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算特长吗》 有钱算特长吗 第1节 书名: 有钱算特长吗 作者: 八月糯米糍 简介: 绘梦师x特警队长|明媚富贵花x行走荷尔蒙 女撩男|年龄差|体型差|欲张力拉满 【女主文案】 孟逐溪自小生得人美嘴甜,集三代宠爱于一身,可惜娇宠太过,长大后成了一只咸鱼,干啥啥不行,躺平第一名。 眼见大四毕业,她却只想找个上二休五的工作。 哥哥随手扔了八个房本给她,告诉她:“上二休五一个月工作日就是八天,八套房刚好够你每天去收一套房租。” 条件是陪哥哥见对象,给霸总当助攻。 当天哥哥临时有事不能来,她独自在餐厅替哥哥等对象。从卫生间回来,却发现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英挺,轮廓硬朗,一双黑眸让人想起藏了锋芒的冷剑。 好看是好看,但救命,她就要有一个残疾哥哥了啦! 为了避免哥哥被家里打断腿,孟逐溪真情实感劝分:“我哥花心,一个月换一个对象,你跟他谈恋爱不会有结果的。不如趁着长辈发现以前分手,还能保住彼此一双腿,你说呢?” 男人黑眸注视着她,冷不丁勾唇一笑:“行啊,v我500万,我答应跟你哥分手。” * 周淮琛这人,孟逐溪觉得自己第一面就看透了他的本质。 乍看凛冽正气,实际将痞吝乖戾刻在了骨子里。 眼见毕业答辩,毕设作品却被室友毁了,学校给她第二次机会重新补一幅油画。 为了毕业,孟逐溪进山里采风,却不想误入猎豹突击队野外集训的封锁区域。 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周淮琛—— 威严冷肃,忠直热血,是猎豹突击队史上最年轻的队长。 然而下一秒,这个不讲情面的队长就以她疑似间谍为由联系国安部门把她给带回去调查了。 孟逐溪:“……” 喜提史上第一个做毕设差点把自己送进去的大学生。 【男主文案】 周淮琛第一次见孟逐溪是在高空旋转餐厅。 老爷子给他安排对象,盯着他上了楼,但没防住他故意走错桌。 好巧不巧坐到了孟逐溪对面。 孟逐溪误把他当成了她哥男朋友,一脸惊恐地劝他分手。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嘴欠说:“行啊,v我500万,我答应跟你哥分手。” * 第二次见面,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他面前,柔美朦胧的大桃花眼盈盈望着他:“我回去想了一下,不给钱,给人行不?……你觉得我怎么样?” 周淮琛笑得散漫:“别胡闹,等你出嫁,哥给你添嫁妆。” 后来,周淮琛在她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小姑娘抱着他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给我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阅读提示——】 女主和哥哥是一对沙雕兄妹,两人名字很像:孟逐溪和孟言溪。为避免第一章大家分不清,来先跟我念谐音梗:“言言(孟言溪)是哥哥,猪猪(孟逐溪)是妹妹,言是哥哥逐是妹。” ps:女主谐音猪猪是兄妹俩相爱相杀的一环,哥哥逗妹妹,妹妹揍哥哥,没有性别歧视,妹妹全家地位最高! *双c双初/年龄差六岁/纯bg无其他任何元素 *哥哥笔直,女主第一次见面结束就知道是误会了,才有后来追男主。 *力求接地,行业知识参考了大量专业书籍和纪录片,但没有原型,故事和人物都是我虚构的。 防盗比例70%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轻松 群像 主角视角孟逐溪周淮琛配角下一本写她 一句话简介:v我500万,我答应跟你哥分手 立意:认识自我,实现自我。 第01章 今年清明节调休,周日要上学上班。 孟逐溪迷迷糊糊醒来,摸过床头手机,屏幕最上方显示09:58,正中折叠着一堆绿色的消息,太多了,下面的已被淹没,最上面是一条没接到的视频通话,总监亲自打来的。 没接到也知道是催她上班。 只是她的闹钟怎么没响? 孟逐溪半撑着眼皮,略过那一堆未读消息,点进闹钟。 app里是有一个闹钟:07:30。 下面一行小字:周一到周五。 难怪没响。 她光记着今天要上周五的班,忘记今天本质上是周日了。 烦人的调休。 孟逐溪挣扎着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五秒过后,又重新平躺了回去。 过了片刻,她抱起手机,直接点进和总监的对话框。 孟逐溪安详地打字:“要不您把我开了吧。” 最后一个“吧”字打完,她倒头又睡得人事不省。 …… 孟逐溪今年21岁,大四下学期。 人生吃吃混混20多年,毕业季的风还是无可避免卷到了她身上。身边的同学要么工作,要么出国,要么考研考编,她备受鼓舞,跟着燃起咸鱼飞升的斗志,还真凭自己的本事在一家游戏公司找到份原画师的工作,目前还在三个月实习期内。 上班第一天踌躇满志,她还撒娇卖萌求了三幅墨宝回来沾财运,连飞升的姿势都摆好了。然而三个月过去,飞是没飞起来的,姿势是彻底摆不动了。 罢了,也没规定说人活着就一定要有用是吧? 有用只是一种选择,没用又不犯法。 孟逐溪安详地躺平了。 办理离职那天,hr见小姑娘长得实在好看,还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心试图挽救她:“工作嘛,哪儿有不犯错误的?更何况你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你态度好点儿,跟你们总监好好道个歉,再主动加几天班,双倍补回来就是了。” 孟逐溪一脸宽容望着她:“我不要赔偿金。” hr一下子给她整懵了。 怎么感觉我在教你赔罪,你却说你原谅我了? 还你不要赔偿金?实习生哪儿来的赔偿金! hr沉默两秒,继续苦口婆心劝道:“你这都工作三个月了,再坚持几天,好歹拿个实习证明?以后找工作也好找些。” 孟逐溪:“最近总熬夜,眼睛有点近视,我想先去看看诗和远方。” hr:“……” 对牛弹琴。 …… 办完离职,孟逐溪回工位收拾东西。 隔壁桌周茉是孟逐溪同宿舍的姑娘,比孟逐溪还早进来一个月,已经转正了。她至今都很不能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拽住孟逐溪的手臂:“大家都不满调休,但也就嘴上骂骂咧咧两句算了,也没见谁真怎么啊,就你,非要打响反抗调休第一枪?至于么?” “不是调休的事。”孟逐溪低头收拾东西。 “那是什么?” 孟逐溪轻轻吐出一口气:“上班好累,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还飞升呢,别说我没翅膀,就算有翅膀,累成这样我也飞不起来了。” 周茉一脸茫然:“为什么一定要飞升呢?” 孟逐溪眨了眨漂亮的大桃花眼,无辜反问:“不飞升我来上什么班?普度老板吗?” 周茉竟无言以对。 她扭头看向孟逐溪工位上摆着的三个木质相框,三个相框,里头裱着三幅一模一样的毛笔字—— 日富一日。 日富一日。 日富一日。 嗯,这就是孟逐溪的飞升梦了。 孟逐溪颇为唏嘘地拿起它们。 都是极为出色的字迹,只是风格不同,三幅字,一遒劲,一内敛,一锋芒。 分别来自爷爷孟淮、爸爸孟时序和哥哥孟言溪。 这还是她上班第一天好不容易求来的他们三人的亲笔墨宝。 都是当场盯着写的,日期很新。 本意是想沾一沾他们的财气,没想这个财气沾得一发不可收拾,沾上就甩不掉! ——她每天贴钱贴力把自己累成狗,力是自己的,钱是从以上三位那儿来的。 