。 白锦棠一僵,旋即笑着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你这是想替我报仇不成?” 这人就没个正形。 “我巴不得你去死,还报仇?你是刚刚演上瘾了吗?”谢灼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哪一天要是真死了,我非请人在王府门口吹三天喇叭,祝你早登极乐。” 第34章 “还挺绝情的。” 谢灼冷哼:“有你绝情?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 白锦棠也不生气,笑意盈盈道:“确实混账,那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还以为会被怼回去的谢灼一噎:“你倒还真盼着自己死?” 白锦棠打了个哈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也命也?如今我这个情况,能活过而立便已经上天眷顾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谢灼心里有些酸,他看着嘴角还噙着笑意的人,再次问:“你不怕死?” “怕啊,我可怕死了。不仅怕死,我还怕疼怕苦,怕一切让我不舒服的东西。” 没人能和死亡和解,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尤其是他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那就更怕死了。 “娇气。”谢灼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所以你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这么多干什么?”白锦棠眯了眯眼睛,和谢灼的眼睛对上了,淡淡道,“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你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谢灼冷笑:“怎么,打算让我为你殉情?” 白锦棠挑眉,问:“不乐意?” 谢灼:“呵,我会在你杀我之前,先杀了你。” 白锦棠忽然笑了,收回了目光,又靠了回去,懒洋洋道:“这样就挺好的,你想杀我,我想折磨你,这才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所以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记得杀了我啊,可千万别留情,否则……” 剩下的话白锦棠没说,但谢灼知道。 否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白锦棠累了,喝完药之后,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他揉了揉眉心,檀木佛珠上的墨绿流苏如流水般滑落在他的手腕间,和雪白的衣袖交叠在一起。 “没事就回去吧,你现在还杀不了我。”白锦棠闭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咪,淡淡地说道。 谢灼没吭声,最后看了眼那檀木手串,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身后的房门关上,谢灼看着院子里开的依旧绚烂多彩的海棠花,眉眼微敛,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白锦棠苍白的容颜,和那指尖的一点温热。 他感觉自己魔怔了。 白锦棠凭什么啊! 欺辱自己,利用自己,还整日说些是是而非的话撩拨自己! 他倒是舒坦了,开心了,那自己呢? 谢灼烦躁的厉害,对白锦棠恨得咬牙切齿,总觉得他越发的欠揍,心里不舒服的紧,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一不做二不休,又折了回去。 白锦棠已经睡下了,听见声响,还有些懵,睡眼惺忪,满脸迷茫地看着谢灼。 “白锦棠。” “嗯?” 谢灼也不惯着白锦棠,揪住白锦棠的手腕,就在那洁白如玉的皓腕上咬了一口,白锦棠吃痛,将手腕抽出,然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巴掌,谢灼这才舒坦了。 他看着牙印,又看了看白锦棠带着愠怒的眼睛,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次没停下,步伐轻快,满面春风,看的出来很开心没错。 徒留白锦棠在身后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是有病,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 经过上次那一遭,白锦棠就再没见过谢灼,黑市的事情逐渐告一段落,而李青山却还动不了,以至于白锦棠最近都在忙这个事情。 “禀告主子,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都被送回去了,没找到家的也被妥善安置了,至于黑市的那群人,全都被收押起来,只待主子定夺。” 白锦棠点头:“做的很好。” 秋风又将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是京都来的。 书信内容大概就是: 青州的事情闹大了,白锦棠作为天潢贵胄,大安的宁王,未尽到督察之责,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竟然还牵扯到了国公府,皇帝大怒,派人来查这件事情。 这字里行间,全是对白锦棠的斥责,身为青州知府的李青山却闭口不提。 先不说白锦棠卧病在床多年,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这青州虽是他封地,但权力都在李青山手中,受李青山掣肘,无论怎么样,这事都轮不到白锦棠头上才是。 可偏偏瞎眼的皇帝,还真就觉得是白锦棠的错。 活白锦棠做了,好处他李青山要了,责任就甩给他担着,白锦棠有苦难言。 秋风有些气愤:“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白锦棠面色不改,在他决定除掉黑市的时候,就料到有今天,所以也不是很担心,而是问:“朝廷那边有风声吗,说是会派谁来青州?” 秋风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白锦棠微微点头:“那国公府可有消息?” 秋风道:“国公府那边听说,原本是派了人来接的,但是临到头又掉头回去了,说是另有安排,到现在也没个风声。” 白锦棠忽然就笑了:“这事先不用管了,我已经知道皇帝会派谁来查这件事情了,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剩下的等人到了青州再说。” 秋风点头:“是。” 这时,落雨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李青山来了,现如今就在前厅。” 皇帝那边才罚了自己,这边一直装缩头乌龟的李青山就大摇大摆的来了,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白锦棠敲了敲书案,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道:“将人带去书房,我稍后就去。” 第35章 落雨:“是。” 白锦棠过去时,李青山已经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喝茶了,他已经年过半百,如今穿着常服,肚子圆鼓鼓的顶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摇来摇去,嘴里还哼着小曲,时不时地捋捋自己的小胡子。 等看见白锦棠来了,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先是转了一圈,发现白锦棠苍白的脸色,确实还是那个病秧子,就越发有恃无恐,慢吞吞地起身,极为敷衍地行了一个礼。 “下官参加宁王殿下。” “不必多礼。”白锦棠十分温柔,他声音清凌凌的,随和又亲近。 李青山又暗戳戳地给白锦棠安上了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 “谢王爷。”说着,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压根没管白锦棠这个主人还没落座。 白锦棠坐到案前,询问:“李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本王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青山皮笑肉不笑:“王爷装糊涂可就不好玩了,黑市可是您带着人剿的,事情也传进了皇上耳朵里,按理说,这应该是大功一件,结果您不仅受了斥责,还被罚了俸禄,臣实在是心疼王爷……” 搁着挤兑他呢。 “所以?”白锦棠面色不改。 李青山又道:“听说王爷还受了伤?静王殿下也知道这事了,十分担心王爷的身体,这不是才传了信,让臣赶紧来看望王爷,还带了千年的老参给王爷补身子。王爷,黑市事小,伤了自家兄弟情分才是大啊。” 白锦棠把玩着腕间的檀木珠,像是没听懂一样,淡淡问:“李大人这说的,本王就有些不明白了,黑市的事情和静王有什么关系,怎么就伤了情分,又和李大人有什么有关系?” 李大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多,白锦棠还是油盐不进,一个劲的装糊涂! 他可不相信,白锦棠不知道黑市是他的手笔,他身后的人是静王! 李青山有些怒了,一脸蔑视道:“王爷,一直这样装糊涂就没意思了!” 白锦棠挑眉:“有吗?” 见白锦棠还是特立独行,李青山气的脸色潮红,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白锦棠面前的青玉案上。 “白锦棠,今日静王能让你的功劳变成你的过错,奖赏变成惩罚,你信不信,明日就能让你悄无声息的从世界上消失!” 此话一出,便是撕破脸了。 李青山也不装了,大叫道:“你最好现在把那些账目全都交出来,让黑市的事情就此揭过!说不定静王那边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回,倘若是不愿意……呵,宁王爷,如今大局已定,下官劝您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这青州是他李青山的地盘,白锦棠不过一个被贬的皇子,他的母亲死了,母族被灭的一干二净,如今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恩典了,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好大的口气。”白锦棠冷笑。 如今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他面前蹦跶了。 第18章 李青山吹胡子瞪眼:“还请王爷莫要不识抬举,和静王作对,您注定没什么好下场。” 白锦棠站起身来,冷声道:“那就让他来杀我,反正死在他手里这么多人,还缺本王一个!” “你你你……放肆,敢对静王不敬!”李青山胡须颤抖,看着面色不虞的白锦棠,心里忽然有点发虚。 白锦棠呵斥:“那你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本王不敬!” 李青山一抖。 白锦棠眉眼冷峻,桃花眼凌厉如刀子,无声地凌迟着李青山的血肉,那脆弱且病态的脸上,是属于天潢贵胄的傲气和金贵,哪里是李青山这样狐假虎威的人能比拟的。 “李青山,本王懒得和你计较,你就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白锦棠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青山,一脸的不屑,“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恐吓我,让我把你们勾结的证据拿出来,好让黑市一事轻拿轻放。” “那你真是太小看本王了。” 李青山瑟缩了,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往下落,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什么意思?” 白锦棠淡淡补充道:“也太小看国公府了。” 一提到国公府,李青山腿脚立马就软了,脸色煞白,没了刚刚的放肆和气定神闲:“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刚刚还说本王装糊涂,李大人现如今怎么自己先糊涂起来了。”白锦棠看着李青山,一字一顿道,“朝廷派来的人,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当朝帝师凌若尘吧。” 凌若尘是凌灵的小叔,也是当朝帝师,便是白锦棠见到了也要规规矩矩唤一声老师的人。 凌若尘此人光风霁月,天下文人为其马首是瞻,乃是端方君子,就算不能交好,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可如今他的侄女差点被人卖了,还是静王的手笔,也难怪静王慌神,先是拿皇帝施压自己,又是李青山上门威胁,试图在凌若尘到达青州之前,撇清自己的关系,将此事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拐卖人口的案子。 只可惜,白锦棠不吃这套。 “你害怕凌若尘,害怕他抓住你的把柄,所以就敢堂而皇之的来威胁本王,想要逼迫本王将你和黑市勾结的证据拿出来。”白锦棠朝着李青山步步逼近,“本王说的对吗?” 李青山不断后退,慌得不行:“我……我没有……” 第36章 “没有?”白锦棠冷笑,“李青山,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本王再怎么样,也是大安的王爷!而你……终究不过是静王弃卒保帅的一颗废子罢了,也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 “啪!”白锦棠抬手,狠狠地赏了李青山一个巴掌。 力气不小,把李青山的嘴角打破了,往下流着血,也震得他虎口发麻。 白锦棠说的没错,只要事情暴露,静王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去挡刀,自己就是他的一颗弃子。 如果被吓到了,按照他说的去办,那还好,可是如今白锦棠…… 他的结局只能被静王推出去当替死鬼! 白锦棠揉了揉自己被打麻的手掌,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他看着李青山脸色变了又变,就知道他动摇了。 “清醒了吗?” 李青山哭着往白锦棠脚底下爬,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王爷啊,臣错了,您救救臣吧,臣真的不想死啊!臣也是鬼迷心窍了,黑市赚的那些钱,全在静王那里啊!和臣一点关系也没有!” 呵,赚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 出事的时候,这锅甩得一个比一个溜。 白锦棠一脸冷漠,手掌撑着下巴,看着李青山。 “臣真的不想死啊!求王爷替我想想办法,只要王爷愿意帮我,我以后绝对改过自新,弃暗投明,为王爷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白锦棠不需要像墙头草一样的垃圾,不过他还是给李青山出了个注意,白锦棠笑着说:“其实解决问题的事情很简单。” 李青山眸子里燃起希望:“王爷?” 白锦棠:“今天晚上回去以后,你写下认罪的奏章,将你和静王勾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盖上自己的私印。等凌若尘到了,自己选个好点的位置上吊,死的时候就把奏章放在身上,到时候事情闹大了,皇上也就知道,你是被静王逼迫的了。” 白锦棠这是要他死啊! 他想借着自己的手,重创静王! “李大人其实可以想想自己的家人,毕竟黑市的事情一旦暴露,等待你的就是满门抄斩。”白锦棠叹息,“而你要是按照本王说的去做了,或许你的家人还能活,这个交易,划算的紧。” 李青山看着浅笑盈盈地白锦棠,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人人可欺的病秧子,而是一条毒蛇!只要被他缠上,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李青山颤巍巍:“你还是想杀我!” “从你踏入王府第一步,你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白锦棠道,“下了黄泉,千万要记住,非我杀你,是静王要杀你。” 李青山垂着头,只觉得有东西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他低声问:“你真能保证我全族平安吗?” “不能保证。”白锦棠轻笑,“但本王却知道,你要是不听本王的话,绝对满门抄斩。” 在听到白锦棠说完这句话后,李青山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人,满脸的颓废灰白,半死不活,犹如一条死鱼。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秋风,送客。” 旁边的秋风安安静静地将李青山请了出去。 李青山走后,白锦棠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正好落雨说外面的阳光不错,白锦棠便想着出去散散步。 走了一会,落雨又说这几日凌灵在王府里闲着无聊,特意央求着谢灼搭了个秋千,如今正和翠云一起玩着呢。 白锦棠闲来无趣,便过去看看。 两个小姑娘玩一人一个秋千,正荡着玩,海棠树摇晃起来,抖落一地的海棠花。 凌灵大老远就看见白锦棠,朝着白锦棠开心的挥手:“锦哥哥,我们在这里!你也要来玩吗?这秋千可好玩了,嫂嫂帮忙做的!可厉害了!” 白锦棠笑着走过去,摇了摇头:“你们玩吧,我就过来看看,不用管我。” “好!”凌灵开心的应答。 凌灵是白锦棠妹妹,可以不拘礼数,翠云却觉得自己合该拜见一下白锦棠。 一来,白锦棠是王爷,虽然娶了谢灼,但始终是天潢贵胄,她不能如此无礼。 二来则是因为,白锦棠救过她的命,自己理应当面感谢才是。 翠云朝着白锦棠微微福身:“民女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不用多礼。”白锦棠温声说道,“您是王妃的姐姐,也是他唯一的家人,算是长辈,按理应该我亲自去拜见,才不算失礼。奈何近来事务缠身,这才推迟了,翠云姑娘莫要怪罪才是。” 这都是客套话,翠云自然不能当真。 “王爷日理万机,民女怎敢怪罪。”翠云没想到,白锦棠竟然这般好说话,如此平易近人,根本不似谢灼说的那样。 白锦棠:“翠云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唤我锦棠。” 生的好看,脾气也好,说话更是客客气气的,最主要是,对谢灼不错。 翠云觉得自家弟弟算是嫁对人了。 “王爷仁厚,民女尊之敬之。” 这就是拒绝了,白锦棠倒也没有强人所难,笑着转移话题:“翠云姑娘住在府上,可还习惯?” 白锦棠眉眼温柔,不知不觉中,就让翠云对他倍生好感和亲切。 翠云:“王府的人都十分周全,民女一切都好。” 第37章 白锦棠:“那就好。” 音落,便是一阵沉默。 “青州的事情,很快就会了结,姐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就在翠云紧张地想找话题时,白锦棠率先开口,询问道。 翠云勾了勾嘴角:“民女也没什么亲人了,如今就二牛这个弟弟,心里一直记挂着,不过现在好了,毕竟有王爷护着。等过些日子,他的伤好了,民女便和他告别,毕竟天下无不散筵席。” “可想好了去处?”白锦棠点头。 翠云有些羞赧,笑着说:“不瞒王爷,我打算去云州,那里还有人等着我。” 白锦棠立马就猜出了事什么人,勾唇:“心上人?” 翠云脸颊微微泛红,目光带着女儿家的羞怯:“嗯,一个等了我许久的心上人。” 白锦棠:“那真是可喜可贺。” 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的融洽,甚至还说起了翠云捡到谢灼的那段日子,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 临到头的时候,翠云忽然又问道:“王爷,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看着翠云严肃的样子,白锦棠一愣。 翠云声音变得难过,却格外坚韧,她道:“其实捡到二牛的时候,我原是打算去投湖的,谁曾想投湖不成,阴差阳错地救个人回来。虽然开始是我照顾的他,但后来都是他在保护我,还将王府给他的钱,全都给我了,好让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不是去了云州,也遇不见我那心上人……” 翠云的心上人,白锦棠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听闻是个商业奇才。 白锦棠习惯地摩挲了佛珠,心里有了思量,那是个可用的人。 “说是我救了他,其实何尝不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早就被我爹逼死了。”翠云一脸恳求,“如果有一日,二牛惹王爷不开心了,或者是王爷厌倦了,还请看在往日情分上,饶恕他,我会来接他离开的。” 翠云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能力,何况对方还是当朝宁王,有些事情容不得她指手画脚,可她看的出来,谢灼是有意的,于是便只能用尽全力,请白锦棠能对谢灼好点。 白锦棠自然明白翠云的意思。 这让白锦棠忽然有些嫉妒谢灼,能有一个亲人时刻记挂着自己。 而他…… 确实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母亲被人害死,母族被人诬陷,满门抄斩,父亲不待见,兄弟没有一个不盼着他死。 没想到,他还是个天煞孤绝的命格。 翠云试探叫了一声:“王爷?” 看着翠云殷殷期盼的眼神,白锦棠虽然不忍,却也不能答应。 因为谢灼是他手里最大的王牌,无论是用来威胁谢灼的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把谢灼当做礼物交给静王,换取半寸相思的解药,都是极好用的。 谢灼这么大的一块馅饼,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就算是死,他也会把谢灼骨子里最后的一点油水榨干。 他要登临九五之位,才算是真正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白锦棠眼里的笑意已经凉了,嘴角的笑还是浅浅的,他没有回答翠云的问题,而是道:“天凉了,回去吧。” 翠云拳头紧紧握住,神色有些不自然。 所以,是拒绝了吗? “我明白了,谢谢王爷。” 翠云咬着牙,却没有出声询问为什么,袖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下意识地听从白锦棠的命令,打算回去,结果才走两步,就听见白锦棠又说了一句: “府上最近要来人,如果没重要的事情,这几日就不要出来了,烦请翠云姑娘和王妃说一声。”话语还是温温柔柔的,但翠云却听出来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是。”翠云应道。 第19章 翠云走后,白锦棠又陪着凌灵说了一会话,旁敲侧击凌若尘这些年的情况。 毕竟情报是情报,人情是人情,凌若尘到底在朝廷里扮演着什么角色,还是需从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 等凌灵说的差不多了,白锦棠也大概了解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说了这么多,又到了用膳的时辰,凌灵也饿了,于是就放下秋千回去了。 白锦棠坐了上去,也没让落雨推,手抓着秋千的绳子,双脚着地,蹬着地,让秋千自己慢慢地晃悠着。 阳光透过斑驳的疏影,照在白锦棠的脸上,海棠枝丫摇曳,漂亮的花瓣就这样被晃悠了下来,不知不觉,便落了满襟。 落雨就坐白锦棠身边的那个秋千上,有些不开心。 白锦棠捏起一枚花瓣在阳光底下瞧,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落雨叹息:“我害怕啊,主子。” 白锦棠挑眉:“哦?” 落雨苦恼:“咱们当年还在宫里时,帝师大人就像个冰块一样,偏偏主子你不怕,还变着法的找事,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你都不知道,每次帝师大人那眼神都恨不得杀了您,您为此没少挨罚!作为帮凶,我们的心狠狠地吊着,生怕殃及鱼池,主子,你懂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惧吗?” “年少轻狂,做点糊涂事,帝师大人宽宏大量,定然……不会与我计较的。”白锦棠艰难道。 落雨认真问道:“主子,你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吗?” 第38章 白锦棠:“……” 白锦棠嘴硬:“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落雨:“九岁那年,您因为赖床屡次迟到,屡次被罚,结果屡教不改,最后被赶到门口听课。您因为无聊,就把院子里花揪秃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帝师大人培养的极品兰花,一株千金。” 这事真不怪他,那花叶长得细长,开出的花也就那点,放在一众花卉里,实在是不打眼,偏偏还单独劈出一块地种植。 他便以为是哪里来的杂草,随手就给揪了。 白锦棠:“……” 落雨又道:“还有十岁那年,您因为背不会书,被帝师大人留堂抄书,结果您跑去喝酒,帝师大人找到你时,您醉的不省人事,抓着帝师大人的袖子不放,还管帝师大人叫娘,让他给您唱曲,不唱还要哭。” 白锦棠:“……” 这真不是他故意的。 当时他听说学堂的那棵树下有凌若尘埋得佳酿,也不知道怎么,抄着抄着忽然想起来了,偷喝了几口,结果谁知道后劲这么大。 对于白锦棠当年的糗事,落雨那是如数家珍,完美的勾起了白锦棠为数不多的羞耻心,以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 “最离谱的还是那年上元佳节……” “帝师大人和一位姑娘游玩赏灯,眼看着好事将成,结果您花了一百两银子,找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大庭广众之下啊,抓着帝师大人的袖子不松手,可劲的哭啊!” “那位姑娘当即便认定帝师大人是个抛妻弃子的薄幸人,怒骂帝师大人足足一刻钟,气势汹汹地跑了!” “……”白锦棠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下。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这样的佳节,其他学子都放假了,就他被凌若尘拘在学堂里抄书百遍,自己却跑出去和小娘子花前月下。 白锦棠道:“那我不也被抓了个正着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凌若尘的脸色,都快绿了。 那女子也是个见好就收的,见目的达成,抹了抹眼泪,一脸惊讶:“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我家那口没你长得俊。” 说完,就跑去找白锦棠领赏钱了。 白锦棠就在附近的茶摊上,笑的前胸贴后背,为此还多给了那人一百两银子,结果还没高兴一会,凌若尘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宛若天神降世。 “好笑吗?”凌若尘问他。 白锦棠将手里的茶杯往凌若尘面前举了举,干巴巴道:“喝茶吗?上好的绿茶,解火。” 凌若尘当时就被气笑了。 然后那天晚上,白锦棠被他娘抄着鸡毛掸子打的上蹿下跳,真是难为娘亲了,堂堂皇后,追着他满宫殿跑,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一想到自己娘亲,白锦棠嘴角上扬,随即又黯淡下去。 只可惜,他的娘亲没了。 他的妹妹,也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上。 落雨一脸严肃道:“主子,你知道吗?帝师大人将至而立之年,一直没娶亲。” 白锦棠一愣:“这还能怪到我头上?” 落雨:“不清楚,反正自那以后,京都的姑娘都知道帝师对怀孕的妻子弃之不顾,御史台参了半个月才消停。” 白锦棠:“……”这他还真不知道。 “主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帝师大人,但如今时过境迁,咱们还是收敛一点吧。”落雨一言难尽道。 白锦棠轻笑出声。 是了,毕竟再没人为他兜底了。 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横行霸道,做事全凭心情的五皇子了。 “别担心,我知道的。”白锦棠如是道。 ———— 凌若尘是当朝帝师,是国公的小儿子,更是宁王的老师,他来青州,必定是不能怠慢的。 白锦棠亲力亲为,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好不容易周全了,也累的不行,等沐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抬眼就和屋子里的谢灼打了个对眼。 白锦棠坐在床榻上,随手拿着巾帕擦拭不断滴水的长发,眉眼冷冷瞥过大马金刀坐在桌子旁边的人,微抬下巴:“你怎么在这里?” 谢灼没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起身坐到白锦棠旁边,接过巾帕,为白锦棠擦头发。 “怎么不说话?”对于谢灼的伺候,白锦棠一直都很习惯,毕竟上一世的谢灼,是个再霸道不过的人,恨不得所有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无时无刻不黏在白锦棠身上。 “不想说。”指尖的头发如绸缎一样顺滑,还带着这人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因为才沐浴过,白锦棠只穿了单薄的亵衣,如今被发丝濡湿,漂亮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谢灼连忙错开眼睛,有些不自在。 白锦棠微微侧眸:“嗯?” 谢灼这才开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何以见得?”白锦棠懒洋洋道。 谢灼沉吟片刻,试探道:“真的只是因为我在大婚之日想杀你吗?还是因为其他事情,我们以前见过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只有你认识我,秋风落雨他们却不认识我?” 他特意观察过秋风落雨,确定他们以前不曾见过自己,若是连秋风落雨都不知道,那么白锦棠为什么对自己态度如此复杂。 想折磨自己,又不想自己死。 想保护自己,又不想自己好过。 “你说这些,又想知道什么?” 第39章 谢灼忽然扣住了白锦棠的肩膀,朝着白锦棠倾身,呼吸几乎洒在白锦棠莹润如玉的耳垂上:“当朝帝师凌若尘要来青州,你不让我出院子,是不想我见他,对吗?”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他见我呢?” 白锦棠唇紧紧地绷着,手脚有些发凉。 “我自有我的道理。”白锦棠冷冷道,“夫人,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因为——会死。” “王爷是说,堂堂帝师想杀我?”谢灼笑了。 白锦棠冷哼:“你也配?” 谢灼点头:“也对,我不过一个王府侍妾,哪里值得王爷您的老师动手杀我呢?” 白锦棠蹙眉:“所以呢,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废话,又有什么目的呢?”谢灼是失忆了,脑子可不糊涂,铺垫了这么久,他倒是想知道,谢灼想做什么。 谢灼不答反问:“你不想要我死,对吗?” 起码不是现在,谢灼还有用处,于是白锦棠点头:“是。” 谢灼面色变了,声音冰冷:“你不想要我见凌若尘,是因为不想要我死,也并不想杀我。白锦棠,我也不问你我以前是个什么身份了,这样吧,不如你趁此机会放我走,天高路远,我绝不再出来碍你的眼了,怎么样?” 算盘还真是打的啪啪响啊,不问那是因为知道白锦棠不会说,想走,那是猜中自己的身份不简单,想要趁机摆脱他。 “不怎么样。”白锦棠一把推开谢灼,将半干的头发拢在手心,和谢灼对视,“你想都别想,没有我的允许,你甚至走不出王府。” 谢灼:“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锦棠威胁道:“如果你不想你姐姐因为你丢掉性命的话。” “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谢灼眯了眯眼睛。 这话就有些天真了。 白锦棠眉眼含笑:“非必要的时候。” 必要的时候,可就说不定了。 他本就不是好人,也懒得当君子,他是祸害,是小人。 “你真毒啊。”谢灼拳头握紧,眼前人就如同林中蛊惑人心的妖精,法力高强的精怪,让人爱不得,碰不得,还伤不得,只能任由他在自己面前为非作歹。 “在下不才,承蒙厚爱。” 白锦棠就喜欢谢灼想要弄死他,又弄不死他的样子。 纵使恨得咬牙切齿,还要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就仿佛他掌握了谢灼的所有,就如同前世谢灼对待他的那样,将他的全部都握在了手心里。 这样的滋味太美妙了。 “你永远都走不了,若非我愿意,你就只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一生一世——” 眼前的唇一张一合着,像是娇艳欲滴的雨后海棠,裸露的脖颈如同上好的白玉,让他不由得想起,初见时脖颈上缠着的红绸,和那几天都没消下去的艳色。 谢灼忍不住了,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啊!” 白锦棠猛地被人扑倒床榻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谢灼已经朝着他压了过来,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柔软的唇被他撕咬着,紧缩的瞳孔里,得意还未散去,就被震惊笼罩。 “滚……”白锦棠挣扎,推搡着。 可谢灼已经红了眼,使出全力镇压,一手抓住白锦棠的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是扼住他的脖颈,逼迫着他回应自己,不让他逃离。 不是说要自己当侍妾吗? 不是说不让自己离开吗? 不是还威胁自己吗? 白锦棠,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对你客客气气。 你自己撩拨的,就该自己受着。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唇齿交缠,宛如在暴雨中颠簸的船只。 不断地索取,将谢灼内心的暴虐和凶残彻底唤醒,如今的他,就是一头只顾着本能掠夺的野兽。 白锦棠,是他的。 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朦胧水雾,毫无章法的接吻里,全是压迫和窒息感,使得白锦棠眼前发黑。 此时白锦棠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谢灼他疯了! 第20章 乌黑发丝流水一样铺在床榻上,本就单薄的衣襟散开,滑落盈润白皙的肩头,呼吸越来越困难,让白锦棠不由得眼前发黑。 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手腕上的牙印,让白锦棠不可抑制地发出阵阵战栗,属于前世的记忆充斥在白锦棠的身心。 胸膛起伏着。 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吻得。 谢灼喘息着,松开了白锦棠的唇,低头抵着他的额头,同他鼻息交缠。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谢灼声音沙哑,眼里还带着血色,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阴鸷和疯狂,死死地禁锢着白锦棠的手脚,“你不能这样对我,因为……”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可白锦棠这样的人是有多狠,喜欢他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他是知道的,他不敢赌。 这世间,最不能信得就是人心。 白锦棠一脸疲惫,甚至堪称厌倦,声音比之前所有时候都要绝情冷漠:“因为什么?”他侧头,避开谢灼下意识的亲近,嗤笑出声,“怎么,我不过是给了你几分好脸色,你就被感动的找不到北了?” “我没有。”谢灼狼狈地错开白锦棠的目光。 “是吗?那你做什么在本王面前摆出这副被辜负的样子?深闺怨妇一样控诉,又是在做什么?”白锦棠残忍地撕破谢灼所有遮羞布,站在最高点,居高临下地瞧着狼狈不堪的谢灼,一句比一句残忍,“唤你一声夫人,你便真以为自己是王府主人了?” 第40章 “你真是……好天真啊。” 白锦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天真到愚蠢。” 谢灼感觉自己的心拨凉拨凉的,下意识堵住他的唇舌,不让他说话,也不想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模样有多让人厌恶,更不愿意这些话是从白锦棠嘴里说出来。 还好,幸好。 没有特别喜欢。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像是妥协了,谢灼松开了禁锢白锦棠的手,从床榻上起身。 白锦棠顺势起身,神色冷淡,慢悠悠地滑落肩头的衣服拉了上去,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甚至连眼神都没变过。 “没有那一日。”白锦棠道。 这辈子,这一生。 谢灼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上辈子,谢灼囚他。 这辈子,换他来。 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谢灼默不作声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段红绸,迎着白锦棠略微不解的目光,把红绸缠到了自己的脖颈上,就如同新婚之夜他缠在白锦棠脖颈上的那样,只不过这次,他将另一头塞进了白锦棠的手心里。 “你不是怪我当初想杀你吗?来,我让你还回来,你勒我。”谢灼眼圈发红,白锦棠握不紧红绸,他的手就包裹着带着白锦棠的手,和他一起用力,勒紧自己的脖颈。 就像是赌气一样,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胶着、拉扯、碰撞,一个疯狂中带着暴虐,一个冰冷中带着怒火,谁都不肯认输,他们无声博弈着,谁也不肯退后一步,也不肯先松口! 白锦棠额头青筋暴起,此情此景,本该是剑拔弩张的,可他的嘴角竟然缓缓上扬,勾起一抹嗜血邪气的笑容,扭曲诡谲,触目惊心! “你真是好样的……”白锦棠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等谢灼反应,沉寂在血脉里的内力忽然迸发,红色的喜绸在他们之间炸开,破碎,那被勒的通红的谢灼,猛地喘了一口气,大口呼吸起来。 谢灼:“你……” 下一秒,谢灼的脸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头被打的偏了过去,脸瞬间就肿胀起来。 谢灼被打懵了,茫然地眨了眨眼。 白锦棠脸上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站起身来,捏着他的下巴,逼着谢灼和自己对视,冷笑道:“你想死是吗?!” 谢灼:“我……” 只是想要你解气…… 白锦棠手下不断用力,血色的眼眸里带着不容置疑:“你听着,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便是你的尸体化成灰了,也离不开我这宁王府。” 说完,白锦棠反手就把谢灼甩开了,谢灼身形不稳,直接趴下了。 “我没想死。”谢灼捂着脸颊,低着头闷声道,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白锦棠:“呵。” “我真没想死,单纯就是想要你出个气。”谢灼愁眉苦脸道,“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那你可真是聪明啊。”白锦棠被气笑了,“可真是太聪明了。” 谢灼理智回归,觉得自己还是悠着点好,毕竟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心里握着呢,也不知道刚刚哪里来的勇气,不仅强吻,还大言不惭地顶撞。 大概是自己前几次咬白锦棠,白锦棠都惯着自己,这才让自己胆大包天起来。 “别生气了,我都是开玩笑的。”谢灼觉得自己应该服软,于是他扯了扯白锦棠的衣袖,摇了摇。 他还没见过白锦棠发这么大的脾气。 白锦棠直接把自己的袖子拽出来了,闭眼不看谢灼,显然不吃这套,厉声呵斥:“滚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若是再敢踏出清河院半步,我先剁了你的手脚。” “王爷?我错了。”谢灼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抓上了白锦棠的袖子。 白锦棠言简意赅:“滚。” “……”谢灼见白锦棠依旧不为所动,有些急了,直接抱住白锦棠的身子,将人往床上放,白锦棠皱眉挣扎。 谢灼直接扯过旁边的被子,将白锦棠罩住了,还按住了被子的四角,生怕白锦棠跑出来。 这次换白锦棠有不明所以了:“你干什么!” 谢灼看着面色绯红,嘴唇红肿的白锦棠,也没了脾气,笑着安抚道:“别生气了,我刚刚开玩笑的,你方才用了内力,我去找落雨来给你看看。” “……”白锦棠有些没反应过来,怒火戛然而止,蹙眉,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谢灼。 不是,这人有病吧。 吵架呢! “本王很好,不需要,你给本王滚!” 身上的被子绷的紧紧地,被人这样压着,很不舒坦,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怒目而视,鼻尖上的那抹红痣,烫的人心颤。 “王爷,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谢灼哄道,“我错了还不行啊?我也没想离开,也没想死,你说说你,就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万一气坏了怎么办!” 白锦棠一字一句,重复:“你觉得这是个玩笑?” “额……”谢灼发现白锦棠很会抓重点。 谢灼嘴硬:“其实也没有。” 白锦棠:“呵。” 谢灼哭笑不得:“你刚刚还说要要剁我手脚呢,我不也没生气?” “你是我的人,别说我剁你手脚了,我要真想干些什么,你敢不从?”白锦棠瞪着谢灼,将嚣张跋扈和霸道无情发挥到极致,那态度再理所当然不过,俨然把谢灼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第41章 “是是是……”谢灼敷衍道,“您多厉害了,让我给您当刀,不仅要我心甘情愿的当,还要我笑着当,最好感恩戴德的当。” 谢灼再次问出那句话:“白锦棠,你是人吗?” 白锦棠微抬下巴,一脸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的表情,轻哼:“我现在不想当人了,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白锦棠这个样子,让他想起猫咪,一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样子,不知不觉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一个人怎么可以是白锦棠这个样子,太招人喜欢招人稀罕了。 不就是利用他吗? 不就是不让他见人吗? 不就是不让出王府吗? 不就是下毒吗? 这不是还没死吗,不仅没死,还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多好啊? 自己怎么就不愿意呢,什么狗屁矜持和尊严,哪有白锦棠重要? 谢灼想到这里,内心咯噔一下。 不是,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刚刚这人可还对他冷嘲热讽的! 看着谢灼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成青,再到现在黑的滴水,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白锦棠是震惊的,一个人的情绪竟然能丰富到这个程度。 不过很和他意。 趁着谢灼不注意,白锦棠的一只手得了空闲,猛地将谢灼掀翻在身侧,趁着人蒙圈,毫不留情地将人一脚踹下床。 “敢对本王放肆!” 这动静闹得不小,门外的秋风落雨隐隐约约能知道个大概,以为就是普普通通地吵架,如今听着动静,好像不太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说,主子不会和夫人打起来吧?”落雨有些犹疑,“毕竟上次,夫人还想刺杀主子。” 秋风沉吟片刻:“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落雨一抖:“我不敢。” “我来!”秋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打开了门。 然后就看见他家主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边,双手环胸,十分慵懒地靠在床头,而谢灼裹着被子坐在地上,脸色十分精彩。 一看就只知道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 气氛十分尴尬。 秋风落雨瞬间后悔自己冲动进来了:“主……主子?” “嗯,有事?”白锦棠瞥了一眼秋风落雨。 “没……没事,你们继续,我们马上走……”秋风落雨被吓得连忙后退,转身打算夺门而逃。 “等一下。”地上的谢灼忽然站了起来,将掉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冷漠地瞅了一眼懒洋洋坐在床榻上的白锦棠,对落雨道,“他刚刚用内力了,给他看看,有事没有。” 落雨一听,这还得了,连忙给白锦棠把脉,也顾不得什么气氛不对了,天大地大,都比不上白锦棠的身体大。 白锦棠知道落雨担心,伸手让落雨把脉,又对秋风道:“王妃以下犯上,把他给我拖出去,让他在院子里,好好清醒清醒,省的再来气本王!” 这是被气成什么样了。 “是。”秋风小心翼翼地走到谢灼面前,还不等自己开口,谢灼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秋风看了一眼,谢灼当真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凉快去了。 未免太自觉了。 “经脉逆行,幸而用得少,没什么大碍,好好修养即可。”落雨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叮嘱,“主子,半寸相思未解之前,您千万别再用内力了。” “嗯。”白锦棠点头,“你和秋风先下去吧。” 落雨还想着刚刚的事情,见白锦棠不愿意多说,只能憋回去了,点点头,便和秋风出去了。 才出门就看见谢灼站在门口吹风。 落雨和秋风行了个礼,刚抬脚打算离开,就被谢灼叫住了。 “落雨姑娘,请您等一下。” 落雨一脸严肃道:“夫人,我不求情的。” 白锦棠如今正在气头上,她才不敢触霉头。 谢灼:“……不是,我就是想请你给我把个脉?” “把脉?”落雨不解。 谢灼将手伸了过去:“劳烦你给我看看我这脉象怎么样?” 落雨将手指搭了上去,过了一会,有些怜悯地看着谢灼,劝道:“中毒已深,夫人以后还是少惹主子为好,要不然毒发的时候,主子不给你解药,你就完蛋了。” “中毒……”谢灼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颇有些急切地问,“除了中毒,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比如什么情蛊,春药啥的?毕竟他一见到白锦棠,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真不是生病了? 落雨思考了一下,又道:“有事别憋着,容易憋坏,主子善解人意,夫人又是主子亲口承认的,必定会愿意帮夫人的,毕竟床头吵架床尾和……” 谢灼:“……”这人和她主子一样,说话没个正形。 “不过夫人,你真的很厉害。”落雨喟叹,“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主子气成这样。” 迎着谢灼沉默的目光,落雨补充道:”而且你竟然还能好好活着在院子里吹冷风。” 谢灼:“……”他现在是不是要感动的痛哭流涕,叩谢白锦棠不杀之恩。 第21章 谢灼惹了人生气,当真就在门外站了一夜,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后来翠云和凌灵知道后,便过来求情。 因见着谢灼还算听话,白锦棠就拜拜手,示意这事情过去了。 第42章 而谢灼回去后,当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清河小院里,几天没在白锦棠的面前晃悠。 白锦棠的身边肉眼可见地清净下来了,身体慢慢养着,逐渐好起来,就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最近几日胃口和精神状态也跟不上,急得厨房的大厨每天变着法地给白锦棠做饭吃。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凌若尘下榻王府。 凌若尘身份尊贵,是白锦棠的老师,那边早早就递了消息,说是午后便会到。 作为学生,白锦棠和凌灵吃过午饭便就在王府门口亲自等。 午后的阳光明媚,偏偏白锦棠还有睡午觉的习惯,便强打着精神,和旁边的凌灵说话。 凌灵倒是精神,抓着白锦棠袖子嗷嗷叫:“哥,哥啊,怎么办!我从小就怕我小叔,你说小叔会不会找我算账啊!我也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被我爹知道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要不趁此机会,我先跑了吧!” 凌若尘那个脾气,别说凌灵了,便是宁王殿下想到那冷冰冰的脸,心里都发怵。 不过好在,白锦棠如今爵位在身,如今就一个师徒的名分,凌若尘也管不到他头上。 白锦棠:“你可以试一试。”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凌灵瞬间蔫了,“上天啊,收了我吧!为什么要派我小叔来折磨我!” 白锦棠望着蓝天白云,有些感慨,其实把他一起收了也行,毕竟凌若尘那个古板家伙,他真的是一丁点也喜欢不起来,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被支配的噩梦。 “主子,帝师大人到了!” 早就被白锦棠派去城门口接人的秋风策马奔腾而来,身后正跟着凌若尘的车驾,朴素的马车上,缓缓驶来,旁边跟着凌家的护卫。 白锦棠正了正神色:“嗯。” 秋风下马,回了白锦棠的身边。 白锦棠眸光闪了闪,拢了拢袖子,唇角微勾,扭头叮嘱秋风:“找个可信的人,将凌若尘到达青州的消息传给李青山,他不会老老实实地自戕的,你看着点,他还有大用处。” “属下明白。”跟了白锦棠这么多年,秋风自然是懂得,李青山是关键的一环。 眼看着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凌灵吓得直往人群后面缩去,趁着空隙,白锦棠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落雨:“清河小院那边,可派人过去了。” 落雨低声道:“王爷放心,保证帝师歇在王府的这几日,绝对和夫人碰不上!” “那就好。” 帘子被掀开,那身着白衣的凌若尘,弯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身体颀长,风姿绰约,宛如山间青竹,又似空谷幽兰,面如冠玉,清冷孤傲,薄唇微抿,眉宇间是即将羽化的漠然,端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姿态。 该来的总会来。 白锦棠看着还想躲的凌灵,叫了一声:“跟过来。” 凌灵硬着头皮跟在白锦棠的身后,走到马车旁边。 “小叔好。”凌灵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嗯。”凌若尘淡淡地应答,目光却从一开始就落在白锦棠的身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要按照白锦棠以前混账的性子,大抵会当着凌若尘的面,嫌弃他磨磨唧唧,现在才到,害得自己等这么久。 落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主子啊,您千万可别犯浑啊! 但是白锦棠没有,他没看凌若尘,眉眼微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学生拜见老师。”白锦棠声音没什么波澜,带着满满的距离感,十分有分寸。 礼数周全,态度诚恳,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可却让凌若尘微微蹙眉,唇角抿着,没说话。 他们以前就不对付,如今也谈不上亲近,所以白锦棠对这样的状况十分淡然,自顾自说道:“京都至青州,千里迢迢,帝师大人舟车劳顿,学生已经为帝师大人准备好了房间,为帝师大人接风洗尘。” 凌若尘目光幽深,这次终于说话了:“好。” 白锦棠抬手作请的姿势:“老师,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往王府里走。 旁边的凌灵立马装可怜抹眼泪说:“小叔,你可算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还好遇见了锦哥哥,要不然我真的就回不来了。” “哭也没用。”凌若尘冷冷清清道,“兄长在京都等你,你从现在可以想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了。” “小叔……”凌灵欲哭无泪。 “这些年过得好吗?”凌若尘忽然问。 一直保持缄默的白锦棠一愣,下意识看向凌若尘,却发现凌若尘是在问自己。 “谢老师关心,学生一切都好。” 凌若尘目光复杂,忍不住去看白锦棠,奈何时间太久,他找不到半点从前的影子,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而白锦棠将人送到了实现准备好的院子,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十分妥帖,就连屋里焚的香,都是凌若尘喜欢的那一款,可见的十分的用心。 只不过时过境迁,当年的师徒早已无话可说,只剩下生疏和疏远。 白锦棠率先开口:“老师先在此歇下,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派人告知。老师若是不嫌弃,晚些时候府上还准备了接风宴。” 凌若尘颔首:“好。” 白锦棠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第43章 房间的窗户开着,正好能让凌若尘看见院子里正值花期的海棠,以及海棠树下,翩然离去的白锦棠。 在踏出这里的那一刻,白锦棠好像瞬间放松下来,就连步子都变得无比轻盈轻快。 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凌若尘还久久不曾回神。 过了一会,他吩咐身边的人,把凌灵叫了过去,他想知道,白锦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 这些年来,白锦棠忽略着京都的消息,昔日里在京都城内走狗斗鸡的锦衣玉食,随着八年前那场灭门之灾烟消云散,狐朋狗友早作鸟兽散,纸醉金迷和十几年的荒唐,被白锦棠抛之脑后,再不愿意想起。 他以为他忘记了,可当他看见凌若尘的时,他就知道,忘不了。 枉死的人需要解脱,冤魂需要昭雪,而恶鬼也要来索命,生死不休。 “主子?”落雨有些担心,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白锦棠正瞧着京都城的方向,眼神忧郁冰冷,他问:“落雨,你说我们能回到那座皇都吗?” 落雨斩钉截铁道:“能,一定能!” 血液似乎沸腾起来,那温柔淡然的表皮在这一刻露出端倪,白锦棠勾唇一笑,血色翻涌夹杂着残忍和决绝:“那我们且让那群人看着吧。” 看着他是怎么回到京都城的。 白锦棠回头,看了一眼凌若尘的房间,道:“找人看好这里,千万不要怠慢了。” 落雨:“是!” —————— 说是接风宴,其实也不过是白锦棠这个当学生的,请凌若尘吃上一顿饭,顺带再加上一个凌灵,也不过三个人。 王府早就准备好了席面,虽然人少,但是该有的都有,不存在委屈一说。再然后就是,凌若尘来青州本就有要务在身,说是吃饭,实则不过是来商量黑市的事情。 凌若尘带着凌灵过来时,白锦棠已经等在那里了。 凌灵开心地跑过去,抓住了白锦棠的胳膊,撒娇地叫了一声:“锦哥哥!” 白锦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没推开:“嗯,来了。” 然后朝着凌若尘行礼:“老师。” 凌若尘点头。 几个人坐了下来,席间一派的安静。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凌若尘的规矩,纵容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饭后说。 白锦棠记着这事情,凌若尘从不会主动失礼,几个人都不说话,莫名的压抑,就连色香味俱全的宴席也变得淡然无味,偏偏凌灵心大,吃的欢快开心。 白锦棠其实早就没了胃口,可作为东道主又不好放下筷子,只能陪着喝汤。 忽然,凌若尘放在筷子,对身边的随从道:“把东西拿过来。” 白锦棠和凌灵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随从递过来一个食盒,凌若尘将食盒放到白锦棠面前,示意他打开。 这是食盒? 白锦棠一愣,不解地看着凌若尘。 凌若尘解释道:“十味坊的梅花酥。”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有些迟疑,“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凌若尘怪怪的,不仅吃饭的时候说话,还送人小点心,就连凌灵也忍不住偷看,思考她家小叔是不是中邪了。 “的确是我以前喜欢的。”白锦棠将食盒盖上,吩咐落雨将梅花酥好生收起来,“多谢老师。” “嗯。”凌若尘却听出来了。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气氛再次凝固了,让落雨都有些不自在,不是,为什么会有人把饭吃的像是断头饭啊! 不愧是是她小叔!不行,她要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 “哎?锦哥哥,嫂嫂没来吗?”凌灵咬了一口虾饺,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看见谢灼的身影,不由得问出了声音。 白锦棠手里的筷子一顿,心想,这孩子还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就连默不作声地凌若尘也抬眼看他。 “嗯,没来。”白锦棠不喜欢和别人讨论谢灼,于是含糊不清地打算搪塞过去。 按照凌若尘不爱多事的性子,这事定然会就此揭过。 可凌若尘没有,甚至抬手给白锦棠夹了一块鱼肉,声音淡淡的,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来?” 凌灵也眨着大眼睛看白锦棠,满脸好奇。 白锦棠抿唇,有些绝望:“……” 凌灵见白锦棠不说话,有些迟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生嫂嫂气呢?” “没有。”白锦棠将鱼肉夹给了凌灵,试图以此堵住她的嘴,让她少说点话。 奈何凌灵不明白,恨铁不成钢道:“嫂嫂干什么了,让你气的把人都赶出去了,锦哥哥……嫂嫂也在你门口守了你一晚上,你气也该消了吧。” 说着,凌灵又道:“嫂嫂这么喜欢你,锦哥哥,你别老欺负人家啊。” “……我没有。”白锦棠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凌若尘手里的筷子被他放下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知为何,眉眼清淡中,白锦棠忽然看出凌若尘好像有点不开心。 凌若尘:“你喜欢他?” 白锦棠还没回答,凌灵就学会抢答了:“小叔,你不知道,锦哥哥可喜欢嫂嫂了,嫂嫂也可喜欢锦哥哥了!”说着,凌灵又开始向凌若尘讲述,白锦棠是如何运筹帷幄,英雄救美,舍己为人的。 要不是白锦棠是当事人,白锦棠真觉得自己对谢灼大概是真爱了,还是那种恨不得死在一起的爱。 第44章 听完凌灵的描述,凌若尘呼出一口气,看着一脸不自在的白锦棠,询问:“是吗?” 这当然是假的。 但白锦棠要“是”。 毕竟黑市是他打着谢灼的名头剿灭的,整个青州都知道,他对谢灼爱的深沉了。 于是白锦棠微微一笑,似乎还有些羞赧,轻声道:“虽然前些天和内子闹了些脾气,但灵儿说的,的确没错。” “就这么喜欢?”据凌若尘所知,他们认识也不过一月,当初成亲更是阴差阳错,如今已经爱成这样了? 却见白锦棠勾唇一笑:“有些人遇见了,一面就已足够喜欢……” “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刹那间,房间被粉色泡泡充盈。 而门外偷偷摸进来的谢灼,听见白锦棠这句话,心脏“扑腾”一跳,旋即面红耳赤,暗淡的眼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让谢灼开心中,还有点得意。 啧啧,他就知道,白锦棠刀子嘴豆腐心。 明明喜欢自己喜欢的不行。 第22章 因为这句话,空气再次陷入凝滞。 凌灵则是捂住了嘴巴,一脸坏笑地看着白锦棠,心里思忖着,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灼。 毕竟谢灼对她可好了!不仅在黑市的时候救过她,还给她做了秋千。 就是为什么,她觉得小叔有些怪怪的? 白锦棠说完这句话,也放下了筷子,目光温柔,唇角带笑,似乎想起来什么美好回忆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俨然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应该能骗过去了吧? 还有秋风那里,时辰差不多了,李青山也该上路了。 过了晚上,青州便可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再无人敢对他放肆,思及此,白锦棠眉眼越发轻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而这边,凌若尘眼神低敛,余光却落在白锦棠身上,看着白锦棠含情脉脉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在白锦棠的身上,几乎快要找不到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了。 变了。 从张扬明媚,温柔淡然。 从对他的亲昵热络,到如今的毕恭毕敬,冷淡疏离。 终究是面目全非了。 “棠儿。” 凌若尘很久没这样亲昵地叫过白锦棠了,以至于让白锦棠一愣,甚至是错愕,还带着点茫然。 “老师?” 凌若尘:“你……”愿意跟我回京都吗? 可惜,凌若尘的话到底没说完,因为房间的门被人忽然推开了,秋风步履匆匆地走来,单膝下跪在白锦棠的面前,也顾不得礼仪了,直言道:“王爷不好了。李青山死了。” “什么?!”白锦棠瞳孔紧缩,猛地站起身来,成功将凌若尘的话彻底堵在嗓子眼里,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了。 凌若尘收敛了刚刚的情绪,心思放在李青山身上,他微微蹙眉,声音冰冷:“说清楚。” 秋风道:“李知府……他自尽了……” “什么时候的事?”白锦棠脸上倏地一变。 旁的凌若尘脸色更是难看。 他这个奉旨查案的人才到青州,人就自尽了,未免不让人多想。 秋风:“就刚刚没多久,在家里上吊的,被李大人的夫人发现了,没过一个时辰,这事情就闹开了。如今的知府府上,闹得乌烟瘴气。” 白锦棠颔首,连忙嘱咐道:“此事关系重大,牵连黑市,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让银月卫过去守好李府,只许进不许出。本王稍后就到。”说完,白锦棠又看向凌若尘,询问道,“老师,您是留在王府,还是……” “我随你去李府。”凌若尘直接道。 “好。”白锦棠道,“落雨,备车。” 落雨:“是。” 众人都急匆匆地往外走,徒留一脸懵圈的凌灵,自然也没发现躲在暗处的谢灼。 等众人来到知府时,银月卫已经将知府围的水泄不通,府门口一个人也没有,银月卫整齐严肃,安静的不像话,只留下路边的石灯,散发着倔强的光芒。 秋风:“主子,帝师大人,我们现在进去吗?” “你带了多少人?”凌若尘没回答,低声询问白锦棠。 白锦棠:“一百亲卫。” 一百亲卫已经不算少了,起码对付一个小小的李府也足够了。 凌若尘颔首:“我们进去。” 白锦棠沉吟片刻,眼眸里带着少见的担心和忧虑,似乎很不放心凌若尘,他试探性道:“要不老师还是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带着人进去吧,毕竟这事发生的突然,我怕……” “不用怕。”凌若尘目光柔和下来,他摇头,“棠儿,莫要忘记了,我也是上过战场的。” 老国公以战功封爵,而凌若尘少时也曾随老国公征战,后因战功显赫,被皇帝猜疑,凌若尘这才入了仕途。 白锦棠巴不得凌若尘跟着自己一起进去,但面子上还要装模作样地多说一句:“可是……” “乖。”凌若尘作势拍了拍白锦棠的脑袋,哄小孩一样。 不得不说,有点惊悚。 毕竟以前凌若尘可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更别说是这样温柔的语气,完全就是把他当小孩一样。 凌若尘这是被什么上身了? 白锦棠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避开凌若尘的手,道:“那我们进去吧。” 第45章 凌若尘目光暗淡,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点头:“好。” 秋风在前面开路,一众银月卫围在白锦棠和凌若尘的身边,手里的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凌冽的寒光。 太安静了。 安静的就像是没人一样。 如果府外有银月卫守着还算正常,那府邸里是这种情况,就太诡异了。 明明半个时辰前,李府乱的像是一锅粥,姬妾尖叫,仆人四散,就过了这么一会,好像没人了。 有什么东西在黑夜中蔓延开来,是属于未知的恐惧。 “李青山的尸体在哪里?”白锦棠询问。 秋风:“好像是在山清堂。” 白锦棠:“好,带路,我们去那里看看。” 山清堂离得不远,众人往那里走,一路上才算是有了人,低着头步履匆匆的仆人,默不作声跪在路边的侍女,还有在山清堂里外跪着的无数宗亲和姬妾,以及一些孩子。 李青山的尸体就摆在大堂中间的棺椁里。 白锦棠带的人这样多,动静又这么大。 可他们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低着头抹眼泪哭泣,甚至都没人去看他们,更别说询问白锦棠的身份。 太不对劲了。 白锦棠目光冷冷扫过四周,撩起袍子就打算直接进去,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凌若尘抓住了手腕,白锦棠疑惑抬头:“?” “跟在我后面。”事情不对,凌若尘下意识将白锦棠护在身后,自己先白锦棠一步,走进山清堂。 “好。”白锦棠没有拒绝,十分乖巧地跟在凌若尘的身后,目光却状若无意地看向山清堂四处的角落里,心里不由得感慨: 不愧是李青山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顶尖杀手,藏的倒是深,要不是提前得到消息,说不定自己也可能会栽。 而这边,凌若尘已经走到了棺椁旁。 棺材里的李青山紧紧地闭着眼睛,面色惨白,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格外引人注意。 凌若尘伸出手指,想要一探李青山的呼吸。 就凌若尘即将触碰到李青山的鼻息时,只听咔嚓一声,机关转动! 无数暗器朝着凌若尘射了过来! 白锦棠瞳孔紧缩,猛地扑向凌若尘,两个人惊险躲开!可还有,这这次朝着地上的他们射去!凌若尘迅速反应,一把抱住白锦棠的腰肢,带着人往一边滚去,染着毒的毒镖定在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 “有埋伏!”白锦棠看着给自己充了人肉垫子的凌若尘,解释道,“事急从权,刚刚冒犯老师了。”说完,利索起身,还顺带着把凌若尘给拉了起来,两个人目光冷峻,腰间的长剑随之出窍。 一白一蓝,一冷一柔。 宛若冰和水之间的碰撞。 凌若尘:“棺材里的是死人。” 白锦棠回答:“那死的人就不是李青山,要不然不会安排这么一出好戏。” 李青山自私自利,从一开始白锦棠就知道,他根本不会为了所谓的家人去死,他在乎的永远只有自己。 那些刺客见事情暴露,也没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从山清堂的角落里跳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李青山,他双眸血红,似乎已经被逼到极点,被逼的发疯发狂,死死地瞪着白锦棠。 “白锦棠,这都是你逼我的!”明明他都求饶了,可白锦棠还是想要他死! 还有凌若尘,也来蹚浑水,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死,都别活了! “我逼你?”白锦棠嗤笑,“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杀人放火了,还是我逼着你谋财害命了!李青山,多行不义必自毙,事到临头,你还不悔改,竟还敢对本王和帝师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那是他们该死!不过一群下贱的玩意,我看的上他们的皮相和骨头是他们的福气!”李青山指着白锦棠破口大骂,口沫横飞。 “住口!”凌若尘微微蹙眉。 李青山正说的开心,才懒得搭理凌若尘。 “白锦棠,你不过就是一个该死的病秧子,一个空有虚名的狗屁王爷!等老子把你杀了,剥了你的美人皮,抽出你的骨头,做成皮影!我看谁还敢再这样威胁我!” 白锦棠依旧云淡风轻,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 “放肆!”反倒是凌若尘动了气,眉头紧蹙,常年冰封的眸子酝酿着滔天的怒火,脸色更是黑沉如水。 当年白锦棠弄糊了凌若尘的亲事,都没见凌若尘这般生气。 “放肆!我就放肆了怎么着!凌若尘,你别以为我怕你,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帝师,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呸,狗屁不是!” 不得不说,李青山是真的勇。 白锦棠都有点佩服他了。 手中剑发出轰鸣,凌若尘一剑刺了过去:“找死!” 李青山连忙退后,大吼:“给我杀了他们!把他们都全都杀了!” 战争一触即发! 那本跪在山清堂的女眷们哭的撕心裂肺稀里哗啦,脚步丝毫不敢停,逃命地往外跑!山清堂陷入一片混乱,黑衣刺客此刻对上银月卫,注定是一场鏖战。 “待在我身边,别乱跑。”凌若尘叮嘱道。 白锦棠不能再用内力,于是点头:“好。” 白锦棠就这样被凌若尘护在身后,那本该高坐云端的翩然谪仙,终究是落了凡俗,一身无暇白衣染了鲜血,手起手落之间,便要了那群刺客性命。 第46章 明明以前,凌若尘最讨厌血了,也最讨厌弄脏自己的衣服了,讲究的厉害,金贵的不行。 可如今—— 杀伐之音不绝于耳,惨叫声更是没有一刻停歇。 尸体横陈,将这山清堂变成了一座坟墓。 每个人都染上血污,唯独白锦棠依旧干干净净的。 白锦棠看着护在身前的凌若尘,盯着他清淡如远山一般的冷峻眉眼,看着鲜血从他的下巴低落,淫靡妖艳,心里头冒出来一个想法: 他好像欺骗了神明。 他可真坏啊。 为了让这人站队,不惜摆下这么一个局。 第23章 “吓到了吗?”凌若尘抬脚踹开面前的此刺,一扭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发呆的白锦棠,声音和面容都不由得柔和下来,低声我问了一句。 就在此时,展露败相的李青山已然气急败坏,他躲在柱子后面,探出身来,恶狠狠的盯着凌若尘! 都是这个狗东西坏了自己的好事,他一定要杀了凌若尘! 袖子里的暗器被触发,无数暗器如雨丝一样,密密麻麻地朝着凌若尘而来! “没……凌若尘!”话还没说完,白锦棠就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纵身挡在凌若尘的面前,手里长剑挥动,将暗器悉数拦腰截断,将凌若尘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棠儿!”凌若尘惊呼。 白锦棠胳膊发麻,看着试图逃跑的李青山,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喝一声:“李青山!” 李青山下意识回头,下一秒,只觉得眼前剑光闪过,罡风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他刺去,还不等他反应,便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甚至都没感受到疼,喉咙如漏风一样,发出呼噜声,往外喷着血,眼珠子瞪得老大,仇恨还停留在其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鲜血淹没。 白锦棠见此,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将刺入自己肩膀的暗器拔了出来,随意丢在地上。 做完这些,胳膊连带着半个身子,已经尽数陷入麻木,没有了直觉,腿脚支撑不住身体的站立,白锦棠往后踉跄一步,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棠儿!”凌若尘一把扶住白锦棠,等瞧见白锦棠惨白的嘴唇,已经变了脸色。 白锦棠却倔强地摇头,努力地说道:“不用担心,一些小毒,过一会就好,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些江湖人用的必定都是极为阴险的毒,怎么会没有事!”凌若尘气的脸色发白,内心不可抑制地涌出一些恶毒的想法。 李青山死的真是太容易了。 一旁的秋风处理完刺客,捡起暗器,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 凌若尘连忙询问:“什么毒?” 秋风解释:“一些小毒,帝师大人不用担心,主子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毒不用解,睡一觉就好了? 凌若尘不是傻子,把暗器拿了过来,却被白锦棠按住手臂,摇头:“秋风骗你的,根本不是毒,一些不入流的麻针而已,缓一会就好了。” 凌若尘执拗道:“那你让我看看。” “你看,我已经没事了。”白锦棠挣扎要起身,想要证明自己根本没事,结果才站起身,眼前一黑,身体再也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凌若尘连忙将人抱在怀里,这才发现白锦棠实在是瘦的不像话,轻飘飘的,宛若一团棉花似的。 秋风见凌若尘要检查暗器,想阻止,结果被凌若尘冷艳扫过,就不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若尘拿起暗器,放在鼻子地下闻了闻,面色一凌:“雪里红!” 雪里红有股刺鼻的味道,像是墨水和鲜血混杂在一起,基本上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雪里红可是剧毒,怎么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怀里人嘴唇发白,愈发脆弱,而凌若尘的心脏也在崩塌。 “告诉我,怎么会没事?” 秋风底气不足道:“帝师大人不用担心,主子真的没事,或许……或许是您闻错了,根本不是雪里红……” 他是不会闻错的。 昔日随老国公征战时,他的最好的兄弟就是受此暗算,中毒身亡的。 一想到这里,凌若尘心里发凉。 但看着秋风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凌若尘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 白锦棠最后是被凌若尘抱回去的,因为雪里红,一路上都昏昏沉沉地,他的脑袋靠在凌若尘的胸膛上,感受着颠簸,想的却是: 李青山死了,这案子大抵也该结了。 自己这样舍命相救,忍辱负重,凌若尘怎么说也该感动了吧,昔日恩怨也当冰释前嫌,要不然自己就白忙活了。 “王爷!”回到王府时,落雨已经守在门口了,焦灼地四处张望,等看见凌若尘抱着白锦棠从马车上下来,差点喜极而泣,连忙迎了上去。 秋风在前面带路,领着人进了白锦棠的房间。 现在的白锦棠已经好多了,他半眯着眼睛,除了脑子有些昏沉,只觉得一切都好。 落雨坐在床榻边上,为白锦棠把脉,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小毒,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又是这句话。 这一路上,秋风死不松口。 而如今回了王府,又是这句话。 凌若尘已经听腻了。 第47章 他这次没再问落雨,毕竟白锦棠身边的人嘴都严实,莫说是威逼利诱,便是严刑拷打都不一定说出来个所以然,与其同他们浪费口舌,还不如等白锦棠清醒,自己当面问他。 “可需要服用什么药?”凌若尘忽然问道。 落雨思考了一下:“帝师大人放心,属下稍后就去熬药,再过盏茶时间,主子大概就能彻底清醒了。” 凌若尘点头:“那你们下去吧,我有话和他说。” 凌若尘是敌是友尚且不知,落雨怎么可能让他和白锦棠独处,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见秋风摇头,低声道:“主子受伤,便是为了救大人,想来主子也是愿意和帝师大人待在一处的。” 落雨这才作罢,和秋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凌若尘听见秋风的话,心头堵得慌,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白衣还沾染着血,他看着床榻上半昏迷的人,鼻尖的红痣黯淡无光,漂亮的桃花眼闭着,嘴唇泛着雪白,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座风雪雕塑,冰冷透骨。 这八年,白锦棠过得应该很不好吧。 雪里红的毒何其厉害,却在你身上没了用处。 是因为什么呢? 凌若尘想要抬手,探脉。 奈何他并不精通药理,闻得出毒药,却探不出脉象。 这般想着,凌若尘的手忽然放到了白锦棠的衣带上,他想看看白锦棠身上的伤口。 恰在此刻,白锦棠睫毛颤了颤,不过多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凌若尘的手被抓住了。 “棠儿?” 眼前还有些迷糊,耳边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他凭着本能“嗯”了一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这样过了好久,才觉得眼前的一切真实起来,而不是虚幻一片。 白锦棠下意识松开了凌若尘,费力起身,靠在床头:“我没事,好多了。” 看着白锦棠已经恢复了神智,凌若尘微微叹息,温声询问:“你身体是怎么回事?” “……”白锦棠肉眼可见的一僵,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甚至还有些懒洋洋的,“前些年受了点伤,中了点毒,后来毒解了,就发现自己就此万毒不侵了。”说到这里,忽笑出声,“没什么大碍,算是因祸得福,走了狗屎运。” 骗人。 白锦棠在骗人。 但也从侧面验证了凌若尘的想法。 那就是白锦棠本就身中剧毒,那毒比雪里红不是凶险多少倍,所以他才不怕雪里红,也因此这些年病殃殃的。 “棠儿,我不傻。”凌若尘直视着白锦棠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白锦棠笑意僵住了,讪笑:“嗯。” 凌若尘:“是静王吗?” 白锦棠没吭声,但凌若尘知道,是他。 而且这毒很可能就是八年前,白锦棠被贬到青州时候下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凌若尘嘴里发苦。 “亲人被屠戮,朋友落井下石,老师,我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也不敢相信别人,那样的情况,也没人能帮我。” 他的娘亲宣恩皇后惨死。 他的舅舅北渊王被赐死。 叶家功高盖主,被皇帝猜忌,满门被灭。 当时的武将,但凡有点兵权的,风声鹤唳,何况是以战功卓著的国公府?要不然老国公为什么不让凌若尘上战场,而是让他入仕,做一个无实权的帝师? 不过都是自身难保罢了。 凌若尘满眼愧疚,眸中全是痛苦:“是老师我如何温柔的?没保护好你。” “老师,我知道的。”白锦棠低垂着眉眼,苦笑,“当时,老国公病重,兵权上缴,凌家也不好过,我又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打扰您呢。” 白锦棠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老师不用将责任推在自己身上,这大概……就是命吧……” 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凌若尘道:“你以前从不信命的。” “我现在也不信。”白锦棠咳嗽起来,脸色越发苍白,这一刻,他的眼睛尤其的亮,“老师,我会回去的,终有一日,我会为枉死的人沉冤昭雪,我的母亲,我的舅舅,从来不是谋反的逆贼。” “好。”终于,凌若尘又在白锦棠的脸上,看见了八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五皇子,那个张扬明媚的狂妄少年,“我帮你。” 白锦棠眸光闪了闪:“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家多年来一直中立,不问政事。 凌若尘这句话,将会彻底打破这片平静,也意味着彻底站队宁王。 “我知道。”凌若尘抬手,这次,他终于摸到了白锦棠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道,“早该如此了。” “谢谢。”白锦棠低声道。 凌若尘眼底浮出宠溺:“也就只有你了。” 明明静王和安王都是他的徒弟,明明白锦棠不及他们半分乖巧,甚至可以算的上顽劣,可是凌若尘就是偏爱白锦棠。 大抵是因为,人心本就是偏的吧。 也可能因为,八年前的那场雨太大了,而少年跪在雨地里的身影,又太过倔强,太让人心疼了。 第24章 白锦棠受伤、被凌若尘抱回来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王府,被困在清河小院的谢灼脸色难看的厉害,面沉如水,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 白锦棠此人,满腹算计,城府很深。 第48章 前段时间,李青山耀武扬威的来,屁滚尿流的走,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不相信白锦棠没有提防,依他看今晚就是个想要拉拢凌若尘的局。 可他心里还是发慌。 “这狼心狗肺的玩意死了才好!”谢灼不由得出声骂道,“堂堂王爷以身犯险,对别人狠就算了,对自己更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仙,刀枪不入呢!” “我担心个屁!人家都不怕死!” “死了更好,省的气我。” 谢灼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后来直接围着院子里的海棠树转起圈圈来,许是觉得不解气,又踹了树一脚。 力气不小,海棠树晃落一地花雨。 “要不是害怕坏了你的好事,老子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还真以为一个破院子,几个银月卫能关住我!呵……” “二牛,你在干什么?”打探完消息回来的翠云,才进院子就看见自己家弟弟,死死地盯着那棵树,一副要和树同归于尽的表情。 “这花开的不错。”谢灼回神,连忙收敛了表情,一副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在赏花的认真样子。 翠云有些啼笑皆非,一看就知道,谢灼这是又和自己赌气了。 “我刚从王爷那边回来,还见到了落雨姑娘。”翠云眼含笑意,故意说道。 谢灼神色有些不自然了,但依旧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语气淡淡地:“哦。” 然后翠云就没说话了。 谢灼左等右等,过了一会,故作凶狠道:“肯定是死了吧?”说完,谢灼心口一紧,有些紧张。 翠云哭笑不得:“哪能啊?王爷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 就连谢灼都没发现,自己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那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是凌若尘抱回来的?”他都没那样抱过呢,谢灼心里开始冒酸泡泡。 翠云解释道:“当时情况危急,王爷替帝师大人挡了一下,受了点小伤,这才让人抱回来了,现如今已经醒了,打算和帝师大人促膝长谈。” 促膝长谈,马上是不是还要秉烛夜谈。 还要相谈甚欢。 谢灼磨了磨后槽牙,心里不屑地想:那凌若尘冷冰冰的,和一块冰块似的,看着就冻人,哪里有自己生动有趣? 也就那皮相出挑了一些,书读的多了点而已,傲气的不行,哪里有自己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 还是说白锦棠喜欢这一口? 啧,那白锦棠真应该去看眼睛了。 说着,谢灼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姐,你觉得我这脸怎么样?” “……”翠云扯了扯嘴角,感觉谢灼可能疯了,“挺好的。” 谢灼满意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我和凌若尘比起来怎么样?” “……其实没有可比性。”翠云委婉道。 谢灼不解:“何意?” 翠云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你是王爷的妻子,是青州城都承认的宁王妃,而帝师大人是王爷的老师,一个是师父,一个是枕边人,哪有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的道理?” 这说的太对了! 自己可是明媒正娶! 谢灼当时都乐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眼神落在刚刚还面目可憎的海棠树上,现在只觉得这棵树生的实在眉清目秀。 春暖花开,也就瞬间的事情。 谢灼哼着小曲:“说的太对了!他可是王爷的老师,师父师父,算是王爷半个爹了。” 翠云:“……” 谢灼嘚瑟了一会,忽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凌若尘来王府算下来也有一天了,什么事情没谈妥,不能明天说,大半夜的叙什么旧情,就算是老师,那也要知道分寸,怎么能留宿在自己学生的卧室里。 想到这里,谢灼瞅了一眼院子门口尽忠职守的银月卫,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馊主意。 “姐,帮个忙呗。” 而另一边,白锦棠和凌若尘说了很多。 大多数都是来到青州后的一些事情,白锦棠并不是一个喜欢将伤口袒露出来的人,即使这人是他的师父。可奈何凌若尘似乎真的很关心自己,为进一步取得凌若尘的信任,白锦棠真假参半地说了不少。 凌若尘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会给白锦棠回应,给人一种被人重视尊重的感觉,到最后,眼里更是满满的愧疚和心疼。 这让白锦棠有些诧异。 觉得凌若尘是不是真中邪了。 不多时,落雨端着药还有药膏进来了。 药已经凉了,刚好入口。 药膏是要涂在伤口上的。 落雨道:“王爷,该喝药了。” “好。”白锦棠怕苦,皱着眉,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又赶紧从落雨手里接过蜜饯,吃了起来。 全程都很安静,凌若尘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落雨拿出药膏,询问白锦棠:“主子,这药膏是……?” 白锦棠不喜欢别人近身,平日里沐浴更衣从不让人伺候,上药这种事情如非必须,也是自己亲力亲为。 “不用,我自己来。” 就在白锦棠想要伸手去拿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一步越过白锦棠,把药膏接了过去。 白锦棠:“老师?” 凌若尘将药膏打开,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冷香,他声音清冷依旧,眉眼却是温和的:“我帮你上药,把衣服脱了。” 第49章 “不用了,我……” “你不方便,棠儿,你乖点。”凌若尘耐心地回答。 白锦棠:“……” 白锦棠没动,凌若尘就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周围陷入诡异的气氛,两个人谁都没先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松口。 落雨害怕地抖了一下。 她想走。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扣开,秋风走了进来,先行了礼,随即有些为难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悄然松了一口气:“说吧,这里又没外人。” “属下失礼,打扰了主子。只是夫人生病了,想要请落雨过去看看,翠云姑娘实在是急得不行,属下这才……” 白锦棠微微变了脸色,微微蹙眉,想起自己给谢灼下的药。 不该啊,还没到时间呢。 秋风有些为难道:“夫人那边可要人去看看?” 白锦棠当机立断:“本王亲自去,落雨,你和本王一起。” 说完,白锦棠也不顾自己苍白,身体虚弱,从床榻上起身。 凌若尘不可抑制地蹙眉。 旁边的落雨为白锦棠穿上披风,秋风也出去告诉前来禀报的银月卫,说是白锦棠马上就会带着人过去,让谢灼先等一等。 眼看着白锦棠收拾整齐,而凌若尘还坐在原地。 白锦棠连忙道:“如今天色已晚,又忙活了这么久,老师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苍白的脸颊全是疲惫,可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忧和牵挂,消瘦的身体被裹在披风里,单薄的厉害,发丝披散在肩膀两侧,似弱柳扶风,马上就要碎掉一般。 明明自己都成这样了。 不过那人一个不舒服,便让白锦棠不管不管地起身,要去看他。 这该是有多喜欢,多在乎啊。 见凌若尘沉默不语,白锦棠疑惑:“老师?”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凌若尘站起身,走到白锦棠的身边,扶住了白锦棠的胳膊,好让他不至于站的吃力。 “老师,这不合规矩,毕竟您是师长,该是学生带内子来拜见您,哪有让您亲自去的道理?” 虽然想不明白,凌若尘为何如此反常。 但这要是让凌若尘看见了谢灼,这还得了? 前世两个人一见面便是水深火热,这一世怕是也不会好过,况且谢灼身份特殊,想要杀他的人不知凡几,最主要是,他如今在自己的王府,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 凌若尘却不在乎,倏地一笑,若山雪消融,化作春池碧水,好生好看。 “他既然是你的妻子,便算是我的徒媳,见见倒也无妨,我不在乎那些规矩。” 这话说的。 好像八年前,因为不守规矩,罚白锦棠抄书罚站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这么看着我?”白锦棠的目光过于惊讶,让凌若尘多问了一句。 白锦棠干巴巴道:“您好像变了。” “你也变了。”凌若尘目光幽深,微微叹气,“你以前,从来不会与我这般生疏。” “不是生疏了,只不过懂得了一些道理。”白锦棠摇头,“从前是学生混账了。” “我倒是想让你和以前一样混账……”凌若尘目光微敛,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声音很小很小,以至于白锦棠根本没听清楚,凌若尘的话。 “什么?”白锦棠问。 凌若尘:“没什么?我们走吧。” 白锦棠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凌若尘往清河院走去,以至于一路上魂不守舍的,想着怎么将人打发回去。 这一切放在凌若尘眼里,就成了忧心谢灼。 而那边满心欢喜等着白锦棠来看他的谢灼,知道凌若尘也跟着一起来的消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差点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三更半夜的,他们夫夫两个说些体己话,互相关心一下,培养一下感情。 凌若尘这个做人家师父的来做什么? 教他们怎么行周公之礼吗? 不行,他要想个办法将人赶走。 他都好些时候没见到白锦棠了,可不能因为凌若尘搞糊了。 第25章 白锦棠带着人来到清河小院的时候,翠云就守在房间门口。 大老远就看见身体虚弱的白锦棠,身后还跟着一位神仙似的公子,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帝师大人。 翠云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你终于来了。” “夫人怎么样了?”白锦棠扶住想要行礼的翠云,目光落在还亮着烛火的房间,眉头紧锁,似乎很是着急。 翠云这才说道:“许是吹了一夜冷风的缘由,前几日从王爷那里回来,身体便有些不舒服,这几日卧病在床,一直不见好。这才想着让人去请落雨姑娘看看。” “这几天就这么熬着?” “倒也不是。”翠云叹息,“找过大夫来看,喝了好几副药,没什么用,说是心病。” 白锦棠大概明白了。 合着谢灼相见自己,找不到理由,就借着生病的借口,装模作样地去请落雨。偌大王府谁不晓得落雨一直照料白锦棠衣食住行,说是找落雨,其实和直接说,想要自己去看他没什么区别。 还挺曲折迂回的。 想来也没什么大病,都是作的。 第50章 白锦棠颔首:“我进去看看他。” 眼中浮出笑意,像是有些羞赧地看着凌若尘,不好意思道,“见笑了。” 凌若尘唇微抿,声音淡淡地:“无碍。” 翠云错开身子,让白锦棠进去。 凌若尘作势也要跟进去,却被翠云拦在门外。 凌若尘:“嗯?” 翠云脸上挂着温婉清秀的笑容,态度十分恭敬:“帝师大人,请留步。夫人得了心病,如今只想见王爷,说些体己话,您如今进去,怕是有些不合适。” 凌若尘踏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隔着屏风,看着房间内晕晕沉沉的光影。 “你是王妃的姐姐?” 翠云:“民女正是。” 凌若尘轻笑,情绪不明:“所以你这是要赶本座走?” 翠云连忙道:“民女不敢。” 这好歹是当朝帝师,宁王的老师。 翠云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但凌若尘若是要进去,却也是不行的。 一边的落雨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啊,翠云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如今竟然敢和帝师正面杠。 这可不得了。 落雨连忙咳了几声,冷汗淋淋地站了出来,忍着发抖的声音,故作轻松地笑道:“翠云姐姐,这天怪冷的,我们不如先请帝师大人进去坐坐?放心,我们不进内室,就在外面等着,不会打扰到王爷和夫人的。” 说着,连忙给翠云使眼色。 “帝师大人请进,民女为帝师大人奉茶。”翠云这才让开,实则后背也是发凉,冷汗几乎快要浸透衣襟。 心里觉得自己摊上谢灼这个弟弟,真是倒了大霉。 等黑市的事情结束了,自己必定连夜收拾包袱离开青州,再也不掺和这两个人之间的破事了。 翠云在心里骂了不知道谢灼多少遍。 而凌若尘自进来,就没再说话,刀削的脸庞本就冰冷,如今再看,竟然还多了些不可言喻地刻薄凌厉,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瑟瑟发抖。 “大人,请用茶。” 是碧螺春,色香味俱全,用的还是今年的新叶。 可纵然是这般好的茶,也缓解不了半点这冷到骨子里的气氛,实在是折磨人。 而内室,却是缠绵悱恻的。 屋子里的烛火并没有全部点燃,晕染着淡淡地暖色,以至于有些昏暗,模糊不清之中,竟然有些暧昧。 谢灼正躺在床榻上,帷幔遮掩住他的身形,将整张床榻罩的严严实实。 脚步声在寂静的内室格外清晰,白锦棠并没有可以控制脚步声,他就是要让谢灼知道,自己来了。 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夫人?” 见无人应答,白锦棠挑眉,手指挑起帷幔的一侧,想要将帷幔掀开,结果才露出一条缝,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就顺着那条缝,抓住了白锦棠的手腕。 下一秒,那双大手狠狠一拉,白锦棠不察,跌入了帷幔之中,扑到了帐中人早已蓄谋已久的怀中。 腰肢被谢灼握在掌心,呼吸喷洒在他的头顶,他听见谢灼含着笑意的戏谑声音: “王爷,怎么才来,就急着投怀送抱啊。妾身真的好生受宠若惊啊……” 谢灼按着白锦棠的后背,乌黑的发丝也被他全部拢到胳膊上,说不出的滚烫炽热。 “呵。”白锦棠撑起身子,低头看向身下的谢灼,将他胡作非为的手按在了床榻上,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声音低沉悦耳,“这就是你说的病重,我看着怎么不像是生病,到像是发情。” “王爷啊王爷,你说你这张嘴生的这样好看,是怎么说出如此难听的话的?”谢灼也不反抗,任由白锦棠压在自己身上,眼里的笑意似乎要将白锦棠吞没。 白锦棠反问:“我说的不对?” “对,王爷说的对极了,”谢灼呼吸一滞,变得粗重,“所以王爷不打算帮帮我吗?来都来了。” “想的倒是美。”白锦棠拍了拍谢灼脸,一脸挑衅。 谢灼十分熟练的抓住了白锦棠的手,然后舔了一口:“真不试试?我会让王爷舒服的,不让你疼。” 好没皮没脸的家伙。 “不要脸的东西!” 白锦棠毫不留情地甩开谢灼的手,从他的身上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谢灼:“王爷好绝情哦。” 白锦棠淡淡道:“我要是绝情,便不会亲自来看你,而是让人直接将你用草席卷了,丢乱葬岗。” 谢灼:“不行啊,王爷,那里有鬼,妾身会害怕的。” 白锦棠:“呵,你是觉得我真的不会收拾你吗?” 谢灼一听,这还得了,本来还想从床上起来,又躺了回去,他捂着心口,眉头紧锁,声音还带着颤抖,好生娇弱道:“王爷,我心口疼的厉害,好像真的病了,难受的不行。” 白锦棠不搭理他,看都不看他整的幺蛾子。 说着,谢灼声泪俱下:“王爷,我疼的不行,要喊出来了。要不然你还是叫落雨进来给我看看吧,我可能活不长了。” 白锦棠:“……” 凌若尘还在外面呢,如果落雨进来了,凌若尘定然也不会老实待在外面。 这厮是在威胁他啊。 “夫人,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白锦棠皮笑肉不笑道。 第51章 “我只知道,早死晚死都要死,而我想牡丹花下死。”看着白锦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似乎想要发作自己,谢灼立马捂着脑袋道,“王爷,我这得的可是相思病啊!” “啊,为什么王爷一生气,一凶我,我就难受?” “看来是因为爱的深沉。” 白锦棠蹙眉,终于问出了心里的那句话:“……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听见这话,谢灼立马生龙活虎起来,掀开帷幔,坐在床边,控诉道:“那你今天又去干什么了?” 而谢灼也终于看清楚了白锦棠发白的嘴唇,还有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忽然就有些恼了。 这才过了多久,白锦棠就把自己又搞成这样! 他为什么就不能懂得保护自己,明明身体不好,还要一次一次地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做诱饵!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白锦棠最讨厌别人过问自己的事情了,他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别人置喙。 本来就恼的谢灼,听见这句话,直接呛了回去:“那我就算病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空气中很快就弥漫了火药味。 他算是发现了,谢灼总是喜欢问为什么。 而那些为什么,偏偏是白锦棠最不想回答的。 太浪费时间,也太浪费感情。 白锦棠:“你不觉得你太好奇了吗?总想知道为什么。” 谢灼冷笑:“要不然呢,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待在你的身边,哪一天被你算计的丢了性命,说不定还在帮你数钱。” 白锦棠笑了出来,可眼里却没有笑意,更没有反驳。 其意不言而喻。 谢灼:“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有心的。” 这下子真把谢灼气到了。 眼看着谢灼收敛了嬉皮笑脸,挑开帷幔走了出来,站在自己椅子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白锦棠有些不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谢灼弯腰,一字一顿道,“你竟然问我想做什么!” 他们离得太近了,谢灼的小腿贴着他的膝盖,手臂正扶白锦棠身体里两侧的椅子上,将他圈进在自己的胸膛和椅子之间,这处狭小的空间里。 谢灼目光灼灼,大有一众逼问之态:“剿灭黑市,除掉李青山,不惜以身做局,只为拉拢凌若尘。白锦棠,你的命,是真的不想要了吗?” 不是揭穿白锦棠妄图问鼎九五的野心。 而是问他,你还想活吗? 谢灼…… 是在担心他。 真是可笑啊,本该恨透的人,竟然在关心他。 谢灼重复:“回答我。” 白锦棠脑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苦笑:“就是想活,才要这样做,你当真以为我是活腻了吗?” 他的眉眼像是在刹那间失去了颜色,一身温柔多情化作满身的颓废,厌世、忧郁和冷漠充盈了他的眸子,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自讽: “我比谁都想自己长命百岁。” 这是谢灼从来没见过的那一面,但只一眼,就足够让谢灼心慌意乱。 冷厉的脸庞忽然柔和了,质问的话语再也吐不出来分毫,他忽然想要抱住白锦棠,想要安抚他,想要告诉他。 一切都会好的。 无论白锦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都会陪着他的。 但他始终什么也没说,因为白锦棠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我先给你上药。”谢灼在知道白锦棠受伤后,就求翠云帮忙去询问伤势,顺带还要了瓶药,方便自己给白锦棠上药。 “不用……”话还没说完,谢灼直接扯开了白锦棠的衣带,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白锦棠见此只好闭嘴了。 谢灼从袖子里掏出药膏,直接蹲在了白锦棠的面前,随着衣服滑落肩头,衣服堆积在白锦棠的臂弯,乌黑的发丝则是被谢灼全都拢到身后。 只见莹润的肌肤上,有一个小指大小的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了青紫,足足有半个巴掌大小,轻轻一碰,便让白锦棠倒吸一口冷气。 “疼吗?”谢灼抬头,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上去,就感觉白锦棠下意识瑟缩一下,不知道是凉的,还是疼的,谢灼见此冷笑,“我看还不够疼,起码半条胳膊都应该没了,你才能长记性。” 话虽如此,却耐不住谢灼更加小心翼翼地动作。 白锦棠低眉看着他,“嗯”了一声,竟然没有怼回去。 “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见你了,天天欺负我好玩吗?” 这酸里酸气的语气,还暗含着担心,大有一种口嫌体正直的感觉。 让白锦棠不由得笑出声。 谢灼耳朵一红:“你笑什么?” 白锦棠坦言:“我发现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比上一世招人喜欢,动不动就威胁人,恨不得把他锁在床榻上,一副要将他吞吃入腹的凶残样子。 “白锦棠!” “是挺好玩的。”白锦棠在回答谢灼前一句话。 谢灼:“……” 要不还是让这人去死吧,活着太遭人嫌了。 谢灼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招人嫌!” “招人嫌也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夫人。”意思就是让谢灼憋着。 白锦棠嘴角的笑容就更加明媚了,甚至还颇有些得意。 等上完药,白锦棠正准备将堆积在臂弯之间的衣袖拢了上去,却被谢灼抓住了手腕,白锦棠下意识一抖,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第52章 那原本蹲在身前的人,倾身压了过来,昏暗的烛火打在谢灼的脸上,让他的脸庞有些模糊,白锦棠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消散。 “做什么?” 谢灼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光裸的肩头,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暧昧:“你觉得……” 谢灼的表情太过于认真了,甚至还有点危险,让白锦棠不由得正经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衫不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结果就听见这厮忽然来了一句:“我长得怎么样?” 白锦棠:“?” 虽然谢灼实在是讨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张脸生的确实很和他心意。 要不然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他千刀万剐,而不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谢灼真该感谢他长了这么一张脸。 谢灼似乎看穿了白锦棠的想法,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就差没把得意洋洋挂在脸上了。 谢灼:“那你觉得凌若尘长得怎么样?” 翠云要是在这里,听见谢灼梅开二度,大概会真的无语。 “挺不错的。” 光风霁月,君子端方,是个再好不过的老师。 是个和谢灼截然相反的人。 谢灼:“那你觉得我和他比,谁更好看一点?” 话音刚落,白锦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不由自主的打量起谢灼来,心里越发觉得好笑,反问:“你做什么和他比较?” 谢灼不开心了:“我就是要和他比,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咬你了。” “放肆。”白锦棠呵斥道。 谢灼一点也不怕,不自觉摩挲着白锦棠的手腕,喉咙滚动,眸子越来越危险,越来越炽热:“我反正都放肆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白锦棠眼眸微微眯起,语气里全是威胁:“你再说一遍。” “你威胁我。”谢灼不开心地说。 白锦棠微微侧头,朝着谢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将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松开。 谢灼立马就松开了,却没有要离开的架势,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按在了白锦棠耳侧的椅背上,几乎和白锦棠相贴,他低头看着而几乎被自己拢进怀里的人。 “王爷……”谢灼看着不断地试图远离自己的人,眼中有些不悦。 “滚!” 白锦棠拳头紧握,还在寻思着是给谢灼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还是踹他一脚,让他直接滚出去时。 谢灼先动了。 他膝盖跪在椅子上,胆大包天的朝着白锦棠倾身压去,一手扼住了白锦棠的下巴,他们的眼眸撞击在一起,几乎快要吻上的刹那,谢灼道: “这才是真正的放肆。” 说着,一个炽热的吻落了上去。 他咬住了白锦棠唇,同他口舌交缠,掠夺着他口中的呼吸,镇压着他所有的反抗,一点一点侵占属于白锦棠的一切,像是一头野兽,在自己的领地上,落下独属于自己标记。 窒息感和唇齿交融的酥麻,让白锦棠心里一惊,控制不在的发抖,承受不住般推搡着他的胸膛,却不敢闹出很大的动静,也不愿意展露自己发慌的内心。 椅子发出嘎吱嘎吱响声,尖锐刺耳,很快就吸引了外面的人。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见翠云他们的说话声。 有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主子?“ 白锦棠终于将人推开了,着急忙慌地说一声:“没事,别进来!” “是。” 看着白锦棠面红耳赤,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谢灼舔了舔嘴唇道:“怎么才这样就受不住了。” “给我滚,你发什么疯?”白锦棠瞪着谢灼,见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灼勾唇一笑,同他耳鬓厮磨:“王爷不是想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吗?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与其凭借一张嘴说,还不如眼见为实。” “找死!”白锦棠毫不犹豫地抬脚踹去,下一秒就被谢灼摁了下去,只见谢灼趴在他的耳边胆大包天道,“王爷,您还受着伤呢,这种事情,不劳烦您亲自来,这几日呆在清河小院,我学了不少东西。” 白锦棠:“……” “您会喜欢的。” 呼吸洒在白锦棠的耳旁,不同刚才那个粗暴的吻,这个吻缠缠绵绵的,星星点点一样的落在他的眉眼上。 温柔的如岸边杨柳拂过一池碧水,烟雨朦胧荡起点点的涟漪。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想将他拉入万丈红尘之中。 太痒了,也太暧昧,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相爱的一对情侣,相互抚.慰。 像是有片羽毛挠着他的心尖,让他身体发颤,极度的不适应,却又极致的渴望。 白锦棠还是忍不住想给谢灼来一巴掌,却在半途被抓住了手腕,压在了椅背上。 那吻顺着他的眉眼往下,落在他的唇角下巴,乃至于脖颈上,留下红梅落雨一般的印记,炽热的温度让白锦棠喘息了一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怜奴,你真是好样的啊,我一定要……杀……” “咣当!”白锦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是谢灼把桌子上的花瓶给砸了! 这样大的动静,想不引起外面的人注意都难,外面很快就响起脚步声,还有落雨和翠云说话的声音。 第53章 他们的身影打在房间的屏风上,随着人越走越近,屏风上的人影也越来越大。 白锦棠太阳穴青筋暴跳。 第26章 脆弱的脖颈被扼住, 啃咬,亲吻,如同万千蚂蚁被撕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白锦棠的头皮发麻, 心如擂鼓, 身体紧紧地绷着。 他终于知道谢灼这混球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混账!” 白锦棠蓄力,这次很轻松地将谢灼从自己身上掀开, 看着散着帷幔的大床,白锦棠毫不犹豫地抱住谢灼, 往床榻上倒去。 速度之快,带起的风将帷幔吹的飞起,上面绣着的海棠花栩栩如生,遮掩一室春色, 只露出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衫。 身下的谢灼闷哼一声,心满意足地抱住了白锦棠的腰肢, 嗔怪道:“王爷, 你好急切哦。” 众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暧昧的一幕。 凌若尘更是直接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落雨和翠云干脆直接红了脸颊,悄咪咪地捂住眼睛,透着指缝, 去偷看帷幔里面的情况。 谢灼声音放柔放缓,声音故意压着,还真有点温香软玉的意思, 只听装模做样道:“王爷?有人来了吗?” 白锦棠衣襟散着,忍住没有抬手给谢灼一巴掌,回答:“……嗯。” “可是我不想见他们。”只见谢灼撒娇道,“我这是相思病, 见别人没有用,只能要王爷一个人。王爷,我难受,你让他们赶快下去好不好?我好难受,不信你摸摸我心口。” 说着,谢灼当真抓着自己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手地下清劲有力的心脏声,让白锦棠陷入沉默。 帷幔外更是一片死寂。 白锦棠发誓,这辈子,上辈子,这两生。 他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最主要是,明明是谢灼丢人,但锅却要他来背。 而他,还要和这不要脸的货,假装恩爱。 “乖点,不要胡闹,我还有点事,忙完就来陪你。”白锦棠威胁地看向身下满脸得意的谢灼,眼神凉的几乎能杀人,偏偏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都听王爷的,王爷可要早点回来,” 谢灼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朝着他笑。 白锦棠皮笑肉不笑:“好。” 说完,从谢灼的身上翻身下去了,一手挑开帷幔,迅速地钻了出去,还不忘记将帷幔赶紧拉上,不给外人一点窥探的机会。 就仿佛,里面藏着一个举世无双的珍宝。 帷幔里的谢灼勾唇一笑,把玩着那水蓝色的发带,这是刚刚他顺手从白锦棠的头上取下来的,上面还沾惹着那人发丝的清香。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谢灼将那发带,一点一点的缠上了自己的手腕,目光灼热滚烫。 而外面的凌若尘,见白锦棠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走了出来,脖颈处暧昧的红痕如同红梅落雪,说不出的暧昧,凌若尘脸色格外的话,抿了抿唇,终是错开眼,撂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就出去了。 凌若尘走了,剩下的人也不敢多留,紧跟着出去了。 白锦棠瞪了一眼帷幔,终于发现自己的发带竟然丢了。 鉴于刚刚发生的事情,白锦棠绝对不会去问谢灼,随手理了两下头发,就连忙出去了。 “老师。”白锦棠坐在了凌若尘的对面,有些不好意思道,“让老师见笑了,内子这几天生病,有些粘人。” 凌若尘没回答,目光却落在了白锦棠的脖子上。 只见脆弱柔软的脖颈,上面满是亲热过后的痕迹,不敢想象,衣服下面是个什么样子。 “老师?”白锦棠微笑着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嗯。”凌若尘应了一句,这才收回目光,握着杯子的手却泛着惨白,“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锦棠:“刚刚内子已经帮忙上过药了,现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锦棠的脸色却是比刚才好多了,疲倦一扫而净,脸色也变得红唇,就连苍白的唇,如今也是淡淡的粉色。 “我知道了。”凌若尘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 白锦棠起身去送:“老师白天舟车劳顿,晚上又出了这事。如今天色已晚,老师确实该好好休息了,是我疏忽了。” “没有,是我愿意的。”凌若尘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将药膏随手放在桌子上,神情却不复以前的清冷孤傲,现如今的他,倒像是一块脆弱的琉璃。 凌若尘淡淡道:“你身体不好,别胡闹的太晚,也早点休息吧。” 白锦棠点头:“老师放心。” 随着凌若尘带着人离去,白锦棠长舒一口气,作势也要离开。 这时,翠云走了过来,像是随口提了一句:“王爷,今晚您要不留下来,二牛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添了一句,“毕竟有利于病情康复,无论是您的,还是二牛的。” 白锦棠:“……” 谢灼还真是有个好姐姐啊。 白锦棠到底是没和谢灼住一起,而是以谢灼的“病”需要静养为由,住在了隔壁的厢房里,毕竟他们才在凌若尘的面前表演了一出恩爱两不疑,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第二天一大早,白锦棠就拖着两个黑眼圈出了清河小院。 第54章 随着李青山落网,黑市彻底浮出水面。 而其中的弯弯绕绕,也被揭开,放在了惶惶天幕之下,李青山包庇黑市草菅人命,拐卖人口,被发现后,竟然试图刺杀宁王和帝师,此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青州城和京都。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京都,听说皇帝气的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后又因为李青山和静王有点沾亲带故的原因,更是把静王训斥了一顿。 静王也被李青山这蠢的不行的举动气的不行,幸而他早就留有后手,干净利索地把事情往李青山身上一推,直接撇干净自己。 这件事情到如今也才算是有了结论。 虽然最后没有把静王拉下水,但也让静王彻底失去了对青州的绝大部分掌控,在夺嫡之争的路上,少了一个很大的底牌。 白锦棠乐得其见,这几日心情也格外的不错,甚至都没有去找谢灼算那日的账。 这日,白锦棠和凌若尘在书房里说话。 “李青山虽然死了,但是他手下的那帮人还在,以及那些账本……”白锦棠斟酌了一下,道,“老师是打算将他们直接带回京都?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 凌若尘颔首:“是。” 刑部和大理寺有不少静王的人。 白锦棠点头:“也行。” 凌若尘也听出来了,白锦棠不放心,于是解释道:“这件事情已经定死,不会有翻案的可能,刑部和大理寺那边也只是走个过场,就算静王想做什么……我也是不许的,所以你不应担心。” “老师光风霁月,乃是端方君子,我自然是相信的。”白锦棠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毫不犹豫地开始赞美起凌若尘来。 凌若尘却摇头,话里有些苦涩:“我不是君子,我有私心。” “嗯?”这倒是让白锦棠有些诧异了,不过很快白锦棠就反应过来,莞尔一笑,“人都有七情六欲,存有私心很正常。” “是吗?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我的私心是什么?”凌若尘忍不住抬头去看白锦棠,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格外的认真。 白锦棠面不改色地同凌若尘对视,轻声说道:“那并不是我身为学生该打听的事情,老师的私心,合该只有老师一个人知道。” 白锦棠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又像是在淡淡地复述什么,干净纯洁,没有丝毫的杂质。 是凌若尘率先收回了目光。 “罢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凌若尘如是道。 白锦棠:“老师开心便好。” 凌若尘:“既然李青山的事情说完了,我们再来说一说其他事情吧。” 其他的事情,那就只能是…… 白锦棠点头:“老师请说。” “摄政王谢灼失踪了。”凌若尘直言不讳,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在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狠狠地定在白锦棠的身上,“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安王虽然瞒得很好,说是染了病,在老家修养,但终究是耐不住时间长了。” 如今参与夺嫡的就三位皇子。 一个是白锦棠。 一个是贵妃生的静王,背后有刘丞相保驾护航。 而另一个就是摄政王谢灼一直辅佐的傀儡皇子,今年不过才十七岁的安王。 “那真是有趣,谢灼堂堂摄政王,不在京都呆着,怎么失踪了?” 白锦棠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神色依旧淡淡地,他早就料到,凌若尘回和自己说这些事情。 凌若尘:“三月前,他上奏回家探病,回来的路上遭遇刺杀,生死不明。” 前世也是如此。 白锦棠:“可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了?” “据说,是一群山匪。” 凌若尘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好笑了,谁不知道谢灼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就是个活阎罗,京都这么深的水都没淹死他,结果死在一群匪徒手里,简直就是可笑。 “棠儿,你知道吗?更巧的竟然是,谢灼探病归来,正好借道青州,安王那边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想来很快就找上门来。” 白锦棠这些年来在青州可不是只养病这么简单,偌大青州,受过白锦棠支助参加科举考试,当上官的不少,最高的已经有了三品。 如今又有了凌若尘的帮忙,下一任的青州知府必定是他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谢灼的事情,安王很可能也会横插一脚。 白锦棠立马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悉心求教:“老师您的意思是?” “青州是你的,这一点不会变。”凌若尘道,“但谢灼也不能放过,我建议派人暗中寻找谢灼的下落,必要的时候,将消息透露给静王,让他们鹬蚌相争,是以渔人得利。” 这个思路,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早前他就有想过,杀了谢灼嫁祸静王,让他们狗咬狗。 但是后来,他就有了其他的思量。 他需要半寸相思的解药。 如何在获得解药的同时,让静王和安王针锋相对,而他又能坐收渔翁,是最近他一直在想的事情。 谢灼代表的东西太多了,他身上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权力,他必须要慎重,将他死死地握在手心里,榨干净他身上所有的利益。 “我明白了,多谢老师。”脑子灵光一闪,白锦棠忽然想到该怎么做了。 第55章 谢灼啊谢灼,别怪我狠心。 凌若尘知道白锦棠很是有主见,也看的出来,白锦棠其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并没有和他说,但他并不在意。 毕竟八年分别,也就只担着一个师徒之名,凌若尘想要白锦棠的信任,还要把李青山这件事情彻底坐死,有了这个当投名状,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合作关系,而不是轻飘飘一句话。 “应该的…… “我打算明日启程回去。”为了黑市的事情,他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京都那边也开始催了,实在是不方便继续耽搁下去了,于是开口打算辞行,“凌灵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晚些时候,应该就会过来找你辞行。” “好,到时候我送老师。”白锦棠点头应答。 凌若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 青州到底远离京都,无论做什么都十分局限,能做的更是少之又少,想要报仇,就必须回去京都。 “不急,还不到时候。”白锦棠叹息,目光满含坚定和神采,带着上位者的自傲,“等什么时候,青州彻底为我所用,等到安王和静王拼的你死我活,等到我做好了万全准备,便是我回京都的时候。在此之前,劳烦老师替我周旋了。” 白锦棠这话说的,好像谢灼就在他的手里,诱饵已经备好,只等安上陷阱,等猎物上钩一样。 “我既然选择站队你,这些便是我的分内之事。”凌若尘目光探究,“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能够找到谢灼。” 毕竟,刚刚他说的话,全都是建立在谢灼在他的手里。 忽然,凌若尘眸子一凌。 为什么谢灼不能在白锦棠手里呢? 白锦棠没吭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鼻尖的那颗小痣,将他衬得有些张扬肆意。 凌若尘眯了眯眼睛,想要直接问,但白锦棠肯定不会说,便也没再问,只是状若无意道:“我能见见你新娶的那位王妃吗?” “毕竟,我是你的师父,总要见一见的。” 白锦棠轻声道:“下次吧,这次就算了。” 凌若尘也没强求:“也行。” 有些事情不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旦说出来,就注定无法挽回。 两个人并肩从书房里走出来,海棠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节,凌若尘抬头看着那满树海棠,语气还有点怀念,他道:“我初见你时,便是在海棠树下。” 那时候,少年一身红衣,手里拿着薄如蝉翼的宝剑,在海棠树下舞剑。 剑起,花落,卷起万千花雨。 举手投足之间,是不可遗忘的风华绝代,是张扬肆意的青春年华,更是无与伦比的如玉少年郎。 “哦?”白锦棠有些疑惑,“不是在学堂?”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凌若尘的眸光里,带着点怀念,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宛如坠入凡尘的神仙,“那风雅剑舞,让当时的我,对你颇有好感。” 年少时混账事情做多了,挨了不少凌若尘的罚,突然被夸了一下,白锦棠脸颊泛红,有些不自然了。 凌若尘:“直到你做了我的学生,我才发现,风雅如玉,那倒是骗人的……” 白锦棠:“……” 凌若尘似笑非笑道:“你简直混账。” 白锦棠:“……”这话,他无法反驳。 因为现在的他和以前一样的混账,只不过会装了而已。 白锦棠揉了揉眉心,心里千回百转,正想开口想要找补,他叫了一声:“老师……” “但是很可爱。”凌若尘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出,让白锦棠一愣,错愕地看着凌若尘。 凌若尘又道:“人的一辈子本就很短了,活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变成以前那个,只会调皮捣蛋,但始终无忧无虑的少年。”只可惜,到最后是去才知当初的难能可贵。 “您这是……”原来凌若尘并不讨厌他,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没等白锦棠开口说完,凌若尘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两人并肩站立的地方,扭头对他说道:“回去吧,我也走了。” 白锦棠:“恭送老师。” 不知是不是白锦棠的错觉,他们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一点。 ———— 京都那边催着要结案,凌若尘不能再耽搁了。 青州城依旧热闹如往昔,王府门口的摊贩更是热情,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似乎想见一见白锦棠这个剿灭黑市的功臣,又想看一看,当朝帝师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 秋风落雨一左一右,守在白锦棠的身边,就连翠云都跟了过来,打算送一送凌灵。 凌灵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里面都是王府的人送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和凌灵自己喜欢的东西,如今要一并带走。 “锦哥哥,落雨姐姐,翠云姐姐,我会想念你们的!”凌灵哭丧着脸道,“你们若是得空了一定要来京都,到时候我请你们去京都最好的酒楼,请你们吃饭!我会想你们的!” 落雨翠云笑着应下。 白锦棠:“回去后要听帝师大人的话,千万不要闹脾气离家出走了,知道吗?” 凌灵这次也是被吓怕了,赶紧点头:“我会听话的,放心吧。” 说着,凌灵又不舍得看向落雨和翠云。 落雨:“凌小姐,一路顺风。” 翠云:“一路保重。” 第56章 “好。”凌灵这才背着小包袱走到了凌若尘的身后。 比起凌灵的恋恋不舍,凌若尘就十分的简单和直接,他依旧着了一袭白色的广袖长袍,上面用银丝锈着栩栩如生的竹子,发丝被一根簪子挽在脑后,眉眼淡淡如山雪。 “我在京都等你。”凌若尘道。 白锦棠勾唇:“好。” 到最后,临别赠言也只有这一句。 那雪白谪仙上了马车,车轱辘悠悠滚着,将偌大的青州城抛在身后。 而白锦棠宛如松了一口气,踩着岁月痕迹斑斑的青石,转身回了王府。 众人都散去了,如今黑市一事,才算是勉强落下帷幕。 之所以是勉强,因为还差一个关键的事情,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暂且不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翠云也觉得时候到了,也该道别了。 于是在踏入王府大门的那刻,翠云低声对白锦棠道:“王爷,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如今我也该向您辞行了。” 白锦棠抿了抿唇:“去云州?”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微凉的晚风拂过白锦棠蓝色的袖子,如同荡漾的海水。 他先前就让人查了,云州的都那个人,是翠云的心上人,唤作张玉屏。 比翠云小了七岁,本是个乞丐,八岁时候遇见翠云,翠云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后来二人渐渐熟悉,翠云就拿自己的积蓄,让那张云屏上了学堂。翠云原本想着他以后可以考个功名,结果那厮读了几年,实在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但对经商方面却又奇才。 士农工商,商人低贱。 两个人因此闹得不欢而散,后来那人去了云州做生意,翠云搬了家,按理说应该再无见面之日。直到前段时间,翠云为避赌鬼老爹,去了云州避风头,两个人意外重逢。 也算是破镜重圆了。 翠云:“是。” 白锦棠“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只是道:“夫人那边,翠云姑娘可去说了?” 翠云不能走,不仅不能走,张玉屏也要留下来。 他还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已经说过了,他同意了。”翠云眸中闪过不舍,但最后化作眉眼间的温婉笑意,“本来我还担心王爷和二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些日子,看见王爷和二牛鹣鲽情深,便也就放下心了。” 白锦棠:“……” 真是不好意思,那都是他装的。 鹣鲽情深那是绝不可能的。 白锦棠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试探性问道:“青州和云州虽然毗邻,但到底相隔千里,姐姐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怕也是不安全,不如我让人送你吧。” 翠云摇头:“不劳烦王爷了,昨晚已经往那边送了书信,明日晚些时候,就回到。” “这么着急?”白锦棠挑眉。 翠云:“出来很久了,他很担心,所以走的急了些。” 翠云心意已决,白锦棠也是笑着答应了,派人给翠云送去了不少的好东西。 但是显然,那个张云屏不是一般的着急,而是火烧屁股的一样着急,昨晚的书信,今天晚上人就已经到了,还直接堵在了王府的门口。 张云屏一身青衣站在夜色里,身形颀长,头顶的月光照出一地的清冷和落寞,眼中的阴鸷似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白锦棠得到消息出来时,翠云还没到,他微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云屏。 目光在无声的空气中骤然对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开来。 聪明人有时候无需交流,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张云屏和白锦棠是同一类型的人。 人畜无害,温柔亲和。 实则骨子里的藏着的都是算计,是一滩已经烂掉的臭泥。 也就是这时,翠云赶来了。 翠云脸上不遮喜色,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玉屏。” 张云屏率先收回了目光,低垂下了眉眼,在抬头时,已经变得人畜无害,就如同一个等不来父母归巢的倦鸟,抓着了翠云的袖子,声音里全是委屈:“阿姐,我好想你啊。” 翠云:“我也想你。” 白锦棠看着面前这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眼下一片青黑的年轻人,忍不住笑出声。 也就是这笑声打断了两个人,翠云牵着张云屏的手,连忙说道:“王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 白锦棠莞尔一笑:“我知道的,心上人嘛。” 翠云脸颊一红,没反驳,对张云屏道:“这就是宁王爷,也是多亏了王爷,我才得以从黑市脱困,他于我和二牛有恩。” 张云屏自然也是知道的。 “草民张玉屏,拜见宁王爷。”张玉屏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白白净净的,像个人畜无害的书生,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白手起家,不过五载便攒下万贯家财。成了云州小有名气的商人,假以时日,以张云屏的手段,必定比现在更厉害。 是个人才。 还是一个让白锦棠眼红的人才。 权力,名誉,金钱。 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白锦棠一派的风度翩翩,端的是一副温柔淡然的模样,他笑着说:“张老板无须多礼。” 真是有趣啊,还挺会装的。 第57章 不过白锦棠喜欢和这种人说话,还有做生意。 他吩咐身边的落雨,去把谢灼叫来,自己则是将翠云还有张云屏带进了书房里,毕竟自己作为东道主,又是名义上的一家人,怎么能不把人全都叫出来,一起见见,说说话呢。 谢灼从来没见过张云屏,只是偶尔在翠云的话里听说过,按理说,他和张云屏其实没必要见面,毕竟也不熟。 可是白锦棠还是把他喊去了,一看就知道居心叵测,动机不纯。 等谢灼到书房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喝上茶水了,白锦棠慵懒地坐在主位,而翠云和张云屏就坐在他的右手下方,两个人紧紧地挨着,袖子下的手交叠在一起。 “夫人来了。”白锦棠朝着身边的位置拍了拍,示意谢灼坐过来。 谢灼倒也没有拒绝,朝着翠云点点头,径直坐在了白锦棠的身边,用目光询问白锦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锦棠权当作看不见,甚至还十分贴心的亲手为谢灼倒了一杯茶水:“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灼随手接过来,奈何他并不懂得品茶,什么好茶喝起来都是一个味道,在尝过以后,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表态了。 “这可是你姐夫从云州带来的,你就一个嗯字?”白锦棠笑了。 听到姐夫两个字,谢灼一个没留神,把茶叶喝进去,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而翠云和张云屏也抬头看了过来。 翠云关心道:“没事吧,慢点喝。” 比起翠云的担心,张云屏想的就更多了,目光扫过谢灼手里的茶水,心里想的却是,一个茶叶而已,白锦棠为什么一套单独拿出来说。 白锦棠十分贴心地拍着谢灼的背,嗔怪道:“再好喝,也不要喝的这么着急才是,这不是故意让翠云姐姐误会,我故意亏待你嘛?” 谢灼:“……” 还不等谢灼回答,白锦棠话锋又是一转,感慨道:“不过本王也十分理解,毕竟这茶确实是好茶,茶香醇厚,回味无穷,只一口,就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谢灼眯了眯眼睛,没吭声。 张云屏的手指忍不住用力,手里的茶水荡起涟漪。 唯独翠云还有点迷茫,怎么就开始夸起茶叶了? 张云屏不卑不亢:“如果王爷喜欢,草民那里还有不少,等回了云州,便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此等好茶不能天天喝,还需要快马加鞭啊,实在时耗费人力物力,劳民伤财啊。”白锦棠微微摇头,十分的忧国忧民。 张玉屏没吭声。 白锦棠则是温柔地看向谢灼,眼里满带暗示性,叹息:“夫人,你觉得呢?” “……”他一点也不想看懂白锦棠的暗示,他宁愿自己瞎。 奈何白锦棠那目光实在是不太单纯,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绵绵爱意,像是世间千万,眼中唯你一人的深情,又像是有一把钩子一样,钩的他心思荡漾,尤其是还靠的这么近,不过一个侧头就能闻到这人身上淡淡的香气。 谢灼深呼一口气,深知自己不该被美色所迷。 但是他的身体却格外的诚实,压着嘴角的笑意,殷切地看着翠云:“阿姐,你和姐夫有没有把生意做到青州的打算?” 翠云一愣。 张云屏眉心抽搐了一下。 见张云屏不说话,白锦棠一脸惆怅和无奈,十分的苦恼:“不瞒张老板,黑市一事牵扯甚广,自从被查抄以后,牵扯到不少豪商地主。偌大青州城的繁华可都是靠着这些商人,如今那些商人害怕受到连累,走的走,散的散,想必青州城怕是再也难复以前的繁华了。” 白锦棠看着手里的茶水,苦笑,“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连新鲜的茶水都喝不上了。” 这简直放屁,黑市纵然事大,但还不至于重创青州城。 反而因为李青山死了,青州城比以前还要繁华热闹。 简直就是孰是孰非,全靠一张嘴,上下碰一碰,好的坏的,他全说了。 张云屏已经恨得开始磨牙了,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白锦棠一脸心疼地抓着谢灼的手,愧疚道:“夫人嫁我,真是委屈了。” 谢灼:“……”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这上好的茶叶,到他嘴里和破树叶泡水没区别。 不过真是难为你了,就一杯破茶水,你能整出来这么一大堆事情,着实是个人才。 张云屏:“……” 翠云不懂经商,又一直呆在王府,实在没想到,王府外的青州城,情势已经危险到这个地步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旋即,探究地看向了张云屏。 张云屏:“……”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张云屏的脸已经扭曲了,但是如今是在王府,眼前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宁王。 张云屏自认自己一介商贾,不值得宁王放下身段费心拉拢。更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只是想喝茶叶,亦或者是靠着薄如纸的“姻亲”缘故。 往大了的说,白锦棠有权有势,青州几乎被他握在手心里,却还想让自己为他所用,背后所图谋的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身上宁王爵位已经不满足了,再往上可就是那个位置了。 这不是在做生意,是在赌命。 张云屏深呼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青州繁华,便是云州也是不及的,况且贪官落网,如今青州城正是一片清明,想来过不了多久,青州城就会比以前更加热闹。” 第58章 “草民才疏学浅,在云州已经是举步维艰,至今没有一番作为,又怎么敢借王爷名头,来这青州,连累王爷啊。” 这就是拒绝了,白锦棠也不生气,开始装糊涂,只是轻声说道:“既然是一家人,又何来连累不连累的?既然你在云州举步维艰,那就更应回来青州才是,有自家人帮衬,定然会好过的多。” 四两拨千斤,白锦棠用张云屏自己的话,给他赌回去了。 张云屏咬着牙道:“不瞒王爷,我毕生心血和根基都在那里。” “张老板是青州人,翠云姑娘也是青州人,落叶归根,这根基怎么也不会在云州不是?”白锦棠微笑道,“倦鸟要归巢,游子要回乡,落叶要归根。” “张老板,当真打算带着妻子背井离乡吗我?” 白锦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无论是翠云还是张云屏,都是青州人,离开青州那是迫不得已,是情势所迫。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前半生,在这里遇见,在这里动心,这是他们熟悉的故土。 纵然千般万般不好,这也是故乡,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翠云目光闪烁。 固然悲苦,终是故乡啊。 人这一生,总会因为一些东西牵肠挂肚。 张云屏眸光微闪,虽动心,却不动摇自己的决定:“王爷说笑了,只要翠云在我的身边,哪里就是我的家。” 这边固若金汤,那只能挑脆弱的地方来了。 白锦棠这次没有反驳,只是转头看向翠云,问她:“翠云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吗?抛下这里所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如同一根菟丝花,依靠着他人而活?” 这话就十分难听了,简直就是直接把张玉屏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张云屏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眸中迸发出凌厉的寒光,犹如被触动逆鳞的恶龙。 张云屏害怕了,他的心乱了。 “张老板不要激动,本王说错话了,向你赔罪。”白锦棠从善如流地道歉,一点也不端着。 张云屏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看着翠云讶然的样子,连忙变回了那个乖巧懂事的样子,低声道:“草民冒犯了,王爷恕罪。” 白锦棠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亲近:“其实我说的这些,张老板不妨考虑一下。” “云州排外,纵然张老板是经商奇才,在云州积攒不少的家业,可那始终是别人家的地盘,士农工商,商在最末,没有人做靠山,没有人在身边保驾护航,是很难走远的。” 白锦棠说的没错,他在云州局面其实并不好,要不然早就把翠云接过去了。 如今的他,空有家财,在云州之地就是一块肥肉,稍有踏错,就会被环伺在四周的虎狼撕咬分食。 “再就是,青州是你故土,纵然如何,到底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对青州没有丝毫不舍,可是翠云呢,他看的出来,翠云是不想离开的。 白锦棠缓缓道:“本王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没有要插手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张云屏:“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本王想在青州组建一个商会,你来做商会的会长。”白锦棠抛出最后的橄榄枝,他笑意盈盈,“刚刚我说的话是有些夸张了,但却不是空穴来风,现如今青州急需一个代替黑市的组织,以保证青州的商业。” 黑市一除,差点切到青州大动脉。虽然不致命,但也够喝一壶的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休养生息。 白锦棠眼神坚定认真,玩笑似的说:“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此话一出,别说是张玉屏了,就连谢灼都忍不住从新开始审视起白锦棠了。 杀贪官,剿黑市,建商会。 这一环扣着一环,一步牵扯另一步,可不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夫人,帮我这递给张老板。”白锦棠敲了敲桌子上一个小指厚度的册子道。 谢灼点头:“好。” 张玉屏双手接过,面无表情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浮出复杂的神情。 “商会的事情在黑市被查封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册子上都是青州一些和本王关系不错的商人,奈何本王并不精通此道,所以只能靠张老板力王狂澜了。”白锦棠解释道,“本王会拿钱入股,赚了钱的话,本王只要该有的红利。若是亏钱,张老板更不用担心了,王府的家底还算丰厚。” “本王不会插手商会的事情,商会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又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这都要靠你自己。” “王爷就这么相信草民,觉得草民不会坑你?”张玉屏合上书册,深吸一口气,觉得白锦棠有点疯狂。 轻飘飘地就将这么大的一个商会给了自己。 白锦棠道:“生意要想做大,诚信二字必不可少,本王相信张老板的人品,也相信翠云姑娘识人的眼光。” 这些年在云州束手束脚,求爷爷告奶奶的做生意,憋屈的不行。 如今也算是体会了一把有靠山的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与其在云州被人欺负死,还不如跟着宁王大干一场,况且他现在已经见识到了宁王的手腕,就更不会犹豫了,说不定哪一天,他也能跟着宁王鸡犬升天,成了皇商。 看着张玉屏神色激动,心思千转百回的样子,白锦棠就知道事情已经稳了,于是也不着急了。 第59章 “张老板,觉得怎么样?” 张玉屏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白锦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草民拜谢王爷知遇之恩,草民从今以后,定然殚精竭虑,不负王爷信任,发扬光大商会。” 这次是白锦棠亲自将人扶起来了,他道:“张老板客气了。” 见张玉屏同意,白锦棠眉眼浮出笑意,紧接着他又道:“商会既然已经确定下来,商会的名字还没有定,就在刚刚,本王有个好主意,不妨以后就叫‘云屏’商会吧。” 取自翠云的‘云’,和张云屏的‘屏’,可见的白锦棠有多用心,多看重张云屏。 张云屏也不推辞了:“谢王爷赐名。” 翠云也知道两个人已经谈妥,唇角不由得噙着一抹笑意,抓着张玉屏的手,道:“真是太好了。” 如此才算是皆大欢喜。 白锦棠:“张老板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如今既然已经敲下商会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妨在王府多住些时日,也好方便同本王谈一谈这商会之事。” 他确实累了,自接到翠云的书信,就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直奔青州而来。 如今心情大起大落,恢复平静后,难免疲惫,于是告辞:“那草民就先行告退。” 翠云挽着张玉屏的手臂,对谢灼笑了一下,然后又对白锦棠福了福身子,随即,两个人这才转身离开了书房。 等人走后,书房瞬间安静下来,白锦棠回头去看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谢灼, 谢灼百无聊赖地瞅着白锦棠,神情复杂:“结束了?” “嗯。”白锦棠心情十分好,不计较谢灼的无礼,朝着谢灼抬了抬下巴,催促他,“你可以滚了。” 谢灼瞪了一眼白锦棠,气不打一处来:“用完就丢,白锦棠,你这个负心汉,薄幸郎。” 白锦棠敷衍道:“嗯嗯嗯,你说的都对,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谢灼眸光落在白锦棠的白的发光的脖颈上,上次留下的痕迹已经消散了,可是那柔软触感却跳了出来,让谢灼口干舌燥,心里滚烫。 “你不该解释一下吗?”谢灼拿起那被苦了吧唧的茶水,给自己灌了一口,却发现不仅不解渴,反而更渴了。 “就算你不来,张玉屏也会答应我的。” 这倒是实话。 不过人都来了,到底好看些,在说话的时候也会顾及一点。 翠云在乎谢灼,挂念他,而张玉屏喜欢翠云,放不下他。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就已经有很大的胜算,算是给这个谈话多了一个保障。 谢灼:“可你还是让我来了,所以王爷,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要还。” 啧,还和他讨价还价起来了,放在平时,白锦棠指定懒得鸟他,奈何今天心情好。 “你想要我怎么还?”白锦棠凑到谢灼的面前,眉眼低垂,背着手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先说好,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他们挨得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这让谢灼呼吸一滞。 这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是白锦棠赶他走,他都不走。 所以,如果自己告诉他,想要咬他一口,他会答应吗? 其实他还想再亲白锦棠一口。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没出息了,难得碰上这么一个机会,他可以再大胆一点,比如要不然让白锦棠陪他睡一觉?其实洗个鸳鸯浴也行。 谢灼越想心脏就跳的越快,就连耳根都泛起红色。 白锦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谢灼这个眼神,瞎子都能感受到不单纯。 忽然,白锦棠弯腰。 谢灼不自在的抓紧了椅子上的软垫,好好的垫子被他抓的皱巴巴的。 而白锦棠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吻上谢灼似的,洁白如玉手指更是抚摸上了谢灼的脸庞,所过之处,带来暧昧和触电一般的战栗。 “锦棠?”谢灼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一枚黑色的丹药被白锦棠粗暴地塞进了谢灼的嘴里,柔若无骨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耳边传来白锦棠冰冷的命令:“给我吃了。” 第27章 在白锦棠面前, 谢灼的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更快,在吞咽下药丸的下一秒,他抓住了白锦棠的手腕, 猛地将人往后一推。 白锦棠的后腰抵在青玉案上, 最后被人按在了满桌的文书和纸上,乌黑的发丝如了流水一般倾斜而下, 手腕被按在耳侧,檀木珠串衬得皓腕如雪, 纤细劲瘦的腰肢被压在身下,快要折断般。 “你给我吃了什么?”嘴里还有一股苦味,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白锦棠动了动身体,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倒也没计较谢灼这个胆大包天的举动,甚至对此不以为然。 “你不是要我还你人情吗?”白锦棠慢悠悠地说道, “三寸断肠散的解药, 这个人情够不够还?” 这话倒是让谢灼一愣,眸中闪过不可置信,毕竟白锦棠对他的控制那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自己胆敢离开他,他真有可能把自己的腿打断, 让人用锁链把自己锁起来。 这断肠散也是控制自己的一个条件。 可是白锦棠现在告诉他,他给自己解毒了? 谢灼当即就笑出来了,眯着眼睛瞧白锦棠, 手指更是下意识摩挲白锦棠的手腕,嗤笑:“王爷,你耍我玩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 第60章 “信不信由你。”白锦棠懒得和他在这里多费口舌,“你找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实谢灼知道, 白锦棠没有必要骗他,毕竟那毒有没有都无所谓,青州都在他的手上,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白锦棠为什么要给他解毒? 谢灼收敛了笑意,低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锦棠每次突如其来的对他好,背后定然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八成又想好了怎么利用他,想到这里,谢灼一脸警惕。 “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白锦棠叹息,无奈道:“你觉得现在我还能让你做什么,夫人,你最后的价值也就只是帮我拉拢张玉屏了。” 意思就是让自己别多心了。 不过白锦棠说的倒也没错,自己确实没什么可利用之处了。 “那你做什么给我解药?” 白锦棠理所应当道:“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啊,整个谁不知道,你是我爱如骨髓的王妃。” 谢灼:“……”他要不是当事人,他就信了。 “我既然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那定然是要你自愿留在我身边的,怎么能强迫你呢?”白锦棠深情款款地看着谢灼,嘴角噙着笑意,“就说现在,若是换做别人敢如此冒犯我,我早就把他剁了喂狗了……” “你再想想,这些日子,你做的那些混账事,说过得混账话。自己还数得过来吗?”察觉到谢灼禁锢自己的手松了,白锦棠用胳膊肘撑着身体慢慢地起身,最后在离谢灼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蛊惑,“又够你死多少次了,嗯?” 这回轮到谢灼语无伦次惊慌失措了,眼神都开始躲闪,不敢看白锦棠,胸膛发出轰鸣,心脏怦怦乱跳,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白锦棠对他确实特殊。 除了初见时因为自己要杀他,捅了他一刀之外。 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纵容自己的。 哪怕自己以下犯上胆大包天,把他气的不行,说过最重的话也就是让他滚,干过最过分的事情,也就是让他去院子里吹风清醒一下。 说是让自己当侍妾男宠,可对外都说自己乃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就连自己姐姐那边都瞒的很好,于是说是羞辱,倒不如说是情趣。 总而言之,一没虐待,二没折磨。 更没有仗着断肠散为所欲为,顶多就喜欢逗弄一下自己。 所以…… 白锦棠喜欢他? 要不然干什么对自己笑的这么温柔,还在凌若尘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妻子,现在还离得这么近? “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白锦棠眼神潋滟,鼻尖的那颗红痣快要烧起来了,似乎马上就要烧上他的心口和脸颊。 谢灼还是往后缩,彻底丢了主动权,结巴道:“我……你……” 白锦棠很开心看见谢灼这个样子,眼里却盛满了无奈,笑容微敛,似乎有点苦涩和难过的意味:“我忘了,你根本不明白,也不会懂我的心思,是我多言了。” 音落,他将谢灼轻飘飘地推开了,很是难过。 谢灼的脑子还发懵,他下意识抓住白锦棠的手臂,声音发颤:“我不明白什么?你又是什么心思?你说清楚。”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让谢灼的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白锦棠却摇头,眼神依旧温柔,却不愿意多说了:“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 谢灼更急了,不愿意他走:“你说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锦棠声音淡淡的,却只是拂开了谢灼的手臂,转而往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失神地谢灼,倏地无奈一笑,“其实比起你叫我王爷,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看着谢灼因为震惊而紧缩的瞳孔,白锦棠转身,翩然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而谢灼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把他砸的眼冒金星,神飞天外,满心满眼都是: 所以白锦棠是那个意思吗? 相比谢灼那边的鸡飞狗跳,白锦棠那边简直就是如沐春风,步伐都轻快了不少,嘴角上扬: 活了两辈子,一个小小谢灼,还真以为自己治不了他? 落雨跟在白锦棠身后,也察觉到了白锦棠的心情,笑的有些暧昧:“主子,您心情看起来很好?” 云屏商会有了着落,又把谢灼心情弄得七上八下,白锦棠自然是开心的。 “嗯。”白锦棠思考了一下,“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落雨:“为什么啊?” 一来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毒,二来是因为安王已经耐不住性子,要把手伸到青州来了。 如今自己得了凌家相助,又有了青州,有些锋芒过露,是时候收敛一下,好好沉淀。 再就是,青州城并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没什么。”白锦棠目光沉静,当即就做了一个决定,道,“我们过几天去青云山上的伽蓝寺小住,现在就可以让人着手准备了。” 青云山的了听大师和他相熟,并且精通医术,和落雨的医术只好不差,半寸相思独步天下,白锦棠活到现在不死,也有了听的一半功劳。 落雨颔首:“了听大师这些年一直试图帮您解毒,如今也不知成果如何,可惜我才疏学浅,此次去小住,定要好好学习!” “尽力就好,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白锦棠深知,与其在这里纠结羊毛,还不如直接去找那头罪魁祸首的羊。 第61章 落雨:“夫人要跟着一起吗?” “当然,他若是不去,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白锦棠笑出来。 他心里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 白锦棠看了眼身后的灯火通明的房间,想象了一下抓耳挠腮想不出所以然的谢灼,心里又是一阵愉悦。 ———— 张玉屏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就连翠云也有点不知所措,第二天早晨,翠云就敲响了谢灼的房门,想要和他好好的说一下这件事情。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谢灼顶着两个黑眼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去偷鸡还是摸狗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翠云有些诧异。 谢灼难得一脸颓废,揉了揉眉心,叹气:“有事情没想明白,就睡晚了。” 翠云点头:“可是因为王爷的事情?” 被一语道破的谢灼有些惊讶:“这么明显?” 翠云笑了:“你嘴上说着一点也不喜欢王爷,实则眼睛恨不得黏在王爷身上,也只有王爷的事情,才会让你这样牵肠挂肚。” 这倒是谢灼没有想到的。 自己原来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怪不得白锦棠会说出那些话,所以他对自己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夫人,翠云小姐,王爷让我来请你们去前厅吃饭。” 昨天的事情虽然敲定,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说,有的忙活了。 所以昨晚就嘱咐厨房,要和谢灼他们一起用膳,于是一大早,落雨就过来通知了。 见到落雨,谢灼深吸一口气,对翠云道:“姐,你和张玉屏先过去吧,我和落雨姑娘有些话要说。” “好。”翠云并没有多问,笑着走开了。 落雨歪着脑袋,疑惑:“夫人?” 谢灼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把落雨瞬间吓得不轻:“夫人,你想干嘛?” 总感觉这笑不怀好意。 谢灼把手递了过去:“给我把脉。” 落雨长舒一口气,不是,就一个把脉,笑的这么灿烂做什么?吓得落雨还以为谢灼要发疯,打算要去谋杀一样。 “怎么样?” 这回轮到落雨有些惊讶了,像是不确定,反反复复地把了好几遍,最后又示意谢灼把另一只手伸过来。 “不该啊?”落雨皱眉,满脸的不解。 谢灼:“什么意思?” 落雨一脸严肃地看着谢灼,认真道:“你给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帮你把断肠散的毒解了?” 果然如此。 看来昨天白锦棠真的没有骗他,是真的在帮他解毒。 解毒是真的,那喜欢自己是不是也是真的? 他的脑海里浮出,白锦棠微微有些落寞难过的表情,和临走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 想到这里,谢灼忽然有些懊悔,昨天那是多好的机会啊,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谢灼长叹一口气,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把自己头拧掉。 落雨:“哎,你这是在怎么了?” 谢灼一脸幽怨:“没什么。” 不过虽然错过了这个机会,但是他也知道一些其他事情不是。 白锦棠绝对喜欢自己! 还不等落雨说话,就见谢灼嘴角上扬,眉眼间全是得瑟和开心,却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忽然发现你家主子竟然爱我爱的如此深沉。” 落雨:“……”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她应该问,她家主子到底给谢灼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他变成这么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 “时候也不早了,落雨你也别愣着了,走去吃早膳啊。” 落雨很难将刚刚一脸疲倦的忧郁公子,将如今如沐春风,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家主子,到底干了什么? 让谢灼忽然变成傻狍子了。 等谢灼洋洋得意地来到前厅时,白锦棠他们已经坐下开始用膳了。 而谢灼直接默认白锦棠身边空着的位置是他的,也没打招呼,直接一屁股坐了过去,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早上好。” 翠云点点头,旁边的张玉屏敷衍地“嗯”了一声,毕竟他对这个差点抢了自己位置的便宜弟弟没什么好感。 不过谢灼也没想吸引他们的注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身边的白锦棠身上。 “锦棠——”谢灼叫了一声。 翠云有些诧异的抬头,就连张玉屏也看了一眼谢灼。 白锦棠是王爷,和谢灼是夫妻,但也是君臣。就像是白锦棠可以称呼他们姐姐姐夫一样,但是他们却不能逾越礼数,直呼其名,该如何尊称,还是要如何尊称的。 这让翠云和张玉屏有些紧绷,偷偷看白锦棠的表情。 只见白锦棠“嗯”了一声,像是早已习惯一样,将面前的水晶虾饺移到了谢灼的面前,轻声道:“吃吧。” 谢灼勾唇一笑:“好。” 食不言寝不语,几个人都是有教养的人。 除了如今飘忽所以的谢灼。 没过一会,就见谢灼扯着白锦棠的袖子,说:“锦棠,我要吃小笼包,你帮我夹。” 这次不仅翠云他们惊讶了,就连一边的落雨都忍不住看谢灼,敢让王爷给你夹,夫人神勇啊。 白锦棠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二话没说,当真为谢灼夹了过来,放到谢灼面前的碟子里。 “还有想吃的吗?” 第62章 “嗯嗯。”谢灼又指着离得好远的牛乳茶,道,“我还想喝那个。” 这次不等白锦棠说话,翠云就急忙开口:“我去盛。” 结果谢灼却委屈巴巴地看着白锦棠,声音有些低,缠缠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他道:“可是我想锦棠亲自为我盛,我只想喝锦棠盛的。” 这太放肆了。 众人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屏住呼吸。 敢这么使唤白锦棠的人,这么多年来,大概也就谢灼一个。 偏偏白锦棠还真就站起身来,亲自去给谢灼盛牛乳茶。 白锦棠将牛乳茶放在谢灼的面前,微微叹息,似乎有点无奈,但眸子里却依旧带着纵容和宠溺,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好了,别闹了,快点吃吧,待会我还有事情和张老板说。” “都听你的。”谢灼这才点头,乖乖地开始吃饭。 谢灼这祖宗总算是消停了,翠云和张云屏那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的吃完早膳。 吃完饭以后,张云屏就跟着白锦棠去了书房,只留下翠云和谢灼两个人。 见谢灼还在没心没肺地吃着,翠云有些感慨,又有点想叹气。 谢灼喝完最后一口牛乳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绣着海棠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起嘴,状若无意的问:“阿姐是打算和张老板一起,还是留在青州等张老板?” 张云屏的产业不少,不可能轻飘飘一句话就全部迁到青州来,还要回云州亲自操持。 八成要在云州那边呆上一段时间,等这边和白锦棠谈妥,就会立刻启程回云州。 “这件事情,我和玉屏商量过了,我打算和他一起走。”翠云有点放不下谢灼。 谢灼看出来,直言道:“我这里一切很好,你不需要担心我。” “……那你和王爷之间……” 谢灼:“他对我很好,阿姐你不用担心,况且现在他还用得到我们。” 也是,翠云这才放下心来。 翠云:“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王爷身体不是很好,二牛,你别瞎折腾人家,知道吗?” 说到这,谢灼就有些不自在了,嘟囔着道:“我哪里有。他折腾我还差不多。” 不过白锦棠的身体确实很差,实在该好好调理。 翠云笑:“方才你没到时,我听王爷说,打算带着你去青云山上的伽蓝寺,你们可定好日子,何时启程?” 伽蓝寺? 白锦棠好端端地去和尚庙做什么? 谢灼抬头看向并没有跟着白锦棠进书房的落雨,用眼神询问她。 落雨连忙解释:“是昨天晚上回去后临时定下来的,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想来马上王爷和张老板说完事情,就会和夫人亲自说。” 谢灼这才点头,不是故意不告诉自己,也不是故意不想带自己。 那就好。 想到这,谢灼心里美滋滋的。 “等马上王爷和我说了日子,我再同你说。” 翠云点头:“好。” …… 等白锦棠的和张玉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看的出来,两个人相谈甚欢,白锦棠更是当即掏出自己的私印,好让张玉屏能够方便行事。 “商会的事情,就劳烦张老板多多费心了。”白锦棠从书房里走出来,侧着头,跟后面的张玉屏说话。 张玉屏:“是玉屏该多谢王爷信任。” 白锦棠:“哪里话。那……张老板可是决定好了,这么着急的话,翠云姑娘那边……” 张玉屏眼里满是温柔:“昨天晚上我和她已经商量好了,王爷不必担心。” “那就好。” 百无聊赖的谢灼看见白锦棠走出来,眼睛都亮了,连忙迎了上来,询问:“商会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定下来了。”白锦棠朝着翠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和谢灼先行离开。 翠云:“王爷慢走。” 谢灼还沉浸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本来想要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临到头却觉得太过唐突,并且显得自己太过急不可耐。 毕竟自己也是要面子的,不能白锦棠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倒贴似的上赶着表心意。 想到这里,谢灼忽而矜持起来,闭口不谈昨天晚上的事情,欲盖弥彰地问:“你和张玉屏怎么说的?” “如今青州突然遭此变故,组建商会的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所以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他明日午后就会启程前往云州,然后将自己的产业尽数往青州这边转。” 白锦棠眉眼微挑,看着一本正经的谢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谢灼“嗯”了一声:“那还行。”说完,他忽然看向了白锦棠,满脸都是,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话和我说,快说快说,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表情。 白锦棠薄唇勾起,懒洋洋道:“说到这里,本王倒是想起来,还有另一桩事情,需要和你说。” 谢灼目光灼灼,十分炽热:“什么事情?” “过几天本王打算去青云山的伽蓝寺住几天,修养几天,没有一两个月怕是也回不来。”白锦棠顿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要带谢灼去,“你觉得呢?” “想去就去呗,不过那和尚庙有什么好看的?”谢灼嘟囔着,有些不满,白锦棠竟然说的是这个破事。 白锦棠:“你不喜欢?” 第63章 谢灼冷哼:“一群光头和尚,每天就会念些乱七八糟的经书,眼睛都快掉到香火钱里了……规矩还多,不让干那不让干这,还不许吃荤,你确定到那是去修养,不是吃苦去的?” 最主要的是,去了破和尚庙,自己怎么和白锦棠培养感情。 先不说一大堆规矩,万一白锦棠吃斋念佛,住着住着顿悟了,从此抛却红尘,遁入空门,他找谁哭去。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讲究的,就连脾气也大了不少。” “我有吗?”谢灼直接开始装糊涂吗,义正言辞地开始劝道,“你身体不好,还是留在王府好,什么都有,不缺吃喝,有事没事还能出门闲逛,不比那个深山老林好。” 说着,谢灼一脸的气愤:“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给你出的这馊主意,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白锦棠笑不出来了,眸子微微眯起。 “你看起来意见很大吗?” 谢灼:“当然。” 白锦棠皮笑肉不笑:“那你就一个在王府呆着吧。”说完扭头就走,一副不想搭理谢灼的样子。 不是,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锦棠,你走慢点。”谢灼看着白锦棠冰凉凉目光,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干笑,“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大概是刚刚才被人骂了王八蛋吧。”白锦棠淡淡说道。 谢灼:“……” 这真是劝人劝到马腿上了。 他现在还有机会问白锦棠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谢灼沉默了,白锦棠倒也没有再离开,任由谢灼抓着自己的袖子陷入沉思,像是再等待什么? “你去和尚庙,是为了你的身体?” 这些日子,谢灼其实也看出来了,白锦棠从来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也不是信佛之人,如果非要去的,那必定是怀有目的的。 白锦棠纠正道:“准确来说,是为了我身上的毒,半寸相思之剧毒。” 第28章 半寸相思, 此名一出,谢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可是排名天下前几的剧毒。 不仅名字好听,毒药发作时候, 如蝼蚁钻心, 似千刀万剐,寸寸凌迟一般。 谢灼几乎不敢想, 从黑市回来的那大半个月,白锦棠是怎么挺过来的, 又是怎么熬过被毒药折磨的日日夜夜,没有将自己逼疯。 又是如何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劳于公务,直至昏倒的。 谢灼心里发凉, 哪怕是自己中毒都没有这么难受。 “多长时间了?”白锦棠的身体不好是青州城都知道的事情,人人都只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的毛病。 白锦棠思考了一下, 笑:“已经八个年头了。” “我已经习惯了。”白锦棠看着谢灼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有着超乎平常人的松弛感,“你做什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欺负了你?” 谢灼垂着眉眼,没回答, 只是道:“是不是很疼?” 白锦棠“嗯”了一声,笑着说:“对很疼,可疼了, 疼的厉害。” 白锦棠语气太过轻松了,十分的假,若是其他人来听这句话,必定觉得白锦棠是在胡说八道, 博取同情。 可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道出了白锦棠这八年的所有痛苦和折磨。 怎么会有人是白锦棠这个样子呢? 平日里骗人不打草稿,假话一套一套的,让人分不清楚,如今倒是说真话了,却只有轻飘飘的几个字。 “怎么会习惯呢?”谢灼声音沙哑,嘴里发苦发干,“白锦棠,黑市那会,你明明不用亲自去的,为什么还是亲自冒险?” 白锦棠坦然:“为了蓬莱草,可以暂时压制我身上的毒,那是个宝贝。” 如今终于把话说开了,谢灼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真相,和他想要的解释,可谢灼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你不会真的要哭吧?”白锦棠狡黠一笑,伸手捏住谢灼的下巴,凑到谢灼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笑嘻嘻道,“其实我挺想看你哭的,要不,趁着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你哭一个给我看看,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不仅不告诉别人,等你哭够了,我还会哄你哦。” 这模样,活像是一个诱拐失足少年的混球。 尤其是嘴角的那个笑,简直就是欠揍。 本来已经红了眼眶的谢灼,因为这句话,把所有的难过全憋回去了。 现在别说是哭了,谢灼真想把白锦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怎么笑的出来的! 谢灼伸手打开白锦棠钳制自己下巴的手,一言难尽道:“白锦棠,你真是个……” 白锦棠:“嗯?” 谢灼:“……人才。” 白锦棠:“……” 看着这么活蹦乱跳,活灵活现的白锦棠,谢灼心里那点子不安被压了下去,随即他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谢灼蹙眉问他:“我以前问你,你不是死活不说吗?今天怎么这么乖巧,什么都告诉我了。” “要不你先猜猜?”白锦棠卖起了关子,朝着他抬了抬下巴,颇有点傲娇的意思。 这让谢灼想起了猫咪。 谢灼眼里全是笑,面上却装作一副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的表情:“我不猜。” “行呀,正好我也不想告诉你了。”白锦棠不上当,将谢灼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给拿了下去。 第64章 谢灼立马败下阵来,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猜,最后随口说道:“总不会是为了装可怜吧?” 白锦棠眼睛一亮,漂亮的桃花眼在这一刻美的惊人,他点头:“真棒,猜对了,我就是在装可怜。” 这回轮到谢灼诧异了。 无论是白锦棠的性子,对待生死的那种淡然,和他如今的表情,白锦棠同可怜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 也不会有人狂妄的觉得,宁王殿下需要别人的可怜。 纵然哪一天白锦棠死了,他也是天皇贵胄,骨子里藏着的都是金贵和傲气,不容他人践踏的。 可是现在这人告诉他,他在装可怜 怎么,堂堂宁王还需要他的可怜不成? 白锦棠就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等着谢灼认真想明白的自己话里的意思,这种等待实在是太有趣了,让白锦棠的心情十分愉悦。 谢灼这个样子,很像是他养的一个小宠物。 “你……你干嘛要我可怜?”谢灼神色不自然道。 “因为……”白锦棠声音很低,很温柔,像是垂柳拂过春水,鲤鱼跃过莲叶,明媚中带着缠绵,缠绵中夹杂着无尽的情意,“想要你陪我去伽蓝寺,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想要你离开我。” 说着,还有点无奈,白锦棠微微蹙眉:“可是怎么办,夫人你好像很不喜欢伽蓝寺,所以我只能装可怜,期望夫人的心肠软一点,心疼一下我,说不定就陪我去了。” 谢灼的脸颊烧起来了。 白锦棠此人平时嘴里从不说人话,但说起人话来,世间鲜有人招架得住。 谢灼嘴角已经压不住了:“我……” 白锦棠故作无辜,眨着眼睛道:“所以你去吗?” “去。”谁不去谁是王八蛋。 “夫人真好。”白锦棠夸赞道。 谢灼如今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现在别说是去和尚庙里,就是让他再去闯一趟黑市,他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性命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真的愿意。 虽然最后谢灼还是没有问出来自己想问的事,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于是便也不再纠结这些事情了,回了清河小院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可谓是十分积极。 第二天翠云和张玉屏走的时候,谢灼还去看了,对张玉屏甚至都有了好脸色,竟然还屈尊降贵地喊了一声姐夫。 当即就把翠云吓得不轻,连忙问白锦棠,谢灼是不是被夺舍了。 惹得谢灼成功黑脸,想必以后,再让谢灼叫出那两个字,应该是难如登天了。 等送完翠云和张玉屏,谢灼就跟着白锦棠回了书房。 最近几天,王府的人都发现了,王爷和王妃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地变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吵架,反倒是有点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感觉。 让落雨不由得感慨,这到底是铁树开了花,还是他家王爷演技好。 毕竟,那眼神怎么也不像是演的。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能问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一下,这谢灼还挺厉害的。 晚上的时候,白锦棠才散了头发,神色有些疲倦地将自己外袍脱下,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里衣,赤着脚踩在雪白的绒毯上,打算上床休息。 结果还没有撩开帷幔,就听见身后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秋风落雨是不会打扰他休息的,可是大晚上的又会是谁? 白锦棠揉了揉太阳穴,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来了?”白锦棠有些诧异地看着门口的谢灼。 谢灼目光落在白锦棠单薄消瘦的身上,旋即目光下移,看着那泛着淡淡粉色的脚趾,脚背上的青紫色的血管,都是如此清晰,像是玉石做的。 “你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受凉了怎么办?”谢灼不答反问。 白锦棠刚想说自己是打算睡了,结果就见谢灼一脚踏进门槛里,顺手将门给关上,然后迎着白锦棠不解地面容,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白锦棠一惊,手臂下意识搂住谢灼的脖颈,稳住了自己。 雪白的袖子滑落臂弯,露出好看的小臂。 白锦棠任由谢灼将他放在了床榻上,因为离得近,白锦棠下意识往后挪了挪:“你怎么来了?” 结果立马就被谢灼抓住了脚腕,动弹不得。 谢灼摩挲了两下,理所应当道:“想你了,就来看看。” 说着,邀功似的说:“看吧,我要是不来,你这样肯定着凉。到时候又要吃药。” 白锦棠动了动脚腕,示意他松手:“你要是不来,我已经睡着了。” “行行行,我的错。”谢灼现在已经学会,不在口头上占便宜了,他摩挲过白锦棠如羊脂白玉一般滑腻的肌肤,白锦棠似乎还因此抖了一下,嘴角不由得上扬,“怎么这么凉?” 白锦棠哪能看不出来谢灼的小心思,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挑眉:“你松开,我放进被子里暖暖,马上就不凉了。” “被子哪有我有用?我给你捂捂。”说着,谢灼当真就将白锦棠的脚拢进了怀里,炽热的胸膛上像是燃烧的火焰,瞬间就让白锦棠的脚热了起来,甚至还能感受到,隔着衣服和皮肉,那心脏怦怦和跳动声。 白锦棠笑了出来,踩了踩谢灼的心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夫人,你这么晚来,倒是想要干什么,嗯?” 第65章 那声“嗯”拉的很长,像是嗔怪,所以格外的暧昧。 “来自荐枕席,王爷要不要?” “不要。”白锦棠轻笑出声,然后问道,“你的心脏是不是又快了?” “锦棠,我喜欢你。”谢灼松开了白锦棠的脚踝,忽然倾身而上,目光深邃,低声看向身下的人。 白锦棠还在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这事情我知道了,要不,你说点我不知道的。”白锦棠微微撑起身子,和谢灼胸膛相贴,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谢灼脸颊,“比如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谢灼喉咙滚动,有些受不住了:“我不敢说。” 白锦棠一脸挑衅:“胆子这么小……唔!” 身体被彻底压住,陷入柔软的被褥,柔软的唇更是被人狠狠地咬住,将所有的暧昧都封存在这一个吻里。 一个满腔爱意,还带着点惩罚意味的吻。 第29章 水声和呼吸夹在在一起, 没过一会,白锦棠雪白的里衣就被扯下了肩头,莹润白皙的肩膀被人握住, 一直滑到手臂, 将人狠狠地禁锢在怀中。 白锦棠承受不住般抓着谢灼的衣服,呼吸凌乱, 眼尾浮出一抹娇艳的红,本就潋滟的桃花眼如今像是含着一池春水, 盈盈水光勾的人神魂颠倒,鼻尖的红痣被染上红,犹如醉酒后的微醺。 狂风暴雨的吻,让白锦棠有一种马上就会谢灼吞吃入腹的错觉, 他无力地瞪着已经红了眼的谢灼,手指捏住了他的后脖颈, 试图将人提起来。 意识到心上人承受不住的谢灼终于移开了, 看着身下已经浮上一层薄红的人,微微喘息:“你喜欢我吗?” 在谢灼看不到的角度,白锦棠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白锦棠不轻不重地在谢灼后脖颈捏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缓过来后的他, 轻轻一笑:“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你想的那个,就是我的答案。” 谢灼将脑袋埋在白锦棠的脖颈处,轻轻地嗅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 几乎恨不得将这人揉到骨子里。 “可是我想你亲口对我说。”谢灼得寸进尺道。 白锦棠的手搭在谢灼的后脑勺上,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安抚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温柔到最深处,却藏着冷漠。 谢灼只来得及窥见端倪,但无奈转瞬即逝,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你说不说?”谢灼蛮横道。 “嗯,我喜欢你。”白锦棠以前就很纵容谢灼,如今更是宠溺,那样子简直就是要星星给星星,还要顺带把月亮摘下来的样子。 谢灼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说到这个问题,谢灼就有些慌乱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白锦棠喜欢的地方,甚至算不上乖巧懂事,还喜欢怼白锦棠,唯一能看的,也就这张脸了。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想问。”白锦棠无奈叹息。 谢灼翻身睡到白锦棠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腰,将白锦棠整个人都抱紧,似乎要将人融进骨血:“因为想要留住你。” 他承认了,他就是很喜欢白锦棠。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行。 就算白锦棠说喜欢他的脸,才动心的,他也是愉悦的,而且会十分庆幸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能让他喜欢。 白锦棠:“很想知道?” “特别想。”谢灼坦然道。 “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你如此鲜活的样子,我才恍然知道,我原来也是活着的。”白锦棠的话就十分压抑了,带着浓重的岁月碾压过的痕迹,带着历史锈迹斑斑的车轮,碾压而来。 是因为半寸相思吗? 还是因为白锦棠那些闭口不说的过往。 谢灼隐隐约约好像猜到的,毕竟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白锦棠从高高在上的皇子,被贬谪出京都。 人生如此,圣贤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何况一个孩子。 “锦棠……”谢灼一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锦棠轻笑:“我知道,所以你以后不用再问我这个问题了,因为……”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为什么,爱一个人更不需要理由,要说原因的话,只‘心动’两字足以概括。”白锦棠声音轻轻地,“夫人,人生在世,不要总想要知道别人喜欢你什么,你就是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更不要妄自菲薄。你只需知道,你本就是一个极好的人,值得别人爱慕和喜爱。” “我记住了。”谢灼心里暖暖的,旋即握住了白锦棠的手,又想起白锦棠身上的毒,“你会好好活着的,锦棠,你不仅会好好活着,你还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嗯,好。”白锦棠低声应道,同谢灼十指相扣。 谢灼:“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要是死了……” 白锦棠挑眉:“怎么,是打算殉情?还是打算继承遗产,请人在王府门口唱三天大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了,只不过以前那都是斗嘴时说过的,带着玩笑意味。 如今却没有当时的气愤,这让谢灼心里很难受,他低沉着声音:“你就是故意戳我心窝子,白锦棠。” 白锦棠从善如流道:“我错了。”奈何眼睛里根本没有打算悔过的意思。 “是。”谢灼像是泄了气一样,眼神死死地盯着白锦棠,郑重道。 第66章 白锦棠:“嗯?” 谢灼:“你要真死了,我给你殉葬,心甘情愿的那种。” 这回轮到白锦棠愣住了。 白锦棠:“你疯了。” “我没有,白锦棠,遇见你,我认栽了。”谢灼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一字一句道,“即使以后你骗我,利用我,甚至想要我的命,我都认了。” 白锦棠听得出来真话假话,也知道,谢灼所言非虚,这本是他乐得看见的事情,如今不知怎么,嘴里发苦,心口更是沉闷。 “那样你会后悔的。”白锦棠道。 “不悔。” 错也不悔,死也不悔。 便是一条路走到黑又怎么样! 白锦棠无力靠在床头,揉着自己的眉心,声音干涩,骂了一句:“不知死活的疯子。” ———— 第二日,白锦棠就和谢灼启程去了青城外的青云山。 白锦棠并非是突发奇想,而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去一趟青云山。 一来是因为马上就要到了夏天,白锦棠受不得热,恰巧青云山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再就是伽蓝寺的了听大师和白锦棠算是故交,一直忧心于他身上的毒,也趁着这时候好好的帮白锦棠调理一下身体。 …… 马车悠悠哉哉行驶到山脚下,剩下的路便只能人不行走上去。 巍峨青云山,参天树木直冲云霄,风吹过,卷起碧波千里,鸟儿振翅,飞过林海。 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林子,落在上山的石头路上,如鱼鳞一般闪烁着光。 今日白锦棠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外面罩着一层流光溢彩的轻纱,上面用银丝滚着漂亮的海棠暗纹。 一头乌黑长发被一根木簪子挽着,半披的头发如同山间流水一般倾泻而下,有一种人间仙客的感觉。 白锦棠走的快点,谢灼落后在一两个台阶的位置,看着心上人放松恬静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落雨还有银月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敢离的太远,不偏不倚,正好够白锦棠和谢灼独处。 衣袖宽大飘逸,随着走动难免会舞动,谢灼又挨得近,难免撩过谢灼的手臂,甚至随着白锦棠的动作,有时候还会直接盖到谢灼的脸上。 就比如现在,谢灼从脸上将某人的袖子抓了下来,又看了看专心上山的人,忽然勾唇一笑,刚想开口说: 他是不是故意遮住自己,想要谋害亲夫,是打算另娶,还是打算做鳏夫。 就见前面的白锦棠忽然停下来了,站在高了谢灼两阶的台阶上转头,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像一只猫咪,但又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眸就这样看着他,亮晶晶的。 从半刻钟之前,谢灼就发现了白锦棠越走越慢,大概也猜到白锦棠是走累了。 他刚刚还寻思着怎么找个借口占人便宜,好将人直接抱到山上,如今还真是瞌睡了给送枕头。 况且白锦棠这样子,简直能把谢灼的心给软化,偏偏面上还要故意矜持,装的一本正经道:“王爷怎么停下了?” 青云山太高了,白锦棠累了,但是他又不想说自己走不动了,想要谢灼背他,于是就想办法找事。 白锦棠抬了抬下巴道:“你抓我袖子干什么?都影响我爬山了。” “……它自己飞上来的,”谢灼轻笑,“而且怎么就影响你爬山了?” “我说,你堂堂王爷,怎么还冤枉人?” 白锦棠面不改色的将自己还在飘飞的袖子全部拢到手心里,顺带着还想将谢灼手里的那块揪出来,结果谢灼攥地太紧,没扯出来。 白锦棠淡淡道:“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要不然也不会飘到你脸上。” 谢灼笑了:“是是是,我的错。” 见谢灼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白锦棠“啧”了一声,评价:“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样?”谢灼顺势抛出橄榄枝,目光灼灼地看着白锦棠。 还真以为自己看不懂他想什么呢? “不想怎么样,本王休息好了,你慢慢爬吧。”白锦棠勾唇一笑,趁着谢灼不注意,将袖子扯了出来,然后转身朝着蜿蜒望不到尽头地山路跑去了。 漂亮的衣袖和裙摆在山间绽放,如同一朵雪白的莲花。 身后的落雨瞧见了,大喊:“主子您慢点,路上滑啊!别走太快。” “锦棠!”谢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眸中闪过懊恼,紧接着跟了上去,“别走啊,我开个玩笑。” 白锦棠懒得搭理谢灼,低着头使劲向上爬,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檀木香气瞬间萦绕在白锦棠的鼻尖,由于惯性,白锦棠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小心。”只听耳边一声淡淡的声音,白锦棠纤细的腰肢就被人抱住了,旋即整个人被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地上,随即避嫌一样,快速和白锦棠拉开距离,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白锦棠抬头。 只见那原本空旷寂寥的山道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着白色袈裟的人。 是个和尚。 十八九岁的年纪,手腕间一串佛珠,在看见白锦棠的瞬间,漂亮精致的娃娃脸绽开惊喜的笑意,结果只持续了一瞬间,立马收了回去,低着头念了几句佛经,再抬头时,俨然成了一个慈悲怜悯的佛陀。 白锦棠眉眼挑了挑,眼里满是笑意和调侃:“小和尚,好久不见啊,这回不躲我了?” 第67章 小和尚是了听的徒弟。 怀空面颊一红,本来一副世外高僧的样子,瞬间变成了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局促不安,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贫僧没有。” “啧啧,还学会撒谎了?”白锦棠并肩和怀空走在山道上,“等马上见到你师父,定要向他告你黑状。” 怀空低着头,有些委屈:“贫僧刚刚还帮了你。” 白锦棠“嗯”了一人,理不直气也壮:“我打算恩将仇报。” 怀空:“……你不能这样。” 白锦棠叹息:“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躲着我?” 而匆忙追上来的谢灼,看见这一幕,脸直接黑了,恨不得直接将怀空盯出一个窟窿。 怀空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朝后面看去,有些害怕地眨了眨眼睛。 白锦棠立马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谢灼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凶残眼神,瞬间就明白怀空为什么会这样了,下意识安抚:“别害怕,他天生长了这么一副凶相。” 怀空喃喃自语:“原本是天生凶相吗?贫僧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贫僧呢。” 白锦棠笑:“别这样,他是平等的不喜欢每一个和尚。” 怀空一惊,连忙快走几步,把白锦棠搞得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这是做什么?” 怀空:“他不喜欢我,我害怕他,贫僧就走快点,躲一下。” 白锦棠:“……”他怎么不知道,怀空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第30章 等距离将谢灼拉的很远, 怀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不在山上念经,怎么下山了?”白锦棠问他。 怀空眼睫扑闪了两下, 认真地斟酌了一下, 才道:“昨夜下了雨,山上路滑, 怕出事情,所以师父让贫僧来接施主上山。” “今年的了听大师格外的善解人意。”白锦棠感叹道, “毕竟去年来的路上暴雨,还碰上了滑坡,了听大师都没想过派人来接。” “……”怀空紧紧地抿着唇,两眼一闭, 直接装死。 看的白锦棠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还挺硬的。” 怀空:“……施主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白锦棠:“好了, 不逗你玩了, 许久不见,你师父最近怎么样了?” 怀空低声道:“师父近来安好,就是十分挂心施主身上的毒……”怀空顿了顿,声音听不出来情绪,“前些日子, 师父为施主求了一签,自从那以后,便有些不太好。” 了听为他求签。 好好的做什么为他求签, 解签。 许是看出白锦棠的疑惑,怀空解释道:“王爷前段时间落水昏迷不醒,家师知道后,便为施主求了一签, 结果似乎……” 剩下的话怀空没再说了,但是白锦棠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落水这个事情是他改变命运的一个节点。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重生归来的,偏偏老和尚又是在这个时候给他求签,难免不让白锦棠多想。 “我知道了。”失去了笑意的白锦棠,就像是一尊风雪雕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避而远之。 可是怀空不怕,他安慰道:“你会没事的,八年前没事,八年后也会好起来的,我会帮你的解毒的。” 白锦棠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小和尚,我信命,却也不尽相信。比起虚无飘渺的命,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他看得开,毕竟就算这一生再糟糕,也不会比上一世更糟糕了。 怀空认真点头,开心道:“我就知道,如果是你,就一定能行的。” “两年不见,倒是嘴甜了不少。” 怀空:“那还不是你以前总是喜欢欺负我。” 初见怀空时,白锦棠十一岁,而怀空也不过才八岁,明明才指甲盖大小,倔强又坚强的不行,被人欺负了也只知道抹眼泪,最后每次都是白锦棠出面帮忙。 那时白锦棠也是初到青州,才经历过大起大落,怀空算是那年少时的一个玩伴,虽然他总是嫌弃怀空爱哭鼻子。 “怎么能是欺负呢?明明是友好交流。”白锦棠纠正道。 怀空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气愤变得轻松起来。 而这边,眼看着白锦棠和怀空说着话,将谢灼直接抛下,越走越远,谢灼终于忍不住出声。 “锦棠,他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说着,谢灼大步上前,凑到了白锦棠的身边,毫不避讳地揽住了白锦棠的腰肢,摆出一副正室夫人的架势。 结果白锦棠还没有说话,就见怀空低眉顺眼道:“这位施主好,贫僧是伽蓝寺的和尚,法号怀空。” 刚刚这和尚的话他可都听着,真是好一朵楚楚可怜的解语花啊。 说白了,就是居心叵测。 谢灼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白锦棠还没有回答,这和尚自己倒是积极的很,先是爆出自己的名姓了。 谢灼就更不爽了,冷哼,鼻子不是眼睛的扫了一眼道:“我问你了吗?” 白锦棠蹙眉:“你这是吃火药了?” 谢灼捋了捋袖子,一副要手撕小三的样子,朝着白锦棠头也不回道:“你闭嘴。” 倒是长本事了,都敢吼自己了,白锦棠心里冷笑,站在一边,想看谢灼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怀空将姿态放得更低了,眼圈立马就红了:“不知贫僧可是哪里得罪了施主,才惹得施主恶语相向?” 第68章 谢灼眼珠子都瞪大了。 “我还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这么一副要哭的表情做什么?我是欺负你了吗?” “施主没有欺负贫僧,”怀空窝囊道,“是贫僧……眼睛进沙子了。”说着,怀空头埋得更低了。 谢灼:“你是不是有病,我在认真的和你说话!” 怀空没吭声,红着眼求助一样看向白锦棠,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谢灼忍无可忍,大怒:“你这个臭和尚往那里看呢……” “你给我闭嘴。”白锦棠忍无可忍,他都多少年没见过怀空这副样子了,谢灼就算不喜欢怀空,那也该有个度,再怎么说,怀空和他认识了八年,就算不是弟弟,也是挚友级别的。 哪能让谢灼这般无理取闹。 白锦棠皱眉:“适可而止。” 谢灼后槽牙快咬碎了。 说着,白锦棠拍了拍怀空的肩膀,责怪道:“这么多年了,还总是被人欺负,本来以为定然会有点长进,结果长进全长在和别人道歉上了。” “下次不会了。”结果怀空抬头看了眼谢灼,直接吓得一哆嗦,直接往白锦棠身后站去,“对不起。” 白锦棠瞪了一眼谢灼,安抚怀空道:“别害怕,没事的。” 谢灼:“……” 在白锦棠看不到的角度,谢灼亲眼看着刚刚这位胆小如鼠的臭和尚,朝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然后转头,又朝着白锦棠瑟瑟发抖地点头:“嗯嗯。” 谢灼:“……”靠,都是千年的狐狸,这人装什么呢? 这该死的狐狸精! 等到了山上寺庙,白锦棠直接和怀空去见了听,谢灼本就担心白锦棠的身体,虽然再和怀空不对付,恨不得喝血吃肉,但事关白锦棠,于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他们到时,了听大师正在禅房念经。 怀空双手合十,行礼:“师父,人来了。” 了听已经七十岁了,红色的袈裟穿在那瘦骨嶙峋的身上空荡荡的,闭上眼睛坐在那里,像是个喘着气的干尸,可等他睁开眼睛,却是副慈悲相,眉眼带着笑意,充满着睿智和通达。 “王爷,您来了。”了听先是看向白锦棠,看着白锦棠尚且红润的脸颊,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了听大师,好久不见。” 了听颔首,旋即就将目光落在了谢灼身上,道:“我见这位施主有些眼熟,却不曾见过,应该是与我佛有些缘由,不知施主可有意跟随贫僧一起修习佛法。假以时日,必定成佛。” 谢灼:“……”这老和尚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他和佛祖有缘?他闻这香火味都嫌弃,现在见到一个光头和尚都厌烦。 这老和尚竟然还要自己和他一起遁入空门,自己是肉吃多了,还是活腻歪了。 白锦棠更是一愣。 心里想:谢灼这样的,还能和佛祖有缘?和阎王爷有缘还差不多。 谢灼直言:“大师说笑了,我不信佛。” 了听没回话,只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白锦棠:“他成亲了,斩不断红尘根,大师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了听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这位施主是王爷的……?” 白锦棠直言不讳:“妻子。” 怀空身体明显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下意识看向谢灼,却撞进谢灼颇有些得意的眼睛里。 谢灼往前走了一步,对听大师道:“所以大师还是莫要做棒打鸳鸯的棒子了,我和锦棠两情相悦,喜欢的不行,怎么可能当和尚。” 了听叹了一口气,像是惆怅,又像是无奈:“果然是这样。” 白锦棠:“何意?” 了听:“王爷独自留下吧,贫僧慢慢说与王爷听。” 谢灼蹙眉,却不大愿意离开:“锦棠,我……?” 白锦棠也知道了听怕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于是朝谢灼点了点头,示意他快些出去,谢灼无奈,只能和怀空一起走了。 香炉往外吐着袅袅的香气,禅房安静的宛如一潭死水,白锦棠和了听坐在对面,面前是热气氤氲的茶水。 了听双眼浑浊,看向白锦棠时格外的沉静:“那位施主同王爷您一样,身负龙气,有帝王之相,且……和你有两世情缘。” 天下只有一个,紫微星却有两个。 上辈子是谢灼当了皇帝,倒也没说错。 白锦棠淡定点头,可是下一句话白锦棠就愣住了。 “您将不得善终。”了听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说道,“霸星相遇,相生相克,必定一盛一衰,一死一生。” 所以他注定争不过谢灼吗?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都是他死吗? 不,他不信。 手里的茶水洒出来了一点,白锦棠忽的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会死在他的手里?” “非也。”了听道。 “那就是我会因他而死?”白锦棠笑了出来,不难看出来,白锦棠是不相信的。 他不觉得自己斗不过谢灼,更不会觉得谢灼能亲手杀了他,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去死。 而不是因为谢灼。 了听:“是。” 白锦棠直言:“我不在乎。” 了听叹息:“王爷,您如今所作所为都在逆天,必遭反噬。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您这是何苦呢?” 第69章 他知晓白锦棠要做的事情,也明白青年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痛苦,可他总是想要劝一劝。 既然知道必死结局,为什么不避,为何要一条路走到黑。 就这样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不好吗? “十一岁那年,你趁我年幼,劝我放下执念,我没答应。”白锦棠淡淡道,“那时候你就该知道你劝不了我。” “阿弥陀佛。”了听像是想到了什么,慈悲为怀的脸上沟壑道道,满是沧桑。 放下屠刀,不一定能立地成佛。 而拿起屠刀,也不一定是为了杀人。 成佛的前提,是要你握住屠刀。 要不然命会没有,谈何成佛。 “命从来都不是求来的,也不是避来的,是争来的,夺来的。”白锦棠淡淡道,“我自认不是好人,却也不会放过那些恶人。” 白锦棠还在笑:“况且,恶人死了,这叫善恶有报,我死了,那叫天道轮回。” 了听手里捻着佛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白锦棠长舒一口气:“不得善终也好,暴尸荒野也罢,成王败寇,我都认了。” 了听:“王爷就不怕贫僧就此不管您身上的毒了吗?” 白锦棠勾唇浅笑:“那要不你现在就掐死我吧,放心,我不还手。死在你手里我还是挺乐意的,毕竟人各有命。” 况且这老秃驴上辈子也没折腾出解药来,白锦棠根本不在乎,随便这和尚怎么说,反正他就三个字“我不改”。 白锦棠伸长了脖颈:“来,动手。” 了听手里的佛珠都快被他捏碎了:“……” 白锦棠笑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低头抿了一口茶水道:“不想杀我啊,那你就老老实实研究解药,少说废话,知道吗?虽然你也研究不出来。” 了听沉默:“……” 白锦棠又道:“你知道我刚刚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吗?” 了听干巴巴道:“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你我不是个好人,要么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好给我治病,少多管闲事,要么我马上就送你见我佛,懂吗?”白锦棠面不改色地威胁道。 “……”了听默默地往后移了移,直接闭眼开始念经。 看见了听这没出息的样子,白锦棠终于明白怀空身上那窝囊劲给谁学的了。 第31章 而另一边, 谢灼和怀空刚刚出了禅房,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懒得装了。 谢灼大步往前一迈,直接堵住了怀空的去路, 凌厉的凤眸扫过怀空一身雪白的僧袍, 和那张看起来精致漂亮的娃娃脸上,活像是正室来抓小三。 “叫怀空是吧, 看不出来啊,你这个臭和尚还挺会装模作样的啊?” 谢灼对情爱方面其实也是懵懂, 但只要一牵扯到白锦棠,出奇的敏感。 就凌若尘来说,谢灼没正经和他见过一面,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为了挤掉这个情敌,为此不惜装病。 好在凌若尘光风霁月, 也算是个君子, 又因为担着个师父的名头,和白锦棠基本没有可能。 可眼前这个臭和尚不一样。 心眼子忒多,表面上装的楚楚可怜,实则就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今天, 他倒是要这臭和尚到底玩什么花样。 怀空表情淡定,再无在白锦棠面前的胆小如鼠,语气淡淡地:“施主, 你在说什么,贫僧听不懂?” “你最好是听不懂。”谢灼懒得在这里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不管你和锦棠是什么关系, 又有什么渊源,但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少打一些歪心思。” 淡然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变得黝黑深邃,怀空冷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是为明媒正娶。”说完,眸光落在谢灼的身上,似乎在问他有其中哪一样。 好啊,这货变着法的讽刺自己呢。 怒火差点没有直冲谢灼天灵盖,直接把他烧了。 但到底谢灼是见过大世面的,心胸不至于这么狭窄,被一两句话就刺激的气急败坏。 盛怒之下,谢灼反而是笑了,他一脸的甜蜜道:“小师傅说的对。” 怀空眸光闪过不解。 只见谢灼慢悠悠道:“本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的,毕竟夫夫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可如今小师傅这么一说,我怎么越想越替自己委屈,可不能让这件事情轻飘飘地过去了。” 说完,谢灼一脸感激道:“等马上王爷回来了,我一定和王爷好好说一说这个问题,到时候一定请你师父来为我们二人主持婚礼,小师傅别客气,到时候你可千万要来观礼才是。” 这会轮到怀空说不出话了,拳头紧紧地握着,眼神越来越凶。 偏偏谢灼还是个不知道收敛地,继续添油加火:“怀空师傅,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想说话了吗?还是不爱说话了?”谢灼眯着眼睛笑,“既然身为了听大师的弟子,本王妃还是要劝你一句,多念经才是正道,少想点有的没的,反正不是你的。” 怀空:“……” 怀空大概也没想到谢灼嘴这么毒,被逼的连连后退,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不可理喻。”怀空黑着脸说道。 “这就叫不可理喻了,那你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奶都没断干净,学什么追红尘啊。” 第70章 谢灼说完,一脸鄙视地看了看怀空的胸膛:“看看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吧?” “还有你这腰,吃素吃多了,看着就虚。” “最离谱的还是你这身高,你每天出门,是不是都要往自己脚底下垫几块转头才敢出门啊?毕竟你这样子,我光看着都替你自卑。” “哦,你有腹肌吗?八块腹肌。我有。”谢灼越说越得瑟,还当着怀空的面,拍了拍那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形状的肌肉。 看得出来,谢灼基础条件十分优越,身上的硬件更是没话说。 谢灼为此感到十分的骄傲。 怀空本来就被气得不轻,如今更是被谢灼这一连环的话砸的眼冒金星,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如今红的和猴屁股一样。 谢灼一脸感叹:“没办法啊,谁让本王妃天生丽质难自弃,王爷呀,他偏偏就喜欢呢——” “哗啦——” 怀空手里的佛珠断了线,佛珠断裂开来,砸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你闭嘴!”怀空一拳头砸了过去。 谢灼连忙躲过,一副我好震惊的样子,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怎么,比不过就比不过,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你这和尚,经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谢灼不仅不怕,反而越发猖狂的撩拨。 怀空已完全丢了风度,和谢灼纠缠在了一起。 怀空的武功竟然还不低! 内力蓄满,怀空重击一拳,带起凌厉的罡风,朝着谢灼快速砸去! 这一拳头下来,若是落在实处,谢灼必定重伤!许是被吓傻了,谢灼不仅不躲开,甚至还手都没有,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怀空的拳头朝着自己砸过来。 只差一寸—— “住手!!!” 只听一声怒斥,怀空血红的双眸忽地清明,连带着拳头都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片刻地失神,给了白锦棠一个很好的机会,雪白飘逸的身影如同一阵风,脚下轻功如同鬼魅,瞬间就到了两个人的跟前。 纤细白皙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在怀空身上的大穴,那汹涌的内力戛然而止,瞬间消弭于无形。 最后停在谢灼面门三寸处,只匆匆剩下一阵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雪白的袖子,再次落到了谢灼的手边,被他抓在手中,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人。 “锦棠,你来了啊。” 怀空看着挡在谢灼面前的白锦棠,瞬间白了脸色,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落在白锦棠身后得意洋洋的谢灼身上,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呆呆站在那里。 白锦棠冷声道:“趁我没发火前,你们两个最好说清楚,刚刚在干什么?” 谢灼这才发现,白锦棠身上竟然还扎着银针! 尤其是脑袋上,简直都快成刺猬了! 一想到自己刚刚做的那些损事,谢灼恨不得时间倒流,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锦棠你先别生气,我先扶你坐下来好不好?”谢灼小心翼翼地牵着白锦棠到树底下的石凳子上坐下,这才低声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就是我听说怀空小师傅也会武功,就想找他切磋一下而已,谁曾想,被你撞见个正着。” 白锦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灼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旁边发呆的怀空,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怀空小师傅,你说是吗?” 听见谢灼这样说,怀空地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下来,脸色依旧难看的厉害,他点头:“是。” “怀空,我想听你说,从头说,”白锦棠看着怀空一字一句道。 怀空没吭声,旁边的谢灼更是皱起了眉头。 白锦棠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没想瞒着白锦棠,刚刚说的也都是表面话,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得了,毕竟白锦棠还要靠怀空师父解毒,自己不能将怀空得罪的太狠。 可如今白锦棠这个态度,让谢灼有些糊涂了。 因为白锦棠生气了。 而生气的理由绝不是因为打架,也不是因为说谎的事情。 准确来说,在此之前,白锦棠就已经生气了。 至于生气的原因,谢灼的目光落在了沉默不语的怀空身上。 “楚瑜之,回话!”白锦棠呵斥道。 楚瑜之是怀空的俗家名字,如今连这都叫出来了,可见的白锦棠是真的动怒了。 “刚刚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不过是在切磋而已。” 白锦棠忽然就被气笑了,他站起身来,恨铁不成钢道:“从我今日上山来,你就没和我说过一句真话。”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两年前开始。”白锦棠像是泄气一般,喃喃自语,“简直就是荒唐啊。” 怀空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直接当着白锦棠的面,跪下了。 “对不起。”眉眼低垂,身体摇摇欲坠,一张娃娃脸可怜的不行。 谢灼在心里暗自鄙夷。 虽然不知道怀空怎么惹人不高兴了,但不妨碍谢灼幸灾乐祸。 “现在知道下跪认错了?早几百年干什么去了。楚瑜之,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要跪就去佛堂里好好跪着,好好清醒一下,免得让自己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话说的太重了,重到谢灼为之侧目,重到怀空连眼泪也不敢掉了,拳头死死地攥着,像是一尊石头像。 第71章 “是不是师父和你说什么了?”怀空低声道。 白锦棠闭眼不想看他,几乎是默认的态度。 “师父答应我的,不告诉你的。”怀空嘴里的苦涩都快溢出来了。 白锦棠:“不告诉我,难道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吗?!” 怀空低声道:“对不起。” 听见怀空如此说,还以为他认错了,白锦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怀空忽然抬头,红着眼睛同白锦棠对视,一字一句,字字真心道,“不是死路!” “喜欢上你,我从来不觉得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觉得就是一条死路。”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放肆至极!!!”看着怀空一脸倔强的样子,死不悔改的样子,白锦棠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身上的银针更是因为白锦棠暴怒的情绪,开始乱颤,成功将白锦棠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 怀空道:“我就是要说出来,今日便是我师傅来了,我也要说。” “白锦棠,你把我当弟弟,可有没有想过,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弟弟!不仅如此,马上我还要还俗,我还要光明正大的跟着你。” “我会是你最信任的人,你可以交托的后背,你手中的屠刀。” 多年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如同波涛汹涌的巨浪,眨眼将就将白锦棠彻底淹没,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地反应机会。 就连白锦棠也想不到,重生不过短短几月。 那干净无尘的神仙拿起了杀人刀,如今,那本该佛法通达的佛陀又为他握住了屠龙刀。 太荒谬了。 荒唐到白锦棠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最后,他只能无精打采地靠在谢灼怀里,说了一句:“夫人。” 谢灼应道:“我在。” 一直都在。 “我好累啊。” 谢灼明白他的意思,弯腰将白锦棠抱在怀里,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怀空,就这样踩着一地的落叶,往了听大师的禅房而去。 怀空苦笑,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菩提树,又看了看满地散落的佛珠,终于没有起来,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 第32章 时辰到了, 了听给白锦棠拔了针, 见白锦棠一副气血不通的讨债鬼脸,了听难得有点心虚, 亲自为白锦棠泡好了茶水, 双手奉上:“王爷请用。” 白锦棠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算是领了了听的情。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道:“我走了。” 了听连忙道:“不可, 你这身上的针,需要连续扎七七四十九日。” 白锦棠轻笑:“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连身上的毒都不治了,连夜跑下山, 就为了躲他。” 了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厚着脸皮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好说。” 白锦棠和谢灼并肩走出了了听大师的禅房, 出来时, 见怀空还在外面跪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就这样牵着谢灼走了。 两个人走了一段,谢灼终于忍不住抓住了白锦棠的手腕,一双凤眸全是笑意, 声音却是酸酸的。 “王爷难道不打算和妾身解释一下吗?什么时候招来的这么一朵解语花,嗯?”为了彰显自己吃醋的事实,谢灼还特意凑近了说, 温热的呼吸打在白锦棠的耳垂,带起一阵酥麻。 白锦棠扭头瞧他,柔软的唇侧正好擦着过他的脸颊,让谢灼瞬间面红耳赤。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憋着, 不问了呢。”白锦棠调侃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啊。” 谢灼:“那是因为妾身刚刚喝了好大一坛醋,王爷要是再不说,可就腌入味了——” 说完,谢灼在白锦棠白净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属狗的吧。”白锦棠倒也没生气,安静地说道,“我和怀空初见时,我十一岁,他八岁,彼时我方来青州,刺杀不断,身上的毒又是频发的时候。” 那时候的白锦棠可谓是如履薄冰。 初到时,连像样的王府的都没有,只能借住在驿站里。 一个无权被放逐的王爷,便是一个小小的知县都敢冷嘲热讽上几句,便是如今的王府,也是后来才选址建造的。 落雨为了他的毒,翻阅各种古籍医术,只为保住他的命。 而秋风负责帮他处理各种暗杀,生怕毒没有解,他的小命先不保。 而怀空自小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大夫断言活不过五岁,后来怀空的父母又生了小儿子,便偷偷将怀空带到郊外,想要将其溺死,被路过的了听大师遇见,收做了徒弟,这才保住了性命。 后来青州城被水淹了,民不聊生,不知道已经被父母抛弃的怀空,八岁的年纪,带着自己攒了大半个月的粮食,偷偷跑下了山,想要送给他的父母。 谁知他的父母却以为怀空是来要吃的,不仅闭门不见,还要扬言要打死怀空。 白锦棠初见怀空时,怀空就蜷缩在屋檐下,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白锦棠顺手将自己的披风给了他,又给了他一把伞,嘱咐他:“最近外面不太平,早点回家吧。” 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次见怀空,是在大街上,因为洪涝,庄稼被淹,田地里颗粒无收,百姓们饥肠辘辘,不得不在路边乞讨。 偏偏怀空是个心善的,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奄奄一息的母亲。 第72章 在母亲千恩万谢下,怀空怀里的粮食被其他人看个正着,红了的眼的难民双眼血红地朝着怀空扑了上来,将怀空的食物全部抢走了。 那些没有抢到的,气急败坏地朝着怀空吐口水,拳打脚踢,逼问怀空哪里来的食物,是不是家里还藏着好多。 怀空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自己。 就像是自己的父母看瘟神一样看着自己,却对自己的弟弟疼到了骨子里。 他就像是一条人人喊打的流浪狗。 而白锦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将怀空从那群难民手里救了下来。 怀空眼眶里满是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仰着头看白锦棠:“你为什么帮我。” 白锦棠蹲下身子,和怀空的视线齐平:“想帮不就帮了,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怀空:“可是有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只帮我一个。” 那时候的白锦棠备受半寸相思折磨,但骨子里的顽劣还没有被消磨殆尽,于是也就比怀空高半个头的白锦棠半真不假地笑着说:“那当然是因为我就喜欢你一个了。” 怀空脸瞬间爆红,眼泪都忘记流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又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家?我正好缺个玩伴,以后你就当我弟弟好了,一直陪着我。” 白锦棠其实是最害怕孤独的,特别是他的母亲死去,舅舅被杀,独自一人来到青州,落雨和秋风为他的身体四处忙碌奔波,无暇顾及他,他只能一个人呆在驿站。 每一天,他都很孤独。 就是这么巧合,白锦棠遇见了怀空。 怀空又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白锦棠。 横尸遍野,民不聊生,大地满目疮痍,尤其是洪水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瘟疫,这让青州原本这个繁华的城池几乎快要成了一座死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段日子本该是最绝望的时候,可怀空却只记得每天都会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送到他的面前,会有白锦棠教他读书写字,还会陪着他玩。 好似怀空真的是他弟弟一样。 直到后来怀空才知道,白锦棠提剑带着人闯了县衙,逼着当官的开仓放粮,让那些地主豪强放了血,这才让青州苟延残喘下来。 而白锦棠给他建立了个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青州城逐渐恢复以前的热闹,灾难带来的阴霾终于慢慢散去。 青州城的大门开启,了听大师也终于找上了门,他想要带怀空离开。 白锦棠做的那些事情,可以是功,却可以是别人攻讦他的过,当时朝廷内外弹劾他仗势欺人的奏章如雪花般满天飞。 尤其是白锦棠当时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已然自身难保,知道了听的来意后,便同意了。 毕竟无论去哪,也好过留在青州陪着自己等死强。 当时的白锦棠其实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机会,毕竟只要他身死,从此世上再无北渊王的血脉,大安的叶家军会被彻底收编,成为历史。 可白锦棠还是活下来了。 了听原本是不愿意救他的。 毕竟白锦棠这个身份太过敏感,一旦他日乘风而起,必定是腥风血雨。 是当时年仅八岁的怀空,捧着白锦棠的血衣跪在了了听大师的门前,为白锦棠一点一点地求来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怀空大逆不道地质问了听:“师父,你说我的哥哥是恶人,不愿意救他,可他救了一座城池的人,我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恶人!您不是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就算哥哥以后或许是恶人,可您不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人尚有回头的机会,凭什么身为好人的哥哥却没有?” 怀空不知道朝廷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白锦棠身上背负的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他的哥哥救了好多的人,但他的师父却不愿意救他的哥哥。 了听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嘴里的经书越念越急,犹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劈里啪啦地炸开了。 最后在怀空的控诉中,这位闭眼不看世间诸般苦楚的佛陀睁开了眼,望见了苍生。 ——也救了白锦棠一命。 而了听为了不让怀空卷入那些是是非非,带着怀空回了青云山,再也不曾下山。 自那以后,每当海棠落败,白锦棠就会上山小住。了听为他施针压制剧毒。 而他和怀空却再也回不到那段纵然绝望却开心的日子了。 白锦棠一直都是把怀空当亲人当弟弟看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怀空竟然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以至于白锦棠这才动了气。 “罔顾人伦,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简直放肆。”白锦棠一想到这里,浑身都疼,毕竟前世这时候他并没有前往伽蓝寺,后来来了伽蓝寺也不曾见过怀空。 谢灼倒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当年白锦棠的境遇,又是难过,竟然还有点感激,还好怀空是个犟种,这才让了听松口救下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边心里又开始嫉妒起来。 白锦棠前十一年,有凌若尘当老师,陪在身边。 十一年后,又有怀空这个光头和尚在身侧纠缠不休。 无论是凌若尘还是怀空,都和白锦棠有着多少年的情分,是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割舍的。 第73章 再看看自己,当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和他们相提并论的,也难怪那和尚看不上自己,屡次和自己对上。 这样的对比,让谢灼有些不安地抱住了白锦棠,心里纵然苦涩,嘴上却还是说:“小孩子家说的,你别太在意,给他点时间总会想明白的,你也别太忧心了。” “其实也不是这么烦心。”白锦棠伸手捏住谢灼的下巴,示意他看自己。 谢灼疑惑:“嗯?” “处理爱慕者这种事情,我一向很熟练,纵然他是我弟弟,但本质上其实是没什么分别的,流程也都是那个流程。” 谢灼:“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山路上我可以当作小打小闹,可是他不该对你出手。”白锦棠垫了一下脚,轻轻在谢灼的唇角落下一吻,如同羽毛飞过,酥酥麻麻的,让谢灼苦涩的心情瞬间变得甜蜜。 原来白锦棠都知道! 谢灼不可置信道:“你既然知道,你在山路上还故意偏向他!你还把我丢下了。” 白锦棠狡黠一笑:“谁让你吃醋的样子实在好玩,这不是想多看几眼吗” 谢灼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告诉我了?” “看你吃醋固然好玩,但万一把你气跑了,这不就得不偿失了嘛?”白锦棠轻轻说道,“现在开心了吧。” “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谢灼极力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闹着脾气道,“什么事情都让你说了,什么事情都让你做了,现在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想要哄住我,白锦棠,我告诉你,没有门!” 说完,某人双手环胸,一个扭头,不看白锦棠了。 但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白锦棠笑的更开心了:“生气啦?” 谢灼:“哼。” 白锦棠:“那我还有话要说给你听,你还听不听?” 谢灼强忍好奇,故作矜持:“哄我的话,我才不愿意听。” 有本事别把脑袋转过来。 白锦棠:“无论是凌若尘,还是怀空,他们或许在我的生命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但我唯独愿意给你……我的所有后半生。” 音落,白锦棠微微叹气,眼神似乎有些落寞,“所以别生气了,好吗?” 谢灼如今的心情已经无法平复,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心脏狂跳,双颊绯红,恨不得围着整个青云山狂奔,边跑边大吼,告诉所有人,白锦棠是他的媳妇! 什么狗屁凌若尘,什么光头和尚! 白锦棠是他的,白锦棠爱他爱得要死好嘛! 这么一群垃圾拿什么给自己比,自己就是白锦棠的天命之子! 这边的谢灼心里狂喜到不能自已,就差原地发疯了,而那边白锦棠一脸惆怅地叹气道: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不说了。” “怎么能算了!”什么狗屁矜持,全被谢灼刚刚一股脑全吃了,抓住白锦棠的肩膀,一副特别不值钱地的样子,“我爱听的,我特别爱听,只要你要说的,我都爱听。” “这可是你说的,后半辈子都是我的,你看咱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立个字据?万一哪天你翻脸不认了怎么办?” 正由此打算的白锦棠:“……夫人,交心的话都说了,你竟然不信我吗?” 谢灼连忙否认:“我没有。” 白锦棠一把推开谢灼:“呵,男人。” 谢灼:“……”不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这才回到了白锦棠常住的那个小院子。 谢灼被白锦棠指使着去烧水煮茶去了,而秋风也是在这个时候,从山下摸了上来,来到了白锦棠的房间。 “主子,已经安排好了,如今银月卫都在山下守着,必能万无一失。” 白锦棠点头,问道:“安王的人也到青州了?” 秋风:“今早到的,如今正在秘密探访,想要找到谢灼的下落。” 白锦棠勾唇一笑:“那就让他们再找上些日子,毕竟要是不亲自找找,怎么能相信谢灼就在我的手里?” 秋风是知道谢灼的身份的,出声询问:“既然安王的人到了,那静王那边,我们是否也要告诉一声?” “用不着我们告诉,安王的动静这么大,瞒不住静王。”白锦棠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低声道,“我们且静静地看着,不会太久的,静王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毕竟黑市的账还没有算,如今又碰上谢灼这件事情。 静王找不到人,马上就会在找上门来试探他,届时就有的玩了。 至于安王,没了谢灼的他,就是一个空有野心的草包,还不需要太看在眼里。 只要静王和安王到了青州,他就有把握让他们两个因为谢灼争得你死我活,而他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谢灼生死,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 第33章 大概怀空也知道, 自己着实是把白锦棠气的不行,自从那以后,就没再来触霉头。 一连小半个月, 白锦棠也没见到他人。 谢灼倒是恨不得直接黏到他身上, 盯白锦棠和盯眼珠子一样,生怕自己离开了, 就被其他人趁虚而入。 这日,谢灼陪着白锦棠在了听那里扎完针, 走到门口时,就听见两个小沙弥讨论前山的庙会。 “哎,我也想去看看,你说我们现在偷偷溜过去, 马上会被发现吗?” 第74章 “应该不会吧,毕竟师叔一打坐就要好几个时辰, 我们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 “那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 两个沙弥一拍即合,猫着身子就要往外面溜。 小孩子天性如此,白锦棠在一边看着,觉得十分好玩,转头对谢灼笑着说:“伽蓝寺的庙会很热闹的, 想去看看吗?本公子今日正好有空。” “好啊。”谢灼欣然应下。 等到了前山才发现,这庙会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男女老少, 都来凑热闹。 夫妻来求子的,公子小姐来求平安,求功名,求姻缘的, 老人家祈求儿孙平安的,潜心跪拜,为佛陀神像献上三柱香。 尤其是那高耸的姻缘树,十分受人欢迎。 姻缘树旁的同心湖,飘着各色的河灯,比天上的星子都要璀璨。 姻缘桥上,温柔公子手里拿着柳枝,姑娘挽着桃花枝,遇见合心意的,就将手里的桃花柳枝抛过去,如果那人有意,便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送上,如此交换,算是成了一桩好姻缘。 不中意也没关系,只管拿着,也算是附庸风雅一回。 奈何谢灼不知道这个规矩,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拉着白锦棠去姻缘树那里祈愿,结果走一步,便上来一个姑娘,含羞带怯地瞧着白锦棠,朝着白锦棠投掷桃花。 这样就算了,还有不少的男子,竟然也学着姑娘投柳枝。 不过眨眼,就已然满怀,可谓是收获颇丰。 偏偏白锦棠这人,还眉眼含笑朝着他们点头,将那些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小姐更是用袖子掩着唇,羞赧的笑。 反观谢灼,生的也不差,奈何眉眼过于凌厉,尤其再配上这副要杀人的表情,就是个凶相,人们避而远之还差不多, 哪里有白锦棠这样温柔多情的样子招人喜欢。 在不知道多少次后,谢灼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一个穿着骚包的粉衣公子走上前了。 “在下许流风,见过这位公子。”许流风手里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身上的玉佩挂饰随着走路叮当作响,一副自我良好的表情。 白锦棠笑意不变,打量着许流风:“有事?” “是这样的,在下觉得,公子像是在下的一位故人。”许流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锦棠:“哦?” 许流风邪魅一笑,从腰间拿出一根柳枝,仔细看,那柳枝用的竟然是上好的翡翠! 翡翠柳枝做的十分精细,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纹路更是漂亮,栩栩如生,下面还吊着流苏。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如今被许流风递到了白锦棠的面前。 许流风目光灼灼地盯着白锦棠,眸中的欲望翻涌着,面上却是嬉皮笑脸地说着:“公子像极了在下没过门的妻子。” 白锦棠:“……” 谢灼:“……” 这下不仅白锦棠和谢灼无语了,就连一边围观的人,都差点没吐了,开始纷纷骂他不要脸。 许流风不屑地看人群一眼:“你们懂什么啊?不懂别再这里瞎说!都给我滚!” 一群人就这样被许流风轰散了。 许流风深情款款:“在下是真心仰慕于你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对你好,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亏待你。” 而谢灼拳头紧握,骨头咔嚓咔嚓的响。 他家锦棠长得好脾气好,有很多人喜欢很正常,那些少爷小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忍忍也就算了。 这个叫什么许流风的又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就他这个肾虚样子,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犯到他面前! 今天他非要好好收拾这个家伙,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在谢灼动手前,白锦棠抓住了谢灼的手,率先开口,红唇轻启,就一个字:“滚!” 许流风却上前,想要抓白锦棠的手。 下一秒,白锦棠抬腿,踹在了许流风的膝盖上,只听“噗通”一声,许流风直接给白锦棠跪下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冒犯我?”白锦棠声音冰冷,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许流风。 “你你你……”许流风被吓到了,但害怕随即又被色胆取代,依旧死心不改,竟然身后还要抓白锦棠的衣摆。 见人执迷不悟,白锦棠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心口上狠狠地一踹,直接将人踹的滚出去好几米远,这才拉着谢灼离开了。 谢灼瞬间就感觉舒畅了。 “下次这样的事情我来,脏了你的脚。”谢灼眉飞色舞道,“这种货色也不值得你生气。” 白锦棠点头:“好。” 两个人携手离开,却没人注意到,许流风已经被人给扶了起来,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怨毒的眸子,亮的惊人。 不愧是大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气势逼人,难怪让静王如此忧心,不惜让自己出手。 许流风舔了舔嘴唇,扭头问身边的人道:“我让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属下回答:“已经都安排好了。” 许流风:“白锦棠啊白锦棠,落在本公子手里,算你倒霉!我们今天晚上,不见不散,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嚣张!” 将那些柳枝桃花安置妥当以后,谢灼拉着白锦棠走过了姻缘桥,来到了湖中心的那棵姻缘树下。 那所谓的姻缘树,也不过是一棵足足十几米高的桃花老树,上面挂着无数的红绸和红线,无声的诉说着男男女女之间的痴恋和心动。 第75章 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和尚,手里正拿着红绸贩卖。 谢灼走过去,就买了两条,将其中一条红绸递给了白锦棠。 “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许个愿吧。” 白锦棠目光闪烁,莹润白皙的手指摩挲过柔软的红绸,却摇了摇头,坦言道:“我不信这些,看着你写便是。” 还不等谢灼说话,就见白锦棠忽然凑了上来,将那红绸一圈一圈地系在谢灼的手腕上,只听白锦棠道:“我所求的姻缘就在这里,做什么舍近求远,求它保佑?” 说着,白锦棠珍而重之地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晚上的风明明是这样的凉,身边的人群又是这样的喧闹,同心湖的湖水被花灯侵染,波光粼粼,犹如破碎的金子。 而谢灼却觉得自己在云端,在天上,在白锦棠含笑的眼睛中。 耳朵已经失真,只能听见心脏砰然跳动。 “王爷,你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谢灼低头同白锦棠对视,声音低沉,眼中有波涛汹涌。 如果白锦棠想,没有人能逃过白锦棠的诱惑。 这悠长的八年,白锦棠每年都会来伽蓝寺小住,可否每次都会收得满怀的柳枝桃花。 他的身畔可曾有过其他人? 这些对自己说过的甜言蜜语,所有对他的情真意切,可是否也曾照搬不误的说与他人听? 一想到这里,谢灼就醋的不行。 “此地此时,今世今言,便只对你一人说过,往后也不会有其他人。” 谢灼:“真的?” 白锦棠承诺:“天地为鉴,明月为证。”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白锦棠无奈道。 谢灼理直气壮道:“不想多,万一你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因爱故生忧怖,又生怨憎。 谢灼并不是个疑心的性子,但自从来了伽蓝寺,他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风雨欲来,又像是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的逼近。 那种恐慌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却能时时刻刻地笼罩着他,总觉得马上就会降临。 而白锦棠是他最牵心挂念之人,所以总是忍不住确认白锦棠是真的喜欢他,想要和他过一辈子这个事实,试图以此来获取安全感。 白锦棠对谢灼十分的有耐心,他安抚道:“永远都不会的。”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点写吧。”白锦棠将砚台捧在手心里,又将毛笔递了过去,催促道,“来都来了,写点什么吧。” 谢灼握紧毛笔,笑着对白锦棠道:“既然不求姻缘,那就写——”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1】。 “我的锦棠,定然会长命百岁的。”等墨迹干涸,遒劲的字体落在红绸之上,张扬又放肆。 他们一起将那块红绸挂在了姻缘树的最顶上,好让天地看见,好让明月知道。 仿佛那样,他们的愿望就会实现一样。 谢灼同白锦棠十指相扣,嘴角上扬,心里满是喜悦。 真好啊,他们走过了姻缘桥,来到了同心湖,如今又写了祈愿红绸,挂在了这姻缘树上。 既是如此有诚心,上天也该保佑他们的。 等两个人回去后,已经是深夜了,秋风落雨因为不放心,正守在门口打瞌睡,眼看着下巴都要砸到脚尖了。 “主子,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啊。”忙着打架的眼皮,终于在见到白锦棠精神起来。 白锦棠笑着点头:“不是说不用等我嘛?困成这样了,还不去睡觉。” 落雨撅了撅嘴:“这里不比王府,尤其是是今晚的庙会,人多眼杂的,很危险的。” 白锦棠哭笑不得:“好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和秋风快点回去睡吧。” 落雨这才点头,和秋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居心叵测的谢灼,如今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白锦棠慢悠悠地道:“别看了,你也回去吧。” “好吧。”如果谢灼身后有一个大尾巴,那他的尾巴现如今已经能扫地了,看着谢灼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爹房间,白锦棠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房间燃着香炉,白锦棠经过时,顺手将用已经凉透的茶水浇灭了,似乎觉得房间太闷,又把窗户打开了。 慢悠悠地洗漱过后,白锦棠也不脱衣服,就这样合衣躺在了床上。 看着跳跃闪动的烛火,白锦棠指尖隔空一弹,随着一声气音,烛火灭了。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进来,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屋外的风吹林梢的声音,索索作响,又像是有人轻手轻脚走过满地落叶时发出的声音。 第34章 白锦棠的院落是在青云山的后山, 因为比较偏僻,除了一些固定过来打扫的人,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但是显然, 今天多了不少的不速之客。 如今银月卫全都守在山脚下, 山上除了秋风落雨还有个谢灼,基本上没什么人。 这就很容易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趁虚而入。 就比如许流风这样带着目的的, 就趁着今天的庙会,人多, 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在摸准位置以后,许流风从腰间拿出了准备好的迷药,喷云吐雾似的将那迷药给吹到了房间里。 随着清浅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守在窗户边上的许流风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试探着推开了白锦棠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第76章 借着门口透出来的光, 他看着床榻上的人, 浑身都觉得燥热起来,他低声喊了一声:“白锦棠?” “五皇子?” “宁王殿下?” 见白锦棠已经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沉了,许流风终于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然后从腰间掏出绳索将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又将白锦棠用黑色的麻袋从头套到脚, 最后往肩膀上一抗,就往外面走去。 院子依旧安静地不像话,其他黑衣人将其他人放倒之后, 跟在许流风的身后,直奔山下而去。 ……………… 白锦棠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身处青云山附近的一个土匪窝里。 看守他的人见他醒了,立马就把许流风给叫了过来, 许流风还穿着那身骚包的粉色。 白锦棠:“是你。” 许流风笑的淫邪:“宁王殿下,昨晚上不还很嚣张吗?没想到吧,你还有今日吧。” 维持同一个姿势时间长了,白锦棠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这才屈尊降贵的抬眼看他:“你是静王的人?” “王爷怎么会这么觉得?说不定在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采花贼呢?”许流风手里的折扇轻佻地勾起白锦棠的下巴。 “黑市盘踞青州数年,牟利无数,它的账目实在是不好查,奈何本王就是个实心眼,一页一页翻过,就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白锦棠红唇轻启,“这钱竟然被分成了四份,一份李青山占着,一份黑市自己留着,一份交到静王手里,可还有一份哪里去了?” “本来本王还在想,这账本如何也不会出现这么一个漏洞,就在刚刚,我就知道了。” 许流风眯眼:“你知道什么了?” “早听说青云山附近有个连云寨,寨主只知吃喝玩乐美人好酒,是万花楼的常客,却不见山上的土匪下山劫道,试问这是哪里来的钱?”白锦棠淡淡道。 “反正本王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务正业的土匪。” 但如果说,他们是在藏身于此,养兵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后半句白锦棠没说出来,那样容易打草惊蛇。 其实白锦棠早有怀疑,但毕竟他才除掉李青山,剿灭黑市,又要请至剿匪,实在是锋芒毕露,这才作罢。 但是现在不一样。 许流风竟敢绑了他,那他的银月卫攻上连云寨,便就是名正言顺。 许流风笑了:“王爷还真是聪明啊!既然王爷猜出了我的身份,想必王爷也已经知道,在下找王爷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白锦棠直言:“无非就是为了谢灼。” 许流风一愣,没想到白锦棠就这样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你都知道?!” 白锦棠:“你们和安王都快把我的青州翻了个底朝天,本王不瞎,看得见。” 白锦棠慢悠悠道:“不过瞧你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找到,要不然也不会绑我?你们不就是怀疑本王在你们来之前,就把谢灼藏起来了?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其他事情?” 这话都被白锦棠说干净了,就显得自己很蠢,许流风嘴唇张了又张,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到最后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许流风呵斥道:“既然知道我的目的,劝你老实交代,要不然,宁王殿下……” 白锦棠轻声道:“那你先给我松绑,你们绑的太紧了,我难受。”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白锦棠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不过随你们拿捏,敢问寨主大人,你们山寨里的人是蠢货还是猪,这么多人,还看不住我一个人。” 说的就很有道理,许流风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蠢,于是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将人解绑了。 白锦棠又道:“我饿了,去给我准备一点吃的吧。” 许流风当即就怒了:“你别蹬鼻子上脸,我抓你来是为了——” “谢灼,”白锦棠点头,“我都知道啊,但你不让我吃饱,我如何想得起来谢灼在哪里?” 许流风瞬间就摸到了话头:“你真知道谢灼在哪里?” 白锦棠:“是,现在可以准备吃的了吗?” 许流风认命地摆了摆手,手下连忙去准备饭食了,看着白锦棠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许流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白锦棠:“你就不怕我对你严刑拷打,逼着你告诉我谢灼的下落。” “那我醒来时就不会在这里了,”白锦棠手掌滑过床上的虎皮毯子,慢悠悠说道,“许公子,下次记得把眼神收一收,说不定本王就会害怕了。” 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鼻尖的红痣红的灼人,让许流风心头一跳,丢盔弃甲,连直视白锦棠的勇气都没有了。 白锦棠猜的没错,在他第一眼看见白锦棠的时候,就生了其他的心思。 这样的尤物随随便便死了,未免太过可惜,白锦棠这般样貌的,很难让人不生出亵渎之心。 “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静王给你的命令是,务必撬开我的嘴,拿到谢灼的下落,然后将我就地格杀。”白锦棠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像是玉石撞击的声音,“只可惜,从你看见我的第一眼,你的心就乱了。” 要不然许流风大可以默默地关注他,不引起他的注意,可他还是色胆包天的上前来,赠他翡翠柳枝。 要不是这样,庙会那天这么多人,他还真不一定能直接确认是许流风呢。 第77章 “许流风,你不想杀我。” ———— 谢灼脸色难看的厉害。 在许流风那群人悄无声息来到他的房门前,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一想到白锦棠还在睡着,他就有些着急了,就在他屏住呼吸,想要趁着外面的人放松警惕,将人杀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软。 谢灼心里一紧,试图运转内力,结果却是内力停滞,根本使不上分毫! 透过门缝,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把白锦棠偷走,急得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通红,心生绝望。 秋风落雨呢? 还有,他怎么失了力气和内力,明明他没有闻那些迷药! 就在白锦棠被掳走没多久,谢灼的房门被打开了。 是秋风和落雨走了进来。 秋风把谢灼扶到床上,而落雨熟练的将自己的药箱打开,顺势将白锦棠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绸给解了下来,丢到一边的香炉里。 “夫人暂时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迎着谢灼冰冷刺骨的眼神,落雨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结结巴巴道。 而秋风见情况不妙,立马给落雨一个你保重地眼神,溜了出去。 秋风从腰间掏出一个口哨,随着口哨声音响起,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秋风将事先准备好的密信,绑到了鸽子腿上。 谢灼瞬间就明白,合着这都是白锦棠引蛇出洞的计划。 落雨将银针收了回去,不敢看谢灼,问:“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好,我现在特别的好。”体内凝滞的内力已经可以运转,也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谢灼阴森森地看着落雨,“落雨姑娘,你家主子这又是想去杀谁啊?” 落雨一噎:“也……也没想杀谁,就……就是忽然想要剿匪了,毕竟来都来了,怎么能空着手回去呢?” 谢灼:“哦——剿匪啊,不真不愧是咱们大安的宁王,怎么这么聪明能干呢。” 落雨:“……”王爷,您真的好自为之吧。 谢灼冷笑连连:“所以红绸的药,是你给他的对吗?” 也真是难为白锦棠了,一边对自己情深款款,一边还要想办法把自己撂倒,生怕自己坏了他的事情。 落雨欲哭无泪:“夫人,我冤枉啊。” 谢灼点头:“真是主仆情深啊。” 落雨讪笑:“哈哈哈哈——” 谢灼:“告诉我,他在哪里?” 白锦棠事先有交代,落雨可不敢说,立马开始转移话题道:“夫人,您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啊,您放心,主子肯定会没事的。” 比起阴阳怪气的谢灼,落雨觉得还是连云寨的那群土匪可爱,于是打定主意后的落雨,已经开始准备溜了。 结果才走没几步,就被谢灼叫住了。 只见谢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是说了吧,要不然……” 落雨心里咯噔一下。 谢灼随手拨动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微笑道:“你的药箱就遭罪了……” 落雨:“……” ———— 许流风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白锦棠,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自作聪明,你真的以为我不杀你,就不会用其它的办法对付你了吗?”许流风作势就要去抓白锦棠的手腕,却被白锦棠灵巧地躲开了。 许流风有些不高兴,这人都落在他的手里了,还如此不识抬举。 他就不信了。 “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信你身边的人不知道,到时候我用你们威胁他,害怕他们不把谢灼送到我面前来。” 说着,许流风走上前,作势要将人拢进怀里。 白锦棠面色不改,幽幽地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轻声说道:“许公子,你就不怕他们送来一个假的?” 许流风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只觉得这人就和妖精一样:“静王那边已经来信了,马上就会把谢灼的画像送过来,你们骗不了我。” “这样啊。”白锦棠若有所思地点头,安抚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许公子,我被绑在这里这么久,滴水未进,你倒是让我先喝口水,吃点东西不是?” 许流风有些犹豫,似乎是害怕白锦棠搞事情。 “不会耽误多长时间,许公子也不想没尽兴,人就晕过去了吧。”说着,白锦棠眉头微蹙,脸色比刚来的时候,更加苍白了,漂亮的眉眼似乎也因此失去了颜色。 许流风虽然急色,但也不得不顾及一下白锦棠的身体,于是这才松口,让人将食物送了上来。 他就坐在一边看着白锦棠用膳。 白锦棠吃的不快也不慢,不像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矫揉造作,也不似军营的臭男人一样,毫无形象,只知道狼吞虎咽。 他的吃相十分文雅,安安静静地,不会发出声音,教养都是极好的。 这一顿饭吃下来,白锦棠算是尽兴了,倒是把许流风吃的口干舌燥,火烧屁股。 眼看着白锦棠放下筷子,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擦嘴,许流风终于忍不住了,还不等饭菜撤下去,就猴急地打算往白锦棠身上扑去。 却再次被白锦棠躲开了。 许流风眯了眯眼睛:“吃也吃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锦棠看着屋子里的沙漏,笑:“许公子,时辰到了,你没时间了。” 第78章 午时已到,该死人了。 第35章 “什么意思, 白锦棠,你敢耍花样?!”许流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白锦棠没吭声。 因为许流风的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从门口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 大叫:“大当家的, 不好了,出事了, 官兵打上门来了!!!” 许流风猛地回头看白锦棠,白锦棠依旧一脸淡淡地站在不远处, 安静地看着他。 许流风:“哪里来的官兵!连云寨地处偏僻,就算从最近的县衙调人过来,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那人哭的稀里哗啦:“属下也不知道啊,他们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起码有好几千人!现如今已经攻上山腰了,咱们的人, 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这回轮到白锦棠蹙眉了。 他安排的银月卫总共就八百, 哪里来的好几千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许流风死,要那些私兵烟消云散。 许流风面色铁青,恨不得将白锦棠碎尸万断:“白锦棠,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有备无患而已。”白锦棠也不装了,轻声说道,“寨里的人不够阻挡, 那后山不是还有不少人吗?本王可是听说,都是花费重金养起来的私兵,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你……你果然就是故意的, 你一直都在骗我!” 白锦棠冷漠:“兵不厌诈,是你太蠢!” “白锦棠,等事情结束,老子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把你的脸划花!” 许流风踹了一脚那小土匪,怒斥:“哭什么哭,老子亲自去会会那些人,你给我把白锦棠绑了!我倒是要看看,那群人还能把宁王一起杀了。” 小土匪连滚带爬地来到白锦棠的身边,捡起那团麻绳子,瑟瑟发抖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倒是十分配合,主动将自己手腕并拢伸了过去,让小土匪绑。 小土匪:“大当家,绑好了。” “把后山的人都叫过来,也是时候见见血了!”许流风狞笑一声,也不怜香惜玉了,一把抓着白锦棠的手,将人扯得踉踉跄跄往外走。 等许流风气势汹汹地赶到半山腰,那里已然横尸遍野,一众土匪吃喝玩乐,做久了土霸王,如今一看要见血,吓得屁滚尿流,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脑袋就掉了。 官兵打上来,根本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白锦棠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打上山来的不是几百人,而是上千人了。 只见身着官袍的杜允成骑在马上,朝着他们中气十足地大喊:“本官乃新任青州知府杜允成,尔等宵小,不仅胆大包天占山为王,竟还敢蔑视皇威,掳走宁王殿下,简直罪无可恕!如今尔等愿意投降,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向上人头不保!” 竟然是杜允成,还真是巧啊。 杜允成青州人士,六年前穷困潦倒没钱进京赶考,只能在路边卖红薯,是白锦棠怜他寒窗苦读,身怀抱负,不忍他埋没市井,于是支助他进京赶考。 说来也是造化,杜允成就是当年的状元郎。 这些年来,书信往来虽然少,但是情分依旧。 看来凌若尘已经将黑市和李青山的事情处理妥当,这位新上任的知府,背后应该也有他的运作。 就是杜允成身后的那些兵,看着实在是眼熟啊。 不像是官兵,像是凤侯的亲兵。 许流风本来还有些急,等瞧见杜允成瞬间就乐了,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身后跟着一些穿着常服的打手,还能打得过他练了这么些年的私兵? “什么狗屁知府,一个只会用嘴打炮仗的蠢货,也敢在我连云寨叫嚣!”许流风嗤笑,“别还没上任,就先掉了脑袋!” 杜允成气的满脸通红:“你们这群土匪,竟敢如此嚣张!” 许流风拉弓上箭,下一秒,那根箭冲着杜允成的脑门就去了! 旁边的秋风眼疾手快,一刀斩断,这才幸免遇难,而杜允成因为着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得官帽都歪了。 众人见此,哄堂大笑,许流风更是猖狂:“蠢货啊蠢货啊!” 杜允成气的面红耳赤,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秋风道:“大人,我们还是直接动手吧。” 杜允成却皱眉,他看着被捆着双手,就站在许流风马后的白锦棠,迟疑道:“可是王爷还在他们手里,我们这样贸然出手……” 杜允成话还没没有落下,就见白锦棠手腕上的绳索忽然落地,白锦棠勾唇一笑,下一秒,只见他一跃而起,身体腾空,落在许流风的身后,踩在马屁股上! 紧接着,白锦棠用手里的绳索勒住了许流风的脖颈! 危险和窒息感是在同一时间袭来的,许流风被勒的眼珠凸起,双手死死地抓着脖颈上的绳索,试图以此减慢窒息。 身下的马屁因为这变故发出嘶鸣,开始不安地扬起马蹄,想要自己背上的人甩出去。 白锦棠一边控制身体的平衡,一边不断地用力,最后还要朝着杜允成大喊:“愣着干嘛,上啊!!!” 众人恍然大悟,本来还算平和的局势瞬间乱作一团! “大当家的,我们来救你!” 无数的矛长剑朝着白锦棠刺了过来,白锦棠猛踩马背借力,身体腾空,将那些武器悉数踩在脚下,惊险躲过! 脚底下的马儿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刺中后发出哀鸣,轰然倒地。 第79章 白锦棠失去平衡,手下的力道也跟着松了,最后被许流风反手抓住肩膀,就要给白锦棠来一个过肩摔! “嘭!”白锦棠的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喉咙硬生生呕出一口血出来。 许流风眸中露出兴奋得意笑容,也就是这个空隙,白锦棠摸到后腰处压着的长剑,那是刚刚土匪掉落的,猛地扑向许流风,反手一击,朝着许流风的脖颈刺去! “刺啦!”鲜血喷溅,染红了白锦棠绣着海棠的雪白衣襟,为他精致漂亮的眉眼上,染上风流邪气。 许流风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收回,就这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舒坦了。 白锦棠有一种被恶心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永久让那东西消失的快感了。 就是代价有点大。 果然,没有内力是万万不能的,便是杀个人都如此费劲。 白锦棠随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忽然,他感受到一抹炽热浓烈的目光。 这让白锦棠有些不耐烦,还有些烦躁。 那个不要命的敢这样看着自己,是找死…… 心声戛然而止,白锦棠眼里的凶狠在一瞬间消失,变得十分无辜,手里的长剑烫手一样被他丢到了地上,掩耳盗铃一样的往旁边挪了挪,正好挡住了许流风死不瞑目的样子。 白锦棠脸上扬起一个标准的温柔关心的笑容:“夫人,你怎么来了啊?” 目睹这一切的落雨:“……” 谢灼比他笑的还温柔,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妾身当然是来欣赏王爷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斩杀敌手,为民除害的了。” “毕竟,像王爷这样爱民如子的人可不多。” 白锦棠认真道:“我可以解释的。” 谢灼:“比如在我们谈情说爱互诉衷肠的时候,王爷却在想怎么把我放倒吗?” “……”白锦棠此生撒过无数谎言,骗过很多人,无一不是面不改色,此时此刻,一种堪称陌生的心虚感,占据了白锦棠的内心。 谢灼:“还是故意让落雨瞒着,不让我插手?” “亦或者,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用内力,却还要和许流风硬碰硬?” 眼看着怒火越烧越旺的谢灼,白锦棠果断开始装可怜,只见他弯腰开始咳嗽起来,朝着落雨伸出了手:“落雨,我肩膀疼,还有点头晕,你过来扶着我一点。” 落雨自然没去扶。 倒是刚刚还疾言厉色地谢灼,瞬间哑火,身体永远都比脑子快,一把扶住了白锦棠。 白锦棠也不矫情,靠在谢灼的怀里,有声无力道:“夫人,我疼——” “活该,怎么没疼死你呢。”谢灼面色着急,连忙对落雨道,“你快来给他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落雨连忙答:“好。” 白锦棠:“真的快疼死了,夫人,你一生气,就更疼了。” 谢灼:“……”虽然知道白锦棠可能是在骗他,但谢灼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刚刚那一下却是实打实地。 谢灼低头在白锦棠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安慰道:“马上就不疼了,乖一点。” 白锦棠见谢灼不打算兴师问罪,立马不说话了。 见证了全程的落雨,表示目瞪口呆。 谢灼看着听聪明的啊,怎么一到她家主子面前,跟条傻狗一样? 装可怜,装傻,再配上几句甜言蜜语,简直就是无敌了。 谢灼:“怎么样了?” 落雨摇头:“没事,就是皮外伤,上点药养几天就好了。” 谢灼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落雨手里接过药,将白锦棠抱了起来。 谢灼低声对白锦棠道:“马车在山下,我先带你回去好不好?” 白锦棠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的杜允成身上,杜允成认识谢灼,不能让他们见到,于是白锦棠点头:“好。” 然后转头嘱咐落雨:“把这里处理干净,有情况随时下山找我,事情结束后,让杜允成来见我,我有事情要问他。” 别人认不出来,白锦棠却认得出来。 杜允成身后的兵,可不是亲兵,而是凤侯爷的亲兵。 凤侯爷,当朝唯一的女侯爷,战功赫赫,风华无双。 按照辈分,白锦棠应唤她一声凤姨。 他要知道,为什么凤侯的亲兵会跟着杜允成一起来青州,杜允成成为青州知府,背后可能还有凤侯的手笔。 这边白锦棠和谢灼下了山,那边的战斗也逐渐接近尾声。 许流风已经死了,军心涣散,再加上银月卫和凤侯的亲兵都不是吃素的,不过半个时辰,就把那群所谓的重金养护的私兵,打的抱头鼠窜,最后直接包了饺子。 而杜允成也终于空下时间去找白锦棠的踪迹。 紧接着,他就看见谢灼抱着白锦棠正往山下走去。 杜允成眯了眯眼睛,看这背影,越看越眼熟,满脸的疑惑,喃喃自语道:“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好像是摄政王!” 一提到谢灼,杜允成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不可能啊……摄政王怎么会在这里……” 第36章 谢灼抱着人上了马车, 将人放在马车上的绒毯上,又从袖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为白锦棠擦去脸上的血污。 一点一点地, 很是仔细, 许是心虚,白锦棠一直表现得十分乖巧。 第80章 等擦到手掌的时候, 他就看见白锦棠满是勒痕的手腕,已经红肿了。 白锦棠这些年被养的娇贵, 稍稍磕着碰着就要留印子。 谢灼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强忍什么,他将药膏打开,涂抹到了伤口上, 等两只手腕都上完药,谢灼作势就要去剥白锦棠的衣服, 吓得白锦棠立马躲开了, 还把自己的衣襟抓的更紧了。 “我看看。”谢灼微微蹙眉,低声道。 刚刚还闹着疼的人,如今眯着眼对他笑,风流多情的样子:“一点小伤而已,用不着看。” 谢灼才不吃他那一套, 何况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他和白锦棠对视,毫不退让:“王爷是想妾身帮你脱, 还是您自己脱。” 白锦棠:“能不脱吗?” 音落,刚想和谢灼挪开点距离的白锦棠就发觉自己没了力气,浑身一软,就这样软踏踏地倒在了马车上。 “你给我下药?”白锦棠小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精神也不由得随之紧绷。 一般的药,他不会察觉不出,除非是落雨特制的药。 还有就是,这药效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是自己下给谢灼的那个药。 谢灼轻笑:“想起来什么药了?” 白锦棠瞬间就没脾气了。 “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我,我就不会生气了,就会原谅你啊。”谢灼的手勾住了白锦棠的腰带,手指在他的衣带上打转,眸光深沉,里面像是关了一头巨兽。 随着腰间一松,那绣着海棠花的腰封就这样被谢灼扯了下来。 谢灼的手指游离在他的身上,从纤细的腰肢,到微微起伏的胸膛,再到脆弱的脖颈,不轻不重地力道,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让白锦棠紧紧抿住了唇。 “怎么不说话。”谢灼的手指挑开了白锦棠的衣襟。 说什么啊,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白锦棠微微错开眼,不和谢灼对视。 谢灼瞬间明白白锦棠心中所想,直接被气笑了。 “白锦棠,你真是好样的。” 白锦棠睫毛疯狂的颤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的身体被谢灼的手带着,猛地往前扑去,软绵绵的身体,最后趴在了谢灼的双膝。 “干什么……” 还不等白锦棠说完,身后散落的头发被谢灼直接拨动到一边,谢灼抓住了他的领子,往下一拉,后背顿时变得十分凉爽,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下意识抖了一下。 因为药效,他甚至抬头都费事,更别说去看谢灼的表情。 但他绝对能想象到谢灼的眼神,会有多么的愤怒和灼热。 本该光滑如玉的脊背如今青青紫紫,满身的伤痕,尤其是那漂亮的、振翅欲飞的蝴蝶骨,更是肿了起来,甚至还破了皮。 谢灼的手指落在那处的瞬间,白锦棠身体下意识的一缩。 谢灼的指尖太凉了,而那里的伤口又实在太疼了。 白锦棠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姿态过于被动,还有些难看,让白锦棠少见的面红耳赤。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谢灼终于动了,开始为白锦棠上药。 白锦棠:“小伤,不碍事。” 谢灼“呵”了一声:“那怎么才算是大伤,像上次在黑市那样,动用内力,在床上躺了大半月还在吐血,那样的伤算不算大伤!” 白锦棠不吭声了。 谢灼:“白锦棠,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了,无论你利用我,还是拿我牵制翠云,或者是这次对我百般隐瞒,我可曾怪过你一丁半点?” 白锦棠好像知道谢灼在生气什么了,但他还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在生气什么?” “你不知道吗?白锦棠。”谢灼深呼了一口气,忽然捏住了白锦棠的下巴,让看着自己,怒火几乎快要喷涌而出,他一字一句道,“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白锦棠无法想象,谢灼是怀揣着什么的心情和自己说这些话的。 那双凤眸里,出现了他从未都没见过的情绪,是害怕,是慌张,是痛苦。 前世今生,谢灼总是张狂霸道的,对世间所有有着绝对的掌控和自信,何曾如此惶恐不安过,如今却是为了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久到谢灼以为白锦棠不会说话了,白锦棠睫毛颤抖,不确信道:“你是在害怕吗?因为我的受伤而生气,对吗?” “是。”谢灼像是脱力一样松开了白锦棠的下巴,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我知道这是你的计划,可是我忍不住害怕,我怕你受伤,怕你会死,我怕打乱你的计划,还喜欢胡思乱想,如果你……我该怎么办……” ”锦棠,你让我怎么办啊。” 突如其来的剖心置腹让白锦棠丢盔弃甲,他不怕别人算计他,背叛他,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却唯独害怕别人将那一捧炽热的真心放在他的身上,让他从此不敢看。 指甲陷入皮肉带来的刺痛,才换回白锦棠的理智,不知道是不是谢灼的错觉,他觉得白锦棠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破碎。 “不会有那一天的。”白锦棠似乎意有所指,像是说给谢灼听,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谢灼神色复杂,如同呓语一般道:“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白锦棠手指下意识蜷缩,抿着唇,没吭声。 谢灼:“锦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第81章 白锦棠不答,因为他知道谢灼要问出来的问题,会让他很难以回答,现在的他,实在难以分出其他精力,去给谢灼编织一个谎言,因为他的心很乱。 “我冷。”白锦棠道。 谢灼这才恍然,白锦棠温软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下去,他连忙放开手里的药膏,将白锦棠的衣服拉了回去,为他理好衣襟,又系上了衣带。 白锦棠没回答刚刚的问题,谢灼也没有再去问。 他们有一条无声的裂缝,就在眨眼间,成了一条天堑,将他们隔在了两边,以至于马车的气氛陷入死寂,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像是两个陌生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到青云山脚下,谢灼率先弯腰下了车,朝着白锦棠伸出手臂,白锦棠紧跟其后,默不作声地扶着谢灼的手臂下了车。 “你先上山,我等杜大人有要事商议。” 谢灼没有拒绝,说了声“好”,转身走上那蜿蜒曲折的山路,不曾回头。 落雨见此,小心翼翼问道:“主子,你和夫人生气了?” “别瞎打听。”白锦棠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 落雨撅了撅嘴:“哦。” 没过多久,杜允成和秋风就带着人赶了过来,杜允成见白锦棠安然无恙,顿时喜极而泣,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 “王爷,真是好多年不见了,您过得可还好啊?怎么瘦成这样,肯定是李青山他们欺负您,您放心,现在下官来了,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白锦棠:“……时隔多年,杜大人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以前杜允成就话多,没想到如今更是。 杜允成哭唧唧道:“没办法啊,多少年了,都是这样。下官这一着急就忍不住说话,我也知道是废话,但不说出来,心里就难受啊!尤其是见到王爷这样消瘦,就更难受了!” 白锦棠:“倒也没有这么艰难,诚然,秋风落雨这些年把本王照顾的很好,吃喝不愁,夜夜好梦。” 杜允成:“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帝师大人和凤侯爷也不用担心了。” 一提到凤侯爷,白锦棠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他目光扫过杜允成身后的那些凤侯亲兵:“你还没和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此事说来话长,下官一个人与王爷说。” 说着,杜允成就把白锦棠拉到了一边,避着所有人开始讲述自己这些年的发家史。 总而言之,杜允成空有才华和能力,但坏就坏在这张嘴上,以至于官路十分忐忑,后来更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静王手底下的人,幸而凤侯爷及时出手相助,这才幸免于难。 自那以后,那些人都以为他是凤侯爷的人,官路骤然畅通,如今又得凌若尘举荐来青州为官,也算是如鱼得水。 临别时,杜允成想着,自己这些年靠着凤侯爷狐假虎威,如今要走了,还是需要登门拜访一二才是。 于是就带着礼物上门了,本意答谢,结果凤侯爷大手一挥,点了八百亲兵护送杜允成上路,简直倍有面。 “话虽如此,可下官怎么听说,凤侯爷之所以身处如今高位,是靠着出卖北渊王和宣恩皇后才得来的今日之荣耀,自八年前北渊王一案,你们该是势同水火……可为什么这些年来凤侯爷如此照拂下官……” 白锦棠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因为他也不知道。 当年北渊王满门被灭,诏书是凤侯爷亲自颁的,她甚至是监斩官。 北渊王死后,她更是接手了北渊军,于北疆大破蛮族,获封定北侯,成了北疆兵马名副其实的主人,也是大安建国以来,唯一的女侯爷。 几乎可以说她是踩着他舅舅的血,封王拜相的。 可是白锦棠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而且当年那个局面,就算不是凤侯爷,也会是其他人,与其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还不如落在凤侯爷的手里。 前世没搞清楚的事情,这一世,他一定会一点一点的弄清楚,才不算辜负亡人,误会生人。 杜允成:“王爷?” 白锦棠轻轻笑着,语气却格外坚定:“本王现在还不知道,等以后我弄明白了,再告诉你。” 只是凤姨啊,你知不知道你派人护送杜允成来青州,会引来什么后果吗? 我的身体里留着北渊军的血,是北疆少主,你我一旦牵扯上关系,就会被彻底归于一党,八年前好不容易斩断的情分,会因为此举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 你成为了我身前的盾,面临的将是不死不休地明争暗斗。 债要还,冤要伸。 你当真决定了吗? 第37章 杜允成很乐呵, 连忙点头:“看来王爷和凤侯爷并非如传言那般,既然如此,下官也就放心了。说实在的, 下官这一路忐忑地睡不着觉, 生怕因为凤侯爷这事情,和王爷生了嫌隙。” 白锦棠挑了挑眉头, 笑了起来:“原来杜大人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杜允成说实在的也是个人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 都是乐呵呵的,该吃吃该喝喝的,心态就没有崩过。 反正他说的白锦棠是不相信的,但也没打算拆穿。 “下官可是一直把王爷放下心上的。”杜允成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锦棠:“好了, 别在这里胡扯了,说一说连云寨的情况吧。” 第82章 一说到连云寨, 杜允成瞬间就严肃起来, 他朝着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人将连云寨的二当家的给带了上来。 说是二当家的,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静王私兵的头子。 “也是个有骨气的,被生擒以后就要咬舌自尽, 还好被下官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杜允成有些迟疑,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白锦棠看着被捆成粽子的人, 淡淡说道:“不用问了,直接杀了就是。” 此话一出,杜允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爷,您这是?” 白锦棠解释道:“我们已经重创静王, 倘若再动手就是把静王往死路上逼,届时困兽殊死一搏,必遭重创,反而让安王坐收渔翁之利。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说是山匪,静王吃了哑巴亏,我们也算是留了余地,也不会让安王平白捡了便宜。” “况且,本王同他们来日方长。” 这么一说,杜允成瞬间就明白了,他思考了一下道:“那下官回去以后,就写一封奏章,就写……” “王爷身体欠安,与青云山修养,结果路遇悍匪,下官得知后,带兵剿匪,贼首伏诛,幸得王爷贵体无恙……” 白锦棠:“不太好。” 杜允成:“啊?” “不够夸张,也太实诚,不妨润色一下,夸张一点。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火还可以烧的再旺一点……”白锦棠话锋一转,嘴角勾起,“毕竟青州偏僻,也没什么钱,知府需要修缮,就算是为了面子,不说加官进爵,该有的赏赐也不会少的。” 杜允成还是有些不明白:“王爷很是缺钱?” “不瞒杜大人说,近来扶持一个商会,入不敷出,以后还要靠杜大人接济才是。” 黑市的钱有账本对着,白锦棠从里面能捞的不多。 云屏商会这才刚刚起步,不少要钱的地方,走的那可都是白锦棠的私账,大把大把的钱往里面砸,也真是没钱了。 短时间内,怕都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须要让狗皇帝出点血才是。 杜允成连忙一脸肉疼的表示:“王爷若是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倒也不需要如此夸张。”白锦棠道,“没想让你出血,只是拉你入伙而已。” 杜允成立马喜笑颜开:“王爷早说嘛。” 静王在青州最后的势力被剿灭,如今又有杜允成作为他的左膀右臂,管理青州,从今日起,这青州才真正是他的青州。 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今只剩下他身上的毒了。 杜允成正招呼着手底下的人,想要将这个匪首直接拖下去处理了,临到头,忽然被白锦棠给叫住了。 只见白锦棠眸光低垂,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道:“他对我有用,把他留下,剩下的人你看着处理吧。” “是!” 有些事情不是杜允成能问的,但是杜允成忍不住,于是多嘴道:“就是……那个……王爷,方才连云寨的时候,下官看见了一个人,长得很像一个人……” 白锦棠目光坦然平淡,静静地看着杜允成,道:“如果你说的是谢灼的话,那么恭喜,你猜中了。” 竟然真是谢灼! 靠靠靠! 静王和安王翻遍了整个青州,要找的人,竟然在他家王爷身边。 杜允成心里咯噔一下,猛咽了一口唾沫,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嘴贱。 可都问到这里了,也不差再多问点。 杜允成:“王爷是打算?” 白锦棠直言:“我打算用他和静王做一笔交易,剩下的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这交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允成连忙点头,承诺道:“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你不守口如瓶也没关系,因为你马上回到青州城,见到的云屏商会的会长张玉屏和会长夫人,是谢灼的姐姐姐夫,你若是透露半点风声,想必……”白锦棠温柔地说道。 这波操作,杜允成属实震惊了。 不是王爷,你这是怎么敢的啊! 先不说谢灼落在静王手里是什么下场,就说被谢灼姐姐姐夫知道了,这不得背后捅你刀子啊。 杜允成:“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一旦失去谢灼这个纽带,我无法相信他们忠心于我,所以就要靠你盯着点了。” 怪不得白锦棠让他入股呢,合着没事的时候,就让张玉屏他们管理商会,必要的时候,就由自己接手,将张玉屏夫妻两个直接踢出局。 从此,杜允成会是云屏商会的靠山,也是白锦棠埋在商会的一个钉子。 这简直太黑了。 杜允成:“下官定然不辱使命,不负所托。” 白锦棠点头:“走吧,本王还要在青云山主上一段时间。” “下官告退。”杜允成说完就带着人走了,如今便只剩下白锦棠和秋风落雨,还有一些护在他们身边的银月卫了。 白锦棠唤来了秋风,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计划来。” 秋风:“是。” 等着秋风带着银月卫离开了,山路上就只剩下白锦棠和落雨了。 虽然白锦棠和秋风故意瞒着他,但是刚刚的谈话却没有避着自己,如今落雨隐隐约约大概也知道了白锦棠想要做什么。 第83章 白锦棠也察觉到了落雨的心思,却没主动说话,而是等着落雨主动问起来。 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落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落雨一脸认真道:“主子,落雨知道您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落雨还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白锦棠:“你问吧。” 落雨:“你对谢灼真的只有利用吗?” 白锦棠袖子底下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旋即就松开了,然后“嗯”了一声。 落雨点头:“您舍得吗?” 白锦棠道:“舍得。” 落雨道:“那我希望您利用完他以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他,不要让他活着离开青州,因为经此一遭,你们之间必定势如水火,不死不休。如果他不死,那会很麻烦。” 落雨这话说的是事实,是肺腑之言,也是白锦棠一直都明白的事情。 “所以王爷,落雨还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白锦棠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点头:“你问吧。” 落雨认真地看着白锦棠,一字一句地问:“您若是真的杀了他,会后悔吗?” 此话一出,白锦棠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眼眸中也开始闪过迷茫,像是一个找不到路的迷路人。 扪心自问,白锦棠,你舍得吗? 摩挲着檀木珠串的指尖忍不住用力,以至于泛起了白色,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和谢灼相处的细节,犹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迅速过了一边。 然后白锦棠忽然就笑了出来。 从初见就是带着怨恨,从遇见都是带着目的,自始至终也都是利用,现如今谈感情,着实荒谬了。 白锦棠松开了手腕上的珠串,任由珠串垂落雪白的衣袖间。 “我现在可以从新回答这些问题。”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被白锦棠压在了眼底的最深处,以至于看起来平淡无痕,是一片漆黑。 “做都做了,还说什么舍得不舍得,这很可笑。” 那就是舍得的意思。 “至于他的性命,非必要的情况我不会主动杀他。” 必要的情况,那就是不会留情的意思了。 “至于你问我会不会后悔。”白锦棠扑哧笑了出来,“干完才知道,落雨,你可以等我干完以后再问我,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白锦棠:“有句话怎么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又不会回头。 那就是铁了心地干了。 落雨干巴巴道:“不愧是王爷,想法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如此的清丽脱俗。” 白锦棠:“……”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两个人回到山上,天已经黑了,白锦棠瞧着自己房间还亮着灯,挑了挑眉头。 谢灼在他房间里? 落雨十分识相地离开了。 白锦棠脑海里浮现出谢灼和他生气的模样,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到底是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谢灼,而是怀空。 只见身着袈裟的佛陀正安静地站在烛火下,低垂着眉眼,手里正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一看是怀空,白锦棠立马变了脸色,态度疏离,语气冷淡:“你怎么在这里?” 怀空眼中闪过难过,苦涩道:“我担心你,想来看看。” 白锦棠抬了抬手臂:“本王无碍,既然看完了,就赶紧走吧。” 说完,白锦棠就要往内室走去,却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被怀空抓住了手臂,怀空声音悲伤:“哥。” 白锦棠都快被这个称呼气笑了,扭头看他:“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我把你当亲弟弟疼,结果你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在了听身边念了这么久的经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怀空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锦棠直接将袖子扯了出来,坐在了椅子上,淡淡地看着他道:“你今日来,最好是想清楚了。” “什么才算是想清楚?”怀空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着白锦棠,“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白锦棠:“……我是你哥。” 怀空真诚道:“哥,我想还俗。” 白锦棠眉头抽搐了一下:“我有发妻。” 怀空毫不犹豫道:“可以休妻。” 第38章 像是被卸干净力气一样, 白锦棠靠在椅背上,冷冷道:“本王此生,绝不休妻。” “怀空, 其实你根本不明白问题在哪里。我并非在意你是和尚, 也并非顾及纲常伦理,而是我不喜欢你罢了。” 怀空浑身颤抖, 此话一出,让他这几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全盘崩溃, 成为废墟。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怀空又问:“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八年啊,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白锦棠站起身来,拍了拍怀空的肩膀, 轻声道,“如果你愿意, 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如果不愿意, 那就只能做陌路人了。 即是对弟弟的安抚,也是白锦棠给怀空的警告。 “怀空,当年是你陪着我,也是你救了我,这些年, 更是为了我的毒和了听大师一直研习医术,你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也很感动。” 怀空的情绪波动很大,白锦棠面不改色地说:“所以我不希望因为这些有的没的伤了我们的情分,也不想要你掺和进来,这也是你师父的愿望。” 第84章 怀空依旧不吭声, 但是情绪好歹是稳定下来了,白锦棠知道他听进去了。 于是接着说:“天黑了,早些回去吧。” 怀空紧握地拳头终于是松开了,无力地垂在两侧,声音沙哑,像是含着沙砾一般道:“好。” 说完,怀空抬脚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时,白锦棠又在身后道:“虽然是夏日,但山上的晚风总是比山下寒凉,回去记得添衣加被,照顾好自己。” 只这一句,便让怀空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甚至都不敢回头,更不敢回答白锦棠,生怕喉咙的哽咽溢出,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忍着酸涩,点头“嗯”了一声。 等人走远,白锦棠才摇了摇头,叹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想到这里,白锦棠恨得牙痒痒。 小孩子不学好,多半是大人的错,全都是了听的错! 自己教不好徒弟,就把事情推到他身上,现在兄弟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反正他这个做师父的倒是稳坐莲台,一身干干净净。 真是不省心啊。 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的信鸽忽然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白锦棠的手臂上,白锦棠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信,打开看。 是秋风递来的消息。 说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只等静王上钩,亲自来青州走一趟了,届时,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白锦棠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来,他负手站在床边,透过窗户,看向了离他不远的一个房间。 那是谢灼的房间。 也就看了一眼,白锦棠随手把窗户关上了,就歇下了。 这两天闹得太厉害了,实在是累得慌,这样想着没多久,白锦棠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迷糊,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推门,骤然惊醒,睡意全无,但却没有轻举妄动,便是呼吸也没有凌乱一下,他的手指悄无声息地伸到了枕头下面,握住了匕首。 可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就这样朝着他靠拢过来。 白锦棠认了出来,是谢灼。 被子微微塌陷,谢灼坐在了白锦棠的床边,也没出声,但白锦棠却感受到了那抹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醒了?”谢灼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淡,还有些凉意。 白锦棠也不装了,安静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靠在床头,“嗯”了一声。 房间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微微敞开的房门拼命地钻进来,让漆黑的房间有了这么一点光,得以让白锦棠和谢灼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这么晚了,有事吗?”到底是白锦棠先开了口,轻声询问道。 谢灼唇抿了抿,一双凌厉的凤眸在悄无声息中失去了颜色,他从袖子里将药膏拿了出来,低声道:“我给你上药。” 离上次上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谢灼要是不说,白锦棠还真给忘记了,那原本沉寂的伤口,不合时宜地泛起微微痛楚。 见白锦棠不说话,谢灼也没有强求,将药膏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叮嘱道:“你记得找人给你上药。” 白锦棠还是不说话,他不由得开始打量起谢灼来。 进退有度,低眉顺眼,再也不会无理取闹,强求他做些什么。 简直就不像谢灼。 白锦棠微微蹙眉:“你有些不对劲。” “有吗?”谢灼语气依旧淡淡地,“王爷看错了,我一直都是这样。” 啧,连不喊名字,改叫王爷了。 这还没事? 看了看谢灼,白锦棠又想起自己在路上向落雨放出的话,本来酸涩的内心,瞬间变得强大起来,他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点头道: “这样乖巧的你,确实更得本王喜欢。” 谢灼笑了,转身就走。 房间的门被谢灼“啪”地一声摔上了。 可见的是气的多狠。 白锦棠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骂道:“还真是惯的毛病。” 嘴上是这样说,白锦棠再躺回床上却没有了睡意,呆呆地看着床顶许久,才长叹一口气,睡了过去。 —————— “最近怀空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晚上,怀空走后,白锦棠再也没有见过怀空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想通没有。 还有谢灼,许是那天被气狠了,这些天也一直躲着自己,哪怕是遇见了,也鼻子不是眼睛的,淡淡地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倒是和了听的关系忽然好了起来,也是稀奇。 禅房内,白锦棠再次被扎成了刺猬,和了听坐在棋盘的两侧,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棋子把玩。 “阿弥陀佛,大抵还是需要时间。”了听眉头紧锁,脸上的沟壑因为怀空的事情,好像又多了几条,“怀空这孩子,前两年大概就感觉到了自己对王爷的心思,所以躲着不敢见王爷,结果到最后……” 话到此处,了听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只得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他会想明白的。”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了听:“承王爷吉言。” 随着手中棋子落下,了听被白锦棠杀得片甲不留,白锦棠抬眼:“了听,你输了。” 了听却不看输赢,只看着棋局上的残棋,目光高深莫测:“观这棋局,王爷多了几分的杀伐之气,少了以往的淡然处之。” 白锦棠看着窗外的菩提树,摇了摇头,只是道:“本王是个俗人,比不上大师心如明镜台,无处染尘埃。” 第85章 了听:“贫僧还以为是因为那位施主呢,最近那位施主没有陪王爷一起来,是因为生气了吗?” 白锦棠笑了,慢悠悠道:“大师管不了自己徒弟的事情,现如今,就想着来管本王的家事了?” 了听:“阿弥陀佛,贫僧失言了。” 白锦棠:“和尚,这针是最后一日了吧?” 了听点头:“这些银针能帮助王爷压制半寸相思,再配上蓬莱丹,可保王爷一年无虞。” 也仅仅就是一年,随着时间推移,半寸相思会侵入他的骨髓,这银针的效果就会越来越差,或许再过个三五年,他就死了。 就如同前世一样,深入骨髓,日日夜夜都在折磨摧残着他,每次毒发就如同噩梦一样,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一身内力都被其蚕食,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在绝望中死去。 这种感受,白锦棠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说到底,还是根治不了,不过是让本王能够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罢了。”白锦棠淡淡说道。 了听:“老衲无能。” 白锦棠:“今年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这次轮到了听皱眉了:“王爷还是不要任性为好,此毒非同小可。” 白锦棠笑:“非也,本王只是找到了其他的办法解毒而已,到时候还需要大师伸以援手,帮一帮小王。” 能让白锦棠开口的事情,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听被白锦棠突如其来的客气吓得心里发怵,刚想拒绝,就听见白锦棠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方丈放心,为了表达感谢,我定然会在走之前,彻底掐死他那不该有的心思,也算是报答方丈这些年的救治之情。” 白锦棠亲自斟茶:“方丈,您说呢?” 了听扯了扯唇角,干巴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白锦棠满意点头,将茶水放在了听的面前,语气有些惆怅:“过几天便是我母亲的忌辰。” 了听知晓这件事情,每年这时候,白锦棠都会在青云山后山的望乡亭放河灯,而那天,无论是山上的僧人,还是了听都不会打扰白锦棠。 也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因为每次忌辰过去的第二日,白锦棠就会捐上一笔不菲的香火钱,然后启程离开伽蓝寺。 了听:“可按照往年那般准备?” 白锦棠思考了一下,道:“将我当年埋在菩提树下的酒挖出来吧,如今不喝,以后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了听点头:“稍后老衲就让人去办,到时候将东西一并送去望乡亭。” “多谢。”白锦棠道,“劳烦方丈为我下针。” 随着银针被了听拔下,白锦棠起身打算告辞,了听将人送到了门口,却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王爷,何不回头呢?” 明知道前路凶险,再往下走,依旧无法改变命运,为什么还要一条路走到黑。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白锦棠不信命,况且,人总要争一争才知道结果。 白锦棠朝着了听行了一礼:“多谢方丈照拂,告辞。” 看着白锦棠离去的背影,了听终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造孽啊……” 而这边,自从踏入院子的刹那,秋风就迎了上来:“王爷。” 白锦棠示意秋风跟自己回房间,等关上门,才说:“说吧,怎么样了?“ 秋风道:“静王已经到了青州,如今就在青州城内秘密下榻,十分低调,似乎并不是诚信和您谈条件。” 白锦棠留下那个二当家的,为的就是逼问出和静王的联络方式,用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和静王谈条件,白锦棠甚至都能想到,静王收到信时的表情。 “也没指望他诚信和我们谈条件。”白锦棠嗤笑,似有所指道,“所以我们还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才是。” 秋风:“王爷你的意思是……” 白锦棠:“你找人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静王,让他知道我们下山的具体日期……然后你带着银月卫……” “如此,明白了吗?” 秋风:“属下定不辱命。” 白锦棠声音温和:”那就去吧,别让我失望。” 第39章 三日后, 初五,宜兴土,祭祀, 安葬。 望乡亭。 白锦棠和秋风落雨站在柳叶河畔的望乡亭前, 看着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由得失神。 白锦棠到现在还记得八年前的今日。 那是他的舅舅, 大安唯一的异性王自刎之日,也是宣恩皇后身怀六甲, 死在一场所谓天火里的日子。 北渊王功高盖主,备受猜忌,皇帝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暗示奸臣伪造通敌叛国的证据, 将叶家全族下了大牢,逼着北渊王从北疆只身前来, 领死谢罪。 白锦棠知道后, 不吃不喝跪在皇帝寝殿外三天三夜,等来的却是北渊王自戕,叶家全族被处决,母亲死在从天而降的天火之中。 几乎在一夜之间,白锦棠失去了所有, 也没了庇佑。 他在一堆的废墟中翻找,炽热的温度,将他的衣服烧的焦黑, 手掌血污一片,皮肉翻卷,绝望到眼泪都干涸,只能凭借着本能,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不起来那夜天上的星星,只记得那是一个好漫长的夜,满目的漆黑,口鼻间全是烧焦的尸体味,而他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秋风和落雨眼圈也是红红的,一声不吭地将那白色的河灯一点一点地摆整齐,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挚友一般。 第86章 他们的父母也死在那场对叶氏一族的屠杀中,那场屠杀,真的死了太多人。 多到几乎记不清楚全部人的名字,小到只有轻飘飘的二百八十一。 落雨清点了一下数量,眨了眨可怜兮兮的眼睛,忽然出声问:“好像多了一盏。” 秋风皱眉:“我刚刚也数了一遍,确实多了一盏……”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看向了白锦棠。 今天的白锦棠一身素白,衣服寡淡连个花纹都没有,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白玉簪束起了,唯一的颜色大概就是手腕那个坠着墨绿穗子的手串。 “没有错,就算二百八十二盏。”白锦棠弯腰拿起一盏雪白的河灯,小心翼翼拂过花瓣,轻声道,“多出来的那一盏,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死人才会点灯祭奠,活人点灯那会犯忌讳,更严重些,说是诅咒也不为过。 “主子!”落雨惊呼。 秋风也皱眉:“主子,您这是……” 白锦棠笑:“没想不开,别胡思乱想。” 他真的没想死,只是忽然觉得,他的舅舅和母亲应该是孤独的,如果自己能陪陪他们就好了。 这样就算以后真如了听大师说的那样,他死了,好歹也算成全了最后一丝念想。 落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把夺过白锦棠手里的河灯,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大吼道:“那也不行!你就是不能点,就不让你点,无论你说什么也不让你点!” “你要是点了,我就把寺庙烧了,谁让他们多给你河灯的,谁让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秋风也绷着脸,扭过头去,一个大男人此刻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主子,我们会保护你的。” 白锦棠微微叹气,走上前将落雨怀里的河灯拿了过来,放在亭子的桌子上,抬手帮落雨擦了擦眼泪,安抚道:“落雨,不哭了,你说不点就不点了。” 落雨这才点头,哽咽道:“好——” “秋风,不难过了,时辰到了,我们放河灯吧。” 秋风:“嗯。” 今夜无风,因为亡人要魂归故里。 随着一盏一盏的河灯被他们放入柳叶河畔,那微小却灼热的灯火很快就充盈了整个河边,烛火跳跃着,他们随着水上的涟漪荡漾,轻轻的摇晃着,像是亲人在招手。 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白锦棠心里堵着难受,他踩在柳叶河畔的石头上,缓缓地坐下,看着满河流灯,强忍着眼眶的酸涩,语气带着勉强的轻快: “大将军,我们都挺好的,毕竟没了您老拿着鸡毛掸子揍我了,也没人逼着我练武读书了,如今我就是王府的老大,谁也管不住我,把我当祖宗一样供着,我过得可潇洒了。” 他的母亲也曾是驰聘沙场的女将军,他想他这样唤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必定是欢喜的。 “还有舅舅你,以后没人给你当靶子了吧,以前就知道欺负我,说是和我切磋,实则就是打不过我娘亲,就欺负我!还喜欢抢我糕点,抢我零嘴吃,所以说,缺德事少干,这不就……回不来了吗……” 说到最后,白锦棠再也无法做到故作轻声,他的拳头紧紧攥着,低着头,身体颤抖着,声音哽咽到再吐不出半个字。 落雨呢喃道:“娘亲,爹爹,落雨现在很好,你们在那边就放心吧,还有小主子,他也很好,你不用担心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给你们报仇,所以你们别总挂念我们……” 秋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河灯,低声道:“我嘴笨,没有落雨和主子这么厉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们真的想你们……” 为什么奸臣当道,振臂一挥,千万人俯首。 为什么忠君之臣,刀剑饮血,却要背负千古骂名。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为什么他这个玩弄人心的祸害还活着,而那样好的人,早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已经到了子时,远处山上传来了和尚撞钟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声音沉闷悠长。 河灯便就在这一声声的轰鸣中,随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流向远方,他们的目光不曾移开,静静地看着那些漂向远方的灯火,像是再次送别亲人,直至再看不见一丝烛火。 过了很久,落雨才起身,问道:“主子,天气很凉,我们回去吧。” 秋风也望向了白锦棠。 其实他们心中早有答案,可这些年来,他们还是忍不住次次都问。 白锦棠:“我想再陪他们一会,你们先走吧。” 他现在心里有些乱,需要安静,静静地想一想接下来的事情,虽然也没什么好想的,但他允许今天失控一下,让自己紧绷的理智稍微放松,然后意气用事一点,就像小时候那样。 落雨看了看白锦棠身边的酒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好。” 落雨和秋风走了。 这酒是当年他出生时,他的舅舅亲自酿的,后来北渊王府没了,他就把这坛酒带到了青州,埋到了伽蓝寺的菩提树下,就这样过了好多好多年。 不愧是北渊王亲自酿的酒。 不过开盖,一股浓烈的酒香就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醉。 此地无人,也无需什么规矩教养,白锦棠捧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大口,流水流入他的脖颈,濡湿了他的衣襟。 浓烈的味道如同刀子一样滑过他的咽喉,烧过胸膛落入腹中,像是骤然燃起的一场大火,像是北疆凌冽的寒风,又似那蔓延千里的狼烟,让他想起金戈铁马的战场,和所向披靡的将军。 第87章 他的舅舅没骗他,他的酒,果然浓烈。 他一直以来其实都是喝茶的。 因为酒容易让人忘乎所以,而他需要记住所有的痛苦。 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锦棠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酒劲上头的白锦棠脑子一片空白,眼神已经先横扫过去。 “何人在此?”声音带着冷厉,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身着雪白僧袍的怀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披风,瞧着纹样,应该是白锦棠的。 “没别的意思,我来给你送衣服。”说着,怀空走了过来。 白锦棠这才收回目光,一动不动,也不看怀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泛起细细碎碎的光,茫然的,迷惘的,让怀空心里一软。 “穿上吧。”说完,怀空就要亲自帮白锦棠将披风披上。 许是喝多了,白锦棠竟然也没拒绝,甚至算的上配合,任由怀空给你穿上,还为自己亲手系好。 经过上次,怀空已经懂得分寸,做完这一切迅速后退,拉开距离,然后低着头不吭气。 “怀空。”白锦棠忽然叫了一声。 怀空:“嗯。” “别喜欢我了,喜欢我这种人不好。”白锦棠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怀空一愣,下意识抬眼看白锦棠。 白锦棠双颊绯红,眉眼带着微醺,就连脖子也是粉粉的,如今一双桃花眼正毫无焦距的看着自己,他甚至都站不稳了,明显是醉了,可他说话却是清晰的,似乎是凭借本能说出来的。 怀空:“为什么不好?” “因为喜欢我的人——会死。”白锦棠笑了起来,又拎起酒坛猛地灌了一口,“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怀空,你被我骗了。” “……”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怀空看着昔日里温柔淡然的白锦棠,变成了如今现在这个说话都颠三倒四的醉鬼,有些沉默。 “你醉了,我带你回去吧。”怀空道。 白锦棠拒绝:“不要。” 怀空:“已经很晚——” 怀空话音刚落,就挨了白锦棠一脚,他身子一个没站稳,直接给白锦棠跪下了,他也有点茫然和蒙圈了,呆呆地看着白锦棠,没想到白锦棠竟然对他出手。 “看什么看,早就想揍你了。”白锦棠眯了眯眼睛,冷哼,“大逆不道的东西,还真以为本王没脾气,上赶着找骂!” 怀空:“……” 白锦棠控诉:“你干的是人事吗?!” 怀空:“我……” “我什么我……”白锦棠直接打断怀空,威胁道,“我说的不对吗?” 怀空:“……我……” 白锦棠:“不许反驳我!” 怀空艰难道:“你说的对。” 白锦棠满意了,身后揪住了怀空的耳朵,凑近了,拔高音量道:“那就念经去!把清心咒抄十遍,明早我要看见,要不然你就完蛋了!懂吗?” 这些年来,白锦棠别说罚他了,便是教训他都没用过什么厉害语气。 结果今天倒好,全补回来了。 打也挨了,骂也停了,如今还要滚回去罚抄,简直…… “能不抄吗……” 怀空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白锦棠冷笑:“你敢不抄,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怀空快要碎了:“……” 喝醉酒的白锦棠,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怀空乖顺:“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抄。” 白锦棠终于满意了,背对着怀空坐下,静静地看着喝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了。 怀空一步三回头,终是忍不住回头,想问他明天何时启程回青州:“哥……” 白锦棠头也不回,干净利索地回他:“滚。” 怀空眸中闪过失落,一声不吭地走了。 第40章 白锦棠很少喝醉, 但一喝醉,就十分的恼人。 就如同当年偷喝了凌若尘的酒一样,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娘亲, 吵着要他给自己唱歌, 哄自己睡觉。 如今怀空也是撞上了,劈头盖脸的就被白锦棠一顿修理, 往里日不好说出去的话,如今全部倒珠子一样, 一点不剩的全部说了,砸的怀空昏天暗地。 现在怀空走了,就剩下白锦棠一个人,反倒是乖了起来。 鞋子和袜子不知道被他踢到哪里去了, 怀空给穿的披风也直接被丢在一边,头上的玉簪落在地上, 碎成好几半, 一头如丝绸一般漂亮的长发散了下来,落在肩膀上,遮住了白锦棠低垂的眉眼。 他踩了踩脚下的青石,漂亮的脚趾在石头上白的发光,脚背上的甚至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一步一步, 他沿着柳叶河畔开始走。 像是一个孩子。 白锦棠小时候十分顽皮,作天作地,无法无天, 只有他娘能够管住他,抄起剑鞘一边追一边往他屁股上抽,却也顶多让他消停一下,等一觉起来, 昨天什么狗屁保证全都喂了狗肚子,该干嘛干嘛。 一个好好的,金尊玉贵的皇子,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流氓。 浑浑噩噩的脑子,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了这猫嫌狗不待见的日子,嘴角都忍不住扬起来,就连步子也变得轻盈许多。 有风吹了过来,吹起雪白的衣摆,露出那纤细消瘦的脚踝,有些冷了。 第88章 白锦棠迷迷糊糊地想: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又想:嗯,该回去了,再不去,会有人担心的。 他停了下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落在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里面是他模糊的倒影。 不知为什么,白锦棠忽然有一种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像是魔怔一样。 就在他往前走了一步,摇摇欲坠时,忽然,他手腕上的那串檀木手串的线断了! 拇指大小的珠子砸在石头上,最后“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声音将他猛地惊醒,白锦棠下意识去捞那掉落的珠子。 临到头,却只捞到一条流苏。 白锦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次几乎都没有思考,一脚踏进了水里。 这样的举动太过于突兀,河畔的水虽然不深,却也到了小腿,何况白锦棠还醉着,一脚踩下踏空,身体不稳,直接往河里倒去! 白雪的衣摆和长袖在空中绽开,犹如盛放在死亡尽头的曼珠沙华。 “白锦棠!!!” 只听一声暴怒,白锦棠才堪堪在水中稳住身形,河底的碎石咯的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结果还没有看见人,就被人一把抱住了腰肢,将他直接从水里拔了出来! 衣摆带起的水稀里哗啦地砸在脚下的青石上,白锦棠被谢灼抱的很紧,费力地踮着脚。 谢灼双眸血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张俊脸被气得通红,就差没把白锦棠的腰肢勒断在怀里。 “你是疯了吗?!白锦棠!”谢灼都快哭出来了,声音带着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死,是不是?!” 白锦棠不吭声,目光静静的落在谢灼脸上,似乎在思考自己和谢灼的身份。 看见谢灼如此暴怒的一面,一般人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可白锦棠却一点也不害怕,他歪着脑袋看他,漂亮的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认出来了他,又像是没认出他。 “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白锦棠近乎天真的说,说着,在谢灼的唇角落下浅浅的一吻。 满腔的怒火因为这一吻消失的无影无踪,百炼钢也终是化作了绕指柔。 谢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锦棠。 坦然到极致纯洁,爱意近乎到纯粹。 不曾夹杂半点杂质,就是简简单单一句,我喜欢你。 “白锦棠,你就是个祸害。”谢灼终究还是没忍心和这样的白锦棠生气,这人清醒时都不讲道理,如今醉醺醺的,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白锦棠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像个小孩子一样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松手。 谢灼看着他赤裸的双脚,和几乎湿透了的下摆,询问:“你的鞋子呢?” 白锦棠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忽然就笑了:“鞋子……鞋子飞啦——”说着,许是害怕谢灼不想信,还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谢灼:“……”他就不该问。 目光扫过时辰,很快他就在不远处看见白锦棠已经被水打湿的鞋子和袜子,还有一个随波逐流,即将远去的披风。 白锦棠到底干啥了。 谢灼将身上的外袍脱了,裹在白锦棠的身上,这才弯腰作势就要抱人回去。 可刚刚还笑着的白锦棠却躲开了,扯着谢灼的衣袖,蹲了身子,可怜巴巴地指着水:“我要那个。” 虽然今夜月色不错,但还不至于能让谢灼看见水里。 他认真地瞧了瞧,并没有发现水里有鱼儿,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那里什么都没有,锦棠,我们回家吧。” 白锦棠却有些急了,眼圈都红了,执拗地看着水里:“有东西,我的东西,在里面……帮帮我好不好?” 宁王殿下一生要强,只有别人朝他低头俯首,求他的份。如今喝醉了本来就傻乎乎地招人疼,把谢灼勾的神魂颠倒,谁知竟然还会撒娇。 谢灼心砰砰乱跳,觉得真是太要命了。 白锦棠声音闷闷的,眼神有些黯淡,还带着点委屈:“你不愿意吗?” “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别说找什么东西了,便是把整条河翻过来都不在话下。 白锦棠眼睛又亮了起来,声音甜甜的:“谢谢哥哥。” 要命了。 谢灼被这句话砸的眼冒金星,直接昏头,偏偏还故作正经地对白锦棠道: “那你乖乖地呆在那里,不许下来,知道吗?” 白锦棠小鸡啄米般点头,乖巧:“好哒。” 二话不说,直接下水开始胡乱摸,虽然不知道摸什么,但是不妨碍他摸得开心,斗志昂扬,满脑子全是白锦棠那声哥哥。 然后很快,谢灼就知道了掉在水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那串檀木佛珠。 拇指大小的紫檀木珠子被谢灼握在手心里,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而岸上的白锦棠瞬间开始兴奋起来,对谢灼伸手,道:“那……那是我的……” 谢灼这才发现,白锦棠右手一只紧紧握住,怎么也不撒手的东西,原来是珠串上的流苏。 “你刚刚跳下去,是为了找这个?”谢灼踏着水,走到白锦棠的面前,将珠子递给了白锦棠。 白锦棠开心地将珠子和流苏放在一起,点头:“嗯。” 谢灼:“他就是一串珠子,你犯得着把命搭进去?” 第89章 白锦棠微微蹙眉,他想不起来原因了,他就是觉得这串珠子很重要,于是他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谢灼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白锦棠看着他的脸,努力的回想着,脑海里忽然零零散散地闪过很多的片段,把他刺激的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记得一些东西,于是道:“你送的我喜欢。” 谢灼长叹一口气。 觉得白锦棠可能有些不清醒,因为这个东西是在千金阁,他央求白锦棠买下来的,结果白锦棠却临时变卦,自己收走了。 但是如果说,白锦棠其实以前认识自己,知道檀木手串是他的,所以才会在醉酒的时候,将东西的原主人归于他,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谢灼思考了。 白锦棠忽然蹲下了身子,声音难受:“我热,好难受……” 谢灼伸手一摸,也愣住了。 本该浑身冰冷的白锦棠忽然像是火烧一样,面色通红,手脚更是滚烫,握在手心里如同一块烙铁一样。 这炽热的温度让白锦棠十分难受,肩膀上的外袍也被他脱了下来,许是觉得还不舒服,蹙着眉头,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锦棠,你这是怎么了?” 谢灼连忙上了岸,将掉落的外袍再次给白锦棠披上,可是刚刚还乖巧可人的人,现在格外的不对劲。 “不穿,热,好热。”说着,本就散开来的衣领,直接滑落肩头,露出那洁白如玉的肩膀,和精致漂亮的锁骨。 谢灼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拉了回去,抓住白锦棠撕扯着衣服的手腕。 “我好热,你别动我……”白锦棠挣扎着后退,想要摆脱谢灼的禁锢,眼看着白锦棠越发的烦躁,谢灼深知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也顾不得什么了,从怀里逃出一根绣着海棠纹的发带,直接将宁王殿下的手腕给绑了。 这还没完,又捞起外袍,将人直接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本来就难受的白锦棠更加难受了,以至于这脾气也上来了。 “放肆,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白锦棠躺在谢灼怀里也不老实,扭来扭去地,想要谢灼放他下来。 这是能乱动的吗? 真是个祖宗啊。 谢灼声音暗哑,眼神都不敢看白锦棠了,无奈道:“锦棠,我带你去找落雨,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你乖一点好不好?” 你要是再不乖,我真的就禽兽了。 可惜白锦棠听不见谢灼地呐喊,他的内心现在全都是,谢灼不帮他,还让他难受,是个混球,坏蛋。 他很生气,特别生气。 “唔——” 谢灼的咽喉忽然被人咬住了。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处,他甚至能感觉到埋在他脖颈的脑袋,是什么样的姿势。 牙齿磋磨着他的皮肉,让谢灼被迫微微扬起头,触电一般的酥麻走过谢灼的全身,压制在内心深处最浓烈的欲.火被这一举动彻底点燃,瞬间烧遍他的四肢百骸。 呼吸沉重,眼睛漆黑到如同一个深渊,而深渊里的巨兽,正一点一点地咬断钳制住自己四肢的锁链,马上就要张着血盆大口,将白锦棠吞吃入腹。 白锦棠终于松了口,挑衅地看着他,似乎在因为自己报复了谢灼而感到得意。 “锦棠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灼喉咙滚动,终于低下头看向了怀中人。 第41章 白锦棠往谢灼怀里缩了缩, 闷声道:“可是我热……” 此话一出,谢灼有火也只能忍着。 白锦棠如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怎么能在这里胡思乱想呢。 不行, 他必须快点回去, 让落雨看看。 许是被谢灼的眼神吓到了,还是本能的预知到了危险, 白锦棠这一路上虽然难受的厉害,却也只是默默地忍着, 没再去闹谢灼了。 落雨和秋风从回来,就没有熄灯休息,他们在等白锦棠。 “嘭——” 谢灼一脚踹开了房门,一边对跟着进来、不知道情况的落雨道:“你快给你家主子看看, 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成了这样。” 落雨心里一惊, 连忙扒拉开白锦棠身上的外袍, 想要为其把脉,结果就看见白锦棠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双手。 “夫人,你们这是……”落雨动作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谢灼。 谢灼一噎,连忙将发带解开了, 按住白锦棠防止他乱动,一边解释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落雨讪笑:“这是夫人和王爷的事情,不用和我解释的。” 话是如此说, 但落雨看谢灼的眼神,实在不干净。 虽然谢灼这一路上确实脑子不干净,但他行为举止绝对没有僭越。 简直欲哭无泪。 “夫人,你是不是喂了主子吃了什么东西?”落雨抿了抿唇, 神色严肃。 谢灼脑子稀里糊涂的,忽然想起河畔边上的酒水,恍然大悟一般:“他喝了酒。” 那酒是北渊王留下的酒,按理说是怎么也不会有问题的,况且白锦棠身中半寸相思,毒药根本奈何不住他,所以落雨也没有检查那酒,任由白锦棠拿走喝了。 不过现在看来,问题应该出现在那酒上。 于是落雨连忙对秋风道:“快,把酒坛拿回来,我有用。” 第90章 秋风:“好。” 而这边,白锦棠的情况越发的糟糕,那酒水带来的热潮几乎要将他淹没,浑浑噩噩之中,忍不住低吟出声。 谢灼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怎么了?” 落雨有些尴尬,手下的动作却是干净利索地,在白锦棠的身上迅速落下几针,这才让白锦棠的情况微微好转,体温慢慢地降了下去。 “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用银针暂时封住了那药性。” 谢灼瞬间抓住重点:“暂时?” 落雨抿了抿唇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补太过了……” 谢灼:“那酒是?” 落雨不好意思道:“那酒是当年主子的舅舅酿的,说是要在主子成亲时当喜酒拿出来喝,谁曾想里面还掺了点东西,这才……这才……” 现如今谢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气氛越发尴尬,秋风拎着酒坛子回来了,落雨连忙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眉头紧蹙,似乎十分为难。 恰逢此时,床榻上的白锦棠睁开了眼。 脸色的红晕还不曾消散,温度稳定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方,身体源源不断的热潮袭来让白锦棠浑身发软。 白锦棠费力地撑起身子,被濡湿的发丝贴在脸侧,脖颈处,手背青筋暴起,抓着床边的指尖因为用力失了血色。 “主子?” 谢灼下意识坐到白锦棠的身边,想要靠近他,却被白锦棠推开了。 “别碰我。”白锦棠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从这药性里磨出一丝理智,近乎狼狈的错开眼,不去看谢灼。 谢灼也知道他难受,转头去问落雨:“有办法解药吗?” 落雨刚想开口,就见白锦棠强忍着不耐,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软下去。 “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会好。”白锦棠快没力气了,神智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落雨:“可……可是主子你……” 白锦棠闭眼,语气严厉:“全都出去。” 落雨也着急,但还真不能就这样出去,于是破罐子破摔道:“主子!这酒足足有二十余年,药效不是一般的方法能逼出来的,银针也只能压制,您就算和夫人闹了脾气,不愿意他帮您,那您和我们说,我们去找人帮您解药!” 秋风也道:“王爷,只要你说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这就带着银月卫下山帮你找回来。到时候你若是喜欢就纳入府邸,若是不喜欢,便给钱打发了,您放心,绝对保证对方是自愿的。” 落雨连忙点头:“男的女的都行,你要是想不出来,我们让银月卫全带过来,给你挑挑……” 这话真是越说越歪,已经是让谢灼黑脸的程度了。 他才是明媒正娶的好吧,当着他这个正室的面子,说要给白锦棠找小妾,秋风落雨可真行啊! 还挑挑! 要不要直接现场来个选秀啊! 白锦棠忍无可忍:“出去!” 谢灼皮笑肉不笑:“不需要!” 两道声音很有默契地交叠在一起,秋风落雨立马闭嘴,看了看白锦棠,又看了看谢灼,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让他们自行商量比较好。 随着关门声响起,屋里的气氛忽然有点暧昧,是不可言说的灼热。 谢灼垂眸看着床榻上的人。 白锦棠几乎快要伏在床榻上了,发丝铺了一身,让他根本看不清楚白锦棠的表情,只能瞧见他颤抖的背,以及那形状漂亮的蝴蝶骨。 “锦棠——”谢灼叫了一声。 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白锦棠这才察觉谢灼,猛地抬头,双眸猩红地看着他,强忍着脾气道:“出去!” 谢灼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白锦棠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看着满眸挣扎痛苦之色的心上人,低声道:“我要是出去了,你打算怎么办?锦棠。” 落雨医术高超,也不能帮他解药,难不成白锦棠还想自己熬过去? 他身体本就不好。 白锦棠却在此刻犯起了倔,恶狠狠地瞪着谢灼:“和你没关系,你走,我不要你。” 这眼神若是正常情况做出来,必定能将人吓得不轻,就连谢灼也会掂量一下,白锦棠是否真的生气了。 奈何白锦棠如今这个情况,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睫毛还沾着泪珠,要落不落的,鼻尖的红痣烧了起来,就连以往带有威慑力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看着他的时候,像一只雪白的可怜猫咪,被逼到绝境,只能故作凶狠的朝着他伸出爪子,却不曾想,这样的举动只会勾的人更加放肆。 “不要我要谁?告诉我锦棠。”谢灼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一只手则是捏住了他的下巴,凑近同他鼻息交缠,“让落雨去给你到山下,找男的还是女的上来帮你解药?亦或者是,直接把你那个好弟弟给你叫过来。” 简直越说越过分。 奈何白锦棠双耳轰鸣,只看得见谢灼故意摆出来的勾引姿态,其他的话什么也听不进去。 白锦棠接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他挣扎想要后退,可是谢灼抓的他太紧了,就连躲闪的目光也被他抓了回去,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无力地看着他。 “锦棠,你乖一点好不好?”谢灼声音低哑,哄道,“你乖一点,我就不让你难受了。” 第91章 白锦棠呆呆地,脑子彻底宕机:“不难受?” 谢灼眼角浮出笑意:“是啊,不让你难受,那锦棠还记得在河边时,和我说过什么吗?” 白锦棠想不起来。 谢灼引导道:“你说你喜欢我,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白锦棠:“喜欢……” 谢灼勾唇一笑:“可是我不信,锦棠,你刚刚说要找别人,我很不舒服,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白锦棠眼中闪过挣扎,还有点委屈。 他真是太难受了,这人明明说帮他,不要他难受,结果还骗自己亲他。 “骗子,你骗我。” 谢灼继续道:“你信不信,亲我一下,就不难受了。” 白锦棠迟疑:“真的吗?” 谢灼眸光幽深,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吃入腹,却还是耐着性子道:“真的。” 音落,白锦棠当真就吻了上去。 不似那个浅浅的吻,这个吻凌乱又急切,似乎满身的燥热有了发泄点,让白锦棠心中的渴望得到了满足。 眼看着白锦棠彻底迷乱,谢灼却还是不愿意放过白锦棠,他再次抓住白锦棠,不让他乱动。 谢灼:“锦棠,还想更舒服吗?” 白锦棠凭借着本能点头:“嗯嗯。” 谢灼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封上,咬着那已经红透的的耳垂:“那你帮我解开好不好,帮我解开,锦棠,我就能让你不难受了……” 谢灼就这样,带着白锦棠的手,让他一点一点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看着面前的心上人,懵懂又渴望,却全身心相信着他,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果然是个混账,趁人之危的混账。 衣服被丢到床榻下面,交叠在一起,帷幔重重地垂落,遮住一地的烂漫春光。 很快白锦棠就知道了,谢灼会让他如何的不难受。 帷幔剧烈地摇晃着,隐隐约约传来喘息和哭泣声。 而窗外的一地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天空传来雷声的轰鸣,不过转眼之间,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就席卷了整个大地。 院子里的一树繁花本在悄然无声绽放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落进泥土里,偶尔响起的雷声,惊得满树花枝乱颤,娇弱的花蕊被泥水沾染,可怜的花瓣逐渐散开,再也不见方才的闭拢。 风雨来的过于突然,花朵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其一次一次的冲刷,到最后,那属于花朵的淡淡香气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风雨的味道。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暴雨才堪堪停歇,只余下满地的残花败叶。 而那边,谢灼问秋风落雨要了热水,亲自抱着白锦棠沐浴清洗。 第42章 房间的窗户微微敞开着, 刺眼夺目的阳光迫不及待地翻涌进来,照出满室的春光。 昨日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还在原地,被窗外的风微微吹起, 雪白的轻纱如同雾中琉璃, 拂过床榻的棱角。 谢灼看着怀里的心上人,总觉得怎么抱都不够, 怎么看也看不腻。 怀里人睡姿恬静,长长的睫毛垂着, 眼尾处逶迤的那抹红还不曾散去,柔软的唇泛着粉意,宛如雨后的海棠,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痕迹, 是无尽的风月艳色。 谢灼的脑海里不由得浮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他的锦棠实在是太招人疼了,像是一只猫咪, 乖的不行, 折腾的狠了,就伸出爪子挠他几下,到最后,因为实在受不住呜咽出声。 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地瞪着自己,眼泪更是止不住落下, 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只可惜,他的锦棠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反抗只会让他更过分。 于是彻底让谢灼变成一个禽兽, 将人翻来覆去吃了一遍又一遍。 “锦棠……” 白锦棠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心微蹙,下一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开了。 眼神里还透露着茫然, 宿醉过后的脑子更是昏沉的厉害,太阳穴隐隐抽痛,让他暂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醒了。”身边的人动了动,揉着白锦棠的脑袋,低头在白锦棠的眉心落下一吻,熟练的像是一对夫妻。 现在他们算是真正在一起了,那按照正常的流程,新婚夫妻第二天起床,是不是应该各种腻歪什么的。 比如:他的锦棠身娇体弱,他是不是该帮他穿衣服。 亦或者腰酸,就像昨天一样对着他撒娇,让他帮忙揉一下腰之类的? 他真的很愿意效劳的。 想到这里,谢灼揽住白锦棠的胳膊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目光逐渐灼热,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白锦棠鼻尖红痣上的牙印还留着,微微蹙起眉头有一种虚弱的病态美,弱柳扶风。 白锦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声音嘶哑,有些不适。 谢灼心都快融化了,发现犯迷糊的心上人也是如此可爱,又不嫌事大地在白锦棠地嘴角亲了一口。 “锦棠,你真好看。”谢灼笑着说。 昨日的记忆,随着谢灼这个举动,全部浮上脑海,很快白锦棠那张还算淡然的脸庞瞬间皲裂,那眼神更是冰冷刺骨。 白锦棠将谢灼横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给扯了下去,看着谢灼一脸温存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将人一脚踹下床。 “滚!”只有言简意赅地一个字。 看着瞬间变脸的人,谢灼还有些懵逼。 第92章 说好的温存,说好的帮忙穿衣,揉肩捏腿的。 怎么他想到的一个也没有,这也就算了,还被踹下了床。 而床榻上的白锦棠因为这个极为剧烈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扯到那里了,疼的白锦棠倒抽一口凉气,葱白的手指抓紧帷幔,脸色越发的难看。 谢灼连忙凑了过去,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给你上了药了……是不是肿了,你让我帮你看看。” 说着,谢灼竟然要去脱白锦棠身上的亵衣! 白锦棠被气得面色通红,一把捂住自己的衣带,怒斥:“你敢!” 谢灼看着白锦棠羞恼的样子,有些啼笑皆非,眸子不由浮出宠溺,轻声安抚道:“锦棠,你放心,这次我不骗你,我真的只是帮你看看伤口。” 白锦棠太阳穴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咬着牙道:“你给我闭嘴。” 明明这一世他都计划好的,绝对不会再和谢灼发生这种关系了,就算前段时间他故意亲近谢灼,却也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打算。 结果因为一坛子破酒打破他的计划,竟然让他和谢灼稀里糊涂地滚到了一起。 甚至比前世还要早,明明前世这时候,他们还是好兄弟…… 这也就算了,秋风落雨怎么也不拦着点! 白锦棠现在恨不得把谢灼宰了。 谢灼知道白锦棠不舒服,难受,小心翼翼地哄道:“别生气了,锦棠,我的错,别把自己气坏了。”说着,谢灼按在了白锦棠酸痛的腰肢上,轻轻地按着,疏解着白锦棠难受的情绪。 白锦棠的脸色这才好点。 谢灼:“这个力道怎么样?会不会太重?” 白锦棠微微和谢灼错开眼,把谢灼的手打开了:“我好了。” 纵然心里翻起滔天巨浪,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白锦棠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的衣襟拢好。 现在不是和谢灼算账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灼还以为白锦棠是接受了自己,于是立马狗腿的表示:“未时,马上就要申时了。” 按照原定计划,白锦棠应该今日一早就会带着人下山,而静王那边也会得到消息,事先埋伏在回去青州城的路上。 可是如今一闹,打乱了他的计划,让白锦棠有些担忧。 谢灼见白锦棠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微动,总觉得白锦棠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于是谢灼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锦棠,你可是因为耽误回了青州而烦心?” 白锦棠没看谢灼,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你出去,把秋风叫过来。” 谢灼眸光微微闪动,也没多问,点头:“好。”答应的虽好,却不动。 白锦棠:“你怎么不去?” 谢灼盯着白锦棠的眼睛,忽然开口道:“锦棠,你是在生气吗?” 如果刚刚还有些茫然,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烦躁,闹小脾气的话,那现在白锦棠应该是极为清醒时。 这样的情况下,纵然白锦棠眼里的爱意不似昨夜那般纯粹无暇,可如何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冷然还带着懊悔,这样的情况让谢灼心里发凉,犹如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彻骨的寒冷。 白锦棠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面色不动,神色疲倦道:“你非要现在和我说这些吗?” 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里悄然溜走了。 如果白锦棠以前还愿意装一下,或许真的有过片刻的不忍和心动,那经过昨天晚上的云雨,基本上也就消磨干净了,现在瞧见谢灼只觉得厌烦,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如今谢灼能和自己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白锦棠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倘若是别人,白锦棠早就把他剁了喂狗了,哪里轮得到谢灼在这里唠叨。 谢灼看出来了白锦棠的不耐烦。 “你在怪我吗?” 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谢灼的心口出来,不同以往怦然的爱意,这次竟然是惶恐和颤抖,让谢灼瑟缩。 而他正在极力的克制这种感觉,不让这种感觉操控和占有他的理智。 白锦棠抿唇:“没有。” 那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谢灼:“可你的眼神变了,锦棠。” 白锦棠淡淡反问:“是吗?我以为我一直都是这样。” 谢灼:“……” 白锦棠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还不去?” 谢灼这才转身离开。 人走后,白锦棠这才赤脚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在一众浅色的衣物中,看见一抹红色,他目光闪了闪,觉得今天必定是要见血的,那就红色吧。 他记得,他的母亲最喜红色。 既然是去见仇人,定要是穿红色才喜庆。 白色的里衣,用金丝绣着海棠的红色外袍,腰间是坠着玉饰和珍珠的宫绦,红色的流苏随着走动,贴着衣摆乱颤,长发被白锦棠随手用发簪挽了起来,剩下的则披在两肩。 做完这一切,白锦棠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珠串,想要去理上面的流苏,可却摸了个空。 他怎么忘记了,那玩意昨天晚上在柳叶河畔的时候就断了。 也罢,大概是缘分到了,东西自然也就留不住了。 白锦棠心里又是没由得一顿烦躁。 “咚咚——” 秋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生怕自己看到不能看的东西,方才他从谢灼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知道了白锦棠的不高兴,以至于现在噤若寒蝉,不敢开口,等白锦棠问话。 第93章 白锦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问道:“静王那边怎么样了?” 秋风见白锦棠没问昨晚上的事情,暗自松了一口气,道:“静王很聪明,没打算在青云山下手,根据可靠消息,静王的人已经到了落花坡,在那里埋伏。” 落花坡是回青州城的必经之路,树木茂盛,林中常有野兽猛虎出没,四周也没什么人家,十分适合埋伏刺杀。 白锦棠点头:“你让银月卫不要靠近那里,一切看信号行事。” “是。”秋风应道。 白锦棠微微蹙眉,看着秋风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事情吗?” 秋风道:“主子你和夫人昨晚……需要休息一下吗?属下觉得,晚两天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白锦棠和谢灼如今这个关系实在尴尬,夫妻之名有了,夫妻之实如今也有了,结果却闹得不上不下的,若是真动手了,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以后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拿取解药的办法很多,也不一定非要谢灼来换,只看他家主子愿不愿意为谢灼费那个心思和力气。 但是显然,白锦棠没那个意思。 “不可。”白锦棠道,“八年来,年年如此,若是今年变了,会打草惊蛇。” 秋风这才点头:“是。” 白锦棠:“你和落雨说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启程。” 如今启程,大概晚上的时候就能到落花坡,见到他这位好哥哥了。 白锦棠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又想到自己即将摆脱这个困死他两生的毒药,白锦棠忽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没人可以阻止他,谢灼也不行,没人可以。 第43章 白锦棠在一边用膳, 秋风落雨便进屋帮忙收拾东西,将白锦棠随身的东西悉数整理好。 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所以东西不多, 一刻钟的时间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白锦棠这时也吃完了膳,从袖子里拿出帕子, 擦了擦嘴角,询问道: “他人呢?” 秋风道:“已经和夫人说了, 也派人跟着,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行。”白锦棠起身走了出去,迎着外面刺眼的阳光,白锦棠用袖子微微遮了遮, 一身红衣艳若春阳,美得惊心动魄。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落雨将包袱丢给秋风身后的两个银月卫, 转头将一把油纸伞给撑开了,打在白锦棠的头上。 “太阳大,主子别晒到了。”落雨十分贴心。 白锦棠颔首,握住了那绘着红色海棠花的油纸伞,眉眼扫过这处院落。 足足八年了。 院子里的菩提树依旧枝繁叶茂, 山上的桃花大概早就败了,这样清闲的日子以后注定享受不到了,往后便是腥风血雨, 生死落索。 白锦棠:“秋风,你留下等谢灼,我和落雨先行下山。” 秋风遵命:“是。” 走了几步,白锦棠又道:“他若是半个时辰内不能赶到, 你就把他绑到我面前。” 而另一边,谢灼正在柳叶河畔。 跟在谢灼后面的银月卫有些紧张,想不明白谢灼一从白锦棠的房子里出来头也不回,一句话也不说地往这里跑。 昨日白锦棠那个情况实在算不得好,谢灼心中急切,便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抱着人先行离开,也不知道那檀木手串还能找到吗? 银月卫:“夫人,主子那边说,马上就要下山了,让您感觉过去……” 谢灼脸色苍白,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随口回道:“我有事情,暂时过不去,你帮我和你家主子说一声。” 银月卫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落雨大人和秋风大人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主子马上也要下山了……” “要不您先下山,剩下的让属下来做吧,属下定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是不等银月卫把话说完,就见谢灼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紧接着就是鞋子,就在银月卫还在茫然谢灼好端端地为什么脱衣服时,谢灼跳河了。 水花喷溅,吓得银月卫大叫,着急忙慌地就要过去捞人,“夫人!您莫要想不开啊!主子还等着你……”声音未落,自己倒是先愣住了,那河水只到小腿。 银月卫:“夫人,您这是饿了……所以想吃鱼了?” 谢灼:“不是,我找东西。” 说完,谢灼皱眉,示意银月卫站的远一点,“你别站那里,遮住我光了。” 银月卫赶紧让开:“哦?好的。” 那条檀木手串是小叶紫檀做的,落在水里会沉底,他记得昨晚白锦棠就是站在这里的,想必那珠子落得也不会太远。 于是他捋了捋袖子,弯腰摸了起来。 再加上岸边的水还挺浅,所以找起来并不费事。 岸边的银月卫十分局促不安,涨红着脸:“夫人,你要找什么东西尽管告诉属下,属下来吧,您还是先下山吧,主子会等着急的。” 谢灼:“不用。” 没过一会,谢灼就摸到了一个珠子。 奈何已经被水泡的时间太长了,失去了原本的光泽,谢灼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伸手不断地去擦珠子,怎奈何依旧黯淡无光,还将外面的包浆给擦掉了。 这回轮到银月卫愣住了,他瞬间就认出,这好像是他家王爷最近常带的那个。 银月卫有些不可置信:“夫人,您折腾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您若是喜欢,何不让王爷送你一个新的?” 第94章 谢灼听见银月卫这样说,忽然就笑了,不同以往,这个笑有点让人心酸。 “纵然新的再华贵漂亮,可我只在意这个。”谢灼握紧珠子,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喃喃自语,“我就中意这个,其他的我都不要。” 银月卫不说话了。 毕竟这样死心眼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谢灼将珠子小心翼翼放回怀中,对银月卫道:“你要是真想要我快点去见你家王爷,就帮我找点线过来,我马上要用。” 银月卫立刻就猜出来,谢灼八成马上想要穿珠子,忙不迭地去找了。 等银月卫再回来时,谢灼已经上了岸,正面无表情地穿衣服,银月卫把绳子递了过去,看着谢灼难看的表情,银月卫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夫人,可是珠子没找全?” 谢灼摇头:“不,找全了。” 只不过还找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银月卫喜上眉梢:“那真是太好了,夫人,我没找到手串上的那种材质的线,只找到了寺庙里和尚用来穿佛珠的线,您看可以吗?” 说着,银月卫将线双手奉上。 “多谢。”谢灼接过线,死死地攥着,眸子里多出来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难过。 这种情感转变的突兀了。 快到银月卫都有所察觉。 但是时间紧迫,白锦棠还在那边等着,银月卫想不了这么多,再次催促道:“夫人,那我们赶紧下山吧。” 这次谢灼没有拒绝,将珠子和线还有从白锦棠那里拿的流苏放在一起,叮嘱那个银月卫道:“这串珠子是你家主子昨夜丢失的,还以为找不到了,正好方才我惹他生气了,就想偷偷修好,拿这个哄一哄你家主子,给他一个惊喜,劳烦这位小哥,马上见到秋风落雨,尤其是你家主子,千万不要提这个事情。” 银月卫有些迟疑:“这……” “我是你家主子的夫人,又不是害他性命的洪水猛兽,你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 银月卫连忙道:“自然不是。” 谢灼这才跟着银月卫一起回去。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谢灼手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 而那一边,白锦棠打着伞站在马车旁边,眉眼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崎岖山路,眉头蹙着,隐隐约约已经有些不耐,握着伞柄的手指泛着雪白。 就在白锦棠耐心即将彻底耗尽之时,那陡峭的山路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谢灼正低头走着,在山路上快速的行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格外的入神,就连白锦棠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没察觉到。 直到白锦棠清凌凌对他说话:“怎么才下来?” 语气已经比山上那会好多了,但依旧带着冷淡和疏离,不像是夫妻,像是路人。 谢灼三魂七魄这才归位,恍如隔世地看着眼前人。 红衣蹁跹,风华绝代。 宁王殿下就是宁王殿下,便是这一身轻浮至极的红衣穿在他的身上也尽显尊贵,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属于天潢贵胄的骄傲和矜持,让人心生畏惧,觉得高攀不起。 可偏偏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向你时,给人一种极重视、极爱护和喜欢想感觉。 这茫茫山林中,恍如勾人心魂的精怪。 这就是他的心上人。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心上人。 白锦棠:“怎么不说话。” 谢灼走了过去,低垂着眉眼看他,倏地一笑:“因为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你是愿意的,锦棠。” 就在白锦棠微微愣住的那刻,谢灼又道:“第一次见你穿红色是在大婚之日,那时候我混账,没仔细看,这是我第二次见你穿红色,特别的好看。” 谢灼有些不对劲。 白锦棠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他微微眯了眯眼:“你在怪我?” “没有,我永远不会怪你。”谢灼道。 白锦棠不欲多说,也不打算探究谢灼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时辰已经到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赶紧启程了。 “那我们走吧。” 说完,白锦棠将油纸伞收了起来,递给落雨,自己则打算踩着矮凳上马车,就在白锦棠一脚踏上去的时候,谢灼忽然抬手,从身后抱住了白锦棠。 “锦棠……”闻着怀中人独有的淡淡香气,谢灼鼻子有些酸,眼圈还有点红,语气更是满满的委屈。 白锦棠心里忽的一酸,也没挣扎,任由他抱着:“怎么了?” 谢灼:“我不想回去青州城了,你陪我再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为什么不想回去。”白锦棠低声询问。 莫非谢灼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不想离开。 谢灼解释道:“这里山清水秀,我们过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多好?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就想和你呆在一起,而且了听大师说,这里有助于修养。” 听见谢灼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白锦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双手搭在禁锢自己腰间的大手上,拍了拍,示意谢灼松手:“不要闹小性子,我们该回家了。” “那你哄哄我吧。”谢灼松开白锦棠,将人转了过来,笑着说。 白锦棠愕然:“什么?” 谢灼却道:“你当初装可怜哄我来青云山,现在我们都要回去了,难道不该旧计重施一下,把我哄回去吗?” 第95章 白锦棠,你哄哄我吧。 只要你哄哄我,哪里我都陪着你去,你想干什么我都帮你。 看着谢灼的样子,白锦棠忽然笑了出来:“你是小孩子吗?” 谢灼不吭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瞳孔的最深处,有地方在颤抖。 白锦棠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他必须做点什么,缓和一下。 罢了,总归也是最后一次了。 “夫人乖,不闹脾气了,我们回家吧。” 像是真正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白锦棠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再不复刚刚的不耐烦和冷淡疏离。 也就因为这一句话,三千里荒原在刹那间万物复苏,繁花似锦,犹如火树银花,炽热滚烫,万世不绝。 谢灼低头,在白锦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眼里全是爱意和欣喜,勾唇笑着说:“好,我们回家。” 白锦棠,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你从没有喊过我的名字,永远只有代称。 无论是翠云取得名字,还是你为了羞辱取的那个名字,永远只是夫人这样叫我。 是因为你不喜欢,还是因为你知道,本属于我的那个名字,你无法喊出口,也不愿意喊出口。 我叫谢灼。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灼。 第44章 青云山到落花坡只需要一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其实很长了。 可是谢灼却总觉得不够, 他看着面前的白锦棠,格外的粘人,就算白锦棠对他鼻子不是眼睛, 他也一概全当做看不见, 只管往白锦棠面前讨嫌。 “锦棠,你能和我说一说你以前的事情吗?” 今日的谢灼话格外的多。 白锦棠也格外惯着:“你想听什么?” 谢灼:“只要是关于你的, 什么都好。” 白锦棠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讨论自己私事的人,尤其是以前的那些事情, 就算是说了,那也必定是有所图谋。 比如和凌若尘半真不假地说着这些年的遭遇。 又比如和谢灼说起自己和怀空的纠葛,实则不过是为了获取信任,拉近关系罢了。 所以一时间, 白锦棠还真想不出来,自己能说些什么。 谢灼似乎看出了白锦棠的纠结, 随口道:“算了, 想必遇见我之前,你都一直待在王府,不是养病就是忙着算计别人,小时候的事情八成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也说不出什么。” 这倒是实话, 白锦棠在遇见谢灼之前,除了每年会上青云山之外,还真的没干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直在休养。 甚至连王府大门都很少出,生活索然无味。 直到遇见谢灼,一切才变了。 谢灼的事多,话也多。 只要他在, 白锦棠就冷清不起来,总想和他争个高下。 谢灼缓缓道:“那就让我来说说我的事情吧。” 白锦棠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是被翠云救回来的,也没什么记忆,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久,也没什么朋友,闲来无事就去山上打个山鸡,给自己加个餐。” “要是收获好了,我还能拎着山鸡去青州城里卖,结果谁知道那次就遇见了王府的人。”谢灼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塞给我一袋子金叶子。” “我当时还寻思着,青州城已经寸土寸金到这个地步了吗?一只山鸡竟然值一袋子金叶子。” 白锦棠威威叹气,一提到这件事情,有些头疼道:“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晓,彼时性命垂危,落雨断定,若是那晚我醒不过来,便真的就醒不来了。” “最后是一个老道士说要冲喜,还需要是个男人才行,然后神神叨叨指了个地方,秋风就带着人去找。” 然后就找到王汉三签了卖身契,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谢灼:“我知道你是不知情的。” 白锦棠这才“嗯”了一声。 谢灼有些感慨:“我当初要是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你,巴不得上赶着嫁给你,哪里舍得下那样的狠手。” “你的身体不好,又养的娇贵,这些年又受了这样多的苦和磋磨,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对你好点再好点……” 这话一句接着一句砸在白锦棠的心口,让他的心口发疼,发闷。 “够了。”像是失去了力气,白锦棠颓然地靠在马车上,眼睛闭上了,又倏地睁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灼苦笑,却再也说不出那最后一句话, 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谢灼:“没什么,就是闲聊而已,你说说你,怎么又生气了?生气不好,伤身。” 白锦棠没搭理他,像是累极了,眼下似乎还泛着乌青,面容有些憔悴。 马车就这样慢慢地离开高耸入云的青云山,往落花坡的地方走去。 西边山头的草木被晚霞和夕阳染成血红色,像是最后的余晖。 要入夜了。 落花坡。 马车外的秋风目光扫过四周的林木,月亮已经升起。 秋风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他和落雨对视一眼,落雨瞬间明白,速度微微慢了下来,守在了马车旁边。 随着逐渐深入,夜越来越安静,近乎死寂。 诡谲的气愤蔓延开来。 “嗖——” 第96章 只听一声暗器划破长夜的声音,一枚暗器直冲马车而去,秋风迅速反应,将暗器斩于剑下,“嘭”地一声! 这样的变故让马儿烦躁,仰着马蹄嘶鸣。 秋风和一众银月卫以一众守护姿态,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 “保护主子!” 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马车而来。 没过一会,暗器用尽,无数死士从黑暗中冲出来,手中的尖刀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骨冰冷的寒光! 随着一声哨声,死士一拥而上。 兵刃相接,发出铿锵之音,彻底撕裂夜空的宁静。 而马车里的白锦棠也察觉到了动静,微微眯起眼睛,却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谢灼则像是没听见外面刺客的声音一样,眼神一直落在白锦棠的眉眼上,像是没看过一样,舍不得移开。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此行带来的银月卫不多,足够能让静王出手,不会生疑,却不足以保护白锦棠的安全。 果不其然,秋风落雨被那群人缠住,分身乏术,以至于让那些死士捡了空子,翻身跃上马车,隔着马车的帘子,毫不犹豫地往车里刺去。 车帘被穿透,染血的尖刀快速地扎向白锦棠的脸庞,只差一寸,就可将白锦棠就地格杀。 可也就是这一寸,那刀刃被人用手指夹住了。 轻飘飘的,看起来甚至都没用什么力气,可就是如此,寸进不得。 死士不断地用力,下一秒,一股霸道的内力自相接处,快速爬上他的刀身,还有他的胳膊! 只听“咔嚓”一声,那长几尺的尖刀直接断成几半! 而那死士直接被这恐怖的内力直接震飞,后背狠狠地砸在树上,吐血而亡。 其他死士见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拿着刀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生怕白锦棠还有什么后招。 马车里的熏香已经让谢灼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如今的他,甚至抬手都十分的费事,他看着理着衣袖的人,开口问:“你要走了吗?” 白锦棠没看他,作势就要出去。 而谢灼竭尽全力地抬手,终于抓住了白锦棠的衣角。 “锦棠……” 白锦棠袖子中的匕首出了鞘,直接将那片衣袖割断,一句话也没说,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只留下紧握那片衣袖的谢灼,自嘲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秋风落雨以及银月卫见白锦棠出来了,连忙退守在马车四周,白锦棠一袭红衣,就站在马车上,遗世独立。 眼神淡淡地扫过那些死士,问:“静王在哪里?叫他出来。” 没有人回答白锦棠的问题,他们事先都看过白锦棠的画像了,也知道眼前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戒备的看着白锦棠。 又听见林间一声哨声。 那群犹疑的死士倾巢而出,直奔白锦棠而去。 大部分都被秋风他们拦住了。 却有几条落网之鱼朝着白锦棠而来。 眼看着白锦棠也不还手,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们,死士心中暗喜,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内力朝他们袭来。 内力强大如斯,死士下意识想要后退避其锋芒,可就是这一躲,那站在马车上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如鬼魅般,他们听见白锦棠低沉的笑声响在耳边:“去死吧。”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们心惊胆战,可还没看清楚招式,就已经被人割破了喉咙,脸上的惊愕不曾散去。 这样的武功,这样狠绝的手段,就连他们这些死士都为之一震。 不过眨眼,宁王殿下已经衣带飘飘地回到了马车上,浅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赤红色的血液,顺着那波如蝉翼的软剑上滴落。 “静王,你确定不出来一见吗?”这次白锦棠的眼神,丝毫不差地望向了静王的地方。 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容,一个身着紫色蟒袍的男人,带着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目光阴鸷,犹如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本王的好弟弟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静王语气似乎真的想和白锦棠叙旧似的,可这眼神却只有刻薄和怨毒。 白锦棠淡淡看着他:“是啊,本王长大了,可皇兄你却老了。” 没人愿意被人说自己老,何况静王总共才比白锦棠大三岁! 静王:“本王是你兄长,白锦棠,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早都撕破脸了,装什么兄友弟恭。”白锦棠觉得有点恶心,继续说道,“怎么,这些年没和京都里的那位装过瘾?” 京都那位说的就是,这些一直和静王对着干的安王。 静王冷笑,也不装了:“多年不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白锦棠讽刺道:“比不上你,一张烂嘴搬弄是非,看着就欠揍,这么些年,在京都活着不容易吧。” “白锦棠!!!”静王双眸血红,被气得不轻,“看来你在青州这么些年,还真是一点都学不乖啊,本王还是喜欢当初你跪在本王面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 静王说的是,给白锦棠灌半寸相思的时候。 “是啊,您多厉害啊,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白锦棠哈哈大笑,“黑市没了,李青山也死了,还有你养在连云寨的那群废物,也全都被我杀了。您说说您,多厉害了,一看就是真龙之象啊。” 第97章 白锦棠完全是在撕人家的伤疤,撕完以后还嫌不过瘾,又洒了一把盐。 “那又如何!”静王彻底暴怒,被气得面红耳赤。 “我叔叔是当朝丞相,我母亲是父皇最宠爱的贵妃,执掌后宫!你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白锦棠应和:“是是是,九牛一毛,您厉害。” 静王只听到了话里的讽刺,越想越气,他指着身边的那些死士道:“白锦棠,你身上的毒还在吧,你现在是逞威风了,马上毒发,本王看你还敢口出狂言。” 说到这里,静王就有些得意:“马车里的人是谢灼吧,虽然连云寨的那群废物没有帮我处理掉你们,但是本王已经查清楚了,谢灼就在你的手里。” 白锦棠勾唇一笑:“静王真厉害,竟然猜出来了。” 像是在哄小孩,狂妄的不行。 静王眉头狠狠抽搐两下,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威胁道:“白锦棠,如果您不想死的话,就把谢灼交出来,我放你一马怎么样?” 只要谢灼到手,谁会遵守承诺? 白锦棠:“此话当真?” “当真。”静王心里一喜。 只要拿捏住谢灼,从此安王就失去了左右手,刑部大理寺还有吏部,甚至冕洲祁洲都为落到他的手里。 谢灼这两个字太重了。 白锦棠轻笑:“那若是我不愿意呢?” 静王满脸戾气:“那就都死在这里好了!” “真巧啊。”白锦棠感慨了一句,“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音落,信号弹直冲天际,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瞬间炸开,一个“宁”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中,璀璨夺目至极。 远处,银月卫的马蹄声,几乎要踏破落花坡。 第45章 无数银月卫迅速将他们团团包围, 水泄不通。 静王瞳孔紧缩,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你怎么会提前埋伏!” 白锦棠淡淡道:“因为就是我把你引来的青州。” 静王素来心高气傲, 吃了这么大个亏, 必定是盛怒的,盛怒之下就会失去了理智。 所以他故意放了连云寨的二当家的, 给他喂了毒,让他带着书信去往京都。 书信内容尽数是讽刺挖苦嘲讽, 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和他做交易,必须他亲自到场才愿意把谢灼奉上,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静王气急败坏之下,无人能劝住, 自然就会亲自来青州。 而一旦到了青州,这就是他的地盘, 生死不说, 当真就任他捏扁搓圆就是了。 白锦棠:“静王殿下,你还是太小看我了,今日你逃不掉了。” 说着,白锦棠随手将软剑插在车辕上,慢悠悠地说道:“静王殿下, 你现在可以求我了。” 静王心里发凉,懊悔之中却又不愿意落了下风,咬牙切齿道:“白锦棠, 你真是好算计啊,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你吗?一旦我在青州出事,我母亲, 我叔叔都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也就完了!” 白锦棠不为所动:“我真是好怕啊。” 静王又道:“半寸相思的解药在我手里,白锦棠,你要是想活,就放了我,要不然我定然让你陪葬。” 白锦棠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冷不淡:“呵,说的好像我要是放了你,你就会把解药给我一样,白瑾琛,我不傻。” 静王已经开始慌了,毕竟白锦棠实在是油盐不进。 静王:“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其实本王很纠结。”白锦棠满脸苦恼道,“毕竟我也活不长了,何不拉着皇兄你一起陪葬,这多好啊,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可是我又想……” 静王心里一紧,紧张的看着白锦棠。 “为了你这么个东西,赔上自己可不好,干脆本王将你的脑袋割下来,送给贵妃娘娘,躯体便由我先行保管。想必娘娘爱子心切,定然会想尽办法那解药,换你的是尸体完整。”说着,白锦棠嬉笑道,“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白锦棠这是想要他死啊! “你不能这样做,白锦棠,你不能这样做!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白锦棠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吓得面色惨白的、不断后退的人,神色冷了下来:“所以,静王殿下是不想死,对吗?” 静王:“我不想死,白锦棠,我要是死了,你也会受到牵连,你也活不了啊!你这不是让安王坐收渔翁吗?你这么聪明,你应该明白的,我不能死的!” “可我不怕死,”白锦棠垂眸看他,命令道:“那你跪下,我给你第三条路。” 此话一出,静王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白锦棠:“跪下!” 静王咬牙:“绝不可能。” 这里死士和银月卫这么多,跪下去怕是以后都抬不起头。 再然后就是,白锦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自己跪他? 白锦棠对秋风道:“本王这位哥哥总是喜欢嘴硬,秋风,先砍他一条胳膊,断了他的皇权路,让他清醒一下。” 秋风得令,提着剑朝着静王走了过去。 “不不不!白锦棠,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没有人救他,因为那些死士早就被银月卫给控制了,如今的静王就是瓮中鳖。 就在秋风挥起手中的武器,朝着静王劈下去之时,静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98章 而秋风的剑,擦着静王的胳膊,将大地劈出一道裂纹。 劫后余生的静王还在大口喘气,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大叫:“白锦棠,我已经跪下了,你还让我怎么样!” 白锦棠一跃而下,缓步走到静王面前,色若春晓之花,温柔地道:“真乖。” 静王敢怒不敢言,死死地瞪着白锦棠。 结果白锦棠下一句话,就让静王愣住了,白锦棠道:“我把谢灼给你,也可以放你走,甚至能保证你平安出青州。”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静王:“什么条件。” 白锦棠:“我要半寸相思的解药。” 静王迟疑道:“就这么简单?” 白锦棠道:“就这么简单。” 静王抿着唇,总觉得白锦棠没有面前这么好心。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毕竟不只有你一个,想要从我的手里得到谢灼。” 说着,白锦棠一脸惆怅,“不瞒皇兄说,我只是一个想要好好活着的,在这世界上,孤苦无依的,又不会妨碍你们的事情。你这是何苦赶尽杀绝呢?” “我这样的人,命不值钱,可是皇兄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未来的皇帝,你真的甘心让安王那个毛头小子踩在你的头上吗?”白锦棠还十分贴心的把静王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引导着静王。 “这笔交易,皇兄你不亏。可若是安王来了,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静王本来为了活着,连下跪都跪了,如今惊魂未定,又被白锦棠丢了这么多的糖衣炮弹,内心早已经蠢蠢欲动。 “那你对天发誓,信守承诺?” “好。”白锦棠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对着苍天发誓,“我白锦棠今日立誓,青州境内不得动手,伤害静王半分毫毛,倘若违背此誓,便让我不得好死,抱憾而终!” “如此这般,你可满意了。” 这誓言够毒,静王松了一口气,又道:“我要见谢灼,万一你弄个假的糊弄我怎么办?” 白锦棠:“好说。” 白锦棠摆手:“秋风,将人带下来,让静王验验货。” 马车外的事情,早就被谢灼一字不漏地听了去,纵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如今亲眼瞧着,亲耳听着,依旧忍不住痛彻心扉。 现在的他,和货物没什么区别。 秋风掀开帘子,想要扶着谢灼下来,却被谢灼直接挥开,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自己踩着矮凳慢慢地走了下来。 静王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灼,对白锦棠道:“我要离近了看。” 白锦棠点头。 说完,静王就走到了谢灼的面前,刚想伸出手检查一下,这脸上是否带了人皮面具,结果还没碰到人,就被谢灼一个阴鸷的眼神吓退了。 凤眸凌厉,血色和墨色在瞳孔深处翻涌,薄唇紧紧地抿着,面色冷峻,犹如一头野兽,似乎马上就要冲破皮囊的束缚,扑上来,将他们所有人都碾成碎末。 看着静王讪讪收手的样子,白锦棠轻笑:“怎么不验了。” 此等气势,除了谢灼本尊还能是谁。 根本不需要验,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静王:“不用了,是真的。” 谢灼嗤笑出声,目光落在白锦棠的身上,白锦棠却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对静王道:“解药拿来。” 静王这才脱下大拇指上的戒指,只见他转动上面的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便出现一个凹槽,里面藏着的是一枚丹药。 “给。”静王一脸地不甘心,但还是将东西给了白锦棠。 白锦棠倒也没急着服下,笑着对落雨说:“了听大师到了吗?” 只见迟迟不见踪影的落雨忽然出现,展颜一笑:“主子,人到了,您放心吧。” 说完,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手里拿着佛珠,从夜色里走来,看见满地的尸体,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白锦棠:“劳烦大师帮忙看看了。” 了听带了不少的工具,开始细细的研究起来。 而一边的静王已经不耐烦了:“是真的,要是假的话,我怕是没出青州,就被你抓回来了。” 白锦棠:“有备无患,见谅了。” 静王:“哼。” 过了大概半刻钟,了听将丹药还给白锦棠:“是半寸相思的解药,王爷沉疴多年,先不着急服下,老衲先为王爷扎上几针,再服下,方能事半功倍。” 白锦棠点头:“好。” 了听就当着众人的面,给白锦棠身体各大穴上此阵,过了一刻钟,在了听的示意下,白锦棠将丹药服下了。 了听:“王爷现在可以尝试周转内力,让药性扩散到四经八脉。” 白锦棠运功调息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因为动用内力而变得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就连额头也沁满一层薄薄的细汗。 随着时间推移,经脉里的刺痛彻底消失,内力再无凝滞,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样,舒坦至极。 了听为白锦棠拔了针,而白锦棠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忍着内心的激动,白锦棠作揖:“多谢大师。” 了听摇头:“是我该谢谢你,如今老衲已经信守承诺,也轮到王爷了。” 白锦棠摆了摆手,落雨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以及一封书信,递给了了听。 白锦棠:“这是给怀空,他若是看见了,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第99章 “多谢王爷。”怀空道,“劳烦王爷送贫僧回去。” “自然。”白锦棠道,“落雨,派银月卫护送大师回去。” 落雨:“好。” 两辈子了,他终于摆脱了半寸相思的控制。 也终于解脱了。 静王见此,连忙说道:“现在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白锦棠摆手,十分信守承诺:“秋风,恭送静王殿下离开。” 被禁锢住的死士被放开了,银月卫也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可是谢灼却不愿意配合,没有人赶上去带走谢灼。 白锦棠见此,伸手就要打晕谢灼,却被谢灼躲开了。 “虽然我知道现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白锦棠,你心里可有半点不舍?” 白锦棠手指不由得蜷缩了一下,随即他笑道:“没有。” “所以你说的全都是骗我的,对吗?” 白锦棠:“对,我所说的所有话,全是骗你的,都是为了今日。” “如今听见答案,满意了吗?” 谢灼:“你知不知道,若我今日不死,他日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白锦棠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可那有如何呢,谢灼,这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啊,怪得了谁呢。” 在谢灼在马车前,让自己哄他的时候,白锦棠就已经猜到了,谢灼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谢灼苦笑:“原来你都知道。” “是啊,我知道。”白锦棠嗤笑,“在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一句话。” “我说,永远不要动心,也不要喜欢上我,否则你会……” 剩下的白锦棠没说,谢灼接上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已经万劫不复了。” 谢灼的鼻尖忽然萦绕一股海棠香气,还不等他反应,脑子就开始迷糊,随即,他的意识不复,坠入黑暗之中。 最后的记忆,似乎有人上前抱住了他。 静王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火烧屁股似的走了,生怕白锦棠反悔,一溜烟,就看不见了身影。 想必是打算连夜离开青州。 而白锦棠一身红衣,站在那里,眉眼淡淡地看着那早已经空旷的小路。 没人敢打扰白锦棠,所有人都静静的陪着他。 过了许久,白锦棠才开口道:“把谢灼在静王手里的消息告诉安王,再派人跟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秋风带人跟去了。 落雨有些迟疑地开口:“王爷,您这是后悔了吗?” “没有。”白锦棠解释道,“这次我要当渔翁,看着静王和安王因为谢灼斗得你死我活。” “安王很快就会去抢人的,到时候,无论是静王死了,还是谢灼死了,他们两党都会不死不休,就算他们最后都没死,回到京都必定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多么精彩的一场戏啊。 说着,白锦棠又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马上要写奏章,就写:儿臣意外救下随着摄政王谢灼,因故不能离开青州,特地交由静王护送回京,万愿平安。” “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都。” 静王不会把他截杀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的,而自己又再刚刚卖了安王一个人情。 可见的他对谢灼是多么的上心,所以无论怎么样,这件事情和他都没关系了。 落雨低声回应:“好。” 而白锦棠最后看了一眼,静王离开的方向,转而上了马车。 谢灼,无论今日你生或者死,前世种种,你我一笔勾销。 当然,你若是还想杀我的话,我亦是欢迎,你我不死不休。 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看,这是他一直告诉自己的。 第46章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漆黑的夜色像是望不到尽头, 静王的车架不敢在青州境内停留太久,一众死士马不停蹄地往京达赶去。 安王的人也终于得到消息,朝着静王所行的地方追去, 犹如一头见了肥肉的恶狼, 如何都甩不掉。 相比较静王那边的夺命追击,白锦棠这边就很平静。 这两日折腾的太久了, 身上的毒好不容易解了,紧绷的情绪终于能够松懈下来, 如今身体正是疲惫的时候。 他躺在颠簸的马车上,裹着披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很少做梦的他今日难得做了一个梦境。 那是属于落花坡漆黑的树林里,天边月亮是血红色的, 树影打在地上犹如狰狞的触角。 明明月亮是这样的大,是这样的亮, 可是白锦棠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未知的环境让白锦棠心里不由得发紧,本能得想要离开,于是他试探着往前走,然后越走越快,最后就开始奔跑起来。 黑暗似乎都被他抛弃在了身后。 “白锦棠——” 忽然他的后背响起一抹熟悉的声音, 应该是他认识的人,可是在整个诡谲荒诞的梦里,白锦棠脑子一片空白, 只能凭借着本能做事,根本想不起来那是谁在叫他。 于是他速度更快了,丝毫不敢停留。 直到他跑到一片空旷的空地上,顿住了脚步, 再也不能往前走进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在原地。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人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在不断地靠近,白锦棠甚至能感受到那东西正蹭着他的脖颈。鸡皮疙瘩瞬间起来。 第100章 他叫道:“锦棠——” 那只手捂住了白锦棠的眼睛,而他的鼻尖瞬间充满血腥味,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他的下巴,又滑过他的脖颈,最后濡湿了衣襟。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身后的人如是问。 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刻,白锦棠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反抗,只是道:“因为会死。” 所以不能回头。 身后的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那你看看你的面前。” 只见空旷的空地变成了悬崖,峭壁之上,月亮悬在悬崖尖尖上,似乎只要一身后就能摸到。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吹起白锦棠的红色的衣角,而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坠落。 “你不回头,也会死。”身后的人疯狂的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向白锦棠,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白锦棠看着悬崖,丝毫不理会那人的话,一只脚轻飘飘地伸了出去。 然后,他的身体急速下坠! 红色的衣裳被风彻底吹开,盛放的样子如同正值花期的秋府海棠,犹如的黄泉路上的引渡的曼珠沙华,更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奔赴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 他以为他会死,会粉身碎骨,会万劫不复,会四分五裂。 可是他没有,随着身体下落,忽然他被什么东西接住了,软绵绵的,他睁开了眼睛。 只见漆黑无边的黑暗终于消散了,他躺在娇嫩欲滴的草地上,嫩生生的小草撩过他脸颊,痒痒的。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只见千顷碧波之上,竟然长着一棵海棠树,而海棠树下,是一个舞剑的红衣青年。 这一次,白锦棠一眼认了出来,那是谢灼。 白锦棠没出声,淡淡地看着,然后谢灼就回头了。 却是一副伤痕累累,七窍流血的样子。 谢灼在朝他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绿草便迅速枯萎,身后的海棠花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自己的生命。 而谢灼,更是惨不忍睹。 手里的剑掉了,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伤口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白锦棠终于想起来,那个捂住自己眼睛的鬼东西原来是谢灼。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白锦棠声音无波无澜。 谢灼:“是你害死了我……” 白锦棠:“话不能这么说,你在梦里这么吓我,我都没计较,而现实中的的我,只是担心你的情况,就把你交给了静王殿下,护送你回去。” 说着,白锦棠后退了一步,表示,“如果你是说感情那事情,你情我愿的,怪得了谁?” 果然,白锦棠此人无论梦里和梦外都是如此的厚颜无耻,而谢灼无论是在梦里还在梦外,都不可能说的过白锦棠。 “白锦棠,我要杀了你!”谢灼气的怒目圆整,本就不稳的眼珠子,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咕噜落地,正好滚到了白锦棠的脚边。 而白锦棠竟然弯下腰捡起了眼珠子,看着软软弹弹的眼球,甚至还在望着他,白锦棠喃喃自语道:“原来把玩时是这个感觉啊。” 谢灼:“……” 做人做成白锦棠这样,也是世间少有。 还不等白锦棠继续把玩,一抬头谢灼就不见了,手里的眼珠子也没了。 枯萎的海棠树,一望无际的草地,慢慢地褪了色,就连白锦棠自己也开始迷糊起来,陷入更深的沉睡中。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劫后余生的谢灼猛地从客栈的床上醒来,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双凌厉的眉眼全是怒气和阴霾。 谢灼的心腹长羽见此,立马单膝跪在谢灼的床榻前,请罪:“长羽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可谢灼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回忆着在梦里的那一幕,白锦棠真是好样的,在梦里都能把自己气的半死。 他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随他捏扁吗? 还真是好啊! 他乃堂堂大安摄政王,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宁王,便是皇帝亲临都要顾及他三分。 他倒是好,算计了自己又一次,次次不重样,到最后竟然还把自己送给静王。 他也是脑子有坑,竟然真的心甘情愿的成全他,到最后还傻乎乎的问他心里是否又半点不舍? 自己简直就是下贱! 他谢灼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白锦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稀世珍宝了? 以前他是没有记忆,才会被白锦棠那个奸诈小人骗得神魂颠倒,如今他恢复记忆,必定不会放过白锦棠。 他一定要让白锦棠付出的代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长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王爷?” 谢灼皮笑肉不笑道:“孤没事,孤好得很。” “……”长羽看着几乎快要喷火的谢灼陷入沉思,觉得谢灼定然是被气狠了。 谢灼道:“找人给我监视宁王,就现在,我要知道他所有动作。不仅如此,他的衣食住行,他见了什么人,和谁说过话,哪怕他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等着吧,他现在先回去京都,料理一下他那些废物手下,再和静王好好的算一算账。 然后,白锦棠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101章 他要一步一步来,好好筹划,必定让白锦棠后悔他对自己的的所作所为。 长羽连忙应道:“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 而另一边,白锦棠终于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青州城。 马车停在王府的门口,王府的管家早就带着人在门口等着了,落雨掀开帘子,扶着白锦棠下了车。 王府众人也是高兴的不行,拥簇着白锦棠进去。 秋风这时候也得到了消息,赶紧过来禀告白锦棠。 “主子,刚刚传来消息,静王被谢灼的心腹长羽带人截杀。” 他就知道,谢灼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于是点点头:“那静王还活着?” 秋风道:“谢灼没杀他,但也被吓得不轻,反倒是谢灼好像受了点伤。” 白锦棠:“他怎么会受伤?” 秋风解释道:“静王似乎想要用谢灼威逼长羽退下,结果咱们下在谢灼身上的药,恰好失效了。于是谢灼就对静王动手了,受了点伤。不过伤得不重,一点小伤。” “倒是福大命大。”白锦棠眼下青黑,一路的周折劳累让他心力憔悴,于是道,“大家一路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 落雨早就困了,打着哈欠道:“那主子,你也好好休息,我和秋风就先回去了。” 王府里又很多的丫鬟小厮,所以秋风落雨是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陪在他的身边的,很多时候都是府中的丫鬟伺候。 而秋风任务主要是统率银月卫,保护他的安全,而落雨则是负责他的身体。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瞧着半生不熟的丫鬟怯生生地走了过来,看见白锦棠像是在看见洪水猛兽一样,手都打颤了,还有磕磕绊绊地帮着白锦棠宽衣。 白锦棠皱眉:“本王以前好像不曾见过你?” 这个丫鬟生了一双杏眼,圆滚滚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又小又傻乎乎的。 丫鬟可怜巴巴道:“奴婢思思,以前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谢灼院子里的啊。 白锦棠眼神微挑:“那你现在怎么来了这里?” 思思像是背书一样,开始说起自己:“因为管家告诉奴婢,夫人不会回来了,夫人去伽蓝寺的时候,就叮嘱过奴婢,要是哪一天他不在了,就让我好好伺候王爷。所以奴婢特地去求了管家,才来的这里。” 说着,思思眼圈一红,噗通跪下了:“王爷,求您留下我吧。” 白锦棠怀疑谢灼是不是故意让这个思思给自己添堵的。 “倒也不必,你家夫人没死。”白锦棠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思思脸上的泪,忽然僵住,抬头茫然地看着白锦棠,询问:“真的吗?那夫人为什么不回来了?” 白锦棠淡淡道:“因为他回家了。” “起来吧,别跪着了,出去洗把脸,让管家给你挑个轻松的差事,别留在这里了。” 说完,白锦棠眼睛一瞥,就看见小丫鬟袖子里露出来的半边书信的角。眉头不可抑制地跳了跳,只觉得万分闹心。 顺着白锦棠的目光,思思也察觉到了那书信,才缓和下来的面色忽地难看起来,眼泪又开始掉了:“王爷——” “求你别赶我走,我真的会好好干活的,我吃的也不多,我也会帮夫人照顾好你的!王爷,求你别赶我走啊!” 说着,把书信可劲地往袖子里赛,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东西见不得人一样 白锦棠:“……” 他早就料到谢灼恢复记忆以后,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就算不会现在动手,也肯定会派人监视自己。 看到思思这个生面孔的时候,白锦棠还在感慨谢灼的效率还挺快。 结果等看见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什么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不由得有些沉默。 他甚至怀疑谢灼是不是故意来膈应他的。 思思可劲的掐着自己,逼着自己哭,声情并茂地叫了一声:“王爷,求您——” “罢了,你留下吧。” 白锦棠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想: 笨点也挺好,省的换个聪明的来。 思思大喜:“谢谢王爷!”说着,直接五体投地给白锦棠趴下了。 白锦棠:“……”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白锦棠:“你走吧,本王歇息了。” 思思轻快道:“奴婢告退!” 走到门口,还绊了一跤。 白锦棠点评道:“怪不容易的。” 第47章 白锦棠这一睡, 就睡到了下午。 等白锦棠起身时,思思就在门口站着,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恰逢这时, 落雨走了进来道:“主子,杜大人来了, 已经在前厅等候良久,你现在要去见见吗?” 杜允成来这青州算起来也有两个月了, 想必事情办的也差不多了,确实该见见,问一问情况,于是点头:“好。” 说着, 白锦棠起身。 门口一直竖起耳朵的思思听到这话,连忙表示道:“王爷……王爷, 让奴婢来, 奴婢来伺候你。” 然后,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结果没注意门槛高度,梅开二度,又被绊倒了, 眼看着就要摔个大马趴! 幸好落雨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嘴角抽搐:“管家这是哪里找来的丫鬟?” 第102章 白锦棠换了身浅色的衣服,披上外袍, 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回答:“原本是谢灼院子里的。” 落雨微微蹙眉:“主子,你这是……旧情难忘……” 思思听此,抖了一下。 白锦棠似笑非笑地看着思思, 回答道:“嗯,旧情难忘。” 思思眼珠子转了一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站在那里沉思。 落雨瞬间明白白锦棠的意思,不由得打量起思思来,有些不可置信,谢灼竟然派这样的人卧底?这业务不太行啊,临时被拿过来滥竽充数的吧。 但为了自己主子的乐趣,落雨附和道:“主子深情。” 白锦棠当即乐了。 落雨也怕自己要绷不住了,连忙道:“王爷,杜大人还在等着呢,咱们快走吧。” “嗯好。”白锦棠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嘱咐思思道,“你不用跟着,替本王守好房门即可。” 思思立马点头如捣蒜:“放心吧,王爷。” 白锦棠和落雨这才如沐春风地走了。 过了一会,思思鬼鬼祟祟猫在角落里,从怀里掏出纸笔,认认真真地写着: 今日劳累,王爷未时方才起身,杜大人拜访,落雨前来告知。两人询问奴婢何故在此,王爷回答,对您旧情难忘,落雨赞叹王爷深情。奴婢对此深表赞同,王爷定然对您爱若珍宝。 又零零碎碎写了不少,思思这才心满意足地叠了起来,然后吹了个口哨,一只雪白的鸽子就飞过来了。 思思连忙将书信绑好,将鸽子放飞了。 做完这一切,思思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家夫人成了摄政王,又回家去了,还让自己千方百计来到白锦棠面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王爷看见他写的东西,定然会十分欢喜的。 她果真是个厉害的卧底。 而另一边,鸽子才飞出王府的围墙,就被早就等在那里的秋风,一跃而起,直接截了。 而另一边,杜允成正坐在厅堂前喝茶,看见白锦棠来了,立马起身迎接:“王爷好久不见呐!这青云山果然是块宝地,下官见王爷气色要比上次好上许多!” “青云山的确养人。”白锦棠抬手将杜允成扶了起来,示意他坐,自己则是坐到了主位上。 如今也没有外人,杜允成也不忸怩直接说了。 杜允成:“下官不负王爷所托,如今商会初建,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张老板乃是一把经商好手,翠云姑娘更是厉害,算账做生意样样精通,假以时日,商会定然蒸蒸日上。” 这一上来就是一通马屁,白锦棠忍不住笑出了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道:“杜大人今日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王爷看出来啊。”杜允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做贼心虚似的瞅了瞅外面,然后凑到白锦棠的面前道,“那位可跟着王爷一起回来了?” 白锦棠笑:“没有。” 杜允成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真的把那位送给静王了?” 白锦棠:“嗯。” 杜允成端起手边的茶水,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想要自己清醒一下,然后又问:“那商会王爷打算怎么办?” “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干什么。”白锦棠回答。 杜允成:“前些天下官可还碰见翠云姑娘,向我打听那位的下落,说是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务必告诉她一声,必定带着张老板一起上门,好好的商讨一下商会的事情。” 明面上是商讨,实则就是来见谢灼的。 如今人都没了,哪里见得到。 商会还刚刚起步,杜允成当然是能把他们踢出去,从新找人管理,可那样实在是不划算啊,而且很有风险,容易落人话柄。 白锦棠自然明白杜允成的意思,微微摇头:“你是亲眼瞧见我杀了谢灼?” “明明是京都事务繁忙,朝廷遍寻不到,谢灼恢复记忆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京都,处理朝事。他乃是当朝摄政王,大安没了他,这可如何是好?”白锦棠不愿意多说细节,而有些事情,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太清楚,上面的人意思给到了,下面的人照着办就是了。 所以杜允成也没问太多,只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这也却是个好说辞。” 白锦棠:“那就请杜大人莫要说漏了嘴。” 杜允成平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又道:“可那也不行啊,万一谢灼递个书信过来,这不就露馅了,到时候……” “张玉屏那样聪明,我们是瞒不住他的,我让你瞒的只有翠云一人而已。”白锦棠轻笑,“你只管回去和翠云这样说,想必最迟明晚她就会和张玉屏登门拜访,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说服张玉屏。” 这件事情的关键点不在谢灼身上,在张玉屏身上。 而张玉屏在乎的从始至终便只有翠云一人,谢灼死活他不会在乎,而自己给他带来的利益足以让他对谢灼一事闭口不提,甚至还会帮着自己隐瞒。 只要张玉屏点头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杜允成大喜:“下官这就去办!” 送走了杜允成,白锦棠又去了书房,秋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那被思思放走的信鸽正关在笼子里,黑豆似的眼睛四处乱看,一点也不怕人。 秋风将信纸递给了白锦棠,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第103章 白锦棠看完更是沉默良久,“没什么问题,就这样送过去吧。”心里却不由得从新开始审视谢灼身边的人。 秋风结果纸张,提议道:“要不属下派人去京都探探?毕竟这着实荒谬了些。” 先不说身为暗探的基本素养,这传信的手法,就单单说是这信上面的内容,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琐碎,就没有又用的消息,谢灼这么大费周章,图什么? 不过白锦棠很快就想明白了。 因为上次落水,王府前后被清洗过几次,确保静王的人没有混进来。 王府选人十分严格苛刻,而谢灼想要探知他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收买王府里的人,而思思作为清河小院为数不多的侍女,就这样被临时拿过来充数了。 毕竟当初她为了防备谢灼,给他院子里挑的人,要么就是傻乎乎的,要么就是脑子缺根筋的,思思这样的算聪明的了。 白锦棠:“去探探也好,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果不其然,在知道白锦棠回到青州以后,第二天一大早,翠云就带着张玉屏登门拜访。 对于自己的弟弟,翠云十分的上心,毕竟这事情牵扯的太广了,让翠云心里发怵。 “见过王爷。”翠云见到白锦棠来了,连忙行礼。 白锦棠将人扶了起来,示意落雨上茶,这才笑意吟吟地说:“这两日舟车劳顿,本该昨日就拜访地,还请翠云姑娘张老板见谅。” 张玉屏目光闪了闪,态度恭敬:“王爷日理万机,不敢劳烦。” 翠云微微笑,这才问道:“王爷,今日我们来……” 说着,翠云就有些底气不足,殷切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也没有瞒着:“夫人失忆许久,青云山的了听大师,医术高明,便请大师替夫人看了看。” “夫人这才记起前尘往事,如今静王亲临青州,已经在前日被迎回京都。” 听见白锦棠亲口这样说,翠云这才放心了,有些欣慰:“王爷真是二牛的贵人……不,现在应该叫做摄政王殿下了。” 翠云是打心底地替谢灼高兴的,可是伴随来的还有一点心酸和难过,毕竟他们身份悬殊,能有过这么一段的姐弟情分,实在是阴差阳错。 以后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就算见到了,身份也成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就在这时,张玉屏身后握住了翠云的手腕,同她十指相扣:“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点难过这才渐渐的散去。 翠云脸上这才从新有了笑容,点头:“嗯,你陪着我。” 张玉屏勾唇一笑,眼里的占有欲怎么也藏不住。 白锦棠在一边调侃:“翠云姑娘和张老板情深意重,实在是令人艳羡,想必摄政王知道了定然也会十分欣慰。” 翠云脸颊微红,又问了句:“敢问摄政王本名是那两个字?” 白锦棠目光微动,回答:“‘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1】’之谢,‘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2】’之灼,他名——谢灼。” “原是这两个字,不曾想那令整个朝堂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殿下,名字竟然如此风雅。” “的确风雅。”张玉屏在旁边也接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摄政王走的匆匆,却是让人思念的紧。” 白锦棠没搭理张玉屏,低头抿了口茶水,这才道:“这两个月来,张老板忙前忙后,想必有很多事情想要和本王商议,张老板可愿意移步书房一叙。” 张玉屏当即就站起来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王爷说。” “那好。”白锦棠对落雨说,“落雨,你留下来陪着翠云姑娘,还有思思,也一起叫来吧,权当陪翠云姑娘解闷了。” 落雨:“好的,主子。” 张玉屏也朝着翠云点了点头,两个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最后落雨带着人去了清河小院,白锦棠和张玉屏则是去了书房。 才进书房,门一关上,两个人就变了脸色。 一个比一个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皇帝要下旨抄家灭族了。 尤其是张玉屏,脸色堪称难看。 白锦棠坐在了案台前,抬手示意张玉屏也坐,张玉屏默不作声地坐下了。 只听白锦棠道:“近来商会的情况可好?可有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上赶着来找事情?” 张玉屏作揖道:“承蒙知府大人庇佑,商会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白锦棠声音顿了顿,随口拿过案台上的账目,扫了一眼,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所谓知道,大概就是谢灼那件事情。 张玉屏淡淡道:“谈不上知道,但是也能猜出来一二。” 说完,张玉屏将目光落在了白锦棠的身上,有些咄咄逼人,“王爷不觉得如今卸磨杀驴有点太早了吗?” 他本以为白锦棠是真心想要和他合作,和他做生意,因为又有着谢灼这一层纽带,也算是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结果这才两个月,白锦棠竟然直接掀桌子,这换谁谁受得了? 白锦棠:“何以见得?” 白锦棠就是在试探他,知道多少。 张玉屏深呼一口气,也不装了,直接道:“但凡对京都有点了解的,就知道静王和摄政王水火不容。几乎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敢问静王如何送谢灼回京都,说到底都是说辞。” 第104章 “谢灼这样的人物,身上的利益和价值太让人眼红了,所以我猜,王爷定然是和静王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这下子,就连白锦棠也不由得拍手叫好。 “不愧是张老板,此等眼界和见识,实在是令本王叹服。”说着,白锦棠真诚夸赞道,“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张玉屏:“王爷倒也不必在这里虚与委蛇,敢问王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锦棠道:“谢灼没死,活得好好的。” 张玉屏面容稍微有些缓和。 白锦棠却道:“你对谢灼当真这么关心?还是因为翠云姑娘,所以爱屋及乌。” 张玉屏直言道:“谈不上,我只是不想要她伤心,仅此而已。” 白锦棠表示理解。 “然后就是,王爷此举实在是……”张玉屏苦笑,“有着姻亲关系尚且如此,如今谢灼走了……以后就真的不敢想了。” “张老板,如你所见,最开始你我合作,有一部原因是因为谢灼,可归根到底,你我都是商人,感情建立的合作关系,反而没有利益来的更牢固。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锦棠娓娓道来,也不着急,声音十分平稳淡然,很能够安抚人心。 “与其在这里纠结一个本就名存实亡的姻亲关系,还不如破而后立,从新建立起另一种合作关系。” 张玉屏嘴唇蠕动,有些不确定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张老板,你以为我帮你建立商会,倾尽所有,是因为谢灼。可事实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依靠谢灼牵制你,本王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你的能力,所以赌上王府的所有积蓄。” 此话一说,张玉屏心头一沉。 “如果只是因为谢灼的话,我没必要这样,也不值得我这样。” 这话不假,倘若白锦棠是为了哄谢灼高兴,大可以随意弄几个铺面给他,随他折腾,怎么也不会把王府都折腾进去。 “可若是你的话,就截然不同了。本王信任你的能力,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能将商会发扬光大,这无关其他人,只是单纯的你我之间的合作共赢,互相成就,仅此而已。” 一字一句,字字情真意切,全是肺腑之言。 白锦棠温声问道:“试问,除开谢灼这个因素,本王可曾半分亏待为难过张老板你?” 张玉屏干巴巴道:“不曾。” 白锦棠又问:“那本王可曾对张老板指手画脚,不顾你的意见,仗着自己的身份,一意孤行过?” 宁王殿下是个再好不过的少东家了,从来不使小性子,胡作非为,这才非让商会得以建立起来。 张玉屏叹息:“不曾。” 白锦棠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本王信你,与你钱财人脉靠山,试问张老板,这天底下可还有人能为张老板做到这一步?” 权力,金钱,人脉。 此三者缺一不可。 可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还是白锦棠的魄力和信任,才得以让他大展手脚。 这才是世间少有。 张玉屏像是任命一样,终是低头了:“不曾。” 白锦棠道:“张老板,人没了可以换其他人不上,关系破裂了,可以换另一种补上。这都不是大问题,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张老板是怎么想的。”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白锦棠对此融会贯通,炉火纯青。 张玉屏心里犹豫,倒不是不愿意,而是翠云那边,实在是不好交代。 这般想着,张玉屏就有些懊恼,这谢灼还不如死了呢,一了百了,结果偏偏他活着,就像个炮仗一样杵着,随时会爆炸。 若是答应了,就等于答应会帮着白锦棠一直瞒着翠云,到时候翠云知道了,他怎么办? “王爷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愿发扬光大商会,报答王爷。只是翠云那边……” 白锦棠眼里浮现笑意,他道:“你就当不知道,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只管装糊涂,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行。” “况且谢灼远在京都,手还伸不到这里,你多费点心,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这样也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就算天塌了,也有宁王殿下顶着,他这个草民就不用操心了。 何况他早就对谢灼看不顺眼许久,明明他没出现之前,自己才是姐姐唯一的弟弟。 张玉屏眉宇间浮上喜色,弯腰行礼:“如此,便就谢过王爷了。” 白锦棠走过去,亲自将人扶起来了:“张老板客气了。” 两个老狐狸就此达成一致,一拍即合。 ———— 而另一边,思思消息一经传出来,长羽便连忙将书信递到了谢灼的面前。 彼时谢灼才从皇宫里出来,脸色黑沉如水。 脑海里浮现出老皇帝给他看的折子。 折子是白锦棠写的。 白锦棠在把自己送给静王以后,就给老皇帝上了一个折子,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毫无野心的王爷。 一边说,自己在虽然缠绵病榻多年,但是一直想要为皇帝分忧。如今得知摄政王流落青州,必然是义不容辞,着人寻找自己的下落,幸而找到了流落在外的摄政王。 一边又道,静王十分挂念自己,竟然亲自来青州寻人,他备受感动,不愿意驳了静王一片好意,于是就将自己交到了静王手里。 第105章 最后还情真意切地问了一句,如今他可安好。 并且表示自己不需要任何奖赏,为朝廷尽心是他理所应当做的事情。 谢灼看完,差点没直接从京都跑去青州,将这折子直接盖到白锦棠脸上才算解气。 老皇帝这些年来身体空虚,骨瘦如柴的,看见谢灼脸色如此难看,出声问:“宁王说的可是真话?” 先不说谢灼失忆几个月,过得多窝囊,后来更是成了宁王府的夫人,这对二牛来说,那是无上的荣耀,是高攀,是引得无数人艳羡的。 可他如今是谢灼。 这些事情被人知道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被人强娶,做了侍妾,得了怜奴这个侮辱性极强的名字。 然后被下毒,被利用,就这样还能喜欢上人家,最后被白锦棠几句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还被送人? 一想到这,谢灼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白锦棠那里丢完了。 白锦棠也就仗着自己不会说出来。 “宁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谢灼皮笑肉不笑道。 皇帝这才沉重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朕一直担心,宁王这些年来不老实,如今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事实证明,老东西你没多虑,他正磨刀霍霍想着怎么割了你的脑袋。 “宁王殿下忠心耿耿,一心为大安考虑,皇上不用担心。”谢灼道。 老皇帝这才点头:“朕累了,你下去吧。” 谢灼行礼告辞:“臣告退。” 音落,谢灼步伐稳健地走出了宫殿,门口的长羽见此,连忙跟了上去。 谢灼眸光漆黑:“有事?“ 长羽低头将一封书信奉上,道:“青州那边的消息,王爷要看吗?” 谢灼一想到刚才的事情,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把书信打开。 然后那故意写的特别大的四个字,就这样映入眼帘。 “旧情难忘……”谢灼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眼眸中全是讽刺,嘴角更是忍不住勾起,满是不屑,“宁王殿下这戏演的就是好,除了本王,怕是整个青州城都知道宁王爱宁王妃爱的不行吧。” 长羽没敢说话,只觉得他家主子自从这次回来,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尤其是一碰到宁王,便一发不可收拾。 “王爷息怒。” 谢灼将书信揉成一团,攥在手掌心里,往皇宫外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事事都和他计较,早就气死了。” 说着不计较,长羽却觉得他家主子更生气了。 主仆两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静王被人用轿子抬着,正往贵妃的宫里去。 落花坡那次截杀,谢灼受伤了,静王也不好过,伤了一条腿,已经瘸了好几天了。 谢灼看着悠哉悠哉被宫女簇拥着的静王,身边还有不少打扇的,喂水的,喂水果,简直舒坦的不得了,火气烧的更旺了。 长羽:“王爷?” 谢灼指着静王,皮笑肉不笑道:“静王过得很舒坦嘛,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整日无所事事,招人嫌。” 长羽:“好。” 皇宫之上,乌云密布,似乎要压下来一样,随着几声雷声,宫道上的宫女们速度都加快了,果不出所料,就在谢灼撑起伞的瞬间,一场大雨就这样落下了。 暴雨如瀑,谢灼瞧着油纸伞,却是愣住了,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呆呆地往远方望去。 而同一时刻,青州也下起了大雨,屋檐下的铃铛叮当作响,雨水顺着飞檐流下,很快就溅湿了衣摆。 白锦棠站在屋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伸手接了雨水,感受着那冰冷的雨水,从自己的指缝一点一点溜走。 这雨,越下越大。 第48章 “主子, 外面下雪了,你别乱跑,倒是把大氅穿上啊。”落雨急忙忙的从屋子里冲出来, 手里拿着披风, 往雪地里走去。 一夜雪落下,青州被笼罩在其中, 千里银白,大雪簌簌, 犹如飘絮。 青州的雪很漂亮,冬天也很冷。 白锦棠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广袖长袍,衣袂翻飞,好不潇洒飘逸, 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落雨成了连两个极端。 白锦棠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落了满襟。 看着落雨忧心的样子, 白锦棠扑哧一声笑了。 “现在的我, 没这么较弱,一点小雪而已,还不至于……” 话还没说完,落雨已经不容置疑地将大氅给白锦棠披上了,严肃道:“就是因为身体好了, 所以才要更加爱护身体,千万珍重自己才是。” “主子,你不能这样。” 白锦棠连忙点头:“好好好。”然后就弯下腰捧了一把雪, 朝落雨笑。 落雨看着手被冻得通红的白锦棠,刚想让白锦棠把雪丢了,回屋子去。 就见秋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开口就道:“京都那位有消息传来。” “什么事情?” 秋风连忙将书信从袖子掏出来, 递给白锦棠:“好像和摄政王有关……” 白锦棠笑意微敛,将雪随手撒了,然后掏出手帕开始擦掌心的雪水。 这才将书信接了过去。 落雨有些紧张:“主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锦棠唇角微勾,喟叹:“谢灼终究是忍不住了。”说完,他将书信递给秋风落雨去看。 眼看着已经腊月了,各路藩王官员已经开始准备新年呈给皇帝的礼物,有些得了皇帝的恩典,还能带着家人奉旨回京过年,参加除夕宴。 第106章 但显然,八年来,皇帝害怕白锦棠借着回京过年,借机笼络昔日的北渊王旧势,从没有给过白锦棠这个恩典。 可是今年不同。 今年是谢灼亲自提出来的。 就在今日早朝,谢灼先是天花乱坠的把他夸了一顿。 上到尽心竭力找寻他的下落,下到剿匪斩贪官,宁王殿下忧国忧民,如今正值新年,说什么也该让自己回去,接受皇帝的封赏才是。 而静王在白锦棠这里吃了不小的亏,如今见逮到了机会,能够好好的报复白锦棠,当即附和。 静王和摄政王争锋相对,恨不得直接送对方上西天,在这件事情上,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统一。 在今日早朝上,互相恭维,也算是一道盛景。 落雨看完书信瞬间就急了:“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白锦棠定然会回到京都,但绝对不是现在。 他们在京都里的势力还没有培养起来,这些年来,从青州出去的举子也不少,可始终游离于政治中心的边缘之地,官也不大,都是一些寒门。 就算有凌若尘,却也是不够在白锦棠在京都立足的。 到时候,白锦棠当真回去了,必然是羊入虎口。 情况再糟糕一点,他们或许根本不想白锦棠活着来到京都,直接派人在路上截杀。 总而言之,白锦棠不能去。 秋风又道:“要是实在不行,便说主子您重病缠身,实在受不了舟车劳顿。” “我想一想。”白锦棠抿着唇,对秋风嘱咐道,“让杜大人来一趟王府,我有事问他。” 秋风连忙答应,去知府情请人去了。 “主子,我们要不要给帝师大人递个话?让他帮忙想一想办法。” 白锦棠摇头:“这件事情,他出面不合适,况且你别忘记了,这件事情是谢灼提出来的。” 落雨瞬间蔫巴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太担心。”说着,白锦棠弯腰坏心眼地抓了一把雪,往落雨身上吹去。 落雨瞬间被冻得一个激灵,抹了抹脸上的碎雪,不可置信道:“王爷,你小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胡闹!” 不知道是不是落雨错觉,自从白锦棠解毒以后,就越发的活泼了。 平日生活上,也更喜欢使小性子了,也闹腾了。 也越来越像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京都小霸王了。 虽然偶尔有些让人头疼,但落雨却是开心的,他家主子就该这么无忧无虑的才好。 白锦棠“啧”了一声,笑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落雨,你要学会看开。”说完,又抓了一把雪,团成了一个雪球,放在手心里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落雨:“……主子,你好幼稚。” “是吗,我感觉刚刚好。”说着,把团好的雪球放在落雨手心里一个,“来,别愁眉苦脸的了,给你一个。” 以前中毒,别说是玩雪了,就是房间都难出来。 如今碰上难得雪景,怎么能不好生看一看,玩一玩。 这对于白锦棠来说,实在是稀罕。 落雨:“……” 她后悔了,把以前那个主子还给她。 —————— 杜允成赶到王府的时候,直接被秋风领去了书房,这外面的风雪实在是大,把杜允成冻得面色通红,火烧屁股似的钻进了烧着地龙的书房。 这才觉得手足有了点直觉,微微松了一口气。 正打算行礼的杜允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白锦棠。 只见白锦棠坐在书案前,面前的书册全都拢在一边放到,眼睛正盯着面前圆滚滚的雪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雪人的肚子,嘴角噙着笑意。 杜允成有些茫然,着实没想到宁王殿下还有如此童心未泯的一面,他对着秋风表达疑惑:“王爷这是……” 秋风:“……” 那边玩心大发的白锦棠这才注意到杜允成,若无其事的将雪人推开了。 雪人晃晃悠悠地在杜允成面前露出那张被画的惨不忍睹的脸,因为逐渐融化,颜料晕开,越发滑稽可笑,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杜允成讪笑:“王爷一大早就出去堆雪人了?” “没,小丫头喜欢闹腾,做来玩的。”白锦棠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给了落雨。 旁边的落雨嘴角抽搐,没说话。 杜允成评价:“嗯……很可爱……” 白锦棠干咳了一声,错开话题,问:“秋风应该都和你说了吧?” 一提到这,杜允成脸色就变了,眉头紧锁:“下官觉得,还是要想办法抗旨。倘若真这样去了京都,怕是……” “抗旨之罪,并不是本王能承担的起的。”白锦棠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可有渠道,能让我和定北侯说上几句话?” 如今,在朝廷上能和谢灼还有静王有一搏之力的也只有定北侯了。 杜允成摇头:“自从凤侯亲兵离去,下官就与凤侯彻底断了联络。” 白锦棠知道为什么。 一来是,杜允成怕自己多想,疑他有疑心。 二来是怕皇帝猜忌,其他人眼红。 “这样啊。”白锦棠微微颔首,对这个消息也并不意外。 杜允成急了:“王爷,这可怎么办啊?” 白锦棠看着即将融化掉的雪人,下意识触碰上去,温热的指尖被冻的一颤,又沾染上水泽,他道:“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怎么办了。” 第107章 “什么意思?” 白锦棠了解谢灼,做事情向来不会给人反悔的机会,他既然已经决定让白锦棠归京,必然不会给他余地反悔。 白锦棠道:“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圣旨应该已经到了。” 谢灼既然能在早朝上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因为有百分百的把握。 “什么?!”杜允成一惊,“这怎么会?” 白锦棠道:“谢灼怕是早有预料我会推辞,便先请了圣旨,等圣旨到了青州,他便当众请愿,让我回京,恰好省去了中间的时间,也让我没有运作和拒绝的可能。” 杜允成心里拨凉拨凉,寒冬腊月的天气,额头上却不自觉的开始冒汗,最后就连衣襟就被汗水浸透了。 “这终究是猜测,说不定情况没有这么糟糕。”说着,杜允成开始安慰自己,“下官这就想办法传信凤侯,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定然不会这么……” 话还没有说完,府邸里的老管家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王爷,外面来人了!” 白锦棠手指微微蜷缩。 杜允成猛地站起身来:“何人?!” “老奴不太认得,但……带头的那个,手里拿的好像……好像是圣旨……”说到这里,老管家倒吸一口冷气,心知事情不简单。 “本王知晓了。”白锦棠摆了摆手道。 老管家这才退下去。 见白锦棠起身,落雨为他披上大氅,眼看着白锦棠当真就要不管不顾地出门接圣旨,杜允成却是急了:“王爷,不可啊!你若是出去了,就必须接旨,这事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本王若是躲着,便是抗旨不尊。” 他是宁王,是皇子皇孙。 皇帝虽然不会因此要了他性命,但会坐死他不臣之心,一旦落了人把柄,届时无论是静王还是谢灼,都能轻而易举地弄死他。 杜允成脸色煞白一片,声音发抖,只觉得天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王爷!” “放心,我心中自有决断,定不会如他们所愿。”白锦棠声音平稳,目光自信,让杜允成迅速平静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那就好那就好。” 白锦棠便带着众人出去了。 雪踩在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王府的大门已经被老管家打开,那宣读圣旨的人也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如今正坐在前厅喝茶。 为首的人见白锦棠来了,站起身来,行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白锦棠眼睛微眯,瞬间就认出来此人是谁。 是谢灼的师弟,也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陆远博。 白锦棠回礼:“陆大人。” 陆远博目光打量着白锦棠,似乎对白锦棠十分好奇,态度说不上放肆,但也说不上好,毕竟这个眼神实在像打量一件东西和物品。 陆远博若有所指道:“下官还以为王爷会躲着下官呢。” 漂亮的桃花眼对上了陆远博,审视中还带着点挑衅,像是不愿意虚与委蛇一样,语气十分冷淡:“陆大人既然是来宣读圣旨的,还是少说点废话的好。” 陆远博一噎,这才悻悻地掏出圣旨:“宁王接旨——” 白锦棠撩袍打算跪下,就被陆远博扶了一把,似乎并不打算让白锦棠跪下。 只见陆远博道:“陛下说了,宁王殿下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多年,金尊玉贵的,如今好不容易病体痊愈,就不用跪下了,站着听就是。” 这话不像是老皇帝说的,到像是谢灼故意说出来恶心他的。 “多谢陛下。”白锦棠也不忸怩,说站着就站着,静静地听陆远博念完了圣旨。 陆远博将圣旨双手捧到白锦棠面前:“王爷,摄政王托下官给您带句话。他让您可千万多保重身子,这样他才能安心。毕竟您帮了他这么多,他理应千倍万倍地回报王爷,还请王爷以后多多指教,千万别客气。” “这话本王收到了。”白锦棠从陆远博手里拿过圣旨,意味不明道,“烦请陆大人告诉摄政王,就说,本王随时恭候。” 音落,白锦棠退后一步,朝着身后的秋风落雨摆了摆手,道:“送客!” 陆远博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锦棠。 先不说他是奉皇命来宣旨的,再就是说,他好歹也是堂堂大理寺少卿!白锦棠竟然不留他住下,休整一晚,直接明目张胆地赶人! 陆远博嘴角抽搐:“王爷您这是……” 白锦棠微笑,故作惊讶道:“陆大人不是来宣旨的吗?如今旨意本王已经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远博艰难道:“没有,只是下官一路风尘……” “既然没有,那就走吧。”白锦棠瞧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十分为陆远博着想,“趁着现在雪小了,还没天黑,陆大人还是赶快上路吧,要不然就耽误时辰了。” 陆远博试图再次请求:“……王爷,我……” 白锦棠面无表情:“秋风,还不送陆大人?” “属下遵命。”秋风如铜墙铁壁一样隔开了陆远博和白锦棠,态度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大人,请。” 陆远博气的面色通红,带着人转头走了。 杜允成吓得不轻,看着白锦棠那随意的样子,心里发怵:“王爷,咱们这样做好吗?” 白锦棠:“该得罪的人,早就得罪干净了,如今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第108章 第49章 这圣旨来的太快, 白锦棠也接了旨意,便不能拖延下去,只能让秋风落雨收拾东西, 准备回京都。 先是将青州的事情全权交付给杜允成, 又知会了一声张玉屏,将事情安排好, 这才带着人回京。 青州的雪雨下了三天。 等到了第四天,出了太阳, 白锦棠便启程回京都了。 马车被布置的十分暖和,还燃着火炉,落雨却觉得不够,还要往白锦棠身上裹狐裘, 还顺手将马车的帘子给封上了。生怕白锦棠染了风寒。 白锦棠就这样被落雨裹成了一个白团子,乌黑的发丝披在双肩, 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手炉。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 落雨却十分焦灼,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一会皱着眉头想事情,一会又去摸摸白锦棠面前的茶壶,里面的茶还是热的,一会又看看白锦棠, 便是一声很长地叹息。 一看就是因为回京都的事,心烦意乱。 再看白锦棠,是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 他将自己窝在白狐裘里面, 缩着脖子,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一块雪团窝在角落里,莹白的指尖滑过书本, 时不时翻过眼前的画本子。 许是看见了有趣的内容,一双眼眸含着笑意,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过了大概一刻钟,落雨终于忍不住了,幽怨地盯着白锦棠:“主子,你都不担心一下吗?” 白锦棠目不转睛地看着话本,回答:“因为黑市和连云寨的事情,静王元气大伤,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的。” 落雨:“那谢灼呢?” 白锦棠按住了话本子,无奈道:“他啊,应该也不会就在路上要了我的命。” 说到这里,落雨眼里闪过希冀,连忙问:“当真?” “毕竟我当初这么折腾他,他要是运气差点,早就死好几次了。”白锦棠理所应当的说,“我要是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死在路上,那他多亏啊,那必然是要等我回到京都,落在他手里好生折磨才对。” “……”落雨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这不是也没放过我们吗?” “这不一样。”白锦棠一本正经地说。 白锦棠道:“起码我们知道,我们能活着到京都啊,这难道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吗?” 真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更绝望了。 落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特别是看着白锦棠又低头接着看话本,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一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吗? 白锦棠连忙安慰落雨,笑着说:“来,主子给你读话本听,转移一下注意力。” 落雨:“……谢主子,我不需要。” 白锦棠一脸遗憾,喃喃自语道:“真可惜啊,这个话本写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了,富家公子救风尘,倾家荡产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怪杜允成,临走时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给他家主子带坏了! 就在落雨寻思着怎么把这破书给他家主子丢了的时候,马车外响器箭矢划破长空之声,惊得马儿嘶鸣长啸。 “噔!” 暗器穿过银月卫的守护,钉在马车上! 连带着马车都猛地颠了一下,白锦棠手里的话本和手炉咣当砸在地上。 “有刺客,保护公子!!!”马车外面的秋风,一声大吼。 银月卫朝着白锦棠的马车靠拢,众人神经紧紧绷着,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茫茫的雪地。 白锦棠扶了一把落雨,稳住了身体,微微掀开帘子的一角,看过四周,眸子里迸发出寒光,似乎要杀人。 “看见从哪里射来的了吗?”白锦棠问秋风。 秋风道:“西南方向。” “你带着人去看看。”如今不过才过青州地界,便给他送了这么一场好戏,他倒是高估了谢灼的耐心。 “是。”秋风立马招呼两个银月卫西南位置找去。 过了一会,那些个银月卫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是一封书信。 白锦棠接过书信,打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是什么意思?”落雨不由得问道。 白锦棠冷哼一声,将书信一点一点地撕碎,丢到了马车下面,对秋风道:“我们接着走。” 纸张碎屑落在雪地上,最后被车轮碾进泥土里,瞬间稀巴烂。 白锦棠回到马车里坐好,这才回答落雨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告诉我,他会一直派人跟着我,而我日日夜夜都不会安生。” “可……可是,主子你不是说,谢灼不会要我们的命吗?” “是不会要。”白锦棠嗤笑一声,“只要没死就行,剩下的他才不会管这么多,他要是的就是我日日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落雨,杀人不是报仇最好的办法,折磨才是。” 看着仇人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看着他生不如死,像是一条死狗跪在自己的面前,哀求自己,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那才是真正的报仇。 而白锦棠的话,也得到了验证。 突如其来的流矢,永远只会定在他的马车上,擦着他的身子而过。 饭菜里见血封喉的毒药,旁边总会有一道事先写好的告白信。 第109章 晚上休息时,伴随着的时黑乌鸦嘎嘎的凄厉叫声。 随着离青州城越来越远,白锦棠离谢灼就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白锦棠会彻底暴露在谢灼的面前。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谢灼在提醒自己。 因为这些事情,秋风落雨甚至换了好几次路线,但顶多就消停半天,就会被谢灼的人找上门来。 秋风气的不行,落雨也是眼下青黑,白锦棠出声安慰,这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这种事情,你一旦认真,生气了,才是正中敌人下怀。 走到云州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大雪,路便越发的不好走了,他们只能先了一个破庙进去躲雨。 白锦棠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走进了破庙,破庙简陋至极,但好歹也是个能避雨的地方,于是秋风便把马车上的坐垫毯子拿了下来,给白锦棠理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这里有人?”白锦棠看着破庙里面,还有着余温的火堆,目光扫视过四周。 秋风立马紧张起来了,显然是觉得谢灼的人又提前埋伏在了四周。 于是给银月卫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别打草惊蛇,然后悄无声息地在破庙里找了起来。 这边的落雨,升起了火堆,毕竟这破庙实在是冻人。 破庙逐渐暖和起来,很快秋风那边也有了消息,他们从神像后面揪出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两个小乞丐,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穿地破破烂烂的,眼神却倔强的厉害,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们。 而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被大点的那个乞丐抱在怀里,面色通红,双眼无神,应该是病了。 秋风道:“属下刚刚把破庙周围都找了一遍,没什么可疑的人,只有这两个小丫头。” 说着,秋风又道:“公子,会不会又是新的阴谋?” 这冰天雪地的,两个小丫头躲在这里,实在是可疑。 可白锦棠却知道,纵然谢灼恨死了他,也不会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过来暗算他。 “你是姐姐吗?”白锦棠放软声音,对着稍微大点的那个小乞丐问道。 小乞丐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白锦棠,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白锦棠将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弯腰罩在两姐妹的身上,指着火堆笑着说:“没想干什么,我们过路,吓到你们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躲起来。” 小乞丐绷着脸不说话,却没有拒绝那温暖的狐裘,用狐裘将自己和妹妹裹得很严实,然后坑坑巴巴道:“这是我们的地方,这衣服就当作你们呆在这里房费。” 白锦棠笑着答应:“好啊。” 说完,小乞丐就不理人了,低声在自己妹妹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姐妹两个就走到破庙的角落,坐在了一团稻草上。 妹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被姐姐抱着喝了点水,昏昏欲睡,没过多久,就靠在姐姐的怀里睡过去了。 白锦棠见此,微微蹙眉。 妹妹病的不轻。 白锦棠转头对落雨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朝着姐妹两个走了过去。 姐姐瞬间将狐裘抓的紧紧地,一脸紧张地看着白锦棠,声音有些颤抖道:“这衣服是你给我们的,你不能拿走。” “没有想要拿走。”白锦棠蹲下身子,看着姐姐怀里的妹妹道,“她发烧了,病的很严重,需要看大夫。” “我知道。”姐姐将妹妹抱得更紧了,咬着牙道,“等雪停了,我就带她找大夫。” 白锦棠:“正好,我身边的那个姐姐,就是个大夫,让那个姐姐给你妹妹看看好不好?” 姐姐有些犹疑,用眼神无声询问着白锦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帮他们。 白锦棠解释道:“我有个妹妹,和你妹妹一般大。”如果朝雨没死的话。 姐姐眸光闪动。 “我不会害你们的,而门外的雪可能还要下一整夜,如果让她继续烧下去,会很危险的。” 姐姐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妹妹,像是经历了复杂的内心斗争,过了许久,终于是点了头:“谢谢你。” 说着,姐姐想要站起身来,抱起妹妹来,奈何姐姐骨瘦如柴,应该又饿了很久,实在有些吃力了。 看着姐姐摇摇晃晃地样子,他弯腰从姐姐手里接过妹妹,将妹妹抱了起来。 姐姐很瘦很瘦,但等白锦棠将妹妹抱在怀里,发现妹妹却是不轻的,起码没有像姐姐一样面黄肌瘦。 妹妹小脸脏兮兮的,紧紧地闭着眼睛,下意识抓住了白锦棠的衣襟,呓语地叫了一声哥哥,脏污的小手更是直接弄脏了白锦棠雪白的衣襟。 听见那一声软绵绵的哥哥,白锦棠心脏骤然一停,旋即失笑。 “阿宝,他不是你哥哥,不要乱抓。”许是害怕阿宝这个样子招人嫌,阿银手忙脚乱地想要阻止。 “没事的,让她抓吧。” 而那边,落雨已经铺好了一个简易的床榻,白锦棠将阿宝放了上去,扯过旁边干净的被褥给阿宝盖好。 落雨立马上前,摸了摸阿宝的脑袋,“这么烫,这是烧了多久?”开始给小姑娘把脉。 阿银满眼地愧疚道:“这几天一直下雪,我们没办法进城,就只能这样拖着,想要等不下雪了,就去看大夫……已经两天了。” 说着,阿银从口袋里把自己所有的铜板全都掏出来了,眼泪已经落下,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我的钱全都给你们,好不好?” 第110章 “不用钱,这位姐姐医术高明,定然会治好你的妹妹的。”白锦棠将手里的暖炉塞给了阿银,又给阿银递了一块干粮,“你很饿了,先吃点东西吧,剩下的交给这位神医姐姐。” 阿银拿着干粮,眼神却可怜巴巴地看着落雨。 落雨瞬间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赶紧吃吧,别你妹妹病好了,你又把自己饿晕过去了。” 阿银这才喜笑颜开,连忙谢道:“谢谢公子,谢谢神医姐姐。” 然后小丫头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饼,白锦棠在一边看着,害怕阿银噎着,又递过去一杯水。 阿银连忙接过,喝了一口,感激道:“谢谢公子,你们真是个好人。” 等吃饱喝足,阿银的脸色也好了起来,也有了力气,便跑到阿宝身边守着,一脸的紧张。 落雨神医妙手回春,幸而又带着药,如今给阿宝扎了针,喂了药,阿宝的体温下降,情况也逐渐转好。 “神医姐姐,阿宝是不是没事了?”阿银跪在阿宝的身边,握住了阿宝的手。 “放心吧,睡醒就没事了。”落雨道。 阿银:“谢谢姐姐。” 看着两姐妹互相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落雨微微叹气,转头就看见白锦棠独自坐在篝火前面,一声不吭。 炽热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温度实在是灼热,却怎么也暖不化他眼睛里的万丈寒冰。 落雨:“主子,你是想小殿下了嘛?” 白锦棠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闷:“嗯。” 当年宣恩皇后怀孕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看过,说是一位小公主。 白锦棠知道后,高兴的不行,也不跑出去胡作非为了,每日在自己娘亲面前晃悠,时不时隔着肚皮和妹妹说话,日盼夜盼自己能多出来一个可爱的妹妹,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 就唤作朝雨。 本以为是: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1】。 却不料最后却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2】。 天不随人愿,终究是成了空。 第50章 这雪一下便是一夜。 阿宝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外面的雪停了,小姑娘迷茫地看着四周,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怀里还放着热腾腾的暖炉。 “阿宝, 你终于醒了。”阿银喜极而泣,一把抱住阿宝。 阿宝很乖, 目光打量过四周,旋即蹭了蹭阿银的脖子, 低声叫了一声:“姐姐,我怕。” 阿银哄道:“不怕不怕,他们都是好人,雪已经停了, 姐姐马上就带你走了。” 阿宝点头:“要找哥哥。” “嗯,找哥哥。” 一边的白锦棠听此, 眉眼逐渐柔和下来, 将两碗粥递了过去,声音温和:“外面的雪虽然停了,但路还很难走,就算想走,也先吃点东西吧。” 阿银连忙接过来:“谢谢。” 阿宝病着, 虽然体温降下来了,但也没多少力气,软踏踏地靠在阿银的怀里, 阿银将自己的那碗放在一边,慢慢地喂给阿宝吃。 白锦棠目光不自觉落在阿宝的脸颊上,看着阿宝灰头土脸的样子,又看了看阿银, 忽然问道:“你们是亲姐妹吗?” “是啊……”阿银眸光闪过一丝犹疑,而后坚定地说道。 白锦棠:“方才听阿宝说,你们想要去找哥哥,那你们的父母呢?” 阿银惦记着白锦棠的救命之恩,不愿意告诉白锦棠,却也不想骗他,于是一声不吭。 反倒是怀里的阿宝,目光十分冷漠的看着白锦棠,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警惕地看着他们:“他们都死了,就剩下我们姐妹两个,打算去投奔我们的哥哥,请问您还有事情吗?” “你这小丫头还挺凶的。”白锦棠不由得出声调侃。 阿宝淡淡道:“寒冬腊月的,不凶的人早就死了。” 这话倒是也不假。 只不过白锦棠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两姐妹是不是太过于小心翼翼了,警惕性都高的离谱,瞧着样子,也不像是路边普普通通的小乞丐。 白锦棠安抚道:“别紧张,马上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两个小丫头去找哥哥,怪不安全的,不放告诉我,或许顺路,我让人送你们一程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白锦棠的错觉,此话一出,别说是阿宝了,就连阿银也紧绷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就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阿宝:“谢谢,但是不需要,我们能自己走。” 阿银脸色苍白,点了点头:“谢谢公子,还有神医姐姐,但是我们真的不需要,我们自己走就好。” “这样啊。”白锦棠倒也没生气,看着阿宝,觉得她像一只小刺猬,看着怪凶的,实则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可爱。 白锦棠点了一下阿宝的脑壳,迎着阿宝不可置信的目光,勾唇道:“小丫头,凶点挺好的,能保护自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就是千万照顾好自己,莫要你姐姐替你担心了。” “我会的。”阿宝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看在你给我喝粥的份上,我就不还回来了……不是怕你。” 白锦棠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阿宝那副凶相算是维持不住了,耳根子都烧了起来:“你……你笑什么啊,不许笑……” “就是感觉你怪可爱的。” 第111章 阿宝脸更红了,眼神慌慌张张的,想要阻止白锦棠,最后许是觉得没办法,干脆把脑袋埋到自己姐姐怀里装死。 旁边的阿银见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宝把脑袋埋得更紧了。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别闷坏了。”白锦棠从袖子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哄着阿宝抬了头,“再吃点东西吧,那碗粥不多,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食物,该饿坏了。” 阿宝没好意思接,毕竟刚刚这人才笑完她,如果就这样被一点糕点收买,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于是故作凶巴巴的扭过头:“我……我不爱吃……” 然后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里的悲痛都快溢出来了。 白锦棠笑眯眯地看着她,知道小姑娘好面子,便将糕点往她面前送了送,戏谑道:“还生气呢?” “我没有。”阿宝一双黝黑的眼睛眨了眨,内心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白锦棠:“那怎么不吃?” 阿宝看了眼糕点,又看了看白锦棠,有些傲娇道:“既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那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你笑话我的歉礼。” “嗯,我不该笑话你。”白锦棠附和道。 阿宝这才把糕点接了过去,然后第一时间分给了阿银,姐妹两个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而那边秋风和银月卫已经休整好了,他们该出发了。 白锦棠站起身来,看着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将两个包袱放到了两个小姑娘身边。 “萍水相逢的,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们,这样也好。”白锦棠指着两个包袱道,“这里面有衣服食物还有银钱,应该足够你们花的了,世道太乱,你们两个千万小心,莫要被别人骗了去。” 阿宝低头吃着糕点,没说话。 阿银却手忙脚乱地想要拒绝:“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 阿宝却抬了头,轻声道:“姐姐,收下吧,他没了这些不痛不痒,我们没有这东西,却会死。” 阿银一噎。 白锦棠摸了摸阿宝的脑袋,有些感慨:“你看到很开,以后会过得很好的。” 阿宝道:“我只是想要活着见到我的哥哥。” 看着阿宝渴望坚定的眼神,还有那种不服输的狠劲,让白锦棠心里一紧,嘴里莫名的发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这孩子,和他有缘。 “那就收下吧,天高路远,无论去哪里,都要银钱傍身。”白锦棠说道。 “但是我会还你。”阿宝站起来,仰望着白锦棠,眼神却是平视的,骨子里是不卑不亢,是风雪都摧残不断的生命力。 白锦棠丝毫不觉得小姑娘在开玩笑,他相信,拥有这么一双眼睛,一身傲骨的人,是不会淹没于人海的。 她是深渊里的种子,只要不死,便会发芽,只要有一点阳光和雨露的滋润,她就会疯狂的成长,长成苍天大树。 白锦棠认真点头:“好,我等你还我。” 阿宝:“那就请你告诉我的名字吧。” 白锦棠摇头:“名字怕是不行,我倒是可以给你留个地址,日后你可以到那里寻我。” 说着,白锦棠从一边的行李中拿出了笔墨纸砚,写下来一个地址。 阿宝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你是京都人士。” 白锦棠“嗯”了声:“算是。” 阿宝握紧纸条:“好,我记住了。” 两姐妹走了,白锦棠也该启程了。 马车之上,落雨给白锦棠倒了一杯茶水,看着白锦棠沉默的样子,知道他又想起来往事了,于是劝慰道:“主子,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 白锦棠:“我知道,可总是忍不住多想一点,阿银和阿宝,太苦了。” 落雨:“主子放心吧,一切都按照你的吩咐,让人偷偷跟着呢,直到进城,看重两个小丫头找好落脚的地方才撤回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你能帮她们一时,也帮不了她们一世,纵然帮了,可九州大地,受苦的人比比皆是,您一个人又如何帮的过来。” 是啊,如何帮的过来呢。 白锦棠靠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寒冬腊月的,因为宁王回京的消息,京都城都沸腾了起来,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还没个所以然,就先噼里啪啦一通乱炸。 京中权贵早就暗戳戳地开始打听起来,想看宁王如何在这虎狼环伺的京都城活下来。 毕竟他们可不是下面那群百姓,当真以为宁王对谢灼有救命之恩,不过是一个好看的名头罢了。 话说这宁王好歹也是皇子龙孙,眼看着已经走到京都门口了,总要派人去迎接才是,结果今日早朝,听说这事,昔日闹得挺欢的朝臣一句话也不说了,全都闭嘴了。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满堂死寂,生怕和宁王沾上点关系。 毕竟宁王身份在那里摆着,官职低了不行,官职高的也不屑。 安王静王谢灼等人更是离谱,直接找借口不来了,随手底下的人怎么办。 这下子谁敢去? 不得不说,这一顿操作下来猛如虎。 也难怪整个京都城都想着看笑话。 另一边的白锦棠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慢悠悠将书信叠好,眼中意味不明:“看来京都城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第112章 落雨:“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我们的笑话吗?他们就是看着主子无依无靠,便来踩上一脚,如果咱们再不做点什么,怕真成整个京都城的笑话了!” “别人要看笑话,我们也拦不住啊。”这一路十分颠簸,舟车劳累,到底有些疲惫,如今又要面对这些糟心的事情,难免力不从心,好在白锦棠并不在乎,“早在青州城的时候,我们就想到了这个情况,落雨,现如今并不是难受的时候。” 落雨闷声道:“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样欺负主子。”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如今这点小事,就让我们心神不宁的话,如何斗得过那些人。” 落雨不说话了。 白锦棠安抚道:“好了,别担心了,也不看看你家主子是谁?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落雨眼睛一亮,点头:“嗯嗯!” 白锦棠掀开马车帘子,看着依旧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城,白锦棠的马车就显得格格不入,没有什么花纹,就是普普通通的马车,身边跟着零星的几个银月卫,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白锦棠早在进城之前,就把银月卫安排出去了。以至于现在,着实寒酸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白锦棠的马车。 除了某人。 摄政王府内,谢灼双腿交叠搭在面前的书案上,手掌心缠着一条绣着海棠的水蓝色发带,被他一脸玩味地在手心绕了一圈又一圈,随着动作,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露了出来,墨绿色的流苏在空中摇曳。 一双凤眸饶有兴趣,嘴角微微勾起,神情十分愉悦。 没一会,长羽就走了进来。 谢灼眼睛都没抬一下,慢悠悠问道:“人到了吗?” 长羽摸不准谢灼到底想要干什么,老实地回答:“已经进城了,想必用不了一炷香就能到皇宫门口。” “这样啊。”谢灼点了点头,又问,“派谁去接的?” 长羽:“帝师凌若尘。” 随着凌若尘着三个字出现,谢灼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手里的发带绷得紧紧地,随着一声冷哼,谢灼讽刺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他,真是碍眼的不行。” 不等长羽劝谢灼息怒,又听谢灼阴阳怪气道:“也亏得凌若尘舍得拉下脸,这么会献殷勤。” 这话说的怪怪的。 人家师徒情深,当徒弟的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当师父的去迎接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怎么一到他家主子嘴里,活像他们之间有什么奸情一样? 长羽:“要不要属下去将帝师拦住?” 谢灼:“你拦不住,孤亲自去,定要他们好看。” 说完,谢灼从椅子上起身,气势汹汹地大步往外走,长羽连忙跟上去,才走几步就看见他家主子脚步一顿,转头往房间去了。 长羽:“主子你这是……不去了?” 谢灼抖了抖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神色倨傲:“孤去换身衣服。” 长羽:“……”去见仇人还要换衣服,这么讲究? “你让人把安王送来的那件衣服找出来,就穿那件。” 那件衣服用的是上好的浮光锦,宫里的绣娘用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做出来这一件衣服,上面的图案华丽精美,栩栩如生,用的是金丝银线,还镶嵌着无数宝石和珍珠,可谓是耀眼夺目,光彩逼人。 这也是安王为了讨好谢灼,特意让人为谢灼量身定制的。 只可惜,谢灼就看了一眼,就嫌弃的不行。觉得这样的衣服,实在是俗气,直接让人给收了起来。 结果现在竟然主动要穿? 长羽连忙道:“属下马上就让人找出来。” 王府的丫鬟很快就将衣服找了出来,开始服侍谢灼更衣,为他佩戴上华丽的配饰,随后又簪上金冠。 谢灼自顾自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着镜子里气势逼人的自己,十分满意。 他理了理衣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谢灼满意点头:“全都送到我房里去,马上孤有用。” 长羽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东西实在不正经,可都是床底之间的夫妻情.趣。 前段时间谢灼让他搜罗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家主子有了心上人,结果直接放在仓库里落灰,如今…… 长羽忽想起来自己听见的传闻,好像主子在青州的时候,失忆了,就是给这位宁王殿下当的侍妾吧? 思及此,长羽不由得偷偷地看了一眼谢灼,然后迅速收回眼。 长羽又联想到他家王爷这几个月来,各种派人监视白锦棠,甚至将白锦棠的生活日常起居编写成册,时不时拿出来翻看。 还有刚刚谢灼评价凌若尘的话,包括反常的穿上这身骚包的衣服。 越想越触目惊心,还有那些情.趣小玩意,莫非是他家主子给自己用的?! “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长羽喃喃自语,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谢灼蹙眉:“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长羽连忙收敛情绪,解释道:“属下是说,王爷穿着这件衣服,定能成为最耀眼夺目的存在,便是帝师大人也不能压过您。” “算你会说话。”谢灼眉头挑起,凤眸带着得意,“我们走。” 第113章 第51章 凌若尘带着人早早就等在了皇宫门口。 天气还有些冷,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后的一众官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如今正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 “回来了不就回来了, 用得着把我们都拉过来吗?”一个小官说道。 “就是就是,就可这我们这些品阶低的祸害, 我可听说,摄政王和静王的人一个没来, 摆明了不受待见!还有帝师大人,竟然主动提出来要来接宁王,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宁王当年在京都干了这么多损事,几位王爷, 就他不得帝师大人喜欢,之所以来接……怕也是看在前段时间宁王阴差阳错救了国公府的小姐, 还人情而已。” 一众官员瞬间露出微妙的表情, 幸灾乐祸道:“我看宁王这次回来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是嘛,又是摄政王又是静王的,以后京都怕是不得安宁了,我们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怎么还没来啊……”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哎, 你们看,那是不是宁王殿下的马车?” 一直低垂着眉眼的凌若尘这才抬头看去,只见秋风骑着马在前面开路, 几个银月卫零零散散跟在马车后面,寒酸至极,没有丝毫作为宁王的排面。 凌若尘唇紧紧抿着,眸光闪过担忧。 周围的再不敢窃窃私语,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毕竟谁不知道,当年白锦棠和凌若尘关系势如水火?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皇宫门前,秋风下了马,先是朝着凌若尘远远一拜,然后走到了白锦棠的马车前,低声道:“主子,到了,帝师大人在等您。” 落雨先下了车,看见凌若尘,微微福身。 凌若尘走上前,想要看一看白锦棠。 而凌若尘身边的官员翘首以盼,已经开始紧张了,帝师大人这是准备动手了?! 只见一双雪白如玉的手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紧接着,便是一身水蓝色冬衣,白锦棠微微弯腰,从马车里探身出来,正好和等在外面的凌若尘打了个对眼。 “老师?”白锦棠眸中闪过喜悦。 “嗯,我在。”而凌若尘看着明显气色不错的人,眉眼不由得柔和下来,朝着白锦棠伸出胳膊,示意白锦棠扶着自己的手臂下车。 众人瞪大眼睛。 这剧情不对啊,不是说好的报复吗? 凌若尘:“下来吧,我带你进宫。” 白锦棠点头:“好。” 就在白锦棠将手搭在凌若尘的手腕,打算踩着矮凳下马车时,耳边穿来利刃穿破空气的声音,速度之快,让白锦棠下意识推了一把凌若尘,身体快速做出反应,错开身体。 只听“咣当”一声,白锦棠头上的金冠被打落,而利刃噔的一声,定在马车上。 “主子!” “棠儿!”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那金冠落了地,上面的蓝宝石碎在雪地里,四分五裂。 一头如绸缎似的乌黑长发瞬间散落,被风卷起,擦着耳侧和精致的脸庞飞扬,眉眼微微低垂,鼻尖上的痣也淡了,他似乎被吓到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看起来可怜,却又美得不像话。 而远处宫道中,有人身着锦衣华服策马而来,手里玩弄着的,正是和刚刚偷袭白锦棠的东西一模一样。 是谢灼! “我扶你下来。”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白锦棠拒绝了其他人的搀扶,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颇为狼狈。 凌若尘冰冷地眼眸里浮出怒火,声音冷厉:“谢灼,你敢在此行刺?!” 谢灼溜着马挑衅似的来到凌若尘和白锦棠的身边,笑容猖狂肆意,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帝师大人,话说的这么难听做什么?孤不过是一时手滑,这才不小心惊到了宁王殿下,怎么就成了行刺了?也太小题大做了。” 说着谢灼问旁边看热闹的一众官员,勾唇笑道:“各位同僚刚刚也瞧见了,不妨当个见证,孤是手滑了,还是当真要刺杀宁王殿下?” 众人连忙道:“手滑,当然是手滑。” “对对对,是手滑,我们都看见了。” “你……”凌若尘一向说不过谢灼这样巧舌如簧的破皮无赖,到最后冰冷脸皮都有些绷不住。 白锦棠不欲凌若尘为了自己和他们做口舌之争,太失风度。他抓住了凌若尘的衣袖,看都没看谢灼一眼,只是安慰道:“老师,不必计较,我们先入宫吧。” 凌若尘满眼愧疚,却也只能无奈道:“好,我们回去。” 说完,凌若尘再也不愿意和谢灼在此纠缠,招呼着人,打算直接离开。 秋风落雨更是将白锦棠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尤其是凌若尘,对谢灼万分戒备,几乎是贴着白锦棠的身子走的。 而谢灼却不乐意了。 胯.下的白马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生气,开始不安的打转。 “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谢灼冷笑,策马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凌若尘皱眉:“谢灼,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灼看都不看凌若尘一眼,直接翻身下马,身上的配饰因为这动作发出叮咚的声响,上面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身灼热的红衣,更衬得谢灼咄咄逼人,气势骇人。 白锦棠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了,只可惜那双眼睛太冷,谢灼什么也看不见。 第114章 这让谢灼心里发慌,甚至生气,还有些气愤,心中暴戾的情绪被无尽的放大。 手里的刀尖,挑起了白锦棠的下巴,逼着他扬起脖颈:“殿下,好久不见啊,不打声招呼吗?” 那本隐在厚重衣领中的雪白脖颈露了出来,小巧的喉结精致好看,那抹弧度更是诱人,如同引颈待戮的天鹅,是一种濒死的诱惑。 偏偏白锦棠笑了,风轻云淡,给人一种轻飘飘地感觉:“没有摄政王伺候的日子,的确想念。”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早就听说摄政王失忆在外,做过宁王的侍妾,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就连凌若尘也惊愕地看向白锦棠,没料到是个情况。 谢灼脸色黑的滴水,厉声呵斥:“白锦棠!!!” 白锦棠笑的温柔多情,慢悠悠地将匕首从自己的脖颈上推开,轻声吐出一句:“本王的名讳,还不是你能叫的!” 只听“啪”地一声! 白锦棠抬手狠狠地打在了谢灼的脸上。 被暗器偷袭,发冠被打掉,在众人面前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让他几乎成了个笑话,这些他都已经忍了。 可偏偏这人还要得寸进尺,百般羞辱,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忍让! 总不过早就撕破脸皮了,还维持表面功夫做什么,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看见这一幕的众人,已经不敢说话了,只觉得腿脚发软。 白锦棠知道他打的是谁吗? 是谢灼,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在京都城内呼风唤雨,无人敢惹的谢灼。如今他把谢灼打了,谢灼恼羞成怒之下,不会把他们这些看见全过程的人,眼珠子给挖了吧? 众人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有一种小命休矣的感觉,已经开始商量着怎么溜了。 凌若尘虽然震惊,但很快回神,毫不犹豫地挡在白锦棠面前,生怕谢灼恼羞成怒,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众人兵荒马乱,反倒是白锦棠一脸平静。 谢灼连连说了好几声“好”,尤其是看见凌若尘老母鸡护崽一样,直接被气笑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灼翻身上马,眼睛死死地看着白锦棠,额头青筋暴起,握着马鞭的手,咔咔作响。 凌若尘知道今日怕是没有这么好收场了,刚想说话,就被白锦棠抓住了胳膊,缓缓的朝一边推去,自己则是堂而皇之地站在谢灼的面前。 白锦棠仰望着谢灼,一字一句道:“那摄政王现在可要赏我几鞭子出气?放心,我不躲。”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冰冷刺骨,带着无所畏惧的凶狠,像是两块巨大的石头轰然相撞,谁也不肯退后半步,非要撞得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这回别说凌若尘了,就连秋风和落雨都坐不住了。 尤其是落雨,眼睛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一鞭子下去可还了得,哪怕穿着厚袄,怕是也要皮开肉绽! 在场的官员,更是为白锦棠捏了一把汗。 就连长羽也不由得出声道:“王爷,不可。” 背地里谢灼想要怎么对付白锦棠都行,但绝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无论如何,宁王是天潢贵胄,身上挂的是皇家的颜面! 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谢灼羞辱在前,白锦棠还击在后,日后便是传出去了,也怪不到白锦棠头上。 谢灼对长羽的话置若罔闻,双腿加紧马背,手里挥着马鞭,驱着马在白锦棠的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锐利目光注视着白锦棠,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没人知道谢灼想要干什么。 白锦棠也不知道,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漠然,像是一尊漂亮的风雪雕塑。 “白锦棠,你当真以为孤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刚才说了,任凭出气,我不还手。”白锦棠毫不示弱地回答道。 “很好,这可是你说的!”在马儿再次走到白锦棠身后时,谢灼唇角冷冷勾起,下一秒,他弯腰从身后捞住白锦棠纤细的腰肢,一个用力,将人带上了马! 也不知谁倒吸一口冷气,等白锦棠再回神时,整个人都仰面横躺在马背上,他瞪大双眼,身体随着马儿的走动,摇摇晃晃。 而谢灼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见人想要挣扎,大手展开,直接按在了白锦棠的小腹上,将人就着这个姿势按在了马上! 如今的一幕实在是荒唐。 白锦棠这个姿势,呼吸都是困难的,更别说是说话了,他努力的想要起身,却次次都被按回去。 “谢灼,你放开我……” 谢灼目光幽深,揉了揉那柔软的腹部,伽蓝寺这人醉酒的场景不可抑制地浮了上来,他甚至能想象到,衣服下温润肌肤的触感。 “你不是说任凭我我处置吗?怎么,反悔了。”谢灼低声笑了起来,“那也晚了。” 说完谢灼夹紧马背,策马离开。 眼看着谢灼就要把人抢走了,凌若尘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对着自己的人,直接命令道:“拦住摄政王!” 一众侍卫蜂拥而上,却不敢真正的动手,而谢灼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一眨眼,已经窜出去好远! 徒留长羽一个人挡在那里,抵抗着帝师大人吃人的目光。 “帝师大人息怒,我家王爷与宁王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于是就想找宁王殿下叙旧,真的只是叙旧。”长羽硬着头皮道。 第115章 凌若尘冷笑:“你是觉得本座瞎吗?” 长羽:“……” 秋风落雨更是亮出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长羽。 就在此时,皇宫里忽然急匆匆走来一个太监,众人认出来这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忙给他让出一条路。 大太监声音尖细,大声道:“陛下口谕!” 众人不得不跪下听口谕。 “宁王风尘仆仆,一路辛劳,准其在摄政王府休整,择日再行面圣。” 凌若尘听此,拳头紧握,瞬间明白今日是谢灼算计好的,为的就是能明目张胆地带走白锦棠! 第52章 而另一边, 脱离众人视线的白锦棠也不装了。 他双臂微微展开,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找准时机, 腰部猛地用力, 忽地起身!抓住了马鬃,立住了身体。 坐起身后, 袖子里的匕首顺势滑了出来,快速朝着谢灼的面门刺去! 手里的缰绳被谢灼狠狠地拉住, 马儿马蹄前扬,嘶鸣声划破长空,而白锦棠的身体在这样的变故和颠簸中,再次失去平稳。 手里的匕首自然也没有了准头, 擦着谢灼的脖颈,落了空。 而他整个人, 也因为惯性, 扑到谢灼的怀里。 马儿在原地不安地打转,抖动着身子,躁动起来,似乎想要将两个人甩下来。 “锦棠,我知道你记挂着我, 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就急着投怀送抱了。”谢灼顺手揽住白锦棠的腰肢,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全然不顾白锦棠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里,还攥着把锋利的匕首。 “谢灼,几个月不见,你脸皮倒是变厚了。” 手里的匕首顺着谢灼的肩膀, 滑过那零零碎碎的华丽饰品,慢慢地上移,贴着他的脖颈线条,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白锦棠这是在报复。 可谢灼不怕,非但不怕,反而低头趴在白锦棠的耳边道:“我的皮要是不厚点,不早就被你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白锦棠用力,匕首瞬间就见了血。 血珠从破了皮的地方滚出,顺着刀刃,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松开。”白锦棠命令道。 谢灼忽而笑出来,可眼里却全是凶狠和怒火:“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白锦棠扭头,懒得搭理谢灼。 谢灼伸手捏住了白锦棠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冷笑:“就是你这么一副满不在乎的命令样子,仿佛笃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白锦棠,你太自负了。” 于是惹得无数人想要将这朵绽放在枝头的海棠摘下来,放进花瓶里,攥在掌心里,锁在床榻之上。 就算摘不下来,毁了也是好的,即使烂在泥地里腐烂,也能引得无数人观摩。 “自负到让人忍不住玷污,尊贵的宁王殿下,你最好看的模样其实是在床榻之上。” 谢灼注视着白锦棠的眼眸,攫取他眼眸中的每一寸情绪。 这话说的不堪入目,十分轻佻,莫说尊贵自负如宁王殿下,便是大街上随随便便拉过来一个人,听见这么一句话,也会气急败坏。 白锦棠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暴怒的倾向,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倒是能忍。”