有钱算特长吗 第2节 梦想破灭,孟逐溪转手将三幅字塞给周茉:“送你了,愿这盛世如你名字所愿,从此世间再无996。” 周茉反应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周茉,周末。 孟逐溪,你个神经病啊! * 孟言溪送孟逐溪来办的离职,把人送到了他也没走,车就停在公司大楼下。 车窗降下,他半支着肘打电话,侧颜英挺立体,一双大桃花眼和孟逐溪一模一样。 孟言溪和孟逐溪是亲兄妹,因为两人模样有六七分的相似,名字更只有一字之差,不知情的都以为是龙凤胎,其实孟言溪比孟逐溪大了整整六岁。孟逐溪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孟言溪就已经上大学了,如今孟逐溪刚做社畜呢,孟言溪已经是毒打社畜的资本。 资本·孟言溪半撩着眼皮打电话,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低笑了一声:“这么怕我,这是把我当畜生呢?” “别给我下套,我从不自证。” “带上我妹行了吧?” “……” 才说着孟逐溪,就见孟逐溪慢吞吞走出公司大楼。孟言溪闲扯了两句,不紧不慢挂断电话。 孟逐溪刚坐上车,就对上她哥老谋深算的目光。 兄妹两人最像的地方是眼睛,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桃花眼,上下眼睑弧度明显,眼尾微微下垂,天生自带一段柔美朦胧的风流。 若真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眼神不同。 哥哥孟言溪的眼眸漆黑,风流里藏着锋芒;妹妹孟逐溪的睫毛更长,卷卷翘翘,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种清澈的呆萌感。 当然这不包括她瞪孟言溪的时候。 对上孟言溪的目光,孟逐溪立刻警惕且自保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孟言溪眼皮下垂,视线扫过她空着的双手,轻飘飘问:“你的‘日富一日’呢?” 膝盖顿时被射中一箭的孟逐溪:“……” 孟言溪也不再刺激她,发动车子。 等彻底离开这个短暂毒打了他妹近三个月的地方,孟言溪才开口,问:“去哪儿?回家还是去你那窝?” 孟逐溪皱眉睨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那窝?你说猪窝呢?” 孟言溪长指敲着方向盘,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孟逐溪抿唇,看了眼方向盘,不冷不热道:“你要好好谢谢你这光荣而伟大的职业,不然你此刻已经被我揍成猪头了。” 嗯,孟言溪听明白了,这是在说他是司机呢。 孟逐溪去年刚大四就没住宿舍了,孟时序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套平层,孟淮又安排了阿姨每天过去打扫做饭,猪窝肯定不是猪窝,就是孟言溪嘴欠,总忍不住逗她。 手也欠,开着车还伸手过去薅了薅她的头发:“我谢谢你了——哎!” 孟逐溪眼疾手快拍了孟言溪的爪子一巴掌,还不够,又要追过去继续打,孟言溪连连求饶:“开车,开着车呢!你还要不要命了!” 孟逐溪这才放过他,嘟囔道:“让你乱薅头发,都给我薅乱了。” 说着拉下前面的镜子,仔细检查自己漂亮的长头发。 漂亮是真的漂亮,这一点连总爱找她茬的孟言溪都找不出茬来。 发丝乌黑蓬松,及腰的长度,一点点卷,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乌发白肤,明眸皓齿,像画里走出来的白月光似的。 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混蛋。 前方红绿灯路口,孟言溪左转,没回老宅,往孟逐溪的大平层开去。 孟逐溪整理完头发就靠在车窗上,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喊了一声:“哥。” “嗯?”孟言溪随口应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孟逐溪耷拉着眼皮,闷闷不乐。 孟家三代,不论男女,个个出类拔萃,没有一个废物。 只有她好像是个例外。 从小就懒哒哒的,干什么都不积极,没什么伟大的志向,甚至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她就好像是来人间混一混凑数的。 孟言溪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有用?日富一日?” 孟逐溪摇了摇头,又迟疑地点了下头。 是吧。 反正目前为止,她没有更加深刻的理解了。 孟言溪:“那现在给你一个有用的机会。” 出于亲兄妹的默契,孟逐溪立刻警惕地问:“累吗?” 孟言溪给她逗乐了:“这么怕累,你还想有用?” 所以孟逐溪很苦恼啊。 她靠在那儿,烦恼地扒了扒头发:“我也不是不愿意工作,我就是不想这么累才挣这么点钱,除了上班人生无大事,除了上班其他什么事都得请假和抓住那可怜巴巴的节假日去完成,可是节假日我连补觉都补不够。” “哥,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工作?”孟逐溪换了个姿势,仰头虔诚地望着孟言溪,“不用坐班,不用打卡,上四休三,不,上三休四,算了,还是上二休五吧!也没有老板和客户指手画脚,最重要我干活不能费劲,绝对不能加班,一天工作两小时之内做完。月收入就稳定十万吧,三十万最好。” 孟言溪听完沉默了。 孟逐溪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开口,就显得他的沉默是那样的震耳欲聋。 她也不想再听他那嘴里吐出什么象牙了,又坐回去:“算了……” “别吵,我正在想。”孟言溪一本正经道。 孟逐溪:“……”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孟言溪不紧不慢把车停好,拉好手刹,转头注视着孟逐溪:“有,上去详谈。” 孟逐溪:“!” 竟然真的有! 第02章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工作吗? 上二休五、不坐班、不打卡、没有老板和客户指手画脚,每天工作不超过两个小时,月薪稳定至少10万。 “有。”孟言溪肯定地保证。 孟逐溪家的客厅是大横厅,采光好,窗外是江,对面是岁宜市的标志建筑云升大厦。 孟言溪坐在她家沙发上,背光,孟逐溪看着他,觉得她哥整个人在发光。 “是什么?”她虔诚地问。 孟言溪勾唇一笑:“明晚跟我一起去约会。” 孟逐溪:“……滚!” 孟逐溪隔空朝他扔了个抱枕,气呼呼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诶诶诶!”孟言溪喊住她,“你还是我妹吗?别人家妹妹看哥哥谈恋爱都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助攻,就你,从小到大连门都不肯跟我出。” 孟逐溪扭头睨他:“别人家哥哥可不会每个月换女朋友,你不怕作孽,我还怕被你的前女友们众筹追杀呢!” “这不正好吗?我有女朋友,你有工作,你就说这工作跟你要求对不对口吧?” ……你是懂工作对口的! “那你能一直约到我退休吗?我可不想中年失业。” “还中年失业……”孟言溪乐了,“孟逐溪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难道就没想过干两年晋升管理层?” 孟逐溪:“……?” are you ok? “我一个助攻能晋什么管理层?难不成你打算过两年弄个后宫,让我去当你的管事姑姑?呸,孟言溪,你可要点脸吧!” 眼见兄妹日常互怼模式就要开启,孟言溪慢腾腾拿过手边的档案袋,随手扔到茶几上。 “打开看看吧。” 这姿势实在太装,孟逐溪本着打他脸的心态,立马风风火火冲过去。 看看就看看! 让我看看孟言溪你脑子里到底进了多水! 十秒钟后…… 孟逐溪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猫咪,乖乖巧巧跪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她的手上捧着八个鲜红的本本,每个红本本的封皮上烫着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动产权证书。 房产证,八本。 孟逐溪转头看她哥,眼神瞬间变得跟小奶猫一样粘人。 孟言溪矜贵道:“一个月四个星期,上二休五,每月工作日就是八天。刚好这里有八套房,你每天去收一套的房租,这样既能保证每天都有工作,又能保证每月八个工作日不加班。房子都在市中心,离你这儿不远,你就算亲自上门去收租,上下班通勤时间也不长,每天工作不会超过两小时。唯一的缺点是月薪不算稳定,这几套房每套月租三到五万不等,总月租在30万到40万之间浮动。怎么样,能接受吗?” 孟逐溪默默将八个房本本抱在怀里,都不站起来了,直接膝行到她哥面前,一手抱着房本,一手拽住她哥的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什么月薪不月薪的?我主要是热爱工作!” * 第二天晚上,孟逐溪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约定地点。 孟言溪定的是本城著名的高空旋转餐厅,餐厅位于大厦88楼,360度全景落地窗,匀速旋转,俯瞰整个岁宜。 孟逐溪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客人,孟言溪也没到,孟逐溪自己窝在沙发椅里,刚准备玩手机,孟言溪打电话过来,说他今晚来不成了。 孟逐溪:“?” 孟言溪这人,老油条似的,一向老神在在,此时声音难得烦躁:“路景越这个坑货,说好了今晚客户他亲自去见,结果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人一声不吭给我飞临绛去了!他这是要我死吗!” 有钱算特长吗 第3节 路景越是姑姑孟时锦的儿子,孟逐溪从小跟她亲哥不怎么对付,却十分服气这个表哥。孟言溪放她鸽子,她本来都站起来打算扭头就走了,一听路景越,又重新坐了回去,甚至还关心地问:“越哥怎么了呀?” “他还能怎么?除了他老婆,谁还能拿捏得住他?”孟言溪没好气,粗话都出来了,“就他想讨老婆,老子不想讨老婆是吧!” 孟逐溪:“……”你想你还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 不过为了早日晋升管理层收租,孟逐溪生生把这话给忍了下去。 孟言溪又交代道:“我已经安排了司机去机场接人,一会儿直接把人给你送过去,你替我好好陪她吃饭,吃完饭送她回家,司机我会给你们留下。” 孟逐溪甜甜保证:“放心,包完成任务的!” 挂了电话,乖乖玩手机。 就是说,打工人哪儿那么多心浮气躁?还不是钱没给到位?只要钱到位了,连她这种绝世大咸鱼都可以提前半个多小时过来候着。 想到这里,孟逐溪忽然灵机一动,又点进微信,给自己改了个全方位配套的微信名—— 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 嘿嘿嘿嘿嘿……孟逐溪捧着手机咧嘴笑,觉得自己超敬业的。 * 敬业的直接后果就是,人还没到,孟逐溪水喝太多,已经上了两趟卫生间。 第二次从卫生间回来,一抬眼,她对面的位子已经坐了人。 终于到了! 孟逐溪高兴得都快哭了,立刻加快脚步走过去。然而等她走近,看清坐在那里的背影,她的心顿时失重一般,刷地往下坠了坠。 她的天!孟言溪不怕被打断腿吗?! 孟逐溪僵立原地,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的人。 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闲散地坐在椅子里。沙发椅将他的背影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他宽阔的双肩和一颗留着寸头的后脑勺。 男人。 救救救救救命!孟言溪这次的对象竟然是个男的! 女朋友都已经不够他换了,他现在是已经把魔爪伸向男人了吗! 孟逐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僵在那里,在转身和走过去之间艰难挣扎。 一分钟后,她坚强勇敢地抬起了脚步。只是双腿实在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有点抖。 她朝着男人一步步走去,目光直直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穿透。 结果因为看得太用力,男人似有感应,倏地回头。 孟逐溪猝不及防,本就有点抖的腿一软,下意识伸手去扶,掌心正正按在男人的肩上。 距离顷刻拉近。 孟逐溪就这么措手不及将眼前这张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是个好看的男人。 利落硬朗的五官线条,鼻梁很高,双眼皮不宽,但是褶皱很深,眼眸漆黑,像藏了锋芒的冷剑。 很冷,却有种说不出的凛然正气。 四目相对,孟逐溪的心无端撞了撞。 男人忽然垂下眼皮,视线扫过她的手。 她的手还按在他的肩上,手底下的肌肉结实有力,热度透过冲锋衣传到她的手心。 孟逐溪飞快放开,因为尴尬,竟然生出急智,又面不改色补了一句:“不用起来,你坐,别客气。” 男人:“……” 孟逐溪款款走回到对面落座。 气氛其实是有些微妙的。 主打谈情说爱的高空旋转餐厅,前后两桌都是情侣。窗外星幕低垂,满城华灯朦胧。 他们一张桌,两个陌生人。 但孟逐溪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经感觉不到尴尬。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孟言溪这样多久了?爸爸和爷爷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毕竟昨天见他,他的腿还长在身上。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真让爸爸和爷爷发现了……救命,她就要有一个残废哥哥了啦! 想想以后每个月收租,钱还要先分一部分出去帮孟言溪请护工。 不不,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孟逐溪看男人的目光立刻变得刚强,像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里保护小鸡的那只母鸡。 她冲他笑了笑,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孟逐溪,是孟言溪的妹妹。” 