谢灼嗤笑。 白锦棠:“要不然呢,让你看笑话?” 可就是这么平静的面容下,白锦棠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样的话,不像是今生的谢灼说出来的,倒像是前世谢灼说出来的。 让他头皮发麻,心里发凉。 他以为自己可以把今生和前世的谢灼分清楚,可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的认识到,从始至终谢灼就只是谢灼。 无论是前世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还是今生这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怜奴,亦或者是如今这个手握乾坤的摄政王。 他可以因为恨和嫉妒面目全非,也可以因为爱变得小鸟依人。 也可以因为爱而不得,重复前生的事情,折断自己的翅膀,将自己禁锢在他身边。 谢灼手掌抬住他的下巴,拇指则是按住了他柔软的唇,蹂躏着,直到那粉嫩的变得殷红:“这算什么笑话,好看的还在后面呢。” “放肆。”白锦棠皱眉,冷冷吐出两个字。 谢灼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讽刺道:“放肆吗?可是宁王殿下,刚刚可是你亲口在众人面前承认你和我曾经的关系,就你我这样,就算闹到了皇上跟前,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我两个旧情难忘,劝我们……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音落,谢灼不顾脖颈上的匕首,低头,狠狠地咬住了白锦棠莹润如玉的耳垂! 这次真把人惹急了。 马儿不安的骚动起来,耳边炽热的呼吸折磨着白锦棠本就紧绷的情绪,理智即将崩盘,本能的反应就这样冲破枷锁,匕首快狠准地朝着谢灼的心口刺去。 “你以为我会给你杀我的机会吗?”谢灼从白锦棠的颈窝里抬首,截住了白锦棠的手腕。 而白锦棠似乎早有预料,猛地抱住谢灼,腰部用力,用尽所有的力气,压着谢灼往马下面甩去! 这样的疯狂的举动让谢灼触不及防,按照这样的姿势,要是真摔下去,谢灼和白锦棠都要挨马儿一脚! 这已经不是断上几根肋骨这么简单了。 谢灼暗骂一句疯子,只能顺着白锦棠的力道往下掉,临到头,狠狠地踹了马身一脚,整个人带着白锦棠往旁边的雪地滚过去。 第116章 平白挨了一脚的马儿,轰然倒地,瞪着腿嘶鸣。 而那边的谢灼白锦棠跌进雪地里,雪花迸溅,竟然也不疼,最后因为惯性,抱成一团,在雪地里滚了几圈,这才停下。 还不等谢灼喘口气,看一看压在身上的人有事没。 白锦棠迅速做出反应,梅开二度,面无表情地朝谢灼扬起匕首,试图将人定死在雪地里,让他直接不得安息。 “白锦棠!”瞳孔紧缩之中,谢灼猛地错开身子,这才躲过一劫。 眼看着白锦棠一次不成,还要来第二下,谢灼翻身而起,两个人的姿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将白锦棠迅速镇压后,谢灼将白锦棠握住匕首的那只手按在雪地里。 顺着他纤细瘦弱的手腕,慢慢往上,将白锦棠手里的匕首给撸下来。 匕首被抛弃在不远处的雪地上,血红色的宝石耀眼夺目。 “白锦棠,你他妈的真是好样的啊,真想杀老子啊!” 谢灼撑着身子,低头垂眸看着身下人,艳丽的红色衣袖,同白锦棠雪白的衣袖交叠在一起,有些暧昧。 白锦棠面色通红,精致的脸庞看着竟然比身下的雪还要白透上几分,他微微喘气,刚刚的动作着实用了不小的力气,现如今被人压在身下,乌黑的发丝铺散开来,漂亮极了。 眼尾泛着红,眼神像是会说话一样,毫不畏惧的盯着谢灼的眼睛,却实在凶恶不起来,有一种予取予求的错觉的。 “我想杀你这件事,你在落花坡的时候,不就知道吗?”说着,白锦棠像是没事人一样道,“没事的话,就放开我,我要回去。” 这样子,就仿佛刚刚到的惊心动魄是在开玩笑。 直接把谢灼气笑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白锦棠啊白锦棠,你完蛋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一定要让白锦棠哭着求饶,让这双眼睛再不是这么一副冷漠样子,折断他的羽翼,禁锢住他的手脚,让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让他知道招惹自己的代价。 而不是在这里,处处和他作对。 “白锦棠……”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让白锦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不再玩闹一般地躺在那里,开始调动手里的内力,彻底挣脱谢灼的束缚。 可就这样动作,被谢灼事先预料,身体几处大穴迅速被封住,内力骤然凝滞,身子也像是棉花一样软了下去。 “……”白锦棠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谢灼这厮,事情竟然做的这样绝! 如今的他当真成了那案板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华贵的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被剐蹭了不少的地方,上面的金丝银线拉了丝,就连宝石珍珠也散落一地,谢灼起身一脸的心疼。 “殿下,现在你欠我的可更多了,还都还不清了。”说着,谢灼伸手将白锦棠也从雪地里捞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慢条斯理地打理着白锦棠凌乱的头发,为他拂去身上的雪。 白锦棠干脆闭上眼睛,眼不看为静。 谢灼才不会让白锦棠这么舒服,大手捏着白锦棠温柔的后脖颈,示意他去看那倒在不远处起不来的马。 “这可是汗血宝马,锦棠,现如今因为你没了。” 白锦棠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用眼神告诉谢灼,是他掳走自己在前。 “怎么,不认?”谢灼捏了捏那滑腻的脖颈道,“行吧,那就算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白锦棠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谢灼会抓着不放呢,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了。 但是很显然,没这么简单。 谢灼一只胳膊直接揽住白锦棠的腰肢,把他直接夹在胳膊下面,就像是抱沙袋一样,上下颠了颠,戏谑道:“王爷,你吃胖了。” “……”这直接震惊住了白锦棠。 “腰上也有肉了,但还是轻,和朵棉花似的。怎么,王爷离开了我,茶不思饭不想了?” 白锦棠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气的面色发红,便是想抬头看一眼都费劲,只能任由谢灼夹着自己往大街上。 这要是真走出去了,明日怕就会成为整个京都城的饭后谈资! 白锦棠无奈,只能费力地蹬着腿,扭动身体,想要谢灼放下自己,结果这厮越发的胆大包天,得寸进尺,玩一样地换了条胳膊抱着,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白锦棠的屁股上。 这回白锦棠消停了,身体也僵住了。 谢灼竟然打自己?!!! 漂亮的桃花眼都瞪圆了,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着,脸上罕见的出现大片空白还有茫然,脑子直接宕机,久久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谢灼评价:”真软。” “……”一抹红爬上白锦棠的脖颈、耳垂、脸颊,气的他直接闭上眼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谢灼带他回了摄政王府,白锦棠才从这种状态回神,面红耳赤,恨不得将人直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长羽已经回来了,在门口等着,见谢灼抱着人回来,也是呆愣了一下,旋即赶紧走上去:“王爷,您回来了。” 谢灼凤眸上挑,唇角勾起,说不出地得意洋洋,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道:“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长羽耳朵一红:“都准备好了,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属下就好。” 第117章 谢灼看着还不老实的人,眼睛眯了眯,大步流星地走回了房间。 随着房门被“嘭”的关上,谢灼抱着白锦棠到了暖和如春的内室,屋子里染着一股甜腻缠绵的香,桌子山还摆着上好的佳酿美酒,最主要的是: 那床榻之上是鸳鸯罗帐,床头是丝绸锁链手铐,不远处还放着匣子,打开的状态,一眼就能看见,里面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人眼花缭乱。 长羽不愧是谢灼手下最得力的心腹,做事十分效率。 “喜欢这里吗?”谢灼将人放在床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坐好,握住他的手,去摸匣子那些大小不一的东西,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白锦棠的面容。 看着他羞愤欲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反抗都不能,最后只能掩耳盗铃一般闭上眼睛。 谢灼整个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怎么不说话?” 冰冷的物件,被谢灼带着,握在白锦棠的手心里,嘶哑低沉的话语响在耳边。 谢灼轻笑道:“喜欢吗?我马上把这些东西,都用在你身上好不好?“ 白锦棠呼吸一停,眼尾发红,身体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在谢灼的怀里微微颤抖,睫毛打下一片细小的阴影,白锦棠无论如何也不肯睁开眼睛,选择装聋作哑,似乎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喜欢这个吗?”谢灼挑了一块红玉做的物件。 玉做的物件冰冰凉凉的,上面还有不少凸起的精美花纹,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值得所有人欣赏发掘。 可白锦棠不乐意,那谢灼只能逼着他愿意了。 随手点开了哑穴,让白锦棠能够开口说话,谢灼问道:“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那也没关系,我那里还有很多,我们一一试过,你肯定有喜欢的,好不好?” 像是一对缠绵恩爱的夫妻。 白锦棠嗓子眼发干,声音酸涩,忍着怒意:“谢灼,你敢把这些东西用在我身上!” “怕了?”谢灼眸光深邃,手心发烫,低声道,“那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就不用这些了。”说着,当真将东西丢回匣子,合上了盖子。 白锦棠听此,这才颤抖着睫毛,睁开了眼。 那双潋滟春水一般的眼睛,对上了野兽瞳眸,立马躲闪起来。 谢灼的发红发狠,带着占有欲和情.欲,似乎要将他撕碎,又像是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被底下的野兽按在爪子底下,而他就是那个懵懂无知、上当的猎物,如何挣扎也逃不掉,只能被野兽连皮带骨头的吃掉。 这样侵略性的眼睛吓得白锦棠慌忙错开眼睛,不敢再直视谢灼。 可早就晚了。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谢灼毫不犹豫地将白锦棠推倒,倾身压了上去! 屋子里的合欢香似乎烧的更旺了。 第53章 那裹着软布的镣铐最后还是戴在了白锦棠的手腕上, 将他锁在床榻之间。 谢灼起身,将桌子上事先准备好的酒壶拎了过来,他单膝跪在白锦棠身侧, 仰头猛灌一大口, 然后低头吻上那泛着殷红的嘴唇,将酒水全都渡了过去。 白锦棠剧烈的咳嗽起来,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过他的胸腔, 火辣辣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着。 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拼命地想要躲开,却被这人扼住下巴, 以至于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流入脖颈。 就这样,那壶酒水一半进了谢灼的口, 一半进了白锦棠的口。 发红的眼尾, 逐渐模糊的神识,燥热的身体,还有鼻尖久久缠绕不休的粘腻气息,让白锦棠意识到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潋滟着春水的茫然眼眸很快失去焦距,如白玉一般细腻的手指挣扎着, 锁链的碰撞声和铃铛一起,发出嘈杂的声音。 “谢灼,我一定要杀了你。” 粗糙的指腹揉过白锦棠白里透粉的脸颊, 低头咬在鼻尖那颗已经红的不行的小痣上。 “好啊,你马上就能杀死我了,我的锦棠,你真好看啊……” 红色的帷幔垂下, 遮住一地的春光,没过多久,那雪白的衣衫和华丽的锦袍就被人从里面丢了出来,垂在脚踏上。 受不住的哭泣,和男人发狠一样的占有喘息,让这个温暖的房间,添上几分暧昧。 已经是冬日,天气冻得人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偏偏如今却染上了海棠的清幽香气,直往人的心里钻去。 那等在皇宫门口的一众大臣,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方才恨不得掐死白锦棠的谢灼,如今换了个地方,却想着怎么把人弄死在自己的怀里和床榻上。 “帝师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落雨都快哭了,偌大的京都城举目无亲,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将希望全部放在凌若尘身上。 凌若尘先是把大臣全部处理好,这才带着秋风落雨去了偏僻的地方,道:“你把你家主子瞒着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要不然按照谢灼的性子,便是皇帝来了,也不一定会放人。” 秋风落雨对视一眼,显然是不太愿意说。 凌若尘蹙眉:“要尽快。” 秋风落雨这才松口,连忙将事情全盘托出,悉数告知。 凌若尘早就知道白锦棠有事瞒着自己,也猜到了谢灼应该在白锦棠的手里,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谢灼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白锦棠的夫人。 第118章 这也就罢了,白锦棠到最后竟然还是心慈手软了。 在拿谢灼向静王换取解药时,白锦棠就该给谢灼下慢性毒药,好让他死在回京都的路上,虽好死在静王的手里,可是白锦棠没有,到底是给谢灼留了一条命。 以至于今日落得这样的结局。 落雨和秋风跪下来,红着眼眶道:“我知道我家主子瞒着帝师大人许多,自古最是人心难测,主子也是没有办法的,无论如何,请帝师大人出手相救!” 秋风也道:“求帝师大人出手救命。” “这次本座怕是帮不了你们。”谢灼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抢人,就是为了告诉凌若尘,自己不怕他。 落雨这次眼泪真的掉了下来,声音颤抖:“那现在怎么办啊?” 谢灼在朝中身份特殊,便是在京都里横着走,都没有人奈何得了他。 况且如今他手里还有皇帝的口谕,怕是更不能如何了。 这种情况,除非能找到一个不畏惧谢灼权势,地位又十分尊贵的。 那便只能是凤侯爷了。 凌若尘将落雨和秋风从地上扶起来,叮嘱他们道:“你们现在去摄政王府守着,我去一趟侯府,定然会有办法的。” 定北侯凤凌绝…… 秋风和落雨脸上均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但为了白锦棠的安危,两人点头,听了凌若尘的安排。 “我们立刻就去摄政王府。剩下的事情,就麻烦帝师大人了。” 而另一边,白锦棠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被人压在书案之上,身下是讲述圣贤道德的万卷书,而身上却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 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濡湿,湿哒哒地贴在他的下巴上,眼睫上泪珠要落不落,一双眼眸氤氲着雾气,颤抖的身躯被人禁锢着。 他的唇舌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捂住,不顾他的挣扎,不让他发出一丝的声音。 像是恶意的惩罚。 “棠棠,我的锦棠,你真好看,你知道吗?” 如恶魔一般地呢喃响在白锦棠的耳边,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和挣扎,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就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恶魔的吻落在那雪白的肩头。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你不是说爱我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妻子吗?” “可是你怎么能欺骗我呢?把我丢下,还想要杀我呢?” 谢灼倾身压去,咬在了白锦棠的脖颈上,又是一阵战栗,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可怜鸟雀。 “呜嗯……” 那坠着睫毛上的泪水终于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男人带着厚茧的虎口上。 “知道我在伽蓝寺的姻缘树前,许了什么愿望吗?” “愿君千万岁,无处不逢春。我希望的心上人,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谢灼的声音带着嘶哑,像是沙砾擦过墙壁一般,干涸到毫无生机,眼中的情欲反而有些淡了,更多的是痛心和痛苦。 他一点一点地诉说自己的爱意,只觉得讽刺。 “而你,却在想怎么利用我,完成自己目的。” “我的锦棠,是个没有心的人,这般无情的你,现在又为什么会流泪呢。” 捂住白锦棠下巴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了白锦棠脖颈上,旋即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洗礼。 咽喉被掌握,呼吸也变得困难,以至于白锦棠全身紧绷,几乎弯成了一道漂亮的下弦月。 汗淋淋的指甲死死地抓着书案的边缘,身后的肩胛骨振翅欲飞,上面的齿痕和吻痕,像极了美丽的花纹,那被久久压制在喉咙里的呻吟和哽咽终于不管不顾地响了起来。 痛苦和欢愉同时到达,犹如万蚁噬心一般,又疼又痒。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的人,不知第几次因为承受不住晕过去,谢灼这才一脸满足地将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抱在怀里。 上次在青云山时,他怜惜白锦棠是第一次,又害怕他因为药性伤了身子,于是百般的讨好他,稍微用力,都怕伤到这个玉做的人。 可是这人却不领情。 现如今他也不需要再顾及了。 贯穿他,占有他,不顾一切地欺负他,让他哭着求饶,逼着他在自己身下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姿态,只能他一人看见的羞赧、崩溃和哭泣。 而不是一副温柔却冷淡的、高高在上、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白锦棠,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他舔了舔那已经红肿的唇,看着即使晕过去,也会因为他的触碰瑟缩害怕的人,勾唇笑了起来。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子。 就算你的心里没有我,那就让你的身体记住我,彻底忘不记我。 哪怕因为小小的触碰,都会有反应,想起你和我之间这些欢愉。 这些东西,会刻在你的骨子里,成为你本能的反应,这样你才不会忘记我,会时时刻刻地记住我。 浴池之中。 谢灼抱着白锦棠下了水,轻轻地将白锦棠放在池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着这人乖巧可爱的样子,眸中难得泛起温柔涟漪来。 他轻轻地挽起白锦棠的头发,为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身体。 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池水蒸腾着雾气,将房间衬得像是人间仙境一样,灼热的池水之中,白锦棠口中溢出嘤咛,不安地皱着眉头。 第119章 本来毫无欲念的沐浴,到最后洗的谢灼口干舌燥,越发不单纯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瑟缩着的人。 睫毛不安颤动,眼尾已经哭红了,嘴角破碎红肿,身上无不是吻痕还有指痕,尤其是脖颈和那处,格外的触目惊心。 活像是被虐待过一样。 谢灼只好连忙打消这个念头,将人抱了出去,骤然下降的温度让白锦棠浑身发抖,猫儿一样地凭借本能朝着温暖的地方靠近,以至于拼命地往谢灼怀里钻。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 谢灼也算是体会了一把。 不过外面确实挺冷,连忙扯过旁边的毯子,将人好生的裹好,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这才抱着白锦棠回了房间。 房间已经被人收拾干净,床榻上的被褥也换了新的,温暖的内室火龙烧的很旺。 谢灼摸了一把被窝,被褥里已经被塞进了汤婆子,见是暖的以后,才敢将白锦棠放进去,又将毯子给扯出来,丢在地上。 他上了床榻,只觉得心满意足,便想抱着白锦棠好好地睡一觉时,长羽敲响了房门。 温馨荡然无存,这到手的温香软玉还没有热乎,就被人打扰,任谁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灼起身披了件衣服,随手系上,眼神都能杀人了。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长羽呆呆地看了一眼谢灼,又看眼内室。 白锦棠将自己缩在床榻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再看他家王爷,大大咧咧地披了件外袍就出来了。 “长羽?”谢灼挡住长羽的视线,警告地看了长羽一眼。 原来他家王爷才是上面那个。 谢灼:“嗯?” 长羽吓得一抖,连忙道:“王爷,凤小侯爷来了。就在门口,吵嚷着想要见宁王殿下,谁也拦不住啊。” 说是拦不住,其实不过是怕伤了人。 毕竟对方可是凤凌绝的儿子,万一要是伤到了,这还了得。 “见宁王?呵,孤看他是想要见阎王。”谢灼冷笑,瞬间猜出这人是谁请来的。 合着凌若尘这老匹夫知道自己救不出白锦棠,就去找了凤凌绝。 谢灼早就发现了,这些年凌若尘和凤凌绝看似不站队,保持中立,实在暗地里对白锦棠的人格外照拂,如今宁王回来,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凤凌绝堂堂侯爷不好违背圣旨,来王府要人,就让自己的好儿子来找哥哥。 “他如今在何处?”谢灼问道。 长羽道:“已经先安抚住了,如今就在前厅。” 迟疑了一下,长羽补充道,“要不然属下找个理由,把他给打发了。” 谢灼冷笑:“你以为定北侯府的小侯爷是什么阿猫阿狗吗?能让你几句话打发了?” 长羽:“那王爷你的意思是?” “打发不了,那就只能用打的了。”谢灼想了一下,道,“去找几个打架厉害的暗卫,待会跟着本王一起去前厅,好好的会一会这位嚣张跋扈的小侯爷。” “是。”长羽不敢违逆,连忙答应。 谢灼转身回到内室,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人,手指拂过他紧蹙的眉,低声轻笑:“白锦棠啊白锦棠,你还真是消停不下来,才到京都,就能让凌若尘放下身段去迎接你,让孤费尽心思,从老皇帝那里求圣旨把你给弄过来,现在都能让凤凌绝出手了。” “凤凌绝自己都病的快要死了,还有闲工夫管你,看来病的也不是多么严重嘛。” 可惜床榻上的人已经沉睡过去,根本听不见谢灼的话,但本能感觉到谢灼在生气,于是自顾自地往床里面挪了挪,还捂紧了自己。 谢灼见此,不由得笑了出来。 “还真是可爱啊。” 谢灼干脆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周身的寒气冻得白锦棠一激灵,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却被谢灼扳住了脸,在他的红润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人没醒,哼唧了一声。 谢灼见此,心满意足地将人放回去,又替他掖好被褥,拉下帷幔,穿上衣服离开了。 就在谢灼穿戴整齐,出门而去的那一刻。 那本该在床榻上酣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一片,哪里有糊涂和茫然的情绪? 过了一会,白锦棠忍着身体的酸疼和那地方的不自在,坐起了身。 第54章 前厅。 凤小侯爷凤离正气势汹汹地走来走去, 旁边正是一袭白衣淡定喝茶的凌若尘,身边站着的则是一脸焦急的秋风落雨。 焦灼地不知等了多久,门口有人喊了一句:“摄政王到。” 凤离再也按捺不住了, 站起身来, 怒视慢悠悠走来的摄政王。 “谢灼,你这老贼, 把我兄长弄到哪里去了,赶紧交出来?!” 小侯爷天不怕地不怕, 纵横京都多年。背后靠的是三十万凤羽军,谁敢轻易得罪招惹? 以前不敢惹谢灼,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三令五申,让他纵然再看不惯谢灼也要忍着, 毕竟谢灼是皇帝近臣。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可是奉命找茬的。 谢灼已经换掉在皇宫门口穿的那件骚包无比的衣服, 穿上了一件玄色华服, 黑狐裘衬得谢灼越发气势逼人,傲气凌人。 “哟,小侯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孤的府邸了?” 凌若尘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行礼作揖:“摄政王。” 第120章 谢灼径直坐在主位, 大马金刀似的,连眼神都懒得给凌若尘一个。 凌若尘也不在意,重新坐了回去。 谢灼见此, 冷哼一声,鼻子不是眼睛的说了一句:“帝师大人也来凑热闹啊?” 凌若尘这才缓缓开口道:“本座是宁王的师父,小侯爷是宁王的弟弟,就算宁王殿下不去皇宫拜见皇上, 那也该来帝师府走一趟,亦或者去一趟侯府。” 凤离听此,顿时火冒三丈,直接道:“没错!劝你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就别怪本小侯爷不客气了。” “瞧这话说得,孤都糊涂了。”谢灼冷冷地看向凤离道,“孤怎么不知道陛下何时多了小侯爷这么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兄长,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是安王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非要给安上一个混淆皇家血脉的罪名不可! 凤离被气的面红耳赤:“你你你……胡说八道,宁王乃是本侯爷的表兄!” 谢灼听此,语气不屑:“不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值得宁王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家架子也真是大啊!” “我们才没有……”凤离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摆架子的,如今被谢灼这么一说,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话。 一边的凌若尘见此皱眉,正想开口解围,结果被谢灼预判,直接打断。 只见谢灼取下手中的檀木佛珠,炫耀似的在凌若尘面前瞎晃悠,道:“再就是你了,帝师大人……” “说好听点,你是万人敬仰的帝师大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谢灼对待情敌向来都是一针见血,从不拖泥带水,直逼要害的,“俗话说的好,先君臣再师徒。你一个臣子,竟还要宁王去拜访你?怎么,这是打算以后让静王和安王也给你晨昏定醒的去请礼问安?” 凌若尘低垂着眉眼没说话,太阳穴青筋暴起,眼神如同极北平原一般,冷的人心里发寒。 谢灼把玩着手里的檀木手串,轻笑道:“诸位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就回去吧,看着就糟心。” 长羽:“……”他家王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 这好歹也是小侯爷,是帝师大人。 “摄政王此言差矣。”凌若尘和谢灼的目光撞上了,深渊和冰雪的抨击,让本就暗潮汹涌的前厅,瞬间冻结,众人屏住呼吸。 谢灼:“哦?” “本座是以师父的名义,来探望宁王殿下。小侯爷则是替定北侯来看望宁王的,”凌若尘道,“于情于理,摄政王总该让本座见一面,如若不让,摄政王便是逼着宁王殿下不尊师长,不敬长辈。” “所以摄政王一定要这样做吗?” 先不说白锦棠现在还对摄政王有这么一个“救命之恩”在头上,如果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谢灼就是忘恩负义。 说到底,凌若尘就是在威胁谢灼。 “宁王在哪?”凌若尘站在那里,不卑不吭,却一字一句都在逼迫谢灼。 凤离毕竟年纪还小,心里发怵,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宝剑上,随时打算刺过去。 可谢灼却没有他们意料之中的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依旧嚣张:“孤既然敢在你们面前抢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凌若尘,你是君子,我可不是,你以为孤会在乎名声?” “那东西,值几个钱?能让你吃饱饭嘛?” 不愧是帝师大人,光风霁月,就算威胁人也只会拿名声这样对他不痛不痒的东西来。 倘若他是凌若尘,皇宫门口就没有人能带走白锦棠。 说到底还是无能之辈。 凤离星眸瞪得圆溜溜的,心里那是着急啊。 这说也说不赢人家,威胁还威胁不到点子上,这还磨蹭什么啊,直接打一架好了。 凤离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剑,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好好的地板硬生生被捅出一个大窟窿,裂了好几条缝。 “那还说什么屁话,谢灼,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乱给人扣帽子,不就是不想放人吗?”凤离指着谢灼的脑门一顿输出,“来,咱们打一架,谁厉害听谁的!” 他可是答应了他娘,一定要见到白锦棠,必须确定白锦棠没事才行。 所以此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小侯爷不愧是将门虎子,果然是爽快啊!”谢灼笑了起来。 比起凌若尘的弯弯绕绕,谢灼更喜欢凤离的直接,倒也被凤离这狂妄的样子,激出来一点兴趣。 凤离冷哼,一脸不屑:“你就说你打不打吧。”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要是不打一架,岂不是可惜。” 凤离:“那就来吧。” 谢灼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家的地方:“行,但是要换个地方,毕竟小侯爷要是再弄碎几块砖石,怕是定北侯爷就要砸锅卖铁了。” “什……什么意思?”凤离没有听明白。 谢灼这才解释道:“你脚底下的是上好的白玉,一块千金。” “你你你……你竟然拿千金铺地板?”谢灼的财大气粗震惊到了凤离,他娘亲战功赫赫,俸禄少得可怜,他平时去个酒楼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钱袋子,结果这人…… 谢灼:“怎么,有问题?” 凤离脸气的通红,大吼:“这叫做没问题?没想到你平日里目无王法,朝堂成了你的一言堂,这也就算了。你这个贪官啊,私底下贪了多少东西啊,才能铺这么一大块地方!” 第121章 如果小侯爷刚才是因为不放人而生气,那现在全是发自内心的控诉。 他一定要削了这贪官的脑袋不行! 谢灼:“孤清正廉洁,从不干贪赃枉法的事情,小侯爷,不要冤枉人。” 凤离不听,痛心疾首道:“简直不可理喻啊!小爷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谢灼:“……”凤凌绝是个何其厉害的人物,以女子之身战功封侯,统管三十万凤羽军。 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儿子啊。 现在还让他来这里要人,真的不怕自己削他吗? 凌若尘:“……”虽然有点偏,但大致目标还是对的。 于是凌若尘开口说话:“摄政王想要怎么比?” 谢灼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小侯爷,领着人去后院了。 长羽找的人都在那里等着了,只见寒冬腊月的天气,五个打着赤膊的壮汉就站在演武台上。 个头足足要比凤离高上大半个头,胳膊上的肌肉虬结,比凤离的大腿都粗。 见谢灼来了,五个大喊同时抱拳,声如洪钟:“见过王爷,帝师,小侯爷!!!” 凤离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对面的人,然后对比了一下,手中的剑忽然感觉有些沉了。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小孩子嘛? 凌若尘倒是无波无澜,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谢灼心里鄙夷凌若尘会装,面上却未表露出来,笑着说道:“他们是孤的护卫,如果你们能打赢他们,孤就让你们见宁王如何?” “放心,他们都是孤特意挑选的,定然不会伤了小侯爷和帝师大人的。” 伤不伤倒是另说,谢灼看向凌若尘的那个眼神,实在是不单纯,像是要搞事情。 凤离当即就把手里的宝剑收了回去,将自己腰间的宝剑丢给秋风落雨,纵身一跃,上了台。 他朝着台下的人大喊:“谢灼,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数。” “哈哈哈哈——”谢灼对凤离倒也不讨厌,而且对方也是为了白锦棠的安危来的,所以没打算让人伤了凤离,那样不仅会得罪凤凌绝,就连白锦棠那边也不好交代。 于是他道:“小侯爷勇气可嘉,本王佩服。小侯爷不妨在这里面选一个人出来,只要打赢了,孤就让你见宁王。” 听见谢灼这样说,凤离底气瞬间就上来了,“好!!!”说着,凤离指着离自己最近那一个,道,“就你了!” 谢灼拍手鼓掌:“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凤离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一身的武功却是定北侯爷亲自教授的,自然是不俗的。 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定北侯横扫千军的影子。 况且谢灼早就让人交代过,不要弄伤了这位小侯爷,所以就有了点水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侯爷就将人打倒在地。 紧绷的小脸瞬间明媚起来,凤离从落雨手里拿过自己的宝剑,挂在腰间,走到谢灼的面前道:“我赢了,你让我见我兄长。” 谢灼:“可以,不过小侯爷你要先等一下。” 凤离:“什么意思?” 谢灼不怀好意地看着凌若尘,满脸地挑衅道:“孤刚刚也说了,只有打赢了才能见,那帝师大人还想不想见一见呢?” 其实到这里,凌若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论他和凤离,只要有一个人能见到白锦棠就行了,可是看着谢灼那挑衅的眼神,又想到这人和白锦棠的关系,他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怒气。怒气里还夹杂着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叫做嫉妒。 谢灼接着火上浇油:“帝师大人真的不见吗?如果帝师大人想见的话,孤也能给帝师大人放个水?”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句,“就是不知道帝师大人敢不敢和本王打一架了?” 凌若尘眸光微闪:“好。”竟然就这样干净利索地答应了。 此话一出,莫说是凤离了,就连长羽也忍不住惊讶。 这帝师大人也不是什么好斗之人啊,怎么就答应了? 等两个人真正站到演武台上时,众人还觉得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演武台是一个不存在道德枷锁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释放自己,无所谓别人的看法和观点,甚至丢掉内心坚守的礼义廉耻。因为从你站在那上面一刻,你就是个武士,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赢,活下去。 没有武器,全靠这肉搏。 像是两头争夺配偶的野兽,发出威胁的嘶吼声,他们激烈的争斗,厮杀,想要咬断对方的脖颈,将对方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底下。 拳头砸在人的身上,是沉闷的声音,是骨骼断裂的声响。 华贵的玄袍,和那雪白的衣衫,成了这方天地最后的颜色。 如同水火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谢灼眸光凶狠,藏在眼眸里的饿兽已经破体而出,巨大的内力不顾一切地和凌若尘对上。 他们的掌心交叠在一起,内力撞击之下,骇人罡风将演武台周围的雪全部掀翻,露出演武台最原本的样子。 众人被逼的连连后退,衣袍翻飞,雪簌簌的落下,几乎要遮住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都用袖子阻挡着,费力地去看演武台上的场景。 落雨问道:“谁会赢?” 秋风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 第122章 “咚!” 凌若尘另一只手朝着谢灼打了过去! 而谢灼不甘示弱,直接硬碰硬地对上! 两股内力彻底对上,剧烈的风撕裂时空,马上就要将对方撕碎! 秋风道:“是……谢灼……” 果不其然,凌若尘的脸色越来愈苍白,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头和衣襟,身体摇摇欲坠,已经看出来凌若尘的吃力了。 而始作俑者的谢灼,嘴角上扬,一脸的不屑,他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既然是做人家师父的,就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凌若尘,皇宫门口,你阻止不了我,现在的你,也带不走白锦棠!” 凌若尘瞳孔巨震,一股红顺着他的眼底迅速蔓延,气息忽然紊乱,经脉里的内力更是骤然暴乱起来。 他的唇角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谢灼:“滚吧!” 只听“嘭”的一声,内力相对,空气再也承受不住,轰然爆炸! 秋风落雨:“帝师大人!” 凤离:“帝师!” 风卷残雪,枯叶腾飞,将人逼得连连后退,寸进不得!整个院落都因为这一击颤抖,凌若尘的身体更是被这爆炸掀翻,身体朝着演舞台下狠狠甩去! 内力的余波经久不息,枯叶残雪漫天,遮天蔽日。 谢灼负手站在演武台上,凤眸高高挑起,唇角含着一抹轻蔑的笑意,衣袍舞动,上面绣着的蟒张狂狰狞。 无人敢触碰其逆鳞,无人敢冒犯与他。 尘埃落地,视线终于清明。 那本该像条死狗一样摔在地上的凌若尘却被人扶住了。 来者神色有些疲倦,清凌凌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演武台上的人,身上并不合身袍子簌簌作响,空荡荡的穿在他的身上。 谢灼瞳孔紧缩,有些惊愕。 雪在他们之间悄悄落下,像是万里沟壑。 秋风落雨大喜,叫道:“主子——” 第55章 随着秋风落雨的呼唤, 白锦棠率先收回视线,他费力地扶着凌若尘,腿脚有些发抖, 面上却不显。 “老师, 你走火入魔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凌若尘抹了抹自己的唇角, 大口地喘息,眼底的血色还没有消退, 他像是失去了神智一样,抬头怔怔地看着白锦棠。 “棠儿——” 说着,凌若尘竟然还想抬手去触碰白锦棠的脸颊。 而白锦棠这次终于看清凌若尘眼里到底有什么。 是爱欲,是喜欢, 是无边的情意。 如果在青州时,这些东西故意被白锦棠忽略, 妄图只用单纯的师徒情谊来欺骗自己的话。 那现如今, 就绝不可能再忽视了。 时局如此,他还有用到凌若尘的地方,所以无论凌若尘心里怎么想,他只能装作风轻云淡,一如平常。 白锦棠躲开凌若尘亲昵的动作, 握住了他的手,看着凌若尘嘴里不断溢出来的鲜血,白锦棠用自己的内力帮忙梳理那紊乱的经脉, 低声问道:“老师,你还好吗?” 凌若尘嘴角忽然浮出一抹苦笑,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意识却先一步抽离, 眼睛随之重重闭上。 秋风落雨赶紧过来,一左一右地扶住凌若尘,落雨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给凌若尘扎针。 有落雨在,就不会出问题,白锦棠见此,松了一口气。 凤离则是来到白锦棠的面前,有些拘谨,神色不安地看着白锦棠,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再也没有在谢灼面前的嚣张跋扈,也没敢再一口一个兄长。 而是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声问了一句:“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受伤了啊?” “没受伤,就是有点累。”白锦棠对着凤离扬起一抹微笑,手在凤离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你是阿离吧,都长这么大了,凤姨将你养的很好。”说着,白锦棠又补了一句,“第一次见面,没准备礼物,下次补给你。” 凤离见白锦棠对自己这般亲昵,心里那些惴惴不安全都消失了,一向自来熟的他,立马挽着白锦棠的胳膊,特别高兴,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哥!” 白锦棠笑:“嗯!” 凤离厚着脸皮又补充道:“礼物我也要,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白锦棠一脸宠溺:“嗯,不反悔。” 从头到尾,除了才来时候的那一眼,白锦棠完全把他忽视了,谢灼黑着脸走了过来。 谢灼刚刚下了这么重的狠手,现在凤离一看见谢灼就觉得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挡在了他哥的面前,强忍着害怕,呵斥道:“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别以为你……”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灼一个拂袖给挥开了。 凤离刚想说话,就见谢灼停在白锦棠半尺远的地方,抬手为他拂去沾在发丝上面的小雪,动作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对待自己妻子一样。 白锦棠没吭声,任由他动作,却收敛了笑意。 谢灼看着白锦棠身上这件并不和身的衣服,调笑道:“锦棠若是喜欢我这件衣服就早说嘛?我找人来改一改,给你穿,你看看这袖子,都到哪里去了?” 说着,谢灼抬起白锦棠的手,将衣袖往上面叠了两道,目光暧昧地扫过手腕上露出来的牙印和红痕。 这样的痕迹,但凡有点心眼子的人都知道代表什么。 秋风落雨看见了,面色一白。 第123章 除了凤离。 凤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那些伤痕就问:“谢灼,你竟敢打我哥!我和你势不两立!” 白锦棠将手抽了出来,干巴巴地说:“我没事。” “都打成这样了,还没事啊!”凤离那混球竟然还抓着白锦棠的手腕,给秋风落雨还有长羽看,义愤填膺,“你让大家看看,这叫没事!还有你那脖子。” 众人下意识看向白锦棠脖子上那些暧昧的吻痕,然后迅速收回视线,恨不得就地戳瞎双眼。 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感谢凤离的关心,还是感叹他的天真无邪。 要是凌若尘还是醒的话,怕是会再次走火入魔吧。 “哥,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侯府,我娘亲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真的没事。”白锦棠面色通红,是躁的,他强硬地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绷着脸道,“你给我闭嘴。” 凤离立马没劲了,蔫巴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白锦棠。 谢灼神情倒是十分愉悦,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罩在白锦棠的身上,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外面这么冷,不好好休息,怎么就出来了?” 白锦棠冷哼:“明知故问。” 如今他的身子,尤其是腰,快要断掉一样,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这人竟然还敢问他哪里不舒服。 别说是力气了,白锦棠能面无表情的站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谢灼笑了出来,趴在白锦棠的耳边:“看来是我伺候的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还有力气乱跑。” 白锦棠偏头躲了过去,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不想说话。 而谢灼顺势站在白锦棠身边,和他半边身子紧紧挨着,借着衣袍的遮拦,谢灼顺着衣袍的空隙,探了进去,握住了白锦棠的柔韧细腻的腰肢,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微凉粗糙的大手时不时滑过那处敏感的地方,让白锦棠浑身发软,耳垂和脖颈更是浮上一层淡淡的红。 明显感觉到白锦棠身子一僵,谢灼唇角勾起,越发的肆无忌惮。 “谢灼,你松手……”白锦棠眼尾不可抑制的泛起红。 他的身体还记着不久前的荒唐,连休息都不曾,就急忙忙地赶来,如今根本经不起谢灼这么撩拨,腿脚发软,眼看着就要软成一滩水。 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有衣袍和披风掩盖,白锦棠整个人还是忍不住颤抖紧绷。 察觉到白锦棠想跑,谢灼搂的更紧了,威胁道:“别动,要不然我保证马上这个傻小子就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还有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的了。” 白锦棠强忍着身体不适,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发什么疯?” 谢灼在白锦棠的腰间掐了一把,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已经快站不住了,勾唇道:“刚刚你只担心凌若尘,却都没有问过我一句,我不开心了,我不高兴了?你说怎么办啊,我的锦棠?” 说着,竟然还有往下的趋势。 白锦棠面色一白,指甲陷入皮肉,不由自主地用力,想要借此缓解身上的不适,终究是没躲开,任由那只手越来愈放肆,甚至还触碰到了那个位置。 凤离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眼中有些茫然,干巴巴问:“哥,你们这是?” 谢灼不说话,便只能白锦棠找借口了。 “我和摄政王以前有些误会,现如今已经解开了,已经没什么误会了,你不用担心。”白锦棠硬着头皮道,而谢灼的手不断地撩拨着他,所过之处,敏感的身体就忍不住发颤,脑海里那些温存的画面,更是排山倒海一样朝他压过来。 凤离却不想信:“可是……” “没有可是。”白锦棠强压着不适,还要控制自己的语调,他不敢去看谢灼,只能速战速决。 “落雨,帝师大人怎么样了?” 落雨道:“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养即可。” “既然如此,阿离你带着帝师先回去吧,至于凤姨那边,等我腾出空来,就前去拜见。” 凤离又看了一眼白锦棠,确定他并非被人强迫,而是自愿的,这才点头:“好。” 谢灼见这群碍事的人终于愿意走了,也不折腾白锦棠,十分爽快地对长羽道:“去准备马车,给帝师大人找最好的大夫,然后送帝师和小侯爷回去。” 长羽连忙道:“是。” 长羽指挥着人将帝师抬到马车上,而凤离一步三回头地往外面走,一边不放心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侯府?” 其实白锦棠也不确定,于是道:“很快。” “那你可别忘记了。” 等着人,好不容易被打发走了,白锦棠一把推开纠缠着他不放手的谢灼,气的浑身颤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秋风落雨连忙上前来,扶住白锦棠,落雨更是急忙为白锦棠把脉,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灼双手环胸,调侃道:“怎么,宁王殿下这是不打算离开了,打算在孤的王府住下?” 白锦棠咬牙切齿道:“我若是说我想走,你肯放人吗?” 谢灼坦然:“当然不肯,你是我的人,走去哪里?” 白锦棠离开京都时还没有及冠,所以京都城根本没有宁王府,按理说他应该住在皇宫,奈何老皇帝不待见他,所以他要么去住侯府,要么去住帝师府。 第124章 “既然如此,那本王还能去哪里?”白锦棠冷冷地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谢灼,看着满地的狼藉,自嘲道,“那就只能叨扰摄政王了。” 摄政王很满意白锦棠这个回答:“也不算过于叨扰。” “那就劳烦摄政王划出来一块地方,好让我们住下。”白锦棠脸色似乎又白了一点。 “地方是有的,只不过只够住得下他们两个,你不行。” 白锦棠自然知道谢灼打的什么注意,直言:“我去和秋风挤挤便是,正好暖和,我不讲究这个。” “再不济,出去住客栈也是可以的。” 谢灼:“宁王天潢贵胄,怎么能和别人挤在一起呢?这不是委屈王爷了吗?” 白锦棠嗤笑:“那我和你挤,就不委屈了吗?” “委屈啊,怎么委屈啊?”眼看着白锦棠越来愈白的脸色,还有那几乎快要站不稳的腿脚,谢灼大步走到白锦棠面前,不顾他的反抗,弯腰,抄起人的膝弯,将人横抱了起来,只听谢灼得瑟道,“我和其他人能一样吗?你不舒服了,我能给你捏肩揉腿,冷了还能给你暖床,无聊了,还能陪你做点有趣的事情解闷。” 什么狗屁解闷!是谢灼拿他给自己解闷吧。 “你放开我!” 谢灼低声道:“别动。” 谢灼隔着衣物捏了捏白锦棠的大腿,目光满是威胁,低声道,“你不会想让我当着他们的面,对你做点什么的,对吧?” 白锦棠僵住了。 谢灼满意一笑:“那就乖乖的听话,我疼你,我的锦棠。” “你就是个混球。” 白锦棠身体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腿脚酸软,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可依旧不肯后退。 谢灼轻笑:“没力气就不要出来逞强,老实躺在我怀里,夫君我带你回去。” 眼看着自己家主子要被抱走了,秋风落雨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 是跟上去呢,还是收拾东西,搬进来呢。 困意已经缓缓地占据白锦棠的身心,趁着最后的清明,他抓着谢灼的衣襟道:“找地方将他们安顿下来。” 谢灼给长羽一个眼神,长羽连忙道:“王爷放心,宁王放心,属下定然会将两位安排妥当。” 如此才算是解决了。 看着白锦棠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还要为难自己的样子,谢灼有些无奈: “困就睡吧。” 白锦棠有些迟疑:“你……” 谢灼:“我要是真想做什么,还用得着趁你睡觉做?” 白锦棠这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当真睡了过去。 看见白锦棠窝在他怀里的乖巧模样,谢灼心里一暖,对白锦棠的怨气也因此消散不少。 雪静静的下着。 谢灼走进房间,将怀里的人的鞋子袜子全部褪去,将人放在床榻上。 紧接着又要去解白锦棠的衣带,这一举动,活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不过才摸上,那紧闭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 茫然困倦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谢灼,像是在质问谢灼做什么一样。 谢灼:“衣服脱了,要不然难受。” 白锦棠这才又缓缓闭上眼睛,而谢灼把白锦棠剥的只剩下亵衣,自己也将衣服脱了,钻进被窝,长臂一拦,将白锦棠抱在怀里,睡了过去。 白锦棠当夜就起了高热,烫的和个火炉一样,面色绯红,几乎已经神志不清。吓得谢灼连忙起身让长羽去喊了落雨。 那边的落雨知道后,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看着热的烫手的白锦棠,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谢灼也是着急,追着问:“怎么样?” 落雨也不怕谢灼了,一边给白锦棠扎针,一边哭着说:“我家主子都快烧熟了!” 谢灼:“……” 落雨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到最后哭到打嗝,还不忘朝着谢灼大吼:“白天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你是牲口吗?你看你把我家主子咬成什么样了,这浑身上下有一丁点的好肉吗?” 着实是白锦棠把他气狠了,自己又带着怒气,才把人弄成这样。 长羽站在一边听着,吓得咽口水,一边感慨落雨胆大包天,敢这样对自家王爷说话,一边害怕他家王爷一个不高兴,将人脑袋砍了。 谢灼却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主子这些年的身体本就不好,整个宁王府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结果才到这里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呜呜……” “就算他身上的毒解了,可这些年的折腾终究是坏了根基,落下了病根,哪能和平常人相提并论啊。你要是真想杀我家主子,直接动手不行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羞辱我们家主子,呜呜……” 等落雨为白锦棠扎完针,秋风那边的药也熬好了,正好端了进来。 谢灼接过药,面无表情道:“这里有我照顾着,你们先下去吧。” 落雨不想走,最后被长羽拖走的,生怕谢灼马上真的动手。 等人悉数离开,谢灼坐在床边,将白锦棠从床榻上捞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白锦棠的脸色煞白如雪,让谢灼瞬间想起那次白锦棠毒发昏迷时,就是这个样子,毫无生机,冰凉冰凉的,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白锦棠还有温度,起码不是死人一样冰冷。 谢灼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身上,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第125章 报复他,又喜欢他,弄伤他,又后悔,想要占有他,又怕他恨自己。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样,总是不如意。 就像是手脚被套住了枷锁,满口的尖牙被带上了口枷,将他囚禁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 可他们不是一路人啊。 白锦棠想要问鼎天下,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绝对不允许。 因为他知道,白锦棠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会好不留情的抛弃他,杀死他,就像是落花坡那次一样。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白锦棠坐上那个位置,任何人都可以,唯独白锦棠不行。 即使白锦棠恨他,埋怨他,想要杀他,都无所谓,只要他的人在自己身边,永远离不开自己就行。 “锦棠,喝药了。” 他将碗里的药含在嘴里,低头渡给了昏迷不清的白锦棠。 看着怀中人下意识地吞咽动作,一个吻霸道地落在白锦棠的唇角。 “白锦棠,你是我的。” 没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你。 第56章 好在白锦棠这病来得急, 去的也急。 再加上有谢灼精心照料,落雨时刻观察白锦棠的身体状况,白锦棠的身体很快就好了起来。 皇宫里的老皇帝也觉得晾的差不多了, 便让人来王府传了话, 说是要召见白锦棠。听说晚上还专门为白锦棠摆了接风宴。 但到底是接风宴,还是鸿门宴就不得而知了。 谢灼将消息带给白锦棠时, 白锦棠还窝在床榻上不起身,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发丝凌乱,头上还翘着呆毛,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懵懂。 看的才下完朝回来的谢灼心里痒痒,十分欠揍地在白锦棠头上摸了一把。 白锦棠皱着眉往后挪了挪:“别离我太近, 你身上冷。” “娇气。”话虽然这样说,但谢灼到底是将身上那件被寒气冻透的衣服换了下来, 穿上常服, 这才又凑过去。 这次白锦棠没躲着他。 而是呆呆地看着被褥上面漂亮的花纹,忽然问道:“接风宴你也去?” “有好戏看,孤为什么不去?”说着谢灼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他故意戳白锦棠的心窝子,“毕竟孤的笑话你看了这么多, 这次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好玩的乐子,当然要去好好看了。” “怎么样,宁王殿下怕不怕?” 白锦棠轻笑出声:“应该是他怕我。” 谢灼:“希望到时候, 你还能如此有自信。” 谢灼拍了拍手,大群侍女如流水一般走了进来。 “替宁王殿下好生梳洗,待会孤亲自陪着殿下进宫,好好的看看殿下是怎么吓跑那些虎狼的。” 说着, 谢灼便腾出来位置,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些侍女服侍白锦棠穿衣穿鞋。 其实这些事情谢灼是想亲自来的,但就怕忍不住将人又折腾一遍,到时候别说是去见皇帝,参加什么接风宴了,便是白锦棠下床都是个问题。 还真是一个玉做的人啊。根本经不起一点磕着碰着,他得好好养着才行,要不然就亏大了。 自从上次谢灼见到白锦棠穿过自己的衣服以后,心里就格外的痒痒,派人又给白锦棠做了好几身衣服。 几乎什么颜色的都有,都是比较华丽,颜色比较惹眼的衣服。 今日白锦棠穿的就是一件红色锦袍。 上面用金丝绣着精致华美的海棠纹路,赤红色的腰封上面装饰繁复,束着这人纤细的腰肢,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断一样。 广袖长袍风流倜傥,面若冠玉,也难怪引得无数蜜蜂蝴蝶趋之若鹜,想要沾染。 白锦棠已经坐在妆镜台前,侍女已经为他打理好头发,正准备为他戴上红宝石金冠。 谢灼终于是坐不住了,抬手让侍女全都下去了,自己拿起金冠为白锦棠戴上,又用发簪仔细地固定好。然后顺手理了理金冠上的流苏,好让流苏服帖地披在肩膀上,不到身前来碍事。 不得不说,太好看了。 好看到谢灼根本不愿意白锦棠去抛头露面,只想将他锁在床榻之间,只能任由自己一个人观赏,而不是放出去,惹得其他人不怀好心的觊觎。 谢灼的双手搭在白锦棠的肩膀上,忽然玩笑似地低头问他:“锦棠,当皇帝多无趣啊,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保证这一辈子,都对你好。” 此话一出,白锦棠就笑了出来,同样玩味一般道:“当皇帝的确挺没意思的,给你当禁脔却是恶心的。” 白锦棠直接变了脸色,眼中浮出冷意和狠绝:“谢灼,你别想了,因为这辈子都不可能。” 前世种种尚且历历在目,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了,白锦棠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这一次,皇位他要,仇也要报。 谢灼手下用力,捏住了白锦棠的肩膀,弯腰趴在白锦棠的耳边,重复道:“恶心?你说恶心?!” “对,我恶心。”白锦棠直接拂开谢灼钳制住自己肩膀的手,站起身来,同他平视,“谢灼,别妄想了,你我不是一路人,迟早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谢灼冷笑:“如果你说的是你想称帝的话,的确不是一路人。” “白锦棠,在你的眼里,皇位是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白锦棠不答,反问:“谢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你又觉得皇位和我谁更重要?” 第126章 皇位和白锦棠,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他能在拥有皇位的同时拥有白锦棠,将他不惜一切的禁锢在自己身边。 见谢灼不回答,白锦棠用食指戳了戳谢灼的心口,嗤笑道:“承认吧,谢灼,因为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除开皇位,他们都想要压对方一头,都想让对方臣服自己,掌握主动权。 以至于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谢灼没接话,目光深邃,不断地打量着白锦棠平淡的脸色,最后轻笑出声,从屏风上将那件白狐裘给拿了下来,为白锦棠穿上。 他将白锦棠的头发从衣服里拿出来,理好,又为白锦棠系好绳带。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毕竟孤也很好奇,王爷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将静王安王还有孤赶下台的。” 说完,谢灼心里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拂袖而去,只留给白锦棠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房间的门开了,以至于风雪灌了进来。 白锦棠拢了拢披风,神色依旧平淡,迈步离开房间。 一路上,谢灼都没有说话,整个马车一片死寂。 白锦棠坐的离谢灼很远,怀里抱着汤婆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马车到了地方,外面的长羽前来禀报,谢灼这才率先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白锦棠紧随其后,等掀开帘子出来,这才发现外面竟然没有供人下去的凳子。 而旁边的谢灼正冷酷地站在那里,甚至连往这边看一眼都不看。 白锦棠心知八成就是谢灼让人干的,他自认不是什么小姑娘,讲究什么优雅,于是干脆袍子一撩,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衣物带起一阵风,惊起地上的雪,也扰动了谢灼的衣袍。 人安生地下来了,谢灼这才看过来,瞧着白锦棠笑意吟吟的样子,心里更气了。 干脆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拂袖走了。 白锦棠倒也没拦着,因为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已经过来了,要领着白锦棠去御书房见皇帝,也就跟着人走了。 落雨撑起了伞,罩在白锦棠的头上,京都城的雪是能冻死人的。 几个人走到御书房门口,按理说应该向皇帝通传一声,皇帝同意了也就能进去了,可是前去禀报的小太监竟然一去不复返,把白锦棠一个人留在冰天雪地里。 手里的汤婆子已经冷了,这雪看着却是越下越大。 白锦棠眉眼冷冷扫过御书房的牌匾,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 这里是象征着皇权的地方。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求皇帝彻查北渊王谋反一事,试图唤醒皇帝那点为数不多的慈父之心。 可是最后,只落得一个全族被灭的下场。 白锦棠知道,皇帝在试探他的底线,想要看他是否对当年的事情生了怨气,于是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 他就是要一点一点地逼着自己。 秋风落雨都没有说好话,白锦棠更是站的直直的,三人安安静静地立在风雪里。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谢灼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不悦,转头去问长羽:“御书房都有谁?” “是丞相大人。” 丞相是静王的外祖父,也是刘贵妃亲爹。 白锦棠在青州干了这么大的事情,也难怪丞相为难白锦棠。 谢灼嗤笑:“我就知道那个老匹夫不干人事,想办法把他赶出来,寒冬腊月的,宁王要是再病了,谁去伺候?看他那个娇滴滴的样子,再等下去,不得晕倒?” 长羽道:“属下这就去办。”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丞相那老家伙就从御书房里出来了,看见白锦棠站在外面,装模做样地说道:“八年不见,宁王殿下都长这么大了啊。” 白锦棠语气冷淡:“丞相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康健,惹的人艳羡。” 丞相冷哼一声,撂下一句:“皇上让你进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锦棠这才进了御书房,秋风落雨进不去,就只能在外面等着。 御书房火龙烧的旺盛,春暖花开,屋子里还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老皇帝就坐在龙椅上,满是横折的脸上生了一双浑浊的双眸,看向人的时候,威严和狠辣同时来到,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白锦棠撩袍跪下,态度恭敬,低眉顺眼,一副任人欺辱的窝囊样。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上面的皇帝就这样看着白锦棠,而白锦棠低着脑袋,两个人都没先说话。 指甲陷入皮肉,带来的隐隐刺痛不断地提醒着白锦棠,让他理智淡定,即使这个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却还要装的温顺乖巧,不敢有丝毫怨言。 “起来吧。”嗓子沙哑,带着苍老,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谢父皇。”白锦棠这才起身,礼数周全,像是一个听训的孩子。 十一二岁之前,白锦棠时常来御书房。 当时候宣恩皇后要揍他,他就会不管不顾地闯进御书房,藏在老皇帝的身后,扯着他的袖子,老皇帝也十分护犊子,次次都帮白锦棠将人堵回去。 以至于那些年白锦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那时候,他以为他的父皇是真的宠爱他的,后来才知道,那叫做捧杀。 “堂堂皇子,畏畏缩缩,成何体统,抬起头来。”老皇帝不悦地命令道。 第127章 白锦棠这才照做,目光终于和老皇帝的视线捧杀。 在对上的那一刻,老皇帝的瞳孔紧缩,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嘴唇上下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白锦棠知道,他这双眼睛,这张脸,生的和宣恩皇后太像了。 “你长大了,和你母亲生的真像,很好。”像是在怀念,又像是思念,老皇帝的情绪十分复杂,是那种爱恨交加,挣扎交错的。 当年宣恩皇后叶狂澜,手握红缨枪,驰聘沙场,打的北疆诸国抱头鼠窜,风华绝代。 班师回朝那日,同北渊王并驾齐驱于朱雀大街,引得无数男子趋之若鹜,心生仰慕,又不知道让多少女子恨叶狂澜不是男儿身,恨不能嫁她为妻。 没有人不喜欢这般的人物,老皇帝也喜欢过,于是给了叶狂澜一场震惊京都的大婚。但老皇帝更喜欢皇位,他畏惧叶家的权势,于是那喜欢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现如今,斯人已逝,老皇帝看着他这张脸倒是又想起来那些年的情分。 何其可笑。 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白锦棠的眼圈很红,声音颤抖,忽然又“扑腾”跪了下去,声音悲伤:“爹爹——” 这两个字将老皇帝劈的外焦里嫩,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在此刻蓄满了泪光。 白锦棠哽咽道:“这些年,儿臣一直想着您,还以为此生再无法再见爹爹一面,如今见爹爹安康,儿臣才算是死而无憾。” 老皇帝疾言厉色,仿佛真的在为白锦棠的话而觉得生气,但那屁股在皇位上可连动一下都没过。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朕的儿子,没有朕的允许,谁敢害你?” 白锦棠惨然一笑,看着老皇帝的眼神满是孺慕之情、思念和激动,却唯独没有仇恨和埋怨:“儿臣知道,儿臣如今回家了,便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老皇帝:“你打小就调皮,如今沉稳了许多,朕很欣慰。” 白锦棠:“这些年来,儿臣一直反思自己。父子本是一体,儿臣当年年幼无知,这才顶撞父皇……儿臣以后不会了……” 如果老皇帝这些年还有点子愧疚之心,午夜梦回还曾惊厥,但如今听见白锦棠这番话,越发肯定自己没错。 他是皇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没错。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说到这里,老皇帝眼里的那点鳄鱼的眼泪已经消失殆尽了,带着犹疑的目光看着白锦棠,“朕听说,小侯爷因为你去谢灼那里去闹了?” 白锦棠低声道:“凤侯毕竟是母后的妹妹,小侯爷好奇想来看看儿臣,便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了几句话,人就走了。” 老皇帝将白锦棠放在谢灼府里,就是为了监视。 老皇帝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凤离不太满意:“行事肆意张狂,不堪大任,凤侯旧疾难医,以后凤羽军交到他手里,我大安危已!” 白锦棠心里一震。 老皇帝这是想要收兵权了。 “你就没有想说的?”老皇帝问。 白锦棠轻笑:“儿臣才刚刚回来,不了解这些东西,所以对小侯爷的为人也并不太清楚。” 就是不熟的意思了。 不过在老皇帝看来,熟不熟也所谓,反正他早就将凤侯划到白锦棠这一队了,要不然也不会着急收兵权。 他终究不相信凤侯,也不相信白锦棠能忘记仇恨。刚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也只能暂时让他消停。 “罢了。”老皇帝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累了。” “是。”白锦棠起身,退了几步,转身向外走去。 见了皇帝的态度,白锦棠这才确定,这次宴会八成就是个鸿门宴。 第57章 白锦棠一出来, 秋风落雨就紧张地迎了上来,将披风连忙给白锦棠重新披上,白锦棠任由他们帮忙, 也知道他们有事情想问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皇宫之中, 不知多少皇帝耳目,秋风落雨点头应下。 白锦棠道:“接风宴是在什么地方?” 落雨道:“刚刚我去问了, 在四方宫,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往那边去了, 咱们也该过去了。” 寒冬腊月的,老皇帝也没有轿子给他,怕是只能走回去了。 这样看来,他这个王爷做的还挺窝囊, 也算是明白青州那段“天高皇帝远”的日子有多畅快。 落雨为他打着伞,秋风负着剑, 走在落满白雪的巍峨宫道之上, 时不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朝着他微微行礼,便匆匆离去。 御书房离四方宫很远。 就在这时,白锦棠身后的宫道上忽然出现几顶轿子,轿子华贵大张旗鼓, 前面还有宫女太监引路,声势浩大。 经过白锦棠的时候,静王掀开帘子, 露出脸挑衅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锦棠满身风雪的狼狈模样,对此十分。 静王没有下轿子,倒是身后几顶轿子, 有零零碎碎的人下来了。 大概是那些个公孙贵族的子弟,白锦棠离开的久了,所以都不太认识,只有个别个眼熟的,但得以肯定的是,为首的那个是丞相的小儿子,刘祎。 当年同在学堂读书的时候,这货因为嘴欠找事,调戏人家女公子,没少被白锦棠揍。 如今可算是逮到机会了,找白锦棠算账了。 刘祎直接堵住白锦棠,大摇大摆的站到白锦棠面前: 第128章 “哟,这不是宁王殿下吗?雪下的这么大,怎么也不坐顶轿子啊?瞧瞧这冻得,怎么这么寒碜啊!” 白锦棠轻笑出声:“别说是轿子了,就是府邸还要另外找地方翻新,怎么,丞相家的公子这是打算看在同窗多年的情分上,打算收留本王?” 说着,白锦棠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唔,有钱也行,可以借本王一点。” 刘祎直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白锦棠不仅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和丢脸,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还要向自己借钱。 其他人更是开始对白锦棠指指点点起来。 刘祎脸憋得通红:“白锦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没钱!” 白锦棠展示一下自己的狼狈:“本王要是有钱,哪里还用走着去?还要被你奚落?” 白锦棠:“所以丞相府的公子竟然也没钱吗?” 刘祎:“……怎么可能?!” 白锦棠伸手:“那借我点。” 白锦棠也不在乎,目光淡然,甚至唇角还含着一抹笑意。 眼看着要被白锦棠堵得说不出话来了,刘祎一咬牙,踹了身边的小厮一脚:“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宁王殿下说他没钱了吗?想要向本公子借钱,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还不去拿钱。” 小厮没想到刘祎当真要给钱,于是吓得屁滚尿流把钱拿了过来。 小厮正打算把钱袋子给白锦棠的时候,却被刘祎给拦了下来,只见刘祎得意洋洋地看着白锦棠,将钱袋子解开,当着白锦棠的钱,全部洒在了地上。 金灿灿的金叶子就这样落在雪地里,好看极了。 “宁王殿下,你看这些怎么样?”说着,刘祎退后一步,颐指气使道,“想要钱,就自己捡呗,本公子有的是钱,不让你还。” 秋风落雨脸色难看至极,尤其是秋风,他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长剑上,时刻准备上去杀人。 白锦棠撩起衣袍,当真弯下腰捡了一片金叶子,漂亮的指尖弹了弹金叶子,嗤笑:“堂堂丞相家公子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说完,白锦棠一脸的不屑,将金叶子又丢了回去,嘲讽道,“你是不愿意给钱啊,还是说,丞相家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 刘祎指着白锦棠大声道:“你怎么说话呢?说谁家吃不起饭呢?” 白锦棠故作惊讶,歪着头笑道:“难道不是吗?就这么点钱,你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还要大言不惭的借钱给本王,丢不丢人啊?” 这钱确实不多,反正在他们这些挥金如土的公子哥眼里,确实不多。 这回别说是刘祎了,就连刘祎身边的世家公子,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刘祎。 刘祎被气得面红耳赤,大吼:“看什么看?老子就这么点钱。” 众人这才明白,合着刘祎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白锦棠听此,十分感动,不可置信地说:“本王以为刘公子拿这点钱是为了羞辱本王,原来是本王误会刘公子了,没想到这竟然是公子所有的钱,看来刘公子着实关心本王,甚至掏了家底,不愧是有同窗之意,本王十分感动。” 临到头,又补了一句,“所以,真的没有了吗?” 刘祎:“……” 众人:“……” 坐在轿子里得意洋洋看戏的静王:“……”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欠揍的人。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刘祎咬牙道:“没有了。” “你身边的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你可以趁现在向他们借钱给本王啊,本王看静皇兄也在呢。”说着,白锦棠暗示道,“反正来都来了,大家真的不借点钱给刘公子吗” 看着白锦棠一脸的真诚,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白锦棠腰封上那颗足足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东珠,又看了看衣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的漂亮花纹。 忽然感觉,缺钱的应该是他们。 “落雨,愣着干嘛?诸位公子说要给钱,还不接着。” 一边的落雨喜笑颜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后来又觉得太小了,干脆让秋风把外衣给脱下来了,捧着衣服过去了。 落雨一边笑脸如花,一边念叨着:“惭愧惭愧,青州清苦,如今来了京都衣不蔽体,实在是让各位公子见笑了。我替我家主子,感谢诸位公子慷慨解囊,各位公子都是好人,日后必能善有善报。”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掏钱那是不可能的了。 众人一脸肉疼地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没带的也无所谓,派人去取都可以,给的少的也不行,落雨就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个人,用眼神暗示。 到最后,别说是钱袋子了,就是身上的首饰啥的,全被‘借’走了。 静王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那饱受摧残的样子,如果允许的话,八成能给白锦棠来一刀。 便宜白锦棠占了,他们脸也丢完了,静王不愿意继续待着,连忙让太监抬着轿子走了。 刘祎脸色铁青,看着静王走了,只能憋着气,跟着一起上轿子。 结果还没上去呢,就看见白锦棠慢悠悠地靠在宫墙上,笑意吟吟道:“劳烦大家做个见证,丞相公子怜本王穷苦,不惜向大家借了这么多钱,只为接济本王,还不求本王回抱。本王在此多谢小公子了。” 说着,白锦棠装模做样地作揖。 第129章 这话能这样说吗? 白锦棠这轻飘飘一句话,把世家公子掏的钱全都算在刘祎头上了,合着白锦棠拿了钱财,还不需要还钱,一句“多谢”就没了? 这是拿他当冤大头坑啊! “白锦棠,我要……”刘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打算要和白锦棠打一架,却被静王呵斥住了,“给我住手!” 刘祎顿时不说话了:“表哥。” 静王脸色气的发青:“还嫌脸丢的不够多吗,给本王滚回去!” 说着,静王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锦棠,再次放下帘子,走了。 白锦棠对此微微一笑,看着这么多的不义之财,心里乐开了花,还不忘提醒落雨,地上的金叶子别忘记捡了。 “主子,好多钱啊!”落雨也不生气了,看着面前的钱和金银珠宝,眼睛发亮。 没什么比钱更能愉悦人的心情了,他抬了抬下巴:“这才哪到哪啊?待会应该还会有钱。” 落雨:“真的吗?真的吗?” “好歹我也是一个王爷,已经穷到和臣子借钱了,老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你且看着,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老皇帝的耳中。” 到时候,就算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也不会让白锦棠过的这么寒惨。 “真是太好了。”落雨抱着钱,微微有些吃力,打包好后,就让秋风背着,自己则是拽着白锦棠的袖子撒娇,“那我们现在有钱了,等马上能不能吃一顿好的?” 白锦棠点头,笑着说:“嗯,宴会结束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落雨开心的像个小孩子,秋风也在一边傻笑。 眼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怕是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时辰也快到了,白锦棠便决定快些走。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远处道上,穿着一身蟒袍,披着黑狐裘的谢灼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身后则是属于谢灼的轿子。 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了。 秋风落雨笑容敛去,虎视眈眈地看着谢灼。 如今的谢灼早就不是青州王府里的怜夫人了,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平易近人,便单单是站在那里,眼睛都不需要看你,就已经让人汗毛直竖,脊背发凉了。 “主子,我们……” 白锦棠安抚地看了秋风落雨一眼,示意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朝着谢灼走去。 这段路不长,中间却隔着满天飞雪,还有两颗人心。 等白锦棠快要走到的时候,谢灼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来。 看见白锦棠肩膀上落的雪,随手拂了一把,然后转身就走。 已经上了轿子的人,见白锦棠还在原地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眼中有点疑惑,谢灼二话不说,弯腰长臂一揽,将白锦棠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塞进了轿子里。 紧跟着,自己也坐进去了。 秋风落雨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安静。 谢灼脸色不好,白锦棠满身的风雪,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热乎的地方,手指关节处更是冻得发红,如今忍不住蜷缩着,便是轿子里的火炉也暖不热,活像是一块冰疙瘩。 便将轿子里事先备好的暖手炉丢给了白锦棠。 白锦棠一愣,倒也没拒绝,将暖炉拢进长袖里面。 相比白锦棠的淡然和安静,谢灼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炮仗一样,面色紧绷,一双凌厉的凤眸全是触目惊心的杀意,和不悦。 人天生懂得趋利避害,白锦棠看的清楚,所以更不会上赶着触霉头,于是安安静静待着,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什么时候能到地方。 反观谢灼,白锦棠越是一副这么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到底是谢灼先开了口,冷冷问了一句:“出了御书房,怎么不让人和我说一声,让我来接你?” 白锦棠:“太麻烦,没必要。” “呵……”谢灼笑了,眼神却冷的吓人,“那你遇见刘祎和静王又为什么不和我说?” 白锦棠:“不足挂齿,说起来浪费时间。” 谢灼并不是故意丢下白锦棠的,奈何守在御书房的时候,安王让人给他请过去,这才没有接到人。 等他终于把安王打发后,就听说白锦棠遇见静王和刘祎那些混不吝,心里急得不行,匆匆忙忙地赶来。 结果白锦棠倒是好,一句话也不说。 “行啊,白锦棠,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装的。”谢灼真是越想越生气,“在青州的时候,你要是看谁不顺眼,就可这那个人折腾,如今到了京都,扑腾不起来,便装出这么一副窝囊样给谁看呢?” 白锦棠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谢灼以为自己在静王和刘祎那里受了气,自己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想到这里,白锦棠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道:“摄政王,千万别生气,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自作多情地以为你是在关心我,甚至想要我为我打抱不平呢。” 谢灼面色一僵,旋即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孤为你得罪静王,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笑才对。”白锦棠静静地看着谢灼,“本王越惨,你就应该笑的越开心,甚至你还可以落进下石,趁机踩上一脚,看着仇人摇尾乞怜,痛哭哀嚎。” 第130章 “或者,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上来,而是直接将我丢下去。让我误了宴会的时间,运气不好点,皇帝大怒,兴许直接就问我的不敬之罪。”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报复人的好办法。 到时候,满朝文武全在,白锦棠步行迟来,想必回成为整个京都城的笑话。 谢灼当然明白,可不知道为什么,谢灼就是不舍得。 于是他选择避开整个话题,冷笑道:“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白锦棠,孤倒是要看看,马上在宴会上,你是不是还有这个勇气,能说出这些话。” 谢灼将白锦棠猛地一推,手掌在白锦棠后脑勺垫了一下,将他整个人压在马车上,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有你求孤的时候。” 白锦棠侧开脑袋,躲开谢灼炽热的呼吸,眉眼间全是漫不经心:“好啊。” 第58章 四方宫内, 王公大臣悉数到齐,除了主位上的皇帝永远姗姗来迟。 众人本来还在相互寒暄,随着而门口老太监一声:“摄政王、宁王殿下到。” 本来热闹的场景, 因为这句话瞬间安静,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谢灼行礼:“臣等参见摄政王, 宁王殿下。” 白锦棠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的一圈人,有熟人, 也有不认得的。 谢灼随意摆了摆手,算是回礼了,撩袍坐在皇帝下首的紫金椅子上。 这时来了一个老太监,要引着白锦棠往静王和安王中间的位置去, 白锦棠也随之落座。 静王才从白锦棠那里吃了亏,如今看见白锦棠正是不对付的时候, 人还没坐下来, 冷嘲热讽先迎上来。 “没来迟呢?皇兄还以为你要靠着两只脚,一直走到宴会结束呢?” 白锦棠面不改色地道:“皇兄刚刚在路上还慷慨解囊,如今又开始担心臣弟没有车架的问题,实在是个好哥哥,既然如此, 臣弟却之不恭,马上宴会结束,就劳烦皇兄送臣弟一程了。” 白锦棠长舒一口气, “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臣弟穷地揭不开锅了。” 静王冷笑:“白锦棠,你忽悠谁呢?你这衣服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白锦棠弹了弹衣袖上面的花纹,困恼道:“说实在的, 臣弟这身衣服都是借的。” “哎,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又岂会厚下脸皮来找皇兄借钱啊。” 静王也是服了。 这人闭口张口全都是钱,完全就是掉钱眼里了。静王找个理由嘲讽,他竟然照单全收,不仅乐得承认,还顺带着卖一波可怜。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吧,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这要是传出去,丢脸的可不是白锦棠一个人,整个大安皇室的脸都要被白锦棠丢干净了。 “皇兄你这可就冤枉人了,这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 静王:“闭嘴!” 白锦棠:“所以能皇兄能捎我一程吗” 静王忍无可忍,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能,滚!” “啧啧——”白锦棠凉凉道,“臣弟是认真的,可皇兄却不是真心的,果然啊,最是无情帝王家。” 静王:“……” 静王后悔的想要扇自己嘴巴子了,他为什么没事找事,和白锦棠这个不要脸的对上。 这根本没胜算。 不行,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今天晚上他必须找人好好问候一下白锦棠,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静王不说话了,白锦棠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开始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白玉杯子里的酒水。 “皇兄要是不方便的话,待会可以乘臣弟的轿子的回去。”这时,坐在白锦棠旁边一声不吭的安王忽然说话了。 安王年纪不大,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着白锦棠的时候,眼睛都是怯生生地。 他的生母是皇宫里的一个婢女,后来因为得了谢灼青眼,这才有了如今的荣光。 前世才坐上皇位没有多久,就被谢灼赶下来,留下一封禅位诏书,就被打发出了京都城,成了个闲散王爷。 存在感十分的低,在白锦棠的记忆里,也就仅仅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白锦棠对他没有好感,也没有对静王那样太大的敌意,于是朝着他颔首:“多谢挂念,不过暂时不用。” 安王收回目光,“哦”了一声后,见白锦棠并没有对他说话的意思,便又坐回去了。 静王瞧见了,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白锦棠立马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皇兄?” 静王额头青筋暴起,立马率先一步将白锦棠地话堵了回去:“别想,没钱。” “那可真可惜。”白锦棠眯着眼心情十分地愉悦。 果然,无论是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贵族,只要一提到借钱,全部哑火。 尤其还是碰见白锦棠这种狮子大开口的,借钱不还的,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忽然,一道凌厉目光扫了过来,白锦棠抬头顺着目光看了过去,正和谢灼打了个对眼。 白锦棠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继续看杯子里的茶水。 谢灼气的手里的杯子都快捏碎了,心里直冒火: 合着除了对自己冷言冷语,爱答不理,就连静王这个仇人也能有笑脸? 就在谢灼心里暗戳戳地想着,怎么治一治白锦棠这个习惯的时候,大殿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老太监一声:“定北侯、小侯爷到!” 第131章 寒冬腊月的,只见一个身着轻甲的女人,束着英姿飒爽的马尾辫,从殿外走来。 身上的铠甲闪着森寒的光芒,女子柔和的面容被戾气冲散,如今只剩下骇人的气势,和一身的杀伐。 这就是大安唯一的女侯爷,也是手握三十万凤羽军,镇守北疆的定北侯爷。 白锦棠心脏开始震颤,一股苦涩弥漫开来,呆呆地看着凤凌绝。 而凤凌绝也看见了白锦棠,朝着他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了。 凤离就跟在身后,目光扫视一圈,等看见白锦棠,冲着白锦棠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紧跟着定北侯爷坐下了。 多少年了。 眼看着九年了。 白锦棠手指微微蜷缩,有些恍惚。 凤凌绝一落座后,众人就开始窃窃私语道:“自从一年前,凤侯爷请旨回京养病,就一直呆在京北大营,别说是参加宴会了,就是侯府也很少回来,如今怎么想着来参加宁王的接风宴?” “莫非是来撑腰的?我可听说前几日,宁王被摄政王带回府中看顾,小侯爷还去过,吵嚷着要见宁王。” “谁知道啊?不过当年自从闹出来那桩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来撑腰的啊!我要是宁王,八成恨不得将凤侯爷抽筋扒皮碎尸万断。” 声音虽然小,但是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人精,自然是将这些话全部听了去。 只不过大家都装听不见,毕竟他们可都盼着白锦棠和凤凌绝碰上,最好动手,到时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凌若尘因为走火入魔的事情没有来,是凌灵的父亲,国公府的小公爷来走的这一趟。 这场宴会该来的都到了,老皇帝这才摆着架子来了。 老皇帝坐在皇位上,享受着底下的人对他行礼问安,高呼万岁的感觉。 等众人全都落座,老皇帝装模做样地问了几句白锦棠的近况和身体,在众人地面前做足了父子情深的戏码,旋即又赏赐白锦棠许多的金银珠宝,假情假意地说让白锦棠暂时住在摄政王府,等新王府收拾妥帖,再搬进去。 白锦棠自然是一一应下。 说完白锦棠的事情,老皇帝又随口关心了一下凤凌绝的伤势,唠家常一样,足足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结束。 大殿之上,缓缓走来不少的舞女歌姬,紧接着丝竹管乐之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歌舞升平,好不惬意。 美人纤腰细如杨柳,眉目含情勾魂夺魄,身着七彩的舞衣美艳动人,一颦一笑,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就连白锦棠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眸中闪过惊艳,不过只是单纯的欣赏,像是在看一副美丽的画。 谢灼在看白锦棠,自然没有错过白锦棠目不转睛的认真样子,醋坛子已经彻底打翻了。 如今酸的十里八乡都能闻出来,长羽更是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暗祈祷,宁王殿下你别光顾着看美人啊,你倒是看一看我们家王爷啊! 许是听见了长羽强烈的心声,在谢灼这吃人的目光加持下,白锦棠终于有所察觉,看向了谢灼。 结果还没有来的及对上,就听见身边的静王说话了:“这舞也不过如此嘛。” 白锦棠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静王。 这可是宫里编排的舞蹈,纵然无趣也要憋着,如今静王这样说出来,难免会让皇帝不高兴,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完,很快就引起皇帝的不满。 旁边的人替皇帝问了出来:“静王殿下,你可不能瞎说,这世间最好的歌姬可都在这里了。” 静王挑衅地看了白锦棠一眼,缓缓道来:“最好的歌姬是在这里了,可是这世间最惊艳的舞蹈却不在这里。” 老皇帝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沉声道:“天底下最惊艳的舞蹈,静王所说的,可是霜寒剑舞。” 此话一出,不仅白锦棠抬眼了,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凤凌绝,也抬眼开始打量静王。 眼中全是不屑和杀意。 静王对此置若罔闻,依旧说着自己的话:“没错,就是霜寒剑舞。” “宣恩皇后当年一舞倾城,那才是惊艳至极,岂是这些庸脂俗粉能够比拟的。” 此话倒是真的。 老皇帝眸中不由得浮现出怀念,想起了那个风华绝代、文武双全的女子。 见皇帝有所动容,静王继续添油加醋:“只可惜儿臣生不逢时,没有见过那传闻中名动天下的霜寒剑舞,如今要是能在宁王的接风宴上一观,那才是人间美事啊。” 在座的各位,目光全都落在白锦棠的身上。 有看热闹不嫌弃事情大的,有好奇的,还有幸灾乐祸的,一众目光里,谢灼的眼睛是最冷的,最安静地,像是无声的胁迫,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白锦棠知道,谢灼在等着自己开口求他。 可惜了,他暂且还没有这个打算。 看着静王得意洋洋的样子,白锦棠手忽然有些痒痒了。 上位的老皇帝也终有发话了,询问道:“宁王,你觉得呢?” 静王道:“宁王可是宣恩皇后唯一的儿子,自小随着宣恩皇后研习剑术,如此有名的霜寒剑舞,总不能不会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白锦棠今日不会,也得会。 白锦棠站起身来,朝着皇帝作揖:“儿臣不才,比不上母后出神入化,却也勉强能入眼。” 第132章 说着白锦棠微微一笑,“既然父皇想看,儿臣就献丑了。” 堂堂王爷宴会舞剑,给这群臣子赏玩,也算是羞辱了。 老皇帝听此,顿时喜笑颜开,拍着手道:“好好好!” “且慢。”随着一声冰冷的女声响起,不知何时,凤凌绝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冷冷地扫过四周喧闹的人。 皇帝眼神微凝。 “既然是剑舞,没有剑又怎么算的上剑舞?正好,本候这里有一对剑,正好借给宁王殿下?” 众人听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侍从拿着一柄赤红色的剑,和一把雪白的剑,捧在白锦棠的面前。 赤红色的剑上面纹着朱雀,脚踩日月,光辉曜日,寓意着浴火重生。 雪白的那把剑上面则是纹着蛟龙入海,踏浪捉鱼,是为偏安一隅。 看见这两把剑的图案,白锦棠就知道,这并不只是在选剑,还是凤凌绝在试探他可还有一争天下的野心。 而答案就是—— 白锦棠毫不犹豫抽出那把赤红色的宝剑,只见血色的剑身上,剑铭飞天。 既然选好了剑,那便要开始了,侍从却不曾退下,众人疑惑,凤凌绝却将另一把剑抽了出来。 剑铭仙游。 仙游剑被凤凌绝丢给凤离,道:“愣着干什么,大家想看霜寒剑舞,你还不陪着你兄长一起,给大家舞一段?” “当然竭尽全力!”凤离一把握住仙游剑,眉飞色舞道,“兄长,我同你一起!” 说白了,大家想看的,其实就是宁王丢人。 可如今小侯爷上去了,哪里还有笑话看。 这偌大京都城,有几个人敢看定北侯的笑话,这不是活腻歪了嘛。 眼看着计谋落空,静王出声阻止,道:“宁王要给大家表演霜寒剑舞,小侯爷上去干什么?” 凤凌绝听此冷笑一声,任由静王为难凤离。 “静王殿下刚才没有听清楚吗?本小侯爷自然也是上来给大家舞剑助兴的。”说着,小侯爷脑袋一歪,嘲笑似的说,“不会吧,静王殿下莫非不知道,霜寒剑舞本来就是双人剑舞?” 此话一出,满堂大惊。 就连皇帝也不由得皱眉,惊讶:“双人剑舞? 凤离作揖:“回陛下,是的,霜寒剑舞本就是双人剑舞。” “说来也巧,这剑舞还是当年宣恩皇后和我母候昔日征战沙场时,一同编的舞曲。只不过后来,宣恩皇后入了皇宫,母亲远在北疆,两个人相隔千里,连面都见不到,大家自然也不知道,这闻名天下的剑舞本是双人剑舞。” 如此解释,也是说得通。 老皇帝这才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一起吧。” 凤离:“静王殿下可还有疑问?” 静王见计划落空,心里愤恨,面子上却还要做足:“没有了。” 众人不再打岔,安安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白锦棠身着红衣,手拿宝剑飞天,犹如□□而生的神鸟朱雀。 而凤离一身白衣,手拿宝剑仙游,潇洒肆意犹如踏风而起的蛟龙。 一红一白,一沉稳一热烈。 如同双生的并蒂莲花,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去世人全部的目光。 激扬的乐声响起,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北疆战场上,号角冲天而起,飞沙走石,血染天地。 白锦棠和凤离手中长剑动了起来,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霜寒剑舞,分则犹如散沙,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鸟雀,就是一个供人取乐的游戏。 而合则可破千军万马,可飞沙走石,可横扫千军,万古长青。 剑招越来越快,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可是他们脚底下的步子却越来越稳,手中的剑快若残影,几乎撕裂空间。 北渊军的铁骑似乎就在耳边。 北渊军的神鸟朱雀旗,迎风飘舞。 旌旗上的铜铃似乎就响彻在耳边。 白锦棠似乎看见了—— 那一场盛大美丽的月色之下,两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于一次近乎破釜沉舟的战争中厮杀出来,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于是这代表绝望,又代表着希望的霜寒剑舞就此诞生。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1】。 他们的身影正和好多年前,凤凌绝和叶狂澜的身影重合! 第59章 凤凌绝自斟自酌的一杯酒, 眼里忽然变得酸涩起来,嘴角却又忍不住上扬。 霜寒剑舞最开始创造它的意义,其实就是用来杀人的。也难为了两个小家伙没上过战场, 却舞的如此有气势了。 看着白锦棠那凌厉的剑法, 凤凌绝暗暗地感叹一句:不愧是叶狂澜的儿子,真像啊。 而一边的谢灼见此, 除了开始的吃味,如今瞧见这恣意潇洒的人, 似乎从中窥探出白锦棠那些飞扬畅快的少年时代,仿佛抬手就能摸到一样。 两道身影来回交错,配合的极好,好到让谢灼都有些模糊, 感叹一句: 凤离这小子和白锦棠是真的像。 底下的人心怀鬼胎,如今被如此精湛绝伦的剑术啪啪打脸, 如今也不说话了, 尤其是静王,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了。 本来还好好的,这个凤凌绝不老实地呆在那里看戏,胡乱插什么手! 随着最后一招落下,白锦棠和凤离对视一眼, 相继收了手中长剑,负剑立在那里。 第133章 “儿臣献丑。” “凤离献丑了。” 台上的皇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拍着手道:“没想到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霜寒剑舞,小阿离啊,定北侯把你教的很好。” 凤离不卑不亢:“多谢陛下夸奖。” 皇帝颔首,又将目光落在白锦棠身上, 感叹道:“你身体不好,也难为你了。” 白锦棠:“一场剑舞,让父皇展颜,是儿臣之幸。” 皇帝很满意白锦棠的说辞,点头:“都是好样的,全都赏!” “谢父皇。” “谢陛下。” 如今剑舞也看了,该找事的也都找完了,剩下的基本上也没什么看头了,老皇帝又喝了几杯,就先走了。 临走时还把谢灼给叫走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凤凌绝大概也不愿意多带了,和凤离说了几句话,然后朝着白锦棠点了点头,也起身离开了。 如今重要人物都走了,只留下一众的臣子,喝的醉醺醺的。 静王冷哼:“算你厉害。” 白锦棠皮笑肉不笑:“多谢皇兄夸赞。” 旁边的安王作势连忙要去给白锦棠敬酒,满脸的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白锦棠:“三……三皇兄,你可真厉害,臣弟敬你!” 按理说,安王这样瞧着人畜无害的形象,白锦棠应该是抗拒的,可每次瞧见他,总觉得心里发怵,比静王给他的感觉还不舒服。 但无论如何,对方一再示好,又是谢灼扶持的人,白锦棠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谬赞。”于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和安王隔空碰了一下,让后一饮而尽。 安王见此,也着急忙慌地把酒杯里的酒水喝干净了,将酒杯放下以后,安王这才开口问:“皇兄……” “嗯?”白锦棠眯着眼睛瞧他。 安王道:“皇兄和摄政王的关系很好吗?” 白锦棠瞬间就笑出来了。 自己和谢灼的关系好不好,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再就是说,谢灼是他的人,他不去问谢灼和自己关系怎么,反而舍近求远来问自己,这就着实的可笑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兄弟关系有多好呢? “你觉得呢?”白锦棠反问道。 安王眼眸闪过一丝暗芒,旋即还是那副紧张的样子,连忙道:“如果皇兄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白锦棠却倾身探了过去,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都把谢灼当做礼物送给静王了,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我不信你不知道,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说完,白锦棠像是没事人一样立马坐好。 徒留安王一个人低头坐在那里,像是一个闷葫芦一样。 可那搭在膝盖上的手背可不是这么简单,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过了一会,安王又抬起了头,笑嘻嘻地和白锦棠说话: “皇兄这些年受苦了,臣弟还没有来得及感谢皇兄护送摄政王会京都的事情呢。” “感谢就免了。”白锦棠淡淡地道,“我怕夭寿。” 安王:“这些日子,皇兄看来都要住在摄政王府邸了,若是皇兄觉得不舒服,不妨臣弟去求一求父皇,让父皇给皇兄换一个住处好了。” 说着,安王又补了一句,“毕竟摄政王不喜欢外人,平日里也不喜欢旁人近身,也就和臣弟关系还算不错,若因此怠慢了皇兄,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里话外暗戳戳地挤兑他呢? 白锦棠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咬人的狗不叫唤。 安王这块牛皮糖可比静王那只到处乱吠的恶犬难缠多了,不过如今时间充裕,白锦棠也不介意和安王多说几句。 “没想到摄政王毛病还挺多的?这是病,要治的。” “……”这话的重点是在这里吗? 不过很快安王就反应过来了,轻声说道:“前几日的事情臣弟都听说了,摄政王鲁莽了,竟然失手打落了皇兄的发冠,让皇兄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实在是不该,臣弟代摄政王向你赔罪了。” “道歉我接受了,只不过你这道歉也太没有诚意了吧?”白锦棠毫不留情道。 安王:“啊?” 白锦棠人畜无害一笑:“你要是真想代摄政王道歉,可不能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给点表示,比如钱财什么的。” 安王没有静王好忽悠,脸色虽然难看了点,但还没有真想给白锦棠送钱,于是道:“……但臣弟也听说,事后皇兄打了摄政王一巴掌?如此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啧,这就开始护上了。 白锦棠心里忍不住犯了一个白眼,耐心也即将消耗殆尽,微笑道:“看来安王殿下并不是诚信代摄政王道完歉啊,而是来问罪的。” “臣弟不敢。”安王依旧窝窝囊囊地,但说出来的话可不是,“臣弟只是觉得,皇兄既然和摄政王不合,那还是不要住在一起,少接触的好,若是走的太亲近,未免让人误会。” 白锦棠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这个弟弟了,伶牙俐齿的很。 “好啊,只要你让父皇同意,谢灼同意,我立马滚蛋。” 正好白锦棠也不想在摄政王府呆着,做事情都束手束脚的,还有个谢灼虎视眈眈。 如今安王既然看不惯他住在摄政王府,要去求皇帝,还省去了自己麻烦。 第134章 安王听见白锦棠回答后,十分满意,一脸感激地又敬了白锦棠一杯酒:“多谢皇兄成全。” 白锦棠直接无视他。 没想到白锦棠这么不给面子,安王也不再自讨没趣了,转头和别人说话了。 今天白锦棠本就憋着一口气,后来见到凤凌绝更是心绪又杂又乱,坑了一把静王才算舒坦,结果安王这个黑心肝的又上赶着没事找事,如今格外的烦躁。 白锦棠撑着下巴,看着喝的醉醺醺的众臣,感觉有些无趣。 于是便独自起身,想要到外面透透气。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茫然的桃花眼里倒映满地的银白,带着空荡荡的孤独感。 秋风落雨跟了过来,将狐裘给白锦棠披上来,却被白锦棠躲开了,轻声道:“酒喝多了,有点热,先不穿。” 落雨知道白锦棠难过,便在一边陪着白锦棠。 秋风劝道:“主子,既然不开心,咱们就回去吧。” 此话一出,三个人全是一愣。 回去? 又能回哪里去呢? 宣恩皇后的寝宫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北渊王府尘封多年,青州宁王府隔着千万里,偌大的京都城,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白锦棠思忖片刻,指着秋风身后背着的一大包袱的钱财,轻快道:“行,咱们回去,你们不还饿着的吗?带你们去京都城最大的酒楼吃大餐!” 秋风落雨眼睛都亮了。 那忽然而来的伤感,又被这忽如其来的笑容全部给弄散了。 身上有钱,哪里不能去? 白锦棠去哪,他们就去哪,只要他家主子在,他们就永远有地方回去! 三个人散步一样地离开了四方宫,本以为要踏雪走回去,临到皇宫门口,正好遇见了准备打道回府的凌若泽。 凌若泽还记挂着白锦棠救了凌灵一事,又因为以前和北渊王还有叶狂澜有点子生死交情在里面,对待白锦棠的态度十分的热络。 说着,还要给白锦棠送钱送衣物,邀请白锦棠去国公府小住。 奈何如今白锦棠身份敏感,只能婉言拒绝。 凌若泽也知道白锦棠的难处,倒也没有为难,将白锦棠三个人送到酒楼门口时,还不忘记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有空一定要来国公府做客。顺带这还委婉地提了一句凌若尘的情况。 听闻自从凌若尘走火入魔醒来以后,就把自己关起来了,谁也不愿意见面。 白锦棠听此,目光闪烁,终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有空一定去看看。 而另一边,谢灼才摆脱老皇帝,就急忙的往回走,生怕白锦棠一声不吭地就跑了,结果才到那里,就看见桌椅空荡荡的,本该坐在上面的人不翼而飞。 安王见谢灼来了,连忙起身:“摄政王,你来了。” 谢灼脸色难看的厉害,一双眸子让人不寒而栗,死死地盯着白锦棠的位置。 安王道:“摄政王是找宁王吗?” 谢灼:“他去哪里了?” 安王眼中暗芒闪过,温顺道:“宁王似乎并不愿意住在摄政王府,方才和我提了一口,希望我能去父皇面前替他说一声,我有些拿不住主意,所以就先推辞了。宁王似乎因此不太高兴,就先走了……” 不得不说,这一手移花接木用的可真是好。 白锦棠要是在,能直接被笑了。 见谢灼已经被激怒,安王紧接着又说:“摄政王若是不愿意和皇兄同住的话,其实不用勉强的,不若我去父皇跟前说一说!” “不用。”谢灼的怒火却瞬间收敛,他以一种审视地目光看着安王,“他的事情,孤会处理,不需要其他人插手,懂吗?” 安王立马低眉睡眼道:“都听摄政王的。” 谢灼这才起身离开,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对身边的长羽道:“去查一下,安王都和白锦棠说什么了?本王还真就不相信,白锦棠会因为不想住在摄政王府,去求安王。” 谢灼足够了解白锦棠,就算白锦棠再不愿意看见他,那也不会拉下脸求人,尤其那人还是他潜在的竞争对手。 安王那点子小伎俩,在他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与其说是白锦棠求安王办事,倒不如说是,安王怀疑自己和白锦棠之前的关系,害怕威胁到他的地位。 长羽:“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那宁王那边,我们是不是也要查一下……” 谢灼冷冷道:”给我查,我倒是要看看白锦棠不回家能去哪里?” 能去的地方自然是多了。 比如京都第一大酒楼兼青楼楚馆。 风尘解语。 秋风落雨真是打死也想不到白锦棠竟然把他们领到这个地方,还一口气叫了不少的美人小倌作陪。 女的俏,男的俊。 落雨身边也围着几个长相妖孽的小倌,在一边哄着落雨,喂酒给她喝。 秋风则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些美人只能噤若寒蝉的给他倒酒,不敢近身。 白锦棠那里就随意了,本就因为醉酒的脑子格外不清醒,如今身边围着这么多温香软玉,也忍不住跟着糊涂一下,睡在美人榻上。 脑袋不知道枕在谁的腿上,姑娘娇笑连连的给他喂水果,还有喂水的,表演才艺的,甚至察觉到了白锦棠头疼,还贴心地给按摩的。 第135章 一时间,房间里歌舞升平,乐声袅袅,仿佛人间仙境。 就连落雨也喝的醉醺醺的,勾着身边一个长得格外俊俏的小倌,让他陪着喝酒。 这简直就是人间极乐。 怪不得京都城的公子小姐都喜欢来这里。 以前白锦棠就因为好奇偷偷溜进来过,结果还没看明白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就被叶狂澜派人跟在他身边的暗卫给拎了过去。 如今也算是过了瘾了。 落雨看着逐渐模糊的面前,忽然呆呆地看了一眼白锦棠,打着酒嗝道:“主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给白锦棠按摩太阳穴的姑娘手法不错,白锦棠已经好多了,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人活一世,就图个开心,放心,你要是喝醉了,我就让秋风扛着你回去。” 唯一清醒的秋风嘴角抽搐:“……” “嘿嘿,好。”落雨红着脸傻笑,又道,“可是我想住在这里,这里特别好!” 白锦棠自然不会拒绝,回答:“那就住在这里,公子有钱,不怕。” 话音刚落,房间的大门被人“嘭”地一声踢开了。 醉酒的人在这一刻彻底清醒,白锦棠淡淡地看着眼前提剑而来的谢灼,脸色黑沉的能够滴水,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吓得满屋子姑娘花容失色,连忙白锦棠身后躲,怀里钻,却被白锦棠轻轻推开,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乱套了。 落雨瞬间清醒不少,呆呆地坐在那里。 最后还是秋风率先反应过来,横刀挡在白锦棠的面前,护住了白锦棠。 谢灼直接被气笑了:“白、锦、棠!!! 第60章 白锦棠打了个手势, 示意姑娘们离开,姑娘们不敢停留,低着头如流水一样地全部溜出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记关上门。 看着谢灼气势汹汹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捉奸杀人的。 “摄政王怎么来了?” 谢灼冷笑:“你说呢?” 白锦棠示意秋风把刀收了,自己则是懒散地靠在软榻上, 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眉心,道:“怎么, 摄政王也来找乐子啊?” 找乐子?! 好一个找乐子! 白锦棠真是好啊,自己差点把皇宫翻个遍,生怕这人出了什么意外,结果这人倒是好, 干脆跑到京都城最大的青楼楚馆里找乐子。 还真是好的很啊。 “是啊,长夜漫漫, 孤孤枕难眠, 自然也想来这里找一找乐子。”谢灼走到白锦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嗤笑,“看看, 孤都找到了哪些好玩的乐子?” 白锦棠扭头,躲闪过去:“那你找错地方了,姑娘都在外面。” “这里的姑娘, 哪有宁王殿下容颜绝代,风华无双啊?” 这句话就很危险了。 秋风蹙眉,见状就要拦着,生怕谢灼做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却被白锦棠用眼神制止了。 白锦棠冷笑:“谢灼,你发什么神经?” 谢灼厉声道:“我发神经?!我就是发神经了,我就不该把你放出来,我就应该杀了你,而不是让你在外面招蜂引蝶,处处和我作对!” “谢灼,你这话可真是好笑!我去哪里,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哪里来的立场在这里指责我,不过是见面眼红的仇人罢了,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情深义重,你不觉得可笑吗?” 白锦棠也是有些醉了,声音越发的咄咄逼人,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感觉,那温柔平淡的皮囊被撕得粉碎,如今就剩下一地的残骸。 白锦棠冷笑,眸子宛若割肉削骨的刀剑:“你以为你是谁?又算得上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这回连落雨都酒也给吓醒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白锦棠,锋芒毕露,像是被困死的野兽一般,即使鲜血淋漓,皮肉翻卷,依旧梗着脖子不认输,毫无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不瞒和愤懑。 “白锦棠!” 只听一声暴怒! 谢灼一把将人按在软榻上,手里刀剑“刺啦”一声,贴着白锦棠的侧脸定在软榻上!那耳畔的碎发直接被隔断,削铁如泥的宝剑就这样贴在白锦棠的脖颈上,实在是惊险。 谢灼双眸血红,捏住了白锦棠的脸颊:“白锦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锦棠却笑了:“我知道啊,你不就是想要杀我吗?想要羞辱我吗?想要我的命吗?不就是记恨着我骗你的事吗?” “来啊,你现在就可以拿刀杀我,千刀万剐都随你!” 说着,白锦棠抓住锋利的剑锋,任由刀刃割破自己的肌肤,鲜血低落,瞬间濡湿了白锦棠的衣襟,他扶起谢灼颤抖的剑,指着自己的心口,示意他往里面戳。 “谢灼,现在我让你杀我,你敢杀吗?”白锦棠笑了起来,桃花眼彻底成为一片血色,鼻尖的红痣将他衬得犹如妖孽,状若癫疯。 谢灼竟然开始手足无措了。 于是白锦棠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然后站起来,而谢灼一步一步往后退,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没看白锦棠的脸,他死死地盯着白锦棠握着剑锋的手,看着那离白锦棠心口不过几寸的剑尖,一直往下滴着血。 “滴答——” “滴答——” 很快就染红了大片的地板,谢灼手里的剑终究是松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第136章 像是无奈,又像是无力。 血和夜色,彻底将谢灼的怒火浇了个透心凉。 白锦棠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嗤笑:“谢灼,你不是恨我吗?如今有了机会,你这位西南平乱的大功臣,怎么连剑都拿不住了。” 谢灼嘴角扯动,却是极为讽刺的模样:“白锦棠,我为什么拿不住剑,你不知道吗?” 谢灼走过去,一把握住白锦棠的手腕,将他鲜血淋漓的手亮了出来。 “将我骗得团团转,如今又拿自己的命来做赌,只为试探我对你的态度……现在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你,你开心吗?” “开心啊。”白锦棠唇角上扬,眼里没有丝毫的悦色,因为疼痛指尖颤抖着,声音也是淡淡的,“能得摄政王如此,还真是不枉此生了。” 谢灼:“白锦棠,有时候我就在想,你对自己尚且如此,真不敢想象,你以后喜欢上一个人,又是个什么样子……“ “是啊,谁会这么倒霉被我喜欢上呢?”白锦棠轻笑,“可是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呢?” 音落,白锦棠堪称猖狂地又补了一句:“谁让你喜欢我呢?” 谢灼抿唇:“你不该是这样的。” 白锦棠嗤笑:“哪有什么该不该呢?这才是我本来面目。” 谢灼没吭声。 “一个疯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一个玩弄人心的阴谋家。”白锦棠抬头望向谢灼的眼睛,眼眸里全是癫狂、狰狞、恶劣、贪婪和欲望。 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堪全部袒露出来,将人性的扭曲和恶劣全都释放出来。 白锦棠:“我阴险、恶毒、狠辣……谢灼,如今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不愿意杀死的人,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或许是从他被谢灼喜欢上的那一刻,或许是前世被半寸相思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或许今生重生回来的那时候,就已经疯了。 谢灼捧着白锦棠的脸,想要他看着自己,想要窥探白锦棠的内心,可否如他诉说那样,可惜谢灼什么也看不见,这人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谢灼却能感受到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哀伤。 白锦棠蛊惑似的说:“谢灼,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你现在已经认清了我的真面目,就该拿起剑杀了我,要不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谢灼嘴里发苦,越来越看不懂眼前人:“这是你的目的吗?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白锦棠诡异一笑:“当然不,我只是在告诉你,杀了我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所以谢灼敢吗? 他会吗? 看见了这般模样的自己,谢灼还敢对自己动心吗? 白锦棠其实也挺好奇的。 血色的眼眸就这样看向了谢灼,满是嘲讽和期待。 白锦棠真是疯了! 同时也让那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谢灼冷笑:“绝不可能,白锦棠,我告诉你,无论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死了还是活着,你都是我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你也不用在这里试探我,我们这辈子至死不休!” 白锦棠一脸的失望,似乎想说什么,谢灼却直接吻了上去。 汹涌的吻占据了白锦棠的身心,是慢慢地惩罚意味,撕咬着那两瓣唇,似乎要将白锦棠吞吃入腹一般。 至死不休…… 两辈子了,谢灼。 如果可以,他真的也想忘个一干二净,醉生梦死一场,不管不顾,可是他做不到。 他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快要将他的脊背压垮,多到他只能笑着一点一点地接受,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别回头,往前走。 不然……会死的…… 而他会死在谢灼手里。 白锦棠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推开谢灼,彻底摆脱钳制,酒意已经上来,那个吻攫取他的呼吸,以至于让他十分恍惚,甚至已经站不稳,差点摔倒,受伤的手按在雪白的桌布上,这才平稳住身体,尖锐的刺痛让他情绪快速稳定下来,也唤醒了脑袋里的清醒。 谢灼不会杀他,即使看清楚了自己真实面目,也不会想杀他。 这就足够了。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情感抽离出来,让白锦棠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好像那些情感已经不复存在了,等收敛了那些真实,白锦棠就还是那个温柔平淡的宁王。 那掉在钢丝上,本来摇摇欲坠的理智,从新被系了回去,继续他如履薄冰一般的悬挂。 “白锦棠你……”被推开的谢灼看着白锦棠眸光闪动,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心脏却忍不住抽搐起来。 白锦棠脸上又浮现出那如往昔一般平淡的神色,语气带着调侃:“开个玩笑,摄政王怎么还当真了,醉酒的话摄政王别信,冒犯摄政王了,本王向你赔罪。” 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白锦棠笑的越发开心了,“不是要找乐子吗?放心吧,今晚摄政王的花销,本王全包了,必定让摄政王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谢灼已经无法言表自己的内心,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锦棠,愤怒化为乌有,有另一种让他害怕的情绪不断地滋生,一遍一遍地提醒他: 白锦棠或许真的病了。 而且病的很严重。 “锦棠,跟我回家吧。”谢灼忽然道。 第137章 白锦棠还在笑,似乎想说话。 谢灼却不给他机会,上前点住了白锦棠的穴道。 看着怀里的人逐渐睡过去,这才默不作声地用狐裘将白锦棠裹严实,不露一点缝隙,弯腰将人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 秋风见此,又看了看路都走不稳的落雨,将人直接扛起来,跟上去。 —————— 因为半寸相思之毒,白锦棠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终究是伤了根基。 前几日被谢灼发狠的折腾,本来还没有好透,昨天在御书房外淋了雪,又在宴会上饮酒,几番折腾下来,第二天就病倒了。 整个人烧的晕晕乎乎的,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稀里糊涂地睁了眼睛。 先不说头痛欲裂,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白锦棠发丝凌乱,穿着单薄的亵衣,茫然地看着床顶。 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奈何嗓子实在是吐不出来半个字。就连眼前都是模糊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响起来脚步声,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是有人坐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扶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把水喂到了白锦棠的嘴边。 是热的,让他的嗓子瞬间舒服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谢灼用指腹轻轻为白锦棠抹去唇角的水泽,将茶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喝嘛?” 白锦棠后知后觉,抱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谢灼。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难听:“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灼淡淡道:“这里是我的王府,我的房间,你躺的这张床,是我的。你觉得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脑子生锈了一般,只觉得谢灼说的还挺对的,于是跟着点了点头:“哦。” 然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将自己往被子里一缩,被褥更是直接盖过头顶,一副还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谢灼扯了两下,没扯动,“白锦棠。” 白锦棠敷衍:“嗯。” 然后就没声了。 谢灼蹙眉,再次上手去拽,总算将被子给拽了下来,然后将人从被子里薅出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还记得多少?”谢灼将手掌放在了白锦棠的额头上,探了探稳定度,确定白锦棠已经不发烧了,就开始盘问起白锦棠昨天晚上的事情。 白锦棠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极力回想什么一样,过了一会,他反问:“你问的是那件事情?” 谢灼:“宁王殿下倒还问起我来了?你自己干什么了,还要我帮你回忆?” 白锦棠并不想回答,面无表情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着,白锦棠又想躺会去。 谢灼:“……”这人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受啊。 “昨天你……”谢灼也是拿白锦棠没有办法,便想着自己问,就看见白锦棠眉头一皱,冷冷地看向他,“我的手是怎么回事?你昨天趁我喝醉,暗算我了?” 白锦棠摊开自己的手心,上面被绷带缠了好几圈,以至于白锦棠手指头都伸不开。 谢灼:“……”他严重怀疑白锦棠就是故意的。 “所以你到底干什么了?”白锦棠却煞有介事地研究起来,无辜地看着谢灼。 谢灼被气笑了:“白锦棠!” 这厮绝对什么都记得,就是不愿意说,于是在自己面前装糊涂。 白锦棠“嗯”了一声,自顾自道:“这么凶干什么,我都没找你算账呢。” 谢灼懒得在这里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昨晚上,安王和我说,你不想住在摄政王王府,让他去帮忙求皇帝,让你换个住处,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一提到安王,白锦棠瞬间就精神了。 想不到啊,安王这厮心眼还挺坏的。不过他倒也乐见其成,倒也可以勉强承认。 白锦棠点头:“是真的,是我去求安王的。” 谢灼冷笑:“那你和安王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白锦棠:“也就一般。” 谢灼拳头都快捏碎了。 倒不是真的相信白锦棠去求人了,而是他心里明白,白锦棠承认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要摆脱自己,想要离开自己。 只要不是自己这里,定北侯府,帝师府,国公府,甚至是青楼楚馆都可以。 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样,白锦棠轻笑道:“看来安王殿下已经和摄政王都说了,既然如此,那我确实也不该在此多加叨扰,等稍后我见到秋风落雨,立马搬走,绝不在摄政王面前碍眼。” 这风轻云淡的样子,简直就是在谢灼的心头用烈火烹油。 谢灼拳头紧握,恨不得直接将白锦棠按在身子底下狠狠地折腾,弄到他疼,弄到他哭,让他求饶才最好。 只有那样他才会乖。 而不是在这里装不懂,百般的想要和他疏远,逼得他发疯发狂。 谢灼道:“你想到别想,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摄政王府。”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舍不得我一样。”白锦棠笑出来,却是极为讽刺的,声音更是淡淡地,“谢灼,你别忘记了,咱们可是仇人。” “就算不是仇人,也还是竞争对手,是注定要你死我活兵戎相见的,甚至连朋友都当不成。” 应该说,从青州开始,白锦棠决定夺位开始。 第138章 他和谢灼就站在了对立面。 既然落花坡那件事已经做绝了,往日情分就此湮灭,就此成为水火不容的仇人,这才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不会因为那点子爱恨折磨自己,目的也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皇位”。 可是谢灼太贪心了,他想要自己臣服他,也想要皇位。 而白锦棠却在一开始就做了选择,他只要报仇,也绝不会给谢灼囚禁自己的机会。 他们两个注定相悖,不死不休。 谢灼:“你想和我分道扬镳?” “也没同过道,仇人见面,就应该是你死我活的,以后见面无需手下留情,毕竟也不见得往日有什么旧情。” “谢灼,我不喜欢你,我只想杀你。”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白锦棠亲手斩断了他和谢灼的那些过往。 京都城的冬日终究是太冷了,纵然火炉烧的再旺,也温暖不了人心。 谢灼心口像是被人直接挖空了一块,鲜血淋漓地在那里敞开着,而始作俑者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白锦棠,你想和以前一刀两断,你想和我做仇人,做对手!”谢灼笑容森冷,一双眼睛尽数被血色笼罩,像是蛰伏已久地野兽终于发动了攻击,似乎马上就要奋起,咬下猎物的骨肉。 “孤告诉你,孤不允。” 就在刚刚谢灼终于认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像白锦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听别人说什么,他永远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应该做的事情。 无论对错,无论生死。 不择手段,孤注一掷。 ……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死心,更别说什么后悔了。 白锦棠太固执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谢灼这个样子,瞬间让白锦棠想起来前世,心里瞬间燃起一团怒火,反口讥讽道:“怎么,难不成摄政王还想把本王关起来不成?” “为什么不行呢?”谢灼弯腰,直接将人按在了床上,炽热的大手瞬间将白锦棠纤细的腰身禁锢住,“白锦棠,你还以为这是你的青州城啊,这里是京都,孤说的算。” “你干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上你了……” 迎着白锦棠震惊的眼眸,谢灼毫不留情地抽出腰带,将白锦棠受伤的手绑在了床头,旋即整个人都朝着白锦棠压过去。 帷幔散落,室内烛火摇曳。 单薄的衣物被毫不费力地撕裂,男人强力的镇压带来令人窒息的错觉。 “谢灼,你敢!”白锦棠试图从中挣扎出来,可本就染着风寒的人如何能和野兽抗衡,一次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反而激发了谢灼更深的恶意,想要更加粗暴的对待他。 而不是一片温柔被踩在脚底下,被这人狠狠践踏。 “孤什么都敢,宁王殿下可以亲身试一试。” 粗糙的大手顺着衣领滑了进去,感受着身下人颤抖的胸膛和身躯,竟然是一种疯狂的满足和愉悦感。 第61章 白锦棠睡了这么长时间, 落雨寻思着,晚上的时候总该醒了吧,正好也到了该喝药的时候, 于是便先去厨房熬药, 马上睡醒就能喝。 结果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再回去就看见谢灼的近卫长羽手里拿着剑, 已经等在那里了,在看见落雨端着药过来以后, 二话不说,让人直接给落雨拦住了。 落雨立马意识到是谢灼来了,想到白锦棠昨日那魔怔的样子,以及说的那些话。 昨日白锦棠不清醒, 谢灼自然不会计较,可是如今白锦棠醒了就不好说了。 手里的药碗因此“啪啦”碎了一地, 冒着热气的药汁喷溅, 将屋檐下的白雪迅速烫化,破碎的瓷器碎片更是散落一地。 落雨从腰间掏出银针,虎视眈眈地看着长羽,以及围在她身边的人。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长羽没什么表情:“奉我家王爷的命令,请落雨姑娘移步霜雪居, 未有命令不得擅出。” 这就是变相软禁的意思了。 霜雪居是谢灼划给他们落脚的地方,但白锦棠却不再那里住,而是和谢灼在一起。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可是现在谢灼要把她软禁,定然不仅仅是因为白锦棠醒了,很可能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谢灼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要见我家主子。”落雨强硬要求道。 长羽:“宁王和王爷在商量要事, 不见。” 落雨:“是何等的要事,就连我也不见!今日我一定要见我家主子,你们都给我滚开!” 长羽:“那就只能得罪了!” 无数暗卫悉数围了上来,落雨武功不行,匆忙赶来的秋风见此也是毫不留情地拔了剑,护在落雨的身前。 两个人目光灼灼,面对着悬殊的差距,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怯弱和畏惧,反倒有一种虽万人吾往矣的感觉。 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屋子里的人想要忽略都难。 把白锦棠按在床上狠狠地欺负过一次以后,谢灼才算是恢复了理智,他看着微微颤抖的人,也知道这人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的征伐,只能意犹未尽地放过这人。 转而去解开绑住白锦棠手腕的腰带,手腕被勒的青紫一片,但是掌心的伤口却依旧好好的,也不曾崩裂渗血。 撩过他额头前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可怜极了。 第139章 谢灼叫了一声:“锦棠……” 白锦棠没回答,似乎已经陷入沉睡。 谢灼知道他没睡,只不过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亦或者是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 可是谢灼偏不,他就是要把白锦棠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让他彻底成为自己的。 低头在他的脖颈处蹭了一下,故意贴着白锦棠的耳垂,撩拨着尚存余悸的可怜神经: “秋风落雨来了,被挡在门外,你想去看看嘛?” 怀中的人骤然睁开眼睛,情欲瞬间消弭,仿佛方才的云雨全是一场梦,眸中迸溅出凌厉的寒光,满是清醒,还带着威胁:“你想干什么?” 谢灼不喜欢这样的白锦棠。 过分的理智,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执拗的样子。 “不想去吗?”谢灼慢条斯理地吻过白锦棠的脸颊,和他肌肤相贴,“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见一面的,我并不想伤到你的人。” 落雨秋风死心眼的不行,今日要是见不到自己,怕是会直接和谢灼的对上,不顾一切地确保自己是否危险。 “我要见他们。” 谢灼:“好啊,但是有条件,就看宁王殿下愿不愿意答应了?” 所谓的条件定然不是什么好条件,但如今也并不是计较这么多的时候,白锦棠只管一口答应下来,剩下的再想办法周旋也未尝不可。 “可以。”白锦棠低声道。 谢灼勾唇一笑,想要亲他:“真乖。” 白锦棠皱眉,躲了过去,谢灼也不生气,只管自己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秋风落雨就进来了。 屋子里闷闷的,隔着帷幔秋风落雨并不能看清白锦棠的样子,但也能确定白锦棠应该是安全的,无形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落雨低声唤了一句:“主子,谢灼他……” “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白锦棠掀开帷幔,露出那张憔悴的脸,他神色疲倦,在提到谢灼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像是得逞以后的满意。 落雨犹疑:“怎么会没事呢?” 白锦棠的声音和面容,满是沙哑和疲惫。 如此也算好吗? 白锦棠唇角勾起,轻声问道:“凤侯爷现在已经不在京都城了吧?” 秋风和落雨震惊住了,忙的对视一眼,惊讶道:“主子,你怎么知道?” 秋风抿着唇道:“凤侯爷已经离开京都城,听闻奉命去京北大营巡视,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了。” “你当我昨天晚上带你们去青楼,真的去玩嘛?” 难道不是吗? 秋风落雨想起来昨天晚上闹成那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哭丧着脸道:“主子啊,如今外面都说,主子和摄政王势如水火,昨日更是您惹怒了摄政王,才闹得如此难看,如今又被摄政王带走,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外面都传成这样了,也难怪秋风落雨担心。 这话越说越心惊胆跳,落雨道:“主子,我们召集银月卫,我们回青州吧,再这样下去,我害怕……” “害怕我死在这里?”白锦棠无奈地笑了出来。 落雨不吭声了。 “其实如今这个状况,是我故意的。”白锦棠道。 这回秋风和落雨真的沉默了。 “不是,主子,你图什么啊?” 昨天闹成那样,吓得秋风落雨以为,谢灼会毫不犹豫地用他手里的剑刺进白锦棠的心口,最后虽然并没有,但也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昨天那个情况,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白锦棠笑着说:“因为我需要向谢灼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我是否还有情意,如果怕有的话,那就好办了。” 所以接着酒意,将自己所有的龌龊全部暴露出来,他就是要看看,即使自己是这样的人,谢灼还敢不敢喜欢。 落雨:“好端端的确定这个干什么啊?” 落雨真的是越来越蒙圈了,完全看不懂白锦棠想要干什么。 白锦棠虽然病了,但还不糊涂,他忍着嗓子眼里的痒意道:“霜寒剑舞一事,我们傍上凤侯爷这棵大树,已是众矢之地,我的身份本就敏感,如今又在宴会上得罪了静王一党,怕是马上会变着法地给我找不痛快,虽说呆在摄政王府,被人监视不好受,但也好过出去当活靶子不是?” “所以我故意去了风尘解语,惹怒了他,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对我出手。”白锦棠笑着说,“结果我很满意,谢灼并不想杀我。” 落雨:“那主子你有想过没有,万一谢灼动手了呢?” 白锦棠道:“那他就不会来风尘解语,况且,只要我还是宁王殿下,他就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杀了我。何况比起武功,我并不觉得自己对上谢灼一定会输。” 若是谢灼真动手了,白锦棠就会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谢灼对自己的恨比爱多,那样自己就要好好的想一想退路了,他在摄政王府邸地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倘若谢灼没有对他动手,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谢灼喜欢着他,舍不得对他动手,那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呆在王府,借着谢灼避开安王和静王的人。 甚至可以借此离间安王和谢灼的关系。 毕竟安王得此尊荣靠着的正是谢灼,那他若是让谢灼放弃安王,转投自己呢? 第140章 无论怎么样,白锦棠都不亏。 这也是白锦棠故意惹怒谢灼的原因。 白锦棠唯一出乎意料的,大概是盛怒之下的谢灼,在床上真的是太凶了。 如今身上那个地方,还是酸疼的厉害,有一种骨头马上就要散架的错觉。 秋风落雨已经无话可说了,沉默的看了白锦棠一眼,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王爷你是怎么知道,凤侯爷已经离开京都的?” 白锦棠道:“还没离开青州的时候,杜允成和我说已经和凤侯爷断了联系,但好在是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如今的凤侯爷用的还是和当年北渊军一样的传信方式,于是在青州的时候,我就尝试用这个办法,让杜允成暗中传书给凤侯爷。” “要不然,你以为凤侯爷会参加接风宴?” 凤凌绝身份敏感,就算忧心想要帮白锦棠,也不会用这么招摇过市的方法。 一切全是因为白锦棠暗中策划。 落雨:“……主子,你竟然瞒着我们?” 白锦棠一噎:“在没见到凤侯爷之前,其实我的心里也是没底的,与其告诉你们,让你们忧心,还不如告诉你们我早有准备,让你们放心。” 秋风接话:“凤侯爷为什么会离开京都城?” 白锦棠解释道:“我请凤侯爷出席宴会,有一部原因还是害怕那些人对我们动手,有凤侯爷在,他们做事情多少也会掂量一下。但我又不能真让凤侯爷成了挡箭牌,所以凤侯爷才会离开京都城,去北大营。” 凤侯爷威慑在此,不一定绝对有用,但一定会让他们忌惮。 秋风:“按照主子的意思,我们现在是……” 白锦棠一锤定音:“静观其变,等过了这段风头再说其他的事情吧,起码年前我们可以好生休息一下了。” 秋风:“是。” 想了一下,白锦棠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多嘱咐了一句:“你们最近不要随意出门,就留在王府吧。” 意思就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暂时听谢灼的安排了。 秋风落雨虽然不太愿意,但依旧答应了下来。 如今主仆三人也算是把话给说明白了。 而白锦棠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身上的痕迹,落雨都不敢看,显然是被谢灼折腾的不轻。 落雨心疼白锦棠,但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害怕白锦棠难堪,于是道:“主子,刚刚药撒了,我再去熬一碗药吧,让我呆在你的身边,让我照顾你……” “就不劳烦落雨姑娘了。” 只见那本该离去的谢灼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里正端着给白锦棠的药,目光凉凉地扫过秋风落雨。 “话也该说完了吧?”谢灼缓步走来,将药放在床头柜上,“说完就走吧。” 落雨小脸绷着,不说话,却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秋风在谢灼进来那时候,身体就紧紧绷着,手则是按在剑上,像是看洪水猛兽一样瞧着谢灼。 谢灼见此,低声笑了出来,对着白锦棠道:“怎么办,他们不愿意走啊?” 白锦棠淡淡地看了谢灼一眼,旋即将目光错开,虚弱无力地对秋风落雨道:“出去吧。” 秋风落雨这才移步,一步三回头地往外面走。 “怎么舍不得?”等人走了,谢灼阴阳怪气道,“要不我再把他们给你叫回来,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是如何耳鬓厮磨的。” 白锦棠:“没有。” “你说,我这么喜欢你,他们怎么会觉得我会伤害你呢?”谢灼抬手捏了一下白锦棠莹润透红的耳垂,只觉得手感好极了,于是眸光越发深邃。 还真是个活畜生。 不过现在白锦棠实在没力气和谢灼斗嘴,于是干脆无视他,越过谢灼去摸那碗药,打算喝完好好睡一觉。 结果半道就被谢灼截过去了。 “你手上有伤,我来喂你。”谢灼现在很喜欢白锦棠如今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就仿佛一朵菟丝花,只能依附着他生长,才能活下去。 这样的白锦棠给足了他安全感。 “不用,我自己来。” 白锦棠刚想拒绝,可是那药却已经到了嘴边,谢灼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见白锦棠不动,哄小孩一样道,“锦棠乖,咱们先喝药。” 看着这样的谢灼,白锦棠心里发怵。 如果以前的谢灼像是一头野兽,那现在的谢灼就是一条躲在暗处朝着他吐信子的毒舌,阴狠又恶毒,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不过好在白锦棠忍下来了,低头将药给喝了。 谢灼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着,白锦棠很快就受不了了。 本来就苦一下的事情,现在因为谢灼的悉心照料,白锦棠喝的眉头直抽搐,苦的白锦棠眼神都有些绝望。 “别喂了,我自己喝。” 说着,白锦棠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直接用自己没受伤的手,将药碗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药汁随着唇角微微流出,白锦棠随手抹了抹,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眉头下意识紧锁,伏在厚重的被褥之上,隔着单薄的亵衣,甚至能看清楚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谢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吃了。”谢灼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枚蜜饯,和喂药时一样,喂到了白锦棠的嘴边。 白锦棠皱眉:“胃里难受,不想吃。” 第141章 这话是真的,从醒来到现在,他是一点东西没吃,胃本就不舒服,结果又喝了药,现在看什么都恶心的想吐。 宁愿苦着,也不想吃。 谢灼这次没有给白锦棠拒绝的权力,直接叼着蜜饯吻向了白锦棠,唇齿交缠之中,谢灼尝到了白锦棠嘴里苦味,而白锦棠也尝到了那蜜饯的甜味。 一吻过后,看着面如土色的白锦棠,这才拍了拍手,让侍女将一碗粥给端了上来。 “先吃饭吧。” 这次白锦棠没有拒绝,因为他实在是饿的不行。 而谢灼也真就正正经经地喂饭,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吃完之后,谢灼轻轻用手帕擦去了白锦棠唇角的水泽,感慨道:“还是现在的你乖巧,讨人喜欢。” 白锦棠懒得搭理他,往后挪了挪:“我累了,你要是没事……” 话音没落,白锦棠整个人就被谢灼从被子里拽了出来,跌入了谢灼的怀里,他坐在谢灼的腿上,被拢住腰肢,只隔着一层单薄亵衣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白锦棠瞪了一眼谢灼,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谢灼眸光深邃,笑意吟吟道:“锦棠还记得刚刚答应我什么了嘛?我可已经让你见到了秋风落雨。” 白锦棠手指蜷缩了一下,根本不看谢灼的眼睛,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开口:“我身体不舒服,你不能……” 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大概真的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谢灼笑了。 “放心,不折腾你了。”谢灼很满意白锦棠这个反应,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环,“我只是想要你带上这个而已。”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金环,上面篆刻着精美的花纹,还镶嵌着红宝石,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坠着一大一小两个金铃。 只需要稍稍一动,金玲碰撞,便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谢灼要将这东西,挂在他的脚腕上。 “我不要,你拿走。”白锦棠面色骤变,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谢灼很喜欢看白锦棠这个样子,面上含着笑意,神情温柔,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不,你要。” 第62章 最近京都多出来很多个流言蜚语。 说是宁王惹怒摄政王, 吓得躲进青楼,摄政王提剑上门,将宁王砍伤。 听说, 宁王后来是被人抬进摄政王王府的。 众人不由得暗中猜测, 摄政王会用什么样的酷刑折磨宁王。 作为舆论中心的宁王殿下,如今被关在摄政王的寝殿之内, 醉生梦死。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是旺盛,即使穿着纱衣也不会觉得冷, 地上更是被人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也不会着凉。 帷幔被莹白的指尖挑开,只见一个身着红色薄纱外衣的公子,从床上走下来。 如玉石雕琢一般的脚踩在房中的地毯上, 脚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似乎还带着微微地颤抖, 随着公子完全从床榻上走下, 另一只脚腕上的金环也露出了端倪。 一大一小两只金玲,随着公子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乌黑的发丝披在肩膀上,白锦棠面色微红,满是齿痕的手, 颤巍巍地去拿面前桌子上的水杯。 他真的太渴了。 结果还没有碰到杯子,手就被另一个握住了,完全将他罩在阴影之下。 “别喝, 凉。”谢灼揉了揉白锦棠的手,将人抱了起来。 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响声,让谢灼眼睛灼热了几分,他重新将白锦棠放在床榻上, 道:“忍一忍,我让他们烧水进来。” 白锦棠“嗯”一声,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像是被折腾的不轻。 谢灼握着白锦棠的脚腕,若有似无地把玩着,对其越发的爱不释手。 自谢灼给他戴上这个东西已经过去很久了,白锦棠对此已经没甚感觉了,反倒是谢灼,像是怎么也玩不够一样。 “今天是上元节?”白锦棠忽然道。 老皇帝最近生病了,以至于除夕宴都取消了,眼看着新年过去,也就剩下这么一个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一过,这样安稳的日子,也就没了。 谢灼手下的动作一顿,声音轻佻:“怎么,锦棠想去看看。” 白锦棠点头:“我很多年没有看见过京都的花灯了,我记得,上元佳节的京都城,是最热闹的。” 也是人最多的。 最主要的是,白锦棠呆在王府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如今风头过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凤侯爷也赶回来陪着凤离过上元节,说不定还能碰上。 而且,自从上次,凌若尘吐血被送回国公府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凌若尘,就是连他的消息也几乎没有。 过不了多久就是春闱了,他和凌若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他在京都的势力,也要慢慢地培养起来了,春闱考试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定然不能因为一些是是而非的感情,坏了接下来的事情。 谢灼嗤笑:“这好好的上元佳节,宁王殿下都不老实,这是又打算兴风作浪?” “告诉我去做什么,我就带你去。” “没有你,我也能去。”白锦棠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脚腕从谢灼的手心里抽出来。 谢灼:“那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想去看花灯,还是有其他的心思?” 第142章 白锦棠反问,笑道:“我什么心思,摄政王不知道?所以摄政王当真不打算看看我是如何兴风作浪的?” 漂亮的桃花眼上挑,嘴角还噙着笑意,一看就知道打算做坏事了。 这样的白锦棠太过的生动活泼,也太招人喜欢了。 谢灼低声道:“好啊,那孤可要看看,宁王殿下是怎么兴风作浪的。” 白锦棠见谢灼同意,心情也越发的好起来,他扒拉两下脚腕上的金环,道:“玩够了,就给我取下来。” “不想取,就这样带着吧,怪好看的。”谢灼拨弄了两下金玲,故意道。 白锦棠没吭声,默不作声地看着谢灼。 谢灼越发开心。 不过到最后,谢灼还是给他取下来了,毕竟谢灼还没有让别人偷窥自己床底之间的情趣的习惯。 秋风被白锦棠派出去了,落雨长羽则是一左一右,分别跟在白锦棠和谢灼的身边。 天已经黑了,按照以往,天寒地冻的,人们早就回家了。 今日因为是上元佳节,以至于整条大街灯火通明,犹如一条火龙蜿蜒曲折,又像是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 各式各样的花灯悬挂在两侧,如潮水一般的人们,全都汇集在这次盛会之上。 看的白锦棠眼花缭乱,若不是谢灼眼疾手快,将白锦棠抓的死死地,说不定已经被这人群冲散了。 “猜灯谜了,猜中送花灯——” 只见一个摊子跟前,人尤为的多,一个老者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面前的花灯。 白锦棠一眼就看出来,老者的花灯比其他摊子上的花灯都要好看漂亮,栩栩如生,而且还加了一些小机关,只要按动花灯的手柄,那些花灯竟然还会动。 着实是神奇。 也难怪这里的人多。 谢灼自然也注意到白锦棠喜欢,面上不显,还要拉着白锦棠去别处逛逛。 很快就被白锦棠反手拉住了,借着袖子的遮掩,并没有人发现白锦棠轻轻的点了点谢灼的掌心,以此吸引谢灼的注意力。 白锦棠声音温和:“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那里的花灯做的很好看。” “喜欢?”谢灼问。 “喜欢。”白锦棠点头,灯火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亮的惊人。 谢灼笑:“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人海如潮,谢灼还真就带着白锦棠挤了进去,体会一把热闹的感觉。 只见摊子上面,挂着木牌,上面写着谜底。 老者就拿着木牌念道:“诸位,相逢何必曾相识,打一成语,有哪位公子愿意来猜一猜?” 众人议论纷纷,挠头冥思苦想。 “这能是什么?” “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们也不知道……” 老者笑着说:“大家不妨想一下,只要猜中三个,这个花灯便是谁的了?”说着,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猫咪花灯吗,随着机关启动,猫咪花灯竟然还会作揖,十分的可爱。 惹得无人惊呼。 “一见如故。”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里响了起来。 只见谢灼和白锦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盏灯。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三分,白锦棠相貌本就出挑,如今好看的已经不是世间人了。 老者:“这位公子真厉害,没错,就是一见如故。” 白锦棠轻笑:“在下很喜欢这盏灯,老人家不妨继续问。” 这美人配灯,倒也是世间绝配。 已经有不少人暗戳戳地想要赢下这盏灯,想要一搏美人一笑,这时候就冒出来一个穿着青衣的公子,目光羞涩地看了白锦棠一眼,然后道:“摊主,敢问是不是谁先回答出了三道题,就能拿到这盏灯?” 老者连忙道:“没错没错,大家都有机会,现在这个公子已经回答上来一道了。” 众人听此,纷纷让老者继续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打一草药名!” 白锦棠眸光闪闪,有些遗憾落雨没有跟上来,要不然落雨定然知道。 这时候,那位青衣公子,立马道:“这个我知道,是春不见。” 春不见? 倒是一个很好听的药名。 老者:“公子竟然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看来公子对药草很有研究!” 青衣公子脸通红,支支吾吾道:“在下家中做点草药生意,所以知道的多了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恰巧这时,老者又放出来第三个谜语:“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打一物!” “镜子!” “镜子!” 