男人原本漫不经心坐在椅子里,闻言眼皮忽地掀了掀,神情莫名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让孟逐溪下意识怀疑自己走错了位子,余光飞快瞥了眼桌牌。 77号,没错。 “周淮琛。”三秒后,男人开口。 声线磁沉。 孟逐溪曾经看过一篇研究,说声线能调动人的情绪,好的情绪不好的情绪都有。譬如有的声线尖细锋利,容易让人烦躁,没事都能吵两架;有的声线沉稳平和,会让人莫名觉得舒服,这种人很适合谈恋爱,容易消气。 孟逐溪从前一直觉得那是伪科学,因为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让她觉得舒服的声线。 她就只遇见过让她觉得舒服的声音,但那是因为内容,与声线本身无关。譬如孟言溪拿出八个红本本给她介绍对口工作,让她去收租,她就觉得心旷神怡。但是同样一把声线,在孟言溪喊她”猪猪“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 然而此刻,听见周淮琛惜字如金的三个字,她信了。 他的声音其实是冷沉的,让人想起冬日里压在腊梅枝头的霜雪。却又同时像腊梅香一样干净舒展,让人觉得很舒服。 孟逐溪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他来。 方才一眼,见着他的寸头,见着他硬朗的轮廓和小麦色的肤色,就觉他身上有种凛然正气。此刻面对面坐着,孟逐溪又忽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正。 他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沙发椅里,双腿敞开,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自在闲懒。他的手指很长,骨节明显,看起来充满力量,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 在孟逐溪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 这男人,乍一看一身正气,仔细一瞧,一股子痞气。 孟逐溪收回目光,主动扯起话题:“孟言溪本来已经亲自去机场接你了,可惜临时有人要他的命,他就赶了回来,今晚也不过来了,让我陪你吃饭,吃完送你回家。” 这话说的,周淮琛可就来了兴致:“要他的命?” “啊。”孟逐溪一脸诚恳地点头。 她也不算说谎吧,毕竟是孟言溪自己在电话里说的,越哥要他的命。 不过她没说路景越,她说的是:“他前女友们众筹的。” “众筹?” 孟逐溪:“对,众筹。孟言溪私生活混乱,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这些年来作孽深重,现在他前女友们众筹杀他来了。” 孟逐溪故意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想吓周淮琛,只是想侧面给他提供一些关于孟言溪感情生活的情报,让他知道孟言溪这人极其不靠谱,跟他谈恋爱不会有好下场。 她仔细观察周淮琛脸上的表情,但周淮琛脸上并没有表情。 “报警了吗?”他问。 孟逐溪摇头:“没有,我觉得孟言溪是罪有应得,他欠的债,还了也好。” 周淮琛闻言低笑一声,他侧了下头,突出的喉结从侧面看,线条锋利,随着笑声轻滚了一下。 “你这么说你哥,你哥知道吗?” 孟逐溪见对方油盐不进,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她注视着周淮琛,神情又郑重又有礼貌:“哥哥,你长得又高又帅,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如果你不喜欢女孩子,应该也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吧?你完全可以找个一心一意喜欢你的,好好谈恋爱,千万不要被孟言溪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太花心,你跟他谈恋爱不会有结果的。” 周淮琛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眉心直跳。他缓缓坐直身体,手指间的手机也不转了,“啪”的按到桌上,无法置信地问:“你说我跟孟言溪什么,谈什么?” 孟逐溪看了眼被他按在桌上的手机,继续苦口婆心劝道:“你信我,以孟言溪的花心程度,你们迟早都会断,不如趁着家长发现以前早点断,至少还能保住彼此一双腿,你说呢?” 周淮琛没说。 他上身坐得笔直,微微往前倾,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孟逐溪,空气仿佛凝固。 好一会儿,他忽然嗤笑一声。 就在孟逐溪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前方忽然爆出一阵玻璃破裂的撞击声,紧接传来混乱的尖叫—— “啊!” “救命!” 孟逐溪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周淮琛神色一敛,下一秒,人就已经起身跑了过去。 只扔下一句:“坐着别动。” “诶——”孟逐溪想喊住他,男人已经冲进了混乱里。 身高腿长,快得像豹子。 * 有歹徒持刀冲进来,无差别攻击客人。 原本氛围宁静美好的餐厅,仿佛绚烂的布帛被刹那撕碎,尖叫与嘶吼此起彼伏。 “别动!都不许动——” “别杀我!我只是来吃饭而已啊呜呜呜……” “保安!” “快叫保安!” “报警!打110!” “都不许动,我要见林凯!把林凯叫过来!” 周淮琛反应已经是极快了,从他听到动静到冲进混乱圈,全程没有超过5秒钟。然而等他到的时候,持刀歹徒已经劫持了一名女性人质退到窗边。 另有一人受伤,倒在一旁,鲜血从她的肩部汩汩流出,没有一人敢上前。 有钱算特长吗 第4节 周淮琛迅速蹲下身查看,大喊:“快拿毛巾,给她止血!打120!” 人群躲得老远,过了几秒,才有服务员大着胆子,拿着毛巾哆哆嗦嗦上前。 歹徒是一名中年男人,170cm出头,精瘦身材,拽着人质的那只手露出一截小臂,蜜色皮肤,肌肉结实。见有人上前,警惕地拉着人质顺着窗户往后退:“都滚开!不准上来!不然老子捅死她!” 锋利的刀尖抵着人质的后腰。 落在他手里的女孩子瑟瑟发抖,压着声哭泣:“不,不要杀我,跟我没关系啊……” 歹徒用力晃着她,大喊:“林凯呢?我要见林凯!” “林凯是谁?”周淮琛将伤者交给服务员,起身往歹徒走近一步,沉冷问。 “不准过来!” “啊啊啊,别杀我——” 歹徒拿刀指了指周淮琛,又重新抵住人质。 有服务员小心翼翼道:“林凯是我们老板。” “放屁!他算什么狗屁老板!一个吸老百姓血的奸商!”歹徒说到这里激动异常,双眼通红,“我们一家上下四个口袋一辈子的积蓄全搭进去,如今血本无归,我老婆气得早产,我爸我妈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我爸妈我老婆孩子全没了……好啊!林凯害我家破人亡,我死也要拉他一起死!” “林凯来了没?!”歹徒大喊,“半小时!我只给他半小时!如果林凯半小时之内不出现,我就砸窗户,带着这个女人从这里跳下去!” 此时,餐厅经理得到消息匆匆赶上来,见此情景,气得直拍大腿:“哎呀怎么又是你啊岳先生,都跟你说过了,我们也只是打工人,老板哪儿是我们想联系就联系得到的?