这一次,白锦棠和青衣公子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老者:“两位公子当真是厉害!竟然同时回答上来了,看来下一道谜底就能知道,谁会赢了。” 许是两人都觉得惊奇,竟然有人和自己如此同步,不由得朝着对方看过去。 见还是刚刚那位青衣公子,白锦棠礼貌一笑。 而青衣公子见白锦棠看着自己,面色越发红了,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和公子抢的,只是觉得公子面善,倘若马上在下得了这盏灯,愿将灯送给公子,算是交个朋友。” 白锦棠听此一愣,刚想开口说话,身边的谢灼就先说了话,语气凉凉的:“那就等公子拿到了这盏灯,再说吧。” 第143章 青衣公子有些尴尬,连忙道:“失礼了,失礼了。” 白锦棠笑:“多谢公子好意了。” 谢灼冷哼一声,白锦棠没搭理谢灼,而是专心致志的听着老者说最后一个谜底。 “银汉会双星,打一成语。” 青衣公子很快就猜出来了,心里大喜,刚想开口说话,结果却被另一个声音直接打断。 “天作之合。”只见谢灼勾唇一笑,挑衅地看着青衣公子,又重复了一句,“银汉会双星,天作之合!” 老者拍手叫好:“这次是这位公子答对了!” 青衣公子一脸遗憾,但是想着谢灼只答对一题,于是便又燃起希望,准备下一题。 谁知道谢灼却道:“老人家,我和他是一家的,这道题,你算在这位公子身上就好。” 老者乐呵呵地回答:“哦哦哦,原来是一家的啊,既然这样,那这个花灯便是这位公子的了。” 说着,谢灼把白锦棠往前推了推,道:“不是喜欢吗,去拿吧,省的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胡乱觊觎。” “幼稚。”白锦棠笑着接过了花灯。 “我起码不喜欢花灯。”音落,谢灼往老者摊子上丢了一块银锭,对摊主说,“多谢你的花灯。” 说着,就要拉着白锦棠走。 青衣公子一脸的失落,白锦棠朝着他微微点头,就跟谢灼一起走了。 两个人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白锦棠摆弄着花灯,眉眼全是笑意,和毫不掩饰的喜爱。 谢灼心底一软,刚想说话,一个声音猝然插了进来。 “摄政王,兄长,你们竟然也在这里,真是好巧啊。”只见一身蓝袍的安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身后还跟着小厮,打扮的十分随意,像是来看灯的。 谢灼点点头,态度冷淡:“嗯。” 白锦棠笑意不改,点头:“京都城的上元节十分热闹,已经和很多年没有看了,今天难得有空来看看。” 安王自然也看见了白锦棠手里的那个花灯,眼中瞬间闪过惊艳,声音里还有点艳羡:“这花灯好生好看,我竟然从没有见过,这是刚刚兄长猜谜换来的嘛?” 简直胡说八道,堂堂安王,白锦棠还真不相信他没见过。 至于是不是猜谜换的,八成当时安王就在场,所以这句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嗯。”白锦棠点头。 安王小心翼翼地看着白锦棠,可怜巴巴地询问:“那我能看看吗?” 这不是明抢嘛安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这个做哥哥怎么可能还拿在手里不放。 不仅不行,为了维持兄弟和睦,白锦棠还应该主动把花灯送给安王,那才是真正的大度。 白锦棠把花灯递过去了:“给。” 安王低头摆弄了一下,很是开心,爱不释手地抚摸过花灯地纹理。 “兄长这个花灯真可爱,真好看,如果我能有一盏就好了。”说着,安王一脸无奈遗憾道,“可惜那个摊主不卖,我还这么笨,根本猜不对那些谜语……” 白锦棠:“……” 这下子,连谢灼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安王了。 而安王对此一无所觉。 眼看着白锦棠不说话,安王又道:“兄长,你可以把这个花灯送给我吗?” 说着,安王一脸祈求地看着谢灼,声音委屈巴巴道:“摄政王,这盏灯可以给我嘛?” 花灯是白锦棠的,安王去求谢灼,这出戏倒还真是有趣啊。 既然安王想要玩,白锦棠自然不会不奉陪,直言道:“好啊,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就好了。” 安王:“谢谢兄长。” 白锦棠轻笑:“先不着急谢,兄长还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安王:“兄长请说。” “人还是要多读读书的。”白锦棠一脸真挚地看着他,笑着说,“起码能让人看起来不这么像个草包,也不会看谁都觉得像是草包。” 安王:“……” 白锦棠这是变着法地骂他草包呢,所以才看谁都像草包,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草包。 安王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朝着谢灼哽咽道:“摄政王,兄长为什么这么说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兄长生气了啊?” 白锦棠:“……” 谢灼也是十分沉默。 他并不记得安王以前在他的面前是这个样子。 但好歹这也是自己一手扶持的人,他刚想让安王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就听见安王接着说:“是因为我没去求父皇,让兄长搬出你的府邸的原因吗?” 谢灼:“……” 白锦棠绷着脸,朝他伸出手:“……把花灯还我。” 安王一脸茫然地把花灯递过去了。 白锦棠勾唇一笑:“不是这个原因,是你抢我花灯的原因。正好摄政王也在此,不妨让摄政王带着安王亲自猜一盏花灯吧,我就不奉陪了。” 安王:“……兄长,你生气了吗……” 白锦棠:“你瞎” 安王:“……” “告辞。” 第63章 说完, 白锦棠直接将人抛下了,自己走了。 谢灼皱眉,作势就要追, 却被安王缠住, 根本没有办法脱身,等把安王打发走, 白锦棠人已经找不到了。 而白锦棠一离开,就迅速离开那里, 直到确定谢灼不会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第144章 白锦棠看着那盏灯,毫不犹疑地将那盏灯拆了,很快一封密信就被白锦棠从花灯里掉了出来。 那个卖灯的老伯白锦棠不认识, 却知道这会动的花灯,其中用了北渊军的机关术。老者应该是北渊王手底下的人, 如今应归属凤侯爷旗下。 【愿十味坊一叙。】 白锦棠掏出火折子, 将纸条烧了,心里思考着谢灼想必很快就会赶过来,安王脱不了他太久。 白锦棠没犹豫,很快就到了十味坊,凤凌绝已经在二楼的房间里坐着了, 面前的盘子里正摆着白锦棠以前最爱吃的梅花酥。 见白锦棠推门进来。 凤凌绝也站起身来。 时隔八年,两个人终于是相见了。 白锦棠眼圈发涩,先喊了一声:“凤姨。” 凤凌绝没想到白锦棠还愿意认她, 先是一愣,随即那常年不苟言笑的脸,浮上一抹世间少有的罕见温柔。 “棠儿过来,凤姨看看你。”凤凌绝朝着白锦棠摆了摆手。 白锦棠走了过来。 凤凌绝语气怀念温柔:“长大了, 也长高了,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 白锦棠眼圈发红,低声道:“凤姨,我的母亲舅舅都死了,我便只有你了,事到如今,您还是要瞒着我吗。” 凤凌绝一僵:“你就这么相信我?” 白锦棠坦言道:“娘亲告诉我,我身边的人所有人都可能会背叛我,想要杀我,但唯有一个人不会。就算我犯下弥天大祸,就算我混账无比,那个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面前,保护我,爱护我,相信我,爱我。” 白锦棠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如此相信凤凌绝,但他却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母亲。 而事实说明,他的母亲没错。 前世的凤凌绝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白锦棠信他。 这位征战沙场,杀伐果决的女将军,大安唯一的女侯爷,在听见这句话后,竟然红了眼眶。像是会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单纯因为思念某个人,一身的铜皮铁骨终于是软了下去。 “不愧是狂澜的儿子。” 白锦棠跪了下来,请求道:“凤姨,求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他要知道,他的舅舅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他的母亲当真是死于天火吗? 叶家二百多条人命,就这样轻飘飘的死去了吗? 这件事情,说起来很长,也很短,很重,也很轻。 当年叶家功高震主,叶清儒被封了北渊王,叶狂澜成了大将军。他们叶家在北疆一呼百应,手里掌握着五十万的兵马,手底下的北渊军骁勇善战,让北渊诸国闻风丧胆。 北渊军在,那就是大安的塞北长城,蛮族的铁骑就永远无法逾越那波涛汹涌的洗冰河。 蛮族害怕他们,而同样孤枕难眠的还有京都城内的大安天子,他怀疑北渊王的忠心,害怕有朝一日自己被取而代之。 所以一纸诏书送到了边疆,要迎娶叶狂澜为后。 叶家不从,便是抗旨,叶狂澜若是去了,那便是人质。 为了叶家,叶狂澜去了,成了大安的皇后。 后面皇帝又陆陆续续地将叶家的人召回京都,对叶家人威逼利诱,让他们留在京都城,只为牵制独守北渊的北渊王。 就这样过了十年。 可是皇帝还是不满意,即使叶狂澜已经为他生下了白锦棠这个皇子。 恰逢这时,静王的外祖家,也就是刘丞相也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他们害怕白锦棠被封为太子,于是就伪造了北渊王谋反的证据。静王的母亲,就是贵妃更是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 而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叶狂澜心知皇帝定然不会放过叶家,叶家的荣耀怕是也会到此结束,于是她一边与丞相和贵妃周旋,一边给白锦棠留下后路。 那条后路就是凤凌绝,让她假意投靠皇帝。 后来,果不其然,皇帝终于动手了。 叶家族人被下了大狱,叶狂澜被禁足,北渊王被责令回京认罪。 其实北渊王不是没有机会造反的,他大可以带着自己的北渊军不顾一切兵临皇都,踏破京都城,他当时完全有推翻皇帝的能力。 可是北渊王没有。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带走了北渊军,环伺在那里的北疆诸国就会动手,那被养的膘肥体壮的铁骑就会跨国洗冰河,到时候整个北疆都会沦陷。 紧接着宁州云州冕洲,都会迅速失守,半个大安都会被吞噬。 生灵涂炭,家国存亡,容不得北渊王去选择。 所以北渊王死了,乃是自戕。 临死前,唯独求皇帝放过自己的妹妹和族人。 没死在战场之上,没死在敌人的铁骑之下,却死在君主的猜疑中。 可是皇帝没有放过叶狂澜,趁着叶狂澜因为北渊王之死昏厥难产,一场大火,将叶狂澜烧死在寝宫之中。最后叶氏全族也被皇帝全部抓起来处死。 凤凌绝道:“北渊王死了,北渊军群龙无首,北疆诸国听到北渊王死讯后,蠢蠢欲动,需要一个特殊的人来接手,安抚军心。” “而我是叶狂澜义结金兰的姐妹,我足够名正言顺,而又因为我是个女人,随时都可以被男人取缔,再加上……当时我为取得皇帝信任,亲自担任叶家灭门的监斩官,皇帝便觉得我是忠心与他的……当时,真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第145章 如果可以,凤凌绝是真的想要带着北渊军和老皇帝同归于尽的。 可是她不行。 她身上压着叶狂澜的嘱托,她要好好地活着,看着白锦棠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将真相告诉他,帮着他沉冤昭雪。 而不是以乱臣贼子的名义。 说到这里,凤凌绝笑了起来,眼中却浮现出滔天的怒火,“只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不是个任他们拿捏的草包,不仅将那些蛮族打的落荒而逃,还将暗中他们费尽心思打散的北渊军,编入了凤羽军。” 这些年来,凤凌绝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而如今她等到了。 可这些年来,凤凌绝还是让他们忌惮了。 连夜的征战,几次三番地重伤,本就伤了凤凌绝的根基,结果老皇帝这些年来,也没少折腾她,各种刺杀试探,如今一身病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看见叶家沉冤昭雪的时候。 “棠儿,只要你愿意,凤羽军悉数归于你麾下,我为你在这京都城内杀出一条血路。”凤凌绝目光狠厉,带着决绝,“踏破这皇权富贵,让他们黄泉路相逢。” 白锦棠内心震颤,凤凌绝说的,和他这些年查的,预想的分毫不差。 静王,贵妃,丞相,老皇帝。 “可是凤姨,你戎马半生,我却不愿意你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白锦棠摇头,“而且,我想要您好好的活着,您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他的母亲和舅舅都不得善终,他想要他的凤姨寿终正寝。 “棠儿,你大胆往前走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凤凌绝知道白锦棠的性子,所以她会不顾一切地保护白锦棠。 白锦棠:“好。” 从十味坊出来的时候,白锦棠还有点恍惚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凤凌绝背负的东西不比他少。 要背负对北渊王恩将仇报的骂名,要以女子之身面临别人的质疑,要在沙场上拼杀,还要面对皇帝的猜疑。 最后却落得如今旧疾缠身的下场。 现在想想,这些年来,凤凌绝并非是不愿意管他,也不想去看他。 而是知道,远离她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就在白锦棠丢魂一样走出十味坊的台阶,没注意看路,结果撞上一个人,刚说了一声“抱歉”的白锦棠,抬头就看见凌若尘正在低头瞧着自己。 “老师,好巧啊,你也在?”白锦棠下意识想要扬起一抹微笑,可是凤凌绝所说的那些事情,实在太过于沉重了。以至于笑容不像是笑,像是在哭,难看的很。 凌若尘微微叹气:“不想笑,就别勉强了。” 白锦棠这才作罢:“嗯。” 师徒两个人相继无声,最后是凌若尘先开口说的话:“怎么想着来这里了?” “虽然过去八年了,但是想来看看。”白锦棠轻声说道,“结果发现,这十味坊竟然和以前还是一样的,一点也没有变。” 凌若尘:“是没变。” 大抵也是发觉白锦棠心情不好的原因,凌若尘也默不作声,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街道上,随着入夜,街道上的小摊陆陆续续收了摊,花灯也被收了下来,马上就没有什么人了。 两个人找了一处茶摊坐下,白锦棠这才开口,关心道:“老师身体可还好?” 凌若尘知道白锦棠在问自己走火入魔的事情,也知道因为那次,自己的心思露了馅,于是这些日子才把自己关起来。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凌若尘道。 白锦棠笑着说:“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您都是我的老师,我都会尊敬你崇拜你,如今老师因我受伤,我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白锦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但也只是老师而已。 你的那些心思我看见了,但我当做不知道,你无需多言,也不需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我们一切照旧即可。 “已经好了。”看着白锦棠这个样子,多日以来郁结于心的那点东西终于是烟消云散了,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和害怕,也没有他以为的恼怒和恶心。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如同往常一般,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凌若尘如此便也满足了,于是便也不再纠结。 白锦棠知道他想开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日我回去之后……谢灼不曾为难你吧……”凌若尘想起来最近听的流言蜚语,他并不觉得那是真的,但是心里惦记,还是想着问上一问。 白锦棠:“我很好,甚至还要多亏谢灼,才帮我挡住了这些明枪暗箭。” “虽然如此,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棠儿,想办法搬出来吧。”凌若尘沉吟片刻道,“安王并非表面那样懦弱,比起暴躁易怒的静王,安王才是最危险的。” “这件事情我会考虑,只不过还需要时间,至于安王……” “已经见识过了。”白锦棠示意凌若尘安心,旋即和凌若尘说了另一件事情,他道,“老师,过段时间就是春闱,老师可有意愿成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届时定然有不少门生愿意投入老师门下,如此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凌若尘是天下文人最向往之人,也是最尊敬之人。 可是这些年来,凌若尘不涉党政,为保持中立,一直不曾插手过春闱一事,才能独善其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白锦棠需要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 第146章 这些年来,从青州走出去的举子还是太少。 凌若尘道:“按照惯例,此次主考官由皇帝钦点,可是如今多了个谢灼,怕是由不得你我。” “只要老师愿意,剩下的便交给学生去办吧,学生定然会让老师如愿。”白锦棠既然提出来,自然也料到谢灼会横插一脚,甚至就连丞相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凌若尘微微蹙眉,低声询问:“你想怎么做?” 白锦棠低头在凌若尘耳边耳语了几句,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出去。 “你这是把谢灼也算计进去了,届时谢灼如若追究起来……” 白锦棠笑:“谢灼那边我自有办法,老师不必忧心。” 凌若尘虽然有些为难,到底是没有反驳,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如此便麻烦老师了。” 凌若尘:“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白锦棠又和凌若尘说了不少关于春闱的事情,越说越多,直到茶摊的老板委婉地提醒他们自己要收摊了,两个人这才起身,告别离开。 京都城的夜格外的冷,即使是穿着狐裘也还是将白锦棠冻得不行,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白锦棠的发丝。 落雨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于是白锦棠自顾自地往摄政王府邸走去。 结果还没走多远,这天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中还飘起了雪花。 朦胧的月色却没有消失,倒是挺美。 白锦棠被雨水和雪冻得打了个机灵,连忙走到旁边的屋檐下,决定躲一躲,等雨停再走,就在白锦棠望着空旷无人的长街发呆的时候。 “白锦棠。” 忽然有人叫住白锦棠。 白锦棠微微抬头,却见那长街尽头,灯火阑珊处,有人撑了一把伞,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白锦棠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要走过去,却被那人呵斥住:“别过来,我过去。” 白锦棠乖乖收回脚,看着谢灼慢慢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油纸伞罩在白锦棠的头上,谢灼低声问道:“你的花灯呢?” 白锦棠:“丢了。” 谢灼一愣:“丢了就算了,改日给你做个更好的。” 白锦棠:“好。” 谢灼低头往白锦棠脚下扫了一眼,看见濡湿的衣摆,皱眉道:“怎么弄湿了?” “不知道。”白锦棠也不知道,可能是坐在茶摊说话的时候,也可能是不小心踩到的水洼,亦或者是刚刚的雨。 白锦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算了。”谢灼将伞丢给白锦棠打着,弯腰,“上来。” 白锦棠一愣。 谢灼:“快些。” 白锦棠这才照做。 谢灼将白锦棠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王府里走去。 白锦棠趴在他的背上,将自己和他罩在同一把油纸伞下面,忽然觉得京都城的冬天,好像也没有这么冷了。 “你怎么来了?” 谢灼冷笑:“某人生气把自己起跑了,我能怎么办?” 白锦棠睫毛颤了颤,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谢灼无奈叹息,把白锦棠往上颠了颠。 两个人行在京都城的雪夜下,是少有的安静。 第64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眼看着终于入春,天气总算是没有这么冷了。 白锦棠的王府也开始收拾起来,是昔日北渊王的旧宅邸, 但好在这些年来一直有人看护, 里面清扫一二,再置办一点东西就能住人。 不过话虽然如此, 还需一些日子才能住进去。况且这边还有个暗戳戳搞破坏的谢灼,白锦棠想要真的住进去, 那还真是有点困难。 最近京都城闹出来一桩事情。 那就是春闱在即,礼部尚书的儿子孙远志今年也在春闱之列,却是个废物草包,在花楼和一众狐朋狗友喝酒, 期间说起了这春闱考试的事情,竟然大放厥词: 说自己有渠道, 有人脉, 定然中榜! 然后还将从四面八方赶来考试的考生,全都贬低了一个遍。 说他们是穷乡僻壤出来的酸秀才,臭书生,也配来染指京都,说他们是痴心妄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巧不巧,还真就被那些赶考的学子撞见了。 两方当即就起了争论,那孙远志嚣张跋扈惯了, 接着酒意竟然带着人把那学子给打了一顿。 这还了得? 那学子也是倔脾气的,一纸告到了京兆伊那里,说是如若不给个说法,就一头撞死在官府门口, 全了一身傲骨。 此举一出,引起所有的学子的怒气,也不复习功课了,每日堵在京兆伊门口,要求给个说法。 如今春闱在即,礼部尚书知道以后,立马带着人赔礼道歉。 奈何大家不吃这一套。 很快京都就又传起来另一个谣言。 那就是,孙远志之所以能够这么狂妄,不仅仅靠的是他爹,还是因为他是静王的伴读,而静王的外祖,也就是刘丞相不出所料,必定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官官相护啊,帮着作弊啊。 若是平日里,官府大可以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甚至可以让人揪出来几个直接杀鸡儆猴,让他们直接消停。 可是现在不一样,孙远志殴打人在前,口出狂言在后,又有流言蜚语加持,本就压力大的学子,如今又遇见这样的事情,那是气愤不已。 第147章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些当官的淹死。 如今就算是老皇帝,怕是也要考量一下,谁更适合做春闱的主考官了。 谢灼下完朝回来,就直接去找了白锦棠,白锦棠近来心情不差,如今正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草,正给那些花草修剪枝丫,眉眼温柔,很是有闲情逸致。 看见谢灼气势汹汹地来了,也就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谢灼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干的?” “嗯?”白锦棠挑眉,不是很懂谢灼的意思,询问,“外面发生什么了?” 谢灼道:“春闱的事情,就算你不知道,也该听说了吧?孙远志那破事闹大了,已然引起众怒,孙尚书那老家伙已经被停职,马上怕是要被掉脑袋。” “这不是好事?”白锦棠道,“孙家是丞相走狗,这些年来可帮着静王干了不少好事,你不也一直想要除掉他们的吗?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重创他们?” 安王和静王多年以来势同水火,却依旧呈现鼎足之势,全是以为有个三朝元老的丞相在那里。 刘家的根基太深了,就连谢灼对他们动手的时候,都忍不住忌惮一二。 但同样的是,刘家的根扎的太深了,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枝节早已经腐朽,积弊已深,想要查出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耐心敢和他们作对,和他耗。 显然,谢灼并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愿意做耗费的力气大,却收获甚少的事情,可是白锦棠有。 他会一点一点地磨掉丞相的左膀右臂,蚕食他的势力,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 谢灼:“你当我傻?我去和他们争得你死我活,然后让你坐山观虎斗,看好戏?” 白锦棠无奈道:“也没说让你直接去和丞相对上啊,何况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得利最大的好像就是你,毕竟礼部尚书被停职,顶上去的可是你的人。就算你不动手,静王就会以为不是你,然后放过你了?” 要说得利,谢灼就是最大的赢家。 况且白锦棠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没经过自己的手,怎么样静王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也就帮忙背锅的谢灼知道他自己冤枉。 谢灼冷笑:“所以你一早就打算好了的,上元节的时候,你见了凌若尘,就是为了这事情,怎么,想要他当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见被猜出来了,白锦棠也不隐瞒了,点头道:“帝师大人难道不适合?” “天下的人可都知道帝师大人光风霁月,公正廉明,最讨厌拉帮结派了。此时春闱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无论是谁当主审官,都可能面临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哪怕是你,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毕竟每年中榜的人数在那里摆着,总有人因为考不上心生怨怼,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朝廷已然失去民心,谁敢接手这个烂摊子,怕是等来日放了榜,又会被那些学子唾沫星子淹一次。 但是凌若尘不一样,他可是公认的正直无私。 朝廷要挽回信誉,所以停职查班礼部尚书,还要找个需要天下人信服的人接手春闱,才不会让这件事情闹大。 说来说去,还有人比凌若尘更合适的吗? 白锦棠也是料准这个情况,才敢在这里和谢灼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这次春闱,他要朝臣们求着凌若尘做主考官。 事到如今,谢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都是白锦棠算计好的。 白锦棠拨弄着面前的花枝,轻笑出声:“凌若尘当主考官,这样多好,你不用上赶着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能坐享其成地把孙家赶下太,你不亏。” “可你还是把我算计进去了,我倒是没想到,哪怕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人盯着你,你还能翻出来这样大的风雨。”谢灼冷笑,“还真不愧是兴风作浪啊。” “见笑了。”白锦棠将修剪完的花枝,理了一下,示意谢灼看,“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好看,真是好看,哪有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好看。”谢灼低沉道。 白锦棠笑:“既然如此,摄政王想好怎么办了吗?” 谢灼沉吟片刻:“马上春闱在即,皇帝因为这事情焦头烂额,朝堂上也为此吵的不可开交,先让他们折腾几天,等过两日,想办法让凌若尘露面,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也省了他不少的麻烦。 “摄政王深明大义。”白锦棠深知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如今对于谢灼,毫不吝啬夸奖,“今年的学子,在摄政王的帮助下,定然能够一展宏图,再不受舞弊之苦。” “你少在这里挤兑我,白锦棠,我压根没想管过这破事。”一想到这里,谢灼还是忍不住心堵,威胁道,“下不为例。” 这次他也得利了,也就罢了,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倘若再有下一次,他定然不会放过白锦棠,让他知道玩弄人心的下场。 白锦棠笑道:“嗯,下不为例。” 谢灼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巧逢此时,落雨也来了,给白锦棠带了一件披风,帮着白锦棠穿上了。 白锦棠:“什么时辰了?” 落雨道:“不晚,主子不必担心,秋风已经套好了马,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白锦棠点头:“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第148章 他约了凤离一起去看看那些考试的学子,打算找一个人。 只知那人名唤柳逸卿。 具体他没见过,只知道前世,他是今年春闱的状元,后来去翰林编书,后续被谢灼看上重用,任命其为中书郎,成其心腹,总而言之,学识渊博,高瞻远瞩,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凌若尘身份敏感,现如今并不适合出现在学子眼中,反而是凤离,倒是可以陪着自己去看看。 正好交流一下感情。 等白锦棠到地方的时候,凤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少年策马而来,张扬明媚,看见白锦棠以后眼睛都亮了,大老远的就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叫哥。 生怕白锦棠看不见一样。 “哥,哥,你来啊!”凤离笑的可开心了,嘟囔着说,“幸亏你把我喊出来了,要不然我铁定都在侯府里生蘑菇了?” 白锦棠笑着问道:“怎么,你这是被凤侯爷罚了?” 凤离哭丧着脸道:“自从母侯从北大营回来,日日夜夜逼着我看兵书练武,还要考校我的功课。” “明明以前,她都是不管我的,任由我到处疯玩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白锦棠忽然想起来凤凌绝的身体,又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和凤凌绝见到的那一面,就不由得想多了一点。 是因为自己吗? 以前凤凌绝在外征战,凤离留在京都城里,皇帝自然是希望这位小侯爷顽劣不堪,这样才会好拿捏。 凤凌绝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一直纵容着凤离。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凤侯爷旧疾难治,自己受静王和安王掣肘,又有皇帝猜忌,根本无法染指凤羽军。 以至于凤离这个名正言顺的小侯爷必须强大起来,有足够的能力,在凤凌绝死后,有足够的能力接手凤羽军,更是为了让凤离能够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凤凌绝已经开始为他想后路了。 白锦棠手指蜷缩了一下,看着面前本该无所忧虑的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别恼,侯爷这样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其实我都知道。”凤离忽然凑近道。 白锦棠一愣,紧接着就听凤离说道:“哥,我会帮你的,还有整个凤羽军,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白锦棠笑了:“好。” 凤离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的话。 随着来到考生休息的地方,白锦棠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眼,就在白锦棠找人问一下这柳逸卿的下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很是耳熟的声音。 只见来者一脸惊喜地看着白锦棠:“这位公子,真是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是你?”白锦棠也有些惊讶,眼前这人正是上元佳节那日,和白锦棠一起猜灯谜的那位青衣公子。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地方遇见。 “正是在下,上次匆匆一别,还以为再也遇不见公子了,没想竟如此巧,在这个地方遇见了。”柳逸卿羞涩地挠了挠头,眸中全是惊喜。 白锦棠浅笑:“的确是巧。” 凤离好奇的看着柳逸卿,询问道:“哥,你们认识?” 白锦棠解释道:“上元佳节的时候一起猜过灯谜。” 凤离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然后笑着朝柳逸卿打招呼,“你好啊,我是他弟弟。” “原来两位是兄弟,怪不得长得这样像。”柳逸卿笑着说,“在下柳逸卿,上次公子走的匆忙,还不曾问过公子名姓。” 白锦棠没想到这么巧,愣了一下,笑着说:“免贵姓唐,唐锦。”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原来是唐兄。”柳逸卿脸颊微红,又看了一眼凤离。 凤离见此,连忙道:“我叫唐离,你既然是我哥的朋友,只管喊我的名字就是。” 柳逸卿:“唐贤弟。” 三个人堵在路上也不是什么事,最后是白锦棠提议可以去一边的茶馆里坐一会。 等三个人等坐下了,白锦棠亲自为柳逸卿斟茶,问道:“柳兄也是这次春闱的考生?” 柳逸卿忍着颤抖的手,接过白锦棠递来的茶水,有些受宠若惊道:“是的。” “不过我乃是云州清河县人士,路途遥远,家中长辈害怕出现变故,于是年前就到了京都住下,如今就住在附近的会馆里面。” 白锦棠:“那日灯会,我见公子才华横溢,想必此次春闱定然能够位列三甲。” 柳逸卿没想到白锦棠对自己的评价如此高,连忙谦虚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奢求三甲,只求榜上有名,便已经是不辜负多年寒窗苦读了。” “清河县乡试的解元,云州会试的会元,如今就差一个状元,便是大安开朝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人,”白锦棠笑着说,“柳兄实在是谦虚了。” 柳逸卿听见白锦棠这样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唐兄竟然知道我?” 白锦棠:“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位被打的学子,一张状纸告到了京兆尹那里,以至于孙尚书被革职查办,那张状纸就是你写的。” “唐兄,你这是……什么都知道啊?” 白锦棠来找柳逸卿,那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白锦棠背后运作,其中的细节,白锦棠知道的可谓是太清楚了。 白锦棠苦笑:“春闱是考生们的青云梯,是施展抱负的垫脚石,可总有人想要搅混水,想要走上捷径,可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何其无辜,怎么能不令人忧心?” 第149章 柳逸卿赞叹:“唐兄深明大义。” “幸亏那位学子挺身而出,那张状纸写的更是激奋人心,大快人心……但人在京都,难免身不由己,遭人嫉恨,万一有人循私报复,不免心生忧虑,就想着护上一护,这才知道了柳会元的名头……” 白锦棠顿了顿,有些羞赧,“本想着来结识一二,却不料这样巧,竟然就是兄台你。” 柳逸卿都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都不敢看白锦棠了,心里对白锦棠的好感蹭蹭地往上涨。 柳逸卿:“唐兄此等风骨,令在下敬佩,也不枉上天造就的这一场缘分。” “唐兄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白锦棠笑,“得友如此,何其幸。在下便在此祝柳兄金榜题名,连中三元,仕途坦荡。” “多谢唐兄,我……我一定会努力的……”白锦棠这话说的让柳逸卿有些飘飘然,似乎那连中三元对他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些日子来积攒的紧张竟然也随之烟消云散。 柳逸卿结巴道:“还没有问,唐兄你也是考生吗?” 白锦棠笑意吟吟道:“佛曰,不可说。” 柳逸卿有些失落:“这样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尾声,是时候该离开了。 三个人起身,往茶馆外面走去。 看着白锦棠如玉颀长的背影,这让柳逸卿想起上元佳节那次匆匆的一面,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还有缘分遇见吗?” “你我缘分才刚开始。”看着柳逸卿希冀的眼神,白锦棠眉头微挑,声音清润如二月风,“待你殿试夺魁,状元红袍打马游街,那便是我们下一次缘分的开始。” “等到下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第65章 等辞别柳逸卿, 凤离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的身份?” 白锦棠笑着说:“总要给他一点连中三元的动力。” “况且我的身份敏感,现在并不适合让他知道, 等他中状元吧, 到时候就好办了。” 凤离懵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哭丧着脸道:“那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吗?我还不想回去啊, 我不想练武不想读书。” 说着,凤离眼睛一亮, 低声道,“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好不好?保证让你开心。” “如果你说的是青楼楚馆,亦或者是赌坊的话, 我劝你还是收敛了这个心思,到时候传到凤侯爷耳朵里。”白锦棠挑眉道, “我倒是没事, 但是你确定凤侯爷不会把你吊起来打?” 谢灼在京都的蛛网十分厉害,前车之鉴还在那里,只要他敢去,谢灼就敢梅开二度,提剑上门抓人。 到时候闹大了, 也不好收拾,他暂时还没有惹怒谢灼的打算。 凤离瞬间蔫巴了。 “行吧,行吧。” 白锦棠道:“我打算跟着你去一趟侯府。” 凤离惊喜:“好啊!” 白锦棠补充道:“我想要落雨帮凤侯爷看看伤。” 一说到正事, 凤离瞬间就正经起来,拳头不由得紧紧握住,神色凝重道:“好。” 白锦棠拍了拍凤离的肩膀:“放宽心,会没事的。” 凤离的眼圈发红:“嗯!” 从侯府出来的时候, 白锦棠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凤凌绝的身体比他想的还要差,还要糟糕,看着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然千疮百孔,成了一盘散沙。 这些年征战熬坏了她的身体。 北渊王一案掏空了她的心血。 也难怪凤凌绝如此严厉的要求凤离了。 落雨低声道:“主子,你已经尽力了。” 白锦棠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科考在即,谢灼也开始忙碌起来,再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所以并不会每天都来找白锦棠麻烦,白锦棠在摄政王王府过得也算是自由自在。 只不过没想到,才出侯府没多久,就遇见了安王。 许是上次上元节,谢灼和安王说了什么,以至于安王已经消停了很长时间没有过来找事。 白锦棠淡淡地瞧着安王,对谢灼扶持的这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甚至心里升起浓浓的厌恶。 偏偏安王还要充门面,装什么兄友弟恭。 “见过皇兄。”安王姿态放得低,做足了功课。 白锦棠:“嗯。” 见白锦棠态度冷淡,安王并不生气,笑着说:“许久没见皇兄了,皇兄可否进一步说话?” 落雨有些迟疑,低声道:“主子……” 安王打断落雨,道:“皇兄是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吗?皇兄放心,我只是想和皇兄说一些关于摄政王的事情,皇兄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谢灼的事情? 白锦棠微微眯了眼睛,爽快道:“好啊。” 安王勾唇浅笑:“皇兄请。” 说着,安王就带着白锦棠来到了一个很是僻静的地方。 没了别人打扰,安王这才说话:“皇兄就这么信任我,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白锦棠:“好弟弟,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着呢,你能对我做什么?” 况且安王打得过他吗? 安王:“不愧是皇兄。” 白锦棠懒得在这里和安王虚与委蛇:“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我没空在这里和你装兄友弟恭。” 第150章 安王意味深长道:“皇兄知道我和摄政王是怎么认识的吗?” 这种事情算得上私密,谁知道谢灼怎么和安王搭上的,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就足够了,于是白锦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深刻的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安王:“我的生母出身低贱,只是一个负责撒扫的宫女,后来被父皇宠幸,这才成了妃子,可父皇不喜欢她,就算她生下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我们母子过得很不好,谁都能欺负我们。” “直到遇见摄政王,是他让我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了现在人人都不敢得罪的安王,也是他帮了我,让我的母亲能位列四妃之一,再也没有人敢再欺辱我们。” 白锦棠安静地听完他说完这些:“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安王道:“摄政王待我们母子这样好,我感激不尽,这些年来,我对摄政王言听计从,甚至帮他摄政王挡过箭。” “我尊他如我的兄长,敬他如我的师父,他是我亦兄亦父的至亲之人,所以我希望皇兄能离摄政王远一点,我并不希望青州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温顺的外表被撕裂,露出他最开始的面目,是比静王还要凶残百倍,还要触目惊心的样子。 白锦棠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讽刺道:“你把谢灼当成父亲兄长一样敬重?说的真是好生冠冕堂皇啊。” “你现在这样说,是因为用得着他,若有朝一日,你问鼎至尊之位,你敢留谢灼在身边吗?” 安王握紧了拳头。 白锦棠:“劳烦你下次再说这些大义凛然的话的时候,把你的眼神收一收,承认吧,什么情深义重,不过是互相利用。你要谢灼帮你,而你为什么觉得,谢灼当真是想辅佐你呢?说不定他只是想踩着你我二人的尸骨,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呢?”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惊天霹雳一样砸在安王的脑袋里,将他整个人劈的外焦里嫩。 “不可能。”安王冷笑,“你以为你这样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就会相信吗?” 白锦棠故作惊讶道:“啊,真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 “嗯,我说的都是假的,谢灼对你忠心耿耿,而你对谢灼尊敬至极,你们感情好的不行,情比金坚,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背着谢灼偷偷地来找我呢?” 白锦棠毫不犹豫地戳穿安王的心思,满眼嘲讽地看着安王被一点一点地逼进绝境,想要大声呵斥,却因为心知肚明,根本无法反驳。 安王脸色难看的厉害,到最后只能干巴巴道:“就算如此,你以为他就一定会帮你夺位吗?你想要杀他,而他也不过是为了报复你而已,如今对你的好,也不过是在迷惑你,你真的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 “哈哈哈哈哈——” 白锦棠笑了,觉得安王真的是好玩极了。 “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摄政王提剑要杀我,对我恨之入骨?”白锦棠冷冷吐出一句话,“你以为你想要的,谁都想要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亲手丢掉的东西,我还会把他捡回来?” 这话说的太过难听了,安王气的面色通红,实在是没想到白锦棠如此狂妄,竟然连谢灼都不放在眼里。 最主要的还是,他根本无法分辨白锦棠说的是真是假。 “你最好说到做到。”安王干巴巴道。 “你管不着,起开。” 白锦棠抬手拂开安王,径直朝着落雨的方向走去,徒留安王一个人,用怨毒无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白锦棠,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凌若尘是谁的人,你我还不知道吗?结果你竟然推荐凌若尘做主审官?” 陆远博一想到这件事情就牙疼,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偏偏看着谢灼无所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凌若尘不做主审官,你去?”谢灼淡淡地看了一眼陆远博道。 陆远博一噎:“话虽然如此,但你不觉得的宁王越发的嚣张跋扈了吗?” “才到京都的时候,就敢坑静王,如今在你眼皮子底下都不老实,搞这样的动作。可曾把你放进眼里?” 谢灼目光幽深,这次没吭声。 白锦棠的野心越来越大,以前还会收敛,现如今都不打算瞒着自己了,就好像料定自己就算知道他做的事情,自己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一样。 事实如此,谢灼如今对白锦棠的心情的确很复杂。 谢灼:“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陆远博神情复杂:“师兄,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是不是还对白锦棠念念不忘,所以才会一再纵容他。” 两个人就这样在路上走着,忽地陆远博的声音顿住了,只见白锦棠从马车弯腰走出来。 而那边,踩着矮凳下马车的白锦棠,十分敏锐,立马就察觉到了陆远博的视线,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让陆远博不寒而栗。 谢灼微微眯起眼睛。 陆远博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低声询问:“他这是去哪里了?” 谢灼:“侯府。” 这还了得! “直接去,都不装一下了啊?” 谢灼:“都是明白人,有什么好装的。” 说着,两个人往白锦棠那里走。 第151章 回府正好撞见了谢灼和陆远博,白锦棠自然是不可能装作不看见,就在原地等着两个人走过来。 陆远博特意多看了一眼白锦棠,还以为白锦棠的脸上至少会出现类似心虚的表情,可是没有。 目光坦荡,更无所畏惧。 “原来是陆大人。” 陆远博作揖:“见过宁王殿下,青州一别数月,宁王殿下可还安好?” 陆远博竟然破天荒来了摄政王王府,想必是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了,一路上和谢灼在一起,八成没少说自己坏话。 不过白锦棠也不在意,点点头道:“一切都好。” 白锦棠:“本王有些累了,就不奉陪了。” 眼看白锦棠就要带着人离开,陆远博嬉皮笑脸道:“下官难得来摄政王一趟,想要拜见宁王殿下,殿下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白锦棠:“那你想怎么样?” 陆远博道:“听闻宁王殿下和帝师大人的关系不错,既然如此,下官在此就要先恭喜宁王了,就在刚刚,皇上已经下旨,让帝师大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此话一出,白锦棠也不着急走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远博。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用不到陆远博告诉他。 先是安王,现在又来了个陆远博,谢灼手底下的这些人啊,他真是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全都糟心的厉害。 看来,他是时候找个机会,搬出去了。 “那你走错地方了,帝师府和国公府在城北。”白锦棠淡淡道。 陆远博没料到白锦棠这样不给自己面子,脸上有些难看,忍不住出声道:“宁王殿下,你何苦装糊涂呢?” 白锦棠皱眉:“那敢问陆大人又想知道什么呢?” 陆远博:“你……” 陆远博话还没有说完,就径直被白锦棠打断,冷冷道:“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告诉你?看来当日青州的雪还是不够冷,没让陆大人尝到滋味。” 陆远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立马就想起来自己去颁圣旨,结果被白锦棠赶出来的事情。 白锦棠理了理衣袖,冷声道:“本王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告诉你,本王和你不熟,少来问东问西,招人厌烦。” 音落,白锦棠看都不看一边的谢灼,直接往府邸里走去,将两个人抛在身后。 “他在王府一直都是这样?”陆远博不可置信道。 谢灼看着白锦棠的背影,也觉得不太对劲。 他知道因为强召他回京都一事,让白锦棠对陆远博一直深恶痛绝,但也不至于像今日一样,完全不给他的面子,起码也会让面子上过的去。 见谢灼不搭理自己,陆远博一言难尽道:“师兄。” 结果就听见谢灼道:“你既然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那你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 “……” 陆远博:“不是,为什么是我少来,而不是他搬走。” 一提到搬走两个字,谢灼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允许。 “今天你也别在府里吃饭了,你想要的那个厨子,我马上让人给你送过去,你现在就走吧。” 谢灼毫不留情地开始赶客。 陆远博瞬间就急了,抓着谢灼就问:“师兄,你真是魔怔了,你可看清楚了,他是宁王,可不是任你搓圆捏扁的安王!” “你若是因为宁王和安王生了嫌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他人看不清楚,看不明白,便当真以为谢灼是恨极了白锦棠的。 或许在白锦棠没有来青州之前,确实如此。 可是现在,绝对不是这样。 谢灼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脚底下踩了多少的尸骨,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就论白锦棠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被谢灼千刀万剐了,可白锦棠不仅还好好的而活着,还每天在谢灼的眼皮子底下玩弄权术。 就如此了,谢灼竟然还能忍下? 别和他说什么互利共赢,谢灼根本不吃那套。 “说完了?”谢灼道,“那就走吧。” 陆远博捶胸顿足:“师兄!” 谢灼思考了一下,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他:“我知道你不喜欢宁王,但是收敛起来你那点小心思,要是真得罪狠了白锦棠,我也救不了你。” 陆远博不可置信道:“师兄,你竟然为了他威胁我!” 谢灼:“不是威胁,是忠告。” 陆远博拂袖而去。 谢灼在门口站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然后对身边的长羽道:“去查一下,除了凤侯,白锦棠今天都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 长羽:“是。” 谢灼抬脚进了王府。 而另一边,白锦棠对秋风道:“安王府中不是有我们的人吗?盯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来禀报。” 秋风:“是。” 第66章 一想到安王, 白锦棠就忍不住冷笑。 谢灼想要拿安王做傀儡,可曾想过安王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的。 不过在谢灼看来也没有所谓,因为他要的只是安王成功登上皇位, 然后找个时机, 逼着安王禅位给自己。 可白锦棠却是不愿意给谢灼这个机会。 短时间内,白锦棠虽然能和他们抗衡, 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但还是比不上谢灼和静王。 第152章 其实最简单办法是让谢灼放弃安王, 转而扶持自己。 一想到这里,白锦棠眸光微闪,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 “你怎么来了?”白锦棠道。 谢灼脸色并不是很好,默不作声地坐在白锦棠的面前。 而白锦棠正拿着一本闲书, 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顺便想一想和谢灼之间的关系。 见谢灼不搭理自己, 便也不会上赶着讨没趣, 权当没这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继续往下看。 像是随口提及的一句话一样,道:“今日我路过宁王府,就进去看了看, 发现那里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应该就能住人了。” 谢灼还是不说话,白锦棠就当作他默认了, 于是低头专心致志看书。 谢灼倾身过来,将白锦棠的书给拿走了,叫了一声:“白锦棠。” “摄政王有事?” 谢灼道:“你今日见到了安王?” 白锦棠点头:“嗯,见到了。” 不问他什么时候搬出去, 为什么搬出去,问他是不是见到了安王,还真是好玩。 谢灼:“为什么不和我说?” 白锦棠:“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这话说的就很奇怪了,安王是谢灼的人,谢灼不去问安王,反倒是来问自己,还真是有趣啊。 谢灼:“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白锦棠:“你觉得安王能和我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体面客套话罢了,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他就是。” 白锦棠不信谢灼猜不出来安王会对自己说什么话,也清楚的知道,谢灼已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 谢灼若是让他继续住在这里,定然会让他和安王离心,而自己一旦离开,就等于摆脱了谢灼的掌控,彻底离开这个王府,到时候便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不死不休。 住在王府的这段平静的日子,或许往后余生都不会有了。 以后的每一次见面,就是生死的交锋,就是权力的争夺和厮杀。 谢灼:“你觉得我会相信?” “谢灼,这重要吗?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不是吗?”白锦棠神色清凌凌地看着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也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 “你说得对。”谢灼深呼一口气。 白锦棠笑:“不过都无所谓了,我总会搬出去的。” 白锦棠一直都很能将私情和正事分得开,在重大的抉择面前,他或许有过感情用事的时候,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利益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到最后,兜兜转转,犹犹豫豫,踟蹰不前地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昔日里他最厌恶瞻前顾后的人,如今他反而成了那个人。 那种无力感似乎又翻涌上心头,前段时间的纸醉金迷,以前只让谢灼觉得快乐,仿佛他终于拥有了这个人。 可是现在,那些意乱情迷却成了刺向谢灼的刀剑。 情意缠绵,缠绵悱恻,因为这句话在此烟消云散,像是一场梦。 他不愿意放开白锦棠,却也知道,白锦棠这样说,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无论你同不同意,我心意已决,你若是不愿意,我只能用别的手段。 到时候,闹得难看可就别怪他了。 谢灼道:“我明白了,你要是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 白锦棠扬起一抹微笑,十分客气道:“这些日子,多谢摄政王的收留。” 有些事情早就注定,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没有青州的那件事情,他们也不可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白锦棠,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谢灼起身,走到白锦棠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白锦棠,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微笑。 白锦棠微微靠后,眸光微动,没吭声。 谢灼自顾自道:“所以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倘若你有丝毫的行差踏错,被我抓住了把柄,亦或者落到我的手里,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白锦棠手指蜷缩一下,神色冷淡,丝毫不怕,冷冷询问道:“什么下场?” 谢灼的手掌滑到白锦棠脆弱的脖颈处,缓缓低头,呼吸洒在白锦棠的耳边,声音暗沉嘶哑。 “我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你的双腿,用锁链锁住你的四肢,我会将你绑在床上,关在房间里。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都只能依靠着我,日日夜夜都只能面对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会和我一起被钉死在同一口棺材里,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 谢灼双眸猩红,有一种诡异的爱意和缠绵意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说好不好?” 许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白锦棠竟然也有点疯,像是在笑话谢灼的自不量力一样,又像是在嘲讽谢灼的手下留情。 “不好。”白锦棠勾唇道,“那摄政王知道,你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会怎么做吗?” “我会用锁链圈住你的脖子,挑断你的脚筋手筋,将你关进狗笼子里,让你只能对着我摇尾乞怜!!!” 除非他愿意,没有人能够强迫他,谢灼也不可以。 不就是威胁吗? 不就是狠话吗? 谁不会呢。 谢灼嗤笑出声:“好啊,白锦棠,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153章 “我们看看,倒是你把我关进狗笼子里,还是我把你锁在床榻上,只能□□、弄!” 白锦棠毫不犹豫地抬手将谢灼按了下来,咬住谢灼的脖颈,是发了很的,有血液从弥漫进了口腔。 而谢灼也不甘示弱,大手一挥,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部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瓷片迸溅,白锦棠被谢灼直接掐住了腰肢,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人就像是凶猛的野兽一样,谁也不让着谁,都想驯服对方,将对方撕成碎片,踩在脚底下。 衣服被撕碎,桌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脂膏的甜腻香气弥漫开来,一场荒诞的情事正发生着。 白锦棠死死地抓着身下繁复的桌布,指尖泛着雪白,而谢灼从身后的拥着他,同他耳鬓厮磨。 十指不容置疑地同他十指相扣。 “白锦棠,记住现在的感觉,这都是我给你的。” 那被汗水濡湿的额发紧紧地贴着白锦棠的脸颊,嫣红的嘴唇张合着,他侧头,朝着身后的谢灼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不屑,带着近乎冷漠的鄙夷和嘲讽。 “那也不过如此,谢灼,有本事你弄死我。” 随着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更猛烈残忍的征伐。 那一夜的水声很大,也很长。 像是濒死的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惶不安之中,只能抓住自己所认为的那根救命稻草,不断地索求,占有和撕咬,仿佛只要这样,他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从这恩怨迷蒙的世界中,获得一点慰藉。 怎么办呢,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已到山穷水尽。 ———— 白锦棠搬到宁王府里,秋风落雨无疑是最开心的,可算是不用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只不过才搬过去,有些地方都需要整理,不合适的地方还要另外找人来收拾,尤其是白锦棠住的地方,秋风落雨打算依照青州的时候布置,所以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于是众人折腾了大半个月,宁王府才算是有了样子。 王府布置好时,按理说要办乔迁宴,但正好赶上春闱放榜,就推迟了。 柳逸卿不出所料,金榜题名,在殿试的时候被点了状元,如今也是风光无量。 而且听说,柳逸卿最近四处托人去找一个叫做唐锦的公子。 思及此,白锦棠就有了主意。 于是这乔迁宴会,不仅给一众朝廷中的权贵官员发了帖子,就连今年才中榜的进士也收到了。 宁王这宴会弄得声势浩大,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但真心想要参加的却没多少,少不了有人来搞破坏,或者是来冷嘲热讽。 其中就不乏静王和安王两兄弟。 宴会当日。 静王来的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府,看着王府寡淡的布置,又看了看四周来的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亦或者是三品一下的官员,满眼的鄙夷不屑,说话更是夹枪带棒。 相比静王,安王就十分安静了,静静的走在静王身后,唯唯诺诺的可怜样子,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个好欺负的主。 “皇弟啊,你要是有难处,可千万要和皇兄说啊,你看看你这王府,如今举行个宴会,怎么没有人啊?” 静王身后还跟着丞相府公子刘祎,在旁边一唱一和道:“是不是人还没有来齐?要不然宁王殿下,你再等等?” 今日大喜之日,又是大庭广众之下,白锦棠懒得和他们做口舌之争,于是道:“嗯,我再等等,既然两位都到了,便往里面坐吧。” 静王见白锦棠如此冷漠,还以为白锦棠被刺激到了,越发的来劲了。 “本王听说,皇弟你还邀请了状元郎?还有帝师大人?”静王冷笑,“为了撑场面,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先不说当年你读书的那个混账样,帝师大人就算来了,你以为他会把你放在眼里?” 为了防止凌若尘因为白锦棠曾救了国公府小姐的这个恩情,他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人把帝师留在了皇宫之中。 为的就是来看白锦棠的笑话! 刘祎:“是啊是啊,还有那位状元郎,谁不知道那位状元郎清冷孤傲,怎么会来这等穷酸的宴会?” 柳逸卿一身傲骨,就是丞相面前也不卑不亢的,哪怕是静王亲自出面,也是梗着脖子不低头,不愿意成为丞相的人,怎么可能会参加宁王的宴会。 这般说着,跟在静王身后的一些世家子弟就说了。 “昨日状元郎不还和丞相大人相谈甚欢吗?听说丞相想要招孙女婿。” “都成女婿了,谁不知道丞相不喜欢宁王?状元郎怎么会来?” “还有帝师大人,如此光风亮节的人物,怎么会和宁王扯上关系?” 白锦棠轻笑出声,淡淡道:“皇兄就这么确定,他们不会来?” 静王道:“也不一定啊,凤离那个家伙就会来,毕竟那家伙可是一口一个哥的叫你,还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说着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一边默不作声的安王,也不由得弯弯眉眼,劝慰道:“如今也到了开宴的时间了,我们就先进去吧,虽然都是些不太认识的人,但兄长不必难过,毕竟我和静皇兄一直很看重这次宴会的。” 静王讥讽道:“再等下去也没人。” 白锦棠看着一唱一和地两个人,刚想说话,就见落雨忽然喊了一声:“主子,状元郎来了。” 第154章 静王和刘祎脸色变了一下,瞬间给身边的人使了颜色,人就围上去了。 刘祎开口:“状元郎是来赴宴的?” 柳逸卿摇了摇头,道:“见过刘公子,在下并非有意打扰宴会,而是想要寻人,在下的朋友,前些日子给我留了书信,说是在这里相遇,于是这才唐突了,真是万分抱歉。” 此话一出,众人又大声笑了起来。 刘祎:“要不要我帮你找?” 尤其是静王,笑的眼泪都出来,他揽着白锦棠的肩膀:“皇弟啊,听见了吗,人家这是来找人的!” 白锦棠默不作声,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笑。 而柳逸卿也因为静王这段豪言壮志,被吸引了目光,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眼睛瞬间就亮了。 柳逸卿目不转睛地看着静王的那个方向,连忙朝着刘祎道谢:“谢过刘公子,我已经找到人了。” 说着,柳逸卿就来到了静王的面前。 静王见此,愈发的得意洋洋,觉得柳逸卿难得识相,竟然想开了,还来白锦棠的乔迁宴上来找自己。 静王咳嗽了一声,一副爱才的样子:“本王就在这里,现在你人也看见了,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可是柳逸卿目光只在静王面前停留一霎,眼神迅速激动的看着白锦棠,目光灼灼,亮的惊人,甚至都没注意静王在说什么。 静王见被忽视,忍着脾气道:“柳状元,正好我这位皇弟十分仰慕你的才华,今日我做主,让你们叙上一叙。” 柳逸卿回神,从静王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了白锦棠的身份。 “没想到唐兄你竟然就是当今的宁王殿下,怪不得我找遍了整个京都城都没有找到你,还以为此生无缘得见,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柳逸卿神色激动,一张俊秀的脸颊红的不行,眼神里满是惊喜。 此话一出,让静王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就连旁边的刘祎也黑了脸,咬着牙道:“状元郎,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寻遍整个京都城的人?” 柳逸卿感激道:“没错,我要找的人就是宁王殿下。” 说着,柳逸卿朝着白锦棠一拜:“那日离别,殿下说我们下次见面,便是我们缘分的开始,不知道这话可还作数?!” 白锦棠勾唇一笑,作揖还礼:“愿引柳兄为知己。” “只是还希望柳兄莫要怪罪我隐瞒身份一事。” 柳逸卿连忙道:“君子之交无关身份!” 静王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的,气的冒黑水,一双眼睛像是能喷火一样,偏偏柳逸卿还是个没眼色,竟然道:“还要多谢静王殿下和刘公子,否则在下当真就和宁王错过了!” 静王咬牙切齿:“客气了。” 周围的人一声不吭,只觉得脸啪啪疼。 唯独一边的安王还是不死心,恭顺道:“没想到皇兄和状元郎还有这样的情感,真是令人艳羡。” 话锋一转,安王又道,“现如今人也该来完了吧,毕竟都这个时辰了,皇兄还有其他朋友吗?”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不过一个柳逸卿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白锦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说到底,这破席面不还没人稀罕?位高权重的人,可一个都没有,一些小门小户充门面都不够。 也不知道在那里傻乎乎的高兴个什么劲。 呸,垃圾。 全都是垃圾。 还有柳逸卿,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于是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就连静王嘴角也从新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第67章 静王听此, 连忙接上:“原来皇弟在京都还有其他朋友啊,怎么不一起叫来?” 白锦棠依旧淡定:“朋友贵真不贵多,还有没有人来, 我还真不知道。” 静王:“有朋友的才这样说, 就是不知道皇弟你的朋友有多少,能让你这样说……” 话音未落, 就听见门口的落雨忽然喊了一声:“国公府来人了!” 什么玩意?! 静王和安王皆是心头一震。 凌若尘被留在皇宫,国公府的凌若泽向来不喜欢出席这种宴会, 而且探子刚刚还来禀报,说是外出去了,国公府还能是谁来? 然后众人就看见一身劲装的凤离从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 安王立马就认出来少女就是国公府的小姐凌灵,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女流之辈。 安王轻笑道:“早就听说小侯爷和国公府的关系十分要好, 时常跑去打秋风, 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小侯爷来参加个宴会,还要拉着凌小姐一起来。”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就明白。 合着就是凤离为给白锦棠充场面,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拉过来而已! 静王瞬间又笑了起来, 问白锦棠道:“看来你的面子也就那样嘛。” 安王道:“皇兄是凌小姐的救命恩人,若是凌小姐不来,怕是也不合适吧。” 是啊, 要是不来,就是忘恩负义。 指不定人家是不是真心愿意来呢。 原来是挟恩图报啊! 白锦棠:“你怎么怎么知道,来的只有凌小姐了?” 什么意思? 众人还没有嘚瑟多久,就见凤离和凌灵却没有急着进来, 而是走到旁边的一个马车,一人放下了马车的板子,一个人撩起帘子,旋即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头推了下来。 第155章 老头苍颜白发,慈眉善目,双手交叉搭在身前,十分随意,但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破感,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安王这次也绷不住了,瞳孔紧缩。 白锦棠也不站着和别人闲聊了,连忙带着人迎上去,行礼:“锦棠见过国公,多年不见,国公爷爷英姿不改当年,依旧如此康健。” 语气轻松愉快,没有丝毫的生疏,甚至还带着点后辈的顽皮,由此可见,白锦棠和国公府的关系颇深。 老国公笑的开心,声音爽朗:“好小子,就会哄老头子我开心,多年不见长大了,玉树临风,越发的讨人喜欢了!” 凌灵在一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锦棠哥哥!” 凤离也笑着说:“哥!” 白锦棠点头:“灵儿,阿离。” 老国公硬气道:“本来凌绝那丫头是要亲自来的,但她那个身体状况你也是知道的,于是干脆我做主,带着这两个小家伙来看看你,省的有些人捧高踩低,欺负到咱们头上!” 凌灵小鸡啄米道:“没错没错!” 这敢情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是来撑腰的。 老国公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一边的静王和安王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走过来。 静王:“老国公。” 安王:“老国公威风凛凛,不减当年。 老国公对他们可就没有对白锦棠那样和蔼可亲了,一双下垂的眼睛里全是冷厉,说不上态度差,却也和亲近搭不上边。 “两位王爷安好,请恕老朽腿脚不好,不能问安。” 静王和安王脸色全是一僵:“老国公折煞我们了。” 老国公是三朝元老了,当年急流勇退,保全国公府,以最小的代价留住了荣耀。 多年以来不问世事,但不代表他在朝中没有了地位,相反,他的威望极高,便是凤凌绝也是不及的。 其实白锦棠也没想到竟然是老国公亲自到场撑腰。 老国公:“既然如此,两位王爷就进去吧,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我看人也来的差不多了,也该开宴了。” 静王和安王不敢再作幺蛾子,就算再不高兴,再生气,也只能憋着。 安王强颜欢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 “急什么啊,不等等孤?” 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蟒袍的青年负手而来,手里托着一个血珊瑚的雕,神色从容淡然,一双凌厉的凤眸扫视过四周热闹的人群,唇角上挑,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安王猛地握紧拳头,死死地看着谢灼。 老国公见此,若有所思地看了谢灼一样。 谢灼却不怕老国公,语气甚至算的上不敬,随意至极道:“哟,这不是老国公吗?今天也来参加宁王的乔迁宴?” 老国公:“闲来无聊,过来看看,倒是不知道什么风把摄政王也给吹来了。” 谢灼:“这里如此热闹,孤要是不来,岂不是可惜。” 说着,谢灼走到白锦棠的跟前,那那座珊瑚雕珍而重之地放在白锦棠的手里。 “这份礼物,可是孤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所以才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宁王如此着急,这客人都没有来完,就打算开宴了。 白锦棠皮笑肉不笑道:“本王不记得有请摄政王来。” “宁王的席面金贵,百年难遇一次,若是错过,怕就没有了,所以孤这不是上赶着来了?”说着,谢灼拍了拍那尊珊瑚雕,“瞧,这不是怕不请自来被赶出去,还特地备了礼物。” “不知道宁王殿下可还喜欢?” 白锦棠将珊瑚雕递给一边的秋风,说着场面话:“摄政王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谢灼莞尔:“喜欢就好。” 白锦棠:“既然人都来齐了,大家就进去吧。” 说完,白锦棠亲自推着老国公的轮椅进去了,谢灼则是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凌灵凤离亦步亦趋,柳逸卿深知这里不是自己说话的地方,默默地走在后面。 至于静王和安王,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尤其是安王,在看见谢灼不请自来带着礼物亲自上门,他就彻底绷不住了。 安王跟在谢灼身边,甚至不敢去询问谢灼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旦问出来,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看着白锦棠的背影,满眼的怨毒,恨不得直接上去把白锦棠给撕碎了。 静王也是火气滔天,跟在后面的刘祎等人均是不敢吭声,生怕触了霉头。 众人落座,各怀鬼胎,白锦棠便和老国公还有凌灵他们说这话。 凌灵自从知道谢灼的身份以后,对谢灼的嫂子滤镜彻底碎了,如今都不敢看谢灼一眼。 这场宴会吃下来,静王半途就带着人离开了,安王更是全程黑着脸,拳头紧握,到最后看着谢灼总是喜欢若有似无地盯着白锦棠,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打算离开。 离开的时候,安王朝着谢灼行礼,谢灼似乎这才发现安王的存在,许是害怕安王心里不舒服,谢灼格外的亲昵: “孤府中还有一个血玉雕刻的如来像,你的母亲定然会喜欢,稍后孤会让长羽给你送过去。” 安王强颜欢笑:“好。” 谢灼:“这宴会上的饭菜不行,不及你府邸上的,今日孤来,本就是为了找你。” 此话一出,安王一愣,眼中不可抑制地浮出欣喜。 第156章 “既然安王殿下走了,孤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说着,谢灼起身,笑着对安王道,“孤和你一起吧。” 安王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走吧,正好前几日帝师大人讲了课题,我有些地方不太懂,想要请教一下。” 谢灼:“好说。” 像是扬眉吐气一样,安王的脊背似乎都因此挺直了起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次的安王比刚才有信心多了,专门走到白锦棠的面前,道:“皇兄,摄政王专门来宴会上寻臣弟,想来是有什么急事,臣弟怕是要先回去了,真是不好意思。” 白锦棠笑着点头:“既然有事,那就快些去吧,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安王:“那就多谢皇兄了。” 于是这才跟在谢灼身后,缓步离去。 看着谢灼和安王的背影,白锦棠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今日谢灼来他是没想到的。 而且这两个人相处方式实在是有趣。 他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很好的想法: 谢灼既然不是真心辅佐安王,安王只不过是因为需要依靠谢灼,所以才会这样低三下四的样子,两个人的同盟关系早已岌岌可危了,甚至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便是谢灼有意弥补,但终究不可能恢复如初。 即使如此,为什么谢灼不能为他所用呢。 看来需要想一个办法逼一把谢灼才是。 宴会结束后,白锦棠同那些人寒暄了一会,便一一将人给送走了。 尤其是送走老国公的时候,老国公暗戳戳地说起来谢灼这些年在京都城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一定要让白锦棠千万小心。 白锦棠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谢灼。 就这样将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柳逸卿还坐在席面上,看白锦棠终于从外面回来了,喜上眉梢,连忙从位置上坐起来,想要和白锦棠搭话。 “唐兄……哦,现在应该是宁王殿下了。” 白锦棠:“柳状元方才还说,交朋友不看身份,如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如此生疏了。” 柳逸卿其实想了很多,纵然他想要和白锦棠亲近一些,但毕竟白锦棠是天皇贵胄,又遭人记恨,自己若是不注意一点,怕是会落了他人的口舌。 况且刚才的那一幕,虽然他迟钝,但是也能看出来,白锦棠的处境并不好,既然如此,自己就应该格外小心,不能给白锦棠带来麻烦才是。 “没有的,没有很生疏……”柳逸卿干巴巴道,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白锦棠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以后便唤柳兄逸卿,逸卿也只管唤我锦棠即可。” 顿了顿,白锦棠又道,“有外人在的时候,再喊其他的。” 柳逸卿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只觉得这两个字在唇齿指尖辗转,竟然格外的亲昵:“锦棠。” 白锦棠点头:“嗯,逸卿。” 这样的称呼瞬间就将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两个人又说了不少的闲话,眼看着天色不早,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等人彻底走干净,白锦棠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在屋子里的软榻上。 一边的落雨趴在桌子上,忍不住说起今天的事情。 “还好今日老国公来了,要不然就静王的那个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们的。”说着,落雨一脸的气愤,“简直就是欠揍!!!” 白锦棠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补偿你一下,今日宾客送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和秋风挑一挑,剩下的全都放到库房里吧。” 落雨眼睛瞬间亮了。 王府是没有女眷的,但是不妨碍宾客送一些各色的珠宝和奇珍古玩,还有一些诗书药经。 可都是落雨喜欢的。 白锦棠此话一说,落雨的瞬间心气爽,完全不生气了。 “谢谢主子!” 白锦棠对他们一直都很大方,从来都不会吝啬,所以落雨也不会不好意思,作势就要开心的挑东西去了。 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白锦棠叫住她,哭笑不得道:“你先别着急,等马上见到了秋风,让他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落雨一口答应:“放心放心,不会忘记的。” 白锦棠这才点头。 落雨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又问道:“那今日摄政王送来的那座珊瑚雕呢?看起来还挺贵的,要把它摆出来了嘛?” “不用,直接放进库房里就好,没必要拿出来碍眼。” 落雨听到白锦棠这样说,这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秋风就过来了。 秋风最近这些日子不经常在他的身边,因为白锦棠手里的蛛网要渗透进京都城,奈何前有丞相,后又谢灼,难度很大,也很麻烦,需要秋风亲自去督促办成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白锦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秋风,蛛网的事情可以先行放下。 白锦棠询问:“最近安王可有什么动静?” 秋风这才道:“安王一直很害怕主子和摄政王走的太近,自咱们还没有搬出摄政王王府时,安王就已经背着人,开始寻找一些刺客,似乎是想要……” 说着,秋风将最新的消息递给了白锦棠。 白锦棠拿过那张信纸,信纸上面隐隐约约地印着朱雀的标识,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朱雀楼的标识。 第157章 安王想要找人暗杀他,竟然在朱雀楼的绝命榜上一掷千金,悬赏他这向上人头。 还真是巧合啊。 朱雀的总部就在北疆,幕后的主人,正好是北渊王的旧相识。 秋风道:“不过楼主并没有答应这件事情,暗中将绝杀令给压了下来。” 白锦棠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焚烧,看着那信纸一点一点地被烧成灰烬,思考了一下道:“不用撤下来,留着吧,有用。” 秋风皱眉:“主子,那可是朱雀楼的诛杀令。” 诛杀令出,不死不休,管你是天皇贵胄,还是死囚刑犯。 白锦棠道:“把诛杀令作降级处理,换成追魂令,再由朱雀楼散播出去,朱雀楼的此刻就不要插手了。” 追魂令低于诛杀令,是对报复的对象的绝对恐吓,虽然不是冲着人命去的,但也是要见血的。 想到这里,秋风还是略有迟疑,可见白锦棠如此坚定,只能咬着牙问道:“主子,秋风能知道,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白锦棠道:“因为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安王若是对我出手了,而我欲将其反杀,谢灼,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会觉得安王做的不错,还是会因为自己迁怒安王。 倘若是前者,白锦棠会毫不犹豫地对谢灼下死手。 倘若是后者,白锦棠就会一步一步地逼迫谢灼,一次一次地做出抉择,直到他彻底臣服自己,放弃扶持安王。 所以,谢灼你会怎么选呢? 秋风听此也只好作罢。 白锦棠道:“不用太担心,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稍微用点内力就要在床上躺好几天的病秧子了。” 秋风:“秋风知道,秋风只是害怕主子会受伤。” 白锦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得到什么,总要先付出点代价才行,今日你就传消息给楼主,让他将追魂令放出去吧。” 秋风:“是。” 第68章 朱雀楼的效率十分快, 随着追魂令被发出去。 朱雀楼里的杀手因为上面的命令,大多数都是以吓唬为主,是不会真出手去杀白锦棠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一些江湖上见钱眼开的, 亦或者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都想着赶着过来分一杯羹。 当天晚上, 白锦棠的王府就遭遇三轮来自不同地方的刺杀。 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其中不乏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多的, 有点脑子的,知道打配合的,还真就把事情闹大了。 白锦棠因此受了点小伤,这几日基本上都不出府邸了, 对外直接宣称是养伤。 而外界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暗中把和白锦棠得罪的人全都挨个提出来一个遍, 猜是谁动的手。 有的甚至在赌场偷偷下注, 猜是哪位动的手,这位宁王殿下又能在京都里活多久。 按理说,以前他们是不敢这样放肆的,但这些流言蜚语少不了白锦棠的暗中操作,再加上接风宴上发生的事情, 大家也略有耳闻,所以这才愈演愈烈。 静王那边得意洋洋,幸灾乐祸。 谢灼这边也开始动手查这件事情。 但是安王这件事情做的十分隐秘, 再加上那些刺杀的人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八竿子都达不到的一些人,牵扯的都是以西而江湖上的人和事,一时半会还真很难查出来。 这件事情风头还没有过去, 皇宫就传来消息了。 老皇帝昨天晚上临幸一个新收的貌美妃子,因为不尽兴,就服了助兴的药。结果因为药效太过猛烈,老皇帝身体受不住,弄到半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妃子吓得衣服都来不及穿,扯着嗓子大叫,哭的梨花带雨,扑进匆匆赶来的宫女怀中,晕了过去。 而皇帝像是一条死狗一样倒在床上。 这也算是一桩皇室丑闻了。 虽然后来人都被处理干净,但最后还是有些风声传了出来,如今朝堂上乱成一片。最后是丞相和谢灼出面将事情给压下去的。 白锦棠好歹是做人家儿子的,如今朝廷局势又紧张成那个样子,白锦棠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的。 这日,白锦棠进宫了。 白锦棠到紫宸殿的时候,静王的母亲,也就是当今贵妃就守在外殿。 贵妃风韵犹存,穿着一袭红色的牡丹宫装,头上带着振翅欲飞的金凤凰步摇,看见白锦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显然是没把白锦棠放在眼中。 白锦棠此次进宫,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待,更没打算和贵妃在这里玩宫斗。何况这人,还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 白锦棠朝着贵妃点了点头,态度极为冷淡:“见过贵妃。” 奈何刘贵妃却不愿意放过他。 “这就是宁王殿下的规矩嘛?见到本宫难道不知道行礼问安?” 这话就说的很好笑了。 “敢问贵妃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让本王向你问安?” 刘贵妃理所应当道:“本宫是大安的贵妃,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更是后宫之主,手里握着的是大安的凤印,你难道不应该叫本宫一声母妃吗?” 白锦棠瞬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贵妃急了,呵斥:“白锦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锦棠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贵妃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至极。本王听过庶子庶女向嫡母跪拜请安的,倒还没听过,嫡子向妾室请礼问安的,你说这难道不好笑?” 第158章 刘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红色的丹蔻指着白锦棠的脸,张牙舞爪道:“放肆!” “大胆宁王,你再敢说一遍?!!!” 白锦棠一字一句,重复道:“本宫乃中宫嫡出,是大安的宁王,这天底下能让我叫一声母亲的只有宣恩皇后一人。” “而你,再尊贵,终究也只是贵妃,贵妃娘娘,在民间,你知道他们管你这种身份的人叫什么吗?” “白锦棠!”刘贵妃怒不可遏,彻底被白锦棠激怒,扬起手就要打白锦棠耳光。 白锦棠丝毫不怕,抓住贵妃的手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如今全是森冷的寒意,居高临下的、直勾勾地看着贵妃,像是脱胎于地狱的恶鬼。 那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吓得退了回去,贵妃更是脸色煞白,僵硬着声音质问:“你……” “你想干什么……” 白锦棠面无表情道:“还记得宣恩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刘贵妃咽了一口唾沫,一脸惊恐的看着白锦棠。 “当时她难产在床,血一盆一盆的往外面端,血濡湿了床榻,整个宫殿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白锦棠声音冷的不像话,像是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平常事,可越是这样,只会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她流了好多的血啊,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愿意出来。然后忽然,从天而降一场大火,将整座宫殿的人全都烧死在里面了。那火烧的是这样大,里面的人哭着喊着,不断地叫啊,拍着那厚重的殿门,想要出来,想要别人救他。” “而外面的人呢,他们锁住了殿门,定死了窗户,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人死掉了。” “啊啊啊啊——” 刘贵妃忽然大叫起来,头上的金凤凰的步摇掉落,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白锦棠的束缚。 “胎死腹中,你说那孩子怨恨吗?” “宣恩皇后一生保家卫国,却死在这座象征皇权的皇宫之中,午夜梦回,他的冤魂是否还在这里?” “那惨死的几十个宫女太监,为了逃出去,十指都抓烂了,可是外面的人却还在笑,你说他们会放过外面的那群人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锦棠忽然就笑了,他安静地看着近乎已经被逼疯的人,一字一句道:“贵妃,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真的睡得安稳吗?” “那你后来又去过流云宫吗?那里的样子,你还认得出来吗?” 宣恩皇后死时,她就带着人在外面看着,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笑的是如此开心,她看着这个抢了她皇后之位的女人,被一把大火烧死。 之后刘贵妃更是得意洋洋,春风得意好些日子,甚至敢在葬礼上不敬。 直到后来皇宫里怪事频发,那座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流云宫,每到夜半就会传来宫女太监的惨叫声,还会传来婴孩的哭泣声。 听闻还有经过的宫女太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抱着孩子的女人,时常游离在废墟之上。 刘贵妃才真正的感觉到一点害怕。 恐慌之下,刘贵妃让人封住了流云宫,还请来道士作法。 可是根本没有用,刘贵妃每每午夜梦回,都能梦见叶狂澜来找他索命。 刘贵妃一病不起,几乎快要成为一个疯子。 到最后也不知道丞相哪里找来的一个道士,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刘贵妃治好。 从那以后,贵妃再也不允许有人提及宣恩皇后,无论是好的坏的,谁要是提起来,全部乱棍打死。 直到如今见到白锦棠,那段几乎快要把她逼疯的记忆,从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种害怕到极致,恐怖到绝望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你放开我!!!”贵妃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着,像是一个泼妇,更像是一个疯子,“我告诉你,我不怕,那个贱人她杀不死我,你也杀不死我,白锦棠……你放开我……” 动静闹得已经大了,贵妃身边的人也该回来了,白锦棠面无表情地将人直接丢在地上。 他冷漠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可笑吗?你最怕的人,是我这辈子倾尽所有都再也见不到的人。” 刘贵妃尖叫着,怨毒地看着白锦棠,大吼道:“本宫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我还要将你大卸八块!!!” “你的人快要回来了,你确定要让他们看见你这样?”白锦棠嘲讽道,“毕竟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一个疯子,一滩烂泥。” “还真是大安最尊贵的贵妃娘娘啊。” 贵妃:“白锦棠!!!” 白锦棠转身走去内殿,全然不顾身后发泄的疯女人。 无论是贵妃,还是静王,亦或者是丞相,还是狗皇帝,白锦棠一个都不好放过。 到内殿时,白锦棠一眼就看见龙床上的人。 老皇帝面色乌青,嘴唇发白,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即将入土为安的尸体。 一边的太医道:“陛下已经昏迷三天了。” 白锦棠一脸的难过,十分关切道:“可有办法能让父皇醒过来,没有了父皇,大安可怎么办啊?” 太医唉声叹气道:“陛下身体本就不太好,陛下又不听劝啊,如今这事闹得,怕是会有损寿阳。” “竟然如此?”白锦棠一脸惊讶,旋即立马道,“太医,你可千万要治好父皇啊!” 第159章 要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还没有亲手报复回来呢。 这样想着,白锦棠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太医一脸感动:“殿下的孝心天地可鉴,一定会感动上苍,让皇上长命百岁的!” “呵!” 白锦棠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嗤笑,只见一身划归蟒袍的谢灼踩着四方步,慢悠悠地走过来,显然是将白锦棠和太医刚才的对话给听去了。 白锦棠也不觉得害臊,一脸认真的道:“父皇定然会逢凶化吉。” 说着,白锦棠又当着谢灼的面,和太医零零碎碎的说了不少的事情,几乎全都是关于老皇帝的病的,简直就是把孝顺贯彻到底。 主打一个心意到了,但是物质准备一个都没有。 听的谢灼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感慨白锦棠不愧是能成大事的人,是一点都不觉得恶心。 等白锦棠关心完,也没打算再多留,朝着谢灼敷衍的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谢灼看着白锦棠疏离冷淡的样子,眯了眯眼睛,跟了上去。 却发现白锦棠并没有离开,而是支开了落雨,自己一个人去了流云宫。 流云宫原本被烧的差不多了,后来因为贵妃生病的事情,就又建了一堵围墙,把那片废墟给围了起来。 昔日华丽辉煌的宫殿,象征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地方,如今宫门用又重又大的铁索牢牢地锁着。 宫门口杂草横生,一片的落寞和凄凉,宫里的宫女太监平日里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往这里来。 白锦棠站在门口,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拿出一把钥匙,目光死寂地看着宫门。然后缓步走上台阶,将这个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地方打开了。 沉重的大门发出破旧的吱嘎声,掀起大片的灰尘,以至于模糊眼前的所有,随着大门被打开,记忆也如同洪流一样,朝他倾轧而来。 而他逆着洪流而上。 昔日里相熟的宫女太监,总是会在他疯玩回来晚时,瞒着叶狂澜,偷偷地放他进来。 这这片光怪陆离中,白锦棠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 他们朝着白锦棠笑着道:“小殿下啊,你可回来了!这次怎么玩的这么久,我们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你可快些走,莫要被娘娘发现了!” 白锦棠一步一步往前走,眼圈微微泛红。 还有他的舅舅北渊王。 那家伙一身轻甲,手里抱着画戟,挑着眉毛朝着他笑,一边将兵器架上面的宝剑都给他,嘟囔着说:“去哪了啊?不是说要和我切磋吗?等你这么久,别不是怕挨揍吧,就想跑吧!我可告诉你,咱们叶家就没有临阵脱逃的……不过你是小孩子,我允许你害怕想要逃跑,但是你娘亲手做的那盘糕点可就是我的了!” “你天天吃,我都没吃过自己亲妹子做的糕点,和你抢怎么了?” 白锦棠嘴角忍不住洋溢一抹笑。 又哭又笑的,在他的脸上可难看极了。 “锦棠——” 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白锦棠循声看去。 只见海棠树下,那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手里拿着红缨枪,明媚张扬朝着她笑,算不上悦耳的笑容全是属于她的骄傲,熟悉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 “你这个不孝的玩意,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你老娘了,就你这个泼皮性子,迟早有一天我给你丢战场上,非让你让你吃几年苦头不可!” 叶狂澜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曾带着白锦棠去过北疆,去喝北疆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打最酣畅淋漓的仗,让他知道风吹黄沙狼烟四起的感觉。 因为叶狂澜自己就是一个被折断翅膀,被困死在皇宫里的鹰。 昔日里他的母亲拼死想要逃离出来的地方,如今白锦棠心甘情愿地回来了,甚至不惜余生在此画地成牢。 白锦棠深呼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周围浮现出的幻觉在此刻破碎,来自最久远的回忆碎片雪花一般,重新涌回记忆的闸门,仿佛从未来过。 他的手心落在那被烧焦的海棠树下。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已经来临的缘故,本该死的不能再死的海棠,竟然迸发出了新芽,长出了稀疏的叶子。 绿色的叶片并不柔软,却足以让白锦棠心神激荡,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忽然低声道:“看够了就滚出来。” 躲在暗处的人一愣,旋即走了出来。 是谢灼。 白锦棠心情不好,对谢灼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抬头望向谢灼,淡淡道:“窥探别人的事情,很好玩吗?” 谢灼不想在这里和白锦棠吵架,只是目光落在了白锦棠的手臂上。 白锦棠一直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今日一改常态穿了件墨绿色的衣衫,以至于胳膊上的伤口即使崩开,也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只有指头一般大小,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受伤。 可是谢灼还是发现了。 “怎么会受伤?” 谢灼其实原本是在处理政务的,匆匆过来,是因为长羽和他说,白锦棠单独见了贵妃这才赶过去的。 按理说贵妃是伤不了他的,那就只能是其他的原因,谢灼立马就想起最近在京都城的传言。 有人要杀白锦棠。 白锦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反问谢灼:“谢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谢灼:“什么意思?” 第160章 “都闹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呢?” 谢灼皱眉:“你觉得是我让人动的手?” “难道不是吗?”白锦棠走到谢灼的跟前,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阴冷森寒,“怎么,看见我好好活着,不满意,所以想要跟过来,亲手了结我?” 说着,白锦棠看着周围的废墟,冷笑:“宁王殿下思母心切,走至流云宫,伤心过度之下自戕而亡,追随其母离去,孝心感天动地。这难道不是你给我选的死法吗?” 第69章 “无论你信不信, 孤没做过。”谢灼也生气了。 一没有证据,二没有证人,一上来就判他死刑, 审案都没有这样审的。 白锦棠冷笑出声:“你以为我会信?” “那些刺杀我并不知情, 白锦棠,谁和你说那些杀手是我找来的?!” 白锦棠:“因为春闱的事情, 丞相和静王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什么动静, 反倒是摄政王……” “在我搬府时就威胁我,乔迁宴上又不请而来,为的不就是告诉众人,你厌恶我, 故意挤兑我,然后示意手底下的人动手吗?” “要么就是借此故意刺激安王一党, 让他们以为你要转而扶持我, 放弃他们,逼着他们对我动手。这两种可能,摄政王不妨告诉我是哪一种?” 谢灼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两种都不是,可偏偏又是这两种最具有信服力。 他总不能说,他真的只是想过去看看, 会不会有人以此欺负白锦棠。 结果看见老国公亲自到场,便故意对安王亲昵,想要让安王以为自己是来寻他, 如此便不会和安王心生嫌隙。 他真是昏了头了。 他和白锦棠的事情,便是陆远博都察觉出不对劲了,何况是那安王呢。 “我会查清楚。”谢灼道。 说到底,谢灼根本不在乎安王, 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对安王本就是敷衍,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白锦棠道:“有什么可查的?毕竟你做的又不错,就算你不知情,那也没错,咱俩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 谢灼抿唇:“白锦棠,你……” “所以摄政王要动手吗?”白锦棠嗤笑道,腰间缠着的软剑瞬间被抽出来,在即将落日的废墟之上,闪烁着亮眼的光。 谢灼:“你要杀我?” 白锦棠道:“是你先动的手,我怎么就不能以牙还牙了?” “今日你若是死了,便是恶鬼索命,我若是死了,便是思母亲切自戕而亡。摄政王,这么好的机会,当真不利用一下吗?” 谢灼呵斥:“你真是昏头了。” 先不说这可是皇宫,白锦棠说这话明显就是想要惹怒自己,如果他们今天真动了手,明天大安就要大乱。 皇位争夺,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解决的? 所以白锦棠到底是想干什么? 如果真的是安王动的手,白锦棠大可以私底下报复回来,可为什么又在这里和他说这些? 不知可否,白锦棠定然是目的的。 可是如今这个情况,也容不得谢灼思考,因为白锦棠已经打上来。 白锦棠师从叶狂澜,动起手根本不会手下留情,用的都是一击毙命的招式,每一招,都直冲要害。 谢灼惊险躲过那朝着他要害之处刺过来的软剑,整个人都往后退去,皱着眉头呵斥道:“白锦棠,你冷静一点,你当真要在这里和我动手?” 白锦棠冷笑:“本王是真的想要动手,还是想要戏弄你玩,摄政王难道看不出来吗?” 谢灼:“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我觉得你有必要冷静一下。” “你都要杀我了,我做什么还要冷静,干脆先下手为强,我倒是要看看,要是没有了你谢灼,安王还敢这样对我动手吗?” 话音刚落,那犹如游蛇一般游走在谢灼周身的软剑,发出一声清脆的撕裂声音,空气卷起阵风,躲过谢灼的防御,直刺谢灼的咽喉! 紧缩的瞳孔倒映着来自死亡的寒光,谢灼惊险侧身躲过,软剑擦着他的脖颈上的肌肤,割断了那耳边的碎发,就这样落了空。 谢灼顺势抓住白锦棠的胳膊,捏住他的手腕,那本就已经受伤的胳膊瞬间因为吃痛,软了下来。 软剑掉落在地上,而谢灼将白锦棠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白锦棠皱着眉挣扎一下,没有挣脱开,冷声道:“松开。” “松开让你杀我?”谢灼禁锢的更紧了,看着白锦棠微微颤抖的手腕,还有那面无表情的冰冷脸庞,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谢灼道:“我要是想要杀你,在王府时候就对你动手了,还用得着现在让你来杀我?” “白锦棠,我知道你这几天遭遇刺杀心情不是很好,刚刚又见了贵妃,我虽然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来了流云宫,又让你情绪如此失控。” 白锦棠依旧一声不吭,不断地挣扎着,那条胳膊抖得更加厉害了,上面的血迹越来越大。 谢灼见此,换了个钳制的姿势,这才这地让白锦棠没了挣扎的空隙。 谢灼紧接着又说:“我虽然理解,但你不能这样对我喊打喊杀。” 白锦棠:“咱们这关系,喊打喊杀不正常?”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白锦棠,你知道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第161章 白锦棠:“谢灼,你不觉得你这话太可笑了吗?你不想要我死,那安王呢?他愿意吗?” “容不得他愿不愿意,他说的不算。”谢灼语气满是不容置疑,完全没有将安王纳入考虑范围以内。 “那陆远博呢?你手底下的人呢?他们都像陆远博一样对你忠心耿耿,也同样想要杀死我。”白锦棠道,“是,你是能护住我,可你却不能时时刻刻将我绑在你身边,你总有疏漏的地方,到时候还不是一个死吗?” 把性命放在被人的承诺上,悬挂在对方的良知上,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行为。 谢灼眼中满是倨傲和自负:“你怎么知道孤不行?” 是了,谢灼除了在白锦棠的面前吃过亏,被算计过,这偌大的京都城,就是丞相还有皇帝都要忌惮他,他何曾惧怕过? 便是白锦棠能在京都城安稳到现在,屡次算计他,在他的雷区上蹦跶却依旧安然无恙,也少不了谢灼的袒护和纵容。 这些白锦棠都知道,所以他还想要更多。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白锦棠安静地看着谢灼道,“如果那样做,我会死的,谢灼。” “或许你真的能护住我,但你却阻止不了我的死亡。” 上辈子那样的生活他真是一点也不想过了,如果到最后还是落得那个结局,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自戕,成全自己。 成王败寇,他认了。 此话一出,果然让谢灼陷入沉默,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看着那双决绝的眼睛,像是无声无息的对抗,又像是若有似无的威胁。 谢灼忽然就明白了,白锦棠想要干什么了。 就在他想要说话时,余光一瞥,一道寒光忽从远处的宫墙之上朝着他们而来。 是刺客! 白锦棠也看见了! 两个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身体迅速分开,躲开了暗器的攻击。 下一秒就看见无数穿着黑衣的刺客,从宫墙上跳了下来,朝着他们打了过来。 白锦棠捡起地上的软剑,眸光瞬间锐利,趁着空隙朝着谢灼大吼:“谢灼,你还说不想朝我动手?” 果不其然,那群刺客飞全都朝着白锦棠而去,根本看都没有看一边站着的谢灼。 手臂上的伤口彻底崩裂,滴滴答答的鲜血濡湿了白锦棠的衣袖,滴在地上。 不过眨眼时间,白锦棠身上的衣物就已经被割破,皮肉翻卷,染红了那些泛着寒意的刀刃。 因为这些天的刺杀,白锦棠本身就有伤,再加上刚刚和谢灼打了这么长时间,力气早消失殆尽,如今又遇见这些杀手,还真讨不到好。 谢灼一脚踹开面前的刺客,迅速上前,将白锦棠护在身后。 那群刺客见此,说话了。 “摄政王,我们求财,只要宁王的命,不欲伤害摄政王,劳烦让一让。”刺客道。 趁着谢灼拖着他们,白锦棠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服下,眸子不敢离开那群刺客,即使握着剑的手还在发抖,也时刻做好反杀的装备。 谢灼:“谁让你们来的?” 刺客道:“江湖追杀令,不死不休,我们拿钱办事,至于是谁要杀他,和我们没关系。” 谢灼对追杀令有点耳闻。 可朱雀楼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插手皇家的事情,尤其刺杀对象还是一位王爷。除非背后的人连宁王都不怕,甚至还在宁王的品阶之上。 这让谢灼想起来最近这些日子安王的异常,怪不得白锦棠一直将矛头对向自己了。 “滚!”谢灼言简意赅道。 刺客道:“就算今日我们走了,还有下一批,下下批,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杀他。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我们。” “摄政王殿下,他死了,对你也有好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谢灼已经不敢回头去看白锦棠,他甚至能想象出来白锦棠的眼神。 并不是怨恨,也不是仇恨,而是那种果然如此的冷漠。 摄政王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白锦棠的表情,就去看白锦棠还在滴血的手臂,以及肩膀上那道面目狰狞的伤口。 他没有回答白锦棠的话,撕开自己的衣服,将白锦棠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先别说话,我会解决这一切的。” 说完,便将白锦棠手里的软剑给拿了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一双狭长的凤眸里面翻涌着漆黑的怒火,声音更是冷的吓人,夜已经降临这荒芜的宫殿上,以至于谢灼的脸颊的棱角越发的深刻骇人。 刺客:“既然如此,那就怪我们不客气了。” 天上星子如一盘散沙,泛着凄冷白光的月亮将自己藏在天幕之下。 傍晚的风吹过流云宫门口的杂草,破旧的宫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在这一片废墟之上,刀光剑影,血溅三尺。 无尽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着眼前的杀戮,白锦棠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白锦棠扶着剑站了起来,朝着那群刺客而去。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身躯,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模糊,手里的刀剑挥动更像是不断机械的重复,人命和鲜血早就将他的理智侵蚀地一干二净。 他就是一个木偶。 直到那群刺客全部落荒而逃,白锦棠依旧是没有停下来。 甚至不惜朝着谢灼动手。 第162章 白锦棠喃喃自语道:“去死吧……” 谢灼惊呼:“白锦棠,清醒一点!!!” 谢灼砍断了白锦棠手里的软剑。 只听“铿锵”一声碰撞,带着血的剑瞬间断成无数截,内力的余力直冲白锦棠的面门,惊起白锦棠一头如绸缎般乌黑的发丝。 像是有一阵无形的余波冲刷着白锦棠的全身,让他整个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眨了眨眼睛。 像是看见什么东西,又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只见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 谢灼下意识扶住了白锦棠,却见白锦棠盯着那块空旷的地方,低声喊了一声:“别走……” 紧接着,白锦棠眼珠子都瞪大了,再也不可控制的喷出一口鲜血。 温热的鲜血就这样溅在了谢灼的脸上,烫的谢灼一个激灵。 而白锦棠终于像是虚脱了一样,倒了下去。 谢灼抱住白锦棠,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猛地窜上他的心头,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堵在咽喉之中,让他近乎颤抖。 “我带你去找太医。” 谢灼抱着白锦棠匆匆离开流云宫,直奔太医院,将那座荒凉的宫殿抛在身后。 落雨一直在宫门口等白锦棠出来,眼看着宫门都要关上了,白锦棠竟然还没有出来,就去找人。 这皇宫里白锦棠能去的地方不多,除了必去的老皇帝的寝宫,也就是叶狂澜的流云殿。 结果才走到流云宫附近,就看见谢灼抱着他家主子往这边来。 落雨赶紧上前,也顾不得上行礼,焦灼地看着躺在谢灼怀里,已经不醒人事的白锦棠。 “不是说去看看皇上就走吗?怎么才过三个时辰就变成这样了。”落雨眼圈瞬间就红了,一边哭着一边去给白锦棠把脉。 谢灼询问道:“怎么样了?” 落雨眼泪哗啦往下掉,连忙道:“脉象太乱了,根本看不出来啊。” 若是连落雨都看不出来,那白锦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无疑了。 这时,秋风也找了过来,低声在落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秋风上前,将白锦棠从谢灼怀里给抢了过来,旋即默不作声地打算抱着白锦棠离开。 谢灼脸色难看至极,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落雨抹了抹眼泪,态度骤然大变,朝着谢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奴婢代宁王多谢摄政王殿下出手相救,既然摄政王没什么事情,那奴婢就带着宁王先行出宫了。” 说完,落雨不再停留,逃一般地离开了。 就好像身后的谢灼是什么洪水猛兽,恨不得离谢灼远远的。 怀里还残留着白锦棠的余温,谢灼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乱了。 今日的事情确实是安王安排的。 但是白锦棠不一定不知情,从他的字里行间,谢灼隐隐约约地猜出来了白锦棠的目的。 白锦棠要逼自己在他和安王之间选一个,也是在告诉他,即使他不出手,即使他安安稳稳地呆在自己身边,安王也不会放弃杀他。 即使知道这是白锦棠的诡计,可谢灼还是控制不住,他的心一团乱麻,早就随着那人离开皇宫,满心满眼的想的再不是什么利用,而是: 白锦棠的伤严重吗?流了这么多的血,应该很疼吧。 第70章 这一夜, 宁王府兵荒马乱。 而宁王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京王和贵妃高兴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连连说了好几声“好”, 旋即派了不少人守在宁王府的门口, 势必要知道宁王到底是死是活。 而安王知道后,更是忍不住笑起来, 偏偏面上还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样了?”安王嘴角噙着笑意,道, “哎,本王这个好哥哥,才一回来就闹得整个京都不得安宁,往日里嚣张跋扈又得罪了这么些人,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动的手?” “还真是让人担心啊?” “嘭——”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人踹开了。 安王皱眉看过去, 刚想开口训斥, 就看见一身华服站在门口的谢灼。 而谢灼也在看着他,一双凌厉的凤眸漆黑一片,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之心惊。 “谁动的手,难道你不知道吗?”谢灼道。 安王的脸扭曲了一下,下一秒就变成那副乖巧可怜的样子, 声音哽咽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其实也很担心皇兄的,不过皇兄吉人自有天相, 定然能够逢凶化吉的。” 谢灼缓步进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安王。 安王看着逐渐走来的人,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在了他的心尖上, 让他陷入恐慌和畏惧之中,以至于声音都变得颤抖了。 “摄政王……您这是……” 谢灼:“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安王咬着牙道:“敢问摄政王问的是哪一件?” 谢灼:“你最害怕的那一件。” 安王袖子下的手,不断攥紧,低声道:“您……您说,你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但是必须有一个条件。” 谢灼慢条斯理道:“还记得条件是什么吗?” “宁王不能死,是你的底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安王瞬间瘫软在地,屈辱和委屈感,同时涌上心头。 谢灼弯腰,居高临下地审视他:“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第163章 安王嘴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灼道:“孤最讨厌被骗了,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那些要杀白锦棠的刺客,是谁的手笔?” 这话已经是放在明面,谢灼没打算再留脸面给自己,无论自己是否狡辩,已经改变不事实。 安王支支吾吾:“我……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真的只是太嫉妒了,也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要他们吓唬一下宁王而已,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摄政王,你相信我……” 谢灼冷笑:“这话你相信吗?” 安王眼泪落了下来,抽泣道:“我真的……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摄政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不敢了……” “没有机会了。”谢灼的话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直直的插进了安王的心口,那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的泪珠,顿在那里。 安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灼道:“你说什么?” 谢灼道:“放心,我们的盟约依旧有效,只不过在此之前,你就在王府里好好的呆着吧,朝堂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插手了。” 此话一出,安王哪里还不知道,谢灼这是打算让他彻底做一个傀儡了。 可是他不明白,想不明白。 白锦棠到底哪里好了,到底做了什么让谢灼如此心甘情愿的屡次帮他,数次得罪谢灼,依旧安然无恙。 甚至还要放弃自己。 安王不死心,他红着眼,抓住谢灼那用金丝绣成的蟒袍,问:“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他!” “明明他是我们路上垫脚石,杀掉他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谢灼:“即使他不死,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 况且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权力吗,而是只要有了权力,就能彻底拥有白锦棠,将他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安王大吼:“你说白锦棠是你的底线,不让我对他动手。若是他日白锦棠登上了皇位,又可会对你留情?我也能给你想要的,白锦棠他凭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一字一句,句句都是控诉和不满,甚至连昔日里那乖巧可爱的样子也不装了,双目猩红地盯着谢灼。 安王:“你就是被他蛊惑了,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谢灼,我才是你最应该信任的人,最应该扶持的人。” 为了获得谢灼的扶持,他做了这么多,堂堂安王,不惜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无辜样子。 只为得到谢灼的怜惜。 可白锦棠又做什么? “你累了。”谢灼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动容都没有。 他们本就因为利益相合,现在又在这里谈感情,真是假的不行。 安王:“我没有!!!” 谢灼懒得在欣赏安王这么一副样子,淡淡地吩咐道:“既然累了,就在王府里好好的休息,别再做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了,要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安王死死地抓着身子底下的地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低垂的眼睛里,里面酝酿着滔天的恨意和嫉妒。 他一定会让白锦棠付出代价,他会让谢灼知道,只有自己才是他最合适的合作者,只有自己才是值得他的信任。 而不是白锦棠那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见安王不说话,谢灼不悦地皱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尤其是关于白锦棠的事情,不许再插手。” “知道了。”安王闷声道。 谢灼这才满意地离开。 从安王府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安插宁王府的探子过来禀报,说是宁王已经醒过来了,暂时脱离危险。 谢灼又不可抑制地想起白锦棠那张雪白的脸,还有那几乎魔怔的样子,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到底是没有忍住,起身往宁王府里走。 宁王府全是随处可见的银月卫,看着谢灼,眼中更是不自主地露出戒备,虎视眈眈地看着谢灼,仿佛如临大敌。 秋风就守在白锦棠的房门口,见谢灼走来,剑横在谢灼的身前,挡住了谢灼。 谢灼蹙眉:“起开,孤进去看看。” 秋风道:“王爷已经歇下来了,摄政王不妨改日再来。” 谢灼听此,刚想直接闯进去,就看见落雨打开门出来了。 谢灼问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摄政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灼听此,不再停留,推门进去。 房间里还弥漫着药味和血腥味,隔着帷幔,谢灼隐隐约约能看见白锦棠似乎是在穿衣服,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谢灼想要走进了看,就听见白锦棠说了一句:“摄政王请坐吧。” 摄政王这才看见房间里早就放好一把椅子,离床榻十分的远,又隔着帷幔,别说是看白锦棠的伤了,就是白锦棠的声音低了都听不见。 谢灼才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不顾白锦棠的呵斥,走到床榻边,掀开了那厚重的帷幔。 只见白锦棠穿着外袍,脸色好了点,但依旧苍白,如今脸上带着愠怒:“你干什么?” 谢灼直接坐了下来:“我看看你的伤。” 白锦棠武功不低,被伤成这样,想必不是普通的刺杀。 说着,谢灼就要去剥白锦棠的衣服,结果手才伸过去,就被白锦棠皱着眉头直接打开了。 第164章 “谢灼,你不觉得这样很唐突吗?”谁家好人来看病,上来就要掀开人家的衣服。 谢灼被白锦棠这表情逗笑了,那压在心头上的阴霾散了点,戏谑道:“你在害羞?” “乖一点,你这身子我都来来回回地看过多少遍了,该碰的地方早就摸了个遍,用不着害羞。” “放肆!” 白锦棠被谢灼这不害臊的话气的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一向能言善辩的宁王殿下,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更被说去反驳了,最后只能揪着衣带,红着脸呵斥道:“谢灼,你找死!” 谢灼不管不顾地掀开白锦棠的被褥,凉意瞬间让他打了个哆嗦。 只见亵裤被卷到大腿根,那笔直漂亮的双腿,如今上面缠着一道一道的纱布,几乎都没有什么好地方。 谢灼见此,眯了眯眼睛,不顾白锦棠的反抗,又去看白锦棠的上身。 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有结痂的,还有留着印的,手臂上的新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渗血了。 这浑身上下,唯一没有受伤的大概就是宁王殿下这张漂亮脸蛋了。 白锦棠皱眉:“看够了吗?” 将人推开后,白锦棠立马卷着被子往床里面缩去,一脸戒备地看着谢灼。 谢灼道:“望乡亭,风尘解语,流云宫,你的情绪都失控过。” 白锦棠抿着唇不说话。 谢灼道:“我知道你想要报仇,你想要替他们沉冤昭雪,白锦棠,这些东西我都可以替你去做,你手上甚至不需要沾染一点鲜血,只要你愿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倔强,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受伤,用你自己来算计我,逼迫我,你这样自己心里就舒服了吗” 说到这里,谢灼眼中全是不理解,大有一种很铁不成的意味。 白锦棠道:“我们都在尝试着驯服对方不是吗?” 明明只要有一个愿意低头,就可以皆大欢喜。 可是他们太骄傲了,也太多疑和害怕,生怕交付自己的感情,紧跟着交付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心上人的圈禁和背叛。 再多的自负,都在此刻分崩离析。 他们是求而不得的苦情人。 谢灼:“是。” 白锦棠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我们都在害怕对方的背叛,这很正常。” 谢灼:“我想不明白。如果我是因为落花坡你的抛弃,对你失去信任,而你又是因为什么对我失去了信任?白锦棠,从大婚之夜你睁开眼睛开始,你就恨死了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了听大师曾经说过,你我有两世的情缘。” 谢灼一愣。 紧接着又听见白锦棠道:“这是第二世,不过真可惜,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这话十分的荒谬,甚至可以算得上可笑,要是换做别人这样对谢灼说,谢灼大概会冷笑一声,直接让人滚了。 可白锦棠的眼睛是这样的认真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锦棠:“我很清醒,你可以仔细想一想。” 昔日里相处的各种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谢灼的面前快速的走过,曾经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似乎因为这个荒诞的解释,瞬间变得清晰明了。 白锦棠不像是在骗他。 “知道吗?我其实特别的恨你。”白锦棠道,“所以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谢灼,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妥协的。” 谢灼:“前世的我……做了什么?” “前世的我,因为落水病重,醒来以后发现他们逼迫你嫁给我,我对你十分愧疚,百般的补偿你,想要弥补你。” “而你却在恢复记忆后不告而别,更可笑的是,没过多久,你就扶持安王登基了。” 这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谢灼:“还有呢?” 白锦棠道:“前世的我身体十分差,黑市最后被你一把大火给烧了,所以无论是账本还是蓬莱草全都没有了。” “彼时的我,根本无力回到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王登基……然后,安王登基没过多久,你就取而代之了,将朝堂血洗一遍,而我……” 说到这里,谢灼似乎隐隐约约猜到后来的事情了。 可他没有阻止白锦棠,他想要亲耳听听自己前世都干了什么。 “被你锁在了皇宫之中,生不如死。” 所谓的锁也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实际的情况怕是比谢灼想的还要糟糕,因为现在的他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谢灼咬着牙问:“前世你是怎么死的?” 谢灼害怕,害怕和自己有关系。 白锦棠道:“倒也不必如此害怕,和你没关系,要不然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谢灼干巴巴道:“是吗……” “病死的,那毒不解,我注定活不到二十六岁。” 如今毒已经解了,所以白锦棠说这些话的时候多了一份释然,这一直压在心口上的秘密,因为这次的谈话变得轻快。 谢灼不知自己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 心里最后那一丝的怨怼因为这样的结果烟消云散,让他觉得如梦如幻,甚至脑子都有些迷糊。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你来我往,纠缠不休。 第165章 谢灼如今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真的,哪里又是假的。 白锦棠到底是为了欺骗自己杜撰的,还是真是发生过。 “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如此。”白锦棠明确道,“说这么多,也并不是为了让你愧疚,让你胡思乱想,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不会让步,更不会妥协。” “但除了这些,我愿意给出第三条路。” 谢灼看着白锦棠,心中已有预料:“你想要我放弃安王,转而辅佐你?” 白锦棠道:“是。” 谢灼苦笑:“可是我不相信你,白锦棠。” “如果你是因为落花坡的事情,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谢灼,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你,你早就活不成了,你甚至离不开青州。”白锦棠坦言道,“我的心里是有你的,昔日我被仇恨蒙蔽双眼,但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辅佐我,我给你想要的,这样不好吗?” 白锦棠目光赤诚灼热,里面的冰雪悄然融化,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浓浓的温柔爱意。 漂亮的桃花眼盯着谢灼,就如同在看自己亲密无间的爱人。 这样的白锦棠,谢灼已经很久没看过了,哪怕一再告诫自己,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神荡漾,脸红心跳。 “白锦棠,你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那你告诉我,我想要什么。” 白锦棠眯着眼睛笑,贴在谢灼的耳尖,灼热的呼吸打在那里,只听白锦棠一字一句说道:“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永不背叛,永不抛弃,永远的爱意。”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谢灼眸子闪过一道暗芒:“哪怕你登上了皇位,也能这样?” 白锦棠:“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我们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会在登基大殿上一起走向那至尊之位,我会和你共同拥有这天下。” “即使死后百年,工笔史书在上,记载的永远都是我们有多么恩爱,我们会成为一段帝后相携一生的佳话。” 谢灼轻笑:“只有我一个?你难道不想拥有子嗣?” 白锦棠道:“宗室子弟良多,可以过继。而我只心悦你一个人,不会和其他女人扯上关系的。” “真是诱人的条件,这和你当初骗我,说喜欢我时有异曲同工之妙。”谢灼眯着眼睛笑。 白锦棠坐了回去,并不反驳,只笑意吟吟地看着谢灼:“我知道你还不信我,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想一想,我能等。” 第71章 谢灼走后, 落雨就进来了,帮白锦棠上药。 今日白锦棠进宫之前,就已经的得到刺杀入宫的消息, 可即使如此, 他还是要演上这么一出戏。 至于谢灼,自然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不知道谢灼到底会怎么选。 不过无论谢灼怎么选, 他都不会要自己的命,只这一点, 就等于给野狼带上了项圈,注定束手束脚。 谢灼在他的面前早已失去了主动权。 必要的时候,他会直接杀了安王,这样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 而静王也知道了安王和谢灼因为白锦棠生了嫌隙, 开心的合不拢嘴。 实在是没想到啊,自己还没有出手呢。谢灼和安王就已经因为白锦棠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实在好玩。 可是还不够猛烈, 他必须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闹掰才行。 因为宁王被刺杀的事情,京都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而白锦棠也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谢灼了,如今大概正忙着西南匪患的事情。 这件事情白锦棠是知道的, 西南的匪患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这些年来朝廷陆陆续续派过不少人去剿匪。 结果那些土匪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根本杀不干净, 来年春天,又疯涨一样越来越多。 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朝廷又派人去剿匪,结果这次不仅没有剿掉那些猖狂的匪徒,当官的还被抓了。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 那被土匪掳走的人正是谢灼的人,几番周转下来,这个烂摊子竟然落到了谢灼的手里。 就在今日,谢灼已经去北大点兵,打算带着人亲自剿匪。 临走之前,谢灼过来找过白锦棠。 说他会考虑白锦棠说的事情,再此之前千万不要对安王下手,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白锦棠答应了。 只要安王老老实实地,不出幺蛾子,白锦棠当然可以不对他出手,谢灼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然后安王当天晚上就忍不住了。 私自调动谢灼留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卫,将白锦棠约在了弱水河边,说是要给他道歉,结果却是一场鸿门宴。 幸而白锦棠提前准备,否则还真就栽了。 消息传到谢灼那边的时候,谢灼依旧是那句他会处理,让白锦棠先照顾好自己。 白锦棠便不将谢灼的话放在心里了,他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趁着谢灼离开,很多的事情都可以提上议程了。 一时间京都城波诡云谲,风声鹤唳。 就在众人各怀鬼胎时,京都城内忽然来了一对姐妹,四处打听宁王府的下落。 阿银和阿宝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满身的疲惫,如今看见京都城就在眼前,枯黄的小脸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 青州的路远,再加上下大雪,阿银阿宝两个小姑娘寸步难行。 第166章 只能等着冬天过去才启程前往青州,可是等他们匆忙赶到青州城向那里的人打听后,才知道宁王早就在年前就已经回京都了。 于是两个人休整几日,只能咬着牙往京都城而来。 为了省钱,他们一路上都是步行,不仅要提防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还时常因为迷路,走错地方,以至于现如今才摸到这京都城。 天地何其渺渺,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来到这繁华的京都城,格格不入。 她们饿了很久了,阿银牵着阿宝来到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子面前,一人买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拿在手里狼吞虎咽。 “老板,你家的包子是我吃过的最好的包子。”阿银笑着搭话。 老板也是个热心肠的,笑着说:“两位姑娘有眼光,我在这京都城下卖了十年的包子了!” 阿银:“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老字号!” 说着,阿银阿宝两个人和老板寒暄起来,像是说闲话一样道:“我们姐妹两个是从青州来的,早听闻宁王殿下被召回了京都,如今作为青州的子民,便想着去看看,不知道老板可知道宁王府在哪里?” 老板一愣,有些诧异:“两位姑娘去宁王府做什么啊?那地方晦气,里面的人都活不长的。” 阿银一愣,阿宝脸色更是变得难看至极。 阿银故作惊讶道:“啊,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宁王在京都得罪不少人,前些日子还遭遇了刺杀,如今正卧病在床养伤,也不知道人还活着不?” “我看你们是两个小姑娘,所以才多说一点,这宁王府还是别去瞧了,谁沾着谁倒霉!!!” 阿宝忽然扬起一抹天真的微笑道:“谢谢老板,但是我们的哥哥就在宁王府做工,等马上我们找到哥哥,一定让他赶紧辞工,离宁王府远远的。” 阿银附和道:“没错没错。” 老板一脸欣慰的点头,将宁王府的位置告诉了阿银和阿宝。 姐妹两人又和老板说了一会话,就和老板道别了。 阿银作势要往老板说的方向走,可是却被阿宝拉住了袖子,转而走了另外一条路,阿银有些不解地看着阿宝。 阿宝这才说道:“刚刚我们附近有一个男人,听见我们问宁王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现在一直跟着我们。” 阿银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脊背发凉。 “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阿宝道:“就连卖包子的老板都知道,靠近宁王要倒霉,看来哥哥在京都城的处境也并不是很好,我们不能给他惹麻烦了,更不能让别人知我们的身份,要不然定然会给哥哥带来麻烦。” 阿银点头:“那我们现在先不去宁王府。” 她们刚刚绕进了胡同里,正是一个很好的藏身的地方,定然能将那些人给甩开。 于是姐妹两个人就加快了脚步。 不愧是走了这么多路练出来的本事,没多多久,两姐妹就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了。 意识到将人跟丢的刘祎瞬间气急败坏。 今日他出来闲逛,正打算出城跑马,结果就遇见了这两个可疑的臭丫头,就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 没想到还真被他听到了宁王府三个字。 想到这里,刘祎脑壳子就开始转动起来了,这两个臭丫头跑得这么快,心里没有才怪呢! 而且八成还和宁王有关系,刘祎瞬间就想起来这几日,丞相和静王商量着要整治白锦棠的事情,说不定这两个丫头还就是关键人物。 于是跟丢的刘祎,连忙回了丞相府找人,势必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两个臭丫头。 阿银和阿宝在胡同里躲了很久,一直等到了天黑,这才敢从那漆黑的胡同里走出来。 阿宝的记性很好,走过的路都记得,很快他们就原路走出了胡同,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确定那些人走了以后,这才敢按照老板和他们说的路线去找宁王府。 日落黄昏,街上的人走的匆匆,都急着回家,姐妹两个人不敢停留,直奔宁王府而去。 等那座巍峨耸立的宁王府出现在眼前时,阿宝和阿银的眼睛都亮了,甚至还隐隐约约的泛着泪光。 王府的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应该是有人要出去。 阿银道:“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阿宝攥紧拳头:“嗯,我们过去。” 喜悦已经冲昏他们的头脑,长时间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几乎让姐妹两个喜极而泣。 就在阿银和阿宝打算从角落里走出来,打算去王府的门口,想要去见宁王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只见刘祎一脸奸笑的看着她们:“小姑娘,还记得我们?” 惊呼声还没有来得及脱口而出,小厮瞬间上前捂住了姐妹两个嘴巴,挣扎之中,刘祎有些不耐烦了。 “把她们打晕带回去,好好审。” 阿宝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她极力地看向王府,只见那一身水蓝色锦袍的公子缓缓从王府里走出来,被人簇拥着,月华照在他那颀长的身上,是无尽的风华和圣洁。 这就是宁王,也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 紧缩瞳孔之中,阿宝拼命的挣扎着,试图躲开小厮钳制住她的手。 哥哥,救我,救救我! 小厮没想到阿宝的挣扎如此激烈,手不由得松了,而阿宝看准机会,咬住了小厮的手,挣脱了小厮的钳制。 第167章 然后就要往青年那里跑去,大喊着:“哥……啊!” 可阿宝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不成形的音调,就被刘祎用一根木棒狠狠地地敲在肩膀上。 声音戛然而止,阿宝狠狠地摔在地上,双耳轰鸣,就连眼见也开始恍惚。 泪水几乎是一瞬间落下来的,而那一直背对着他的哥哥,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正好朝着阿宝的这个方向看来。 只一眼,就让阿宝心神巨震。 熟悉的模样,温柔的面容。 竟然是你,原来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阿宝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声音,意识已经不受控制的模糊下去,有鲜血顺着她稚嫩脖颈流了下来。 刘祎指挥着小厮,让他们将阿银阿宝扛在肩头上带走。 而那边的白锦棠只觉得心里猛地抽搐,疼的不行,他微微弓着身子,看向四周。 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安安静静的,甚至连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他就是觉得好难受,特别的难受,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和钉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心头一样。 落雨关切问道:“主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嘛?” 白锦棠道:“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落雨道:“谢灼都已经走了,安王那边也已经老实下来,至于静王,最近确实蠢蠢欲动,但都找人盯着呢,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来报,主子你就放心吧。” 白锦棠这才点头。 他确实该放心,如今种种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按理说不会发生意外的。 静王就算想要报复他,也找不到他的把柄。 落雨道:“我扶着你上马车吧,帝师那边应该要等着急了。” 如今春闱才结束没多久,柳逸卿最后进了翰林院,其中有不少他的人都安排了官做,有些做了京官,有些则是被放到地方做官了。 白锦棠终究还是选择一步一步的来,不敢太过于操之过急,怕引得丞相和谢灼的忌惮。 帝师府。 凌若尘站在那开的正旺盛的海棠树下,正吹着白玉箫。 悠扬婉转的声音融在月色里,被风带着,传的很远。 好听,但是白锦棠对音律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也不是很感兴趣,昔日跟着凌若尘学习的时候就没认真学,如今也听不出来什么,就单纯的觉得好听。 落雨他们已经退下了,将空间留给白锦棠和凌若尘。 等一曲终了,凌若尘踏碎满地的海棠花瓣来到白锦棠的跟前。 白锦棠笑着道:“这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的。” 凌若尘微微摇头道:“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闲来无趣,吹着打发时间。” 白锦棠点头,没多问,只是跟着凌若尘走到旁边的亭子里。 亭子里已经摆满了各色的点心,还有不少白锦棠爱吃的蜜饯梅子之类的,一边还放着上好的茶水。 白锦棠笑着说:“老师担任了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如今顺利结束,我早就来该恭喜祝贺老师的,奈何最近事情有点多,这才拖到现在,老师千万不要见怪。” 凌若尘端起杯子抿了抿,道:“这几日刺杀闹得比较厉害,你可受伤了。” 白锦棠:“都是一些小伤,现如今已经没事了。 凌若尘:“那那些流言蜚语……是你做的?“ 白锦棠“嗯”了一声。 凌若尘道:“为什么?” 白锦棠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道:“想确定一些事情。” 凌若尘叹息:“你终究还是放不下谢灼对吗?你想要让他站在你这一边,可是棠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失败了,该怎么办?” “不会失败的。”白锦棠声音笃定道,“是安王先动的手,我报复回去,没有错。” 这句话就格外的有歧义了。 什么叫做报复回去。 什么叫做绝对不会失败? 凌若尘神色凝重,嗓音清冷:“你想要做什么?” 白锦棠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杀意,他道:“我和谢灼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因为皇位,因为怀疑和不信任,现在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难道不应该是杀了安王吗?” 只要安王死了,谢灼就再无可以扶持的人了。 只要安王死了,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既然谢灼纠结,做不了选择,那就让他替谢灼选择,直接扼杀另一个选项就好了。 凌若尘终于忍不住呵斥白锦棠的行为:“疯了!” “可皇位争夺本就是你死我活,老师。”白锦棠依旧固执己见,他决定的事情,向来不问对错,只要结果,也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撼动。 白锦棠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谢灼走了,只剩下安王,这是个好机会,他必须要尽快动手。 要不然功亏一篑。 凌若尘自知已经拦不住白锦棠,只能妥协,皱着眉头道:“你打算怎么做?” 白锦棠道:“皇帝病重时,白马寺的住持为皇上祈福,挂了长明灯,如今皇帝病好了,按理说应该亲自去还愿的,可是皇帝身体经受不住舟车劳顿,到时候会让我、安王还有静王替他还愿,我打算在那时候动手。” 凌若尘:“怎么动手?” 白锦棠:“派人将安王引出来,将人直接杀了,再伪装成被山中野兽咬死,亦或者是其他。没指望谢灼相信,外面的百姓相信就成。” 第168章 凌若尘抿着唇,到底是没吭声,算是默认了白锦棠这行为。 “若是失败了呢?” 这个白锦棠当然也想过,毕竟哪有这这么容易一击毙命,所以白锦棠道:“那就等下一次,我会一直看着他的,总会有机会的。” 凌若尘:“你就不怕反而激怒谢灼。” 白锦棠:“为了一个安王,不至于杀我。况且,我并非没有自保能力。” 第72章 事实证明, 谢灼十分了解白锦棠。 也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京都,白锦棠怕是不会放过安王,于是在走之前留了不少人在安王身边。 从白马寺回来的路上, 安王一如白锦棠设计的那样, 被引了出去,然后遭遇埋伏。 安王跌跌撞撞地往密林里跑, 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哪里还有当时在若水河边上, 那得意洋洋的样子? 一边哭的稀里哗啦,说不该冒犯白锦棠,哀求白锦棠能够原谅自己,一边暗里□□, 设下埋伏,势必要取自己性命的恶毒模样? 静王知道白锦棠和安王的暗潮涌动, 得知安王“失踪”后, 白锦棠主动提出带人去密林寻找,他就知道今天晚上白锦棠想要干什么了。 于是欣然同意。 自己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一样看好戏。 白锦棠现在的目标是安王,倒也不在乎他看好戏,带着自己的银月卫当即就进入密林, 寻找自己这位好弟弟的下落。 谢灼的人也不甘落后,开始对密林进行全方位的搜捕。 白锦棠和谢灼的人是同时到的。 找到安王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 因为慌不择路,失足坠落山坡,被山中捕猎的夹子狠狠地夹住了他的腿。 “救命……救命……救命!” 安王泪流满面,声音越来越微弱,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看见坑边出现一个人影,安王几乎喜极而泣,大声喊:“救我……我是大安的王爷,我是安王……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上面的人影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安王继续哭诉:“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只要你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许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真的吗?”天色已经黑了,上面的人看不见坑底的情况,眯了眯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看清楚一点一样。 他只能听见安王的呼救声,却看不见安王具体的情况。 身边的秋风手里拿着火把,而那边的长羽则是招呼着暗卫下去救人。 到底是来迟一步,白锦棠没再咄咄逼人,否则长羽真可能会对他动手,于是便出言戳安王想心窝子。 安王本来就觉得那背影十分眼熟,如今听见白锦棠的声音,瞬间就认出来了,都快吓成鹌鹑了,瑟瑟发抖道:“你想干什么?白锦棠,你不能杀我!” “你若是对我动手了,摄政王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白锦棠你会后悔的。” 白锦棠嗤笑一声,并不回答安王,对一边的侍卫道:“下去把安王殿下好好的请上来,瞧安王殿下都吓坏了,开始说胡话了。” 安王惨叫:“我不上去,我不上去!白锦棠,你给我滚!你给我滚!你敢杀我!” 白锦棠慢悠悠道:“我杀你做什么,你可是我的亲弟弟啊,刚刚不还说只要我救了你,你什么都能给我吗?” 安王:“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你救,你给我滚开,白锦棠,你敢对我下手,呜呜!” 火把被人丢下了,照亮了如今坑底的情况。 三米有余的大坑之中,安王倒在土坑里,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不断发出尖叫声,皮肉被锋利的捕兽器夹得鲜血淋漓,几乎快要见了骨头。 血越流越多,却还有意识,还真是福大命大。 长羽皱眉:“宁王殿下,请你不要再吓唬安王殿下了。” 安王一听见长羽的声音,瞬间找到主心骨,又哭又笑道:“长羽,救救我,救救我,宁王要杀我啊!你快救我啊!” 长羽:“您先别激动,暗卫在绑绳子,马上就能下去救你了。” 安王这才哆哆嗦嗦地点头:“那……那你快点救我啊……” 安王下半身几乎都没有知觉了,血还在湿湿嗒嗒地往下掉,长羽只能先用衣服包住,让人将绳子绑住了安王的腰,慢慢地带上。 惊魂未定的安王如今看谁都战战兢兢的,等出了坑洞,刺眼的火把照亮了整片林子,安王也看清了四周,白锦棠就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半边脸颊藏在黑暗之中,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在黑夜中泛着不祥的血色,另一半则是含着清浅笑意,一种恐怖的撕裂感从白锦棠的身上蔓延开来,宛如恶鬼。 这人安王想起来自己坑底周围缠绕的毒舌,叽叽喳喳的老鼠,以及各种虫蚁和粪便,让他越来越绝望。 “安王殿下,还好吗?”白锦棠关心地问道。 安王尖叫着:“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别碰我,别……啊——” 现在的安王就像是个疯子,红着眼睛朝着白锦棠大喊大叫,眼看着白锦棠微微挑眉,长羽心里一惊,生怕白锦棠对安王动手,疾步上前将安王打晕了。 看着长羽紧张的样子,白锦棠笑了出来。 长羽连忙让人将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的安王带下去,面对白锦棠不由得心生畏惧,却面上不显:“多谢宁王殿下的协助,安王殿下已经找到了,长羽便带着安王殿下先行告退了。” 第169章 说着,便招呼着暗卫打算离开。 “且慢。” 长羽瞬间僵住,不敢说话。 只听白锦棠道:“若水河畔的那次扯平了,但本王可还记得,江湖追杀令的情。告诉你家主子,如果他只会让本王一味地等待,而不是选择处理问题,那只好由本王替他处理了。” 白锦棠从来都不是圣人,江湖追杀令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朱雀楼的楼主和他舅舅是旧相识,白锦棠早就被那一路接着一路的刺杀扎成马蜂窝了。 还有若水河的那件事情。 倘若白锦棠真的信了谢灼的鬼话,以为安王不会对自己动手了,那他今日就不是在回白马寺的路上,而是在过头七。 谢灼这样的处理方式让白锦棠心生不满。 既然他心里有气,便该让谢灼知道。 长羽咬着牙道:“是。” 等着人都离开了,白锦棠这才带着秋风离开。 等坐上回去的马车,秋风也上来,低声对白锦棠道:“主子,这几日我们的人都在关注静王和丞相府,就在刚刚,我们查到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白锦棠相杀安王,却也不想静王从中渔翁得利,如今安静这么长时间,白锦棠大概也能猜到,静王是憋了一个大的。 秋风道:“就在我们拜访帝师大人的那日,丞相公子刘祎来过宁王府邸附近,似乎还带走了两个姑娘。” “姑娘?”白锦棠眉头微蹙,想起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心悸,还有那种无法言喻的感受,一种苦涩涌上心来,“可查到那两个姑娘是什么人?” 秋风道:“那两个姑娘似乎并不是京都人士,而是从……青州来的……属下特地派人去打听过,似乎两个小姑娘来宁王府,是因为有家人在宁王府当差。” 白锦棠从青州带来的人不多,每个人的底细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况且走之前都是将家人安顿好的,如何会有两个小姑娘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京都城。 怕是事情没这么简单。 白锦棠抿唇:“查,查那两个姑娘的身份,还有她们现在的状况和下落,我都要知道。” 秋风:“已经在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下落。” “那就好。” 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尤其是安王那里。 两个姑娘…… 这让白锦棠想起在破庙里遇见的那两个姑娘,可若是那两个姑娘来找自己,去的不应该是他如今的宁王府,应该是京都的一个钱庄。 那是他名下的产业。 白锦棠有些心神不宁,终究是多问了一句:“还记得那两个叫做阿银阿宝的姑娘吗?秋风,顺带着把她们一起查了。” “这……”秋风有些为难。 先不说那两个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再就是说,没什么信息,又从何查起! 白锦棠道:“往云州城去查,银月卫不行,就传信给张玉屏,他在云州经营多年,也该有点人脉……” 顿了顿,白锦棠揉了揉眉心,“要是实在查不到就算了。” 秋风:“是。” 经此一役,白锦棠和安王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上了。 而静王却只怕他们斗的不够厉害。 ……………… 这一日,静王悄无声息地约见了安王。 彼时的安王因为刺杀,至今还躺在床榻上养病,心里的对白锦棠的怨恨已经无法言表,恨不得的拆其骨吃其肉。 有了白锦棠对比,安王看静王都变得顺眼起来。 安王的伤请的是皇宫里最好的御医照料,但那捕兽夹实在是太厉害了,终究还是伤到了筋骨。 总而言之,安王这条腿算是废了。 安王年幼时就被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辱,后来好不容易飞黄腾达,傍上谢灼,自此从冷宫皇子变成堂堂安王。 