你又何苦为难我们?” “少废话!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林凯不来,我就带着她一起死!” “呜呜呜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歹徒手中的女孩子无助地哭喊。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早十年你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入场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不到10万块,后来可是赚到了几千万身家,就是今时今日,你口袋里的钱也是当初的好几倍吧……” “别废话了,立刻联系你们老板。”周淮琛断然打断经理。 经理一怔:“你谁?” 周淮琛看了歹徒一眼,沉眸道:“警察。” 经理一听是警察,这才拿出手机,先联系了林凯的助理,助理说没在林凯身边,给了经理一个电话,经理打过去,电话关机。 “警察同志,你看到了,真联系不上啊。”经理举着手机,无奈道,“老板很忙的,指不定现在在飞机上还是在国外。” “他骗人!”歹徒激动大喊,“林凯人就在国内,就在岁宜!他做了亏心事,不敢来见我!” 周淮琛没说话,黑眸忽然往对面楼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歹徒不敢回头,大声问。 周淮琛线条冷峻的下巴朝歹徒身后轻点了下:“看对面狙击手,就位了。” “狙击手?”歹徒脸色顿时大变,“怎么可能?狙击手怎么会来!” “怎么不来?”周淮琛像听了个笑话,好笑道,“你持刀在闹市伤人,挟持人质,这是危害公共安全重大犯罪,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击毙。特警担负□□反恐任务,这种情况肯定会联合派出所行动。你运气不好,站这个位置正好转到云升大厦的方向,特警队的狙击手现在已经在对面云升大厦就位了。” 歹徒越听,手抖得越厉害,不死心地回头。 周淮琛见机两个箭步上前,身手之快,如猎豹一般。 歹徒警觉被骗,刚回过头来,周淮琛的拳头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出于本能拿挟持人质的刀抵抗,却见周淮琛的拳头跟长了眼睛似的,竟临时拐了个弯,改而一把折过他的手臂—— “咔嚓!” “啊!” 手臂脱臼,歹徒手里的刀应声落到地上。 周淮琛将人质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抬起长腿,一把踹上歹徒的膝窝。 歹徒被按在地上,彻底被制服。 抬眼看去,对面哪儿有什么云升大厦?此时此刻,对面连座相当的高楼都没有,就算有狙击手也就不了位。 “你骗我!”歹徒不甘心地大喊。 此时,120和警察同时赶到了,急救的医生将无辜受伤的群众抬上担架,所幸伤在肩部,没有伤及要害,又及时止了血,伤者神智尚清。 周淮琛将歹徒交给刚刚赶上来的派出所警察。 “没骗你,特警队是会出动。” 他淡淡扫了歹徒一眼,转身离开:“但你这样的,还不值得浪费警力。” 第03章 周淮琛迈着长腿回去,孟逐溪还端端正正坐在原地。 经历这样一场突然变故,餐厅里的服务生和客人,胆子小的吓得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胆子大的不要命,忙着围上去拍视频。餐桌全空了,就她一个乖乖坐在原地,看起来还有点儿突兀。 周淮琛拉了下椅子,坐回她对面。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条牛油果绿的长裙,外面搭一件米色毛衫,乌黑蓬松的长发自然垂落到腰际,衬得小脸雪白。小腰挺得笔直,清澈的水眸睁得大大的,眼巴巴望着他。 周淮琛猜她是被吓着了,正打算安抚她一句,她倒是先关心上他了:“你没事吧?” 语气忧心忡忡。 周淮琛有些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个歹徒好凶残,好吓人。”小姑娘压着嗓子,仿佛说起“歹徒”两个字都害怕。 周淮琛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既然这么害怕,怎么还坐在这儿?” 小姑娘无辜地问:“不是你让我坐着别动的吗?” 周淮琛:“……” 这么返璞归真的答案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这些年执行任务,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别说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了,就是普通群众也没少给他们添乱的。让疏散不疏散,谈条件;让撤离不撤离,非冲上去拍视频;甚至到了灾难现场跟死神赛跑的时候,还有人添乱闯进来做直播。 结果现在遇着个小姑娘,还是个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竟然这么听话。 周淮琛奇道:“让你别动你就真不动了,这么听话?” 孟逐溪长长的睫毛扑闪:“那明显前面有危险啊,我干嘛非要冒险上去呢?拖累你是其次,万一把自己小命作掉了可咋弄?” 拖累他是其次……她还挺现实。 “那怎么不离开这里?” 孟逐溪老实道:“我不确定电梯里有没有歹徒。” 周淮琛“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孟言溪的亲妹妹。” 孟逐溪没听懂:“哈?” “夸你聪明。” 孟逐溪谦虚地摆了摆手:“不不,我不聪明,我就是听劝。” 就是因为没什么特长,所以就很听劝。 爷爷说的:听人劝,吃饱饭。 但是爷爷还说过:永远不要去刺激一个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因为他随时可以鱼死网破,而你却承受不起那样的代价。 所以刚才看周淮琛那样,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尘埃落定,她忍不住身子前倾,问:“你刚才怎么敢刺激那个歹徒,跟他说对面有狙击手?你就不怕他鱼死网破,当场带着人质破窗跳下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歹徒挟持无辜路人从88楼当场跳下去……不敢想象会造成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而周淮琛作为在现场的警察,这辈子职业生涯应该也完了。 他怎么敢那么平静地说出,对面有狙击手,去刺激歹徒? 周淮琛笃定道:“他不会。” “为什么?他听起来那么惨,钱没了,爸爸妈妈没了,老婆孩子也没了,就剩他一个……这种人没有牵绊,不是最容易想不开吗?你看他都无差别砍人了。” 周淮琛本不想跟她说这些,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见她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肩背绷得紧紧的,模样又害怕又好奇,他怕自己要是不说,小姑娘还真以为自己今天遇见了什么亡命之徒,晚上回去该睡不着觉了。 “三点。”周淮琛言简意赅道,“第一、他人到中年身材精瘦,身上还有肌肉,说明他平时在定期锻炼,是个自律的人,而自律的人往往爱惜自己。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被他砍伤和挟持的都是女性,因为男性的力量大,他害怕男性会与他搏斗,伤害到他。一个真正绝望的人没这么爱惜自己。” “第二、他不是没有牵绊,他只是宣称他没有牵绊。很多人会下意识觉得人生在世,牵绊是亲人、是老婆孩子、是亲密关系,但其实对一些人而言,身外之物的牵绊更重,譬如钱财。而他还有钱,比起最初的一无所有,不算少。” “所以第三就很明显了:他来这里不为报仇、只为求财。餐厅经理说这人来过很多次,心气儿这种东西都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他真要报仇,早就一击即中抓着罪魁祸首同归于尽了,根本不必来这么多次。他甚至还知道仇人在国内,在岁宜,就是说他知道仇人的行踪,那他不直接去蹲仇人,反而来这里闹事,就只是想借助社会舆论的压力博取同情,求财而已。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被他砍伤的女性并没有被伤及要害,因为他如果真杀了人,那最后拿了钱也没命花,所以一早就自己留好了退路。” 说到底,是极端利己的贪婪。 孟逐溪呆呆望着他,只觉叹为观止。 刚才从歹徒闯进到被制服,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她整个人还懵懵的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条条捋得清清楚楚并做了最有效率的应对。 这就是警察带来的安全感吗? 孟逐溪恍然道:“你刚才让经理联系他们老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要帮他找仇人,让他们面对面解决恩怨……原来只是拖延时间,让他放松警惕。” 周淮琛闲散往后一靠:“我不是法官,不负责审判恩怨对错,我只负责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控制歹徒。” 孟逐溪直直看着周淮琛,黑白分明的眸子水盈盈的,一眨不眨。 “所以你是怎么看上我哥的呢?” 周淮琛原本放松的脸刹那间黑下去。 他真险些忘记了这茬儿! “谁告诉……” 周淮琛刚张口,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周淮琛?” * 乔绵绵今晚来相亲,说是相亲,但人是她自己挑的。其实一年前就相中了,在爷爷的寿宴上。 她恋爱谈得早谈得多,但都是烂桃花,没一个正缘。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有意借着寿宴帮她挑个能结婚的对象,所以当天邀请了不少出色的后辈,她本来毫无兴趣,结果不经意一瞥,瞧中了周淮琛。 她动作也快,家里立刻就给安排了,可惜她动作再快没快过国家,还没来得及跟周淮琛正式见面,周淮琛就被派到了外地出任务。 有钱算特长吗 第5节 她也没什么执念,这一年间又换了新男友交往,可惜都没结果。 这时候听说周淮琛回来了,乔绵绵又立刻让家里安排了这场相亲。 今晚,她在对面等了他二十分钟,却连周淮琛的影儿都没看到。她从来都是让别人等,什么时候这么等过人?又生气又不甘心,拉下脸去打听,对方回话说:司机已经送周淮琛来了啊,盯着人上的88楼。 盯着上来了,那人去了哪儿?难不成他还能扑棱着翅膀从88楼飞下去不成? 歹徒忽然持刀作乱,她拿起手机,边报警边走向电梯,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回头。 男人身高腿长,侧颜英挺硬朗,黑眸注视着歹徒,沉冷如猎鹰。 乔绵绵默默打开摄像头,躲在人群里偷偷拍了全程。 她盯着手机屏幕,只觉这男人真他妈的帅! 有勇有谋,身手又好。抬腿狠踹歹徒那一下,动作不大,却仿佛能隔空感受到他肌肉里爆发出来的力量。 她直勾勾盯着他紧绷的腰腹看。 那个比例,那个线条……她打赌,周淮琛将会是她交往过的所有男人里最能让她满意的! 这二十分钟等得值! 乔绵绵胸有成竹,矜矜持持地走回座位,等着周淮琛自己走到她面前,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结果周淮琛搞定歹徒,人径直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你怎么坐在这儿?”乔绵绵跟上前,扫了眼桌牌。 77号。 特么他们约明明的是11号! 高空旋转餐厅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空俯瞰夜景,所有座位全部临窗,围成360度,中间是厨房和其他后勤设施。 77号和11号正好位于一条直线两端,180度,中间被厨房隔开,如果不走过来,两边谁也看不见对方。 这男人是故意的。 乔绵绵心知肚明,却没点破。 面对这么大个台阶,一般人多半就顺嘴说一句“走错了”,然后起来跟她回去。 但周淮琛不是一般人,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仅撩起眼皮缓缓往她看来一眼,挑眉道:“这么巧,也来这儿吃饭?” 乔绵绵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孟逐溪,盛气凌人指使:“你回避一下。” 孟逐溪:“……?” 周淮琛神情顿沉,就要站起来。 孟逐溪快他一步,伸手虚拉了一下旁边的椅子,仰头冲乔绵绵眨了下眼睛:“姐姐,坐,别客气。” 乔绵绵:“……” 周淮琛动作一顿,下一秒,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 也不知道孟言溪平时是怎么跟他这妹妹吹牛的,该不会说整个岁宜都是他们家的吧? 刚才不小心扑到他身上,也是一句“别客气”,搞得像是连他都是她的,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乔绵绵很惊讶,一向都是她对别人说“别客气”,怎么今天一个小丫头在她面前竟然这么大口气?她挑眉打量起孟逐溪。 长得倒是干干净净,清清纯纯的,就是看起来好小,还在念大学吧?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无知者无畏吗? 不过这双眼睛倒是好看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乔绵绵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脸。 “孟言溪是你什么人?” 孟逐溪弯眼一笑,脆生生道:“我哥!” 乔绵绵:“……” 行吧。 她还真指使不动孟淮的宝贝孙女。 但这么放周淮琛和孟逐溪两人单独吃饭,她又实在不放心,毕竟他们一个血气方刚荷尔蒙爆棚,一个美得跟朵娇花似的能掐出水来,放一块儿干柴烈火,搞不好今晚就噼里啪啦烧起来了。 乔绵绵沉默了三秒,拉开孟逐溪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孟逐溪:“?” 不是,你怎么还真坐下了? 孟逐溪看了看乔绵绵,又疑惑地看向周淮琛。 周淮琛推开椅子起身:“抱歉,是我走错桌了。” 孟逐溪:“???” 不是,你等等!你走错桌了那我哥对象在哪? 乔绵绵跟着起身,看了眼孟逐溪,又看向周淮琛,扬了扬下巴:“那行,我们回去相亲。” “相亲?!”孟逐溪也“刷”地站起来。 