他将那些欺辱他的人全部处以极刑,包括那些见过他狼狈不堪的人,也全都想尽办法的处死,就仿佛曾经那个可怜卑微的冷宫皇子不是他一样, 如今经此一遭,就是重新将他打回当年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安王如何受得了,以至于脾气变得越发暴躁,已经连续处死好几批伺候他的侍女了。 “静王来这里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安王扯了扯唇角,声音讽刺,没有继续和静王虚与委蛇的心情。 看见如此狼狈的安王,静王眼里闪过得意洋洋和幸灾乐祸,随即又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关切道:“怎么能是来看你笑话的?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关心你都来不及呢。” 安王嗤之以鼻:“你到想要干什么?”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我们都受白锦棠的迫害,应该同仇敌忾才对。” 安王有些不可思议:“你想要和我合作?” 静王:“对,咱们一起合作,把白锦棠弄死。” 安王拳头紧握,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凭白锦棠和谢灼有感情,谢灼几次三番为白锦棠下你的面子,威胁你,你就不想报仇吗?只要白锦棠死了,谢灼自然就会像以前一样辅佐你了,对你对我都好。” 安王这次没吭声,因为他做梦都想杀死白锦棠。 静王道:“谢灼在京都时,白锦棠就想要抢你的位置,如今谢灼不在京都,他还要杀你。你躲的过一次,那下一次呢?白锦棠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170章 “就算我愿意和你合作,可是你别忘记了,白锦棠身后有国公府,帝师府,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凤侯爷,因为上次的刺杀,白锦棠如今出行都会有银月卫保护,暗中还有凤羽军。”静王道,“你要怎么杀死白锦棠?” 静王:“单单靠我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合作。” 安王神的有些激动:“你有办法?” 静王道:“还记得当年宣恩皇后吗?” 安王目光闪烁:“那是个神一般的奇女子,别说是我,就是整个大安都记得吧。” “当年她死时,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他的孩子都葬身火海之中,其实不然。” 安王一脸惊愕:“你说那个孩子还活着,当时整个流云宫都被烧成废墟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静王解释道:“宣恩皇后是血崩而死,临死前生下一个女儿,被她的心腹侍女抱走,躲在了宫殿的下水道里,这才躲过一劫,后来趁着皇宫大乱,抱着孩子跑出皇宫,隐姓埋名。” 这件事情就是连贵妃都没有想到,那个侍女竟然如此忠心,也没想到,两个人当真是福大命大,这么大的火竟然都没有烧死她们。 震惊过后,安王忽然变得急切,眼中燃起复仇的希望之火。 “你是说,那个孩子在你的手里?宁王并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静王点头,笑着说:“没错,她们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只要你想要,我立马就可以将她们交给你。” “到时候你到底是用他们来威胁白锦棠,还是用来泄愤,都可以。”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安王道:“所以你想要什么?” 静王道:“我知道谢灼一直在暗中收集丞相贪污的证据,把你们搜到的那些书信还有账目全都给我,我就把她们给你。” 就只是丞相贪污受贿的证据,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安王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好。” “但是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那个长羽看我看的很严,不会让我擅自进谢灼的书房的。” 静王见计划已经成了,虽然急切,但还是忍住了,于是故作姿态道: “我的耐心有限,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第73章 白锦棠做了个梦。 他不常做梦, 上次做梦还是因为谢灼。 这次梦见的是往事。 在梦里,宫墙边的槐树参天蔽日,枝繁叶茂, 流云宫里的海棠正值花期, 一树繁花似锦,漫天的花雨纷纷扬扬, 落在地上,漂亮极了。 叶狂澜从来不让人清扫, 因为她觉得好看。 叶狂澜生的美艳,却不是那种遭人觊觎的美丽,她像是一壶烈酒,又像是大漠里的飓风, 更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让人心生好感, 又生敬畏臣服之心。 她上的了战场,杀得了敌人,一杆红缨枪冠绝天下,一曲霜寒剑舞引得大安轰动。也入得了宫,当的了皇后, 后宫的女人无一个敢冒犯与她。 这般的人物,无论是到哪里都是太阳一般瞩目的存在。 可偏偏她卷入了朝廷的争斗,在这场黄泉斗争的倾轧中, 陨落了。 “棠儿,你过来。” 只见叶狂澜一身劲装,负剑而立,眉眼全是张扬明媚的笑容。 叶狂澜看着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上偷懒的白锦棠, 也不生气,道:“下来和我比划一下。” 白锦棠被打搅了好梦,噘着嘴装听不见,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默默地翻身,背对着叶狂澜,无声地表达着自己抗议。 什么比划啊,每次都逮着他揍啊。 这可是他亲娘,打儿子不带这么狠毒的啊! 叶狂澜眯了眯眼睛:“我数到三。” 白锦棠一僵。 叶狂澜:“三。” 白锦棠内心已经开始慌乱,手脚发凉。 白锦棠:“我……” 下一秒,叶狂澜一跃而起,直接拎着白锦棠后脖颈,将白锦棠揪了下来。 白锦棠在空中挣扎着,双腿乱蹬,双手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大喊:“你不讲武德,不是说好数到三吗?” 叶狂澜挑眉:“对啊,到‘三’了啊。” 白锦棠被气的小脸通红,不敢置信叶狂澜竟然耍无赖:“……你欺负小孩!” 叶狂澜看着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孩,一本正经道:“这叫做兵不厌诈,况且你是小孩吗?” 被捏住后脖颈,双腿离地的白锦棠,道:“我怎么就不是小孩了?” 叶狂澜:“一天睡八个时辰,现在的你和殿里睡觉的王八是一个物种。” 殿里的王八,是白锦棠去御花园捉回来的,王八每天只敢三件事。 第一件事情把脑袋和四肢伸出来晒太阳睡觉,第二件事是把脑袋和四肢缩回去睡觉,第三件事情是干饭。 白锦棠:“……娘,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叶狂澜:“你是我从路边捡的。” 白锦棠开始哭:“呜呜——” 叶狂澜一巴掌拍在白锦棠的脑袋上:“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白锦棠:“……” 白锦棠成功憋回去了,反正也不是真哭,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眨了眨大眼睛,声音更是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乖巧道:“娘亲——” “说。”叶狂澜将白锦棠放下来了。 第171章 白锦棠伸出通红的小手,那是他今日练剑留下的伤痕,如今还没有消退,于是抱着叶狂澜的大腿,一屁股坐下了,可怜巴巴道:“疼,要呼呼。” 不得不说,白锦棠虽然混账,但从小就是个人精。 打小就知道自己生了一个瓷娃娃一般的漂亮皮囊,平时嚣张跋扈气人的很,可要是软和下来,就是一个可怜招人疼的软糯团子。 尤其是白锦棠现在还只有巴掌大点。 叶狂澜:“真疼?” 白锦棠连连点头:“娘亲,疼疼,要呼呼——” 猫儿一样的眼神,就那样湿漉漉地看着叶狂澜,嘴巴微微撅着,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小手张开,费力地张开给叶狂澜看。 叶狂澜心瞬间就软了,当真弯腰蹲下身来,给白锦棠呼呼。 “还疼吗?” 白锦棠奶呼呼道:“娘亲吹吹就不疼了。” 等看着那小小手心真的磨破了皮,泛起红肿,叶狂澜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把白锦棠逼得太紧了。 叶狂澜心里忽然有点愧疚:“我下次让你少……” 话音没落,叶狂澜身边的贴身侍女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无数兵器残骸,看见白锦棠,下意识就要说话:“将军……” 叶狂澜眯了眯眼睛。 结果白锦棠“吧唧”一口亲在了叶狂澜的脸颊上,眨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甜甜说道:“娘亲,我最爱你了,最喜欢你了。” 叶狂澜脸颊泛红,还有点愣神。 这小子今天嘴怎么这么甜?太不对劲了。 毕竟白锦棠从小到大这么混账,还真没这么软软糯糯,讨人喜欢过。 “娘亲,我是你最爱的人对不对,所以就算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肯定舍不得打我的对不对,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呢——”白锦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缓慢拉开自己和叶狂澜的距离。 越来越不对劲了。 叶狂澜问侍女:“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看着已经准备逃跑的白锦棠,沉默了一下,老实道:“小殿下为了不练武,把兵器库给拆了,还不小心把自己手磨破了。” 叶狂澜:“……” 刚刚还软软萌萌撒娇的白锦棠拔腿就跑,两个萝卜长的小短腿硬生生跑出了一阵风,生怕跑慢了,自己就要遭殃。 “白锦棠,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刚刚还一口一个爱,一个喜欢的白锦棠,完美践行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即使在小破孩身上也同样适用。 白锦棠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我又不是傻子,你都要打我了?我还不跑!” 说着,白锦棠开始扯着嗓子喊:“啊啊啊!救命啊!皇后娘娘要谋害亲子,快护驾!” 叶狂澜脸通红,不同的是,这次纯属是气的:“老娘今日就要看看,谁敢救你!给我滚回来!” 这种情况没人敢拦,不出意外,最后白锦棠被叶狂澜狠狠地修理。 这样的事情,几乎隔几天都会在流云宫上演,大家都已经很习惯了。 小殿下虽然闹腾,但却实在招人喜欢。 那段日子是白锦棠最开心的几年。 直到叶狂澜再次被诊出喜脉。 叶狂澜并不是很开心,她不爱皇帝,却无法拒绝皇帝的恩宠。 而且当时的皇帝已经将怀疑猜忌,搬到明面上,尤其是如果叶狂澜腹中这个孩子还是个男孩的话,就十分麻烦。 无数只眼睛都盯着叶狂澜,叶狂澜心力憔悴,那段时间郁郁寡欢。 白锦棠仿佛知道什么一样,那日他趁着叶狂澜午睡,偷偷地溜了进来,他看着日渐消瘦的母亲,有些心疼的对叶狂澜的肚子道:“你要乖一点,没事别乱动,也别瞎折腾,你都害得娘亲不能陪我练武了。” “所以,你不许欺负我娘亲,要不然等你出来,我天天揍你啊!” “哈哈哈哈——”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叶狂澜忍不住笑起来,她揉了揉白锦棠的脑袋道,“你这做什么呢?” 白锦棠靠在叶狂澜怀里,却不敢压着她的肚子,闷声道:“您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想让你舒服一点。” 叶狂澜一愣道:“没有不开心。” 白锦棠道:“如果您不喜欢弟弟妹妹,可以不要的,因为我最想要的是你能开心,娘亲,你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们去你说的北疆,看那里的长河落日。” 白锦棠一直知道的,叶狂澜喜欢外面,不喜欢皇宫。 所以他总是闹着小性子,折腾玩,其实不是因为真的不懂事,是不想看着叶狂澜日夜消沉,身上的锋利逐渐被消磨。 他喜欢笑着的母亲,在校场上策马奔腾的母亲。 叶狂澜摸了摸肚子,道:“我很爱你,还有她。” 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岁月里,叶狂澜最有盼望的就是白锦棠和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那一直藏在心里的一个私愿。 她并不想将难受和伤心带给白锦棠,于是笑着捏着他的鼻子,道:“小混账,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白锦棠眼睛都亮了,认真思考了一下,还不忘记拍马屁道:“我当然是喜欢娘亲啦!当然,如果能有个妹妹就好了!” 叶狂澜道:“为什么不是弟弟?” 白锦棠嘟囔道:“太招人讨厌了,哪有妹妹香香软软的可爱!”说着,白锦棠一脸兴奋道,“灵儿妹妹就很可爱,我的妹妹一定会和灵儿妹妹一样可爱!” 第172章 “我会给她穿最漂亮的裙子,戴最好看的珠宝,吃最好吃的糕点,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我会一直保护她,爱护她,关心她,永远都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她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叶狂澜笑了起来:“一定会的。” 后来,叶狂澜给小妹妹取了个名字。 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白朝雨。 是他那未出世妹妹的名字。 他们的母亲最喜清晨时刻,那含着雨露的秋府海棠了。 —————— 清晨,京都城的大街上。 一个满是血污的女乞丐一路跌跌撞撞地跑着,身上伤痕累累,不断地往下滴着血,有些地方的伤口甚至已经见了血肉和白骨,触目惊心,像是经历了酷刑。 “求求你,告诉我,宁王府在哪里?宁王府在哪里?” 女乞丐双眸血红,像是发疯的一样,不断地扑向路边过往的行人,声嘶力竭地哀求道。 她光着脚踩在京都城寸土寸金的路上,每走一步,便是一个血淋淋的脚印,每一次摔倒都撕扯着她那残破的身体,她就像是一个漏风的破布娃娃,可怜,却碍了那些达官显贵的眼。 他们嫌弃地驱逐着乞丐,朝着他吐口水,大声的辱骂着: “哪里来的臭乞丐,就你还要找宁王,给我滚开!” “啊啊啊啊——臭乞丐,你给我滚开,什么玩意,也敢来拉扯我!” “滚开,要死就自己找个地方去死,他妈的别死在大街上,脏了我们脚底下的路。” 乞丐哀嚎着,几乎快没有了神智,浑身哆哆嗦嗦的躲闪着,嘴里不断地乞求道:“求求你们,告诉我,宁王在哪里?求求你们了……”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和尚,将那群对女乞丐拳打脚踢地女乞丐救了下来,他蹲下身子道: “你没事吧?” 怀空皱着眉看着女乞丐,想要将女乞丐扶起来,却被女乞丐抓住了身上的袈裟。 乞丐道:“求你带我见宁王,我求你了,我有生死攸关的大事情找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师傅,您慈悲为怀,我求您了。” 那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如今流下来的就是血泪。 满是血污和伤疤的脸,本该面目狰狞,如今怀空却只觉得悲哀和绝望。 “好。” 怀空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喂给了乞丐,挥手封住了她身上各处大穴。 “得罪了,”说完,怀空弯腰抱起了女乞丐道:“贫僧带你去找宁王。” 而另一边的宁王府,白锦棠正站在院子里。 明明是一个美梦,可是自清晨起身,白锦棠却心里发慌,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秋风急匆匆地从外面走来,道:“主子,查到了。” 白锦棠心头一紧:“查到什么了?” 秋风道:“那两个小姑娘是云州的一户农家的女儿,那个阿银应该是那家人的亲女儿,至于那个叫做阿宝的好像是却并不是,好像是阿银的亲姑姑抱养回来的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银月卫暂时只能查出来这么多,其他的还需要再等一等。” 云州人士,抱养回来的。 白锦棠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白锦棠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恐怖的想法,阿银和阿宝那两个姑娘是云州人士,叶狂澜身边心腹婢女霓裳也是云州人士…… 也是在八年前。 像是要验证什么,就在这时候,落雨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脸色难看的厉害。 “主子,怀空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人,那个人说……小公主还活着……”落雨红着眼,咬着牙道,“总而言之,您快去看看吧!” 白锦棠手足冰冷,近乎麻木,脑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乱七八糟的信息如走马灯一样滑过他的脑子,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疾步往前厅去走。 甚至好几次差点摔倒。 落雨吓得赶紧想要去搀扶白锦棠,去被白锦棠拒绝了,毫无情绪地推开落雨,继续往前厅里走。 他的手是抖得,腿就像不是自己的,灵魂是出窍的。 等他来到前厅,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椅子上的少女,怀空在为其扎针,即使对方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形,可是白锦棠还是认了出来那是阿银! 白锦棠听见自己喊了一声:“阿银?!!!” 这句话,太过的悲伤,瞬间吸引了怀空,朝门口看去。 只见脸色煞白,身体几乎摇摇欲坠的白锦棠,疾步而来,却又如受重击一般,身体死死地定在那里,不敢往前再走一步,死死地看着阿银。 就在怀空不明所以的时候,那神智恍惚即将陷入昏迷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睛。 等看清楚了来者,阿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奔跑到白锦棠面前,却因为受伤太重,以至于扑在了白锦棠的脚下,嗓子眼里发出绝望的呼声:“王爷!!!” 白锦棠一把扶住阿银,神情近乎空白,声音干涩嘶哑:“阿银,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银哽咽着道:“王爷,我姓宋,我父母是云州人士,我的姑姑叫做宋蓝,但是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霓裳。她是宣恩皇后的婢女,曾是流云宫的执事女官,我的妹妹叫做阿宝,她的本名白朝雨,是宣恩皇后当年拼死生下来的小公主,也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第173章 像是害怕白锦棠不想信一样,阿银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根金钗,和一封早就泛黄的书信。 “当年皇后拼死产子,遭受暗害,我的姑姑受皇后遗命,带小公主出宫,这些年来隐姓埋名,直到姑姑病逝,才将此事说出来。我们姐妹二人寻到青州,却不料王爷早已经回京。” “我们一路走来,终于到了京都,却不料遇见了……” 说到这里,阿银神色激动起来,“是安王,他们亲口承认的是安王,是安王对我们下的手!” 白锦棠瞬间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静王抓了阿银和阿宝,将他们送给了安王,他要坐山观虎斗,看着他因为朝雨的事情,和安王彻底撕破脸,正面对上! “王爷,阿银求你了,救救阿宝吧,求求你了,她快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锦棠:“我会救她的,我一定会救她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她的,谢谢你,谢谢你阿银……” 见白锦棠相信了,阿银欣喜的笑了,可那眼泪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谢谢你,王爷,一定要救她,阿宝真的是你的亲妹妹……” 音落,阿银终于陷入昏迷。 落雨见此,连忙从白锦棠的怀里接过落雨,将阿银带下去医治。 白锦棠就僵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这金簪是叶狂澜生前最喜欢的那根,如今被白锦棠握在手心里,冰冷的刺骨。 白锦棠缓缓地打开书信,只见信纸上面血迹斑斑,笔迹凌乱,是在极为慌张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愿吾儿锦棠朝雨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喉咙上涌来一口腥甜,白锦棠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额头青筋暴起,却不见怒火,而是比平时还要冷上千万倍的面色和声音。 “召集银月卫,我要去安王府!” 秋风:“不可啊,王爷,安王这是在给您下套啊!!!” 不仅是套,还是明目张胆的阳谋! 白锦棠道:“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朝雨若是死了,我让整个京都城为她陪葬!” “王爷!!!” 第74章 秋风拦着白锦棠, 第一次忤逆白锦棠。 “恕属下不得从命,王爷,你冷静一点, 你要是真的这样, 就当真是上了他们的圈套。”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 白锦棠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血迹。 这就是报应吗? 见白锦棠不说话了, 秋风紧绷的情绪松懈一下,可是紧跟着的是一阵悲哀。 忽然, 白锦棠道:“你让人去给帝师府传话,让凌若尘去一趟后宫。就说是安王殿下的功课最近不太行,要去找淑妃娘娘商议此事,派人跟着帝师一起去, 把淑妃控制住!再将淑妃的贴身之物拿过来给我,我有用。” 人人都有软肋, 而安王的软肋就是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母妃。 白锦棠已经冷静下来, 那一切就好办了,秋风连忙对身边的银月卫吩咐下去。 白锦棠又道:“让人给我准备车架,我要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我今日去安王府探病。” “再去给凤侯爷传话,让她亲自来宁王府做客, 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让她亲自去安王府寻我。”白锦棠冷笑出声,“本王倒是想要看看, 安王敢不敢对我出手。” 有凤侯爷在此,别说是安王,就算是谢灼亲自来了,也要掂量一下。 秋风:“属下遵命!” 白锦棠握紧了手里的那根金钗, 鲜血不断地从手心里流出来,滴答落在地板上,也强迫着白锦棠恢复了理智。 怀空在一边,大概也明白了一点事情,没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秋风过来说,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白锦棠起身,对怀空道: “阿银那边需要人,落雨抽不开身,你陪我去一趟吧,如果我妹妹……她出现什么意外,请你务必出手相救。” 说着,白锦棠朝着怀空郑重地弯腰行礼。 怀空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来白锦棠道:“情况紧急,我们快点过去吧。” 一时间,整个京都都沸腾起来了。 王府地牢里。 长羽静静地坐在那里,牢房门口站着的是陆远博。 陆远博告诉长羽道:“白锦棠已经知道阿宝的身份,如今已经动身去找安王了,白锦棠在劫难逃。” 长羽皱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身为谢灼师弟的陆远博为什么要这样做。 竟然和安王串通一气,不仅借着自己的身份,将丞相贪污的证据送出去,还封锁了京都的消息,将自己给抓了起来,只为了杀白锦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远博道:“谢灼已经偏离了自己的目标,现如今的他,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见以前的模样,我不知道白锦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只知道,只要白锦棠不死,谢灼就永远都变不回以前那个样子。” “既然谢灼下不了手,我就替他下手,安王殿下才是谢灼最值得扶持的人,而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宁王。” 丞相贪污的证据以后还会有,可是弄死白锦棠的机会却不多,如今谢灼不在京都,此次若是不成功,以后要是想要动手就难了。 长羽道:“陆大人,你就不怕王爷回来以后,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大发雷霆吗?” 第174章 陆远博:“只要白锦棠死了,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何况我是他的师弟。” 多年的情分在那里摆着,陆远博不信白锦棠会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决裂。 长羽没再说话了,他的脑海里全是谢灼归来以后,发现这样的局面,该如何的盛怒。 别人不知道,长羽却是知道,谢灼到底有多喜欢白锦棠,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几乎是喜欢到了骨子里,甚至变得都不像他了。 倘若白锦棠真的死了。 谢灼的怒火,无人承受的起,莫说是陆远博了,便是安王,怕是好日子也会到头了。 就在这时,有下属向陆远博汇报,将白锦棠大张旗鼓去安王府探病的消息告诉了陆远博。 陆远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愧是宁王殿下,我们走,我倒是要看看,宁王殿下想要做什么。” 而身在帝师府的凌若尘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立马带着人赶去皇宫。 还有凤侯爷,在听到安王竟然想要拿小公主威胁白锦棠时,周身戾气横生,当即抽出了自己那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的龙泉剑,按照白锦棠的吩咐,去了宁王府。 顺便让自己的亲卫守在安王府的门口,只要稍有动静,凤凌绝便不会手下留情,直接动手。 至于静王还有丞相听见这些动静,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安王和宁王注定你死我活,无论他们最后谁赢了,无疑都是两败俱伤。 而他们就能稳坐钓鱼台了。 “祖父,我们的好日子就到了!”静王向丞相敬酒。 丞相如今也是春风得意的,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白胡子,一脸感叹道:“宁王还是太嫩了点,也太狂妄了。” “当年叶家是怎么没的,白锦棠也会以同样的方法死去,不仅如此,他还会拉上侯府和国公府陪葬!” 静王:“没错没错!” 说着,静王拍了拍刘祎的肩膀,笑着说:“这次还要感谢表弟,等以后表哥登基了,封你做大将军!” 刘祎听此喜上眉梢,立马狗腿表示:“表哥威武!!!” 而另一边,白锦棠已经来到安王府的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安王府,才踏进安王的府邸,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白锦棠冷冷地扫过那些人,呵斥道:“滚!” 那人不动,秋风开路,直接一脚踹开,眼看着对方就要动手,白锦棠这边也不甘示弱,亮了刀剑。 眼看着府门口剑拔弩张,周围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安王的人这才不情不愿将白锦棠放了进去。 “安王在哪里。本王要见他。” 安王府的管家带着白锦棠来到了安王的房间门口,得意洋洋道:“安王现在还在休息,王爷不妨在这里等着,等王爷睡醒了,自然就能见到了。” 秋风冷笑:“放肆!” 管家道:“若是王爷不愿意,也可以直接离开。” 秋风气结:“你……!!!” “无碍。”白锦棠出声阻止秋风继续说下去,转而问管家,“那个叫阿宝的姑娘呢。” 管家越发的得意道:“等我家王爷心情好了自然就能见了。” 说着,管家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主子说,为了表现诚意,宁王殿下便跪着等吧。” 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就连怀空也不由得出声说话:“宁王乃是安王的兄长,长幼尊卑有序,你们王爷这样做,就不怕折寿吗?” 管家不屑道:“那你们走啊,我家王爷说了,要是不跪,他不介意将那个什么阿宝的腿脚砍下来,让她替咱们尊贵无比的宁王殿下下跪。” “就是要看看,宁王殿下愿不愿意了,舍不舍得了。” 怀空被气的面红耳赤。 秋风低声道:“主子,我这就带人杀进去,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折辱。” 白锦棠深呼一口气,如今凌若尘在皇宫里还没有消息,他必须要拖延住时间,还有凤凌绝那边,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不能出手的。 况且万一他们真的惹怒了安王,受苦的还是阿宝。 他已经亏欠阿宝太多了,不能再将她陷入险境。 “我跪。”白锦棠朝着秋风和怀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了。 说着,白锦棠撩开身前的衣袍,当真就跪在了安王房间门口,那故意用沙砾和碎石头铺成的空地。 管家:“宁王殿下如此有诚心,想必我家王爷很快就会醒的。” 很奇怪,除了膝盖被那些东西咯的火辣辣的疼,白锦棠不觉得难堪,反而内心快速平静下来,唯一所期盼的事情,就是快点见到他的妹妹。 从出生到现在,只见过一面的妹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整个院子都陷入一片死寂,他们听见面前的房门开了。 只见宁王被人用轮椅推着,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隔着十几节地台阶,蔑视地看着白锦棠。 安王嘴角上扬,冷笑:“白锦棠,没想到吧,你竟然还有今日。” 白锦棠缓缓起身,却因为腿脚已经麻木,以至于格外的艰难,幸亏是怀空在一边扶着,要不然又跪了下去。 白锦棠脸色并不好看,额头沁着汗珠,声音淡淡地:“阿宝呢?” 安王嗤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当然,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白锦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出来,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 第175章 安王听此,狞笑道:“我想要干什么,你的给我?!!!白锦棠,那本来都是我的东西,全都是我的东西,是你把它们都抢走了,你的东西本来都是我的!” “既然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是还给我!” 白锦棠道:“如果你愿意,我立马和谢灼断绝一切的联系,我再也不会见他,我可以离开京都。甚至……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杀死静王,帮你登基。” 安王冷笑:“想离开京都,白锦棠,你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死,我此生都不会安宁!” 白锦棠没再说话了,眉眼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而这个眼神成功的惹怒了安王:“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眼神,白锦棠,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失败者,我的手下败将,你是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静王是这样看他的,谢灼也是这样看他的,就连白锦棠竟然也敢这样看他! 仿佛他是那阴沟里的老鼠,每个人都能被踩踏一脚,每个人都能轻飘飘地弄死他一样。 对,白锦棠不是傲气吗? 不是自负吗? 不仅吸引了谢灼的目光,还要夺走他的一切。 现在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也要白锦棠痛苦,崩溃,最好生不如死! “你想见你妹妹吗?”安王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白锦棠:“想。” 安王将自己腰间的匕首给抽了出来,丢在白锦棠的面前。 安王道:“拿起匕首,废了自己,捅自己一刀,我就让你见他。” 秋风惊呼:“主子!” 怀空手里的珠子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白锦棠却笑了,往前走了几步,拿起匕首,看着冒着寒光的匕首道:“可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安王油盐不进:“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砍了你妹妹一只胳膊,让人拿过来给你认识一下,这样怎么样?” “不用了。”白锦棠握住匕首的手发白。 安王兴奋道:“那就开始吧,只要你愿意你捅自己一刀,亦或者是断了自己一条胳膊或者是腿,我就让你见她。” 白锦棠握紧匕首,高高抬起,就在众人屏住呼吸,一脸着急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那匕首非但没有刺入白锦棠地身体,而是宛若一抹流光,直冲安王面门而去! 安王吓得大叫,守在安王身边的守卫慌忙去拦! 白锦棠也趁此机会,乘势而上,缠在腰侧地软剑毫不留情的出鞘,紧跟着匕首,朝着安王刺去! 秋风和怀空反应也十分快,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打了个安王措手不及!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安王狼狈地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喊叫声! 紧缩的瞳孔倒映着软剑的光,白锦棠毫不犹疑地朝着安王刺去,却被那些护卫以身挡住,软剑刺穿护卫的身体,带着血的剑尖只差一寸,便能捅进安王的身体! 守卫和暗卫堵成一道人墙,好在是将安王给护住了,然后迅速反击! 白锦棠连忙退回来,两队人剑拔弩张,虎视眈眈。 惊魂未定的安王大吼:“白锦棠,你真的不想见你妹妹了吗?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白锦棠冷笑:“帝师已经去皇宫了,你猜,多久能到淑妃的寝宫?” 安王脸色煞白:“你敢动我母妃?!”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是你先动他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而你也就这么一个母妃,安王,你当真要如此不管不顾吗?” 安王:“不不不!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我母妃好好的,你就是想救那个贱人才这样说的?!白锦棠,我告诉你,我不上当!” “是吗?”从皇宫里赶过来的银月卫将一个香囊递到了白锦棠的手里,连带着一起的还有一封淑妃亲手写的书信。 白锦棠将锦囊还有书信,一起丢到安王的面前,道:“安王殿下,好好看看吧。” 安王大喊:“给我拿过来!“ 管家连忙弯腰将东西拿了过去,递给安王,看完书信,又看着香囊上的纹样,确定是淑妃的东西以后,安王也是有点慌了。 安王将书信撕碎,又把香囊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吼:“白锦棠,白锦棠,白锦棠!!!” “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白锦棠:“我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种!” “倘若阿宝若出了什么事情,凤侯爷的凤羽军就守在门口,只要我一声令下,必定踏破这京都城,今日我必屠尽安王府,和你们同归于尽!” 安王:“你这个疯子!” 白锦棠双眸染上血色,一字一句道:“将我的妹妹还给我!!!” 没人能和一个疯子讲道理。 何况那疯子手里还攥着他母亲的性命。 管家结结巴巴道:“王爷,我们该怎么办啊……” 眼看着白锦棠提剑朝着他们走来,不管不顾的,完全是杀红了眼的疯癫模样。 安王是真的怕了。 他后悔招惹这个疯子了,他大叫着:“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白锦棠再次重复:“我的妹妹还给我!” 安王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贱人带出来,给他!“ 安王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咬着牙道:“白锦棠!我告诉你,别以为就你会威胁人,你要是敢伤害我的母妃,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第176章 可白锦棠听不见安王的威胁,因为浑身鲜血淋漓的阿宝被人带了出来,丢在了白锦棠的面前。 小姑娘几乎瘦成皮包骨头了,浑身没一块好肉,奄奄一息地倒在白锦棠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有所预感,小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黯淡死寂的眼眸,在看见白锦棠的那刻,犹如百花绽放,瞬间耀眼夺目起来,带着委屈,又带着欣喜,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 阿宝费力地叫着:“哥哥——” 你怎么才来接我回家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白锦棠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忍着鼻尖的酸涩,低声应道:“嗯,哥哥在呢。” 阿宝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我疼……我好痛啊哥哥……” 第75章 “乖, 马上就不疼了,乖……”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来不及消散,担心和焦灼纷至沓来, 白锦棠:“怀空, 你快给阿宝看看。” 怀空连忙走过来,为阿宝把脉, 旋即脸色一变,又低头闻了闻阿宝手腕上的伤口, 是一股很奇异的香气。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白锦棠道:“怎么样?” 怀空道:“是透骨香。” 透骨香那可是比半寸相思还要恶毒的毒药,发作时,会让人慢慢丧失五感, 骨头犹如万蚁啃食,浑身还会散发一众奇异的香气。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 此毒无解。 此话一出, 白锦棠如遭雷击,半边身子直接麻木。 像是不确定一样,白锦棠再次询问道:“确定是透骨香?” 怀空将一枚丹药喂给阿宝,又迅速用银针封住了阿宝身体的穴道,咬着牙道:“是, 而且中毒已深,已有半月之数。” 那就是阿宝初到京都的时候。 “阿宝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哥哥马上就带你回家了。” 阿宝听不清白锦棠说什么,她抓着白锦棠的衣襟,扬起一抹微笑,声音犹如蚊呐:“哥哥……”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紧接着就因为身体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白锦棠用自己的外衣裹住阿宝,冷如骨髓的目光落在了安王的身上:“透骨香,是谁下的?” “什么……什么透骨香我不知道!”安王一脸懵逼,完全没想到静王还藏着这一手,他慌张的解释道,“我是折磨她了,对她用刑了,那也是因为她对我出言不逊!!!我没有对她下毒,白锦棠,人我已经给你了,你不能反悔,你必须放了我母妃!” 白锦棠将阿宝小心翼翼递给秋风抱着,让怀空照料,这才大步上前,直接踹在安王的心口上! 安王府的人不敢拦,只能任由安王被踹的人仰马翻,从轮椅上滚下来。 白锦棠抓住安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像是拎小鸡一样:“白长渊,我再问你一遍,透骨香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安王:“我不知道!白锦棠,人是静王给我的,有本事你去找静王啊,找他报仇啊,你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 白锦棠:“你以为我不不敢吗?!” 安王吓得抖了一下。 白锦棠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压着暴怒的声音,是诡异的平静。 他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要不然我先杀淑妃,再杀你,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说到做到!” 音落,白锦棠一掌将人拍飞,扭头从秋风怀里接过阿宝,抱着人往王府外面走去。 迎面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陆远博。 陆远博见白锦棠抱着阿宝,脸色瞬间煞白,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安王动作这么快,已经将人交给了白锦棠。 在经过陆远博身边的时候,白锦棠冷笑:“陆大人,你与虎谋皮,摄政王知道吗?” “今日种种,有你一份,我记着呢。” 白锦棠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全然不顾身后的陆远博难看的脸色。 ———— 阿宝神色痛苦,死死地抓着白锦棠的手,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那本该漂亮璀璨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喉咙只能发出呜咽声音,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榻上,身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因为痛苦的挣扎,再次崩裂,血染红了床榻。 “呜呜……哥哥,我好疼啊……” “呜呜,哥哥……” 那一声声的哥哥就像是一把大锤子,每句都狠狠地敲在白锦棠的心口,粉身碎骨一般痛苦。 落雨和怀空就守在一边,两个人似乎因为什么产生了分歧,争得面红耳赤。 即使刻意压低声音,不愿意被白锦棠听见,可白锦棠却已然猜到他们想要说什么。 白锦棠道:“落雨,怀空,你们两个都过来。” 落雨和怀空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地走过来。 白锦棠用手帕细细的擦去阿宝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道:“找到救人的办法了?” 落雨绷着脸,不忍地看了阿宝一眼,旋即狠狠地扭过头去,直接道:“没有。” 怀空抿着唇,似乎想要张口说话,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白锦棠就先开口说话了。 “静王想要的是我的命,之所以挟持阿宝也是因为我,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在阿宝身上下毒,除非他知道,这个毒最后会落在我的身上。” 阿宝唯一的价值是威胁自己,若是阿宝死了,他什么也得不到。 第177章 如果静王是想要用阿宝身上的毒要挟自己,那早就该来谈条件了,可是他没有。 说明,这毒根本就不是为阿宝准备的,而是为他准备的,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救人,牺牲自己了。 落雨“扑腾”跪了下来,死死地咬着嘴唇,忍着哭腔道:“主子!!!” 见白锦棠都明白,怀空没再打算隐瞒,低声道:“透骨香是有解的,但却是要一命换一命。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愿意哦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所以才都说着透骨香无解。” 白锦棠撩过阿宝的额发。 上次匆匆见过一眼,小丫头脏兮兮的,警惕性很高,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如今看见了,竟然和叶狂澜生的有五六分相似。 自己也真是眼瞎啊,明明妹妹就在身边,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秋风听此,立马道:“我来,一命换命,我愿意。主子,让我来,我一定把小主子救回来。” 落雨声音很悲哀:“没用的。” 秋风:“什么意思?” 怀空解释道:“想要解透骨香,只能把毒引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还需要是中毒者的至亲骨血。” 意思就是只有白锦棠一个人能救。 怀空又道:“你中过半寸相思之毒,解毒后,几乎是百毒不侵。所以,一旦透骨香进入你的身体,你不会像一般人一样立刻暴毙身亡,你的体质会和透骨香不断地厮杀争斗,摧毁你的身体,每到毒发之时,你会承受比半寸相思还要厉害的折磨和痛苦……一直到你死去。” “这个过程,快则几月,慢则五载。”怀空的声音是颤抖的,他握紧拳头,“哥,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忘记当年你身中半寸相思的那几年了吗?” “你只会比那更痛苦,更绝望,甚至到后来,你会丧失神智,因为痛苦彻底陷入癫疯,自戕身亡。” 怀空不愿意隐瞒白锦棠,却也有私心,不想要白锦棠这样做。 于是他将往后会出现的情况,一一说给白锦棠听,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退缩和害怕,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可是白锦棠没有。 白锦棠却笑了,看向阿宝的眼神是如此开心,是这般的温柔:“看吧,我就说,我一定能救你的,阿宝,哥哥会救你的。” 幸好,上天也不算薄待他。 将他的妹妹送回到他的身边,幸而他又能救他最爱的妹妹,不至于束手无策。 白锦棠什么都可以不要,他现在只想要他的妹妹活下来。 怀空:“哥,我能压制她身上的毒,我们不一定非要走到这个地步。” 白锦棠摇头:“可我只想要她好好的。” 而不是看着她被透骨香折腾的死去活来,逐渐失去五感,变成一个废人! 他的朝雨也不过才九岁,吃了这么多的苦,大好的年华还在后面,不能就这样死去。 一边抽泣的落雨道:“可是以命换命,只有五成把握,主子,你可能根本救不了小主子,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白锦棠微微点头:“不是还有五成把握我们会活下来吗?” 多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这下子,落雨和怀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锦棠道:“那就去准备吧,她很疼,要尽快,不能再拖下去了。” 落雨:“主子……” 白锦棠不容置疑道:“落雨,去吧。” 落雨只能哭着去下去准备要用到的东西。 怀空眼眶发红,手里的佛珠再也转不动了,忽然,他蹲了下来,将那脑袋靠在白锦棠的膝盖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怀空哽咽着道,“师父算到你有一劫,便让我下山帮你。可是我怎么来的这样晚……我该早点来的,我该早点来的……” 白锦棠叹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怀空哽咽道:“可是哥,你会死的!” 白锦棠道:“我只怕救不了她。” 人活着只是为了一个念头,以前白锦棠想着,只要能让他报仇,他什么都可以干,反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妹妹。 孰是孰非,孰轻孰重,权衡利弊。 在他的妹妹面前,都不足一提。 他只想要自己的妹妹好好活着,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白锦棠:“秋风。” 秋风立马跪了下来,含着泪,忍着声音里哽咽道:“主子。” 白锦棠道:“老皇帝被下了毒,已经活不长了……” 而他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死了该怎么办。 “传信给我们安插在静王、丞相、安王、贵妃和皇帝身边所有的暗探暗桩,以及朱雀楼的杀手,还有所有的银月卫,今日我若是身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就地格杀。无论失败成功,剩余的人,即刻撤离京都,退回青州,自此就把京都的事情都忘记,好好的活着。” 这些人都是他用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各个武功高强,也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 还有凤凌绝。 他若是死了,凤侯爷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直接造反。 但是不行,凤凌绝的兵马全都在北疆,京北大营受谢灼的管制,能调动的人不多,况且皇宫里还有几万禁军,哪里这么容易成功? 白锦棠起身,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匣子,交到了秋风的手里。 第178章 这是当年北渊王全族被灭的真相和证据。 “届时京都大乱,再传信给凤侯爷,让她带人速回北疆,静候京都的情况。”白锦棠顿了顿,又道,“倘若静王没死,登基称帝,便让凤侯爷拿着当年丞相和静王陷害忠良的证据,联合帝师一起。以静王谋权篡位,平叛的名义召集凤羽军,攻打皇都,另立新主。” 光有证据还不够,凌若尘是天下学子的表率,到时候由他出面,静王便已经输了三分。 “倘若谢灼称帝……”白锦棠握紧了拳头,“便将这些交予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看见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这是谢灼欠他的。 顿了顿,白锦棠又补充道:“倘若他不愿意……却还要固执地坐上那江山,就更好办了……” “谢灼名不正言不顺,必定背着乱臣贼子的名头,天下诸侯百姓可群起而攻之,凤侯爷正好有名正言顺地理由出兵平叛。”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白锦棠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秋风将匣子捧过头顶,浑身都在颤抖:“是!” 白锦棠点头:“下去吧。” 眼看着只留下怀空一个人,白锦棠轻声说道:“到时候你也别留在这里,就老老实实地回去青云山吧,那里比京都好。” 怀空抱住白锦棠的腰,扑在白锦棠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白锦棠无奈:“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到现在还是喜欢哭鼻子。” 怀空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不断地压抑着喉咙里绝望的哭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落雨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要用的所有的东西。 怀空从白锦棠的怀里起开,和落雨站在一起,两个人抹了抹眼泪,目光死寂,将所有的悲痛都压下去。 白锦棠安抚地笑笑,握住了阿宝冰凉的小手:“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一个是救苦救难的佛陀,一个是妙手回春的大夫,你们一定能行的,所以别怕,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欣然接受。” 落雨咬牙道:“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夫,你和小主子我都会救。” 怀空低声道:“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白锦棠温声道:“嗯,好。” 第76章 白锦棠躺在了阿宝的身边。 无数的银针扎在他们的身体上, 犹如飞花乱影,让人看不清楚。 怀空和落雨将匕首放在火上炙烤,旋即分别将白锦棠和阿宝的手心划破, 让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 属于同源的血液瞬间交融。 随着怀空和落雨操控内力, 将真气输送到他们的身体里。 那本该疼痛的伤口变的瘙痒,有东西顺着那相接的地方一点一点流进白锦棠的身体里, 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争先恐后似的,钻入他的皮肉里, 爬进他的骨头缝里,游走在他的血液里。 原本还算温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凉,不一会白锦棠的睫毛上就已经结了冰霜,流畅顺通的经脉因此陷入堵塞凝滞。 剧烈的疼痛让白锦棠的脸色越来愈难看, 近乎透明。 这是一种久违的疼痛。 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不断地撕杀着, 冲撞着, 不顾一切的对抗着,他感觉的自己的身体像是分裂成了两块,身体每一寸都是剜心一般疼痛。 他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是血。 白锦棠害怕落雨和怀空担心,于是极力压制, 生理眼泪开始模糊自己的视线,四肢因为疼痛到抽搐,以至于直接麻木。 那血终于也忍受不住, 如泉涌一般,从白锦棠的嘴里吐出来。 恍惚破碎的意识中,白锦棠似乎听见了哭声,有人手忙脚乱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血。 可是那血却越擦越多, 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根本擦不干净。 落雨尖叫着:“主子,别睡啊!主子,主子!!!” 怀空更是不顾形象地大吼:“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白锦棠,你挺住啊,我求求你,求你活下来好不好!!!” 落雨:“怎么办,怎么办……” ……………… 阿宝也就是白朝雨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从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哥哥。 所以这是哪里? 白朝雨忍不住动了动,看着陌生的床顶,浑身疼的难受,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嗓子却火辣辣的疼,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在她的后背垫上了软绵绵的枕头。 白朝雨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是她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视线更是朦朦胧胧的,整个人像是做梦一样,有点茫然。 唯独鼻尖萦绕的那一抹清淡温柔的海棠香气,格外的清晰。 这个香味,她好像从哪里闻过。 “乖,喝点水。”这人声音一点也不好听,嘶哑低沉,像是指甲划过墙壁一般刺耳的声音。 可是他的动作却如此温柔。 白朝雨听话地就着那人的手,将面前的水都喝完了,嗓子好像也舒服了起来,也有力气了。 白朝雨第一时间去揉自己的眼睛,因为她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想要知道他是谁。 第179章 可却被那人温柔地拿了下来,低声哄着她道:“别揉眼睛,你才睡醒,眼睛看不大清楚很正常,别着急,慢慢来,马上就能看见了。” 白朝雨乖巧的点头,缓慢的眨着眼睛,不再去揉,而是等着眼睛慢慢地适应。 眼前的云雾逐渐散去,世界露出她本来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人,白朝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白锦棠瞬间就慌了,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找人给你看看……” 说着,白锦棠急忙地起身,想要往外面走。 “哥——” 白朝雨从嗓子眼里发出哀鸣一般的呼唤声,然后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白锦棠的怀里,死死地抓着白锦棠的脖颈,哭的不能自已。 白锦棠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也抱住了自己的小妹妹。 “哥哥在呢,哥哥一直都在呢,朝雨乖,朝雨不难过。” 白锦棠拍着白朝雨的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真是太好了,他的朝雨好好的,一定也会好好的活着。 他也活着。 他们会好好的。 白朝雨这一路走来,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是打落牙齿含血吞。 可是现在,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哥哥了。 往日的那些坚强在此刻全部崩盘,如今的她,就像是受了委屈想要大人撑腰的小女孩,只要窝在大人的怀里一点一点的倾诉自己受的苦。 白锦棠不厌其烦地为白朝雨擦拭着眼泪,安抚着她的情绪,轻声地哄着她。 他的朝雨,也不过才八九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朝雨终于止住了泪水,她抽噎着:“哥,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害怕啊。” “是哥哥对不住你,哥哥应该早点认出来你的,应该早点去找你的,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前世的白锦棠并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妹妹。 这让他想起来自己破庙初见白朝雨的情景。 如果不曾被自己碰见,他的朝雨真的会死在那场风雪里,被大雪掩埋。 他的朝雨,前世没有来找他,是不是就是…… 想到这里,白锦棠手足冰凉,不敢继续想下去,万幸,这一次,他的妹妹找到了他。 白朝雨看着面色惨白,眼下青黑的哥哥,小手忍不住落在白锦棠的肩膀上,用脑袋蹭着白锦棠的下巴道:“我知道的,哥哥只是不知道有我,要是哥哥知道我的存在,定然不会让我吃苦的。” “所以哥哥,你别难过,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白锦棠抱紧了白朝雨,点头:“好。” 白朝雨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刚刚又哭了这么长时间,很快就没有了力气,喝完药以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锦棠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将那紧紧抓住自己的小手放进了被褥里,又安静地看了好一会白朝雨,直到喉咙开始发痒,白锦棠这才慌张地起身,出去了。 才出去,白锦棠就忍不住嗓子里的痒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守在门口的怀空见此,立马扶着白锦棠。 怀空道:“小妹已经没事了,只需要好好休养就行,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你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吗?你差点就……” 怀空一想起昨天的事情,都觉得心里后怕,幸亏最后落雨想起来白锦棠的蓬莱丹还没有吃完,这才将白锦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结果白锦棠才一醒来,就不顾他和落雨的阻拦,非要守在白朝雨的身边,一步都不肯移开。 白锦棠已经一天没有休息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是五年了,就是五个月都不一定能活下去。 白锦棠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声音小点,莫要被朝雨听见了,要不然又要哭鼻子了。” 他真的是,舍不得白朝雨再掉一丁点的眼泪了。 怀空只好咬着牙不说话了。 白锦棠轻轻擦去自己唇角的鲜血,这才问道:“我中毒的事情,没有传出去吧?” 怀空道:“如今宁王府围得像个铁桶一样,都压着呢。” “那就好,千万不能让静王他们知道,哪怕是自己人也不能知道,要不然军心涣散,就真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怀空道:“秋风都去办了,你就安心养病吧,别再折腾了。” 白锦棠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多谢你了。” “我只恨自己救不了你。” 白锦棠叹息:“别钻牛角尖。” 怀空不说话了。 这时候,一直不见踪影的落雨匆匆地走过来,似乎是从阿银的房间走过来的。 白锦棠心里一紧,连忙道:“出什么事情了?” “阿银姑娘受了重刑,能活着见到王爷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刚刚病情恶化,怕是……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落雨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甚至哭都不知道先该哭哪一个,到如今,只觉得内心一片麻木不仁。 落雨:“阿银姑娘说,想最后再见一见小主子。” 像是不曾预料,白锦棠心脏抽搐,近乎失声,过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低声道:“我带朝雨去见她。” 第180章 ———— 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阿银竟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梳着京都城里最流行的发髻,头上带着漂亮的步摇和发饰,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 不知道想什么,她的唇角还带着浅笑。 本就是青葱一般的年纪,却在此刻即将走到尽头。 阿银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看舒服的衣服,也不曾如此盛装打扮过,可是今天她想要自己变得好看一点,想让她的妹妹记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青州到京都城的路真是太难走了,刚好是她的后半生。 不过幸好,她的阿宝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白朝雨红着眼睛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每一个步子千斤一般沉重。 “姐姐……” 阿银惊喜的看着完好无损的妹妹,想要站起来去找她。 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沉重,腿脚几乎没了知觉,根本无法支撑他走过去,于是她张开双手,笑着说:“阿宝快过来,让姐姐看看你——” 白朝雨扑到阿银的怀里,却不敢用力,她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道: “姐姐,我已经找到哥哥了,哥哥他很好,他也是你的哥哥,所以你能不能为了留下来,好好的活着啊。” 白朝雨哽咽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找到哥哥了,以后再也不用乞讨了,再也不用挨骂了,我们一起穿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你还要当我一辈子的姐姐呢……” 阿银揉着白朝雨的脑袋承诺道:“我一直都是阿银的姐姐,永远都不会变。无论阿宝走到那里,变成什么样,我也都会一直爱阿宝的。” 白朝雨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字字泣血:“那你就别离开我,你不是爱我吗?我也爱你,姐姐,所以我求求你了,你别离开我……” 她的姐姐真的很笨。 小时候她调皮捣蛋,总是挨骂,她的姐姐就帮她求情,还帮她背黑锅。 明明她都承认是自己干的了,可是她的姐姐还是会挡在她的面前,生怕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她,明明自己想吃的不行,还要骗她说自己不爱吃。 后来养父母死掉了,留给她们一笔不少的钱财,可是她的本姐姐不想着把他这个拖油瓶、还可能会带给她死亡的妹妹丢掉,竟然还要带着她找哥哥。 只因为养父母的那句:“阿银,你以后就是姐姐了,要好好保护妹妹哦。” 阿银就这样豁出性命的保护她爱她。 一路上,生怕她吃不饱睡不暖,倾尽一切地给自己最好的。 就连被安王抓住了,她的姐姐还是不顾一切地挡在她的面前,哪怕自己都被折磨的不成个人样,还要故作轻松地安慰自己,哄着自己,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现如今,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傻的人? “以后会有哥哥替我陪在你的身边,我就不行了……” 阿银何尝又舍得离开呢,她的阿宝还这样的小,明明是公主之尊,却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 现如今终于找到自己的哥哥了,自己却要离开她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丢下我自己跑啊!你别管我了,不行吗?” “破庙的时候,就应该让我病死,让我死在大雪地里!不,小时候你就应该把我掐死,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好好的了。” 她的姐姐是这样好的人,本该拥有一段很好的生活,可是因为自己,全都没有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阿宝,不要乱说话。”阿银用力的将妹妹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才见到你时,你被姑姑抱在怀里,你就这么大一点,见到谁都不笑,谁喂你吃东西你都不吃,唯独见到我特别的开心,只吃我给你的东西。” “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委屈了你,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白朝雨:“……姐姐……” 阿银轻轻地抹去白朝雨的眼泪,忍着婆娑泪眼,扬起一抹笑,说:“以后要乖乖听哥哥的话,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最主要的是,姐姐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 阿银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精神也不大好了。 可唯独看见白朝雨的时候,格外的认真,像是要把白朝雨刻到骨子里一样。 白朝雨承诺着:“我会好好的,我会乖乖的,我也会听话的……” 所以我都不能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去找哥哥,他一定会救你的,姐,哥哥很厉害的,他救了我,一定也能救你的……” 阿银低声道:“阿宝,帮我叫一下哥哥好吗?”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白锦棠听见阿银的话,立马走进来,看着面前瘦弱单薄的人,白锦棠嘴里发苦发酸。 白锦棠心头的苦涩再也忍不住了,他道:“对不起。” “是我该说谢谢你。”阿银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白锦棠。 白锦棠见此连忙上前,扶住阿银,白朝雨也抓住阿银的手,小声的抽泣着。 白锦棠道:“你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完成。” 阿银摸摸白朝雨的脑袋,轻声道:“我只有阿宝这一个亲人了,我什么都不惦记,唯独这个妹妹实在是放不下。她若是过得不好,我便是马上下了黄泉,到了阴司地府,也死不瞑目。” 第181章 白锦棠承诺道:“阿宝是我的妹妹,我会不惜一切地保护她,哪怕我死了,也不会让她遭受半点伤害。” 如今亲耳听见,也算是了结了最后的心愿,阿银脸上浮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她将白朝雨亲手交到白锦棠的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姐姐会在天上一直保佑阿宝的,阿宝会……一定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最后一丝生机彻底断绝,随着白朝雨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声,阿银倒了下去。 白锦棠连忙将人扶住,放在床上。 白朝雨抓着阿银的手,趴在她的心口,嚎啕大哭:“姐姐!姐姐!” “啊啊啊啊——” 这样惨烈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落雨和怀空,他们走进来,只见白锦棠颤抖着手指,用食指的指腹地去探了阿银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白朝雨守在阿银的身边,白锦棠守在白朝雨的身边,落雨红着眼睛抹眼泪,怀空低垂着眉眼,开始念起往生咒。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憎怨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那幽幽的往生咒,就像是一道枷锁,不知不自觉中,送走往生的魂灵,也圈住了那留在世上的生人。 不知过了多久,白朝雨停止了哭泣,她呆呆的跪在阿银的身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白锦棠都以为她要晕倒了。 白朝雨双眼血红,没了依偎在白锦棠怀里那般委屈的可怜小女儿姿态。 她像是一只绝望的幼兽,在一瞬间就长出了锋利的獠牙和爪子。 “哥——” 白朝雨喊道。 白锦棠为他擦拭眼角的泪珠,道:“哥哥在。” 白朝雨死死地抓着白锦棠的手,声音悲哀,近乎绝望,她的声音里全是恨意和不甘。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要杀了安王,我要杀了他,我要他为我的姐姐陪葬!你帮我杀了他好不好,求你帮我杀了他们!!!” “我一想到我的姐姐躺在这里,没了声息,我就想起那个恶魔,我一想起他,我就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我必须要杀了他,要不然我会死的,哥哥。” “你帮我杀了他啊,哥哥——”白朝雨哭喊着。 白锦棠紧紧地抱住白朝雨,拍着她的背,不断地安抚她:“只要是朝雨想要的,哥哥都答应你,哥哥马上就替你杀了他。” “伤害朝雨的人,哥哥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77章 当晚, 安王府烧起了一场绝无仅有的大火。 大火滔天,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安王府淹没,外面的人甚至来不及救人, 眨眼间, 就成为一片废墟。 听闻安王烧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有从安王府逃命出来的人, 也都疯了。 他们都说,看见了恶鬼索命。 这火是上天降下来的天火, 专门来杀安王这样的恶人。 可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因为安王为人低调,向来与民为善,所以整个京都城都对此议论纷纷, 直到有人从安王府底下发现一处暗牢。 里面是无数的白骨,全都是被安王折磨死的良家姑娘。 有的是被骗过来的, 有的是拐卖来的, 都是一些清白无辜的女孩子,可等人发现时,早就变成了一堆尸体。 安王的名声彻底臭了。 皇帝知道这件事情后,气急攻心,本来堪堪转好的病情立马严重起来。 在他看来, 不过是一些女人,安王玩玩就玩了。 好歹也是他的儿子,大安的安王, 谢灼亲自扶持的人,就这样轻飘飘的死了,老皇帝自然是不愿意,当即命大理寺卿也就是陆远博去查这件事情。 谢灼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陆远博终于着急了。 他开始动用手下的一切力量, 试图从这场大火里寻找白锦棠的破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就像当年流云宫的那场大火一样,将一切烧的连个渣渣都不剩,谈何去找白锦棠杀人的证据。 而另一边的白锦棠,正守在白朝雨的身边。 她的唇角仰着,眼圈发红,笑的格外苦涩:“不够,哥哥。还有静王,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哥,我们要为娘亲还有舅舅报仇,我要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我要他们全都痛苦而死!” 看着满是恨意的小姑娘,白锦棠终于是忍不住捂住了她的眼睛,明显感受着小姑娘愣住了,还有些茫然和不解。 “哥哥……” 白锦棠低声道:”朝雨,别这样,好不好?” 白朝雨:“我不明白。” “别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别让它占据你的内心。” 他不想落雨活成他这个样子,满腹的机关算计,压的喘不过气来,扭曲自己的人性,变得再也不像是自己,而是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工具。 白锦棠道:“哥哥求你了,别这样。这些事情哥哥都会去做的,但哥哥不希望你去做,哥哥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啊,朝雨。” “可是哥哥,我早就回不去了。”白朝雨一点一点地拿下白锦棠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毫不遮掩地露出那双血红的眸子,和那蚀骨的杀意,“我不会开心了。” 白锦棠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是他不好,让他的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朝雨咬牙切齿道:“我只想报仇!” “我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我会变得强大,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报仇!”白朝雨道,“我要踩碎他们的脊骨,将他按进烂泥里,只要那样,我才会真正的快乐!我要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那样我才会快乐!!我要他们全都死干净,只有那样我才会快乐!!!” 第182章 白朝雨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钉子,狠狠地被定在白锦棠的心脏里,让他痛彻心扉,却又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朝雨,现在很痛,很痛。 白锦棠:“朝雨,你……” 哥哥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许是也察觉到了自己面目狰狞,白朝雨的声音戛然而止,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睛,旋即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猫咪,将自己缩成一团。 白朝雨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这么喜欢哥哥,怎么能这样吼哥哥呢? 白锦棠将手放在了白朝雨的脑袋上,苦涩道:“哥哥都明白,朝雨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伤心了。哥哥也相信,朝雨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的,所以朝雨,让我们先休息好吗?我们先好好养伤。” 白朝雨问:“那我养好伤,可以和你一起吗?” 白锦棠道:“你要先变得强大,才能和哥哥一起。到时候,哥哥给你请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叫你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武功绝学好不好?” 白朝雨闷声答应,将自己的脑袋靠在白锦棠的怀里,低声道:“哥哥,我只有你了,你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会乖乖的,不会惹你生气的。” 白锦棠点头:“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朝雨,只要朝雨需要哥哥,哥哥永远都在朝雨身边。” 白朝雨这才笑了,请求道:“哥哥,那你陪陪我好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我真的好怕啊……” “好。”白锦棠低声答应。 —————— “嘭!!!” 陆远博还没有来的及反应,就被谢灼一脚踹上心口,直接飞出去,脊背狠狠地砸在墙上,猛地扑倒在地,呕出一口老血。 只见谢灼一身劲装,眉目间全是不可抑制的怒火,他弯腰直接将陆远博抓住他的衣服,从地上给提了起来,按在墙壁上。 “陆远博!我让你守好京都,你他妈的就是这样给我守的!!!”又是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陆远博的腹部,陆远博疼的身体蜷缩起来,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好样的啊,封锁京都消息,和白长渊那个蠢货一起瞒着我,去和静王和丞相那只老狐狸做交易,谁给你们胆子,敢背着我这样干!!!” 陆远博冷笑:“谢灼,你到底是因为我瞒着你,还是因为我要杀了白锦棠?!” 谢灼:“你再说一遍?!” 陆远博也不管了,直言道:“白锦棠居心叵测,他就是在利用你,把你耍的团团转,你还要喜欢他,你这不是犯贱吗?既然你下不了手,好,我来!” “陆远博!!!”谢灼怒不可遏,拳头狠狠地朝着陆远博砸过去,陆远博也不还手,闭上眼睛等着他揍自己,结果谢灼却的拳头硬生生地擦着他的脸颊,把墙壁砸出来一个窟窿。 “你还真是我的好师弟啊!”谢灼嗤笑,“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那你告诉我,你这样大费周章,不惜把我辛苦收集的证据都送出去了,你得到了什么?!” 事实就是: 他们彻底惹怒白锦棠,安王因此直接丧命,丞相贪污的证据也被送出去了,丞相静王目的达成,如今心满意足的隔岸观火,生怕事情不够大,早朝的时候,还在撺掇皇帝彻查这件事情。 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甚至还导致谢灼扶持傀儡皇子的的筹谋落空。 什么都没有了。 “宁王要杀你,安王死了,静王搅着浑水!你告诉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啊!!!” 陆远博心神俱荡。 就在刚刚他还想着怎么扳倒白锦棠,然后呢? 白锦棠要是死了,那皇位当真就是静王的了,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陆远博浑身发冷,腿脚发软,脸色更是煞白一片,重重地跪下了。 “师兄……师兄……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陆远博真的是慌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看不惯白锦棠,我只是想要你变回以前那个样子,我没想到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陆远博抓住谢灼的衣摆,哀求着。 可换来的只有谢灼的冷笑。 “陆远博,你当真就是个蠢货啊!” 陆远博咬着牙道:“我去和皇帝说,这火是意外,绝对不让他们查到宁王手里。对,我去给宁王赔罪,我去求他……” “安王没了,皇帝膝下再无其他皇子,就只剩下宁王和静王了。静王不能当皇帝的,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静王心狠手辣,和他们对立多年,若是他登基,才是整个天下的灾难! 谢灼怒极反笑:“你差点要了人家妹妹的命,陆远博,他白锦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当真不知道吗?!赔罪,你赔的起吗?” 陆远博颓然地跌坐在那里,忍着颤抖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办,师兄,那我该怎么办?” 谢灼苦笑。 他也想知道啊,陆远博问他,可谁又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本来他都已经想好了,等回来了,就告诉白锦棠自己愿意辅佐他,前尘往事他们都忘记了,谁也别再提了,就让那些东西全都过去。 第183章 以后他和白锦棠好好的,助他登上皇位,为北渊王申冤,洗脱冤屈,杀死静王和丞相,也算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如今,他最信任的师弟,竟然趁着他不在,把这一切弄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甚至把主意打在了白锦棠唯一的亲妹妹身上。 这让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白锦棠还会相信他吗? 此时此刻,八成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吧,自己又该如何去见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灼忽然道:“走吧。” 陆远博茫然:“师兄?” 谢灼道:“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留你一命,处理好安王这件事情后,滚回冕州去,永远都不要回来了,要不然白锦棠对你下手,谁也护不住你。”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他咬着牙道:“知道了。” 谢灼手足发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凌厉的凤眸忽然陷入一种迷惘和难过,他低声问旁边的长羽:“宁王府有消息吗?” 长羽道:“自宁王抱着小公主离开,宁王府就像一个铁桶般,根本靠近不得,更别说传递消息了,无论是小公主还是宁王现在的情况,我们都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我亲自去看。”平复了一下心情,谢灼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白锦棠,却也知道,白锦棠此时定然是难过的,他要去看看,无论白锦棠是打他骂他,还是想要杀他,都没关系。 可等到了那里,却发现自己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今日宁王不见客,请摄政王离去。”秋风死死地挡住王府大门,虎视眈眈地看着谢灼,那眼神恨不得将谢灼剥皮吃肉。 谢灼皱眉:“我有急事寻宁王。” 秋风道:“主子不见外客,摄政王见谅,还请回去。” 今日他必须要见到白锦棠,这般想着,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长剑上。 谢灼:“出了这样的事情,孤知道你家主子定然生气,孤想见一见他,和他解释一二,正好也说一说安王一事。” 一说到安王这件事情,秋风的情绪愈发的不稳,他知道这件事情始作俑者是静王,可是秋风还是忍不住。 因为静王,小主子中了剧毒,因为安王那个蠢货,阿银死了。 现如今,他看着兄妹两个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就怎么也咽不下心口的那团怒火。 谢灼是怎么敢来上门求见的,难道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情就可以盖过吗? 那他的主子呢?小主子呢? 谁又来救他们?! 秋风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谢灼道:“今日摄政王如果执意如此,那就请摄政王杀了我,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吧!” 秋风是白锦棠身边心腹之人,谢灼纵然是再急切,也万不能对秋风痛下杀手的,那样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 就在谢灼同他们僵持的时候,怀空从门里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谢灼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抿着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怀空低垂着眉眼,眼神却不卑不亢,没有了当初故意做出来的楚楚可怜,而是近乎冷漠的神色。 “王爷知道摄政王来了,便托贫僧带一句话给摄政王。” 谢灼:“什么话。” 怀空淡淡道:“我自认才智、学识、城府、谋算不再你之下,唯独一点,我甘拜下风——谢灼,杀人诛心,我不及你。” 此话一出,谢灼脸颊煞白一片,那按在剑鞘上的彻底松了下午,心脏发出哀鸣,他只觉得手脚冰冷,近乎麻木。 谢灼:”这是他亲口说的?” 怀空:“是。” 谢灼闭了闭眼睛,又问:“除此之外,他可还说了些别的什么?” 怀空嗤笑:“事已至此,摄政王觉得王爷还能对您说什么?他早已经无话可说了。” 谢灼:“……我想见他。” 声音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乞求的意思。 高高在上如谢灼,何曾如此过。 怀空:“他不愿意见你,摄政王就别自讨没趣了,请回吧。” 说完,怀空往后缓缓退去,然后对秋风和门口的守卫道:“关门。” 随着宁王府的大门被迅速合上,彻底断绝了谢灼想要见白锦棠的念头。 “锦棠,你就这么恨我吗?”谢灼苦笑出声,望向了属于宁王府的那片天。 只见高高的围墙上,海棠树的花枝探了出来,如今正是春日海棠初开的时候,那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被风吹散,像是一场落寞的雨。 而这边,白锦棠站在海棠树下,任由花瓣落了满襟,过了许久,白锦棠才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不得好死啊。” 老和尚的卦,算的真准。 这一身恨心怨骨,也不知是谁的错,往后又该由谁来还。 第78章 经过此事, 谢灼怒不可遏,将手底下的人清洗一遍过后,之后安王一事也被压了下来。 这么震惊京都的一桩大事, 到最后呈到皇帝面前, 也就“意外”这两个字概括了。 淑妃在皇帝床前哭的撕心裂肺,要皇帝为安王主持公道, 可奈何谢灼都这样说了,便也不了了之了。 至于静王则是急得团团转。 白朝雨身上的透骨香可是天下奇毒, 白锦棠就这一个妹妹,他不信白锦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死,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打听宁王府的情况。 第184章 而白锦棠一来为了保护白朝雨,一来则是为了稳定军心, 隐瞒自己中毒的事情。 所以干脆对外隐瞒了白朝雨还活着的消息。 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京都城的风向又变了变。 大家本来都在怀疑是白锦棠动的手, 无奈没有证据, 便开始讨论摄政王会不会对白锦棠下手。 以及静王春风得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皇帝就是静王得了。 如今安王死了,也不知道这宁王又能苟活多久。 这些饭后谈资,老百姓对此乐此不疲, 但很快这件事情,就被另一件事情压住了。 那就是北疆的狄国来了使者,还带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公主, 说是想要和大安和亲,永结百世之好。 狄国这些年来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大安咬下来一块肉,直接给吞了, 若不是凤侯爷的凤羽军在北疆守着,怕是早就管不住自己满嘴的獠牙,扑上来了。 如今说是来和亲,八成是因为老皇帝病重,凤侯爷京都养伤,再加上最近安王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眼看大安风雨漂泊,就借和亲一事,探一探大安的虚实,回去以后就打算发兵大安。 还真是狼子野心。 狄国的使臣听闻已经在京都住下了,等休整一二,就会进宫面见皇帝。 前世狄国公主嫁给了静王,使臣没过多久,就回去了。 狄国和静王联手后,静王为夺位,出卖北疆的布防图,导致大安连失七城,凤凌绝不得不拖着病体回了北疆,抵御外敌。 也是因为这次,凤凌绝身体彻底被累垮,没过多久就病死在北疆。 白锦棠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事后,静王不仅不关心北疆战事,甚至趁着凤凌绝身死,北疆大乱,试图夺位,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谢灼先给处理掉了。 事有轻重缓急。 夺位可以后移,但狄国休想踏过洗冰河一步。 狄国的使者也休想轻易离开京都城。 “这个宴会要不然就推掉吧,就说你病重……”落雨替白锦棠穿上外袍,皱着眉头道,“到时候静王丞相还有谢灼都在,我怕他们为难你。” 白锦棠:“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须亲自去看。况且因为朝雨的事情,静王一直在打听我的身体状况,想要知道我什么时候死。没有比我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能让他们信服的了。” 这样他们会以为朝雨死了,不会再对朝雨下手,对自己出手的时候也会有所忌惮。 这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这次宴会白锦棠必须去。 落雨:“可是……谢灼那边……” 白锦棠沉默了一下:“他那边我应付的过来,况且今日的宴会,凤侯爷也会出席,你就别太担心了。” 落雨这才点头。 当务之急还是应付狄国的事情,至于谢灼…… 听闻,陆远博被赶去了青州做官。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白锦棠走之前特意去看了白朝雨,害怕她担心,亲自告诉她一声,笑着摸头,答应朝雨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做完这一切,白锦棠才离开。 马车从宁王府一直缓缓地行驶进皇宫,结果才到接待外宾的宫殿门口,静王就和刘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静王审视地看着白锦棠,恨不得在白锦棠身上盯出来一个窟窿。 只见白锦棠长身玉立,一袭蓝色的锦袍平淡如水,举手投足之间自成风雅,漂亮的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静王,鼻尖那颗红痣烫的人心头发颤。 静王脸上笑意瞬间僵住,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来了?!” 白锦棠:“皇兄真是说笑了,如今狄国使者带了公主和亲,听闻那公主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让人见之忘俗,我自然也是想来一睹真容,怎么就不能来了?” “可……可是……”白锦棠既然能安好的站在那里,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有中毒,要不然以透骨香的毒性,白锦棠早就该上西天了。 可若是白锦棠没事,为什么多日来闭门不出? 像是看清楚静王的疑虑,白锦棠笑道:“可是什么?” 刘祎咬着牙道:“你怎么没死?” 白锦棠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在静王耳边嗤笑淡淡道:“本王的性命何其金贵,岂是什么人都能相提并论的?怎么,皇兄还真以为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静王:“她可是你亲妹妹,你倒是个心狠的。” 白锦棠道:“所以我帮她报仇了,杀了安王。皇兄,你猜接下来的人是谁?” “白锦棠,你想杀我,你还嫩了点!”静王冷笑,“与其在这里痴心妄想,倒不如想一想马上见到谢灼怎么办,谢灼是喜欢你,可安王可是他费劲心血培养出来的人,你就不怕他报复你吗?” 白锦棠:“静王殿下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躲着就没事一样。” 静王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他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白锦棠一听,瞬间来了兴趣,道:“哦?你想要帮我?” 静王道:“谢灼狼子野心,你帮我杀了他,辅佐我登基,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怎么样?” 此话一出,白锦棠顿时笑出来,眼底深处有戾气浮动,面上却还是平平淡淡。 “现在还是白天,静王殿下怎么就已经开始做梦了。”白锦棠的手猛地拍在静王的肩膀上,冷笑道,“咱们来日方长啊。” 第185章 静王还真是把他当傻子玩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可笑。 白锦棠不理会瞬间变了脸色的静王,转身离去,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白锦棠,你以为你是谁!在王府里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本王看你马上还能不能如此嚣张!”静王指着白锦棠破口大骂。 白锦棠听此,微微侧头回眸,道:“等你笑到最后再和我说这句话吧。” 而另一边谢灼也收了消息,说是白锦棠会参加这次的宴会,衣服都顾不得换,慌慌张张地就赶了过来,然后就看见白锦棠三两句话就把静王气的面红耳赤的样子。 又想起来这些日子自己查到的东西,他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心上人一点一点的地走过来,不由得握住了拳头。 “锦棠——” 眼看白锦棠走到跟前,谢灼下意识伸手去抓。 白锦棠没搭理他。 翩然的衣袖却从他的手指间轻巧地流走了,白锦棠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这样错开他的身体,径直和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谢灼握紧了拳头,转身跟了上去。 老皇帝还没有来,宫殿里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白锦棠不过随意一扫,就看见那已经落座的狄国使臣。 白锦棠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身边正好挨着已经做好的凤凌绝。 白锦棠:“凤姨。” 凤凌绝打量一番白锦棠,见白锦棠面色红润,似乎没有因为安王这件事情受到影响,微微点头:“来了就好。” 紧接着凤凌绝又道:“坐在你面前的那个,是狄国皇帝的亲叔叔,叫做狄格绒。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一张嘴格外的会说,藏着一肚子坏水,所以狄国皇帝才会让这个家伙来。” 狄格绒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不似他身边跟着的其他狄国人健硕,相反他身体矮小,胡子拉碴,身上明明穿着华服,却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尤其是那双黑豆似的眼睛,透着精明算计的光。 白锦棠:“谢谢凤姨,锦棠知道了。” 凤凌绝道:“此次狄国来此,非同寻常,棠儿,你其实不必亲自过来的。” 白锦棠低声道:“不瞒凤姨,其实我来此是为了一桩重要的事情。” 凤凌绝皱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锦棠眉眼弯弯,笑着说:“听说狄国公主狄莉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正好我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打算娶公主为妻。” “胡闹!”凤凌绝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这群蛮子居心叵测,觊觎北疆良久,你身上流着的是北渊王的血,他们恨毒了你。你若是想娶妻,京都城有大把的好姑娘,改日我让人为你相看便是。” “总而言之,这狄国公主,你万万不能娶。” 其实这是白锦棠思虑再三的结果。 与其让狄莉儿到最后不知道嫁给什么人,还不如直接将人给娶回来,好生的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看着。 他就不信,狄莉儿和狄格绒这次还能拿走北疆布防图。 何况只要狄莉儿在他的手里,也是牵制狄国的一个很好的筹码。 白锦棠低声道:“可是凤姨,如果我不娶狄莉儿,那狄莉儿会嫁给摄政王或者是静王,有了狄国的助力,先不说皇位会怎么样,便是北疆也不会太平了。” “我需要凤姨留在京都城帮我,凤姨,你就让成全我吧。” 凤凌绝脸色难看至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水打算一饮而尽,想要以此浇一浇自己的火气。 结果半路就被人拿走了。 凤凌绝眼睁睁地看着白锦棠把自己面前的烈酒换成了茶,然后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凤姨,大夫说了,您不能喝酒,还是喝茶吧。” 凤凌绝:“……” 白锦棠将茶杯推了推,又道:“前几日我府中来了位大师,医术高明,等稍后宴会结束,凤姨便跟着我去看看吧。” 凤凌绝低头抿了一口,和树叶子泡水一样难喝,一点滋味都没有。 想她纵横多年,谁敢管着她? 如今算是遇见了,虽然不太愿意,但看着白锦棠和叶狂澜那相似的眉眼,以及那殷切的目光,凤凌绝声音干巴巴的:“知道了。” 白锦棠笑了:“凤姨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凤凌绝冷哼:“你少干点让我提心吊胆的事情,本候就能长命百岁了。” 凤凌绝说的是,白锦棠不顾一切要救朝雨,最后因为白朝雨一把火把安王府烧了的事情。 当时的凤凌绝知道白朝雨竟然还活着,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是真的气红了眼。 白锦棠忽然有些庆幸,凤凌绝还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要不然事情就真的不会这么好收场了。 也还好自己挺过来了,准备的东西都没有用上,一切还可慢慢图谋。 而另一边的谢灼,自落座目光就没有从白锦棠的身上移开,想要看一看白锦棠,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想要他看自己一眼,又害怕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恨意。 据长羽的消息传来,白锦棠的妹妹似乎已经死了。 罪魁祸首是静王,可安王和陆远博却是帮凶,他们一个是自己耗费心力培养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心腹,更是自己的师弟。 一想到这里,谢灼心里就抽搐的疼。 第186章 随着门口老太监的一声高呼,老皇帝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纷纷地跪下行礼。 随着老皇帝落座,官员们也纷纷地落座。 狄格绒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身后跟着十个狄国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托盘,每个托盘里放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外臣狄格绒见过皇帝陛下,这是我国皇帝为皇帝陛下准备的礼物。” 说着狄国人将那些宝贝一一展示。 老皇帝笑着点头:“不错不错,你家陛下有心了。” 狄格绒一笑眼睛都快没了,他连忙道:“其实这些珠宝都不值得一提,我们的皇帝陛下送来了另外一个绝世珍宝,她是我们狄国最璀璨的明珠,也是我们陛下最珍爱的宝珠。” 老皇帝听此,瞬间来了兴趣:“哦?” 狄格绒拍了拍手。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头戴金色的头纱,手臂和腰肢是裸露出来的,纤细的脚腕和手腕上带着金环,上面坠着珍珠和宝石,随着女子走动,身上丝绸长带飞舞,饰品发出叮当的脆响。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狄莉儿盈盈一拜,绝色的脸蛋上全是蛊惑人心的笑容。 “狄莉儿参加陛下,以及各位大人。” 狄格绒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搓着手道:“公主殿下,给皇帝陛下跳一支你最美的舞蹈吧。” 狄莉儿:“是……” 随着轻快悦耳的音乐响起,狄莉儿开始舞动。 美人妩媚,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那漂亮的舞衣果然是舞动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好好看的,尤其是那仿佛一只手就能捏住的腰肢,随着扭动,就像是一个勾人摄魂的精怪。 白锦棠的眼中闪过惊艳,像是观赏一件漂亮的物品或者是花瓶。能忍住美人蛊惑的人不多,白锦棠算是,而谢灼又算一个。 因为他一直盯着白锦棠看,见白锦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狄莉儿跳舞,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手里的杯子直接被捏的粉碎。 凤凌绝看着狄莉儿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她对敌人没什么好感,只想捏断她的脖颈。 可奈何白锦棠想要娶狄莉儿。 只见狄莉儿在大殿中央转着圈,身上的轻纱带子几乎都是贴着众人的身体撩过去的,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一触即逝的悸动,让人心生迷乱。 忽然,就在狄莉儿靠近白锦棠的位置时旋转时,只听一声惊呼,那原本轻盈妩媚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身体失衡,就要摔倒。 白锦棠逮到机会,立马起身,抓住了狄莉儿藕似的玉臂,将即将摔倒的人,往自己这边一拉,一只手则是隔着自己的衣袖,扶住了那赤裸的腰身。 凤凌绝见此,若无其事收回了自己的手。 狄莉儿毫无意外地扑进了白锦棠的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事吧?” 头顶响起白锦棠温柔的关切声,狄莉儿抬头,一眼就撞进了那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里,从那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狄莉儿两颊爆红,一种久违的羞涩涌上心头,心脏砰然跳动,让她久久说不出来话。 白锦棠耐心很好,于是再次问了一遍:“可有受伤?” 狄莉儿这才回神,连忙从白锦棠怀里推出来,低敛着眉眼,支支吾吾道:“没……没有……谢谢你……” 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大安竟然还有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她帐中什么样的男宠都有,却唯独少了眼前人这般绝色的好看的。 还真是让她忍不住想要占有和蹂躏啊。 第79章 白锦棠:“那就好。” 狄莉儿小脸通红, 端的是一副小女儿姿态:“真是谢谢这位大人了。” 一脸的狄格绒眼珠子在白锦棠身上来回转了转,似乎对白锦棠很是感兴趣,出声询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宁王殿下?” 白锦棠的模样, 比起老皇帝, 更像叶狂澜。 也幸亏是像叶狂澜,要不然要像老皇帝, 白锦棠就要先被自己恶心吐了。 白锦棠:“正是本王。” 音落,白锦棠朝着狄莉儿点点头, 又朝着台子上的皇帝行了一礼,这才施施然地回了座位上。 狄莉儿眸光闪烁。 这次他们来此,是为试探大安的虚实,而白锦棠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于是狄莉儿可怜巴巴地跪了下来,朝着老皇帝请罪:“是狄莉儿学艺不精, 让皇上见笑了, 还请皇上恕罪。” 狄格绒也行礼:“皇上,可否再给狄莉儿一次机会,让她再给大家跳一支舞,外臣保证不会出现刚才的问题了。” “嗯。”老皇帝精神头其实已经不行了,本来还因为刚才那个插曲有些生气, 听见狄格绒和狄莉儿如此诚恳的认错,于是摆了摆手,就随着他们去了。 这一次的狄莉儿跳了一支比刚才还要好看的舞蹈。 一时间众人各怀鬼胎。 静王在想白锦棠为什么要帮狄莉儿, 而谢灼则是在想,白锦棠不会真的瞧上了这个什么狄莉儿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北渊王和狄国可是有着家国之恨的。 不过这样的女人好看是好看,要是以前静王还会考虑一下, 娶了狄莉儿和狄国合作,争夺皇位。 第187章 可现在的他今非昔比,是不可能娶一个蛮族女子作为正妻的,这会成为他夺位路上最大的阻碍,而且以狄莉儿公主之尊,想必也不愿意做人妾室。 静王慢悠悠地喝起茶来,想起来刚才的事。 倘若是白锦棠娶了这个蛮族女人,先不说宁王府以后会怎么样的鸡飞狗跳,再就是说,基本上也就与皇位无缘了。 因为大安不会有一个狄国女人做皇后。 既然如此,那他可要好好的撮合一下白锦棠和这狄国女人的婚事才行。 就在这时,狄莉儿一舞完了,宫殿里响起众人的赞美声,而狄莉儿就在这赞美声缓缓地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狄莉儿:“皇上。” 狄格绒见此,连忙说:“皇上,这就是我们狄国最大的珍宝,今日外臣就将公主献给大安!” 老皇帝其实也有将狄莉儿纳入后宫的心思,毕竟这样貌美,并且能歌善舞的绝色美人可不多。 奈何如今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糟糕,只能作罢。 于是皇帝就将目光落在了谢灼的身上,道:“摄政王,你怎么看?” 谢灼下意识看了一眼白锦棠,只见白锦棠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杯子里的茶水,并不出声,是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 谢灼道:“如今众臣皆在,皇上不妨便赐给公主一门亲事。” 老皇帝:“正和朕意,摄政王不妨替朕帮公主相看一二。” “是。”谢灼淡淡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狄莉尔道,“公主可有什么想说的?” 狄莉儿道:“奴家不曾有想说的,全凭皇上做主。” 谢灼只是客气客气,狄莉儿哪能真的去提什么意见。 谢灼淡淡地说了一句:“孤记得帝师大人已经快要而立,是否还未曾娶亲。” 此话一出,不仅众人全都安静了,就连白锦棠也忍不住呛了一下,忍不住去看凌若尘的表情。 结果就看见凌若尘一脸冷静的站起身来,朝着皇帝行礼,毫无心里障碍的道:“臣不能人道,怕是娶不了公主,摄政王还是另找他人吧。” 谢灼:“……” 白锦棠:“……” 看戏的众人:“……” 就连一边看戏的凤凌绝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这是什么鬼笑话。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老皇帝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沉默,然后道:“既然凌爱卿身体不便,就快些坐下吧,这件事情不着急,慢慢来。” 凌若尘:“多谢皇上体恤。”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了,像是一尊冰雕。 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光彩,哪个不是瞒得紧紧地,生怕被人知道了。凌若尘倒是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就这样水灵灵地说出来。 谢灼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在了静王的身上,笑着说:“孤记得静王殿下还没有娶妻吧?公主貌美如花,静王殿下玉树临风,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也算是天赐良缘了。” 静王一听,脸瞬间就黑了。 一边的丞相道:“就不劳烦摄政王殿下操心了,静王殿下已经定下婚约,前些日子方才下聘,如公主嫁过来,怕是只能委屈公主做妾了。” 好歹是公主,又是来联姻的,怎么也不可能让狄莉儿做妾。 谢灼说这话其实就是为了膈应一下静王,也知道静王不会老老实实地娶,于是一波三折后,摄政王终于提出来可以让狄莉儿嫁给誉王世子。 誉王是老皇帝的亲弟弟,因为脑子不太好,所以当初才被留下一条性命。 静王听此,瞬间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人家公主千里迢迢从狄国赶来,身上的背负的可是咱们两国的和平,摄政王就这样把人许给一个废物,是不是太不重视两国联姻了。” 谢灼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世子天皇贵胄,是誉王的独子,怎么就辱没了公主?” “摄政王别生气啊。”静王笑着说,“宁王殿下不是没有娶亲吗?刚刚还英雄救美,和公主殿下眉目传情,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不是现成的一桩天赐好姻缘吗?摄政王怎么就看不见” 说着,静王挑衅地看向白锦棠,白锦棠见此只是淡淡一笑。 见此,谢灼不仅握紧了拳头。 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白锦棠或许真的想要娶这个狄莉儿。 谢灼道:“宁王殿下身体不好,就不用了吧。” 静王却道:“怎么,摄政王难不成还想自己娶吗?” 这简直就是放屁,狄莉儿就是脱光了一副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娶这个狄国女人为妻了,这简直就是笑话。 谢灼冷冷道:“孤心有所属,就不耽误公主了。” 眼看着众人因为狄莉儿的婚事马上就要吵起来了,白锦棠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狄莉尔的面前,朝着她盈盈一笑,轻声询问道:“公主意下如何?” 这个意下如何,当然不是问别人,而是白锦棠在问狄莉儿对自己可曾满意。 狄莉儿目光闪烁,心里不由得汹涌澎湃起来,唇齿之间更是忍不住磨了磨。 “奴家心悦宁王殿下,望殿下垂怜。”狄莉儿当然是愿意的。 先不说白锦棠这副相貌实在是合她的心意,再就是说白锦棠身上背负的血海深沉,自己就一定有把握说服他,让他和自己合作。 自己帮助他夺位,而白锦棠将被北疆划给她。 第188章 必要的时候,狄国就可以依靠着北疆那块地方招兵买马,周围的三州很快就会沦为他们的手中物。 白锦棠听此,同狄莉儿十指相扣,和她一起朝着皇帝叩拜下去,一字一句道:“儿臣对公主一见钟情,希望娶她为妻,望父皇成全。”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老皇帝终于不用听他们吵闹了,狄格绒的目的达到了,静王满意了,白锦棠的算计得逞了。 除了谢灼,在座所有人都消停了。 老皇帝刚想答应下来,谢灼先出声了,他压抑着心头的妒忌和怒火,尽量让语气声音平和起来,似乎是害怕吓到白锦棠。 谢灼低声道:“宁王,你是认真的吗?” 白锦棠冷冷地看了谢灼一眼,没什么表情,再次向皇帝请求:“求父皇成全。” 谢灼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但终究是碍于众人在场,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拂袖,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老皇帝见此,答应下来,还将婚期定下来了。 就在半个月后的初五。 一时间,宴席之间恭贺之声此起彼伏,静王更是装模做样连连说了好几声恭喜,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至于白锦棠似乎真的因为娶到公主而觉得十分开心,面对周围人的调侃,一一应下。 凤凌绝坐在一边没吭声。 而狄莉儿因为有了婚约的关系,全程坐在白锦棠的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为白锦棠斟茶倒水,伺候着白锦棠。 白锦棠对狄莉儿也是十分的关心,和她低声说话,最后竟然让人将自己披风拿过来,亲手为狄莉儿穿上,遮住了那一身露骨的装扮。 一般操作下来,惹得狄莉儿越发喜欢这位宁王殿下,几乎快要忍不住自己本性,将人扑倒了。 而白锦棠就像是没看见狄莉儿那眼神一样,一直和狄莉儿保持着亲近但不曾逾矩的状态。 可在别人面前就不一样了,那就是白锦棠喜欢这位公主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谢灼一直忍到宴会结束,眼看着白锦棠和狄莉儿相携离去,谢灼终于忍不住跟了过去。 按照大安的习俗,新婚夫妻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狄莉儿因为是和亲的公主,再加上嫁的人又是宁王,所以皇帝特别允许其在皇宫出嫁,并不能立刻跟着白锦棠回王府。 狄莉儿知道以后,一脸的不舍,她可怜巴巴的抓着白锦棠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 “殿下,我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白锦棠温声细语地和她解释大安的规矩,眼看狄莉儿的眼泪啪啪往下落,又道:“不哭了,我会过来了看你的。” 狄莉儿含泪握住白锦棠的手,道:“真的吗?” 白锦棠道:“当然。” 狄莉儿这才作罢:“那殿下可要说话算数,我每天都会等着王爷的。” 白锦棠笑着为狄莉儿整理了一下披风,点头道:“外面冷,早点回去吧,我很快就会来看你。” 狄莉儿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在狄莉儿离开后,白锦棠眼里的温柔瞬间消散,甚至还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毫不留情的转身。 他对狄莉儿还有狄格绒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她们,凤凌绝不会死。 北疆的和平也不会被打破。 “既然恶心,为什么还要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灼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正低垂着眉眼看着他。 白锦棠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谢灼大步上前,将人扯到了一个角落里,从怀里拿出手帕,十分强硬地握住白锦棠的手腕,开始给白锦棠擦手。 擦得很仔细,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 到最后,谢灼竟然又开始脱他的外袍。 衣服上沾染了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也要脱掉。 如果擦手还可以忍耐,那脱衣服就真的忍无可忍了,抬手就赏了谢灼一巴掌,目光冷峻,呵斥道:“谢灼,你干什么?” 谢灼默不作声,用内力将白锦棠的外袍震碎,然后将人用自己的外袍裹住。 直到白锦棠身上属于别人的味道消失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开始道歉:“对不起,可是我忍不住,锦棠,我一看见她缠着你,我就忍不住生气,嫉妒,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已经不敢看白锦棠的眼睛了,于是将脑袋埋在了白锦棠的脖颈处,声音里满满的惶恐和不安。 白锦棠没吭声,他任由谢灼抱着自己,任由他向自己倾诉和道歉。 谢灼:“你妹妹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定然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 “我知道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都像是在推卸责任,可我还是想和你说。锦棠,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别娶那个公主好不好?” 即使知道白锦棠不是真心喜欢狄莉儿,可哪怕狄莉儿什么也不做,单单是站在白锦棠的身边他还是会嫉妒。 何况狄莉儿还要光明正大的占着白锦棠妻子的身份。 白锦棠捏住了谢灼的下巴,看着谢灼躲闪的眼神,命令道:“谢灼,抬眼,看着我。” 睫毛剧烈的颤抖,像是即将经历暴风雨,让谢灼脑子几乎一片空白,明明害怕,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看向了白锦棠。 很意外。 白锦棠的眼睛里没有他预料的生气,也没有他预料的恼怒,甚至是恨意。 第189章 像是一滩幽幽的死水,根本看不见任何波澜。 白锦棠竟然连恨都不愿意恨他了吗? 谢灼:“锦棠……” 白锦棠问道:“谢灼,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谢灼支支吾吾:“我害怕你恨我。” 白锦棠:“那你现在也看见了,我并不恨你,既然你看见了你想看见的,那就走吧。” 音落,白锦棠转身就走。 谢灼猛地扑上来,从身后抱住了白锦棠,忽然问道:“你的妹妹……他还好吗……” “你觉得呢?”白锦棠讽刺一笑,“托安王和陆大人的福气,没有弄死,还留了一口气,撑到了我赶过去救人,只可惜我妹妹的那位姐姐命比纸薄,没撑过去。” 在听见白朝雨没有死的消息,谢灼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是等听完了后半句,脸上的血色褪尽。 谢灼浑身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锦棠又道:“不过摄政王殿下也不必如此自责,毕竟这件事情你不知道,所以我并不恨你。” 可也仅仅就是不恨而已。 “锦棠,你……” 白锦棠打断谢灼道:“毕竟是你的师弟,你不愿意处理他,让他去冕洲,是因为你觉得安王死了,这件事情就可以揭过去了,对吗?” 谢灼道:“他是我唯一的师弟……他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陆远博和他一起长大,有着多年的情分,谢灼对他是真的下不了手。 白锦棠轻笑:“不过没关系,摄政王下不了手,我来。” 此话一出,谢灼的心脏猛地沉入心底,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转过身来,按住了他的心口,低声询问道:“难过吗?还是震惊?亦或者是想要为他报仇,杀了我?” “没有……”谢灼现在脑子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于是红了眼眶。 白锦棠道:“我妹妹躺在我怀里快死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感受,我看着我妹妹抱着她姐姐撕心裂肺哭的时候,也是这个感受。” “我看着她们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也是这个感受!我不信佛,却在那一刻祈求满天神佛,能够拿走我的性命,去救她们!” 可是根本没有用。 没有人能帮他! 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谢灼,你知道吗?在这场博弈中,无能也是一场罪过。” “陆远博的无能,让他与虎谋皮,就该想到今日不得好死的下场。而你的无能,就该想到今日的情况,众叛亲离的结果。” 而他的无能让他即使经历两世,还是落得一样的结局。 谢灼:“锦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白锦棠道:“谢灼,我们两清了……我不要你了。” 谢灼彻底僵住了。 第80章 白锦棠走了。 他不要他了。 谢灼回到摄政王府后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仿佛只有这样,那钻心的疼痛就会暂时得到麻痹,似乎就能忘掉那些让他伤心难过的事情。 谢灼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就是为了逃避白锦棠, 外出剿匪,把安王和陆远博两个人放在京都城, 这才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结果。 长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却不知道该怎么出言相劝,只能让人别再给谢灼送酒了,自己在一边守着。 奈何几个暗卫都弄不住谢灼,别人不给他酒水, 他就自己去拿,去买。 总有能喝到嘴里的办法。 就在这时, 暗一匆匆拿着情报过来了, 长羽看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谢灼,又害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只能擅作主张,将情报打开一看。 然后喜上眉梢。 长羽:“王爷,你醒醒, 宁王殿下是骗你的,他没有把事情做绝,他都是骗你的, 他还是在乎你的,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啊!” ………… 而另一边,秋风却有些费解,问道:“主子这是心软了?如果不是陆远博封锁京都的消息, 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陆远博没有参与严刑拷打小主子的事情,可是……他也默认了,便就是帮凶。” 落雨也点头道:“陆远博该死。” “他是该死,却不能死的毫无意义,只是一味的泄愤。”白锦棠嗤笑出声,“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报复一个人的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痛不欲生地活着。” 秋风:“所以主子你才让人挑断陆远博的手筋脚筋,废了他一身的武功,将他丢到乞丐堆里?” 白锦棠道:“这样不好吗?高高在上的陆大人,往后余生都只能做个乞丐,痛不欲生地活着。” 秋风落雨点点头,又听见白锦棠道:“不过有句话你们没说错,他终究是谢灼的师弟。”所以才饶了他一命。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陆远博这一辈子都休想在乞丐堆里爬出来了。 落雨惊讶:“主子?” 白锦棠道:“我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和谢灼彻底决裂。” 静王势头正盛,如果他还和谢灼闹得如此难堪,定然会被逐一击破,到时候就真的让静王坐收渔翁之利了。 落雨闷声:“可我还是不明白,主子,既然你不愿意与他决裂,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因为我亦是怨他的。” 怨谢灼识人不清,被陆远博轻易蒙骗。 第190章 倘若他多加防备一点,多关注一点京都的异常,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一切,自己就不会被毒药折磨。更不会时日无多,每到十五就要遭受蚀骨剜心的痛苦。 可是后来又想一下,本就是他棋差一招,让人钻了空子,被人算计,是他无能,又怎么能将错误全都推到别人身上去呢。 他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再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又是何苦呢。 内心如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谢灼知道自己没杀陆远博,他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本打算靠着自己的手段,慢慢培养势力,步步图谋,现在他必须要加快速度。无论是私心,还是为公,他都要靠谢灼登上皇位,和静王抗衡。 就算再怨,也不能因此坏了大事。 于是只能暂且搁置。 他也需要静一静,思考一下,如何面谢灼。 晚些时候,白锦棠在房间里教白朝雨写字。 小姑娘的伤势还没有好透,就急忙忙地拽着白锦棠教她读书认字练武学习,显然是将白锦棠的话听了进去。 她想要变得强大,比白锦棠还要强大,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还有她的哥哥了。 白锦棠看着一脸疲惫的白朝雨,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乖,到时间了,该睡觉了。” 白朝雨却固执的厉害,低声道:“你让我再写一会。” 白锦棠只能无奈陪着继续写,好不容易才将白朝雨哄睡,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拿起闲书慢慢看着,打发时间。 没过一会,落雨推门进来,低声告诉他。 说是谢灼来了,没走大门,翻墙进来的,如今就在白锦棠的院子里面。似乎是喝醉了,所以没敢进来,就守在白锦棠的房间外面。 白锦棠回了声知道了,便不让落雨去管谢灼,直接熄灯上床睡觉。 他知道,谢灼八成知道了自己没有杀陆远博的事情,于是才来。 白锦棠现在不想见谢灼。 于是白锦棠就逼迫自己忽视那门口的人,也不去想谢灼,努力的放空自己。 屋子里燃烧着安神香。 最近白锦棠总是被梦魇住,半夜惊醒,怀空就为他配了安神香,每天晚上燃着,他就会睡到很好。 可这一次,却没有预料中的好。 不过两个时辰,白锦棠就从噩梦中惊醒,雪白的亵衣被冷汗浸透,脸色雪白一片。 他又想起来前世,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那段日子,几乎让他恨不得提刀自戕。 可梦里却总是有一个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抱着他,安抚着他,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救他。 那人不断地哀求着自己,让自己撑一撑,坚持一下,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找到办法救自己。 那个人曾是那绝望痛苦时,最后的一缕光,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白锦棠死死地抓着身子底下的被褥,忍着颤抖的身躯,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属于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他因为中毒,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模糊,根本想不起来,可就在刚刚,他都想起来了,也想起来自己梦里那个一直哀求自己活下来的人,到底是谁了。 是谢灼。 在他最痛不欲生的那段日子,一点一点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竟然是谢灼。 他以自己的血为引,炼制成丹药,喂他服下,压制他的毒,又收罗天下的奇珍异宝,张贴皇榜,只为帮他求得一线生机。 他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床榻边,握住他的手,亲吻着他,而自己却总是神情恍惚,甚至都认不出他,偶尔清醒一下,也是对谢灼拳打脚踢。 他逼问谢灼为什么要囚禁自己。 又逼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死。 到最后竟然是拿着谢灼的手按住自己的脖颈,让他动手掐死自己。 他一次一次地戳着谢灼的心窝子,说着让谢灼痛苦不堪的话,不惜作践自己,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嘲笑他竟然喜欢上自己这么一个疯癫的人,只为激怒他,想要他动手杀了自己。 而谢灼是怎么做的呢? 自从知道他身中剧毒以后,便是说话都怕惊到自己。 即使自己说的话再让他痛苦、难受、绝望,他都会端着药,抱着自己,忍着酸涩和难过,一声一声地哄着自己,不厌其烦地安抚自己。 直到后来,凤凌绝死了。 北疆大乱,朝廷无将可用。 谢灼必须御驾亲征。 那是白锦棠少见清醒的时候,他知道凤凌绝没了的时候,当即就吐了一口血,梦魇中的人忽然清醒,可清醒后的白锦棠像是疯了一样。 他问谢灼:“是谁杀死的凤凌绝。” 谢灼不忍看白锦棠的痛苦绝望的眼神,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回答:“是狄国的国主。” 白锦棠笑了,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他抓着谢灼道:“你不是想要我活着吗?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你不是想要我服侍你吗?以前我不愿意,现在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去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就像是你杀丞相和静王一样。” “陛下,你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说着,白锦棠当着谢灼的面,扯掉了自己的腰带,脱去自己的衣衫,露出那漂亮的酮体,然后仰头吻住了谢灼的唇,如同献祭一般,献上了自己。 第191章 这是他唯一的砝码了。 可谢灼却生气了,用毛毯将他的身体裹的严严实实,那是得知他生病以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白锦棠!” 白锦棠眼中闪过茫然,痴痴地问他:“怎么,陛下现在终于是嫌恶我了,不愿意碰我了?可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白锦棠的嘴巴被捂住了,眼神依旧冷漠至极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受到了拒绝。 而谢灼将脑袋抵在他的心口,哭了。 眼泪落在了白锦棠的手臂上,白锦棠有些呆住了,他没见谢灼哭过。 这位铁血帝王,手握乾坤云雨的雷霆君主,竟然哭了。 声音里全是哀求,他抓着白锦棠的肩膀,一声一声地求着他:“锦棠,我错了,我求你了,别这样说好不好?别这样作践自己……” 而白锦棠被毒药折磨的神志不清,有些反应不过来谢灼是什么意思,但看见谢灼哭的他,心口泛起抽搐似的疼,他任由谢灼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不知不觉,他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他们就像是两头走到绝路的野兽,互相舔舐着伤口,却谁都救不了自己。 又像是两把刀,即使知道靠近对方,会被扎的鲜血淋漓,却还是义无反顾,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仿佛就能从这绝望之中,寻找一点心上的慰藉。 “谢灼,御驾亲征吧。”白锦棠道。 谢灼将脑袋埋在了白锦棠脖颈处,低声回答:“好。” 白锦棠再次吻住了谢灼。 既然注定生死纠缠,注定落得悲凉收场的结局,既然事已至此。 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那就在最后的日子里,趁着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有彻底癫疯,就这样狠狠地咬下去吧,这辈子都别再分开,让他们的尸骨腐烂,被乌鸦啃食,被虫蚁撕咬,让他们的白骨变成烂泥,连死也烂在一起,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占有对方。 什么痛苦,什么战争,什么乱七八糟地恩怨,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这一笔烂账,他们不算了。 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水乳交融,被翻红浪。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近的人,却又是这世界上最远的人。 最后谢灼去了北疆,他答应白锦棠会亲手砍掉狄国国主的脑袋,带回来给他看,唯一的条件是,白锦棠要好好的活着。 即使白锦棠恨他,也要好好活着。 谢灼放了很多的血,为他制作成药丸用以压制白锦棠身上的毒。 临走时,谢灼问白锦棠:“锦棠,我还没见过你穿红衣,那样一定很好看,所以等我回来时,你能穿一次红色给我看看吗?” 白锦棠知道,谢灼想看的不是穿红衣服的他,而是想看一眼穿嫁衣的白锦棠。但是他害怕白锦棠不愿意,于是便退而求次,让白锦棠穿一次红色,如此也算是在一起过了。 白锦棠答应了他:“等来年海棠花开时,你若是赶回来了,我便穿嫁衣来迎接你又何妨?” 谢灼没想到白锦棠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曾料到白锦棠竟然也愿意,有一种苦尽甘来的美好,那茫茫北疆,往后无止无休的厮杀,似乎也有了盼头。 “我的锦棠啊,你真是要了我的命。”谢灼在白锦棠柔软的唇上落下一吻,拂过爱人柔软的发丝,一双眼睛怎么也移不开,总觉得看不够,像是要将白锦棠的模样烙印在心中。 谢灼:“锦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白锦棠莞尔一笑,风华无双,然后亲眼目送着谢灼离开。 却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们最后一面。 北疆的风雪太大了,遮住了回家的路。 京都城的繁华又太迷眼了,困住了一生。 谢灼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横扫千军,他的每一场战争都是如此急切,都彰显着他要灭了狄国的决心。 不是臣服,而是彻底将狄国并入王朝的版图。 于是受了无数次伤,流了无数鲜血,数次死里逃生,都靠着对白锦棠那点子念想一一撑了过来。 他知道的,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锦棠还在京都等他。 而白锦棠至那以后,就算被折磨的发疯发狂,甚至让人绑住他的手脚,弄得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却再也没有想过去自戕。 可他的身体终究是太差了,就连了听大师都断定,他活不过今年的冬天。 可是凭借着那一口气,那个海棠花开的约定,白锦棠撑着支离破碎的身子,撑到了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最后的日子,白锦棠总是喜欢站在宫墙之上,俯瞰着整个京都城,看着那条直直的管,是通往远方的路。 直到后来白锦棠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京都八百里加急,连发数道急报告知谢灼,彼时北疆战事刚刚平息,谢灼终于完成了对白锦棠的约定,砍掉了狄国国主的头颅,裹挟着春日的寒风,连夜赶回京都,不眠不休,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 只为赶回来见白锦棠最后一面。 弥留之际,卧病在床多日的白锦棠忽然有了力气,像是回光返照,他让人服侍着他穿上了那身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嫁衣,一步一步地登上了京都城的城墙。 他站在城墙之上,红色嫁衣被风吹起,上面金色飞龙犹如活了一般,在空中飞扬,没人见过这样好看的白锦棠。 第192章 城墙边上的海棠花被大风吹进了白锦棠的怀里。 那被折磨的近乎憔悴的黯淡容颜,在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死寂的桃花眼有了颜色,鼻尖的红痣灼热起来,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山间流水般。 “落雨,我要走了。” 落雨哭喊着:“主子,我求你再等一等,你不是想见谢灼吗?马上就回来了,刚刚探子来报,还有二十里,马上就到了!” “求求你了,主子……” 那被捏在指尖的花瓣有些蔫了,他被落雨秋风搀扶着,身体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他们,甚至白锦棠连站稳都不行。 “那我就……再等等……吧……” 白锦棠喘着粗气,忍着身体内翻江倒海一般剧烈的痛苦,那风华绝代的面容却越来越苍白,近乎透明,逐渐失去那美丽的色彩。 喉咙压着一口腥甜,白锦棠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到最后白锦棠只能靠在秋风的身上。 有人大喊:“还差十里!!!” 落雨哭着道:“主子,你听见了吗?还有十里,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嗯,我听着呢。”白锦棠强颜欢笑,视线已经模糊,就连落雨的话也不真切,他真是太累了,好想睡一会。 还真是可笑啊,明明是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可我还是为你穿上了嫁衣,临死之前,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你。 就见最后一面,再听一听你的声音,和你说上一句话。 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灼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我真的好累啊,我就先睡一会,偷偷地睡一会,休息一下。 等你赶回来的时候记得叫醒我呀。 就像是以前那样,我总喜欢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太阳,你每次上完朝回来,总是喜欢欺负我,趁我睡着了,便来偷偷占便宜,亲吻我,直到把我吻醒。 以前我不愿意,这次我大发慈悲,便奖励一下你。 谁让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呢。 哦,我好像还想对你说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不行,真的太累了。 等我睡着,等你归来,等你如往昔一般吻醒我时: 我会笑着抚摸过你的脸颊,告诉你,那一直藏在我心里的那句话。 谢灼,快回来吧…… “陛下回来了——” “陛下回来了——” “快告诉宁王,陛下回来了——” “陛下回来了!!!!” 落雨大喜,连忙去碰那靠在秋风肩膀的人,却发现……不知道何时,白锦棠已然没了气息! “主子……”落雨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主子?” “啊啊啊——” 落雨崩溃大哭:“主子!主子,你听见了吗!谢灼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马上就上来了!!!” “您睁开眼睛看看啊!主子!!!” 秋风颤抖着手去探白锦棠的呼吸,身体瞬间就软了,两尺大汉哭的像个孩子:“主子,主子!!!” 那赶来的谢灼听见秋风落雨的惨叫,腿脚一软,控制不住地猛跪在地上,喉咙里更是呕出一口血来,连滚带爬地来到白锦棠的面前,死死地抱住了心上人。 “锦棠,锦棠,锦棠!!!” “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求你了!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啊啊啊啊!!!” “锦棠,我帮你报仇了,我收复了北疆,锦棠,你醒来啊,你起来看我一眼啊!!!” 春天来了,海棠花开了,可惜的是,赏花的人却不在了。 不知不觉,天空竟然飘了雪。 第81章 屋子里一片昏暗, 压抑沉闷。 剧烈的情绪如同洪水一样不断地清洗着他的每一寸记忆,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发颤发抖,身体像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 竟然开始逐渐麻木。 床榻上的被褥已经被他抓的皱巴巴的, 眼圈发红,心口不知道堵着什么东西, 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何时,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时而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几道雷声。 又过了好一会,白锦棠才从这种诡异状态中清醒过来,有了点知觉。 “吱嘎……” 房间的大门开了,风骤然灌了进来, 吹起白锦棠肩膀上披着的外袍,还有那已经散开的发丝。 屋檐下的铜铃叮铃作响, 院子里的海棠被风雨摧残的不成样子, 娇嫩的花瓣被碾在泥土里,几乎腐烂。 谢灼坐在海棠树底下,背后靠着海棠树粗壮的树干,他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只是仰着头看那花枝乱颤的海棠树, 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就连身上的酒气也被冲散了,如今三魂六魄只剩下清明。 他在想怎么办。 想见一见白锦棠, 却又害怕打扰他。 可若是见不到,他的心脏就像是喘不过气一样,于是便来这里守着他。 一想到他的锦棠就在屋子里安稳的睡着,纵然是见不到, 也会觉得满足和安心。 这样想着,谢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滴答……” 那浇在自己脸上的雨水,不知道何时停了,谢灼茫然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的头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油纸伞,朝着他倾斜过来。 身体僵住,谢灼呆呆地看向那拿着油纸伞的人。 第193章 脸色苍白如纸,唇间毫无血色,眉眼低垂,正安静地看着他。 看见这样的白锦棠,谢灼鼻子还是没由得一酸,许是那被雨水浇透的酒意又上来了,许是因为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觉得格外的委屈。 谢灼伸手想要去碰白锦棠,可临到头,在快抓到白锦棠袖子时,又瑟缩回来。 到最后,只有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近乎哀鸣的呼唤声:“锦棠——” “哭什么?”原来不知何时,谢灼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从眼角滑下。 白锦棠为他轻轻地擦拭过泪水,指尖却是不可擦地颤抖,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喟叹,又像是无奈和妥协:“又没说不原谅你。” 此话一出,谢灼的心头一滞,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白锦棠的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直到白锦棠又说了一句:“别哭了,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锦棠——”谢灼猛地伸手将白锦棠彻底拥抱在怀里,似乎要将他勒入骨头里,油纸伞因为这个动作落了地,砸进泥水里,溅起泥水。 白锦棠也抱着他,同样是紧紧地,不愿意放手。 他感受着谢灼的惶恐和颤抖,心里想的却是,前世自己死的时候,谢灼是否也是如此绝望? 思及此,白锦棠心中升起一股悲哀,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头不断地插着刀子,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血肉,更像是有无数只手拉扯着他那本就临近崩溃的思绪和精神。 他该怎么办呢? 他又能怎么办呢? 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谢灼…… 可瘦谢灼不知道白锦棠心中所想,他只是高兴的,因为他的锦棠终于肯来见他了,终于愿意原谅他了。 眼泪不见踪影,百感交集最后化作如今的欣喜若狂,他恨不得将白锦棠抱起来,一遍一遍的亲吻,表达自己的爱意。 可是等喜悦逐渐平复,谢灼却发现他的心上人竟然在发抖,抱着他的手臂越发的用力。 一股绝望的味道从白锦棠骨头缝里散发出来,让谢灼瞬间察觉,也让他惊慌失措。 “锦棠,锦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啦?你是不是还在难过,还在生气?” 可回应谢灼的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白锦棠像是一只幼兽,将脸埋在谢灼的怀里,死死地抓着谢灼的衣服,将他抱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空隙,却也不让谢灼去查看情况。 谢灼慌了。 一个人到底会是经历什么才会伤心难过到这个地步? 谢灼:“锦棠,不难受了好不好?你要是实在不开心,实在是难过,你就捅我一刀好不好?” “但是你别压着自己,你别憋在心里好不好?” “你要是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以后我都不来打扰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什么都依你。” 谢灼急切说道,他拍着白锦棠的背部,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他只想要白锦棠好好的,只想要他开开心心的,算计也好,欺骗也罢,他都无所谓。 他就只希望白锦棠别再这样压着自己了。这简直比在他心口上捅刀子还要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谢灼——”白锦棠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他从谢灼的脖颈处抬头,看着这个和自己足足纠缠了两辈子的人。 谢灼伸手去擦白锦棠脸上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干净。 他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就连雨水也无法侵入他们的中间。 谢灼:“锦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锦棠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人死死地扼住一样,总也说不出来。 那双漂亮潋滟的桃花眼里,如今竟然满是苦楚和绝望,看的谢灼心头乱颤。 谢灼:“锦棠,你别吓我啊,你告诉我怎么了,好不好?” “我……我真的……好疼啊……” 一个人怎么可能疼到这种地步呢?白锦棠不知道。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皮肤和血肉,没有一处地方不是疼的。 疼的他想要发抖,疼的他想要死,疼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疼到骨子里,疼到他几乎无法呼吸,比前世,比今生,那些毒发时候都要疼,疼到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哪里疼?锦棠,我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落雨呢,她一定能治好你的,锦棠,我带你找大夫好不好?” 他不想找大夫,因为大夫根本救不了他,能救得了他的只有谢灼。 白锦棠跨坐在谢灼的身上,弯着腰将脑袋抵在谢灼的胸口,手顺着肩膀落在了谢灼的心口。 谢灼的胸膛是这样的宽厚,皮下的心脏跳动是这样的有力强劲,像是永远不会停止一样。 真好啊,他还活着,谢灼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白锦棠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没再听见白锦棠说疼了,那萦绕在白锦棠周身绝望的气息逐渐散去,谢灼的心情终于也开始平复下来。 谢灼拍着白锦棠的肩膀,低声道:“锦棠,都是我的错,别难过了好不好?” 白锦棠没回答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谢灼,你还喜欢我吗?” 虽然不知道白锦棠为什么忽然问这件事情,但谢灼还是郑重地回答了白锦棠这个问题,他道:“我爱你,爱你爱的不行,白锦棠,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亦或者是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 第194章 白锦棠笑了起来,他在这笑声中抬了头,莹白如玉的手指抚上谢灼的脸颊,呢喃道:“那要是我死了呢?” 谢灼眼中满是爱意,他道:“那我就为你殉葬。” “这可是你说的,谢灼。”那放在谢灼脸颊上的手,缓缓地滑向谢灼的脖颈,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反悔还有机会。” 倘若答应了,以后就算是碧落黄泉,白锦棠都会带着谢灼。 哪怕以后谢灼后悔了,不愿意了,不喜欢他了,白锦棠也不会愿意的。 他要谢灼一生一世都陪着他,陪着他生,陪着他死。 “我求之不得。”谢灼在白锦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试图用这样方法来安慰自己惶恐不安的爱人。 白锦棠笑了起来,然后凶狠地咬住了谢灼的嘴唇。 谢灼一愣,旋即迅速反应过来。 雨水落在他们的发丝上,海棠花瓣被碾入这个极致的吻里,他们似乎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白锦棠披在肩膀上的外袍不可抑制地滑落,和掉落的海棠一同被碾进泥土里,谢灼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子被主人甩了出去,落在外袍上,最后又落满了海棠花瓣。 油纸伞遮住了他们的身躯,朦胧的夜色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冰冷的雨水也被这样的炽热彻底暖化。 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的响声,遮掩住此方天地那溢出来的呼吸和低喘。 太疯狂了。 也许是因为太爱了。 今夜他们都失了态,以至于在对方面前丢盔弃甲。 不过左右都见过对方比之现在还要狼狈的样子,他们现在只想看到对方因为自己而失神,露出最羞耻情动的样子。 ………… 白锦棠一直害怕白朝雨身上的伤好不利索,所以晚上的时候,落雨是不会留在白锦棠的院子的,而是会去陪着白朝雨。 落雨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白朝雨,有些疑惑:“小主子,你不是做噩梦去找主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白朝雨时常会被噩梦惊醒,落雨无法安抚她的情绪,所以每次落雨都会偷偷的跑去找白锦棠。 而白锦棠从来不会怪朝雨,会耐心地开导白朝雨,并且亲自将她送回来。 可今夜却只有白朝雨一个人回来了,落雨有些诧异。 但白朝雨对此闭口不提,只是说了一句,不要派人打扰哥哥,然后自顾自爬上床睡觉了。 落雨想起院子里的谢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过去。 ………… 第二天,白锦棠果不其然地起来晚了,落雨没敢敲门。 而等在王府的长羽见自己家主子一夜没回,如今到了上朝的时间也没有动静,于是贴心地帮谢灼告了假。 两个人昨夜真是荒唐极了。 白锦棠醒来的时候,是在谢灼的怀里,他没敢动,怕惊着谢灼,于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忽然起身,将自己床上的暗格打开了,拿出来一个镶嵌着血红宝石的戒指,握在手心里,看了许久。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嗯?”睡醒后的谢灼从身后抱住白锦棠的腰肢,将下巴枕在白锦棠满是欢爱痕迹的肩膀上,蹭了蹭,语气缠绵,“怎么不说话?” 白锦棠低声唤道:“阿灼……” 谢灼猛地清醒。 除了在床上,被逼的不行了,才会脱口几句亲昵的话语。 往日里哪一次不是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生气的时候,更是直接叫摄政王。 这可是连在青州时候都没有的待遇。 这是白锦棠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自己的名字。 “嗯,我在呢,锦棠。”然后谢灼就感觉到白锦棠握住了自己的手,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玩意被白锦棠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谢灼看着手上的戒指。 戒指的材质很是奇怪,不像是银子也不像是铁,上面镶嵌着一颗漂亮的红色宝石,周围雕琢的是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华贵却又不艳俗,戴在谢灼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这还是白锦棠第一次送自己东西。 “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谢灼戏谑道。 本以为白锦棠会否定,可白锦棠却轻轻地“嗯”了一声,回答:“定情信物。” 谢灼心头一颤,唇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心花怒放道:“那你不许反悔。” “我送出的东西,从来不会后悔,希望你说出去的话也是,谢灼。”白锦棠捏住谢灼的下巴威胁道,“因为我真的会杀了你。” 绝对不会像落花坡那次手下留情。 他真的会让谢灼陪葬。 谢灼在白锦棠略微有些红肿的唇上落下一吻,道:“不反悔。” 白锦棠这才满意,心满意足地松开谢灼的下巴,顺势窝进谢灼的怀里,低声道:“困,再陪我睡一会吧。” “好。”谢灼重新将白锦棠抱在怀里,又将那串檀木珠子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白锦棠的手腕上,这才陪着白锦棠睡去。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白锦棠微微向上勾的唇角。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锦棠终于起身了。 而落雨不出意外地在饭桌上看见了笑容满面的谢灼,然后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因为忙着学习的白朝雨姗姗来迟,看见白锦棠还是笑意盈盈的,等看见白锦棠身边坐着的人,瞬间变脸,死死地盯着谢灼。 第195章 谢灼见此心里咯噔一下, 白锦棠见此,笑着朝白朝雨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白朝雨闷闷地叫了一声:“哥哥。” 白锦棠看着白朝雨眼下的青黑,不由得皱眉:“可是昨天晚上的雷声太大了?让你没睡好?” 一边的落雨,内心一片死寂:“……”比雷声还可怕。 白朝雨摇头:“是我今天起的太早了些。” “身体重要,好好休息才快快长大,变厉害,知道吗?”白锦棠揉了揉白朝雨毛茸茸的小脑袋。 白朝雨点头,目光落在一边的谢灼身上,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灼的敌意和排斥。 “哥哥,这位哥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是哪里来的客人吗?” 见落雨提到自己,谢灼不由得正襟危坐,后知后觉的这样的姿势过于正经,可能会吓到白朝雨,于是连忙笑起来,压着声音和白朝雨打招呼。 “你是叫朝雨吗?你好啊——” 话还没有说,白朝雨冷漠的扭头,对白锦棠道:“哥哥,我不喜欢他。” 白锦棠:“……” 谢灼:“……”不是吧,妹妹,都不装一下吗? 白朝雨问白锦棠,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天真无邪道:“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白锦棠有些哭笑不得:“朝雨乖,他不是客人,叫哥哥。” “原来不是客人啊。”白朝雨撇了撇嘴,道,“感觉更讨厌了,而且我只有一个哥哥,才不想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哥哥。” 白锦棠:“……” 谢灼:“……” 落雨差点直接笑出来。 谢灼脸上的笑意却不改,声音依旧温柔,笑着对朝雨说:“没关系,不想叫就不叫了。” 白朝雨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谢灼紧接着又道:“你可以直接叫嫂子。” 白朝雨:“……”低估这人厚脸皮的程度了。 而这时,同样来迟的怀空才走进来,就听见这句话,脸色黑沉如水。 谢灼对怀空语重心长道:“知道你也不想叫我哥哥,没事,跟着朝雨一起叫嫂子就好了。” 怀空一双眼睛都喷火了,咬牙切齿道:“贫僧忽然饱了,就不吃了。”说完,转身就走。 白锦棠啼笑皆非,无奈道:“好了阿灼,不要胡闹了。”然后扭头对落雨说,“待会让小厨房做几样,送到怀空的房间去。” 落雨点头:“好。” 谢灼笑意吟吟点头:“都听锦棠的。” 说着,谢灼开始勤快地为白锦棠布菜,一脸温柔地问朝雨道,“朝雨想吃什么?嫂子给你夹。” 比起哥哥,白朝雨更不愿意叫他嫂子,于是白朝雨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吃的,谢谢这位哥哥。” 谢灼点头:“那好吧,来,锦棠,这是你最爱吃的。” 一顿饭下来,白朝雨差点没把谢灼盯出来一个窟窿,要是力气再大点,筷子都能掰断了。 不过好在一顿饭吃的还算安稳。 直到落雨目光一瞥,看见什么东西闪闪发光,等看清楚了谢灼手上的那枚戒指,顿时如遭雷劈。 落雨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不可思地看向白锦棠。 谢灼自然也注意到了落雨,不解地问:“落雨,你做什么一直盯着这枚戒指?” 落雨努力平复着心情,强颜欢笑道:“摄政王这枚戒指,是主子送的?” “是啊。”谢灼眼睛微眯,“有什么问题吗?” 落雨忍不住看向白锦棠,却见白锦棠一脸的平静,正慢慢地吃着自己碟子里的饭菜,似乎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他抬头。 于是落雨也只好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枚戒指十分好看别致,很适合摄政王。” 谢灼勾唇一笑:“谢谢夸奖,我很喜欢。” 第82章 这顿饭吃完没多久, 长羽就过来了。 不仅给谢灼带来很多换洗的衣物,还有不少公文,看着谢灼已经和白锦棠和好如初, 长羽松了一口气。 昨晚那身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谢灼如今身上穿的还是白锦棠的,倒不是说他不愿意穿, 而是有点小,穿的不甚舒服, 甚至还有点滑稽。 等谢灼换完衣服,就看见白锦棠躺在榻上看书,眼看着就要睡过去。 谢灼勾唇一笑,像只大狗一样凑了过去。 他的手落在白锦棠的腰肢上, 轻轻地为白锦棠揉着腰肢,酸疼的腰肢得到缓解, 白锦棠发出喟叹, 瞬间让谢灼酥了半边身子。 看着那娇艳欲滴的唇,谢灼忍不住低头吻上去,柔柔软软的,把白锦棠从睡梦里吻醒。 白锦棠将谢灼的大脑袋推了推,道:“青天白日的, 注意点。” “嗯,我注意点。”说着,谢灼又吻了一下。 白锦棠拿他没办法, 只能任由他去了。 过了一会,谢灼问:“为什么没杀陆远博?” 白锦棠一愣,旋即道:“我不想你为难。” 谢灼低声道:“对不起。” “这个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谢灼,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把你后半辈子赔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伺候我,懂吗?”白锦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这些事情,白锦棠不想去提了。也不想去说,更不想纠结,只想把剩下的日子过后,就已经足够了。 第196章 谢灼:“懂了,奴家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白锦棠听见谢灼这样说,忍不住笑起来。 打情骂俏的一幕,再次猝不及防地被门口白朝雨听见了。 气的白朝雨扭头就跑,落雨在身后追。 “小主子,你别跑太快。” 白朝雨气红了眼,咬牙切齿道:“落雨姐姐,你说,他凭什么?!我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还这样陪着他,明明以前哥哥就只喜欢我一个的!” 按照惯例,他的哥哥此刻应该陪她读书写字。 而现在,他的哥哥被那个臭狐狸精迷的神魂颠倒,都没时间陪她了! 落雨也有些沉默,因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自那晚以后,她家主子和喝了迷魂汤一样,忽然不怨谢灼就罢了,竟然还将那枚戒指送给谢灼了。 落雨:“我也想知道。” 然后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开始蛐蛐谢灼,最后秋风也加入了,而后就是怀空,甚至府里的管家…… 别说落雨想不明白了,整个王府的人都想不明白,尤其是那个光头和尚,本来每天念经,修身养性,现在经书都不念了,改念往生咒,恨不得直接送谢灼离地超脱。 总而言之,谢灼是开心了。 整个王府都在阴暗爬行,默默注视着谢灼的一举一动。 而谢灼把这些全都归结于,这是他们对自己这个未来主母的好奇和崇拜,越发春风得意。 就这样过了几天。 直到白锦棠说他要去皇宫里看望狄莉儿,问谢灼要不要跟着自己一起去,谢灼着急了。 两个人坐到马车上的时候,谢灼还是蔫蔫的,看着一脸淡定的白锦棠,心里酸的不行,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只能一路上都幽怨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被他这个样子看笑了,故意装不明白道:“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到还要跟着来?” “我是不愿意你见狄莉儿,却又想跟着你。”谢灼闷声道。 白锦棠无奈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娶她是为了监视她,她居心叵测,来大安目的不纯。” 说着,白锦棠毫不避讳将自己这几天探查出来的消息说给谢灼听。 狄莉儿并不老实,总是往御书房那边跑,一会是丢了东西,一会是丢了别的,反正逮到机会就去。 谢灼道:“老皇帝很久都不处理政务了,御书房里什么都没有,重要的东西都在我那里。” 白锦棠笑着点头:“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我猜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盟友,一起颠覆大安江山。我纵然是恨毒老皇帝,却也不会拿北疆的百姓开玩笑,可静王不同,狗急跳墙之下,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说到这里,白锦棠又多说了一句:“别想着悄无声息地杀了狄莉儿,亦或者是让她无缘无故病死,那样会让狄国名正言顺的向大安开战,彼时,大安内忧外患,恐江山风雨漂泊,民不聊生。” 他的舅舅,他的娘亲。 是有机会可以造反的。 可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把大安的百姓看的比他们生命更加重要,他们效忠的也从来不是皇帝,而是天下黎民。 作为他们的儿子,白锦棠亦是不会拿天下百姓开玩笑。 谢灼:“放心吧,我不会这么不知道轻重的。” 白锦棠调笑:“瞧瞧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来是醋的不行。” 谢灼委屈道:“是啊,我喝了十坛子的陈醋,现在酸的不行,怎么办啊,锦棠?” “我哪里晓得怎么办?”白锦棠笑着说,“就算你愿意我娶她,我却也是不愿意的,你要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让我娶她?” 谢灼忽地眯了眯眼睛,凑近咬住白锦棠莹润的耳垂,感受着心上人呼吸一乱,谢灼目光炯炯道:“那我把你抢走也可以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抢走了。” 谢灼瞬间就不郁闷了,喜笑颜开。 既然白锦棠都这样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白锦棠去见狄莉儿,谢灼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于是到了皇宫就分开了,临走时,谢灼虽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要和他一起回家,但是那双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了。 是嫉妒还有不安。 白锦棠揉了揉谢灼的脑袋,像是哄朝雨那样,低声道:“知道了,如今狄国来此,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莫要耽误正事,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回家吃晚饭呢。” 回家…… 谢灼将这两个字细细在嘴里来回念叨了好几遍,只觉得这几天总能听见一些让他心花怒放的词语,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好,等我处理完,我们回家。” 两个人这才依依惜别。 狄国挨着北疆,想要攻打北疆就要跨过那汹涌的洗冰河。 而狄国一旦冲破北疆的防线,从此便可策马奔腾,大安境内再无可以阻拦的关卡险要之地,狄国铁骑犹如无人之境,不出半月就可以兵临京都城下。 由此可见,北疆何其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北渊王就算是死,都不愿意调动北渊军。 代价太大了。 狄国来此商议政务,那凤凌绝必然也是会在场的,毕竟凤凌绝可是北疆如今的掌权者。 一想到这里,谢灼不由得开始头疼。 这些年他和静王斗法,和凤凌绝也是摩擦不断,关系根本谈不上好,再加上这次安王一事,怕是凤凌绝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第197章 他倒不是怕凤凌绝会在狄国一事上使绊子,而是白锦棠敬重凤凌绝,自己想要和白锦棠在一起,怕是没这么容易。 不过千言万语,先把狄国一事处理好再说。 就在谢灼走到勤政殿门口时,就见凤离在门口守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和一边的小厮说话。 看见谢灼来了,凤离连忙起身,眯着眼睛看谢灼,却没打算行礼。 谢灼挑眉:“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凤离道:“听说你最近几日都在宁王府?” 谢灼:“嗯。” 凤离道:“你为什么要住在宁王府,你自己没有府邸吗?你到底想对我兄长做什么,谢灼,我警告你,你休想打我兄长的主意,你敢动我兄长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好看。” 谢灼现在看凤离有一种看白锦棠娘家人的既视感,这让他又想起来白朝雨,光头和尚,还有帝师的那个,这一个两个的,对他的意见真不是一般的多。 看来自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小侯爷,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欺负你家兄长?”谢灼笑意盈盈道。 凤离眼睛瞪的圆溜溜的,道:“我兄长这样好的人,还能欺负了你去?!” 谢灼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来自己的虎口,让凤离看。 这是昨天把白锦棠折腾狠了,意乱情迷时咬的。 “喏,你家兄长咬的。” 凤离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谢灼又示意他看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有一道伤痕。 这个是白锦棠受不住的时候,无意识抓的,不仅脖颈处,后背上全都是的,谢灼倒是不痛不痒的,生怕白锦棠抓坏自己的指甲,最后看着白锦棠充血的指甲时,心疼的不行,吻了吻,果断地将白锦棠的手腕绑了起来,继续好好的疼爱。 不过这些,谢灼是不会给凤离说的。 眼看着凤离答不上来了,谢灼继续道:“你家兄长可凶了,能被谁欺负去?” 凤离脸颊爆红,支支吾吾道:“就算是我兄长弄得,那肯定是因为你惹他生气了,要不然我兄长怎么只咬你不咬别人。” 谢灼瞬间被逗笑了:“是是是,你家兄长只咬我。” 这话越说越不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眼看着自己的威胁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小侯爷瞬间就急了。 而谢灼趁此机会,拉了拉自己刚刚撩开的衣襟。 “这是什么?!”凤离瞳孔一缩,作势就要抓谢灼手上的戒指。 被谢灼躲开了。 “小侯爷,光天化日之下,你我两个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凤离:“不是,让我看看那个戒指!” 谢灼听此,将手上那枚戒指亮了出来:“你认识?” 这枚戒指是白锦棠给他的,他喜欢的不行,后来见落雨那不可思议的眼神,就有些猜测,这戒指对于白锦棠来说应该很重要,而且意义非凡,所以才送给自己。 他着人去查了,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倒是没想到,凤离竟然也认识,正好接着这个机会询问一二。 凤离看看戒指,又看看谢灼,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 谢灼:“嗯?” 凤离:“好像认识,但我觉得不可能。” 谢灼:“什么意思?” 凤离不想多说,催促道:“狄国使臣还有我母侯在里面,你先进去吧!应该我认错了,你待会找个机会,问我娘亲吧,我不能瞎说。” 谢灼点头:“也行。” 谢灼才走几步,只见那经历天人交战的小侯爷,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跟上来,咬着牙道:“不行,我和你一起,我必须要知道这枚戒指当真是我想的那样吗?” 谢灼嘴角抽搐,但心里却对这枚戒指越发好奇。 谢灼进来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尤其是那瑟瑟发抖的狄格绒,恨不得将自己缩进桌子下面,而对面的凤凌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狄格绒,似乎下一秒就要举刀抹了狄格绒的脖子。 狄国一开始被北渊王压着打,憋屈的不行。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北渊王死了,谁曾想又冒出来一个凤凌绝。 简直就是倒霉催的。 狄格绒见到谢灼前来,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谢灼没搭理狄格绒,而是看向了凤凌绝。 “凤侯爷。” 凤凌绝慢悠悠起身:“摄政王。” 两个人如此算是见过礼了,谢灼这才对狄格绒道:“狄王爷请起。” 有了谢灼在,狄格绒才慢慢放松下来。 结果就听见凤凌绝淡淡说道:“嫁妆的事情,狄王爷想清楚了?” 狄格绒打了个哆嗦。 虽然是和亲,但一切规矩都是按大安这边来,结果凤凌绝一开口就要一百万两的黄金和三千匹宝马,十万石的粮食给公主当嫁妆。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狄格绒就小心翼翼地问凤凌绝,聘礼的事情怎么算。结果凤凌绝冷笑一声,说要把三十万凤羽军送到狄国当聘礼。 狄格绒只能陪笑,让凤凌绝别开玩笑了。 谁知凤凌绝毫不掩饰自己的霸道,比和他们打仗时还要恶毒,直接说,是他们上赶着嫁公主,求和平,又不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想要聘礼没有,嫁妆一个子都不能少,要不然趁早带着公主滚回去。然后当着狄格绒的面,捏碎了面前的茶杯。 第198章 狄格绒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凤凌绝见狄格绒不说话,眼神瞬间戾气弥漫:“嗯?” 再利索的嘴,放到凤凌绝这杀神面前也不管用了。 狄格绒只能求助地看向摄政王,结结巴巴道:“摄政王,你看这……是不是能通融一二……我们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啊……” 谢灼听此,一副为狄格绒着想的样子,道:“孤明白,孤理解,毕竟狄国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来这么多。” 狄格绒连忙点头,结果才点两下,才发现谢灼嘲讽自己国家,瞬间变了脸色。 谢灼:“在我们大安,女子没有嫁妆是要被婆家欺负的,就算是公主也会受委屈,既然拿不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不如这样吧,我看洗冰河沿岸的那几座城池不错,不若便拿此给公主当嫁妆吧?” “三座城池做嫁妆,嫁给我们大安的宁王殿下,以后势必能名扬青史,传为一段佳话。” 后面那句可不像是传为佳话的样子,倒像是要遗臭万年。 “……”狄格绒万万没想到,这个谢灼比凤凌绝还要狮子大开口。 比起给钱给粮食,他总不能真的把城池送出去,这侵蚀大安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就把城池送了,怕是回去就要被皇帝砍死。 凤凌绝笑了出来。 谢灼:“狄王爷觉得怎么样?” 狄格绒只能讪笑道:“刚刚外臣想了想,凤侯爷说的嫁妆其实也不是不行,我们凑凑就够了,一切都按照凤侯爷说的办吧。” 说着,生怕凤凌绝和谢灼反悔,连滚带爬地跑了。 处理完狄格绒,大殿的气氛就变得格外诡异。 凤凌绝扭头问站在身边的凤离:“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怎么进来了?” 凤离低头在凤凌绝耳边说了几句话,时不时眼神朝着谢灼那边看,显然是在说戒指的事情。 而凤凌绝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谢灼手上的戒指,眯了眯眼睛,审视地看着谢灼。 谢灼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任由凤凌绝打量自己。 “摄政王手上的那枚戒指倒是别致的很,可否借本侯一观?” 若是其他人,谢灼是一百个不肯的,可这人是凤凌绝,于是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让凤离拿着给凤凌绝看。 凤凌绝仔细看过,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还有些微妙,甚至是费解。 而后凤凌绝问:“这是棠儿给你的?” 谢灼点头:“是。” 凤凌绝又问:“给你的时候,棠儿说过什么话没有?” 谢灼想了想,道:“没。” 凤凌绝脸色越发凝重,将戒指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也不避讳谢灼了,对凤离道:“你现在就去问问你兄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凤离惊愕道:“母侯,这戒指是真的?!” 凤凌绝沉声道:“是。” 凤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狠狠地瞪了谢灼谢灼一眼,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是去找白锦棠了。 谢灼询问:“敢问凤侯,这戒指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凤凌绝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家里是做什么的?可还有什么人?你和棠儿又是如何认识的?最重要的是,安王的事情是你授意的,还是另有隐情?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本侯一剑劈了你!” 好好的白菜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抱走了,而且还是这个谢灼,这换谁都生气,也难为凤凌没没拿刀问候,而是在这里慢慢问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谢灼砸的有点懵逼。 谢灼道:“我是冕州人士,父亲本是一个小小县令,母亲是商户之女,因为不愿意贿赂贪官污吏,得罪了顶头上司,最后被人陷害致死,我死里逃生后,就被一个老头收养,学了几年的武功,后来西南大乱便去参军,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见多了底层人的挣扎,见多了命如草芥,也见多了好人不得好死,所以谢灼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想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不觉得自己比谁差,也坚信这江山在他的手里,只会越来越好。 直到他遇见白锦棠,他愿意向他俯首称臣。 旋即谢灼又讲述了自己和白锦棠在青州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不敢有丝毫隐瞒。 而后谢灼郑重道:“安王一事,我并不知情。” 凤凌绝冷笑:“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动手了。” 谢灼一噎。 凤凌绝:“青州时,他那样算计你,你不怪他?” 这种事情,不能说怪,因为凤凌绝会一剑劈了他。 也不能说不怪,因为太假。 所以这个问题,需要万分谨慎。 谢灼直言:“说不怪是假的,可我喜欢他,也知道他的不得已,到最后只剩下庆幸,幸而他的毒解了,幸而我也没死,幸而我们都咬着牙走了过来。” 一字一句,真真切切,满腹真心。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这样的回答,让凤凌绝十分满意,于是就放过了谢灼,不过后续肯定是要让人将谢灼的祖宗十八代查个底朝天。 谢灼暗自松了一口气。 昔日里他和凤凌绝对上,那是针锋相对,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更别说紧张了。 可现在不一样,这是在见家长! 第199章 两个人就这样喝着茶,谢灼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寻思着凤离怎么还没有带白锦棠过来,他再继续和凤凌绝待下去,怕是要紧张出病来。 又过了一会,凤离倒是回来了,白锦棠却没跟着一起来,来的是落雨。 谢灼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的锦棠呢?他亲爱的锦棠呢! 第83章 狄莉儿喜欢白锦棠这个样貌喜欢的不行。 艳若桃李,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鼻尖上的红痣,狄国莉儿自认是狄国第一美女, 可若是白锦棠是个女儿身, 便是自己都要让位。 这种美人就应该穿红衣服,偏偏白锦棠喜欢穿浅色的衣服, 敛住一身风华,成了一副温柔多情的翩翩君子模样。 单单是往那里一站, 便勾人的不行。 狄莉尔见白锦棠来找自己,高兴的不行,知道白锦棠喜欢楚楚可怜的女子,便故意换上了大安的服饰, 穿了一身雪白的衣服,华丽的珠宝变成了素净的簪子。 狄莉儿朝着白锦棠盈盈一拜, 笑的温婉可人:“王爷, 您终于来了啊,这几日奴家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白锦棠不动声色地拉开和狄莉尔的距离,笑着说:“过几日便是大婚,王府要准备婚事,时间总归是仓促了些, 有不少的地方需要本王亲自盯着,于是这才拖到现在,还请公主见谅。” 狄莉儿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作势还要去拉白锦棠的手,道:“王爷日理万机,奴家自然不敢怪罪,只求能够早日和王爷喜结连理, 离开这冰冷的皇宫,和王爷携手与共。” “那公主可愿意陪着本王一起离开青州?”白锦棠躲开了狄莉尔的手,笑着问她。 狄莉儿一愣:“什么?” 白锦棠道:“你我成亲以后,本王打算带着公主回去青州,从此天高皇帝远,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公主觉得如何?” 如何个屁! 她答应白锦棠的求娶,一来是因为白锦棠这张脸。再就是为了撺掇白锦棠夺位割地,如今白锦棠要回青州,那她怎么办哪? 狄莉儿强颜欢笑:“太子未立,王爷就这么离开京都了,这是不是……?” “公主慎言。”白锦棠义正言辞道,“我本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如何能觊觎太子之位?本王毕生愿望就是离开京都城,归隐山林,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 狄莉儿:“……可是北渊王……你就甘心?” 白锦棠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莫要说这些胡话了。” “不过没关系,马上成完亲,我们就离开京都城了,公主也不必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说到这里,白锦棠有有些感慨,心疼道,“就是青州穷山恶水,以后就要委屈公主了。” 狄莉儿:“……”谁他妈的想跟你去青州那破地方的! 老娘来这里是为了宏图大业,这人果然就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一个空有一副美貌的破花瓶。 枉费她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玩意身上! 狄莉儿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但还是忍着怒火道:“王爷,奴家真的很喜欢京都,咱们就不回青州了好吗?” 白锦棠伤心:“所以你是不喜欢本王吗?” “怎么可能,奴家对王爷的真心,日月可鉴。” 白锦棠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青州?” 狄莉儿:“……王爷当真对皇位没有兴趣吗?” 白锦棠认真道:“比起皇位,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公主你愿意吗?” 狄莉儿皮笑肉不笑:“奴家自然是愿意的。” 心里想的却是,真他妈的有病啊,白瞎了这张脸!自己没本事,没出息,还想拉着她,呸!!! —————— 凤凌绝抬眼看了一眼落雨,神色不明:“你家主子没跟着来?” 落雨回道:“主子说,该做的都做了,便不会反悔。人既然来了,凤姨也该见见,只管凤姨折腾,他就不来打扰了。” 说是给自己折腾,偏偏还加上前面那句话,白锦棠这小子是在点自己呢。 这明晃晃地不就是在说:我和他该干的都干的,喜欢的不行,知道凤姨生气,就把人送过来了,您看着办吧,他就不来打扰了,但是他对谢灼的心意是不会变得。 凤凌绝当时就笑了。 “还真是翅膀硬了。” 谢灼自然也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心里发毛,只能故作轻松地拿起面前的茶杯,试图用面前早就凉透的茶水,平复一下心情。 谢灼道:“凤侯息怒。” 凤凌绝淡淡道:“没生气,息怒什么?” 谢灼:“……”他就不该说话。 凤侯爷:“你们做什么了?” 谢灼:“……孤……我……” 凤凌绝眼见地瞥见,谢灼脖颈处的那几道伤痕,眉头跳了一下,又想起来凤离和他说,这几日谢灼时常出入宁王府,甚至都不避着人,还以为是挑事,结果是调情。 凤侯爷眉头紧锁:“算了,我也不想听。” 谢灼松了一口气。 凤凌绝又问:“知道这戒指什么意思吗?” 谢灼:“大概能猜到是定情……” “绝杀令,收到这东西的人都要死。”凤凌绝冷冷打断谢灼,一脸严肃道。 谢灼:“……是吗?” 凤凌绝将剑架在了谢灼的脖颈上,淡淡问:“给你个反悔的机会,还要吗?” 第200章 方才还惶恐的谢灼忽然就变了脸色,一脸的冷静,眼中满是坚定道:“要。” “还要?”凤凌绝手腕一动,脖子上瞬间多了条剑痕。 谢灼:“要!” “无论这是什么,只要是他给的,我都要。”说着,谢灼就要去拿凤凌绝面前的那枚戒指,道,“还请凤侯爷把东西还我。” 凤凌绝道:“实话实说,我看不上你。” 谢灼不卑不亢道:“我知道。” 凤凌绝又道:“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否则,我立马取了你性命。” “烦请凤侯爷还我!”谢灼什么事情都可以让步,但唯有一个白锦棠妥协不了,也让不了,他就是要和白锦棠死在一起,活在一处。 他不能对凤凌绝动手,却也不能让凤凌绝杀了他,他还要和白锦棠白头偕老呢,所以说完这句话,就迅速后退,躲闪开凤凌绝攻来的长剑。 甚至还胆大包天地顺手捞走那放在桌子上的戒指。 戒指到手了,谢灼立马喜笑颜开。 凤凌绝倒也没想真想对谢灼下手,见此也没再为难谢灼,而是又坐回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戒指是谁也不给看了,连忙戴回去,护眼珠子一样护着。 凤凌绝微微叹息,扭头去问一边安静侯着的落雨,问:“你家主子是怎么说这枚戒指的?” 落雨道:“主子说了,左右不过一个新鲜玩意,送给摄政王把玩也无妨,总不会再收回去了。” 凤凌绝:“他倒是舍得。” 落雨道:“主子说,活人不比死物有趣?有什么自然是紧着活人来,如今戒指给了摄政王,想必将军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谢灼目光一沉,看着戒指不由多了几分沉思。 竟然和白锦棠的母亲有关系吗? “罢了罢了。”凤凌绝也是无奈,只能示意谢灼坐下来,问他,“知道棠儿的母亲是谁吗?” 谢灼道:“自然,她是大安国母宣恩皇后,是北渊王的亲妹妹,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战神。” 凤凌绝颔首,声音低沉:“她其实更喜欢别人叫她将军。” 谢灼点头,心里想,其实改口叫娘他也是可以的,他很乐意的。 凤凌绝娓娓道来:“她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是驰聘战场的将军,是大安所向披靡的国之利刃,只要她在,大安可保三十年的盛世无虞。她和北渊王,是枭雄,是双刀,是大安举世成双的璀璨明珠。” “北渊王能有今日之功绩,她功不可没,是她成就了我,也是她成就了北渊王。” 可就是这么一个奇女子,进了皇宫,被束缚在宫墙之内,惨死于大火之中。 凤凌绝道:“倘若叶狂澜活着,狄国早就没了。倘若她当初没能救下我,狄国的铁骑,早就踏过洗冰河,撕掉大安的半臂江山,根本等不到你崭露头角,也轮不到静王在那里兴风作浪。” 因为早就亡国了。 这点谢灼是知道的,北渊王死了,王朝的擎天柱没了,四处一片腥风血雨,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步步筹谋,坐上这个位置,甚至还敢胆大包天觊觎皇位。 “叶将军大义!”谢灼是真心佩服这般女子的。 凤凌绝:“知道你手里这枚戒指的来历吗?” 谢灼:“不知。” 凤凌绝道:“那是叶将军第一次征战时,越过洗冰河,几乎马踏狄国王城,狄国国主求和时,进献来的寒天石和火凤珠。上面的海棠花,是叶将军最喜欢的,当时她请了北疆最厉害的工匠花了三个月时间雕琢,才做成了这枚戒指。” 寒天石世间稀有,火凤珠更是只存于神话之中的宝物,由此可见这枚戒指的珍贵程度。 “后来叶将军把这枚戒指给了宁王,说是赠与宁王的妻子的信物。当然,这并不是只是一个戒指,如果北渊军还在的话,这就是能号令北渊全军的兵符。”说到这里,凤凌绝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冷冷道,“便是如今的凤羽军的信物都是依照这个做的仿制品。” 言下之意,就是。 老子用了这么久的假的,也不见得白锦棠将东西送过来,结果你倒是先把东西骗走了。 此话一出,谢灼也是震惊住了。 怪不得落雨看到这个,眼珠子都快掉了,凤离满眼不可置信,还有凤凌绝,更是各种为难自己。 他忽然觉得这戒指有些烫手,甚至怀疑凤凌绝会把他的手指头剁下来。 而惶恐不安之中,谢灼心头竟然是甜蜜的,白锦棠终于是接受了他,不是以前欺骗他的假话,也不是哄他的甜言蜜语,而是实打实的,真真切切地想要对他好。 送东西的时候,倒也不说那些哄他的话了。 凤离冷哼:“所以你到底给我兄长下了什么迷魂药?!” 谢灼嘴角都压不住了,又不敢表现的太嚣张,只能强行压制自己喜悦的心情,低声道:“我没有,你别瞎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凤凌绝眉头狠狠跳了跳:“……” 凤离:“……” 落雨:“……”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她还是忍不住牙疼。 谢灼捂着自己的戒指,袍子一撩,径直在凤凌绝面前跪下来了,一脸坚定道:“我和锦棠乃是真心相爱,还请凤侯成全。” 凤凌绝:“你们能做的都做完了,又来求我成全什么,自己不觉得后悔,成全了自己就行。” 第201章 这便就是答应了。 谢灼真心高兴:“多谢凤侯!”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认了,不代表北疆的军队认。”自家大白菜被拱了,总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看着谢灼那高兴的样子,更不舒服了,于是道,“何况,棠儿马上就要和那个什么公主成亲了。” 此话一出,谢灼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灼错觉,这位不言苟笑雷厉风行的凤侯爷,眼中好像闪过幸灾乐祸。 比起凤侯爷的内敛,凤离就格外的不留情:“所以这算什么?摄政王,你任重而道远啊,哈哈哈哈——“ 谢灼:“……”瞬间就不开心了。 —————— 而另一边,白锦棠被狄莉儿缠的不行,幸而凤离风风火火地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把白锦棠给薅出来 白锦棠一听去凤凌绝那里,当即就派遣落雨过去。 秋风不由得出声问:“主子,您进去吗?” 白锦棠道:“他既然想要和我在一起,那这家长定然是要去见的,只能靠自己。而且我若是过去了,必定是要护犊子的,到时候他在凤姨那边就更过不去。” 白锦棠了解凤凌绝,可能会为难谢灼,但戒指送了,凤凌绝自然是懂他的意思,她是自己半个母亲,自然也不会太过于为难自己的心上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过去了,若是两个人真的闹起来,他再过去劝劝,会更好。 所以白锦棠当真就在殿门口的轿辇里,慢悠悠地开始看话本,打发时间。 没过一会,就见谢灼一脸生无可恋地出来,身后还跟着笑嘻嘻的落雨,两个人表情有点大。 白锦棠话本子也不看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谢灼过来了。 谢灼一进来,就扑到白锦棠家里撒娇。 “锦棠,你都不爱我了,都不进去帮我。”谢灼哭丧着脸,在白锦棠怀里蹭了蹭。 白锦棠手指点了一下谢灼脖颈的血痕,笑着问他:“凤姨对你动手了。” 谢灼:“没,就吓唬我一下,没真动手。” 白锦棠:“那就是为难你了?” 谢灼摇头:“不算为难。” 白锦棠道:“那你做什么这副样子?瞧瞧,都蔫了。” 谢灼在白锦棠脖颈舔了一口,用牙齿磨着白锦棠的皮肤,却不敢太用力,像是在闹脾气。 白锦棠任由他胡闹。 过了一会,谢灼道:“你过几日不是打算和公主成亲嘛,侯爷问我打算怎么办。” “这就难过了?” “没。”谢灼狡黠一笑,“我就说,我把你抢回来,这样你就不能和别人成亲了。” 白锦棠挑眉:“那凤姨是怎么说的?” 谢灼道:“凤侯爷说,那她可要派人好好地守着宁王府了,不能让我得逞了去。” 白锦棠笑了起来。 谢灼:“这可怎么办,锦棠,咱俩私奔吧。” 白锦棠哄他:“嗯,到时候你抢不走,我就逃婚,和你私奔。” 说完,两个人被这话逗笑了。 凤侯爷哪里会真的阻拦,不帮着抢亲就不错了,毕竟凤凌绝实在是对狄国人没什么好感。 在凤凌绝眼里,谢灼和狄莉儿比起来,那真是可爱的不止一星半点。 两个人说笑着,谢灼见白锦棠没有打算进去和凤凌绝说话的意思,不由得问他:“凤侯爷在里面,你不去见见她?” 白锦棠道:“该说的话,想表达的意思,落雨已经替我表达完了,就不过去了,咱们回家吧。” 谢灼连连点头:“好。” —————— 狄莉儿被白锦棠气的不轻,狄格绒更是被谢灼和凤凌绝一起,搞得气的前胸贴后背。 叔侄两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是一脸气愤。 狄莉儿咬牙切齿道:“怎么办?叔父,宁王要是离京了,咱们的计划不就是落空了吗?” 狄格绒冷笑:“我也想知道!”毕竟单单是他们狮子大开口要的嫁妆,都够他们狄国吃好几个月了,到如今想着还肉疼呢。 狄莉儿道:“能想办法退婚吗?” 狄格绒道:“退婚,然后嫁给谁?摄政王?你真不怕他杀了你啊?要么就是你想嫁给誉王那个傻子!” “也就个静王能看,怎么,你打算给静王做妾?” 便就是狄莉儿愿意,那狄国那边也是不同意的,况且皇帝金口玉言,当着大家的面承认的婚约,如今临时毁约,这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言而无信吗? 到时候大安还不知道要趁机从他们嘴里捞各种好处。 “可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要怎么办?我真的要和宁王去青州那个破地方,陪着他吃一辈子苦?” 狄格绒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笑着说:“我有个办法,就是看你愿意不愿意委屈自己了。” 狄莉儿:“什么办法?” “你去爬皇帝的床,倒时候趁机偷北疆的布防图。” 狄莉儿当即就被气的不轻:“你说什么,让本公主去爬那个糟老头子的床,我倒是愿意,就怕那个糟老头子消受的起吗?” “你急什么,给我坐下来!!!”狄格绒呵斥道,“皇帝睡了自己的儿媳妇,这是丑闻,是皇家秘辛,他是不可能娶你的,所以你最后还是会嫁给宁王。但是你想啊,出了这档子事,皇帝定然对你心生愧疚,到时候面上嫁宁王,背地里珠胎暗结,在皇帝耳边吹吹耳边风,他定然不会让宁王任性回青州!” 第202章 “到时候,你两边吊着,把他们父子玩弄在股掌之中,咱们的计划不就成了吗?” 狄格绒这个办法虽然十分阴险,但是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 狄莉儿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 “那你说的北疆布防图是什么意思?” 狄格绒道:“咱们来和亲,任务还没有完成,先把东西赔进去不少,你觉得等回了狄国,陛下会放过我们吗?” “不拿点有用的,空着手回去,你是怕咱们死的不够快吗?” 狄莉儿冷笑:“左右是你回去,又不是我回去,说到底也不是为了你自己!” 狄格绒:“狄国可是你的母国,等咱们陛下称霸九州,你就是狄国的大帝姬,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权力荣耀,陛下还会将大安的半边疆土都封给你,你难道就不动心?” “知道了。”狄莉儿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安国土辽阔,美人定然十分多,肯定也比她帐中的那些玩意玩的久一点,活得久一点。 —————— 王府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到处都挂着红绸,还贴上了喜字。 白锦棠带着谢灼回来时,就看见白朝雨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把玩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东珠。 这珠子本该镶嵌在新娘子的发冠上,听说价值连城。但因为白朝雨喜欢,白锦棠毫不犹豫就将珠子弄了下来,送给白朝雨当作玩具玩。 白朝雨看见白锦棠回来了,立马站起身来,扑进白锦棠的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 白锦棠揉了揉落雨的脑袋,笑着道:“嗯,回来了,怎么自己一人在这里坐着?” “秀坊将婚服还有嫁衣送来了,我好奇,就来看看。” 白锦棠这才发现,桌子上确实多了两套婚服。 白锦棠笑着说:“那现在还好奇吗?” “还是有点。”只见白朝雨一脸无辜看着谢灼道,“前几日这位哥哥让我唤他嫂子,我就有些不明白,如今嫁衣送过来,我便特地看了一眼,发现这嫁衣的大小,实在是不适合这位谢灼哥哥,所以我刚刚一直在想,可是府邸里的人粗心,弄错了这位哥哥的尺寸?” 谢灼:“……”不愧是白锦棠的妹妹啊,本来不太愉悦的心情,瞬间雪上加霜。 白锦棠一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听白朝雨又道:“莫非,哥哥娶得人,不是这位哥哥啊?那作甚么要我叫他嫂子,真是怪怪的。” 谢灼被人戳了心窝子,还不能计较,瞬间就委屈了。 “锦棠,你娶得不是我,我有点难过。” 说着,谢灼直接把白朝雨从白锦棠怀里扯了出来,自己一脸伤心地扑进白锦棠怀里求安慰。 只听谢灼哭哭啼啼道:“凤侯爷不喜欢我,王府的人也不喜欢我,朝雨妹妹也不喜欢我,就连你也要娶别人,我真的好难过啊。” 白朝雨:“……”这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白锦棠:“……乖,不难过。” 白朝雨阴阳怪气道:“虽然你不能当我嫂子,但是你千万别伤心啊,因为我哥哥是喜欢你的,只是不能给你名分,你要乖一点,不要给我哥哥惹麻烦。”末了,又补了一句,“因为我哥哥过几天还要给我娶嫂子呢——” 谢灼没理白朝雨,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白锦棠,期期艾艾道:“原是我不配。” 白锦棠:“……” 白锦棠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对一脸得意洋洋地白朝雨道:“朝雨,不要这样子说话。” 白朝雨无辜道:“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白锦棠严肃道:“……朝雨。” 白朝雨见好就收,立马乖巧道:“虽然你不是明媒正娶的嫂子,但是你别伤心,以后我都叫你嫂子。” 说完,朝雨甜甜的叫了一声,“嫂子好。” 谢灼:“……”更扎心了妹妹。 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 白锦棠无奈道:“好了,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出去玩吧,我有话和你嫂子商量。” 白朝雨达成目的以后,开心的不行,立马应下了,一溜烟跑没影了。 “锦棠——”谢灼一脸幽怨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朝雨很喜欢粘我,对你有点敌意很正常……我对她亏欠良多,你暂且忍一忍,多担待一二。我马上会和她说一下这个问题。” “可我心里还是难受,锦棠,心口疼,你说怎么办?”谢灼眯眼看他,手掌已经熟练地贴到了白锦棠的腰封处,撩着白锦棠的衣带,声音嘶哑,是贴着白锦棠的耳朵说的。 白锦棠眨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故意撩拨道:“那阿灼打算怎么办?” 白锦棠捏住了谢灼的脖颈,让他抬头,倾身在他的喉结处落下一吻,察觉到谢灼身体一颤,白锦棠满意勾唇,声音蛊惑:“春风一度够不够赔你的?” 谢灼被白锦棠撩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喉咙滚动。 “不够,太少,我要你一辈子。” 音落,谢灼握住白锦棠的腰肢,将人抱上了桌子,两套碍眼的喜服更是被谢灼大手一挥,扫落在地。 旋即就是不可言说的无边风月。 第84章 婚期如约而至。 婚礼准备的仓促, 就连宾客来的也不多,大多数还是因为这场婚礼关系两国盟约,所以才不得不来的官员。 第203章 不过这些在白锦棠看来都无所谓, 毕竟狄莉儿并非真心嫁他, 他也并非真心求娶。 以至于王府的人对此也不是十分热络,前厅那些热闹的场景, 大多数也是为了撑场面。 白锦棠被人服侍着穿上喜服,桌子上摆着的是这几日狄莉尔的动向。 狄莉儿爬了龙床, 将老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但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还有自己的金口玉言,皇帝勒令任何人都不得传出去。 奈何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皇帝许是觉得愧疚, 转而又给宁王府还有狄莉儿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说是要祝他们白头同心。 还真是讽刺至极。 这是白锦棠第三次穿喜服了, 第一次是在他临死之前, 只可惜谢灼拼死赶回来,看见的只有一具还尚存温热的尸体。 第二次是在青州,谢灼给他冲喜,两个人大打出手的时候。 而这一次,却是为了应付成亲穿的。 也不知道下一次穿, 能不能是在登基大典上。 狄莉儿是从皇宫出嫁的,按照时辰,轿子应该到门口了。 落雨为他簪上成亲用的金簪, 又理了理白锦棠的衣袍,这才跟着白锦棠一起出去。 王府的门口围着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白锦棠认识的人,其中就有白锦棠的那位好哥哥, 静王。 静王最近越发的春风得意,仗着谢灼没有可扶持的人,和丞相两个人在朝堂上你唱我和,处处挤兑谢灼。 好在谢灼最近在忙活和白锦棠亲热,顺带着想怎么搅和这场婚礼,没将静王放在心上,结果静王这厮却觉得谢灼是怕了他,越发的猖狂。 如今看样子,是要闹到他的王府门口。 “皇弟啊,你这婚礼办的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这么寒酸,本王还以为你会请父皇来主持婚礼呢?结果折腾来折腾去,是凌若尘出面?” 在大安,婚礼主持是需要长辈来的。 凤凌绝看不上那群狄国人,也懒得来凑热闹,随意打发了凤离过来,自己则是呆在府邸里休息。 如此算下来,能给白锦棠主持婚礼的也就帝师凌若尘最为合适了。 白锦棠轻笑:“父皇日理万机,就不劳烦父皇了。” “到底是日理万机,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白锦棠你当真不知道吗?”静王就是打定主意在这样的日子戳白锦棠的心窝子,“你真不知道你这未来小娇妻,和父皇是什么关系?” 白锦棠:“静王殿下还是慎言吧,你就不怕传到父皇耳朵里?” “父皇早了,那位置迟早就是我的。”静王嘲讽道,“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忍?头上都绿的发光了,马上就要成为京都城的笑话,你竟然还能在这里笑嘻嘻的迎亲?” “与你无关。”白锦棠冷冷道。 静王又扫视一圈,故作惊讶道:“哎,你那位好凤姨怎么没来?怎么,是因为你要娶这狄国公主,气的不打算来了?” 白锦棠:“……”这人废话还真是多。 静王:“还有摄政王,我听说最近摄政王因为安王的事情,屡屡出入你的王府?也难为你还活着了,摄政王没对你动手吧?” 毕竟安王可是谢灼花费了如此心血培养出来的,静王还就不相信,都闹成这样了,谢灼和白锦棠还能和以前一样好。 白锦棠淡淡道:“动手了又如何?” 静王立马眼尖地看见白锦棠脖颈处的红痕,甚至手腕手指上都有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没少被谢灼那个活牲口折腾。 见此,静王越发的得意洋洋道:“白锦棠,你是斗不过我的,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就是死在谢灼手里,我劝你还不如趁现在讨好我,说不一定我以后能给你留个全尸。” 白锦棠微笑,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静王气的脸色通红,怒斥:“白锦棠,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迟早有一天,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断。” 白锦棠冷哼:“你还是在落花坡的时候招人喜欢。” “你!!!” “新娘子来了——” 这时,跟在轿子边的喜婆婆忽然喊了一句,打断了正准备发作的静王。 王府门口瞬间热闹起来,轿子前面更是被人撒上了花生红枣还有铜板,惹得一众人纷纷争抢。 白锦棠见此,也不管气的面色通红的静王,走到轿子跟前,按照规矩踢轿门。 那盖着红盖的狄莉儿从轿子里走出来,一边的喜婆婆连忙拉起绑着大红花的红绸,让白锦棠和狄莉儿各自握住一边,让白锦棠牵着狄莉儿往王府里走去。 至于过火盆,踏马鞍之类的,白锦棠找了个害怕惊吓到公主的理由,全都省去了。 于是他们直接到了喜堂。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凌若尘换掉了自己常穿的那身白衣,今日破天荒的穿上一身青色的衣服,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白锦棠牵着新娘子走来。 凤离,怀空,凌灵,柳逸卿都在场,还有不少认识的朋友,基本上全都来了,站在两侧,看着白锦棠还有狄莉儿。 狄莉儿的娘家人,就很少,只有狄格绒这个叔叔,还有几个狄国人。 喜堂里人是不少的,但却没有什么喜气,反而有点冷。 总而言之,这气氛实在是不对,好像除了门口凑热闹,满地捡喜钱的百姓没有人真正的开心。 第204章 看着这样明艳夺目的白锦棠,凌若尘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白锦棠朝着凌若尘颔首:“老师。” 凌若尘微微点头,忽然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白锦棠笑:“多谢老师夸奖。”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人娶催促要拜堂的意思,那喜婆婆自然也不敢多说话,以至于十分尴尬。 盖头底下的狄莉儿更是皱眉,死死地抓着红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狄莉儿忍耐不住,打算出声询问时,静王忽然迈步走过来,看着白锦棠,笑意吟吟道:“时辰都到了,为什么还不拜堂?皇弟你这是打算悔婚,还是抗旨啊?” 白锦棠肯定是忍受不了狄莉儿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所以才迟迟不拜堂。 他就知道,事关男人的尊严,白锦棠不可能无动于衷。 “没有。”白锦棠眸光扫过喜堂外面,轻轻勾唇一笑,然后对凌若尘道,“老师,我们开始吧。” 凌若尘点头,深呼一口气,然后道:“一拜天地!” 白锦棠缓缓和狄莉儿一同转身,背对着喜堂,也就是在他们即将弯下腰,打算完成这第一拜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只听一声“且慢”,众人全都停住了,皱着眉头往外面看。 只见不知何时,那喜气洋洋的喜堂被人围了起来,而始作俑者身着一身甲胄,迈着矫健的步伐,带着人从外面缓步走来,宛若闲庭信步,十分嚣张。 静王:“谢灼!” 只见谢灼眉头高高挑起,一双凤眸含着笑意,扫过四周,却让人不寒而栗。 “孤还没来,怎么就这么急着拜堂?” 不明所以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而知道内幕的人,则是默默地移开眼睛,并不像看见谢灼花孔雀开屏。 最高兴的莫过于静王的人。 “早就听说摄政王和宁王关系不好,如今大婚之日,穿成这样,还带着人将王府围起了来,这是要干嘛?” “要我看啊,肯定是摄政王忍不住要动手了,今日这亲怕是结不成了,不仅结不成,怕是还要见血!” “哎,这宁王也是活该,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这么一个杀神!” “宁王要小命不保了,我们马上趁着机会赶紧溜吧,万一谢灼杀红了眼,误伤我们该如何是好?” 静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站在白锦棠的身边,低声道:“皇弟啊,你跪下来求求我,我就帮你拦着人怎么样?” 白锦棠嗤笑:“就不劳烦静王费心了。” 狄莉儿听见动静直接炸了,一把掀开盖头,看着竟敢破坏自己婚礼的谢灼,怒斥道:“摄政王,你放肆!谁允许你带着人过来破坏本王妃的婚礼的,我们可是皇上亲自赐婚,你想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王妃?”谢灼轻轻的在嘴里碾磨了这几个字,毫不留情道,“给我拿下!” 谢灼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瞬间将狄莉儿还有狄格绒一众人全部拿下! 狄格绒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灼:“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谢灼冷笑,直接走到狄格绒的面前,然后在他的胸前摸索了一下,旋即从他的身上搜出来一张图纸。 正是北疆布防图! 谢灼将图纸展开,给大家看过一眼,然后收了回去道:“你说孤为什么抓你们?” “表面上打着和亲的旗号,实则是盗取北疆布防图,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狄格绒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狄莉儿见此哭的梨花带雨,一把抓住安静不语的白锦棠,哀求道:“王爷,王爷,奴家不知道啊,你帮帮奴家,救救奴家啊,奴家是你的妻子。” 谢灼抬手,直接让人将狄莉儿拖走了,淡淡道:“还没拜完堂,算哪门子王妃,给孤拖下去!” 眼看着事情已经和通敌叛国扯上关系了,这不趁机利用一波,简直就是白来一趟。 静王眼珠子一转,立马大声呵斥道:“大胆宁王,你竟敢私通狄国,盗取北疆布防图该当何罪?!来人啊,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场面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的天哪,宁王竟然通敌卖国!” “怪不得要娶这个什么公主,一看就不怀好意!” “呸,他舅舅可是北渊王,宣恩皇后怎么生出来这种人……” 一个唯静王马首是瞻的官员正义愤填膺,结果话才出口,就被谢灼瞪了一眼,瞬间吓得腿脚一软,直接给跪了。 那人连忙哀求:“下官失言了。” “你失什么言?!”静王直接道,“你说的那句话错了?!白锦棠就是叛徒,摄政王,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白锦棠给本王抓起来啊,打入死牢。” 这次轮到白锦棠笑了出来,直言道:“静王,你的演技太过拙劣了。” 静王:“你什么意思?!” 白锦棠懒得搭理静王。 静王又看向谢灼,催促道:“谢灼,你还不动手?” 谢灼也有了动作,他灼热滚烫的目光落在站在喜堂中间的人,忽然朝着他走了过去,手一边往袖子里摸索。 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摄政王这是要动手了?这怕不是要拿出来一把匕首直接捅上去! 宁王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静王更是露出激动的神色,恨不得替谢灼动手! 第205章 终于要动手了吗?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却见这位杀神竟然缓缓地走到白锦棠面前,然后一撩战袍,朝着白锦棠单膝跪了下来。 那从袖子里拿出来更不是匕首,亦或者是毒药,竟然是西北的兵符! 白锦棠故意问他:“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谢灼将虎符双手奉上,仰头看着白锦棠,眼中全是炽热的爱意,还有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他道:“殿下,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下聘的。” 白锦棠冷冷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来,我就会答应你?” 摄政王盯着白锦棠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道:“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把他们全杀了,将你抢走也是一样的。” “还真是一头狼崽子啊。”白锦棠忽然笑了,他将手搭在摄政王的臂膀上,弯腰同他低声说话,声音如同藏了一个钩子,暧昧又缱绻,“聘礼我收下了,但来日成婚,我要那龙袍做嫁衣,摄政王允还是不允?” “我所愿也。”摄政王嘴角上扬,眸光深邃,炽热滚烫,他握住了白锦棠的手,同他十指相扣,站起身来,朝着满堂宾客高声宣布,“从今以后,宁王殿下便就是我的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谁能想到,这位心狠狠辣的摄政王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求婚的! 静王脸色血色全无,因为震惊,指着谢灼和白锦棠大吼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 这不对啊! 这根本不对啊! 不是说好的水火不容吗? 谢灼冷声道:“为什么不可能,我们在青州时就已经互许终生了,后来只不过闹了点别扭而已,如今和好了,自然也就重新在一起了。静王这么震惊做什么?” 不行! 这绝对不行,白锦棠和谢灼联手,那他的皇权路就全泡汤了,自己算计的一切全都落空了! 静王咬着牙道:“就算你两个真心喜欢又怎么样!白锦棠通敌叛国,这是不争的事实,白锦棠必须死!!!” 白锦棠:“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无故攀扯,简直荒谬!” 说完,白锦棠从怀里拿出来这狄格绒和狄莉儿这一路上走来,特地记下来的各地的布防图,以及一些重要的关卡数据,这些在大安都是绝密。 白锦棠声音掷地有声:“狄国居心叵测,觊觎我大安已久,如今和亲是假,探查我大安虚实,发兵大安才是真的!所以自从狄格绒入境,凤侯爷和本王就一直派人监视,而这些都是狄格绒探取我大安机密的证据!” “而本王娶狄莉儿为王妃,也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如今水落石出,这婚事自然也就不做数了。” 狄莉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棠,一脸的怨毒道:“你竟然骗我?!!” 白锦棠淡淡道:“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你是真心嫁我?若是真心,那为什么爬上我父皇的床?” 此话一出,本就因为刚才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又吓得一哆嗦。 这这这…… 他们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事情,真的还能活着走出宁王府吗? 狄莉儿脸色煞白:“你竟然都知道?!” 谢灼冷笑:“不仅宁王知道,凤侯爷和孤都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得手,这张布防图本就是假的!”说着,谢灼干净利索地将图纸撕得粉碎。 狄格绒说不出话了。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以为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结果自己才是跳梁小丑! 谢灼摆手:“给孤压下去,严刑拷打!” 长羽:“是!” 狄莉儿和狄格绒就这样被带了下去,很快就剩下一个静王。 这样的情况对静王实在是不利,连忙招呼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支支吾吾地给自己找补:“本王……本王也是一时着急,刚刚有些失言了,皇弟见谅啊,本王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太担心大安的社稷了。” “皇兄一片忠心,锦棠自然是知晓的。”白锦棠喜欢被啪啪打脸的静王,慢悠悠道,“就是这眼睛不太好,有时间还是找太医看看吧,毕竟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要……” 后面的白锦棠没说,但静王却知道他要说什么,被气的面红耳赤,但因为刚刚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又不好发作。 最后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多谢皇弟关心了。” 然后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其他宾客见此,纷纷地找借口开始溜,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谢灼来了一句:“礼金就不退了,算是你们恭贺孤和宁王大喜,诸位没有意见吧?” 这哪里敢有意见,怕是谁说一句有意见,脑袋就搬家了。 于是连忙道:“没有,没有!” “宁王和摄政王百年好合啊,哈哈哈哈!” “没错没错,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定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 “新婚快乐啊,哈哈哈哈——” 一人一句喜庆话,说完后撩起衣服就开始狂奔,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他们一样。 这场景把白锦棠看笑了。 转头就见凤离凌若尘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 白锦棠干咳几声,有些臊得慌。 反观谢灼,十分开心,毕竟如今的他今非昔比,可是宁王殿下亲口承认的妻子,正室地位彻底稳当了。 第206章 既然正室地位坐稳了,那作为白锦棠的正头夫人,谢灼觉得他有必要敲打一下这些妄图上位的人。 于是道:“诸位的礼金也不退了,毕竟我们成亲了,以后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谢灼声音十分苦恼,眼神却是不是这样的,如果他身后有条尾巴,大概已经翘到天边去了。 谢灼:“哎,没办法,大家多担待,就不留大家吃饭了。” 凤离:“呵。”他兄长这颗大白菜终究是被拱了。 凌灵:“哎。”他家小叔叔终究是没机会了! 怀空:“啧。”小人得志,真是令人作呕。 柳逸卿:“嘤。”他还在暗恋,结果就先失恋了,好伤心。 反观凌若尘,倒像是释然一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见谢灼还打算继续说,白锦棠无奈地拦住谢灼,低声道:“不要闹了,大家都在看着呢。” 谢灼毫不避讳地在白锦棠的唇上落下一吻:“都听你的。” 白锦棠:“你啊你啊。” 谢灼却还在笑。 见此,凌若尘率先开口道:“既然事情结束,我就先告辞了。” 白锦棠道:“今日多谢老师,学生恭送老师。” 谢灼也补了一句:“老师慢走。” 凌若尘微微点头,就带着凌灵离开了。 而剩下的人见此,也纷纷告辞,没过多久,人便彻底走完,只剩下白锦棠和谢灼。 谢灼抱着白锦棠,低声道:“锦棠,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白锦棠:“我也是。” 然后谢灼趁着白锦棠不注意,弯腰迅速抱起白锦棠,这样的举动将白锦棠吓了一大跳,连忙伸出手臂抱住谢灼的脖颈,这才稳住身体,惊魂未定的白锦棠问:“你这是干什么?” “宁王殿下聘礼都收了,不会要赖账吧,自然是要洞房啊。”说完,谢灼抱着人朝喜房里走去,“好不容易成次亲,虽然不是我们的婚礼,但该有的东西可都有,放在那里不用多可惜?” 白锦棠:“你倒是会捡便宜。” 谢灼:“可不是嘛,这不就被我白捡一个新郎官?” 第85章 红烛帐暖, 熏香甜腻。 谢灼平时和白锦棠相处,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还会撒娇, 实在是个再讨人欢心不过的样子, 可一到床榻上,就变了个样子, 像是头野兽,死死地咬着白锦棠不放, 把人折腾来折腾去,最喜欢咬着白锦棠的耳朵,说一些让白锦棠听都觉得羞愤的话。 最主要的是,花样还挺多。 时常把白锦棠弄得晕过来晕过去的, 到最后被困住手腕,绑在头顶。 他浑身抖得不行, 想要跑, 却一次一次被抓住脚踝,拖回去,然后就是又一轮的占有和撕咬,时常逼得白锦棠忍不住呜咽出声。 这时候,谢灼这畜生是会哄他的, 柔情蜜意,可那动作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平日里白锦棠都不太承受得住,偏偏今日是大婚, 无论是刚刚谢灼骗着白锦棠喝的酒水,还是房间里燃着的暖香,都带着点催.情的效果。 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谢灼从身后拥着,两个人早就大汗淋漓了, 怀中的人睫毛颤抖,红唇死死地咬着,时不时发出呜咽和喘息,声音软的不像话。 “谢灼,放了我吧……“白锦棠忍不住哽咽出声,一双桃花眼懵懂又可怜。 谢灼咬着白锦棠的耳朵,呢喃道:“锦棠,叫声夫君好不好,叫声夫君就放过你……” 白锦棠的身体绷着,咬着不松口。 谢灼也不着急,一点一点地哄着,动作却越发的凶狠,白锦棠身子猛地软下去,却又被谢灼捞了起来,低声道:“锦棠,叫一声,叫一声,我想听,我喜欢听……” “呜呜……”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白锦棠再次呜咽出声。 “夫……夫君……” 谢灼一愣,眸中闪过惊喜,他有些急切地道:“再叫一声,锦棠,再叫一声,我没听清,锦棠,真好听,你再叫一声……” “夫君——”像是脱力一样,白锦棠已然失神,几乎不能自己,喃喃地又唤了一声。 结果谢灼就是个畜生,不仅不愿意放过白锦棠,反而越发兴奋,更凶。 “乖,乖,别跑,别跑,最后一次了……” 骗人。 这话白锦棠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谢灼根本不会放过他。 果然,无论平日里多听话,多乖巧,只要上了床,就是个牲口。 一番云雨过后,谢灼终于放过了白锦棠,两个人洗漱一番,才睡过去。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白锦棠眼睛发涩,嗓子难受的不行,腰肢更是又酸又软。 谢灼已经醒了,搂着他,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白锦棠瞪了他一眼。 结果谢灼还以为白锦棠在撒娇,当即就在白锦棠的唇角落下一吻,十分不要脸皮道:“乖锦棠,别瞪我了,再瞪我我就忍不住了,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 白锦棠:“……”他发誓,自己那个眼神毫无歧义,完全是谢灼的自己想太多。 “滚。”白锦棠淡淡道。 谢灼一脸控诉:“你这个负心汉,昨天还抱着人家叫夫君,今天就让人家滚,你这个薄幸郎,我怎么嫁给你了。” 白锦棠:“……” 第207章 许是谢灼这样撒娇的模样起了作用,白锦棠温柔地抚摸上谢灼的脸颊,情意绵绵地叫了一声:“阿灼。” 谢灼眼睛都亮了:“锦棠——啊!” 下一秒,谢灼被踹的人仰马翻,滚了下去。 而白锦棠成功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那个地方,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但白锦棠都忍下来了,毕竟生气这件事情,要有气势,讲究一鼓作气,不能一开始就泄气,要不然按照谢灼这顺杆子往上爬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己。 奈何在谢灼眼里,白锦棠就像是猫儿一样在闹脾气,在撒娇。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可爱,自以为十分有气势的瞪着自己,奈何那双眼睛眼尾还晕染着红,眼里的春水还未彻底消散,就连鼻尖也是红红的,上面要落着牙印,艳红的唇抿着,看起来可口极了。 虚张声势。 这是谢灼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谢灼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锦棠见此,眼睛都瞪圆了。 “你笑什么?” 谢灼厚着脸皮凑过去,哄着道:“乖乖,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挺停下的……可是锦棠,谁让你这么招人喜欢,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呢……” 说着说着,味道又不对了,谢灼的眼睛又开始灼热起来。 白锦棠咬牙切齿:“谢灼!” 谢灼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谢灼手按在了白锦棠的腰肢上,感受着白锦棠下意识一抖,还要往后躲,谢灼嘶哑声音道:“乖,不碰你了,我给你揉揉,舒服一点。” 在确定谢灼真的只是给他揉腰,白锦棠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法实在是舒服,不由得软了半边身子,干脆直接裹着被子又躺回去了。 谢灼见此,顺势将白锦棠抱进怀里,看着白锦棠信任依赖的模样,谢灼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而白锦棠趁着这难得悠闲的时候,开始想如今的时局。 如今他们的关系,想必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老皇帝那边也瞒不住,如今自己也有了和静王正面硬钢的能力,便也不打算继续沉淀下去,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灼。”白锦棠忽然叫了一声。 谢灼:“嗯,怎么了?” 白锦棠道:“我打算入朝听政。” 谢灼点头:“可以。” 白锦棠:“不问问我为什么?” 谢灼:“你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了,左右你又不会瞒着我。” 白锦棠挑了挑眉头道:“以前我不插手,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野心太大,再就是为了保存实力,如今我们的事情已经闹成这样,那样做也没有了意义。想必马上静王会进一步动作,与其等着他们动手,还不如我们先动手。” 静王想看着他们鹬蚌相争,自己要渔翁得利,可是他们不仅没有争抢起来,反而还彻底捆绑在一起。 静王说不着急那是假的,他们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谢灼:“你想怎么做?” “静王能走到这个地步,依靠的就是丞相,我打算先从丞相下手。”白锦棠被捏得舒服,连带着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我手里有他陷害北渊王的证据。” 谢灼思考片刻,道:“我知道你想要替叶家翻案,但这件事情是皇帝暗中授意的,背后牵连甚多,就算有证据,赢得可能性还是很小。” “而且丞相那个老狐狸在京都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拔出萝卜带出泥,想要把他扳倒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何况皇宫里还有个贵妃虎视眈眈。” “所以我没打算一举扳倒他。”白锦棠笑嘻嘻看着谢灼说道,“这只是个开始。” 谢灼:“你打算恐吓他们?让他们自乱阵脚?” 白锦棠:“差不多。” “北渊王案不仅是丞相心中的一根刺,也是老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你觉得若是我在上朝听政的第一天,就将丞相做的那些事情宣告天下,丞相会是什么反应,皇帝又会是什么反应?” 谢灼眯着眼睛道:“证据确凿,已然实锤。丞相会被皇帝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可丞相又怎么会甘心?” 白锦棠:“便是丞相愿意认罪,那静王和贵妃也不愿意。狗急跳墙,自然会做出一些好玩的事情。” 比如皇宫里的贵妃说不定会对皇帝动手,说不定静王和丞相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造反。 毕竟一旦北渊王的案子翻出来,谁都逃不了。 到时候被说是皇位了,就是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既然如此,便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想好了?” “嗯。” “会不会太着急了?” 只要白锦棠拿出北渊王案,丞相会直接入狱,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静王想要救人,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杀了白锦棠,反咬白锦棠,说他蓄意诬陷。 到时候人死了,事情怎么样,全凭借他们一张嘴。 总而言之,风险很大。 其实有更加稳固的方式,先将静王赶下台,替北渊王洗刷冤屈,可白锦棠还是选择了这么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根本不像是白锦棠的风格。 “我想速战速决。”白锦棠轻声回答。 只是想要速战速决吗? 第208章 可除此之外,谢灼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让这位运筹帷幄的宁王殿下如此着急。 白锦棠看出来谢灼生了疑虑,他却不愿意让谢灼深究,于是道:“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谢灼笑:“什么原因?” 白锦棠捏着谢灼的下巴,有些得意道:“好不容易扯了摄政王的虎皮,那不得好好的吓唬一下他们?摄政王,莫要本王失望啊。” “毕竟我这边翻出北渊王案,那边静王和丞相定然就会对我下手,他们这么凶,我胆子又这么小,这可怎么办啊?” 眉梢挑起,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唇角微微勾起,一派的慵懒。 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害怕,像是在撒娇。 谢灼用鼻尖蹭了白锦棠的鼻尖,坏笑道:“知道怕就好,现在只要孤能救得了你,好好伺候,才能保住性命,知道吗?” “是是是,那我可要好好的伺候一下摄政王。”听见谢灼这样说,白锦棠在他的下巴上吻了一下。 “这样可还行?” 谢灼唇角微微勾起:“勉强吧。” 白锦棠:“看来伺候的不好?” 谢灼道:“宁王殿下既然知道,还不快继续伺候?马上就要小命不保了,知道吗?” 音落,谢灼握住了白锦棠的手,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感受着手掌底下明显比刚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心跳,白锦棠指尖微微发颤,是真的不敢再和谢灼闹下去了。 要不然今天就真的下不来床了,于是推了推谢灼:“好了,别闹了,该起身了。” 谢灼一脸遗憾,却也没想真的再去折腾白锦棠,毕竟再继续做下去,真的就不理他了。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这才起身,结果才打开门就看见蹲在门口台阶下一脸忧郁的白朝雨。 已经过了玩泥巴年纪的白朝雨,将白锦棠种在门口的花草给薅了干净。还真是和当年白锦棠被凌若尘罚站,薅光了那兰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见动静的白朝雨抬头,无视谢灼,闷声喊了一声:“哥哥。” 白锦棠倒是不害怕白朝雨听见他们刚刚说的话,但一出门就被自己妹妹抓了正着,未免让宁王殿下有些挂不住老脸。 白锦棠干咳几声,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襟,这才朝着白朝雨招手:“怎么在这里蹲着?” “那哥哥又为什么睡到现在?”白朝雨凉凉道。 白锦棠:“……” 谢灼一本正经道:“因为我赖床了,所以缠着你哥哥又陪我睡了一会。” 白朝雨选择无视,甜甜道:“……哥哥,我是来叫你一起吃午饭的,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吃,可以吗?” 说着,高冷小女孩秒变撒娇乖宝宝,像是故意报复谢灼那句话一样,朝着白锦棠伸手要抱抱。 “哥哥,抱——”然后趁着白锦棠没注意,挑衅地看了一眼谢灼。 谢灼心里“啧”了一下,抢在白锦棠蹲下抱孩子前,将白朝雨抱起来了。 白朝雨的脸色瞬间僵住,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灼。 白锦棠诧异:“你这是……” 谢灼道:“你腰不是还酸着,小家伙不重,我抱着就好。” 白朝雨蹬了蹬腿:“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 谢灼:“小没良心的,你暗戳戳地挤兑我多少回了,我哪次和你计较了?还上赶着过来抱你,讨好你,生怕累着你这个姑奶奶,如今你倒还不乐意了?” “我就是不乐意,怎么着吧!” 谢灼:“行行行,是我求你的,求你别折腾你哥了,折腾我行不行?” “哼——”白朝雨冷哼一声,倒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让谢灼抱着。 白锦棠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斗智斗勇的样子还真挺好玩的。 白锦棠:“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去吃饭了。” 白朝雨:“嗯嗯!” 谢灼笑着抓住了白锦棠的手,声音爽朗轻快:“那我们一起走吧。” 鸟雀飞过万里长空,翠柳拂过碧水池塘。 他们都活在这春日里。 谢灼一手抱着不情不愿的白朝雨,一手牵着白锦棠,他们穿过繁花似锦的海棠树,走过院中的青石路,离开爬满藤萝的拱门,慢慢地往前走着,衣袂蹁跹,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犹如度上一层金光。 恰时天光明媚,他们新婚燕尔。 就像是永世不会分别的一家人。 第86章 狄莉儿和狄格绒好歹是狄国的公主王爷, 所以谢灼也没有打算杀他们,而是给狄国的皇帝的开出了不菲的条件。 总而言之就是,想要人, 拿钱。 狄莉儿和狄格绒是顶着狄国的名义来的大安, 如今闹成这样,天下人可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毕竟一个是他亲叔叔, 一个是他的亲妹妹,倘若是放任不管, 可真的就背上了薄情寡义的名头。狄国国主只能咬牙将他们给赎了回去,就算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只能憋着。 至于那所谓的嫁妆,也别想让大安吐出来。 狄国的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而静王那边也已经坐不住了, 和丞相商量着要在白锦棠入朝听政时,好好的给他一个下马威。 春日微寒, 谢灼和白锦棠如今也不避讳了, 从一个马车上下来,并排走在一起,时不时的,谢灼还去勾白锦棠的手指。 第209章 白锦棠无奈的将谢灼的手指给捋了下去,结果没过一会, 谢灼就开始挠他的手心。 白锦棠实在是被闹得没办法了,只好抓住谢灼的手,不让他为非作歹。 而谢灼心满意足和白锦棠牵上了手, 便就不再作妖。 这一举动,被四周的宫女太监,以及其他一些上朝的官员看见了,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 “我一直以为摄政王和宁王殿下的事情都是谣传, 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我和你说,那日成亲你是没去,摄政王下跪求亲,那场面直接惊掉一群人眼珠子!都做到这地步了,哪里还是假的?” “嘘,别说了,人来了!!!” 几个交头接耳的官员看见白锦棠和谢灼朝着这边走来,连忙闭嘴,弯腰行礼:“见过宁王殿下,摄政王。” 两个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微微一笑,就牵着手往朝堂走去了。 徒留一群人在那里叹息。 “看来京都是要变天了。” 前段时间还是静王春风得意,不过半个月,就已经变了个样子,如今皇帝病重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今宁王主动提出上朝听政,怕是已经打算和静王对上了。他们这些人,也该站队了,要不然到时候就真的完了。 文武大臣分成两边站好,静王已经早早就来到了,身边还有个空位置,想必就是留给白锦棠的了。 原本朝堂之上,大臣们还在议论纷纷,随着吗,门口的太监一声:“摄政王,宁王到。” 整个朝堂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都往门口看去。 只见白锦棠和谢灼执手并肩而,他们逆着光,所以大家只能看见那长身玉立的两道身影。 可就是这两道影子,给众人一种,帝后恩爱,携手上朝的感觉。 白锦棠和谢灼站不到一起去,所以在走到大殿的时候,很快就分开了,白锦棠顺势站在静王身边。 静王冷笑,出言讽刺:“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本王同摄政王心意相通,不过就牵个手便是伤风败俗了?那以后我们若是成亲了,静王殿下岂不是要先被气死了?” 静王又道:“本王还以为皇弟是个拎得清,结果还不是要为了皇位委身别人,简直就是令人作呕!就你这样的人,还想觊觎皇位,就不怕天下人嗤笑?” 白锦棠淡淡道:“静王便是想委身他人,便也是不能的吧?毕竟你这张脸,看着实在是让人作呕。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嫉妒,有谢灼为我保驾护航,要不你今天自荐枕席,试一试?” 只要白锦棠不想,没有人能在白锦棠这里讨到好。 而且白锦棠很擅长应付静王这样不要脸的人,那就是比他更不要脸。 “你!!!” 果不其然,静王被白锦棠气的面红耳赤,根本找不到还嘴的地方。 白锦棠:“静王殿下,你可千万别气,这还在朝堂上呢?” “你总不会是想对我动手吧?” 静王要是敢对他动手那就真是太好了,白锦棠保证上午动的手,下午传遍京都城,晚上就能传遍九州,说他要杀自己。 静王性子本就着急,这些年来养的一身臭毛病,眼看着还真就想要动手。 “静王!”这动静不小,丞相自然也注意到了,看见静王因为这几句话,被气成这样,还要动手,脸瞬间就黑了。 静王这才回神,狠狠地瞪了白锦棠一眼,不说话了。 很快老皇帝就到了。 从坐上龙椅就开始咳嗽喘息,就这身子,前几日还敢和狄莉儿厮混在一起,也真是找死。 白锦棠满是厌恶。 很快朝堂之上吵闹的就像是个菜市场,为了一点鸡皮蒜毛的破事能干起来,白锦棠百无聊赖地等着老皇帝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先不说自己和谢灼的关系大白于天下,老皇帝是不会装看不见,再就是他给自己戴绿帽的事情,被自己当着宾客的面说出来,老皇帝就不会无视自己。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皇位上的皇帝就开始不耐烦了,呵斥道:“都给朕闭嘴。” 朝堂骤然清净。 老皇帝将目光落在了白锦棠的身上,沉声询问:“宁王,你和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白锦棠勾唇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老皇帝气结:“你!” 白锦棠又道:“父皇息怒,儿臣的确和摄政王心意相通,要不然那狄国公主,儿臣就是撞死在这里,也是不会娶的。” 一提到狄莉儿,老皇帝瞬间心虚起来,也知道自己做的实在是不对,碰了自己儿子的未婚妻,嘴唇蠕动,过了好一会才说: “那狄莉儿本就居心叵测,你不喜欢也是合理的,既然人已经回去了,以后这件事情就不要提了。” 皇帝的面子也是要给的,白锦棠自然是好脾气的回答:“是的,父皇。” 老皇帝:“没事就退下吧。”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白锦棠却话锋一转,笑着说,“父皇,如今儿臣入朝听政,却空有爵位,并无官职,想厚着脸皮讨要一个官职。” 老皇帝眉头皱成了川字,十分不悦:“你想要官职?” 白锦棠:“儿臣是大安的王爷,是父皇的儿子,自然也想要为大安做贡献,想为父皇分忧。” 第210章 这时候,谢灼出声道:“前些日子,大理寺卿陆远博陆大人去了冕州,如今大理寺正空着位置,既然宁王殿下如今有心,不妨给一个大理寺卿的位置。” 大理寺卿乃是正四品,官不大,但也可以。 于是皇帝就点了头,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准了。” 白锦棠:“多谢父皇恩典。” 说到这里,老皇帝冷哼一声,显然还在因为白锦棠顶撞他的话生气,也没打算继续留下,于是给了身边的一个太监眼神。 太监立马会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静王已经和丞相商量好了,虽然白锦棠有爵位在身,却无官职,于是给白锦棠找了个麻烦差事,正打算启奏呢。 结果白锦棠率先站出来了。 “儿臣有事启奏!” 说着,白锦棠从一群臣子里站了出来,走到大殿中央,大声道。 老皇帝抬了抬眼皮,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有何事?” “在其位谋其职,如今儿臣既然身为大理寺卿,就不能无视冤假错案! “儿臣要替枉死的北渊王状告当今丞相刘渝,以权谋私,陷害忠良,卖官鬻爵,致使叶家全族共计二百八十一人惨死!!!” 白锦棠用内力震碎自己外面的锦衣华服,露出里面那一身雪白的素衣,手里举着北渊王惨死的真相,他的脊梁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断地回荡在大殿之上。 “忠臣含冤而终,奸佞当道,大安境内民不聊生!本王今日,就要为北渊王正名,为昔日战场厮杀的北渊军鸣冤!为那些上书的百姓鸣冤!也是为了那些惨死在丞相手底下的北渊军鸣冤!” 音落,白锦棠手里的卷轴舒展开来,泛着枯黄的卷轴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冤字。 冤字周围全是血淋淋的手印,每一个都按的极为重,极为悲愤,且数量巨大,足足有五六米那本长。 刺眼夺目,惊心动魄,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北渊王自戕,震动朝野。 北疆百姓更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赶赴京都想要为北渊王求情。结果才走到半路,就被人击杀于野,尸骨埋成了千人坑。 这件事情传到北疆时,北疆暴动,百姓暴乱,却被丞相强力镇压,死伤无数,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才请凤凌绝出面。 而凤凌绝至此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 当年的北渊王一案,死了太多人了。 “刘渝,苍天在上,诸君为证!北疆城外数万英魂睁着眼睛看着你呢,那枉死在京都城内的叶家人瞧着你,天下的百姓也都盯着你呢,你贪婪暴虐嗜杀奸诈,北渊军民集体的画押手印在此,刘渝,你可认罪!!!” 丞相神魂巨震,喉咙发出近乎尖叫的吼声:“北渊王通敌卖国,当满门抄斩!那群百姓蠢笨如猪,受人蛊惑,意图谋反,本相杀他们又有何错?!!!” 那原本迷迷糊糊的老皇帝,瞬间惊醒,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地站起来,吓得脸色煞白。 白锦棠冷笑:“若是北渊王当真通敌,这些百姓何苦不远千里请愿!倘若北渊王当真通敌,为什么北渊王才死,北疆震动,百姓嚎啕大哭!倘若北疆王通敌,为什么他不调动北渊军,直攻京都,而是选择独自进京,选择自戕以证清白!” “刘渝,你告诉我,北渊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丞相大口喘息着,死死地瞪着白锦棠,指着白锦棠的脑袋道:“他私造龙袍!” 白锦棠:“北渊王造反,不让北疆绣娘赶制龙袍,用皇宫织造署制作的龙袍,他是真不怕被别人发现啊!” “那他与狄国国主互通书信,你又作何解释?!” 白锦棠将书信拿出来,嗤笑道:“互通书信?那这书信,用的是怎么是你丞相府才独有的金丝纸啊!” 可笑吧? 可就是这么可笑的东西要了他母族全族的性命。 龙袍是织造署制作的,被人偷偷的放进北渊王府。 这书信是丞相伪造的,甚至都不愿意换成北渊王常用的纸张。 丞相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了,到最后几乎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他嘶哑着苍老的嗓音,怒斥道: “北渊王居心叵测,拥兵自重,只这一点,便是万死都不足惜!”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惊呆了。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北渊王是没了,可是凤凌绝还没死了呢! 静王更是被吓得不行:“祖父!” 白锦棠已经低声笑起来,几乎快要把眼泪笑出来了。 “北渊王戎马一生,九死一生,北疆百姓时刻坚守在大安的边疆,把自己的儿子孙子送上战场,只为不让狄国人踏过洗冰河!叶将军更是为了让你们消除疑虑,甘心放下手中长剑,困死皇宫!叶氏一族片刻都不敢离开京都城,甘愿为质,将自己的性命悬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他们用尽了办法,向大安献出一颗忠心!” “而你们,杀死他们,却只需要这么一个轻飘飘的理由。” 白锦棠:“何其荒谬啊……” 老皇帝彻底跌倒在龙椅之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瘫倒在那里,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丞相哀嚎一声,跪了下来,大喊:“皇上,臣冤枉啊!这些都是宁王诬陷臣,臣对大安忠心耿耿啊!!!” 第211章 白锦棠看着满朝文武,毫不避讳地直视皇位上的老皇帝,声音冰冷坚定:“刘渝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藉枉死的英灵,儿臣恳求父皇赐死刘渝,为北渊正名!!!” 皇帝:“宁王,尔敢!” 白锦棠再次重复:“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一直默不作声地谢灼朝着白锦棠走来,和他一起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冷冷道:“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柳逸卿见此,当即站出来:“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旋即就是无数的大臣,全都站了出来,高声喊道:“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丞相一党的心越来越凉,而皇位上的皇帝更是死死地盯着白锦棠。 那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开始只是白锦棠和谢灼的人,后来是那些保持中立的,最后甚至是大殿之上的护卫,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 从前他们从不敢直视圣颜,今日的他们跪了下来,看着这位天下之主,齐声喊道:“请陛下诛奸佞,平民愤!” 静王彻底慌了,跪下来求老皇帝道:“父皇,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啊,祖父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丞相心如死灰。 因为闹成这样,皇帝是不会保自己的,他还会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果不其然,很快老皇帝就在这一声一声的逼迫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声音,道:“朕……朕已经知道了,传朕的旨意,将丞相革职查办,打入大牢!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好生审问!” 白锦棠眼神微暗,倒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静王:“父皇!” “你给朕闭嘴!朕心意已决!”说着皇帝目光扫过一群人,着急忙慌道,“退朝,退朝!!!” 说完,老皇帝已然不顾别人的反对,自己踉踉跄跄地走了,身后的太监连忙慌张跟上。 听说,皇帝才回寝殿,就一口老血吐出来。倒是没有晕过去,但将自己锁在寝宫之中,谁也不见。 那些思考站队的臣子,心里已经有了考量,如今的京都城风向彻底变了。 天道轮回,这一次,上天眷顾的人是白锦棠。 谢灼弯腰帮白锦棠将卷轴收好,卷好,递给白锦棠,让他收好。 旋即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白锦棠身上,看着微微失神的白锦棠,谢灼知道他难过,便安安静静地陪在白锦棠的身边。 谢灼知道,白锦棠会想明白的。 “你说我的母亲和舅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呢?”甚至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谢灼道:“因为他们都是畜牲!不是人!” 白锦棠被这句话逗笑了,应道:“嗯,他们都不是人。” 谢灼将衣带系好,低声道:“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白锦棠道:“想好了,凤姨已经去京北大营了,时刻准备调兵。” 顿了顿,又道,“别让刘渝好过,逼得紧一点,他们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我才有理由收拾他们。” —————— 而另一边的京北大营,凤凌绝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她静静地遥望着那座宏伟的京都城,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玉笛,轻轻地吹着。 这笛子是叶狂澜为她亲手做的。 以前在北疆时,叶狂澜最喜欢听她吹曲子了。 尤其是那首《蒹葭》。 远处似乎有人低声吟唱,似乎又是故人破开记忆的枷锁,合上这幽怨的低声,散在悬崖顶上,凄凉的风里,融在那一双死寂的眼眸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凤凌绝忽然想起来,自己初遇叶狂澜时【1】。 彼时凤凌绝还只是云海关守将的女儿,那时候,狄国不顾和平条约,骑着战马跨过洗冰河,攻打云海关。 她的父亲连发数道急报,乞求能够得到援助,可周围收到信的守将都觉得这关守不住,不愿意耗费精力来援助,他的父亲执拗的厉害,一边护送百姓离开,一边死守城池不愿意后退一步。 将军死战,他的父亲不愿意做逃兵。 更放不下那些来不及离开的百姓。 于是足足坚持了三天三夜。 城是在第三日的时候破的。 狄国人刀指大安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的父亲被狄国人砍得稀巴烂,她身受重伤,被逼到城墙之上,打算以身殉城。 可就在她即将跳入汹涌的护城河时,叶狂澜策马狂奔,一跃而起,将她救了下来,抱在怀里。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后来叶狂澜将狄国人驱逐出了云海关,也守住了这座城池。 可凤凌绝是埋怨叶狂澜的,为什么不早点来,这样说不定他的父亲还有云海关的将士就不会死了。 当时叶狂澜摸着她的头,满脸愧疚:“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直到后来凤凌绝才知道,叶狂澜不眠不休带着人赶了三天三夜,风餐露宿,除了干粮,把能丢的东西全都丢了,只为赶过来救援,可还是晚了一步。 不是她不来早,是她真的耗尽心血,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第212章 知道真相后的凤凌绝,找到了叶狂澜,扑进她的怀里哭了半个时辰。 是因为自己误会了叶狂澜,也是因为自己彻底没有家了。 哭到最后,凤凌绝告诉叶狂澜道:“我要为我爹报仇,我什么都没了,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也会武功,我也能上阵杀敌,我也不怕死!” 叶狂澜答应了。 叶狂澜说,她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永远都会保护自己,永远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自那以后,凤凌绝成了叶狂澜的小尾巴,而凤凌绝也多了一个可爱的外号。 叶狂澜唤她小凤凰。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终了,寂静之地,再无任何声响。 凤凌绝白衣蹁跹立在那里,像是一尊万古不化的石像。 诗里,那人寻寻觅觅,寻找他的心上人。 诗外,便只能上泉碧落下黄泉了。 叶狂澜失约了。 凤凌绝找不到叶狂澜了。 叶狂澜离开了她的身边,离开了北疆,离开了她那引以为傲的战场和铁马,来到了这座冰冷的囚笼。 自那以后,便再也不曾有人叫过她小凤凰了。 因为那个只会扑进她怀里哭的小凤凰,已经成了整个大安都害怕的女侯爷。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也困死在了皇城之中。 凤凌绝握住那根玉笛,喃喃自语道:“狂澜,我想你了。” 流云宫的大火,烧死的何止叶狂澜一个人啊。 在得知叶狂澜死讯的那一刻,凤凌绝就知道她也活不长了。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能替你报仇,离开这里,去找你了。” 凤凌绝笑了。 谁能想到,这位满身戾气,不言苟笑的侯爷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是温柔和煦的,宛若人间一缕春风,风过而无痕。 以前她跟着叶狂澜身边,是为了替父报仇,后来大仇得报,便只想留在叶狂澜身边,一直陪着她。 可是后来叶狂澜进了皇宫,她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了很久,每年的新年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成了她心中最大慰藉。 谁曾想造化弄人,叶狂澜死了。 支撑她的动力再次变成了仇恨,还有叶狂澜到死都在惦念的北疆。 等事情结束,她会离开这里,回到那片土地上,死在那片战场上,她的尸骨也会埋在那里,她会替叶狂澜完成她毕生的夙愿,然后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找她了。 这大概就像是光和种子。 当光没了,种子就再也发不了芽,注定烂在泥土里。 而光没了种子,就再也没了盎然春意,只剩下一片苍白的炽热。 凤凌绝:“你可千万别走太快,一定要等等我啊。” 守着这破败的江山,守着陌生无你的北疆,一个人走过这漫长九年。 真的太累了。 第87章 本以为宁王和摄政王是一对这消息已经够炸裂了, 结果宁王当庭状告当朝丞相,为北渊王申冤,此消息一出, 莫说是整个京都城, 便是整个大安都陷入震动之中。 尤其是北疆军民,无不激愤。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京都城, 所有人都在等老皇帝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丞相被下了大牢,皇帝碍于刘家的势力, 不敢轻易把刘丞相轻易推出去,可是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却又不得不顾及,只能卡在中间, 两边为难。 老皇帝越来越昏头,白锦棠对此嗤之以鼻。 因为老皇帝越是这样, 只会引起九州百姓更大的不满, 刘家更不会再效忠皇帝。 根本两头讨不到好。 如今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皆是义愤填膺,为叶家鸣不平。 而前段时间还春风得意的静王,不过眨眼时间,就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变成了落水狗,名声是彻底臭了。 他被白锦棠彻底放在了火上烤。 这事情是这样的大,刘贵妃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所以在得知消息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求皇帝。 老皇帝自己也陷入两难的境地,是决计不会理会贵妃的。 最后贵妃在皇帝的寝宫外面足足跪了整整三日三夜,都没有见到皇帝一面。 第三日傍晚的时候, 贵妃晕倒了,而一直在皇宫外帮丞相周旋的静王得知后,急急忙忙地进了宫。 贵妃躺在床榻上,一身的珠钗华服被除去,憔悴苍白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的咄咄逼人? 如今的贵妃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静王跪在贵妃身边,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母妃——” “你祖父怎么样了?”贵妃问道。 一提到这里,静王被气得面色通红,眼里翻涌着怒火,他道:“白锦棠那个贱人故意要了大理寺卿的官位,谢灼又把控着刑部,我们根本插不上手。” 刘贵妃的脸色更白了:“那督察院呢?既然要审,三司哪一个也少不了!” 静王道:“我们在督察院的人多多少少手脚都有些不干净,白锦棠昨日上任的一件事情,就是联合刑部,把我们的人全都查办了。革职的革职,下大牢的下大牢,如今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 “如果不是祖父在朝中根基深厚,怕是早就……” 第213章 剩下的静王不敢说下去了,但即使这样,也惹怒了贵妃。 刘贵妃将床头柜上的茶壶杯子全都掀翻在地,东西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静王吓得一哆嗦。 那涂抹着丹蔻的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刘贵妃怒斥:“好一个白锦棠啊,好一个摄政王!真是好样的啊!” “他们真以为我刘家没有人了吗?他真的以为本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如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纵然刘家再根深树大,面对天下百姓的讨伐,怕是也要掂量一下。 静王迟疑道:“母妃你的意思是?” 刘贵妃从床上踉踉跄跄地走了下来,拔出头上的发簪,将床榻上的机关打开,只见床下弹出来一个小匣子。 旋即,刘贵妃拿出来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放在静王的手心里。 “打开看看。” 静王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打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急促,拿着圣旨的手更是在发抖。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道:“母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贵妃冷笑:“老皇帝亲手所写的,上面还盖着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静王瞬间将圣旨抓紧,走到贵妃的跟前,道:“母妃,这东西要是被父皇知道,怕是不会让我们好过。” “是他要杀你祖父,要断你的前程,既然他如此不顾及父子夫妻之情,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他,自己做皇帝?” 这封圣旨不是别的,正是当年皇帝猜忌北渊王时,要刘渝伪造北渊王谋反证据的密旨。 老皇帝以为这封诏书早就被烧了,可是丞相和贵妃又如何会这般容易丢下这保命符。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用此威胁皇帝传位,放出丞相。 “可是母妃,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静王咬着牙道,“只要北渊王一案我们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就算有了父皇的传位诏书,我坐上皇位,也会被人推下来!” “况且白锦棠和谢灼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他们不会让我们如愿的。” 刘贵妃道:“这些我都想好了。” “什么意思?” 刘贵妃道:“只要白锦棠和谢灼这两个碍眼的人死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你的祖父立马就会放出来,届时我们就说白锦棠为争夺皇位诬陷你祖父,被发现后畏罪自杀,坐死北渊王造反一事!再用这封圣旨逼你父皇写下传位诏书,然后你父皇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事成之后,你的祖父就是你最大的靠山,他就能推你上位,我们刘家也还会好好的。” 不得不说,刘贵妃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每一处都说在了静王的心头上。 除了这个办法,也没什么办法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静王咬着牙道:“可是凤凌绝那边……” 刘贵妃冷笑:“先解决掉白锦棠和谢灼,他们定然会自乱阵脚,至于凤凌绝……凤羽军远在北疆,京北大营离得又这么远,根本来不及调兵,稍有动作就会被我们发现,而且就她那身体,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了,根本就是个空壳子,我们不用怕她。况且你是名正言顺的继位,本宫还不信她一个人能翻了天不成,待你登基,我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说到这里,静王再也没有了顾及,连忙点头:“母妃,我明白了。” 刘贵妃欣慰一笑,然后塞给静王一边黑色的令牌,低声嘱咐道:“这是你祖父这些年暗地里培养的死士,你拿着这令牌,务必将事情做的干净一点,千万不要让别人怀疑到你头上。” “放心吧母妃。” 静王将圣旨放回暗格里,又将令牌塞进衣袖,就匆匆离开了。 而另一边,白锦棠带着秋风落雨一起到了大牢。 只见那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如今脱掉官服,穿上囚衣,蓬头垢面地躺在稻草之上,便是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狱卒打开牢门厚,不敢停留,连忙离开了。 白锦棠走了进去。 刘渝仰头看着白锦棠,嘲弄道:“宁王殿下是来看老夫的笑话?” 白锦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渝,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和恶心,淡淡道:“是啊。” “看见你活的好好的,还真的有点失望。” 刘渝道:“你用不着激我,白锦棠,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皇上不可能杀老夫的,老夫且让你得意一段时间,等马上老夫出去,定然将你和谢灼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白锦棠道:“北渊王一案当年就引得北疆震动,如今证据确凿,天下百姓都看着呢,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除非他这个皇帝不想做了,除非他想和天下人为敌!” 刘渝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丝毫不害怕:“他若是不帮我,才是与整个天下人为敌!白锦棠,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白锦棠忽然问道:“我舅舅当年是怎么自戕的?” 刘渝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锦棠道:“好奇,毕竟世人只说是自戕,可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烦请丞相大人告知一二。” 刘渝听此笑了起来,带着得意:“还能怎么死的,自然是一把长剑割喉而死!你大概不知道,到现在那把剑还在我府里的书房挂着呢,老夫就是要日日夜夜都看着,才觉得畅快,还真是要感谢北渊王为本相铺了这么一条青云路!” 第214章 漆黑的瞳孔闪过血色,艳红的唇被抿的失去了血色,过了好一会,白锦棠清凌凌的嗓音再次响起来:“北渊王的尸体在哪?” 叶家被抄斩后,尸体被运回了北疆好生安葬,唯独自戕而死的北渊王尸体,迟迟找不到。 北渊王最后一面见的是刘渝,所以白锦棠必须知道尸体在哪里。 “没了。”刘渝很喜欢看白锦棠这个苍白的脸色,尤其是明明心里窝着滔天怒火,却又不能要了自己性命的样子。 他就觉得畅快,十分的畅快。 刘渝当年没当官前,其实是先去北疆参军的,结果当了逃兵,被北渊王的父亲驱逐回了京都。以至于刘渝一度成了京都的笑话,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后来他靠着祖荫才当了官,一步一步走上高位,可是北渊王的爹,叶老将军却死了。 俗话说负债子偿,天经地义。 叶家人当初敢那样欺辱自己,就应该想到今日的结局。 白锦棠:“什么意思,说清楚!” 刘渝冷笑道:“我把他的尸体剁成一块块的,全都喂狗了,谁知道如今在哪里?” 叶老将军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死的这样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当初他离开北疆的时候就说过,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再说一遍?”白锦棠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了,伸手扼住刘渝的脖颈,声音冷厉,“本王再问你一遍,北渊王的尸体在哪里?!” 刘渝依旧道:“喂狗了就是喂狗了,谁知道进了哪条狗肚子,又被哪条狗给拉了出来?!” “啪!” 白锦棠狠狠地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带着内力,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打的刘渝满口是血,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扼住脖颈的手,二话不说,开始用力。 刘渝四肢费力地挣扎着,眼珠子都快被掉出来了。 “白锦棠,你敢杀我?!”刘渝嘶吼着。 白锦棠像是被这惨叫声惊醒一下,骤然松开刘渝的脖颈,将人甩出去。 刘渝一边喘息,一边得意洋洋道:“老夫就知道,白锦棠,不敢杀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白锦棠嫌恶地看着刘渝,冷笑,“是因为皇帝的把柄在你手里吗?” 刘渝瞳孔一缩。 “敢陷害北渊王,你还真是人老胆子大,真不怕死了。可本王却不信,你这种畜生可是最惜命的,要不然也不会战场上当了逃兵不是?!” 此话一出,如触动刘渝逆鳞。 “你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谁让你提这件事情的,谁让你提这件事情的!” 白锦棠:“你敢做,别人为什么不能说?刘渝,都落在本王手里了,你还敢如此挑衅本王,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仗着什么东西吗?” “当年皇帝让你陷害北渊王下的密旨你还留着的吧。” 此话一出,瞬间将刘渝劈的里焦外嫩,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棠,彻底呆愣住。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的,白锦棠,你不该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 白锦棠蔑视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既然敢做,就别怕别人知道。” 最后一张底牌被揭开了,刘渝是彻底慌了,瑟缩的看着朝他一步一步逼近的白锦棠道:“你想干什么!白锦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干嘛?!” 白锦棠看死人一样看着刘渝:“你在叶老将军麾下待过,应该也知道叶家有一套剑法吧,叫做千丝万缕。没什么大用处,因为用来杀人很麻烦,是用来折磨人的,但对人的要求又很高,讲究狠准,所以他们开始练剑的时候,会用猪肉模拟训练,直到一口气能把那靶子上的猪肉,切成比婴儿手指般粗细的丝,就算是练成了。” “恰巧,本王也会这套剑法。”白锦棠嘴角上扬,“你说,本王将他用在丞相大人你身上可还好?” 刘渝:“什么狗屁剑法!你敢对老夫动手,静王和贵妃都不会放过你的,白锦棠,案子没审,你不能杀我!!!” 白锦棠:“当年你们杀北渊王的时候也没审。” 说完,白锦棠给秋风打了个手势。 秋风会意,立马上前,把刘渝从地上提了起来,不顾他撕心裂肺的惨叫挣扎,将人绑在一边的刑架上。 白锦棠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还没开始呢,叫这么惨做什么?省点力气,待会你想叫都叫不出来。” “啊啊啊啊!白锦棠,你敢这样对我,你敢这样对我!” 白锦棠不搭理他,又对落雨道:“你新研制的药怎么样了?” 落雨信心满满道:“主子放心,在您没结束之前,我保证让丞相大人无时无刻都保持清醒,仔仔细细地感受那刀落在身体上所有的痛苦,绝对不会让他就这样昏过去,或者是擅自死掉!” 白锦棠满意点头:“那就好。” “白锦棠,你……啊啊啊——”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盏照明的蜡烛。 那晕着昏沉光明的烛火不断地跳跃着,将地上流了满地的血照的发亮,周围弥漫着血腥味,还有那种疼到骨子里的惨叫声,丝丝缕缕的肉条掉在地上,浸透在血里,白花花的,堆成了小山,像是碎掉的面条。 那痛苦的惨叫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 第215章 响彻整个大牢,将牢里的犯人吓得瑟瑟发抖。 把躲开的狱卒更是毛骨悚然,不敢多看一眼,当不知道牢房里发生什么事情。 血不可抑制地溅在白锦棠白色的衣服上,流满他的手腕,将他的衣袖也给浸透了,如今的他,没了以往温和平淡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染上血色,满脸都是邪肆张狂的快意笑容。 他看着已经被他削成白骨架子的刘渝,眼中充满嫌恶:“晦气。” 白锦棠的靴子踩过地上的血,碾过那些白花花的碎肉,毫不犹豫地踏过去,发出黏腻的水声。 白锦棠没让秋风落雨看,怕吓到他们,所以让他们在牢房外面等着。 秋风落雨眼看着白锦棠浑身是血的出来了,吓了一跳,连忙去查看白锦棠的身体。 白锦棠的脸色苍白,一直紧绷着,直到看见秋风落雨才好看点,他解释道:“不是我的血,是刘渝的。” 秋风落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一边的狱卒抖得更厉害了,几乎一抬眼就能看见宁王殿下那还在滴血的袖子和衣摆,说话都不利索了。 狱卒结结巴巴道:“王……王爷……” 白锦棠淡淡吩咐道:“丞相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经在牢里自杀,等本王走后,派人通知相府,让刘祎过来收尸吧。” 这样好看的场景,不让静王和刘祎亲眼看看,那真是太可惜了。 狱卒不敢违逆,连忙点头:“是。” 说完刘渝的事情,白锦棠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遭人恶心了,于是又问道:“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本王沐浴更衣?” 马上他还要回王府,吓到谢灼还有朝雨他们就不好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好生洗漱一下才是。 “有有有!小的这就让人带王爷过去!”狱卒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白锦棠颔首:“多谢。” 旋即带着秋风落雨离开了,狱卒旁边的小狱卒立马惊慌失措地跟上去,给白锦棠带路。 而狱卒看着那空荡荡的牢房,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门进去看了一眼,下一秒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扶着墙根,剧烈干呕。 谢灼从皇宫里赶回来时,白锦棠才沐浴完。 虽说白锦棠在天牢寻了个地方沐浴更衣,但总觉得不太舒服,回了王府后,又从头到尾地把自己洗了一遍,如此才算舒坦。 他有些乏,也没穿亵衣,用锦帕擦了身体,便随意裹了一件长袍出来了,也没穿鞋,白皙的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并不觉得寒凉,反而很舒服。 白锦棠的头发很长,所以很难打理,以前都是落雨来的,后来换成了谢灼,如今谢灼不在,正湿漉漉地披在肩膀,濡湿了雪白的外袍,甚至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腰肢,和那展翅欲飞的蝴蝶骨。 谢灼才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锦棠过来,我给你擦头发。”谢灼从一边拿过锦帕,顺势坐上一边的软榻,拍了拍,示意白锦棠坐过来。 外袍宽大,只用一根红色的带子系着,随着走动那泛红的膝盖和小腿就露出来,上面还有未消散的吻痕和牙印,实在是勾人的厉害。 白锦棠听见谢灼这样说,也没纠结,坐了过去,任由谢灼擦拭自己的头发。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声音闷闷的。 谢灼觉得有点好笑:“你说呢?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跑大牢里把人杀了,气的静王砸了整个宫殿,丞相府那边鬼哭狼嚎,现如今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丞相畏罪自杀了,我不赶紧回来看看,万一你把自己气跑怎么办?” 他知道白锦棠心里不高兴,杀刘渝想必也并非一时起意。 白锦棠不同意谢灼的想法:“这是我的王府,我怎么可能被被气走?” “是是是,就算以后咱们吵架了,也是我被气走,你不会走的。” 白锦棠眯了眯眼睛:“生气了,你也不许走,要不然我就把你摄政王府砸了,给你绑回来。” 谢灼喜欢白锦棠这个样子,从后面吻了一下白锦棠的耳垂,道:“嗯嗯,我不走,再生气也不走,赖定你了。” 白锦棠这才满意。 过了一会,白锦棠又问:“你去大牢里看了?” 谢灼坦言:“想去找你的,结果没找到,就顺便看了一眼。” 白锦棠冷漠:“哦。” 谢灼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锦棠依旧冷漠:“没什么。” 头发已经干了,谢灼见此停了手,抓着白锦棠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握住白锦棠微微蜷缩的手,道:“下次这种事情让我去做就好了,做什么要亲自动手,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白锦棠一愣:“你不害怕?” 谢灼笑出来:“那你可真是把我想的太好了,我的锦棠啊,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用过比这还要狠毒千万倍的手段,做什么害怕这些?” 就连白锦棠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完谢灼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哦。” 其实白锦棠知道这些,尤其是前世的时候,谢灼对付那些来刺杀白锦棠的刺客,手段令人发指,理智告诉他,谢灼是不会害怕的,可是心里却有个心里隐隐约约的在说: 万一呢? 万一谢灼真就害怕了呢? 谢灼看出来了白锦棠的想法,笑眯眯地问:“如果我说害怕,你会怎么办?” 第216章 白锦棠瞪了一样谢灼:“要不你试试?” 谢灼不怕,嬉皮笑脸道:“那样的话,能把我关起来,绑在你床榻上吗?为了弥补,我愿意牺牲自己,努力伺候王爷的。” 白锦棠脸颊一红,躲着谢灼的目光,蹙眉道:“不能。” 谢灼一脸遗憾:“那真可惜。” 白锦棠:“……”这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白锦棠打算起身离开,却被谢灼拉住了手臂,不让他离开。 “做什么?” 谢灼道:“衣服湿了,多难受,我给你换一件。” 确实不舒服,于是白锦棠点头:“我衣服在左边的柜子里,你帮我拿一下。” “好!”谢灼答应的爽快,然后毫不犹豫的跑去了右边的柜子。 衣袍被拿了出来,只有一件外袍,还是那种艳丽的红色纱衣,目光灼灼地看着白锦棠身上那件几乎透明的衣服,道:“锦棠,穿这个好不好?” 这穿了根本等于没穿好吧。 白锦棠面红耳赤,直接拒绝道:“我不要,你拿走!” “可是我想看,锦棠,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滚!”白锦棠起身就走。 谢灼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往日里谢灼虽然是做的过分了点,床笫之间的荤话更是层出不穷,却不像如今这般花样繁多,所以他也一一依了。 可最近真是越发的过分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只要逮到机会,什么花样都敢往他身上用。 谢灼才不听,直接上手把白锦棠剥了个一干二净,套上了那件纱衣,还十分贴心地给白锦棠的脚踝戴上金环。 那金环是昔日谢灼软禁白锦棠时用的,后来白锦棠离开摄政王府才收起来,如今又被谢灼带来了宁王府,再次戴在了白锦棠的脚腕上。 白锦棠捂着身子,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以至于白里透红,他咬着牙道:“谢灼,本王杀了你!” “杀杀杀,我这就让锦棠杀个够!”谢灼压了过来,哄道,“别遮住,锦棠,手松开,我想看……” 没人知道,铃铛足足响了一夜。 第88章 房间的帷幔剧烈摇晃着, 急促的铃铛清脆悦耳,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还有兵戈碰撞的铿锵之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刺客”!漆黑的屋外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隐隐绰绰的影子打在房间的镂花窗户上。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越多来多, 让白锦棠整个人身体都如弓一样绷紧。 “谢灼,有刺客, 你给我滚开!” 白锦棠死死地抓着身下被褥,费力地去瞪着身后的人,眼尾逶迤一抹艳红,看着可怜极了。 谢灼却不管, 直接扳住白锦棠的下巴,和他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乖, 没事的, 门口有人守着呢,他们进不来!” 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砸在房门上,反锁的房门发出嘎吱的响动,这让白锦棠瞳孔紧缩, 作势就要咬谢灼,却被谢灼捂住嘴巴,眼泪因为受不住落了下来, 喉咙里发出类似哭泣的哽咽。 “乖乖乖,放松点,他们看不见的,马上就好了, 我的锦棠,你弄的我都动不了了……” 密密麻麻的吻从身后一直吻到白锦棠的耳侧,安抚着身下人颤抖的身躯,不厌其烦地哄着。 可白锦棠的脑海里全是一片浆糊,门口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各种的说话声,甚至他好像还听见了秋风落雨的声音。 这些都让白锦棠脆弱的神经陷入癫狂,一种荒诞禁忌的感觉笼罩着他,从手脚到头发丝,白锦棠都变得异常敏感,不断地试图蜷缩起身子,给予自己心理上的安慰。却一次一次被迫的朝着身后的人舒展自己的身躯,如同献祭一般。 太疯狂了。 这让白锦棠想起来那次在深更半夜,在海棠树下的那一次。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身体,将两颗陌生的心脏彻底捆绑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停了。 身心俱疲的白锦棠终于有了放松下来的痕迹,可他却还是惊魂未定的,那捂住白锦棠嘴巴松开了。 谢灼:“乖,乖,没事了,没事了,刺客已经被打跑了……” 音落,白锦棠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进了被褥里面。 谢灼拥抱住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着白锦棠,看着可怜兮兮的人,撩过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那张还泛着红云的脸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白锦棠的眼睛闭着,但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他并没有睡着的事实,只不过因为刚刚的疯狂还有刺激,让他累极了,让他不得不缓一下。 门口的秋风落雨,以及长羽干脆利索的处理完刺杀的事情,心有灵犀地看向身后守护的房间。 从刺客来袭,再到和刺客搏斗,亦或者是现在刺客终于被处理干净,身后的房间没有丝毫动静,这让他们很难不担心。 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睡死了也该醒了。 这让他们对屋子里的情况十分忧心。 但他们又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只能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 三个人酝酿了一下,十分心有灵犀地一起说了一句:“谁去敲门。” 听到其他人这样说,他们又十分有默契的齐声拒绝道:“反正我不去。” 长羽:“……” 第217章 秋风:“……” 落雨:“……” 三个人因为彼此的默契沉默了。 就在这时,怀空匆匆的从自己的院子里赶过来,显然也是知道了刺杀的事情。 怀空道:“你们主子没事吧?” 落雨干巴巴地指着紧闭的房门,道:“不知道,要不你进去看看?” 怀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原因,连忙往旁边一站,连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情真意切道:“贫僧是出家人,况且这深更半夜的,随便敲门,影响不好。” 三个人翻白眼的翻白眼,不屑的不屑,显然都怂的一批。 直到白朝雨走过来,几个人眼睛立马就亮了。 落雨连忙上前给白朝雨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白朝雨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们想要我进去看看?” 几个人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脸期盼的看着白朝雨。 白朝雨勾唇一笑,然后道:“不去。” 几个人:“……” 白朝雨目光在门口的几个人身上流转,然后对着长羽道:“就你了,你去。” 长羽顿时懵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朝雨:“小殿下,为什么是我啊?” 白锦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灼的恶意,笑嘻嘻道:“他们都是我哥哥的人,就你不是,你说为什么是你?” 长羽:“……”我现在离职还来得及吗?我真的很愿意来宁王府当护卫的。 长羽欲哭无泪:“这不公平,小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白朝雨叹气:“是对你不公平,这样吧,我们举手表决,现在同意长羽去的请举手。” 然后全票通过的长羽双脚发软的走到房间门口,其他人则是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房间大门。 长羽脑海里全都是自家主子那张要杀人的脸,要是宁王和他家主子睡着了还好说,万一人家正办正事,自己这不是完蛋了吗? 长羽决定还是再挣扎一下,扭头可怜巴巴道:“小殿下啊,属下觉得,宁王殿下和我家王爷都是顶厉害的人物,肯定不会有事情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白朝雨眯了眯眼睛,十分危险。 别说,这一点还真像是白锦棠,瞬间将长羽吓得一抖。 长羽深呼一口气,就在他鼓足勇气打算敲门的时候,眼前的大门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上大门!旋即长羽就看见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砸了过来。 再定睛一看! 靠,是他家主子! 而长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砸飞! 这回不仅长羽惊呆了,就连白朝雨众人都震惊了。 白朝雨失声道:“长羽,你干什么了?” 被创飞几米远外的长羽,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哀嚎道:“小殿下,这不关我的事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冤枉啊!” 他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就被创飞了! 而一边的谢灼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借着月光,脸上的一个大嘴巴尤其明显,似乎已经肿胀起来了。 见众人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谢灼欲盖弥彰地遮住了自己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夫妻打架吗?” 众人:“……” 他们在外面和刺客打架,这两位祖宗在屋子里打架。 也难怪没管屋外面的动静。 白朝雨见此眼睛瞬间就亮了,连忙走过去,仰着头一脸真挚地看着谢灼,认真的问道:“所以你终于被我哥哥厌弃了对吗?你们的感情已经破裂,我这边建议直接和离。” 谢灼:“……”其实倒也不用这么急切。 怀空:“贫僧觉得甚好。” 谢灼:“……”这和尚不会说话就别说,怎么哪里都有他啊。 谢灼皮笑肉不笑道:“别瞎说啊,打是亲骂是爱,你家哥哥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白朝雨面无表情:“有多爱?” “当然是非我不可的那种爱!” 谢灼说完话,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在白朝雨天真无辜的眼眸中,谢灼缓缓转过了身。 只见白锦棠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披着外袍,正依在门框上,淡淡地看着他,显然是将刚才的话都听了去。 谢灼立马闭嘴,脑海里浮出方才屋子里的场景。 他本来是抱着白锦棠温存的,也没打算搭理外面的动静,看着白锦棠休息的差不多了,竟然还想再拉着白锦棠再来一次。 然后白锦棠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谢灼打懵逼了。 懵逼以后的谢灼茫然地看着白锦棠,白锦棠坐起身来,淡淡道:“起来,把衣服穿好。” 谢灼虽然不理解,但照做。 扭头就看见白锦棠自己也在颤颤巍巍地套衣服,就想要帮他,被白锦棠一个眼神扫过来,不敢动了。 等谢灼穿好衣服,白锦棠也忍着身体的不适穿好了衣服,就在谢灼以为白锦棠是要和自己一起去外面查看情况时。 白锦棠笑意吟吟地朝着他走过来,然后毫不留情给他来了一下,以至于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人还怪好嘞,没让他光着身子飞出去。 “锦棠,你怎么没好好休息,就这样出来了?”谢灼不负刚才的得意样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白锦棠没看他,往上拉了拉外袍,对着众人道:“不用担心,我们没事,深更半夜的,赶紧回去休息吧。” 第218章 众人连连点头。 白朝雨甜甜问道:“哥哥,明天你能陪朝雨用膳吗?” 白锦棠温声道:“当然,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白朝雨:“嗯嗯嗯。” 白锦棠:“既然如此,都回去吧。” 白朝雨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也赶紧离开了,长羽走之前更是偷偷的看了一眼谢灼。 只见谢灼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眼神都不敢看白锦棠,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正在谢灼寻思着怎么哄白锦棠的时候,白锦棠无视他,进屋了。 谢灼瞬间感觉委屈极了。 “锦棠——” 许是没听见,也许是在生气,白锦棠根本没回答他。 谢灼就蔫巴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堂堂摄政王,竟然被媳妇吓得不敢进屋,说出去怕不是要成笑话。 就在谢灼以为自己今晚注定睡外面的时候,白锦棠又出来了,冷冷地看着他。 “愣着干嘛,滚进来。” 白锦棠已经给了梯子,奈何某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多恶劣,有了梯子后立马又要杆子。 谢灼抱住白锦棠的大腿,抓着他的衣摆,捂着自己的心口道:“锦棠,我好疼啊,疼的不行,怎么办啊——” 白锦棠探究地看着谢灼,在思考谢灼这话的真假。 谢灼见此,再接再厉:“锦棠,真的好疼,像是针扎一样。” 眉头紧锁,凤眸里全是痛苦,声音更是没了刚才的中气十足。 “这么疼?”这让白锦棠瞬间慌了神,蹲下身子就要去扯谢灼的衣襟,沉声问:“给我看看。” 可是他根本没用多少内力,也就看着唬人,想着谢灼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大概也没什么,谁知道弄成这个样子。 在白锦棠看不见的角度,谢灼勾唇一笑,随着白锦棠拉开衣襟,白锦棠就看见谢灼的心口果不其然有一个掌印,这让白锦棠瞬间变了脸色,几乎可以容难看来形容。 “落雨应该没有走远,我去叫她回来给你看看。” 这哪里能让落雨看,一看准露馅。 谢灼连忙摇头,十分体贴道:“都回去睡觉了,就别打扰他们了,其实也没多大劲,我睡一觉就好了?” 白锦棠狐疑道:“真的?” 谢灼:“那要不再找点药膏?” 白锦棠点头:“我扶你进去,然后去找药膏给你涂涂,明日天一亮要是还不舒服,我再找落雨给你看看。” 谢灼立马得寸进尺地将手臂搭在白锦棠的身上,笑着说:“好。” 然后谢灼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白锦棠说为了防止自己压到他的伤口,当晚就和他分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找来了落雨,给他开了一大堆的药,让他一天三次喝着养伤,后来更是强制卧床休养。 造成的后果就是,谢灼连房门都出去。 不,准确来说,是床都下不去。 每一次谢灼试图解释自己其实没事的时候,白锦棠总会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温柔地询问他:“阿灼,你怎么会没事呢?不要胡闹,好好养病。” 就在谢灼想要反驳的时候,白锦棠将药碗噔的放在床头柜上,漫不经心道:“除非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 谢灼:“……” 白锦棠:“本王最讨厌被人骗了,那晚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倘若……那便是罪加一等。” 谢灼瞬间表示自己确实需要好生的修养,立马乖巧喝药,十分积极。 “真乖。”然后白锦棠奖励了他一颗自己最爱吃的蜜饯。 谢灼嚼着蜜饯,感觉白锦棠在哄小孩子,不过他乐在其中。 等谢灼吃完药,白锦棠就起身离开了,离开前叮嘱他:“大理寺的案件很多,今日我会回来晚一点,你别等我了,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吃药。” 谢灼立马点头。 自从白锦棠接手大理寺,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多,时常深夜才从大理寺回来,第二日一大早还要赶过去。 甚至有好几次都是通宵,不回来了,所以谢灼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在谢灼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养病”,那边的白锦棠才出院子,就猛吐一口血。 白锦棠其实一直都知道谢灼是在骗自己,毕竟他根本不舍得对谢灼下狠手,之所以这样吓唬他,逗弄他,是为了让谢灼老老实实地呆在宁王府邸,省的让他起疑心。 面色红润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一种透骨的剧痛从他的骨头里缓缓地渗出来,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和毒虫啃咬着他的肌肤和骨头,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让他整个人犹如汗洗。 更令人咂舌的是,白锦棠的身上开始透出一股诡异的香气。 今日是十五,没想到这毒竟然这么早就发作了。 秋风落雨一直记着今天这日子,所以早早就在白锦棠身边守着了,看着白锦棠这痛苦的模样,眼圈泛起了红。 可是为了不让谢灼和长羽发现,只能忍着声音的颤抖,将一件披风迅速盖在白锦棠的身上,从王府的后门,扶着白锦棠上了马车。 怀空早就在门口的马车上等着了。 看见白锦棠这个样子,一句话没说,只是和落雨一起配合着,锁住了白锦棠的筋脉。 马车却没有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而是缓缓地驶向了和大理寺相反的方向,那是城外的温泉山庄。 第219章 那里的温泉有利于帮助白锦棠压制身上的透骨香。 而远在王府的谢灼却忽然感觉心慌慌的厉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想到白锦棠去了大理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谢灼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却发现院子里除了长羽几乎没有什么人。 按照时辰,白朝雨应该在跟着夫子读四书五经。 谢灼刚想叫来暗卫询问一下关于白锦棠的事情,长羽就匆匆走过来。 “王爷,今日是刘渝头七,按照规矩应该移棺下葬。贵妃出宫去丞相府吊唁,结果京都城的百姓暴动,冲进了丞相府,将刘渝的灵堂砸了,刘贵妃被气晕过去!静王知道后,直接带着北衙禁军,将那些闹事的百姓全都羁押起来,并且当着京都城的百姓的面,说您和宁王……” 谢灼蹙眉:“说什么?” “北渊王谋反乃是既定的事实,说您和宁王夫夫二人狼狈为奸,不仅胆大包天觊觎皇位,甚至不惜逼死丞相,定要上达天听,将你们就地正法。” 静王既然抓了那些百姓就应该有个理由,要不然会引起更多人的暴乱,所以他是万万不能承认北渊王一案。于是在大庭广众下当众撕破脸皮,可见的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了。 谢灼第一个想法就是打算进宫。 谢灼:“如今静王在哪?” “贵妃晕倒以后,紧急被送回皇宫,如今静王应该带着人去见了皇帝。”说到这里,长羽就有些着急了,“王爷,我们可要拦住他们?” 谢灼的第一反应就是在静王搞出幺蛾子前,提前将他扼杀在摇篮里,静王手里是有北衙禁军,但是他手里的还握着十六卫,硬碰硬之下还真不一定会输。 毕竟今天此事过后,静王回宫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逼迫老皇帝下传位诏书,稍有不慎,他和白锦棠就会成为乱臣贼子。 今日刘渝出殡,白锦棠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定然也是早有预料,可是为什么他不和自己商议,还一大早就去了大理寺。 这事真是越来越不对,以至于谢灼并没有让十六卫第一时间去拦截北衙禁军,而是派人去大理寺问一下白锦棠到底是怎么想到。谢灼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凌若尘就先来了。 谢灼微微眯眼:“帝师大人怎么有空来此了?” 凌若尘道:“是棠儿让我来的,说是别人拦不住你,让我来告诉你,无论静王想做什么,暂且由着他去,权当作看不见,摄政王只管在府邸里好生休养就是。” 谢灼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让你过来?” 凌若尘神色清冷,让人看不出来端倪,只是道:“本座也不甚清楚,他只说是一切按部就班即可,晚些时候他会回来,届时他会回来和你解释的。” 凌若尘朝着谢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听棠儿说,摄政王遇见了刺杀,需要好生休息,外面风大,摄政王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着,凌若尘便招呼着身边的侍卫,将一张案台摆在了门口的亭子里,手边还垒了厚厚一沓的书册。 凌若尘就坐在这里,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守着谢灼,不要他到处乱跑了。 谢灼:“……” 谢灼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让自己的情敌来看自己,白锦棠还真是一个大聪明啊。 长羽对自己家主子的情敌有着天然的敌意,他低声道:“王爷,要不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解决掉吧,这样就没有敢和您抢宁王殿下了。” 谢灼额头滑下无数的黑线,说了一句:“滚!” 长羽:“哦。” 算了,谢灼觉得自己还是听从安排吧,万一又把白锦棠惹生气了,倒霉的又是自己。 盯了一会凌若尘,谢灼就觉得无趣,回屋子睡觉去了。 白锦棠走之前,特意和落雨要了安神香,以至于等谢灼再次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道月光,谢灼猛地看见床边竟然有一个人,就在他的手即将扼住那人的脖子的时候,那人出声了:“醒了?” 声音有些嘶哑,但确实是白锦棠的声音没错。 谢灼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抱住白锦棠的脖子,声音还带着点困倦,还有点撒娇的意味:“你回来的好晚,怎么不开灯啊?” 白锦棠道:“今日的案卷看多了,眼睛酸涩的厉害,蜡烛太晃眼了,就这样吧。” “好。”谢灼倒也没有多想,他轻轻地嗅了嗅白锦棠衣服,忽然皱着眉道,“锦棠,你身上的香气似乎比以前香了很多。” 白锦棠不喜欢用熏香的,可是自从中了透骨香,身上就隐隐约约散发一种香气。 今日毒发,所以香气比以前味道更浓郁,只是没想到这香气这么难缠,洗了好几遍还是被谢灼闻出来了。 “我才刚刚沐浴过,所以才会比以前香。” 谢灼道:“你是不是很累啊?” “是啊,很累。”白锦棠叹了一口气,将脑袋靠在谢灼的心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我现在不想说,你先陪着我睡一会好不好?” 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他的锦棠重要,谢灼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抱着白锦棠,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拍着他的后背,想要他好好的休息一下。 许是太累了,没过一会,白锦棠就睡了过去。 第220章 而谢灼勾着唇,在白锦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陪着白锦棠又睡了过去。 漆黑的房间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床榻间,谢灼自然也看不见白锦棠那近乎透明的惨白脸色,似乎马上就能碎掉一样。 第89章 连谢灼都没有想到, 等他们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阳关透过镂花窗户照在床榻上,白锦棠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还是比平常苍白。 “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眼看着白锦棠睡醒了, 谢灼抚上白锦棠的脸颊, 有些担心的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白锦棠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说道:“昨天太忙了,就忘记吃饭了。” 末了, 白锦棠又补充了一句,“秋风落雨提醒我了,是我自己没有胃口。” 谢灼有点生气了:“哦。” 白锦棠无奈道:“好了,你装病的事情我不是也没有和你计较?现在陪我一起去用膳吧, 饿了好长时间了。” “嗯。”谢灼干脆直接将白锦棠抱起来,伺候着白锦棠洗漱, 又吩咐长羽将饭菜送到房间里吃。 等白锦棠吃饱喝足, 谢灼这才说话。 “静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谢灼询问。 白锦棠点头:“不是什么大事情,随便他折腾,无非就是说我诬陷他,逼死丞相,除了这些, 也没什么大本事。” “可你别忘记了,老皇帝在他们的手里,如今他们是一伙的。” 白锦棠听此, 勾唇冷笑:“就是让他们彻底绑在一起,我还怕他们不是一伙的呢。” 此话一出,谢灼瞬间明白白锦棠的意思。 白锦棠要的不仅仅是刘渝为陷害北渊王一事付出代价,他还要幕后主使的皇帝付出代价, 白锦棠要将他做的那些事情公布于天下,他要老皇帝哪怕是死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他日工笔史书在上,遗臭万年。 谢灼:“那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 白锦棠道:“静王既然想要皇位就不能背负残害忠良的骂名,他定会让老皇帝先行下诏,说丞相是清白的,这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但是你想啊,天下的百姓相信吗?”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静王千不该万不该抓那些百姓,因为那样会彻底激怒百姓,只会让百姓更加坚定北渊王是冤枉的。” “况且,静王抓人还调动了天子亲卫,也就是北衙禁军,事后就直奔皇宫,说好听点是越俎代庖,说难听点,就是造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既然静王这样做,为什么他们要拦着? 不妨看看静王是如何自毁坟墓的。 对此白锦棠只能说,千万不要小瞧那些那些芸芸众生,那些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那些百姓被抓时,静王就注定必败无疑。 谢灼点头:“你是想等事情发酵,彻底让静王失去天下人的信任,然后再动手?” “没错。”白锦棠道,“我们要等到整个九州都开始声讨静王,等着京都城的百姓和达官显贵彻底失去对静王的信任,等着那些流言蜚语把静王谋反的事实坐实。” “静王在相府门口那样说,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如今京都城百姓激愤,正是在气头上,他们不会选择第一时间昭告天下丞相是清白的,而是会先压下去。”说着,谢灼道,“我待会就会吩咐,绝不会让静王得逞。” 白锦棠颔首:“不仅是京都城,还有整个九州,务必让全天下的人知道静王的狼子野心。” 谢灼思考了一下,又道:“既然你想这样做,打的名头自然就是平乱和清君侧的名义,那老皇帝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提到老皇帝,白锦棠就变得兴奋起来,瞳孔深处闪烁着诡异的光。 “当然是……” ………… 眼看着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已经控制不住,所有人都对静王口诛笔伐,静王终于忍受不了了,逼着老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旋即封锁了京都城。 这样的举动,引起京都城的恐慌。 最后刘贵妃和静王母子一合计,做出了一个胆大的决定。 那就是与其让流言蜚语四起,他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还不如让老皇帝自己亲自承认刘渝是被冤枉的,静王是清白的,宁王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在诬陷。 于是他们把皇帝拉到了皇城宫墙之上,一左一右地守着老皇帝的身边,身后是守卫他们的禁军还有死士。 城墙底下,则是密密麻麻的京都城百姓。 得到消息时,白锦棠和谢灼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五月的海棠花期已经接近尾声,开的格外娇艳可人,尤其是昨晚的一场雨落下,花瓣和枝叶上面还坠着晶莹的露珠,十分好看。 白锦棠和谢灼也没了下棋的心思,听着银月卫急急忙忙过来禀报,也是微微一笑,十分淡然。 谢灼帮着将棋子全都收起来,白锦棠忽的狡黠一笑,故意去逗谢灼,说:“阿灼,马上就要当皇后了,你开心吗?” 谢灼笑出来,顺势握住白锦棠的手,捏了捏他莹白的指尖,玩笑道:“开心,我开心死了,就是不知道宁王殿下登基以后,还要不要三千佳丽。” “有你这个奇葩还不够?”白锦棠反问。 谢灼道:“那你以后没有子嗣怎么办?” 白锦棠:“不是还有朝雨吗?你以为我让她学四书五经,文韬武略,君子六艺,费劲心思的教导她,是因为闲得慌吗?” 第221章 谢灼有些讶然,不过细细想来,这一切竟然也是有迹可循的。 “你舍得?” 白锦棠轻声道:“朝雨比我厉害,她经历过生死绝地,看见过众生悲苦,她倔强不屈,从不肯怨天尤人,也不信命不服从命,她不像母亲,将那座皇宫当做一座囚笼,也不像我只一心复仇。她是天生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谢灼缓缓问道:“什么话?” 白锦棠没有先回答,而是忽然道:“知道安王怎么死的吗?” 谢灼现在什么都不害怕,最害怕的就是白锦棠提起安王的事情,惹得谢灼眼神瞬间飘忽起来,整个人都不自信了。 白锦棠无奈摇头,握住了谢灼的手,解释道:“是朝雨动的手。” 那时候的他,害怕谢灼知道安王被朝雨所杀,会找朝雨报仇,所以白锦棠在谢灼面前一直说是自己动手的。 当时的安王府笼罩在黑暗之中,唯独安王的房间还亮着烛火。 白锦棠带着白朝雨一步一步走到安王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房门微微敞开,房间内传出安王挣扎声音。 白锦棠抬脚就想要走进去,却被白朝雨拽住了衣袖。 这个不过才到他心口的女孩子,没了依偎在他怀里时的无辜可怜,眼里只有触目惊心的寒冷。 “朝雨?”白锦棠不解地看着白朝雨,低声询问着。 白朝雨朝着白锦棠露出一个极为寡淡的笑容,道:“哥哥,我想亲手为阿银姐姐报仇,你在门口等我好不好?” 白锦棠是迟疑的,可是白朝雨却道:“哥哥,你总不能一直挡在我的身前,我也总不能一直躲在你的身后,有些事情需要我亲手去做,亲手去了结……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看见我面目狰狞的样子。” “哥哥,让我进去吧。” 月光洒在白朝雨的肩膀上,头发上,倒影在他的眼眸里。 白锦棠才发现,白朝雨虽然容貌神似叶狂澜,却和叶狂澜还有自己的性子全然不同。 叶狂澜拥有来自战场厮杀的锐气和张扬,白锦棠留着年少时的明媚嚣张,他们都是极为高傲的人,这其中都离不开家族的荣耀和和地位的授予。 而这些,白朝雨全都没有。 她有的只是自己,像是一颗生长在沙漠里顽强的种子,不顾一切地吸收着养分,拼命的活下去。 即使后来身处绿洲,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断地扎根泥土,越来越深,她不是一根菟丝花,也从来不需要依靠别人,她本就是高耸如云的参天大树。 这一点,白朝雨真的和凤凌绝很像。 白锦棠答应了,亲眼看着白朝雨走了进来。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安王的惨叫声,还有刀剑刺入肌肤和血肉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地上狼狈的蠕动,却一次一次被人抓回来,踩在脚底下折磨。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白朝雨拿着正在滴血的匕首,走了出来。 精致的眉眼还沾染着血色,白锦棠一脸心疼的为她抹去鲜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温柔道:“如果难受,可以哭出来。” 白朝雨却摇了摇头道:“哥哥,我是不会哭的。” 白朝雨一愣:“为什么?” 白朝雨道:“世间加诸我身上的所有苦难永远不会成为我负重前行的枷锁,他只会成为我身上坚不可摧的铠甲,成为我杀死敌人的利剑。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生,也不会去想死。既然上天不容我,那我就翻了这天地,重新造一片河清海晏的好盛世。” 那时候的白朝雨才过完九岁的生辰。 白锦棠不可置信这是从一个九岁的孩童嘴里说出来的,此后,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和白朝雨有一个要当皇帝,那毋庸置疑,白朝雨是最合适的那个。 于是白锦棠就问他:“如果有一天,那个位置给你坐,你会干什么?” 白朝雨坦言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我一定比所有人做的都好。” 白锦棠道:“倘若你会死呢?” 白朝雨又道:“那我将死而无憾。” 自那以后,白锦棠就知道,他的朝雨会成为大安的第一位女帝。 在他死后,她会代替自己,成为大安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若说唯一遗憾的是,就是朝雨生的太晚,不过幸而她生的晚,这样就可以让他这个当哥哥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在她成材之前,将她护在羽翼下,便可少吃点苦,少受点罪。 这是谢灼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在他的眼中,白朝雨就是一个喜欢和他争风吃醋抢哥哥的小女孩。 大概朝雨也知道,自己唯独能在自己哥哥这里当个孩子,所以才会露出这一副小女孩模样。 白锦棠勾唇道:“我的朝雨会成为一代女帝,在此之前,我这个当哥哥自然要帮她扫除那些碍眼的东西。” 白锦棠站起身来,朝着谢灼挑眉,伸手:“所以,你这个做人家姐夫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静王是如何自掘坟墓的,而本王又是如何将那皇位夺下来的?” 谢灼将手搭在白锦棠的手心,顺势起身:“当然。” 在静王不知道的地方,小侯爷凤离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偷偷的潜入京都城楼之上,时刻准备抹了守将的脖子,放凤凌绝的大军进来。 第222章 而这边的皇城,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静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谁不知道大理寺已经将刘渝那个狗贼构陷北渊王的证据全都贴出来了,如今大街小巷全都是,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静王的狼子野心,结果就他不知道?” “可惜了叶家,全族二百多口人,死的一干二净,如今就剩下一个宁王,年纪轻轻就被放逐青州,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想要为亲舅舅翻案,结果静王死鸭子不承认,硬是将屎盆子往被宁王身上扣。” “幸亏宁王殿下厉害,要不然真的要被这群乱臣贼子弄死了。” “所以静王这狗贼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看着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静王勾起唇,在宽大的袖子遮拦下,显然是一把匕首抵在老皇帝的后腰处。 老皇帝被吓得瑟瑟发抖,若不是刘贵妃搀扶着,说不定当着这么多百姓的命,都能直接跪下去。 静王声音冷厉:“父皇,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要不然我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大白天下,让你跟着我们一起死,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贵妃涂着丹蔻的手指,如以往那般抚摸过老皇帝那张皱巴巴的脸颊,眼里却是狠辣:“皇上,你可是答应了臣妾,要还臣妾父亲一个清白,然后让我的儿子登基,你不会失言吧。” 老皇帝都如筛糠,连忙道:“爱妃,只要你别杀朕,朕什么都依你,什么都依你!” 贵妃对此很满意:“也别想着别人救你,整个皇城都被封住了,凤凌绝远在京北大营,谢灼的十六卫在禁军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你只能乖乖听话。” 老皇帝:“朕都明白,朕马上就可以写传位诏书,只要你们别杀我!” 静王间威逼利诱差不多了,于是道:“母妃,我们开始吧。” 贵妃点头:“好。” 禁军控制住了百姓,让他们安静下来,听城墙上面的皇帝说话。 白锦棠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很低调,特意乔装打扮过,根本不起眼,所以没人发现他们混迹在其中。 老皇帝终于开口了。 “尔等肃静,朕乃是大安的天子!”老皇帝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这样就会更有信服力。 “朕已经知道丞相身死的消息,也知道大家心中的激愤,更明白大家对于真相的渴望。朕今日在此说明,宁王当庭状告丞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诬陷!实乃宁王有不臣之心,多年来嫉恨静王,在大牢之内,更是为一己私欲虐杀丞相!” “丞相高风亮节,乃是朕肱骨之臣,丞相之死,朕心甚痛,然知不可挽回,今封静王为我大安太子,替朕拨乱反正,诛杀宁王这个不孝逆臣!!!” 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彻底炸开了锅。 “这静王是真的把我们当傻子了吗?” “丞相高风亮节个屁啊,刘家人嚣张跋扈,在京都城了横行霸道,还有上次那科举考试徇私舞弊,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 “皇上是被这奸人蛊惑了吧!” “大家都不要相信,静王才是那个造反的人,如今整个皇宫都在静王的手里,一定是静王逼迫了皇上,皇上才会这样说的!” “没错没错,打算造反的人根本就是静王,我们才不要听他们说话!” 说着,人群的呼声越来越高,竟然朝着守在皇宫门口的北衙禁军那边涌去,眼看着马上就要冲进皇宫。 城墙上的人慌了。 贵妃发出尖锐的呵斥声,死死地抓着老皇帝的肩膀道:“还愣着干什么,让这群百姓全都停下啊!” 静王而是赶紧招呼着北衙禁军赶紧退回来,然后就要关上皇宫的大门! 老皇帝见此,手忙脚乱道:“不要乱,都给朕停下来,都给朕停下啊!!!”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是如此的嘈杂,根本没有人在听老皇帝的说话,一股劲地往皇城门口冲! “平冤案,杀静王,诛妖妃,清君侧!” “平冤案,杀静王,诛妖妃,清君侧!” …… “母妃,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贵妃咬着牙道:“一定是白锦棠那个小杂种干的,一定是他!除了那个小渣子,没人会这样干!” 静王:“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而事实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们去想,因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宁王殿下来了”,那暴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左顾右盼,望向四周,寻找宁王的影子。 而白锦棠和谢灼也不再伪装了。 他们脱下了身上的斗篷还有帷帽,将自己的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白锦棠的夹杂着内力的声音是如此坚定,声音不大,却直直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乃大安宁王白锦棠,今日在此为叶家正名!” 众人听此,给白锦棠让出来一个位置,白锦棠冰冷的眼神看着城墙上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毫不留情地转身,面向百姓。 白锦棠一字一句道:“北渊王忠心耿耿,殚精竭虑,从未有过造反之心!可皇帝却忌惮我舅舅的权势,授意丞相刘渝构陷北渊王,将龙袍还有书信藏于北渊王府,而后杀害叶氏族人,逼迫北渊王自戕!北渊王一案,根本就是皇帝自导自演一场的好戏!” 静王目眦欲裂,朝着城墙底下的白锦棠大吼:“白锦棠,你胡说八道!” 第223章 老皇帝嘶吼道:“白锦棠,你这个逆子,你竟敢诬陷朕!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密旨在此!上面的字是皇上亲手所写,还盖着皇帝的玉玺,如何有假?!”说着,白锦棠将皇帝的亲笔密旨展开,亮在了大家的面前! 老皇帝:“那是假的,根本不是朕做的,是诬陷,这根本就是诬陷!!!” 白锦棠冷笑:“是不是诬陷,不妨请帝师大人还有国公大人出来看一看,帝师大人光风霁月,是天下文人之首,国公大人乃是三朝元老,我朝重臣,自然不会有错。” 老皇帝彻底软了下去:“不……不要……” 人群又让开一条路,凌若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国公过来了。 老国公率先拿过诏书看起来,甚至还将凌家供奉在祠堂里的圣旨拿出来做对比,看完以后便将密旨递给凌若尘,让他也看看。 父子两个人对视一眼,旋即老国公说道:“这封密旨乃皇上亲手所写,上面的玉玺更是做不得假,这封密旨,是真的!!!” 此话一出,瞬间在人群里掀起千层浪。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老皇帝根本不是被挟持了,而是从一开始就在联合静王诓骗他们! “狗皇帝!你这个昏君!” “狗皇帝,狗皇帝,害死北渊王,竟然还想着骗我们!” 老皇帝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再看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百姓,软踏踏地倒在地上,他捂住耳朵,可是那些侮辱和谩骂就像是虫子一样,不眠不休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静王看着自己的母亲,气急败坏的诘问:“这东西怎么会在白锦棠手里!那东西怎么会在白锦棠手里!我不是让你把它放好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贵妃也疯了一样,大吼:“我放好了啊!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白锦棠手里,我不知道啊!!!” 