一双桃花眼睁得滴溜溜圆,看了看乔绵绵,又看了看周淮琛:“相什么亲?你不是我哥男朋友吗?” 这下轮到乔绵绵震惊了,猛地扭头看向周淮琛:“你谁……男朋友?” 她特么……!她以为自己的情敌是孟逐溪,搞半天竟然是孟逐溪她哥?! 周淮琛面对着两道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头疼地捏了下眉心。 他看了眼乔绵绵:“相亲这事我没答应。” “至于你,”周淮琛目光又落在孟逐溪身上,停顿两秒,冷不丁勾了下唇,“v我500万,我答应跟你哥分手。” 孟逐溪:“………………” 第04章 孟逐溪最终也没见着孟言溪的对象。 据说是人家里出了点儿急事,下飞机就赶回家去了。孟言溪当时正在见客户,跟外界有点儿时差,所以通知到她的时候,“v我500万”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孟言溪虽然跟外界有点时差,但刚才发生的事不小,短视频和直播平台流量都爆了。孟言溪从手机上看到餐厅今晚发生的事,吓得后背一身冷汗,连忙给孟逐溪打电话。 孟言溪年纪老大不小,却从没有个哥哥的样子,平时喊孟逐溪都是喊全名,更过分的时候喊“猪猪”,今晚却一口一个“溪溪”,喊得那叫个温柔慈爱,知道的是亲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爹。 “溪溪,你还在餐厅吗?我让司机立刻去接你。” 晚上的岁宜市中心车水马龙,霓虹如练,随意驶过去一辆车都价值不菲。 孟逐溪慢了周淮琛一步,下楼的时候,一辆黑色大g正好从对面开过去。车身宽大,方盒子一样的外形,线条硬朗流畅。 半落下的车窗缓缓回升,周淮琛英挺的侧颜一瞥而过。 孟逐溪推开玻璃门,快步走出去,大g冷漠的车屁股已经彻底消失在车流中。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她沮丧地吐出一口气。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让司机立刻过去接你,今晚回家住。”孟言溪说的“家”指的自然不是孟逐溪江边的窝,而是指老宅。 他怕今晚那场面把她吓着了,说的却是:“爷爷和爸想你了。” 孟逐溪站在路边,蓬松柔软的长发垂在腰际,小脸娇美,牛油果绿的裙子下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 她这么默不吭声站了几秒,忽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哥,咱家最近有人过生日吗?” 孟言溪给她问愣住了,片刻后,要笑不笑反问:“咱家最近有没有人过生日,你不清楚?” 孟逐溪:“哦,那不用来接我了。” * 周淮琛从后视镜里清楚看着,后面一辆车跟了他一路,一直到他进了小区,那辆车才被拦在外面。 他讥诮地扯了下唇。 外套上沾了血,黑色的耐脏,不明显,就是一股子血腥气。一进家门,他就脱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自己进浴室洗澡。 这两天气温不高,玻璃浴室门上很快蒸腾出一片朦胧的水雾。男人站在淋浴下,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水珠一帘帘顺着玻璃往下滑。 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响。 他现在正在休假,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擦着头发不慌不忙走过去。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孟言溪”三个字,他短促地哼笑了一声。 长指划开屏幕,顺手按下免提。 “周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小的们去给您接风?”孟言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周淮琛裸着上身,日常高强度的训练让他身上的肌肉紧绷硬实,没有一丝赘肉。腹部八块腹肌鹅卵石一样,整齐平铺着,两侧人鱼线利落流畅,往下呈v字,收束进浴巾里。 手里的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两滴水珠溅在蜜色的胸肌上。 “没接吗?”男人想起孟逐溪最后那个雾蒙蒙的眼神,薄唇勾笑,“我觉得接挺好,这不还要v我500万?” “500万哪儿配得上您?就周爷您这相貌、这体力,少说1000万!怎么样,我替您去谈,到账后咱俩五五分?” 周淮琛笑了声:“你妹知道你这么坑她吗?” 孟言溪也跟着笑了两声,言归正传:“小丫头刚跟我说了,就是个误会。她替我去接人,结果我那边人没到,你又刚好坐错了桌,她就把你当成我对象了。” 周淮琛擦完头发,将毛巾扔一边:“听出来了,挺担心你腿的。” 孟言溪“啧”了一声:“她那是怕花钱给我请护工。” “……” 孟言溪:“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周淮琛想起今晚的不愉快,剑眉微拧了下,淡道:“任务完成了。” 孟言溪心照不宣地“唔”了一声,说:“懂,组织上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一回来就被老爷子羁押了吧?你也别叛逆,人也是为你好,你年纪大了,打打杀杀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往上走走了,再娶个媳妇儿,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钱算特长吗 第6节 孟言溪欠欠地问:“怎么样,你要是不满意乔绵绵,v我500万,我给你介绍对象?” “滚!” * 孟逐溪回家后扔了包、蹬了鞋子,连手都来不及洗,就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周淮琛勇斗歹徒的时候,她明明看着好多人都拍视频了,怎么现在连周淮琛一个正脸都搜不到呢?按照吃瓜群众的热情,遇见这么帅的警察叔叔,现在理应各大社交平台霸榜了才是。 孟言溪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虽然是亲兄妹,孟言溪很少晚上过来,更别说这么晚,但今晚孟逐溪遇了事儿,又不肯回家,他不亲自过来看一眼不放心。 孟言溪一进门,光着脚躺沙发里玩手机的孟逐溪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哥,你在哪儿看的视频,我怎么没找到?” 孟言溪手上转着车钥匙,迈着长腿走过来:“别找了,周淮琛那样的身份,早就删完了。” 孟逐溪不解:“为什么要删?警察叔叔勇斗歹徒,多么光荣的事迹?要换作是我降服了那么个凶残的歹徒,小区里的狗不知道都算我没通知到位。” 孟言溪嗤笑:“周淮琛不差那点儿光荣事迹。” 孟逐溪缓缓坐直,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哥,坐,跟我说说周淮琛什么身份?” 孟言溪没坐,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家妹妹:“不对劲啊,孟逐溪,周淮琛什么身份关你什么事?” 孟言溪拖着嗓音:“你是不是……” 孟逐溪忽然轻轻眨了下眼睛,将他打断:“对了,哥哥,你给我介绍的工作我很喜欢!” 