其实也无怪乎静王和贵妃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是上一世时候,谢灼登上皇位,给白锦棠说的。 所以白锦棠从很早的时候就一直密切关注刘贵妃的宫殿,他怕打草惊蛇,所以没动密旨。直到上次贵妃将密旨拿给静王看,白锦棠这才确定,那封密旨是真的存在,于是就让自己安插在贵妃宫里的人动了手。 静王:“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连静王和贵妃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以为挟持了皇帝,就能得到一切,却没有想到白锦棠这么狠,竟然连皇帝都不肯放过! 现如今的他们,不要说是皇位了,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白锦棠很满意静王和贵妃的表现,他手里握着密旨,朝着激愤的人群,一字一句道:“我的舅舅上阵杀敌,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却被昏君佞臣逼得自戕而死!” “我的母亲驰骋沙场,一心为国,却被大火烧死,死后还要背负谋反的骂名!那场大火,根本不是钦天监所说的所谓天罚,害死我舅舅的正是刘渝,害死我母亲正是当今贵妃刘氏!本王自九年前被贬青州,缠绵病榻,更是因为静王害怕本王卷土重来,于是给本王灌下穿肠毒药!” “幸而本王得上天之眷顾,侥幸捡回来一条命,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随着这一生铿锵有力的质问,白锦棠竟然朝百姓们跪了下来,声音满愤懑不平,“皇帝昏庸,静王残暴,白锦棠绵薄之力恐难为舅舅母亲还有那些往死的百姓申冤,还请诸君伸以援手,为那些枉死的忠魂申冤,为北疆殷殷期盼的将士申冤,为所有被辜负的百姓申冤!” 一字一句,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满是悲痛,引得无数百姓纷纷落泪! 白锦棠的声音震耳欲聋:“请诸君鸣不平!” “杀昏君,诛逆贼,除妖妃,还太平!” 此话一出,皇宫城墙外,百姓们的声音犹如浪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能够响彻整个京都城,他们大喊着,嘶吼着,为忠臣鸣冤鸣不平。 在这样的浪潮之下,静王注定失败! 可是静王不甘心,他死也不甘心! 明明就只差一步了,明明就只差一步了! 明明他都控制住了老皇帝了,马上就能登基了,都怪白锦棠!怪这些蠢笨如猪狗的贱民,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已经是皇帝了! “来人啊,来人啊,给我杀了!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对,他手里还有禁军,只要白锦棠他们全都死了,只要把这些该死如同苍蝇一样的百姓全都杀干净,就没人知道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那他就可以继续高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帝了! “杀死宁王摄政王赏金千两封侯爵!杀死这些百姓,一个人头一两金子!过百者,封伯爵!”静王大吼着,“给我杀,全都给我杀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加官进爵,都当大官!” 白锦棠早就料到有这一遭,那实现埋伏好的十六卫倾巢而出,瞬间和禁军对上! 而白锦棠的银月卫则是快速疏散人群,以防止那些百姓被误伤。 很快,皇城门口全是兵戈剑戟碰撞的声音,尸体横陈,血流一地,两队人马在这象征着皇权的皇宫大门前,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血腥暴力,注定不死不休。 慌乱的人群里,谢灼抓住白锦棠的手,低声问道:“锦棠,你害怕吗?” 白锦棠道:“我不害怕,我只知道,我很高兴。” 第224章 谢灼拔出那悬在腰间的长剑,笑的张扬凌厉:“那就让我一起撕烂这烂到骨子里的旧天地,一起创造一个真正河清海晏的大好盛世!” 腰间软剑出鞘,白锦棠勾唇:“阿灼,我们绝不会输!” 两个人眨眼间就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而另一边的宁王府,白朝雨今日没有上课,而是让落雨陪着她坐在王府门口的台阶上,她们看着空旷的街道,还有那昏暗的天空,白朝雨问道:“落雨姐姐,你说我哥哥会赢吗?” 落雨坚定道:“当然!” 白朝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哥哥赢了以后,是不是我以后就可以随意出去了,再也不用怕别人发现我的身份了,也再也没有敢欺负我和哥哥了,对吗?” 落雨点头:“到时候小主子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 白朝雨点头:“我的哥哥是这样厉害,我等着他来接我。” 禁军足足有三万!根本不是十六卫可以媲美的,这场鏖战实力悬殊。 静王露出兴奋的笑容,他疯狂的大笑着:“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把他们全都杀了!全都杀了!” “白锦棠,就算你有那群百姓的支持又如何!他们又不能替你打仗,你根本赢不过我,你根本赢不过我!你注定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你这辈子都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有血溅到白锦棠的下巴上,被白锦棠用手擦去,多情桃花眼竟然也可以如此凌厉,宛如一道锋利的刀剑。 白锦棠笑的狂妄:“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够杀了我?!” 静王狞笑:“皇城已经被我封锁!你别以为凤凌绝会来救你,没人能救你!整个京都城都在我的手里!” “那群贱民不是不同意吗?不是要杀本王吗?!本王就将他们全都杀了,血洗整个京都城,让他们再不敢忤逆本王!”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真的是太蠢了。”白锦棠嘲讽道,“我既然能知道那密旨的存在,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猜到今天这一幕呢?” 静王:“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一只烟火冲天而起,在京都城的上空炸开,是一个朱雀图腾,那是属于北渊军的图腾! 这一刻,所以人转了身。 只见无数铁骑自朱雀大街尽头奔来!赤红的神鸟朱雀旗重见天日,旌旗上的铃铛发出急促轻快的响声,马蹄声音整齐划一,声音沉劲有力,几乎撕裂了这苍白的天空,踏碎这京都城! 这是当年凤凌绝归朝时带回来的军队,后来被编入京北大营,如今终于重见天日。 而为首可不就是大安唯一的女侯爷凤凌绝吗?! 凤凌绝剑指皇宫:“昏君当杀!静王当诛!妖妃当死!” “昏君当杀!静王当诛!妖妃当死!!!” 呼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凤羽军,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北渊军。 终于回来了。 第90章 时隔九年, 北渊军终于重见天日。 昔日令狄国闻风丧胆的北渊军,如今将北衙禁军吓得屁滚尿流。 这场战争将毫无悬念。 静王和贵妃狼狈地趴在城墙之上,周围围着七零八落的禁军, 他大吼着:“我可是大安的静王, 白锦棠,我是你哥哥!你敢这样对我!!!” 白锦棠一步一步登上城墙, 逼近他们,道:“尔等均是受静王还有贵妃蛊惑, 本王在此承诺,倘若你们愿意放下兵戈回头是岸,本王可以饶你们一条性命从轻发落,倘若继续负隅顽抗。” “抄全家, 灭全族,绝不姑息!” 此话一出, 那些禁军瑟缩了, 害怕了。 他们注定失败,而且面临的代价也不仅仅是丢一条性命这么简单,而是要赔上全家的性命! 于是有人放下了兵器。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全部的禁军都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而那些死士因为负隅顽抗, 被白锦棠的人全部杀了。 到最后,静王和贵妃身边什么也不剩下了,。 白锦棠一声令下:“给本王拿下!” 银月卫瞬间将人拿下, 用绳子捆好,将嘴堵上了,压着到白锦棠,让他们跪在地上。 白锦棠和谢灼并肩站在皇宫的城墙之上, 城墙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北渊军。 神鸟朱雀旗迎风簌簌作响,北渊军各个神采奕奕,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城墙上的白锦棠。 白锦棠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低声对身边的谢灼道:“阿灼,把手给我。” 谢灼不解,但是照做。 下一秒,白锦棠当着所有人的面举起了谢灼的手,将谢灼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露出来。 谢灼一惊,没想到白锦棠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和他的关系。 只听白锦棠道:“本王携爱妻多谢诸君相助,而今北渊王叶将军沉冤昭雪,吾与诸君同贺!” 谢灼脸颊感觉烧得慌。 底下的众人见此,非但没有任何异议,并且以凤凌绝为首,全部下马。 只见凤凌绝威威勾唇,英姿飒爽地一撩衣袍,朝着城墙上的人单膝下跪,作揖道:“臣携北渊军恭贺少君、夫人,愿少君夫人白头与共,永结同心!” 北渊少君,大安宁王,亲口承认了谢灼的身份,又有凤凌绝打样,北渊军无不对此表示臣服。 第225章 于是那些北渊军齐声高呼:“北渊军恭贺少君、夫人,愿少君夫人白头与共,永结同心!” 一声一声,惊天动地。 阳光突破层层叠叠的云雾,驱散所有阴霾,照在这座腐朽的皇城之上,照在浩浩荡荡的北渊军上,也照在了他们并肩而立的身上。 雪白的鸽子飞过宫墙,柳枝拂过水面,红鲤鱼跃过莲叶。 明明春天已经过去,可流云宫那早就被烧死的海棠树和梨花树,却焕发了生机。 谢灼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锦棠,你这是……” “阿灼,如此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夫妻。”白锦棠握紧了谢灼的手道,“你的爱从来都拿得出手,我对你的爱亦值得被所有人知晓,他日工笔史书在上,你我绝非哀帝董贤之流,而是一段真正的帝后佳话。” 白锦棠在向全天下的人宣布,也是为了证明给谢灼看,他愿意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予他一人。 以后绝不会另娶,更不会纳妾,后宫更不会有其他人。 只有他们自己。 这正是谢灼想要的,可是临到头,谢灼又叹了一口气:“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谢灼:“我也不会。” 因为他是如此爱他的锦棠。 —————— 白锦棠最后还是没有杀老皇帝。 一来是因为老皇帝罪孽深重,若是让他这样轻飘飘的死掉了,太便宜他了。 白锦棠有无数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看着他痛哭哀号,像一条狗一样趴在自己的脚边摇尾乞怜。 再就是,老皇帝虽然是个老畜牲,但好歹是他的爹,若是被白锦棠亲自处死,名声怕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多有诟病。 所以白锦棠干脆人前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表示自己原谅他了,让他下了罪己诏,奉他为太上皇,名声也不会因为这个老畜牲被拖累。 人后则是各种手段都往老皇帝身上用,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实在是大快人心。 至于静王和贵妃就没有这么容易死掉了。 他们则是被白锦棠丢到天牢,每天都被“悉心照顾”,保证让他们不会好过。 白锦棠来到牢房的时候,静王的四肢被人用钉子狠狠定在墙壁里,披头散发,满身伤痕,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当初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现在的他犹如地狱里的恶鬼。 天牢里的人都出去了。 静王从折磨中缓缓地抬头,废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目眦欲裂。 脖颈上的锁链剧烈的响动着,随着挣扎,那被铁钉穿透的伤口,本来已经凝固,可是现如今因为挣扎撕裂,血再次流下来,显得静王的面容越发狰狞恐怖。 “白锦棠,白锦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就算变成恶鬼,我也会生生世世的缠着你,让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白锦棠嗤笑:“倘若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索命,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下了黄泉地府,到了阎王爷那里,也是十八层地狱全部尝遍,落得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下场。” 静王:“不,我不会的,我可是大安最尊贵的静王!而你们不过全都是贱民,贱民!” 白锦棠:“你若是还是学不会说话,本王……朕不妨就割了你的舌头好不好?” 静王这才看清楚,白锦棠身上的穿的再也不是亲王所穿的四爪蟒袍,而是变成五爪龙袍。 “你登基了?你把父皇杀了?白锦棠,你就不怕世人指着你鼻子骂你吗?你这个乱臣贼子!” 白锦棠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淡笑道:“你亲爱的父皇前几日下了罪己诏,如今已先你一步而去,为你这个好大儿探路去了,朕自然也就是大安的新帝了。” “朕”这个字,白锦棠咬的很重,像是故意气静王一样。 静王:“不!不可能!” “说来也巧,明日正是朕的登基大典。可惜你看不到了。” 静王终于停止了他那乌鸦一般嘈杂的吼叫声,满脸的颓废,喉咙发出哀鸣声:“九年前我就应该杀了你!而不是给你灌毒药。还有这些年在青州,我就应该杀了你!” 白锦棠冷漠道:“以前的你没有机会,如今的你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静王:“什么事情?” 白锦棠从袖子里拿出两瓶药水,放在静王的面前。 静王:“这是什么?” “透骨香和半寸相思。”白锦棠眉眼温柔,“明天是个好日子,你这样恶心的人,留着实在是太碍眼了,如今朕也玩够了,所以在登基之前,朕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 “静王殿下选一样吧。” 静王知道这两样毒是多么的恶毒的,又是怎么让人生不如死的。 这毒比他在天牢里经历的所有酷刑都要疼,他会活活的疼死在这里,他宁愿被白锦棠一刀抹了脖子,也不愿意喝下这毒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不要,我不选,白锦棠,有本事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白锦棠冷冷道:“怎么这么害怕,这些毒可都是你下在朕身上的,朕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朕相信静王殿下你,一定也可以。” “这样吧,倘若你喝下毒药明日能不死,朕就特此恩准,让你去观看明日的登基大典如何?” 第226章 什么叫做下在白锦棠身上的毒? 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被激发了潜能,竟然听懂了这句话。 静王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哆哆嗦嗦道:“白锦棠,你妹妹还活着对不对,你中了透骨香对不对,你别杀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绕我一命,我把透骨香的解药给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白锦棠:“还不选嘛?” 静王被吓得泪流满面,哀求道:“我真的有解药,白锦棠,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你放了我啊,放了我……啊!!!” 可惜白锦棠不听,也没打算让静王选,扼住静王的下巴,直接将两瓶毒药全都灌进静王口中,逼着他吞咽。 药瓶掉落在地,碎成好几半,白锦棠放开静王,缓缓后退。 随着毒药发作,静王犹如死狗一样惨叫起来,就连身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取而代之的一种从骨子、肝脏、灵魂里透出来的剧烈疼痛。 无数的血因为静王的挣扎流下来,在他的脚底下汇聚成一滩,以至于他整个人犹如血洗。惨叫声响彻牢房,像是地狱里的恶鬼爬到了人间,令人不寒而栗。 而白锦棠不仅不害怕,还能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切,他缓缓道:“放心,黄泉路上不会让你孤单的,朕会让贵妃下去陪你的。” 刘贵妃当年是怎么害死他的母亲的,他会原原本本,全部还回去的。 “啊啊啊啊——” “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 静王的声音其实很吵,白锦棠并不喜欢,但是今日的他,喜欢听这种痛不欲生的声音。 他看着从嘶声竭力的嘶吼,到后来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又看着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活活被疼死,白锦棠舒坦了。 “才两个时辰,还真是个废物。” 白锦棠嫌恶地看着静王的尸体,确定人已经断气后,随手抄起一边的刀,割掉了静王的脑袋。 做完这一切,白锦棠就提着静王的脑袋出去了。 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守在门口的谢灼和长羽。 白锦棠十分顺手地将人头递给了长羽,道:“把静王的脑袋送给贵妃,让她好好看看,别让她这么容易死,要烧死,懂吗?” 长羽连忙接住脑袋,表示自己明白了:“长羽这就去办。” 白锦棠点头:“去吧。” 长羽走后,便只剩下谢灼了。 白锦棠总是喜欢把血溅到身上,谢灼微微叹息,无奈地握住白锦棠的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绣着海棠的帕子,为白锦棠擦拭起来。 不得不说,最近摄政王大人变得越发贤惠。贤惠的白锦棠心里痒痒,总是忍不住撩拨一下。 “爱妃,你这块帕子有点眼熟啊。”白锦棠笑道。 谢灼一顿,瞬间就想起来这块帕子的来历,支支吾吾道:“咱们府里帕子都一样,全都眼熟。” 白锦棠道:“这块不一样,像是在青州府,爱妃手刃自己养父时,我给你的那块帕子。” 就是那块帕子。 当时白锦棠丢给他以后,他本来想着丢掉的,临到头鬼使神差的留下了,不仅洗干净,更是贴身带着。 不过这些,谢灼是不会承认的,毕竟当时的白锦棠实在是混帐的不像话。 不过既然白锦棠主动提出来了,那还真给了谢灼秋后算账的机会。 说着谢灼佯装生气道:“原来锦棠也知道啊,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我空手套白狼,逼着我换上那套舞裙讨他欢心。” “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白锦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干什么没事提这件事情,于是来连忙装无辜。 谢灼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谢灼:“青天白日,饥渴难耐?” 白锦棠:“……” 谢灼:“蓄意勾引,伤风败俗?” 白锦棠:“……” 谢灼:“还说我什么来着?身为男子。不懂矜持?” 白锦棠干巴巴道:“那是个误会。” 谢灼咬住了白锦棠的耳朵,掐住他的腰肢,抓住白锦棠试图溜走的身体,低声道:“原来是误会吗?” “可是我好难过啊,一点也不开心,你说怎么办?” 白锦棠沉思片刻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看看你明日穿的冕服送过来了没有,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灼退开了点,白锦棠松了一口气。 “锦棠,你不哄哄我吗?” 怎么哄? 说是哄,哄着哄着他就被谢灼带床上去了,然后被弄得哭出来。 倒不是说白锦棠不愿意和他做那档子事情,而是谢灼实在不懂节制,能翻来覆去折腾他一整夜。 第二天,身上各种痕迹遮都遮不住,马上路都走不好了。 况且明日可还是登基大典! 白锦棠:“乖,你不要闹,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明天可不只是我的登基大典,还有你的封后大典。” 谢灼听此,这才放弃和白锦棠今晚亲热的想法。 他撩起白锦棠额头前的发丝,别在而后,轻声道:“那我们可以等到结束后再来,我那里有一整套的舞裙,上面镶嵌了各种珠宝,华丽无双,到时候锦棠穿给我看吧。” 第227章 白锦棠:“……”他能拒绝吗? 谢灼又道:“只要锦棠答应我,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今晚我也老老实实地好不好?” 白锦棠:“……不好。” 谢灼亲了一下白锦棠的嘴唇,笑嘻嘻道:“我就知道锦棠是愿意的。” 白锦棠最近算是发现了,谢灼平时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唯独那档子事情,格外的霸道,而且只听自己想听的,自动过滤掉不爱听的。 白锦棠咬牙切齿道:“滚。” 谢灼知道白锦棠同意了,兴高采烈地拉着白锦棠的手离开天牢,回宫去了。 回宫没多久,凌若尘凤凌绝还有一众的老臣全都过来了,有事求见白锦棠。 是为了白朝雨的事情。 白朝雨的身份已经公布天下,但白锦棠却迟迟没有给予白朝雨的封号,就以为白锦棠没有想好,打算登基大典完毕后,再行册封。 却不料今日草拟封赏诏书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白锦棠拟制的封号竟然是“宸”字。 宸者,帝王也。 白朝雨不过一个九岁女童,纵然是白锦棠的亲妹妹,也担不起如此的封号。 所以众臣就请求白锦棠把“宸”字改成“辰”,便叫做辰公主,如此也不算是僭越。 白锦棠听见他们这样说,当时就挑了眉头,问他们:“朕记得诏书上写的是封宸王的吧?” 众臣疑惑:“难道不是写错了?封的不应该是公主吗?” 白锦棠直言道:“非也。” “朕打算封朕唯一的亲妹妹,为宸王,并非什么宸公主。” 此话一出,群臣全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白锦棠,然后纷纷跪下请白锦棠三思。 白锦棠看着唯一没跪下的那几个人,他看着凤凌绝笑着说:“大安有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侯爷,为什么不能再出现一位手握乾坤的女帝。” “凤侯爷觉得如此?” 凤凌绝眸光闪动:“本候觉得甚好。” 白锦棠听此,十分满意,又将目光落在凌若尘的身上:“朝雨聪慧,细心求学,一直仰慕帝师大人的才学,前几日还向朕打听帝师大人,说是想要拜您为师,不知道帝师可愿意?” 凌若尘当然不会拒绝,于是起身道:“是臣的荣幸。” 白锦棠:“以后朕的这位妹妹,就劳烦帝师大人教导了。” 凌若尘:“是。” 白锦棠显然没有将群臣的话放在耳朵里,也没打算和他们商量,就做好了决定。 白锦棠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无奈道:“此事朕是不会改的。” 群臣:“陛下三思啊!” “但是朕会给你们监督宸王的机会,倘若宸王当真担不起大安的江山,朕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白锦棠对白朝雨很有信心,他又道,“五年为期,倘若宸王做得到,诸位就要心甘情愿地辅佐宸王如何?” 五年时间都还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到时候他根基稳固,那些不心甘情愿地全都外放,贪官直接宰了。 总而言之,他会在自己死之前,将身后事全部处理好,绝对不会给朝雨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只可惜,他看不见自己的妹妹登基为帝,真正穿上龙袍的那一日了。 群臣面面相觑,看向已经明显不悦的帝王,立马见好就收,应了下来,然后纷纷告退。 谢灼知道白锦棠有话和凤凌绝说,于是也跟着离开了,腾出了空间给他们。 等人都走干净了,凤凌绝深呼一口气,问道:“都想好了?” 白锦棠“嗯”了一声:“既然认定是他了,就不会再变了。” 凤凌绝道:“你不后悔就行。” “那凤姨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北疆。”说到这里,白锦棠看向凤凌绝的眼眶有些发红。 凤凌绝坦言道:“你登基后,我即刻启程。” 白锦棠:“不能留下来吗?让我好好地照顾您,你身上的伤,需要好生将养,不能再去北疆磋磨了。” 不知是不是白锦棠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他的母亲死去,凤凌绝好像也跟着死去了。 只要他松口放凤凌绝离开,怕真的就再无再见之日了。 “凤姨,你是我半个母亲,你若是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凤凌绝叹息,揉了揉白锦棠的脑袋,像小时候白锦棠闹脾气那样,包容着他:“死在战场上,是我毕生所愿。” “趁着我还有几年的好活,让我回去那片故土,替你最后守着这风雨漂泊的江山几年。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也是我最后想做的事情。” 白锦棠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从开始他就知道,他拦不住凤凌绝的。 北疆是她故土,那里曾有她魂牵梦萦之人。 凤凌绝道:“棠儿,届时不用来送我,我们就此做个道别吧。” 没人知道,凤凌绝最讨厌离别了,因为她这一生都在失去,都在送故人离开。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可仿佛只有她还在原地一样。 白锦棠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点头,然后问了凤凌绝一个问题。 “凤姨,你爱我母亲吗?” 此话一出,凤凌绝心神俱荡,她看着白锦棠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是如此温和:“爱。” 白锦棠了然,又问:“那我的母亲呢?” 第228章 凤凌绝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叶狂澜实在是太耀眼了,而她又如此的不起眼,只敢小心翼翼地陪在她的身边,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唯一一次失态,匆匆离去,却成了最后一面。 这怎么让凤凌绝释怀。 白锦棠觉得叶狂澜大概也是喜欢的,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亦不能凭空捏造,来欺骗凤凌绝。 于是白锦棠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母亲最信任的人是你,她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也一定希望你放下一切,一直往前看。” 凤凌绝一愣,颔首:“我知道了。” 凤凌绝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海棠最后的花期,留下一地的萧瑟。 明日白锦棠登基,凤凌绝就会带着人彻底离开。 白锦棠希望凤凌绝能够听懂,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可是后来,白锦棠才发现自己的话如此可笑。 凤凌绝就是因为知道叶狂澜想要自己活着,所以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便是知道叶狂澜想要自己开心,于是每天若无其事,做着自己的冷面侯爷。 可越是知道叶狂澜如此在乎自己,就越难以释怀,就越放不下。 这不是在劝慰凤凌绝,是加在凤凌绝身上的枷锁。 晚些时候,长羽过来告诉白锦棠,说是贵妃死了。 白锦棠没有太大的反应,摆摆手,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至于刘家满门抄斩,牵扯进来的官员该杀头的杀头,该革职的革职,该流放的流放,已经悉数处理干净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锦棠的错觉,即使如今他已贵为天下之主。 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正慢慢地推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第91章 登基大典办的十分隆重, 是在太和殿举行的。 几乎是天没亮,大臣们就到了皇宫,礼部更是反复的核对着流程, 生怕出差错。 白锦棠和谢灼已经搬进来皇宫, 如今正住在紫宸殿。 两个人也是起来一个大早,开始梳洗打扮。 谢灼头戴凤凰衔玉的金冠, 耳侧垂着金丝流苏,身上穿的是和白锦棠身上的款式差不多的冕服, 华丽精美,用金丝银线绣着各种漂亮的图案,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唯一不同的是, 白锦棠身上绣着的龙,而谢灼身上绣着的是凤凰。 谢灼起来的早点, 所以宫女就服侍着谢灼将那衣服穿好, 谢灼打理好自己以后,就凑到白锦棠的身边。 白锦棠真是好看极了,尊贵威严,容不得别人半分亵渎,端的是九天之月的疏离冷淡模样, 以至于服侍白锦棠的宫女越发的小心翼翼,生怕出错,惹怒这位新皇陛下。 可偏偏谢灼不怕。 不仅不怕, 还顺手撩起白锦棠耳边的发丝,嬉皮笑脸地说:“锦棠,你真好看。” 白锦棠敲了他的手背一下,面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弄好了, 就找个地方坐着,别在这里捣乱,等马上误了吉时。” “哦。”谢灼当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支着下巴,慢悠悠地看着宫女给白锦棠梳头。 本来一个白锦棠已经够给人压力的了,如今又多出一个监工的摄政王,那宫女真是腿肚子都在颤抖,面色煞白,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偏偏谢灼还没有察觉,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白锦棠的身上,显然是没有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如此恶劣。 “阿灼。”白锦棠叫了一声。 谢灼:“嗯?” 白锦棠:“去外面等着吧。” 谢灼再这样呆下去,把宫女吓跑了,自己怕是要成为第一个披头散发登基的皇帝了。 谢灼撇了撇嘴,看那是没有看够的,恰在此时,宫女将白锦棠的头梳好了,如今只剩下那冕旒没有戴上去了。 “孤亲自来,你下去吧。”谢灼的眼睛亮了,从如释重负的宫女梳理接过冕旒,打算为白锦棠亲自戴上。 “锦棠,让我为你加冕好不好?” 白锦棠勾唇一笑:“好。” 谢灼很是细心,将冕旒亲手给白锦棠慢慢地戴上,用簪子固定在头顶,然后帮他系好下巴的带子。 十二旒的冕冠很重,像是瞬间将他们隔开了。 如今他们一个是君,另一个是臣。 这样的冕旒让谢灼看不清白锦棠的眉眼。 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白锦棠会撩开那些阻隔,就如同现在一般,他倾身在谢灼的下巴上落下一吻。 “好看吗?”白锦棠柔声询问,“我的皇后殿下。” 谢灼低头,还以一吻:“我的皇帝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物。” 两个人实在是腻歪的不行,倘若白朝雨在这里,八成又要黑了脸,朝着谢灼阴阳怪气了。 不过那都没关系,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以说尽世间所有的情话。 吉时要到了。 今日不仅是白锦棠的登基大殿,也是谢灼的封后大殿。 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婚礼。 今日,所有人都会知道,大安的皇帝有一位挚爱的妻子。 ………… 太和殿外,大臣已经等在那里。 今日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好日子,碧空千里无云,朗朗乾坤之下,太和殿巍峨庄严,金色的瓦片在眼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那数以千计的大臣们早早等候,肃穆端庄。 钟声齐鸣,响彻天地。 第229章 随着侍官手中的长鞭划破长空,提醒着众臣新皇帝后的到来,臣子们纷纷跪拜叩首。 白锦棠就是在这时,握着谢灼的手走过太和殿前那条长长的路,走上那属于权力最高处的宝座。 跪拜叩首的官员,有他们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些甚至连听说过都没不曾听说过的。 从那在翰林任职的柳逸卿。 到天下文人表率帝师凌若尘。 再到令狄国人闻风丧胆的定北候凤凌绝。 最后是那年仅九岁,身着亲王服制的宸王白朝雨。 这里,有他的朋友,有教他诗书的老师。 有视作母亲的凤姨,还有他失而复得的亲妹妹。 他们都在这条路的两侧看着他,看着他走过层层台阶,似乎跨越千山万水。 亦或者在人生的道路上匆匆相逢,匆匆伸出援手,马上又匆匆远去。 或多或少都占据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在他短暂却坎坷的一生留下了浓重一笔。 最后和他执手的,兜兜转转,整整两世,竟然是那个他曾恨之入骨的人。 白锦棠想了很多,却又不愿意想这么多。 因为他的阿灼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们执手,他们并肩,他们身披霞光,一步一步走上那巅峰,以后纵然是百年孤寂,他们也会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绝不松开。 随着第二次鸣鞭响起,帝王携手他的皇后走到了最高处,底下的朝臣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高呼,排山倒海一般。 一眼望去,满朝文武皆俯首。 谢灼却在这时候抓住白锦棠的手,侧着头朝着白锦棠笑道:“陛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此祝贺陛下长命百岁,也愿陛下和我……以后岁岁年年,当如今日,喜结连理,永世顺遂。” 那笑意吟吟的瞳孔里,不可察的闪过一丝苦涩,但旋即就被喜悦挤走了。 白锦棠笑着和谢灼十指相扣,轻声道:“吾当万死不悔。” 人山如海,昔日里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人在今日相逢。 就连狄国也送来了贺礼。 八方来朝,万邦来贺。 之后便是入散星一般离去,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 登基大殿结束后,怀空来找白锦棠辞行。 当年白锦棠离开落花坡时,曾经拜托了听大师交给怀空一个包袱,里面还有一封书信。 便是为了让怀空能够想明白,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时,能穿上那件白锦棠亲自为怀空挑选的袈裟,成为一位真正救济苍生的佛陀。 可是后来了听大师算到白锦棠有一劫难,怀空便匆匆下山,自那以后就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从此闭口不提青云山上的事情。 现如今,这个死脑筋的小和尚想通了。 他穿上那件袈裟,手腕上缠着佛珠,走到白锦棠的面前。 白锦棠知道,他要离开了。 怀空双手合十,朝着白锦棠微微弓腰,看着那身着帝王冕服的兄长,怀空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哥,我要离开了。” 白锦棠眸光虽然闪过不舍,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打算回青云山吗?” 怀空摇头:“不回去了。” 其实他一直没告诉白锦棠,在了听大师替白锦棠算过那一卦后,就圆寂了。 老和尚将自己的毕生绝学全部传授于他,一直希望自己继承他的衣钵,临死前说的却是,让怀空速速下山,去找白锦棠。 这次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老和尚希望自己死后,怀空不是孑然一身,能有亲人陪伴,有处可去。 他放下了,于是再不执念怀空成佛,临了,只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 可是怀空还是来晚了一步。 倘若白锦棠死,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相依为命的老和尚,没了生死相依的哥哥,青云山也没有了他的家。 白锦棠:“为什么?” 怀空摇了摇头,闪过晶莹的泪花,却对此闭口不提,他道:“我打算跟着凤侯爷一路往北去,有生之年不知道能否再回大安,特来向哥哥道别。” 透骨香产自狄国,是天下第一奇毒,落雨需要守在白锦棠的身边,不能远行。 而他不一样,如今的他来去空空,做什么都是方便的。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他愿意为此穷尽一生,倘若找不回解药,他便死在狄国又如何? 白锦棠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低声问道:“是因为我吗?” “是,也不是。”怀空笑着说,“我欲成佛,渡尽天下人,汝为众生,亦为我所渡。” 以前我眼中看不见众生,只看得见你。 现在我的眼中尽是众生,而众生里有你。 “哥哥,你等我好不好?”怀空眼中已经没了爱意,而是一种释然,和一种看破世间诸事的平淡。 从前他执着情爱,老和尚苦劝。 如今老和尚走了,他却放下了,离开了老和尚为他找来的家。 也真是阴差阳错,可笑又可恨啊。 白锦棠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弟弟,于是只得点头:“此去路途遥远,恐有不测……” 第230章 “哥哥不用担心,我跟在凤侯爷身边会很安全,也能很好的看顾凤侯爷身上的伤。” 白锦棠听此,满是感激,朝着怀空重重作揖:“瑜之,就拜托你了。” 怀空还礼:“但作此身健,不作多时别【1】。” ………… 北渊军跟在凤凌绝的身后,凤小侯爷和怀空骑着马,伴在凤凌绝的身边。 属于北渊军的神鸟朱雀旗迎风飞舞,远去的故人不知道此生能否再相见。 不作别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白锦棠站在皇城的城楼上面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谢灼担心的不行,爬上城墙来看。 却发现白锦棠的双手冰凉,身体从外冒着冷气,一双眸子孤寂清冷,宛如一座万年不化的雪山。 这样的白锦棠让谢灼害怕,很有距离感,他不愿意白锦棠变成这个样子,于是连忙用披风将白锦棠罩在自己的怀里。 他从身后握住了白锦棠的凉透的双手,轻声道:“不难过,会再见的,锦棠,会再见面的。” 白锦棠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阿灼,你知道吗?其实凤离不是凤姨亲生的孩子。” “竟然不是吗?我还以为……”谢灼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白锦棠,显然没有想到凤离竟然不是凤凌绝的亲儿子。 毕竟凤离实在是和叶家人生的太像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凤离是凤凌绝和北渊王的私生子,之所对外一直说是养子,是因为北渊王案,害怕皇帝杀凤离。 原来竟然不是吗? 白锦棠:“还以为凤离是我舅舅的孩子?简直就是胡扯。凤离和我舅舅,和我的母亲,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凤离是被凤姨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 “有很多人都告诉我,凤离之所以被凤姨从战场上捡回来,是因为长得很像我。” “其实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凤离神似我的母亲。” 而凤离因为叶狂澜相似的面容,让凤凌绝动了恻隐之心,将他一直留在身边。 可叶狂澜和北渊王是亲兄妹,容貌有几分的相似。 凤凌绝身边有凭空多出来一个孩子,还和叶家兄妹神似,就让人误以为凤离是私生子。 一些知道的,清楚凤凌绝对北渊王没心思,也知道凤离的养子身份。 于是就以为凤凌绝之所以这么宠爱凤离,是因为长得和白锦棠相似。 其实全都是错的。 谢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太敢说出口,只能半遮掩道:“锦棠,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锦棠直言道。 谢灼:“为什么突然想和我说这些。” 白锦棠苦笑道:“因为我知道,凤凌绝一旦回了北疆,怕是也会死在北疆。她深爱我的母亲,可我的母亲死的是这样突然,还未来得及留下零星几句嘱托,便一场大火烧了余生。” “这九年来,凤凌绝靠的是仇恨,如今大仇已报,你说她的结局又是什么?” 白锦棠知道,可是他不敢说。 他的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凤姨笑脸如花带着他去街上买糖葫芦的样子。 明明凤凌绝以前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像是一块碧绿温润的玉石。 现如今,成了一块透骨的寒冰。 谢灼不吭声,但眼中的情绪已经告诉了白锦棠答案。 白锦棠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白锦棠呢喃道:“我留不住她。” 没有人能留住一个心死的人。 谢灼:“锦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锦棠,因为那是他至亲之人,那种无力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可是却能感受到白锦棠的伤心难过。 谢灼:“我答应你,无论生死,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绝不和你分开。” 白锦棠应道:“好。” 第92章 章和二十七年, 皇帝驾崩,嫡长子白锦棠继位,改年号为初元。 初元五年, 暮春料峭。 那年仅二十五岁的初元帝身着常服, 正于御书房批阅奏章。 五年时间终究是太短了。 老皇帝在世的时候昏庸无能,朝堂上官员官官相护, 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甚至已经成了一种风气, 由上到下,犹如附骨之蛆,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需要徐徐图之。 这些年来,白锦棠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 减免赋税,惩治贪官污吏, 推行新政, 一层一层的下去,到如今也不过是初见成效。 不过幸而,这些政令吏法身后多多少少都有宸王的影子,甚至很多地方都是宸王亲自操持的。 如今的白朝雨已经不是那个小丫头了,而是让大臣心悦臣服的宸王殿下。 这些年来, 白锦棠若有似无地历练白朝雨,最近更是有把权力逐步移交给宸王的意思。 朝廷中的大臣跟着看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意思,历来皇帝手握大权, 除非病重亦或者年幼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大权旁落亲王手中的例子。 先不说白锦棠春秋鼎盛,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再就是说,摄政王也就是皇后, 白锦棠如此宠爱谢灼,这些年来除了北疆的军务,却不怎么愿意让谢灼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了。 大臣起初还以为,白锦棠终于厌恶了谢灼,所以才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苛待。 第231章 一众人就暗戳戳地联名上书,想要白锦棠纳妃,想趁机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里。 谢灼知道以后倒是没多大反应,就是当着白锦棠的面子各种阴阳怪气那些朝臣,把那群老臣子气的面色通红,要不是碍于身份,一身老骨头怕是能一蹦三尺高,直接和谢灼来个同归于尽。 虽然谢灼这些年来不管事情,但不代表谢灼改过自新了。 见老臣被怼的不说话后,瞬间感到无趣,谢灼又将目光放在眉眼弯弯,看笑话的白锦棠身上: 陛下,看来是臣年老色衰了,终究是留不住您的心了。 陛下,是臣不够好吗?所以你要找那些小姑娘进宫来? 陛下,看来还是臣不够努力,毕竟臣也生不了孩子,只能使尽全身力求伺候陛下了。 陛下,你会回心转意吗…… 说到最后,白锦棠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没有了。 臣子还以为谢灼终于惹怒皇帝,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纷纷开始表示,谢灼无礼,竟敢顶撞皇帝,说他身为皇后不想着为陛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还多思善妒,怎么担得起大安国母的名头。 说到最后,白锦棠的脸直接黑了,劈里啪啦地将那些臣子一通呵斥。 听说因为这事,白锦棠气病了,第二天都没来上朝,等第三天的时候,白锦棠脸色难看的不是一星半点,反倒是本该生气的皇后,各种甜言蜜语的哄着白锦棠。 反正后来,没有朝臣再敢提这件事情了。 随着宸王这颗耀眼的明珠越来越亮,朝臣打心底的认可,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可白锦棠移权给宸王的举动,还是引起朝臣的猜测,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委婉地提了好几次,都被白锦棠驳回了。 如今也算是顺遂,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除了白锦棠的身体。 白锦棠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以前毒发只发作一个白天,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几乎已经达到一天一夜。 第二天白锦棠的脸色更是不能见人。 这些年来为隐瞒自己身体的问题,在谢灼面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幸好去年怀空从狄国送来了一瓶秋水丹,能暂时压制他身上的毒,不会让他痛苦,但这样却会使得他身体里的毒越积越多,最后承受不住,彻底爆发出来。 怀空派人送药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是痛的不能自已的时候再吃。 所以白锦棠一般就是能躲就躲,眼看着谢灼快怀疑了,瞒不住了,才去吃这东西。 不过这次十五,谢灼被他派去处理凉州大旱的事情了,如今并不在皇宫里面,所以白锦棠倒也不必担忧。 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本以为撑过早朝,还能撑着将奏折批阅干净。 结果才坐下来没一会,那种熟悉的刻骨钻心的疼痛就朝着他涌了过来。 白锦棠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又疼又堵住,他的手死死的抓住桌案,青筋暴起,脸色疼到近乎透明。 门口的落雨一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来。 就见白锦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泛着黑的血弄湿了面前的奏章,偏偏白锦棠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皱着眉头去擦血迹。 “主子!”落雨一把按着白锦棠坐了下来,“别管那些奏章了。” 白锦棠死死地咬着下唇,双耳轰鸣,根本听不见落雨说什么,这痛苦折磨的他快要失去神智,不过眨眼之间,后背衣衫就被冷汗濡湿。 落雨直接将人弄晕,这样会少受点罪。 眼看着白锦棠昏过去,落雨心疼的叹气,将人扶到了床榻上,从暗格里掏出锁链锁住白锦棠的四肢,确定白锦棠不会乱动以后,才开始为白锦棠施针。 密密麻麻的针把白锦棠扎成了刺猬,即使处在睡梦中,白锦棠的身体还会因为剧烈的疼痛不自觉地抽搐,蜷缩,以至于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眉头紧锁,嘴里的语句也不成词调。 落雨将被血污了的奏章清理了一下,就守在白锦棠的身边,丝毫不敢懈怠,生怕白锦棠出了什么问题。 她害怕白锦棠就这样死在昏迷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白锦棠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不是为何,明明前一秒他还身处在御书房内室的床榻上,下一秒竟然神游天外,来到了那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北疆。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神鸟朱雀旗迎风飞舞。 远处的牛羊成群,澄碧的天空之上,是翱翔的雄鹰,是万里晴空。 洗冰河波涛汹涌,隔开了大安和狄国。 白锦棠就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洗冰河的岸边,看着两国边境,看着万里疆土,心口忽然涌出一口热流,是澎拜的感觉。 可是下一秒,他看见洗冰河的对面,忽然出现无数铁骑! 那穿着重甲的狄国人,一手策马,一手臂上托着凶残的鹰隼,朝他而来! 铁蹄踏过了洗冰河,溅起千层波浪,直往北疆驻地而去! 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白锦棠下意识挡在他们面前,可是那群人根本看不见他,也触碰不到他,瞬间和他擦肩而过。 飓风掀起白锦棠的衣衫发丝,让他心神俱震。 洗冰河的水是这样的冷,这里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根本不像是假的。 第232章 忽然,白锦棠的眼前一黑,眩晕感朝着白锦棠袭来,将他卷入乱流之中,再睁开眼睛,他竟然来到了北渊军的王帐里面! 大安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侯爷,如今却是病骨支离破碎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瘦的几乎成了皮包骨头。 一边的凤离已经成长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褪去青涩,如今站在凤凌绝的病榻前暗自抹着眼泪。 那身着袈裟的和尚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的为凤凌绝把这脉,像是不死心一样,换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 眼中的坚定逐渐动摇,清淡的眼眸被无奈酸楚代替,为凤凌绝搭脉的手更是在颤抖。 到最后,怀空终究是放手了,不可擦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凤凌绝却看得开,轻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本侯的身体什么样,本侯心里清楚,这些年要不是劳你看顾,怕是也撑不到这时候。” 说到这,凤凌绝竟然笑了,“我早就该死了,却被强留在人间多年。” 凤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努力的压抑着哭腔:“娘,阿离求你别这样说,好不好?求你为这我留下来好不好,阿离还这么愚笨,还不能令北渊军信服,还请娘留下来,再教教阿离好不好?” “阿离真的不能没有娘的,阿离只有娘。” 凤离膝行来到凤凌绝的面前,就如同幼年时候那般,趴在凤凌绝的膝头,像小时候向凤凌绝讨要糕点那样。 每次那样凤凌绝总会依着他的,这次凤凌绝一定也会的…… 怀空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微微侧过头,开始默念起经书,试图以此平复自己的心绪。 凤凌绝拍了拍凤离的脑袋,无奈道:“这次怕是不能了。” 凤离哭了起来,死死地握住凤凌绝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这是属于他们母子单独的时间。 可就在这时候,王帐外面传来急报。 “侯爷不好了,也不知道那群狄人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是侯爷您已经不行了,集结大批兵马,已经踏过了洗冰河,正往我们这边而来!” 凤离瞬间僵住,慌张看向凤凌绝。 可凤凌绝却笑了,笑的温柔释然,仿佛来的不是狄人,而是她等待已久的故人。 “阿离,去把娘的铠甲拿过来,看看娘是怎么打的那群狄人落荒而逃的。”凤凌绝道,“这也是娘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有新老师来教阿离的。” “娘——”凤离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一声实在是太过悲凉了。 像是雏鸟失去庇护的母亲,最后的绝望嘶鸣。 以至于怀空也落了泪。 他不敢劝凤凌绝休息,就像将军誓死都不会放下自己手里的剑。 将军有自己的骄傲。 凤凌绝:“阿离,去吧。” 将军披上战甲,握住手里的武器,骑上那汗血宝马,带着人去奔赴属于她的战场。 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回到从前那些峥嵘的岁月,那些拔剑只为家国的时候。 记忆突破时空的枷锁,朝着凤凌绝涌了过来,这位将军冲在最前线,她身边随着她厮杀的战士,不知何时竟然有了昔日故友的影子。 是那身披艳红斗篷,手持红缨枪战四方的女将军。 是那一身银甲,手拿方天画戟的一代儒将北渊王。 亦是如今一人一马足以镇守北疆一世无虞的定北侯爷。 时空在此刻交叠,仿佛只要一个侧头,凤凌绝就能看见昔日一起征战的叶狂澜,看见她明媚的笑容,就好像那位故人从未离去,又陪着她一起并肩作战。 所有的孤独和绝望竟然在此刻散去,凤凌绝那冰冷的眉眼在此刻化去了。 狂澜,是你吗? 你是不是来接我了? 手里的红缨□□破狄人的心口,划破他们的咽喉,胯.下凶猛的战马踩碎狄人的脊背,将他们碾进泥土里。 鲜血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乌烟瘴气的战场之上,狼烟四起,战争的号角撕破万里晴空,带来一片血色的阴霾。 鹰唳长空。 “凤凌绝,你竟然没死!!!”狄人的首领看见那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凤凌绝发出愤怒的嘶吼。 凤凌绝嗤笑道:“你不死,本候怎么敢先行一步?” 首领冷笑:“不过这样也好,今日我的铁骑踏过了洗冰河,定要砍掉你的头颅祭旗,保佑我狄国铁骑踏破你的京都城!” “痴心妄想!” 首领:“以前可能是,凤凌绝,你我斗了十多年,都没能杀得了对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快死了,这样的你,拦不住我了!” 凤凌绝嘲讽道:“狄莎,这话你说了太多遍了,本候耳朵已经起茧子了,结果你不还是畏手畏脚地躲在洗冰河那头,不敢越界。” “别说我今日没死,便是本候当真死了,我大安有的是人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 狄莎狞笑,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不屑:“你说的是你那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儿子吗?那只小绵羊,拦不住我的!” “那本候若是将你杀了呢?”凤凌绝冷哼道。 狄莎:“狂妄至极!” “是吗?!”音落,凤凌绝加紧马背,策马朝着狄莎而去。 凤凌绝手里的长枪朝着狄莎刺去,狄莎立马从马上一跃而起,躲开这一击。 第233章 狄莎:“比以前慢了,看来我的人说的没错,凤凌绝,你真的要快死了!哈哈哈哈——” 凤凌绝:“我是快死了,但你一定比我先死,拿命来!” 刀光剑影,兵器相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很久。 两个人从马上打到了马下,从还算留有余手,到如今不顾一切的去弄死对方,各种阴狠的招数层出不穷,只为将对方杀死。 很快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狄莎的心口和腹部更是多了两个血窟窿,凤凌绝更狼狈,肩膀被刺穿了,手臂大腿鲜血淋漓的一片,头盔早就滚落在地,如今披头散发的她就像是个女鬼。 凤凌绝是真的不要命了,用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狄莎大口喘息着,抹掉唇角的血,看着面前已经杀红眼的凤凌绝,大骂:“凤凌绝,你他妈的真的不想活了?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本候说过了,要带走你!”凤凌绝疯狂大笑着,“狄莎,来杀我啊,要不然死的就是你!” 凤凌绝想死,狄莎还想活,他还想着怎么马踏中原呢! 以至于有了退缩的念头,这也注定了他的败局。 在凤凌绝不知道第几次不怕死打上来的时候,狄莎手里的弯刀当场碎裂! 红缨枪贯穿了狄莎的心口,将他整个人掼倒,狠狠地定死在地上! 狄莎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凌绝,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的翻涌,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凤凌绝,手艰难地抬起,指着凤凌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凤凌绝却不愿意听他废话,抬脚,毫不留情地踩断了他的脖颈,冷冷道:“你这辈子,都赢不过我。就像狄国永远只能被困在洗冰河那边一样,你们这狄人,别想在我活着的时候,染指我大安一分一毫的土地!” 畅快!!! 随着狄莎咽气,凤凌绝拔出了红缨枪,而她的四肢也没了力气。 红缨枪成了她的拐杖,支撑着凤凌绝摇摇欲坠的身体,铠甲正往下滴滴答答的滴着血,而凤凌绝的眼前逐渐模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狄莎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狄国的士兵瞬间乱了起来,着急忙慌的打算离开,按照以前,凤凌绝定然要亲自带人去抓,可如今的她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从站着,到单膝下跪。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逐渐模糊,却执拗地看着不远处的神鸟朱雀旗。 朱雀旗是如此的好看,就好像那个人一样。 都说人死之前有走马灯,可凤凌绝的回忆里只看得见叶狂澜一个人。 凤凌绝迷迷糊糊地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叶狂澜的时候,那是她跟随着北渊王回京述职,在京都住了好些时候。 那时皇帝对叶家越发的猜忌,叶狂澜做了最坏的打算,想要她假意投靠皇帝,以防止皇帝真的对叶家下手,凤凌绝也因此能够逃过一劫,更是给白锦棠和叶家留下最后一条后路。 可凤凌绝不愿意,她想的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造反。 为此她们大吵一架,一直冷战到凤凌绝要启程回北疆时。 临走时,她前去流云宫找叶狂澜道别,想要告诉她,哄一哄她,自己什么都听她的,只希望叶狂澜不要生气。 还想告诉他,自己下一次回京来看她,还要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北疆的梅花糕。 可是她赶得不巧,去的时候,正值午后。 叶狂澜让人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摆了一张躺椅,她睡在上面小憩。 午后暖洋洋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张扬明媚的脸庞染上几分温柔,粉嫩的海棠花瓣落了她的满身。 她睡在那里,是这样的安静,凤凌绝小心翼翼地看着,珍惜着这份岁月静好。 许是因为那日殿里没人,许是因为叶狂澜是睡着的,或许又只是因为鬼使神差,亦或者是这份感情真的是压抑太久了。 凤凌绝小心翼翼地走近叶狂澜,看着那粉嫩柔软的唇,脑袋空白,竟然就这样弯腰吻了下去。 当唇触碰到那柔软时,凤凌绝如梦初醒,狼狈后退,双颊爆红,不可置信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紧张地看着叶狂澜,却只见她睫毛被风撩的微颤,花瓣滑过她精致的眉眼,然后落了地。 见人没醒,凤凌绝松了一口气,可害怕之余,竟然又有几分窃喜。 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也是她偷来的一个吻。 却足以让她意乱情迷,一发不可收拾。 她害怕继续呆下去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于是再不敢看那海棠树下的人,步履匆匆地离开。 ……却不料,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凤凌绝一定会和叶狂澜好好道别的。 即使被叶狂澜发现那龌龊的心思也在所不惜。 如今想来,全是悔恨。 这位铁血女侯爷终于在此时红了眼眶,丢掉那一身冰冷外壳,任由泪水混着脸颊上的鲜血掉落,砸进泥土里。 她的眼前越来越黑,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狂澜,我真的想你了……” 可你是如此狠心,十四年来,从未入过我的梦。 你可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那你看我这些年来也算是遭了报应,你是否也该消气了? 再来看我一眼。 第234章 我真的太想你了…… 那站在凤凌绝身侧的白锦棠缓缓伸出手,食指探向凤凌绝的鼻子。 已经没气了…… 远处凤离发出崩溃的喊叫声,朝着凤凌绝的尸体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抱着他的母亲仰天长啸。 “娘,娘——” 越来越多的将士也跑了过来,跪倒在凤凌绝面前。 “侯爷!!!” 那一天,北疆全境一片哀嚎。 而白锦棠也终于从这场梦里惊醒,有水滴在他的手背上,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落雨吓了一跳:“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白锦棠摇头,脸颊苍白:“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你现在立刻去探查北疆的情况,我要知道北疆是不是出事了。” “北疆出事?”落雨听此,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点头,“主子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落雨离开后,白锦棠又一个人坐了一会,起身打开门,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 如今已是半夜了。 他忍着心口的抽痛,走出御书房,往流云宫走去。 夜晚的风很凉,去流云宫的路也很长。 白锦棠就一个人走在这空旷的宫道上,形单影只。 “吱嘎——” 那是白锦棠推开流云宫大门的声音,白锦棠一步一步走到流云宫的那棵海棠树下。 那被大火的烧得差不多的海棠树,在五年前白锦棠登基时,竟然奇迹一般的生出新的枝桠,如今四年过去,已经亭亭如盖。 白锦棠抚摸过那树干。 这是她的母亲最爱的海棠树,也是刚才在梦中,凤凌绝吻过叶狂澜的地方。 是凤凌绝此生不敢宣之于口的情谊,在这棵树下,唯一一次逾了矩,露了馅。 如果…… 如果她的母亲其实对凤姨有点情谊呢? 或许梦里根本不是风撩动了叶狂澜的睫毛,而是那个吻呢? 叶狂澜征战多年,枕戈待旦,警惕性极高,那日当真就睡得这样熟吗? 凤凌绝亲吻她,她当真就不知道吗? 若是叶狂澜也喜欢凤凌绝,那这棵树算不算她们的定情之地,算不算她们唯一私心的藏处。 白锦棠蹲下身子,开始在海棠树下挖了起来。 十多年过去,泥土早就变得坚硬无比,白锦棠十指都染上鲜血,指甲崩坏,满手的泥污。 瞧这那样子,大有一种要将整个地方翻个底朝天一样。 母亲,求你你告诉我。 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让凤姨含恨而终。 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一定会给她留下东西的对不对? 你们是这样的要好,就算你不喜欢她,也总该记挂着凤姨的对不对? 忽然,白锦棠挖到一个很坚硬的东西,他连忙扒拉开泥土,就看见一个匣子。 “真的有……真的有……” 白锦棠喜极而泣,将匣子小心翼翼地挖出来,看着上面的熟悉的花纹,是神鸟朱雀纹。 白锦棠在衣摆上抹了抹自己满是血污和泥土的手,等擦干净了才敢去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匣子。 那匣子里面全是书信。 每一封上面都写着——小凤凰亲启。 从叶狂澜初进宫那年,一直到叶狂澜死的那一年。 这些都是叶狂澜只敢偷偷写下,却从不敢寄出去的书信。 叶狂澜和凤凌绝并非见不到,也并非不能通信,可是什么缘故,让叶狂澜珍而重之写下这一封封书信,却只敢埋在海棠树下。 海棠的寓意是什么来着? ……是相思,是苦恋,是无法善终的爱恋。 句句不提喜欢,却处处都是喜欢。 怎么就藏得这么深呢? 白锦棠颤抖着指尖,拂过那些信件,不用打开,她便已经感受到叶狂澜的情谊。 第93章 本该漆黑一片的宫道上, 忽然灯火通明。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步履匆匆走过宫道,步子很稳,看着也不快, 却眨眼间就走出好远。 身后的太监宫女着急忙慌地在身后跟着, 累的气喘吁吁,恨不得变成飞毛腿。 “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您慢点啊!小心看路!” “陛下洪福齐天, 定然不会出事的。” 就在刚才北疆传来急报,说是凤凌绝战死了。 白朝雨根本来不急换衣服,就急忙地过来找白锦棠商量,结果找遍整个紫宸殿都不见白锦棠的身影。 白锦棠向来有分寸, 从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急坏了白朝雨。 后来碰见落雨, 落雨这才告诉他, 白锦棠做了一个噩梦,似乎是关于北疆的,一醒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催着落雨去查北疆的情况。 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就连白朝雨也忍不住心底发凉。 于是她直奔流云宫而来。 只见远处漆黑无光的宫道路上, 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个身影。 身形颀长,披散着头发,正缓步朝着白朝雨走来。 “哥哥!” 白朝雨惊呼一声, 连忙大步上前,来到白锦棠的跟前。 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让白朝雨不可察地瞳孔紧锁,皎皎月光洒在白朝雨的身上, 让她心口发凉。 白锦棠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白朝雨又凑近了一点,闻了闻,却没有回答。 第235章 她看着白锦棠满身的污泥,手里还抱着一个匣子,那指尖满是斑驳血迹,瞬间就紧张起来。 “哥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白朝雨心疼的看着白锦棠的手指,甚至不敢触碰,连忙让落雨过来给白锦棠看伤口。 白锦棠看着神色焦急的白朝雨,又看了看身后跟着一大堆宫女太监,心里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我没事。”说着,白锦棠就将手里的匣子小心翼翼地递给秋风,叮嘱他,“你亲自去,将这东西送到北疆,八百里加急,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务必亲自送到凤侯爷手中。” 秋风抱着匣子的手瞬间僵住了,表情一言难尽。 白朝雨抿着唇没吭声,悄然把头扭了过去。 白锦棠蹙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去问落雨:“我让你探查的消息,你查到了吗?” 落雨眼圈红了,支支吾吾道:“主子,主子……我……” 白锦棠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目光冰冷透骨:“说。” “哥哥,你别为难落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朝雨出了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哥哥这件事情的。” “今日狄国大将狄莎带着两万铁骑越过洗冰河,凤姨强撑病体带兵迎战,最后手刃狄莎,自己却力竭而亡。” 梦里的铁马冰河忽然变得清晰,那属于梦中的刻骨铭心,如今来到了现实,让白锦棠疼的绝望,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胸口发闷,一股热流就要涌上喉咙,白锦棠的眼前发黑。 “狄莎虽然死了,但狄国觊觎大安的野心一直未变,所以凤离不敢发丧,只能一纸书信送来京都,希望哥哥裁决。” 白锦棠点头,轻轻道:“谢灼如今身在何处?” 白朝雨有些诧异。 她的哥哥这是打算让谢灼去收拾那烂摊子? “不出意外的话,明晚就能到。”白朝雨道。 白锦棠点头:“小侯爷是凤侯爷亲自培养的接班人,终究是太年轻了点,还需要多加历练。” 所以朝廷必须尽快出兵前往北疆,而谢灼无疑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不过幸而,狄国才损失一名大将,北渊军又是士气大振的时候,他们暂时不会再有动作。摄政王若是回来了,就让他尽快来见我。” 白朝雨点头:“好。” 白锦棠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即使发生再危险再难的事情,只要他在,大家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他似乎永远站在那不败之地,给予她们满满的安全感。 白锦棠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了朝雨,你回去吧。” 他也该回去了。 “可是哥哥你……” 白朝雨和凤凌绝没见过几面,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对于她的死,比起伤心,更多的是对这个女侯爷的惋惜之情。 可是白锦棠不一样,凤凌绝是白锦棠的亲人,是他半个母亲,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白锦棠如何不伤心,如何不难过,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噩梦,就让落雨去查北疆的事情。 “我没事,我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朝雨,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白朝雨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没有人能够劝慰白锦棠,只能让他一个人慢慢地想明白。 “哥哥,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朝雨是你的妹妹,是你永远可以信任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立刻出现的……所以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 白锦棠揉了揉白朝雨的脑袋,温声道:“哥哥都知道,朝雨永远都是哥哥最爱的妹妹。” 白朝雨恋恋不舍地看着白锦棠,终究没有拗过白锦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宫道上的人很快就散了,到最后就只剩下白锦棠和秋风落雨三个人了。 直到白朝雨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宫道上,白锦棠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鲜红的血溅湿了砖块,腥红一片。 “主子!”落雨惊呼。 秋风:“主子,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能走。”白锦棠安静的擦掉唇角的血迹,从秋风手里将那个匣子拿了回来,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宫殿里走去。 秋风落雨急得不行,想要搀扶白锦棠,却一次一次被白锦棠挥开。 夜晚的风是这样的凉,头顶的月亮又是如此惨白。 三个人的身影映在孤寂的墙上,拉的很长很长,而那条路却又是这样短,不过眨眼就走到了尽头。 没人知道那时候的白锦棠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将那匣子抱的很紧很紧。 白锦棠在前面走着,秋风落雨就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就像是以前他们陪伴白锦棠那些个难熬的日日夜夜一样。 —————— 白朝雨辞别白锦棠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太医院。 白锦棠身上的那个香气她是不会忘记的。 那是静王在她身上下的毒药,每次毒发的时候,都会让她痛不欲生,恨不得自戕。 听闻是世间无解的剧毒。 可就是这样的毒,在她倒在白锦棠怀里,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结果等醒过来,毒不仅解了,就连她身上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 第236章 先前她以为是落雨和怀空的医术高超,这才替她解了毒,可就在刚刚,她竟然在白锦棠的身上闻到了……和自己毒发时身上一般无二的香气。 一想到这里,白朝雨脊背开始发凉发冷。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谢灼知道京都发生的事情后,连夜赶了回来,原说是晚上回来,硬是缩到了中午。 也顾不得换衣服梳洗,直奔紫宸殿而去,等来到门口,就看见秋风落雨还有一众宫女太监全都在门口守着,而紫宸殿的殿门紧闭。 “摄政王!” 众人看见谢灼回来,喜极而泣。 谢灼脸色并不好看,沉声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陛下在里面?” 落雨道:“自从陛下知道凤侯爷的死讯后,情绪就不太对,后来又去跑流云宫的海棠树下挖出来一个盒子,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陛下看完以后就将我们全都轰出来,手上的伤口也不让我们看。” 落雨也是着急的不行,奈何白锦棠犯起倔起来,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白朝雨,昨天晚上就出宫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到现在也没消息。 眼看着从昨天到今天,白锦棠滴水未进,落雨心里急的不行,幸好谢灼回来了。 谢灼:“我知道了,落雨,把你的药箱给我。” 落雨药箱递给谢灼。 宫殿里昏昏沉沉的,窗户都紧紧地关着,十分的压抑。 脚步声十分清晰,很快谢灼就看见了那坐在垫子上的白锦棠。 他趴在矮桌子上,眼睛闭着,似乎是在小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袖子如流水一般垂落在地,檀木珠挂在手背上,摇摇欲坠。 那本该莹润柔软的指尖全是暗沉的血迹,指甲更是惨不忍睹。 手边还有一个匣子,匣子里面全是已经被打开的书信。 “锦棠!” 他的锦棠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啊? 平日里他金尊玉贵的娇养着,不过是出去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谢灼那是又心疼又生气。 听见动静的白锦棠,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还没有看清楚眼前人的脸庞,就被那人直接抱进怀里。 强劲的心跳和那充满占有欲的怀抱,让白锦棠安心起来,嘴角下意识扬起一抹寡淡的笑容。 “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是不是又着急赶路,忘记休息了,你啊……总是给你说,慢一点慢一点,你总还是这样着急……”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又不会跑了?” 谢灼粗糙的指腹摩挲过白锦棠憔悴的脸庞,声音又酸又苦:“怎么弄成这样?我要是不赶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锦棠,你这是在掏我的心啊。” “让你担心了,但是我没事。”白锦棠将脑袋靠在谢灼的肩膀上,闷声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会有今日,可是当这日真正来临时,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很难。 谢灼亲吻着爱人,拍着白锦棠的背,哄着他:“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锦棠,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我守着你呢,我一直陪着你呢。” 可是白锦棠却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他的心口不知堵上什么东西,上不来下不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是飘在半空中的,都是抽离的状态。 一半是他那顽强不屈的理智,高高绷紧,不敢懈怠。 一半是他浑浑噩噩的灵魂,下一秒仿佛就能神游天外。 “可是我哭不出来。”白锦棠喃喃自语道。 谢灼将白锦棠抱的更紧了,看着爱人眼中的茫然,他低头吻住他的眉眼,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上。 “那就不哭了……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白锦棠不再回答,他将脑袋埋在谢灼的颈窝里,就像是当年在海棠树下的那样,将谢灼抱的紧紧地。 谢灼拍着白锦棠的后背,安抚着白锦棠的情绪。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锦棠才终于出声了,他道:“阿灼,你知道吗?凤姨她至死都不知道我母亲的心意……” “我的母亲也是爱着凤姨的……可她们一个不敢说,一个想说的时候,已经迟了。” 谢灼一愣:“锦棠……你……” 白锦棠将自己从海棠树下挖出来的信件拿了过来。 “这是我母亲写给凤姨的书信。” 谢灼低声询问道:“我能看看吗?” 白锦棠点头:“看吧。” 凌绝卿卿如晤,给你写了数封书信,却全部石沉大海,想来你定然还在生我的气,觉得我负你相伴之约,入这宫墙之内,做这笼中雀。此非我所愿,怎奈何身负家族兴荣,又背负北疆苍生黎民,不敢轻纵己身,只能辜负相守之约,只盼若有来生,你我能做那枝头燕鸟,好过这一世蹉跎。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祝你生辰之喜,本该大贺,我却知道你的性子,没我在身边,怕是也不会大费周章操办,便将你托付兄长,让兄长代我为你行及笄之礼,全我心愿。另外送上亲手所做的红缨枪一杆,愿小凤凰平安顺遂,笑口常开。 小凤凰见信如晤,展信舒颜。近来多梦,犹记得当年扯着我衣袖绷着脸撒娇的时候,如今数载过去,你长成了大姑娘,也不知今年你可会随兄长一同前往京都,我能否有幸再见你一面。昔日同你相拥而眠,总觉腻歪,如今思来,竟然成了奢望。 第237章 …… 小凤凰久违芝宇,时切葭思。这些年来,断断续续写过许多书信,细数下来竟然有几十封,却不敢寄出去,总觉得惶恐不安,唯恐耽误你的前程。如今你年岁渐长,兄长数次向我提及你的婚事,说是属意飞云关的小将军,我自觉无法离开京都,藏有私心,更无法插手此事,误你终生,便只得与兄长说,让你全权做主。后来又闻,你拒绝飞云小将军,心中竟是一片暗喜,实在是惭愧。 那书信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可最让白锦棠注意的还是那一封书信。 【午后阳光明媚,我于树下小憩,卿卿来访,以吻封缄,我心彷徨,不敢明言。】 可就是这么一句诚惶诚恐的话,背面却又写了一句: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1】。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以何种心情写下的这首诗词,也不知道凤凌绝如若知道该如何想。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害怕耽误凤凌绝,写下书信三十二封,却一封也不敢寄出去,只敢藏在这棵定情之地都算不上的海棠树下。 她的凤姨在叶狂澜死后,一个人撑着风雨漂泊的北疆,落得满身病痛,艰难地走过没有叶狂澜的绝望岁月,然后又带着遗憾死在那里。 白锦棠从凤凌绝和叶狂澜身上看见了自己和谢灼的影子。 而谢灼却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何尝又不是对谢灼的残忍呢? “锦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谢灼承诺道。 白锦棠却道:“可若是我死了呢?” 这话其实白锦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是谢灼依旧不厌其烦地回答:“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死,碧落黄泉,我都陪着你。” 这一次白锦棠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道:“倘若我不愿意呢?” 谢灼愣住了,显然没料到白锦棠竟然会这样说。 “锦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锦棠惨然道:“谢灼,我不要你为我殉葬了。” 谢灼握紧拳头:“为什么?” 白锦棠:“因为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即使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当是……为我活着。” 谢灼不知道白锦棠为什么说这些,但谢灼已经开始害怕起来。 他无法忍受没有白锦棠在身边,更受不了白锦棠在他的眼前死去。 他想,如果白锦棠真的死了,那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的心会死,他的人也会没。 “白锦棠,你不能这样的,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你和我要长长久久的,你知道吗?” “你要是死了,我立马谋权篡位,把你那妹妹踢下台,自己当皇帝,你信不信?” 说着,谢灼恶狠狠地在白锦棠的唇上咬了一口。 白锦棠痛呼一声,被谢灼这句霸道的话逗笑了:“信,我信。” 谢灼道:“锦棠,你我不是叶将军和凤侯爷,我们会长长久久的。而且……” “比起活着,大概随叶将军而去,才是凤侯爷最释然,也是最开心的时候。” 是啊,或许这样,才是凤凌绝最好的结局。 她如愿报了仇,也回到北疆,最后死在了她和叶狂澜相遇的地方。 小凤凰脱离了肉体凡胎,飞奔着寻找她的女将军。 这一切已如她愿,从此再无遗憾。 “所以锦棠,别再难过了,说不定她们如今又重新遇见了,已经互通心意,再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了。” 也不知道是故人入了梦,还是白日里谢灼的话起了作用。 当天晚上,白锦棠就做了个梦。 这个梦是接着上次的那个梦。 当是上天眷顾。 就在凤凌绝要魂归天外,弥留之际,她眼前的黑暗逐渐被白光照耀,那一望无际的雪白里,只见一位身着轻甲,身披艳红斗篷的女将军,策马而来。 而后就是将军下了马,弯了腰,朝着她伸出了手,笑脸如花地道:“小凤凰,我来接你回家了……” 凤凌绝笑了,握住叶狂澜的手。 就在两个人手心接触的刹那,凤凌绝一身狼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银色轻甲,扎着英姿飒爽的马尾,成了很多年前的少女模样。 她们手牵着手,丢掉满身污秽,同骑一匹白马,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身后的白锦棠匆忙去追,可是那马太快,白锦棠追不上,只能大喊着:“娘亲!凤姨!” 像是听见了白锦棠的呼唤声一样,白马停下来,马上面的两个人朝着他笑。 叶狂澜朝他摆了摆手,唇角挂着的是白锦棠熟悉的笑容:“棠儿,别再往前走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该回去了。” 音落,白锦棠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道白光托起,慢慢地推着他后退,于是白锦棠离她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后的画面,是他看见,千里碧绿的草原之上。 凤凌绝和叶狂澜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然后蜻蜓点水般地接了一个吻。 ——————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之外的白朝雨脸色难看的厉害,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瓶,身边还跟着不少的银月卫。 白朝雨:“今日之事,谁要是敢多嘴,胆敢泄露出去,杀无赦!” 第238章 “是!” 白朝雨将瓶子收进口袋里:“启程回去。” 如果白锦棠或者是落雨在的话,定然能认出来,白朝雨手里拿的药瓶,是专门用来装透骨香的冰晶瓶。 第94章 眼看着白锦棠已经睡过去, 谢灼这才松了一口气,弄来清水,慢慢地擦拭着白锦棠手指上的血污, 小心翼翼, 生怕把白锦棠弄疼了。 然后又打开药箱,为白锦棠处理伤口, 等上好药,又用纱布包裹起来, 轻轻地放好。 他轻轻拍着白锦棠的背,从怀里掏出一根雪白的簪子,为他戴上,那是他亲手做的。 这些日子里, 他一边忙着救助灾民,心里又牵挂着白锦棠, 每次想起白锦棠时, 他就开始找块玉石雕琢簪子,把自己思念全都倾注在里面,然后在脑海里想象着白锦棠收到簪子时候的模样。 他轻轻的打理着凌乱的发丝,为他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用簪子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 谢灼嘴角这才扬起一抹心疼的笑容。 他的锦棠背负的太多了。 只不过北疆的事情还需要处理。 谢灼看了看爱人熟睡的容颜,为其盖好被褥,这才起身离开。 却不料才站起来, 床榻上的人就醒了,白锦棠受伤的手指费力地抓着谢灼的衣角,惺忪的眉眼还带着困倦和依赖,他道:“你去哪里?” 谢灼害怕伤着他, 于是又坐了回去,哄道:“锦棠,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见白锦棠还不放心,谢灼又道:“我不离开,我出去让落雨把大臣们都叫过来,商议北疆的事情,就在外面,隔着一张屏风,我守着你呢。” 白锦棠听此,这才把手松开了,“嗯”了一声以后,闭上了眼睛。 谢灼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这才离开。 没过多久,大臣们全都来了,却只看得见谢灼,不见白锦棠,于是一个二个地开始左盼右顾,没点为人臣子的自觉。 “今日孤让你们来,是为了北疆一事,四处张望成何体统?” 谢灼声音压的很低,怕惊到白锦棠,又怕白锦棠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睡得不安稳。 臣子们这才作罢,有大胆地出声询问:“敢问摄政王,陛下可在?” 谢灼:“陛下身体不适,正在内室休憩,你们小声点。” 臣子们听谢灼说白锦棠在,于是不再作妖,开始讨论起北疆的战事。 “凤侯爷为国捐躯,按照规矩,定北侯爵应该由小侯爷接替,那北渊军自然也应该交到小侯爷手里,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想当年小侯爷在京都城内为非作歹,嚣张跋扈,如今虽说是跟着侯爷去了北疆,历练了几年,但终究是难当大任,承爵没有问题,但北渊军绝对不能交到凤离手里,要不然我大安危险!” “要是小侯爷担不起大任,那谁来?狄人觊觎北疆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如今凤侯爷没了,北疆主帅位置空置,没了主心骨的北渊军打得过狄人吗?” “那按照你说的,让小侯爷接管北渊军就行了?” 说着,众人竟然吵了起来,全然忘记谢灼刚刚说的话,让他们压低声音,白锦棠还在屋子里睡着的事情。 要不是谢灼在这里压着,众人能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帝师凌若尘出声了,他道:“小侯爷可以承爵,却不一定要接管北渊军,其实比起小侯爷,还有一人最为合适。”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大臣们就开始问了:“敢问帝师大人,您说的是何人?” 凌若尘抬头,正好和坐在主位上的谢灼对上眼了,只那一眼,两个人瞬间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凌若尘道:“那就要看摄政王愿不愿意为陛下分忧,为整个大安分忧了。” 其实在谢灼回来的路上,就猜到了白锦棠的心思。 他在得到凤凌绝死讯的第一时间,不是选择召集群臣,而是选择等他回来,他就知道,白锦棠是主张他去接管北渊军的。 毕竟那北渊王戒都送了,又是凤凌绝和整个北渊军都承认的人,最主要是他打过仗,西南那边就是谢灼平的,又位高权重,整个大安再也找不到比他还合适的人选了。 谢灼感叹:“还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看来孤这次必须要去一趟北疆了。” 如此便是同意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凌若尘:“下官在此祝摄政王马到成功。” 众人一改刚刚的嘴脸,开始花式吹捧谢灼。 谢灼懒得搭理他们,也怕吵着白锦棠睡觉,于是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大臣们见事情解决,也打算走了,可临到头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不和陛下说一声?” 谢灼道:“用不着你们操心,滚吧。” 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滚了。 等人走光,谢灼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绕开屏风进了内室,就看见白锦棠坐在床榻上,呆呆地盯着被褥,听见谢灼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看他。 “可是前面的声音吵到你了?早就让他们小声点,一开口就像是吵架,管不住声音,平日里就算了,你这好不容易才睡着。”谢灼坐过去,抚摸着白锦棠柔软的发丝,“我陪着你再睡一会吧?” 第239章 “不想睡了。”白锦棠看着谢灼胡子拉碴的样子,满身风尘,这才后知后觉谢灼匆忙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吃上一口饭,于是道,“饿了,你陪我吃饭吧。” 谢灼自然是愿意的。 而落雨知道白锦棠想吃东西差点喜极而泣,将早就准备好的饭食给送了过来,还贴心的准备了两副碗筷,虽然大概也用不到。 白锦棠的手不方便,谢灼就一口一口地喂着,也不觉得厌烦,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反倒是白锦棠有些不自在,低声道:“你不吃吗?” “那我吃一口。”谢灼听此,低头舔了一口白锦棠的嘴唇,软软的,是甜粥的味道,“真好吃……” 白锦棠耳朵一红,抿了抿唇,再也没提让谢灼吃饭的事情。 谢灼笑的更开心了,把白锦棠喂饱以后,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白锦棠就在一边陪着谢灼,看着谢灼不知愁的模样,白锦棠忍不住询问道:“你愿意去北疆吗?” 谢灼反问:“为什么不愿意?锦棠想要我去哪,我就去哪,况且我确实不愿意你为这件事情烦忧,而我恰好又是最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我就非去不可了。” 白锦棠缓缓说道:“我很喜欢北疆,虽然我不曾去过,但是它在我母亲的故事里,在我年幼时的梦里,那是我母亲也是我的故乡。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去到那里,待在那里,一直到死。” “这还不简单,等再过几年,朝雨长大了,你就把帝位传给朝雨,我陪着你一起去北疆,咱们就在那里养老。”谢灼笑着说。 白锦棠眼底也浮出了笑意,点头:“好。” 谢灼:“不过现在不行,等我把那群狄人收拾干净,收拾一下场子,省的那群蠢货打扰我们,到时候再搬过去也不迟。” “我的阿灼就是厉害。”白锦棠笑着夸奖道。 谢灼骄傲地挑眉道:“我哪里不厉害?” 白锦棠看着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无奈道:“很厉害,哪里都厉害,等平了狄国就更厉害了。” 谢灼:“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说好了,不反悔。”白锦棠道,“阿灼,北疆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谢灼嬉皮笑脸道:“但我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不行。” 这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越来越溜了。 —————— 谢灼去准备出征的事宜了,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白锦棠又忙着政务,两个人每天基本上都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匆匆见上一面,然后说上几句话,又急忙离去,各司其职。 白朝雨来到御书房的时候,白锦棠正伏在案头上处理公务,神色有些憔悴,看见白朝雨来了,这才微微有了些笑意。 “朝雨来了啊,坐吧。” 白朝雨绷着脸没动。 五年时间,白朝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眉眼如黛,色若桃花,一双星眸清冷安静,端的是冷淡疏离,如天上月般的独立。 白锦棠叹息:“这是什么表情,可是谁给你气受了,瞧瞧我们家朝雨,这气呼呼的样子,像个小冰块。” 那双星眸动了动,里面的冷淡化开了,变成了一池碧水,有点委屈。 白朝雨的声音闷闷的,低着头,也不看白锦棠,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便是瞒着谁也不会瞒着我的朝雨啊。”白锦棠笑着说。 白朝雨道:“那哥哥你能告诉我,当初我被哥哥从安王府救回来以后,我身上的那毒为什么没有了?”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哪里中过什么毒,那只不过是你受伤太重,后来养养就好了。”白锦棠面色不改,依旧笑意吟吟道,“哎,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白朝雨不停:“那你为什么放权给我?” 白锦棠道:“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你还小,哥哥就先帮你坐着,现在你长大了,哥哥自然要放权给你。我的朝雨,以后定然会成为千古第一女帝。” 白朝雨咬着牙抬头,不知道何时,眼圈却红了:“我不信你。” 白锦棠愕然:“朝雨,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朝雨从袖子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白锦棠。 这书信上写的是透骨香,白朝雨竟然在调查透骨香! “这毒我知道,听说是天下第一奇毒,原产自狄国,早已经在大安境内灭绝踪迹。”白锦棠淡然道,“这东西和我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骗我?!”白朝雨终于忍不住了,将一瓶透骨香拿了出来,放在白锦棠的桌子上,“透骨香是奇毒,中毒者会散发一种香气,哪怕是化为白骨也不会消散。” “哥哥,你没发现吗?你身上的香气越来越重了,已经遮不住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发现。” 白锦棠:“只是和我用的熏香味道相似,这不能证明我中毒了,朝雨,这只是巧合。” “巧合?”白朝雨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凉的,她忍着声音的颤抖道,“对,可真是太巧了。” “恰好我中了毒,恰好我的毒解了,恰好哥哥从那时候开始用起熏香,又恰好每月十五找寻各种理由,不见外人。” “哥哥,你告诉我,这都是巧合?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傻……” 第240章 得知真相的时候,白朝雨是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是不愿意相信的。 于是她费尽力气找到了那瓶透骨香,可是那熟悉的味道,无时无刻的不刺痛着她的神经,告诉着她,她的猜测就是真的。 白朝雨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这位备受群臣拥护的宸王殿下,在自己哥哥面前,只是一个可怜兮兮地、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哥哥,你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办啊……我怎么才能救你……” 事到如今,哪里还瞒得过去。 白锦棠走过去,抹去了白朝雨的面颊上的眼泪,心里疼的不行。 他的妹妹啊,上次哭的如此伤心,还是阿银死去的时候。 白锦棠哄着道:“朝雨不哭,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瞒着你的,朝雨不哭了好不好?” “你这个大骗子,你骗我,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白锦棠,你这个大骗子!” 白朝雨扑进白锦棠的怀里,将白锦棠抱的紧紧地,就仿佛她一松开,他的哥哥就会和她的阿银姐姐一样,离开她远去。 白锦棠拍着白朝雨的后背,声音戏谑:“是啊,哥哥就是大骗子,怎么能让朝雨这么难过呢?” “所以朝雨不难过了好不好,为了大骗子难过不值得,朝雨可是我们大安的宸王殿下,瞧瞧,都哭成小花猫了。” 换做是往日,落雨早就破涕为笑了,可是如今情况,白朝雨又怎么笑得出来。 她的心里一顿悲凉。 只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才出生母亲就死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养父母也没了。 后来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结果姐姐死了。 本以为往后终于能够顺遂了,再也不会被人欺辱了,她唯一的哥哥却要没了。 这换成谁受的了啊? 白朝雨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难受,只觉得这苍天好生的不公。 “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该如何救一救她的哥哥,谁又能来救一救她的哥哥? 白锦棠:“朝雨不怕,你看现在哥哥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的怀空哥哥去了狄国,他一定能找到透骨香的解药的,我们不怕。” 白朝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白锦棠就在一边陪着她,看着她,安抚着她,就像是当初那样。 因为白锦棠知道,他的朝雨很快就会缓过来的。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宇终于止住自己的眼泪,靠在白锦棠的箭头,低声道:“谢灼知道吗?” 白锦棠给白朝雨擦眼泪的手一顿,旋即叮嘱她:“别告诉他。”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想做的事情基本上也都完成了,他的妹妹会成为大安最贤明的女帝,即使没有他在身边,也会过得很好。 怀空也想开了,不再执着于对自己的感情。 他已经暗中安排好他们所有人的结局。 即使以后死了,也没关系。 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其实已经不大能瞒得住,何况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但白锦棠还是不愿意告诉谢灼,一来是因为出征在即,告诉他只会让他徒增忧虑,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无牵无挂的去北疆。 再就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前世谢灼眼中的绝望和心碎。 既然结局注定,不妨将生死抛开,去享受最后的时光,也不枉来这人世间两遭。 说起来,是他赚了。 白朝雨声音嘶哑:“你就这么喜欢他吗?连这个也要瞒着他。” “若不是他当年一心辅佐安王,怎么会让静王钻了空子!我的阿银姐姐或许就不会死,哥哥你或许就不会中毒,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哥哥,他到底哪里好啊?值得你如此?” 白锦棠一直知道白朝雨不喜欢谢灼,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讨厌,堪称痛恨。 甚至还将当初一切全都怪在谢灼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好,又觉得他哪里都好。”大概白锦棠自己都没注意,每次提到谢灼时,他的眼眸都是温柔的,“他这样的人,值得更好,和我在一起,也算是委屈他了。” “哥!!!”白朝雨忽然跪在白锦棠的面前,仰头直视着白锦棠的眼睛,“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根本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谢灼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啊?” 以前的白锦棠何其的骄傲,何其的心狠,做起事情来根本不会手下留情,怎么可能会被情爱甘心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可是如今的白锦棠变了。 变得白朝雨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谢灼。 以至于白朝雨的内心翻涌着各种情绪,甚至有一种想要杀死谢灼的冲动。 “朝雨,哥哥是不是从没有和你讲过我和谢灼之间的事情。”白锦棠不愿意白朝雨因为自己怨恨谢灼,更不想看见自己的至亲和至爱成为仇人,甚至会互相残杀。 那一天,白锦棠说了很多很多。 从他和谢灼的初遇,到后来的动心,再到后来的决裂,又到如今的破镜重圆。 他们真的经历了很多,也无不向着白朝雨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 他很爱谢灼,胜过爱江山。 也很爱朝雨,胜过爱自己。 第241章 而谢灼爱他,胜过世间所有。 白朝雨苦笑:“哥哥,你难道不知道,你和我说的越多,让我知道你们是多么的相爱,我只会加重对他的杀心,我只会忍不住对他下手,因为我真的好嫉妒他啊。” 嫉妒白锦棠能够给谢灼如此的偏爱,嫉妒白锦棠对谢灼所有的好。 白朝雨死死地抓住白锦棠的手臂,眼泪已经干涸,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位置上的白锦棠,一双星眸里如今只剩下冰冷和决绝,还有那种孤注一掷的狠辣。 “哥哥,我今日来不仅仅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情,而是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白锦棠仰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竟然是欣慰。 白朝雨一字一句道:“倘若你死了,我必定杀尽摄政王府所有的人,那谢灼胆敢独活于世,我便送他为你陪葬。我说到做到,绝不姑息。” “哎——”白锦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头,“不愧是我养大的宝贝妹妹,都会威胁我了。” 看着白锦棠温柔的目光,白朝雨狠心的扭过头,不肯退让。 “我是谢灼脖颈上的枷锁,也是隔在你们之间的盾。谢灼是摄政王,拥有摄政之权,又是后宫名副其实的主人,手里还握着北渊王戒,他功高盖主,权力滔天。你不会如我一般信他,更不会允许在你之下还有谢灼这样的存在。他的结局大抵就是你所说的那种。” “而谢灼他不会向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屈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更不会任由你对他下手的。所以他会选择改朝换代,自己登基为帝,他大概不会杀你,但他会将你永世囚禁。” “其实从我选定你开始,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白朝雨:“那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做了?” 白锦棠:“那试想我若是传位给其他的宗室子弟,朝雨,你甘心只当一个公主吗?他谢灼,又甘心当一个王爷吗?” 那样的结局只会更糟。 他若是死了,谢灼和白朝雨定然斗得你死我活,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朝雨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为什么白锦棠不让谢灼插手朝廷的事情,却让谢灼管着北疆的军务。 从白锦棠送给谢灼北渊王戒的时候,白锦棠就替他们想好了退路。 “你让我将谢灼驱逐到北疆?”白朝雨问。 白锦棠点头:“我不欲杀他,也下不了手,更看不得你们相杀,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我死后,会册封谢灼为北疆王,让他一世驻守北疆,等凤离能够堪当大任的时候,你就革除他的王爵,让他就此做一个富贵闲人,如此甚好。” 白朝雨:“倘若他不愿意呢?” 白锦棠一顿:“他会愿意的,如果他不愿意,我会亲手杀了他的,绝不会给你的江山社稷添麻烦。” 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只希望凤离当真能担得起北疆的重担。 白朝雨苦涩:“原来在哥哥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和这个位置吗?” 白锦棠:“朝雨,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白朝雨:“那我若是不答应呢?一定要杀他呢?” 白锦棠轻轻一笑:“那样的话,我大概会死不瞑目吧。” 白朝雨瞳孔紧缩:“哥哥,你是在威胁我吗?” 白锦棠摇头:“不,是哥哥在求你。” “朝雨,饶他一命,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觉得是因为自己哥哥才变成这样,可是哥哥真的很爱朝雨,哥哥从来不后悔,哥哥只希望朝雨以后能开开心心的。” “好不好?” 白朝雨没吭声,就站在那里,袖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终究是没有回答她的哥哥,因为她的心里真的很乱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把朝雨弄得手忙脚乱,混乱一片。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不敢看自己哥哥的眼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说完这句话,匆忙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朝雨停了下来,道:“我暂时不会告诉他的,你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我会让人暗中去找解药的……” 对,只要她的哥哥毒解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她一定会救自己的哥哥的。 “你等我。” 白锦棠点头:“好。” 他的朝雨啊,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唯一的软肋大概就是自己了。 他利用这一点,利用朝雨对他的愧疚,给谢灼博出来第三条路。 第95章 北疆那边耽误不得, 谢灼点兵以后,第二天就要带人赶去北疆了。 去往北疆的前一天晚上,谢灼拥着白锦棠睡在床上, 倒也没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两个人相拥而眠,一声不吭。 可是谢灼却能感受到心上人的不安, 和那若有似无的难过。 “锦棠,你等一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 白锦棠不是在担心这个,因为他知道的,他的阿灼是这样的厉害,一定会踏碎那洗冰河, 将那群狄人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将狄国纳入大安的版图。 “阿灼,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就是好好的活着。” 谢灼却以为白锦棠在担心他在战场上会遇险,于是立马表示:“放心吧,当年西南战乱都没有弄死我,别说这些小小的狄人。” 第242章 “到时候我马踏狄都,将那狄国国主王冠上的金珠扣下来给你玩。” 白锦棠被他逗笑了:“阿灼可真厉害, 那我等阿灼将金珠送我把玩。” 谢灼同他耳鬓厮磨,声音被压得很低,很柔, 带着安抚意味:“你知道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哪怕是我没有的,我也抢过来送给你。” “所以锦棠,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等我去处理完北疆的事情,就立马回来找你。” 再不会让凤凌绝的事情出现第二次,也不会让你再伤心难过。 只希望你能等等我,再等等我。 等到尘埃落定,等到事情结束,等到白朝雨长大,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陪着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们回去看青州的商会,去看翠云,再带着你去北疆,在那里定居,闲云野鹤。 白锦棠眼神一直注视着谢灼,眼中有温情、有不舍,还有那浓浓的爱意,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抚上谢灼的眉眼,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没关系,如果你没回来,到时候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听见白锦棠这样说活,谢灼自然是欣喜的,可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的后顾之忧。 不过转念一想,白锦棠这些年来,呕心沥血,将这江山社稷看的这么重要,怎么可能会这样胡闹? 所以谢灼理所应当的将白锦棠这句话当作玩笑来听,于是开口调侃道:“嗯,到时候史官就会写皇后谢氏祸国殃民,初元帝色令智昏,爱江山不爱美人,不顾国祚,千里迢迢跑去北疆,与妖后寻欢作乐。” “你猜我们会不会烂在史书史书上?” 白锦棠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吗?爱妃可是每天晚上都勾的朕不想上朝,只想与你鸳鸯帐暖。” 谢灼立马告冤:“冤枉啊,陛下,这你情我愿的,怎么就成我勾的了。” 然后谢灼当着白锦棠的面散了发髻,衣衫半裸,目光灼热,像是藏了一道钩子,偏偏面上还是一副清白正经的样子。 真是勾栏□□做派。 白锦棠不争气的脸红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偏偏还真就被某个狐狸精勾引的移不开眼了。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过了好一会,白锦棠这才低声道。 谢灼一脸骄傲:“臣妾自学成才。” 白锦棠:“……” 白锦棠将衣领给谢灼拉了上去,无奈道:“你明日天不亮就要走,所以不要胡闹,把衣服穿好。” 谢灼抓住白锦棠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一脸惆怅:“看来臣妾是真的年老色衰了,这才几年啊,陛下就厌倦了。” “不要瞎说。” 谢灼:“所以臣去了北疆,陛下会有别人吗?” “到时候,臣在前线出生入死,刀尖舔血。陛下醉卧美人膝,醉生梦死,那可真是亏死臣了——” 说着,谢灼一脸控诉地看着白锦棠,又道,“到时候,不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谢灼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又可能,毕竟这人可有去过青楼楚馆的前科,保不准还真就有人趁虚而入了。 那个柳逸卿,还有凌若尘。 白锦棠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走了,可不就被他们逮到机会了,万一当真被他们钻了空子,谢灼觉得自己会被气死。 看着谢灼想入非非的样子,白锦棠嘴角压都压不住了,好奇人的脸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还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情绪。 “阿灼,不要胡思乱想。” 谢灼一脸严肃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白锦棠:“这个词是这样用的?” 谢灼道:“这是有依据的,柳逸卿和凌若尘都有动机,而且有十分充足的客观条件。” 白锦棠:“可是你却忽视了我的主观意愿。” 这人还没有走呢,谢灼就先开始脑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个人才。 白锦棠道:“我若是真的喜欢他们,想要将他们纳入后宫,你以为我还用瞒着你偷偷的做?” 谢灼瞬间就被哄好了,喜笑颜开:“也对。” “反正你不许纳妾,也不许喜欢柳逸卿和凌若尘,还有其他任何男人女人,你就只能爱我一个。” 谢灼一边说,一边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似乎要将他勒入自己骨子里,直到两人之间一个头发丝也容不下,满满的占有欲。 白锦棠好脾气回道:“嗯,只爱你一个。” 谢灼自然是相信白锦棠。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一遍一遍的确认。 大概应了那句话吧。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锦棠,这些日子,我感觉你怪怪的。”玩笑过后,谢灼终于忍不住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告诉了白锦棠。 白锦棠面不改色的回答:“怎么怪了?” 谢灼摇头:“我不知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让我莫名的害怕、惶恐、畏惧。” 就像是当年在青云山那时一样。 可是如今的他和白锦棠,是这样的好,又能发生什么事情,让他产生这样的认知呢? 白锦棠安慰道:“哪里有什么事情呢?八成是北疆闹得,别要胡思乱想,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那种感觉并没有消散,但也的确因为白锦棠的话被安抚了下来。 谢灼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第243章 “好。”谢灼应道。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过不了几个时辰天就会亮,谢灼就该走了。 谢灼:“锦棠,你会送我吗?” 白锦棠摇头:“不会。” 谢灼委屈:“为什么。” 白锦棠道:“因为不曾道别,便不算是分别,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谢灼开心的点头:“好。” 白锦棠:“阿灼,北疆是我魂牵梦萦之地,而你是我心之所向。比起京都城的宫墙。我更希望你能做翱翔在北疆的鹰,你会是大安坚不可摧的盾,是擎天支柱,是凤离还未成长之前,最大的依靠。所以替我守好北疆,就当是守着我。”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会再回来一样。 不过试想一下北疆现在的状况,说的倒是也没有错,所以谢灼也没有多问,笑意吟吟地答应下来。 “我会的。” ………… 谢灼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因为害怕打扰白锦棠睡觉,所以殿里也没有点上烛火。 谢灼蹑手蹑脚地从床榻上走下来,低头看着心上人,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长羽催促,谢灼这才依依不舍地在白锦棠的唇上落下一吻,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直到没了声,床榻上的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因为缺少了谢灼,宫殿好像瞬间空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其他人,只有坐在床上的白锦棠。 很安静,特别安静,孤独感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安静到白锦棠有一种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实则不过才过去一炷香。 白锦棠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变得格外脆弱敏感,也可能是被谢灼惯坏了,要不然怎么有种想要把谢灼不顾一切留下来的想法? 明明以前的他,很习惯这种孤独。 过了不知多久,镂空的窗户被晨光照亮,落雨推门进来了,一眼就看见呆坐在那里的白锦棠。 白锦棠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只露出半张平静的脸颊,看过来时,眸子漆黑一片,也没什么大情绪,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生机一般。 这样的想法吓了落雨一跳。 落雨立马打开窗户还有门,好让外面的光涌进来,试图以此驱逐这些消极的东西。 落雨:“主子?” 白锦棠点点头,问道:“摄政王走了?” 落雨道:“听秋风说,已经整理好了队伍,马上就出发了,现在主子过去,应该还能看见。” ………… 虽然说白锦棠已经告诉他不会来送他,可当队伍缓缓地离开皇宫,他还是忍不住频频往后望,想要从那巍峨高耸的城墙上,试图寻找爱人的身影。 可是没有,谢灼有些难过的收回目光。 就在此时,秋风策马而来,朝着谢灼高喊:“摄政王留步!” 谢灼勒住缰绳,停下了动作:“何事?” 秋风将一枚香囊双手奉上,回道:“摄政王走的着急,这东西主子没来得及给,请王爷务必收下。” 谢灼接过香囊,却发现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似乎不是什么香料,更像是其他东西。 于是就鬼使神差地将香囊打开了,就看见了那一颗颗色泽饱满圆润的红豆。 这让谢灼想起京都城里,小孩唱起来的歌谣: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1】。 只可惜小孩不知道相思何意,他这个知道的,又不知相思何解。 谢灼小心翼翼地将香囊合上,塞进心口,然后道:“孤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地守着你家主子,莫要让他受累。” “是。”秋风退让至一边,好让军队过去。 而谢灼也终于心满意足,没再回头,带着人直奔北疆而去。 他要快些赶过去,才能快些处理好北疆的事情,然后快些和他的锦棠重逢。 ………… 只是谢灼不知道,在他离开的第三个月,白锦棠就病倒了。 那日的白锦棠正在勤政殿,和朝臣们商议着北疆粮草补给的事情。 帝王的脸色一直很差,众人起初还以为只是因为北疆的战事吃紧,担心谢灼,所以脸色才如此难看。 于是众人也没在意,因为粮草的事情,吵得昏天暗地,到最后也没吵出来个所以然。 帝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煞白,最后还是帝师出声打断,一脸忧心地看着白锦棠道:“北疆那边情况也没这么糟糕,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臣观陛下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不若先让人给陛下看看,陛下休息一会,再来说这件事情?” 白锦棠抿了抿唇,给了身边的太监一个眼神,太监立马会意,宣布退朝。 落雨见此,连忙走上前扶着白锦棠,打算离开。 凌若尘蹙眉。 白锦棠近来的身体抱恙,但也不至于虚弱到需要人搀扶,就在凌若尘费解地赶上去,打算问清楚的时候。 就见白锦棠忽然松开落雨搀扶的手,往门口踉跄几步,苍白的手掌按在盘龙柱子上,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旋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溅四方。 “棠儿!” 凌若尘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大步上前,扶住几近昏厥的人。 白锦棠的双耳轰鸣,听不大清楚是谁的声音,只知道有人扶住了他,他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嘴就是流不尽的鲜血,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第244章 身体更是一点一点的变冷,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落雨见此,也顾不得什么了,对凌若尘道:“帝师大人,我现在扶不住陛下,劳烦您帮我把陛下送回去,我才能为陛下诊治。” 看着一脸焦灼的落雨,凌若尘二话不说,将白锦棠抱了起来,往紫宸殿走去。 其他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步履匆匆的赶上去,不敢随意窥探帝王的秘密。 这些年来,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上一遭,落雨已经很熟练了。 她用锁链束缚住白锦棠的四肢,防止他弄伤自己,眼看着人还有点神智,干脆上手把白锦棠弄晕过去。 落雨脸紧紧地绷着,开始为白锦棠施针。 随着白锦棠的毒越来越深,本该是十五才会发的毒,如今越来越早,时间也越来越长,这次又提前了,要不然说什么今天落雨也不会让白锦棠去上朝的。 凌若尘在一边看着,脸色难看。 而落雨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体内的内力随着银针注入白锦棠的脉搏之中,以至于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毒她压不住了…… 这时候,秋风也带着其他太医匆忙赶了过来。 落雨也恰在此时收了针,让开位置,让其他太医给白锦棠把脉。 落雨对太医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用银针封穴,锁住陛下的经脉,防止毒素扩散,可是随着时间,已经不大有用了。落雨学疏才浅,至此已经用尽毕生所学,而你们都是太医院的佼佼者,无一不是资历深厚,寻你们前来,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想要探讨回春之术。” 老太医:“落雨姑娘言重了。” “我等这就为陛下诊治。” 老太医诊了又诊,十几个人无不是摇着头,唉声叹气,显然是白锦棠的情况并不好。 落雨心怀希冀,她多希望自己是真的才疏学浅,这些老太医有办法诊治白锦棠。 可是没有。 “吾等惭愧,医术远不及落雨姑娘,怕是无能为力……” “落雨姑娘的金针封穴之术,已经是极限了,陛下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我等要是贸然出手,怕是会画蛇添足,才是真的置陛下于危险之地。” 落雨眼圈发红:”当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请落雨姑娘求陛下张贴皇榜,寻神医进宫为陛下看病。” 落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医:“落雨姑娘,陛下的身体,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啊。” 如今北疆的战事并不乐观,一旦帝王身体抱恙的事情传出去,定然会人心惶惶,到时候作为主帅的谢灼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所以很快就陷入一片沉默。 “本王有办法。”直到一个清泠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样的情况。 只见白朝雨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床榻上的白锦棠,示意跟在身后的人走过来,给白锦棠把脉。 白朝雨解释道:“这是本王暗自寻访的医师。”今日她不在皇宫,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医师。 医师把脉,却也摇了摇头,一脸歉意地对白朝雨道:“殿下,草民无能,治不了。” 众人方才燃烧的小火苗被这句话熄灭了。 白朝雨坐在白锦棠的床榻边,没什么表情,只是摆了摆手,让医师出去了。 这并不是她找来的第一个,所以对此她并不意外,何况如今白锦棠病倒了,她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便不能慌,更不能像白锦棠还在的那时候一样任性。 落雨:“殿下,您刚刚说,您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白朝雨道:“落雨,你可有办法把毒引到我身上。” 落雨摇头:“此毒只能转移一次。”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 便是能,白锦棠也不会同意的。 白朝雨咬牙道:“本王同意张贴皇榜,遍寻名医。” 凌若尘看着床榻上虚弱的人,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帮着权衡利弊:“陛下怕是不会同意,非常时期,如此做十分不妥。” “国君不能有事,恐江山社稷动荡,那便对外说本王身染恶疾吧,借着这个名头,事情就好办了。” 凌若尘却又摇了摇头:“如今陛下病倒,朝中大小事宜都要依仗殿下,殿下是国之储君,陛下若是撑过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陛下没能熬过此劫,您生病之事又闹得沸沸扬扬,那才是动摇根基,恐生隐患。” “你们说怎么办?难道让本王看着哥哥就这样去死吗?!” 白朝雨声音冷厉,指甲刺破皮肉,已经鲜血淋漓。 她的哥哥要是真的死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见白锦棠这个模样,白朝雨只觉得惋心一样疼,恨不得以身代之。 只要有人能救白锦棠,别说是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便是自己的性命都能给他。 她只要她的哥哥好好的。 眼看着众人再次沉默,白朝雨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就按照本王说的去做,有什么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那本陷入昏迷的白锦棠竟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叫了一声:“朝雨……” “哥哥!” 众人眼前一亮,惊呼:“陛下!” 第245章 落雨几乎喜极而泣:“主子!” 白锦棠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有声无力地对白朝雨道:“不用贴皇榜,哪有这么严重,只不过这次发作的急了点,这才成了这样,容我缓缓,过了这几天就没事了。” 自从谢灼离开,白锦棠像是松懈下来,也不怎么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了,每日醉心朝政,一天只睡三个时辰,谁来劝都没有用。 每月毒发过后,稍微有点力气,就强撑着处理政务,有些政令时候未到,也会细心的编成册子,放在御书房里,以便以后白朝雨能够查看。 他就像是一根蜡烛,眼看着要燃烧殆尽,可要做的事情还这么多,只能拼命地散发余热,想给白朝雨,想给这个王朝留下更多有用的东西。 “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白锦棠费力地拍了拍白朝雨的手,十分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哥总不能陪你一辈子。” 白朝雨红了眼眶,没再说话。 而白锦棠却知道,白朝雨妥协了。 身体已经疼的几乎麻木,无尽的苦楚和折磨中,反而让白锦棠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和清明,白锦棠撑着病重的身体,坐了起来,看着满宫殿的太医和宫女太监,声音淡然,却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之事,谁胆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杀无赦,抄全家。尔等可明白?”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事关大安国祚,众人不敢胡说。 “臣等明白——” 白锦棠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退下吧。” 很快,寝宫里只剩下趴在白锦棠膝盖上的白朝雨,坐在一边椅子上的凌若尘,还有守着白锦棠的秋风落雨。 凌若尘一直没说话,因为就在刚刚秋风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那毒无解的事情。 白锦棠:“秋风,去把柳逸卿叫过来,我找他有事。” 秋风:“是。” 旋即白锦棠又看了凌若尘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寡淡的微笑,无奈说道:“老师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看着白锦棠苍白的脸颊,那脸上的红痣也没了以往的妖冶和光彩,漂亮的桃花眼也失去了颜色,凌若尘竟然不知道从何关心。 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凌若尘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白锦棠道:“柳逸卿有大才,可为百官之首,赐丞相位,老师是天下文人表率,又为帝师,朕……欲加封老师为太师,赐尚方宝剑一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自从刘渝死后,相位一直空置。 如今白锦棠却要封相,还要加封凌若尘,赐尚方宝剑,如此已经是有了托孤的意思。 白朝雨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死死地抓着白锦棠的衣袖,一句话也没说。 白锦棠:“老师觉得如何?” 凌若尘声音艰涩:“陛下,或许事情没到这个地步,或许还有转机……” 白锦棠将实现准备好的圣旨拿了出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老师,学生……求你了……” 白锦棠何曾这样求过他? 如今唯一一次开口,却是为此。 凌若尘又怎么敢拒绝呢? 他就这么一个徒弟啊。 凌若尘只得站起来,行礼,一字一句道:“臣……领旨……谢恩……” 然后接过那重若千斤的圣旨。 这诏书几乎要压断凌若尘的脊背。 “拜托了。”白锦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的手揉了揉白朝雨的毛绒绒的脑袋,“以后朝雨就拜托老师多加照顾了。” 凌若尘闭上眼睛,艰难道:“臣……当万死不辞……” 没过一会,柳逸卿就来了,来的路上,秋风也已经把事情悉数说给他听了,如今双眸通红,时不时用袖子擦着眼泪。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柳逸卿一出声,就忍不住哭,哪里还有昔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模样。 白锦棠笑着说:“哭什么,柳卿过来,朕给你看一件东西。” 柳逸卿抹着眼泪凑过来:“陛下?” 然后白锦棠将另一封圣旨递给了柳逸卿,示意柳逸卿打开看看。 等柳逸卿看完上面的内容,腿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陛下,陛下您这是……” 白锦棠道:“柳卿,朕信你,能和老师一起,辅佐宸王,守好这江山社稷……所以莫让朕失望了……知道吗……” 柳逸卿双手捧着圣旨,声音悲昂:“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锦棠:“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像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白锦棠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凌若尘和柳逸卿拿着圣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秋风落雨也走了。 最后只剩下白锦棠和白朝雨。 白朝雨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哥……” 白锦棠温柔道:“我在。” 白朝雨:“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 白锦棠:“不要任性,他们都是能帮辅佐你的人,也是哥哥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极好的人。” 白朝雨抽泣道:”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锦棠:没有了。” “纵然你不要我了,那谢灼呢?哥哥,谢灼还在北疆呢,他还念着你呢。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杀他了,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第246章 一提到谢灼,白锦棠神色就变了,格外的复杂。 他的朝雨,总还是惦记着谢灼。 白锦棠:“谢灼不死,可保北疆无虞,你不会杀他的。” 起码在凤离没有成长起来,真正可以抵挡一面之前。 不过没关系,在次之前,他会安排好一切,定然不会让他们两个互相残杀的。 “我答应你,只要谢灼老老实实待在北疆,我便不会杀他。”白朝雨咬着唇道,“可是哥哥,你为他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还留好了退路,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谢灼根本就不想活呢?” 白锦棠愣住了。 白朝雨哭着说:“死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情啊,可是哥哥,难得是该怎么活下去。” “我能杀死他,但是我能让他活吗?” “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有没有想过我们,他身上有责任,我身上也有责任,我们不能陪着你去死。所以呢,就活该像凤姨那样吗?” 凤凌绝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他的哥哥怎么可以如此若无其事的安排好所有。 为什么不能为了他们再挣扎一下,万一…… 万一就有办法了呢? “哥,我求你活下来吧,我求你别死……无论是为了谁,为了什么……”白朝雨哀求道,“我贴皇榜,我求神医,我三叩九拜去拜佛,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白锦棠又何尝不想活呢?这些年他忍着那钻心蚀骨的痛苦,绝望地度过每个毒发的日子,还要费心瞒着身边的人。 他又何尝不是心怀希冀,却又一次一次落空? 然后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去着手安排自己的后事。 并非他不努力活下来,而是穷尽手段和力气,到头来,发现得到的还是那个结果,便只能强迫自己释怀。 “你这是何苦呢?” 透骨香注定无解。 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另一边,远在北疆的谢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身着一袭铠甲,满身的戾气和风霜,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京都的方向,心脏猛的抽搐一下,针扎一样疼 “锦棠,是你想我吗?” 粗糙的大手隔着铠甲按在了心口上,那里有一枚香囊。 香囊里装的是满满的相思。 第96章 白锦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便是清醒着也只能在床榻上修养,根本没办法下榻。 而白朝雨终究是发了皇榜, 不过名头是为老国公寻医, 再加上京都这边瞒的好,所以北疆那边一直不清楚京都的情况。 只是那医师大夫如流水一样进了紫宸殿, 又流水一般的离开了。 像是风过无痕,根本什么也留不住。 白朝雨的心脏就越凉。 柳逸卿已经成了大安丞相, 而凌若尘也加封太师,他们尽心竭力,辅佐着白朝雨。 而白朝雨也不负所望,将政务处理的很好, 小小年纪,便就可以独当一面, 不喜形于色, 让人摸透心思。 可一旦回到了哥哥身边,又变成了那个难过恐惧的小女孩,只要稍有时间,白朝雨就会来陪着白锦棠,守着白锦棠。 看过白锦棠身体的医师大夫都说白锦棠活不过这个冬天。 白朝雨不敢对别人说, 只敢自己闷在心里,大怒将那些医师全都赶出去,然后再找下一波。 白锦棠倒是看得开, 不清醒时就昏睡着,清醒着就问问朝政,询问北疆的情况。 白朝雨不知道白锦棠还能活多久,但她知道, 如果再拖下去,白锦棠一定会死。 这日,白朝雨在御书房里和众人商讨北疆战事。 白朝雨一身亲王服制,坐在本该属于白锦棠的位置上,不过短短几月,白朝雨已经脱胎换骨,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狄国那边因为狄莎被杀的事情,举国悲痛,没过多久,狄国的国主就亲自出征,士气大振,他们铁了心的举国之力对抗北渊军。 至于谢灼,虽然拥有北渊王戒,北渊军听从他的号召,身边又有小侯爷,可早些年谢灼是在西南作战,无论是和军队之间的配合,还是地形因素,谢灼吃了不少的亏。 以至于陷入鏖战,数次生死对决,次次触目惊心。 “按照老师所说,我们从西南调兵支援北疆?” 凌若尘颔首:“北疆失了定北侯,军心不稳,虽然顶上了摄政王,但是摄政王根基在西南,本就存在劣势。而狄国却是国主亲临,倾国之力,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都不是我们能及的,所以臣恳求请西南调兵。” 并非是白朝雨不乐意调兵,而是两地相差甚远,到时西南军能不能适应北疆的作战方式,都是个问题。 白朝雨询问:“一定要调兵吗……” 凌若尘沉吟片刻,道:“有,但是臣不敢说。” 白朝雨:“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倒是说说,本王听听是个怎么回事,是不是本王想的那样。” 凌若尘刚想开口说话,那本该紧闭的御书房大门被人打开了,只见那衣着单薄的帝王推开门走进来,身边还跟着手足无措的落雨。 “有什么不敢说的?”白锦棠微微叹息,看着一屋子里明显有些震惊的人,觉得好笑,“看见朕来,就这么惊讶?” “哥!”白朝雨连忙起身,大步上前扶住白锦棠,皱着眉问,“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第247章 白锦棠坐在白朝雨的身边,解释道:“不管他们,身体热的慌,穿不得厚重的衣物。” 以前的白锦棠是正常的,可因为透骨香,体温忽冷忽热的,身上的衣物也是忽厚忽薄的,白锦棠已然习惯,奈何白朝雨还是习惯不了。 白锦棠温和一笑:“不用管我,你们接着说。”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拜见帝王,帝王也只是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 凌若尘眸光闪烁,薄唇微张:“陛下,你……” “朕知道老师想说什么,朕身体尚可,老师不必忧心。”白锦棠话锋一转,又道,“此次和狄国一战,的确难打……” “朕欲亲自带兵赶赴北疆,有朕在,士气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至于兵力,朕打算从青州云州冕州三地调兵,其中青州曾为朕封地,又离北疆不远,也算是兵强马壮,再合适不过了。” 凌若尘选择从西北调兵,是因为那里的兵谢灼更顺手些,若是白锦棠去了北疆,又从此三州调兵,这些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可白锦棠的身体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又怎么能不顾主君身体……如此贸然,让主君陷入险境? 果不其然,白朝雨第一个反对,沉声道:“哥,我知你忧心北疆,可你的身体实在不能舟车劳顿,况且北疆艰苦,你如何受得了……” 众臣也纷纷劝白锦棠三思。 结果还不等白锦棠拍板叫定,北疆急报就先到了。 “北疆急报!” “八百里加急——北疆急报!!!” 白锦棠手指下意识握紧椅子,眸光晦暗不明:“呈上来。” 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紧张的看着白锦棠,可白锦棠的脸色和眼神都没变一下,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白锦棠的心情。 众人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这是个好消息。 可他们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倘若是喜报也用不到八百里加急。 果不其然,随着白锦棠打开急报,幽冷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看过,旋即将急报递给了白朝雨。 白朝雨忙不迭接过来,一目三行,将急报的内容看完了。 “北渊军不负期望,大获全胜,将狄人驱逐洗冰河附近。奈何北渊军出了叛徒,摄政王重伤昏迷不醒,北疆全线封锁,如今人心惶惶……恐狄人卷土从来,请求朝堂尽快打算……” 此话一出,掀起千层浪,众人心神大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朝雨。 白朝雨深呼一口气,将急报递给朝臣,让朝臣们传阅着一一看过。 “这是天要亡我大安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陛下,宸王殿下,这这这……哎!!!” 朝臣们唉声叹气,只觉得大难临头,唯独白朝雨却注视着白锦棠。 自从刚才白锦棠看完急报就没有再说话了,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其实如今的情况比前世的好多了。 只不过前世的谢灼却不是被奸细暗害,而是当时的北渊军不服谢灼,再加上谢灼并不适应北疆作战,最后失踪了。 好在谢灼命大,关键时候不仅回来了,还说服狄国周边的一个小国家,帮忙着一起对付狄国,最后大获全胜。 而今生,在白锦棠的运作下,北渊军是完全信服谢灼的,可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出了叛徒。 不过好在谢灼没有像前世一样下落不明。 众臣一阵骚乱过后,白锦棠不打算再和他们多作废话,直接下令道:“传朕令,调青州、云州和冕州三州兵将随朕支援北疆,不得有误。” 这次没有人敢拦着白锦棠。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白锦棠不去,摄政王如果真的死在北疆,那大安就真的完了。 百年的社稷将会毁于一旦,他们都会成为大安的罪人。 “臣等遵旨——” 不知不觉中,众人的眼中满是泪光,看着白锦棠那病弱的身体,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低下头抹眼泪。 许是年少时候过的太过张扬肆意,惹得上天嫉妒,于是自十一岁那年,他们这位陛下,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如今拖着一身病骨,还要去亲自守那国门。 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却在京都城里当缩头乌龟,这让他们这些自诩忠义的臣子情何以堪啊? 许是看出来他们心中所想,白锦棠道:“朕去以后,尔等当好生扶持宸王殿下,护我大安江山国祚,不可有误。” “臣谨遵陛下旨意!必当鞠躬尽碎,死而后已。” 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很累了,于是站起身来,朝着众臣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们就接着说吧,朕乏了。” “臣等恭送陛下!” 白锦棠微微点头,缓步离开了。 御书房的门打开了,灌进来一阵风,冰冷刺骨,而白锦棠咳嗽着,迎着那冷风而行。 白朝雨攥紧了拳头。 又是这么一种无力感。 以前的她保护不了她的阿银姐姐,如今的她,留不住她的哥哥。 白朝雨觉得自己过的可真是失败极了,什么也留不住。 回寝宫的时候,秋风落雨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开始帮着白锦棠收拾东西。 而白锦棠就坐在床榻上,靠在床头,看着秋风落雨忙碌的身影,忽然开口道:“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们就留下来吧。” 第248章 落雨惊呼:“主子!” 秋风:“主子,您这是……” 白锦棠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京都城的勾心斗角,如今事情结束,也该过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说着,白锦棠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笑着说:“我记得落雨说过,以后想要当一名悬壶济世的神医,还有秋风,你不是想做一名江湖侠客吗?我在青州给你们留了东西,保证让你们心想事成。” “你们是我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以后去到哪里,若是受了委屈,或者是遇到了难处,千万要记得回家,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们顶着呢,朝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别担心,你们都是有靠山的人。” “人这一辈子,苦是吃不完的,所以对自己好点,多吃点甜的。” “明白吗?” 落雨“噗通”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可是我不想当神医了,我只想救你啊!” 秋风也跪了下去,抹着眼泪道:“可是主子要是没了,我们哪里还有家啊?没有了家人,那青州宁王府顶多算一处宅院!” “主子,我不想当什么侠客了,你让我和落雨跟着你好不好?” 落雨:“我们什么都不要,主子,就算你真的……也让我们陪着你走完最后一程好吗?” 秋风叩了下去:“求主子成全我们。” 落雨也叩了下去:“主子,求你,别丢下我们……” 看着两个倔强的人,白锦棠闭上了眼睛,苦笑:“你说……你们这时何苦呢?” 秋风落雨最后还是跟着白锦棠去了北疆。 —————— 帐篷里的烛火闪烁着,几个大将守在那里,明明旁边烧着旺盛的火盆,却觉得今年的北疆冷到了骨子里。 北疆的风雪真是越来越大,遮住了那漫长的前路。 北疆战事打了要有一年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是因为主将昏迷,狄人始终盘踞在洗冰河的附近,随时都有扭头反扑的可能。 以至于整个北疆风声鹤唳,根本没有过年的味道。 “哎——” 军医连连叹息,看着昏迷不行的谢灼,凤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掀开了帐篷走了出来。 这位小侯爷,已经彻底脱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昔日里精致的眉眼染上了风沙和戾气,像是一块美玉变成了一块杀人无形的寒铁。 凤凌绝的死,让少年在一夕之间长大。 可他还是太弱小了,根本护不住北疆的百姓,也完不成他母亲的叮嘱。 凤离摩挲着一根白玉笛子,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也是唯一一件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 只可惜他还不会吹,因为他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教他,就已经离他远去了。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漆黑的夜空中却什么都没有,在这一场满是生离死别的战场上,他们不知道得到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绝对不能后退一步。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来了!侯爷,侯爷!朝廷来人了!” 空旷死寂的夜晚响起整齐的马蹄声,只见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大队人马正快速往这边行来。 心中的难过横扫一空,纵然不知道是谁,凤离的心口还是一颤,他站起身来,抓着斥候:“来的是谁的人?朝廷派来的是谁的人?” “听说是从青州、云州和冕洲调来的兵,至于领兵的人不太清楚,听说身份特殊,不宜提前泄露,不过如今人已经到了,侯爷可以先去看看!” 凤离颔首,立马点了一小队的人,道:“你们随本侯去迎接。” 士兵无一不是激动如斯,齐声高呼:“是!” 只见一队人快速离开北疆大营,直奔山坡那边的军队而去。 只见那蜿蜒的小路上,一个身披轻甲的青年骑着白马从远处而来,漆黑的夜遮不住那满身风华,一身的贵气,他的左右守着一男一女,均是英姿飒爽。 凤离呆呆的看着领头的那人,猛地勒住身下的马。 领头的白锦棠自然也看见了,向身后的人比了一个手势,他们就停了下来。 凤离鼻子一酸,毫不犹豫地下马,奔到白锦棠的马前,一撩袍袖,跪了下来。 “定北候凤离携北渊军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跟在凤离身后的人,本来还一脸警惕,听见凤离如此喊,瞬间热泪盈眶,纷纷下马,跪在凤离的身后,大喊:“北渊全军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震耳欲聋,惊醒了北疆这头尚在沉睡中的巨兽,前所未有的铿锵有力,几乎响彻整个北疆大营。 白锦棠勾唇,手中高举象征着帝王的宝剑,朗声道:“朕乃大安皇帝,朕在此愿与诸将士共进退!必定打的那群狄人落花流水,复我北疆荣光,扬我大安千秋万代!!!” “复我北疆荣光,扬我大安千秋万代!!!” 那一夜,整个北疆都为之沸腾! 犹如一点星火,在北疆这片荒原之上瞬间燎原,遮天蔽日,融了这北疆风雪,不过刹那间,峰回路转。 还未至春日,八百里荒原,已经春暖花开。 白锦棠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粮草,带来最热烈奔放的酒水,还带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雄心。 所有人都在高呼,他们载歌载舞,他们相互拥抱,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第249章 再也没有人觉得这夜是冷的,这心是惶恐的,这战争是毫无希望的。 只因为他们的陛下来了! 便是洗冰河那边的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手忙脚乱的打听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们士气高涨,甚至远远超过了凤凌绝在世的时候。 谢灼是被这高昂的欢呼声吵醒的。 可是他的伤实在太重了,多日以来陷入梦魇之中,无尽的黑暗时时刻刻地裹挟着他,逼得他发疯发狂。 如今听见这声音,才被唤醒了点神智,于是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心口更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只可惜,即使费劲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微微颤动睫毛。 不多时,他听见了脚步声。 有人朝着他走了过来,好像说了一句:“还好,终于赶上了。” 什么赶上了?谢灼有些糊涂,想不太明白。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拥进了怀里,他的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鼻尖萦绕微微海棠香气,让他魂牵梦萦,也让他格外的安心,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大人。 略微冰凉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描摹着他的眉眼,是这么的温柔,是这么的舒服。 是谁呢? 谢灼怎么想不起来,可是他的心口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这是个很重要的人,他必须快点醒过来。 忽然,一个吻落在了他颤抖的眼睛上,声音温柔,满满安抚的意味,他道:“困了,就睡吧,不用着急醒过来。” “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谢灼当真就睡了过去。 此后的每一日夜晚,那个人都会来陪他,还会拥着他睡觉,他那身上的海棠香时刻安抚着他的神经。 可是谢灼却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像是枯萎的花儿。 声音越发绵软,脚步越来越悬浮,那咳嗽声即使躲在帐篷外面也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身上的香味逐渐被药味代替,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这让谢灼十分着急。 也让他越来越急,想要快点醒过来。 以前他经常会陪在自己身边,同他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似乎越来越忙碌,来看他的时间也少了。 从原本的一夜,到后来的一两个时辰,从原本的每天都来,到几天才来一次。 就连话也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时候,是那人静静地注视着他,陪着他。 谢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日,那人又来了,坐在了他的床边,低声告诉他:“要结束了,马上就好了。” 什么要结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睡吧,什么也别担心,就这样一直好好的。” 可是我不想睡觉,我想看见你,我想要抱你,我还想吻住你。 可是为什么我醒不过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一只手伸进了他胸前的口袋里,将他日夜带着的那个香包拿走了。 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谢灼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视线却依旧模模糊糊的,他试图抬手,将那包红豆拿回来。 那人似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微凉的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清雅的海棠香里,谢灼忽然又闻到了其他的味道,像是安神香,又像是迷药。 他好像知道自己总是醒不过来的原因了。 谢灼的意识逐渐陷入迷糊。 “阿灼。” 这次,温柔的低语来到了他的耳边。 “红豆相思,海棠苦恋,它们都不好……你换一个喜欢吧。” 不! 我就是喜欢红豆,我就是喜欢海棠,我喜欢的不行,我喜欢的要了命。 凭什么你轻飘飘一句话就不让我喜欢了!就算是你也不行。 你不能拿走我的红豆,那是你给我的啊! 你既然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 你把我的红豆还给我,那是我的…… “睡一觉吧,睡醒,一切都好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睡觉。 那人低头,最后给了他一个吻。 这个吻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并没有着急离开,像是不舍,又像是在留恋什么。 更多的……像是在道别……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颊上,烫的他心尖发颤,心口发出哀鸣。他终于绷不住了,眼角也滑下泪珠,心里是一片绝望。 “我走了。”声音温柔若春水。 不要,你不能走! 白锦棠! 我什么都依你了,什么都听你的了,你怎么敢离开我的啊! 你回来啊。 可是回答谢灼的,只有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只有那逐渐模糊的意识,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求你…… 别离开我。 白锦棠—— 远处似乎有人低吟浅唱: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 “谢灼,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对得起这结局。” ………… 初元五年冬,腊月十五,初元帝御驾亲征,士气大振,大败狄国于洗冰河。 又五日,初元帝率兵越过洗冰河,直逼狄国狄国皇都。 初元五年小年夜,初元帝率兵马踏狄都,狄国国主拼死反抗,被初元帝一剑斩于马下。 第250章 初元六年一月初一,狄国皇都被插上了神鸟朱雀旗,狄国亡国,纳入大安版图,初元帝亲自提名梦州。 至此,北疆再无外患,大安万里疆土从此多了一个梦州。 初元六年,帝崩,宸王继位,改年号为清河。 至此,河清海晏,山河无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