孟言溪挑眉。 这个话题转换得不能说生硬,只能说毫不相干。 孟逐溪跪在沙发上,膝行两步,上前拉过孟言溪的手臂,小猫一样仰着小脸,漂亮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你看,你还能再帮我介绍个对象吗?” 孟言溪:“………………” 原来不是毫不相干,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 周淮琛,男,27岁,岁宜市猎豹突击队的队长。 猎豹队是岁宜市的反恐拳头特警队伍,日常承担岁宜市乃至国家级别的安全反恐任务,这支队伍选拔标准异常严格,里面的成员全是从部队里选拔的精英。即使通过了层层选拔,还有日常严苛的训练和淘汰制度,可以说能留下来都是千里挑一。而周淮琛,就是这支队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 孟言溪大概给孟逐溪讲了讲周淮琛他们日常训练有多“严苛”,什么10公里奔袭、30公里负重行军、12小时扛圆木行军、6公里负重涉水行军、高空垂降、极限搏击……就这么简单讲了讲就讲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言溪看了眼时间快11点了,觉得差不多了,言归正传问自家妹妹:“我这么说,你还觉得你跟周淮琛合适吗?” 孟逐溪趴在沙发上,双手托腮,乌黑的长发松散垂铺在沙发上,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在身后勾着,像只娇美的小天鹅。 她听得眼眸晶亮,面对孟言溪抛来的灵魂拷问,毫无心理负担地点了下头:“合适啊,天造地设!” 孟言溪都给她整无语了。 “合着我这一小时白费唇舌了呗。”孟言溪气笑了,都懒得提醒她从小八百米考试就没及过格的事儿。 “行了,”孟言溪直起身,打算去上个卫生间就回去了,最后警告她,“帮你找对象的事儿我放心上了,你别去打周淮琛的主意,你俩不合适。” 这孟逐溪可就不满了,蹭地爬起来。 兄妹俩面对面站着,孟逐溪1米6出头的身高,直接比孟言溪矮了一个多头,但气势半点儿没输:“孟言溪,我都没说你不合适当我哥,你凭什么说我跟周淮琛不合适?” 孟言溪勾唇一笑:“你这不正说着吗?” 孟逐溪:“……” 孟言溪:“至于我凭什么,就凭周淮琛在部队里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还在因为上课迟到被请家长;就凭人少年肩上担当起民族大义人民安全的时候,你还在花钱找人冒充你家长……你俩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言溪虽然嘴巴泼着孟逐溪的冷水,但心里对他这个妹妹的容貌真是心悦诚服。即使嘴里说着她的一堆缺点,也半点不妨碍他对着她这张脸,心都要被她美化了,甚至泼完冷水还忍不住手痒地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 真好看。 孟逐溪大怒,一巴掌给他爪子拍开:“孟言溪你精分啊!” 孟言溪笑了一声,转身去卫生间。 孟逐溪气得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孟言溪肯定是捡来的,根本不是她亲哥! 她明天就回去让爸爸做dna!将他逐出孟家! 余光忽然瞥见茶几上,她哥的手机。 孟逐溪一把薅过来。 要不说孟逐溪受宠呢?家里祖孙三代的手机密码银行密码,她全都知道,轻易就解开了孟言溪的手机。 点进微信,搜索周淮琛。 山河落日的头像跳出来,孟逐溪一喜,嫩葱般的手指飞快点进去。 周淮琛还没睡,刚接完电话。 故意坐错桌留下的烂摊子。 他眉峰轻拧着,将手机随手一扔,烦躁地点燃一支烟。 轻薄的烟雾后,一双冷沉的眉眼。 他没什么烟瘾,平时甚至不怎么吸烟,但今晚,他抽完一支,伸手又拨开了烟盒。 旁边,漆黑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缩略图显示孟言溪给他分享了一个名片。 周淮琛随手点开,目光落在名片的名字,眼尾霎时微挑。 【个人名片: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 周淮琛顺手回了个问号。 孟逐溪推完自己名片,迅速在对话框里冒充她哥打字:兄弟,给你介绍个对象…… 打完却犹豫了。 她面对孟言溪脸皮厚,是因为孟言溪是她亲哥,但这么跟周淮琛说话,即使是冒充她哥,她也会不好意思。 刚准备点删除,周淮琛的问号就冒了出来。 【周淮琛:?】 孟逐溪吓了一跳,手指一抖,将那一行字删了个干干净净。 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孟言溪就快出来了。 孟逐溪改而飞快打字:【我妹,你加她,她v你500万。】 发送,摁熄屏幕,将手机原样放回茶几。 跟周淮琛雷厉风行的性子比起来,孟言溪俨然就是个纨绔,干什么都慢条斯理。 纨绔还在慢条斯理洗手,周淮琛的消息已经又一次发送过来。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孟逐溪在沙发上坐得笔直,伸长脖子瞅了一眼,是条语音。 孟逐溪的心顿时鼓噪,没忍住,心痒痒地又重新输密码点开。 周淮琛磁沉的声线带着笑,顺着手机扬声器传出:“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你妹这是诈骗啊,这边建议她改名叫‘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棒打鸳鸯’。” 孟逐溪:“…………” 草率了,她忘把名字改回来了! 第05章 “什么棒打鸳鸯?” 孟言溪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周淮琛的声音,一抬眼,孟逐溪手里正捧着他的手机。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拿回自己的手机。 孟言溪微信上给孟逐溪备注了,所以她改名这事儿他还真没发现,听见周淮琛的语音,他才点进去看。 大剌剌一行——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 孟言溪似笑非笑瞧了孟逐溪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随手摁熄了屏幕放口袋里:“下次再偷看我手机,我就改密码。” 孟逐溪被抓包了也没在怕,双手撑着沙发,毫不在意地说:“你改吧,反正只要我一哭,爷爷就会让你把手机给我玩。” 孟言溪都打算走了,闻言又返身,好笑地看着她:“孟逐溪,你还是小孩子吗?” 孟逐溪五岁就没有妈妈了,孟家全家上下都格外宠她,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可是小孩子嘛,总免不了哭啊闹的,孟淮和孟时序两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带孩子,所以小时候只要孟逐溪一哭,孟淮和孟时序两父子就给她买东西,要什么买什么。 除了手机和平板,因为怕伤小姑娘的眼睛。 人本就是越没有什么越喜欢什么,孟逐溪才几岁就背十几万的包,但她整个童年最想要的却是手机。 于是毫无悬念,孟言溪的手机就被她盯上了。 再大点儿的时候,她一哭,孟淮就喊孟言溪过去:“去,把你那手机给你妹玩五分钟。” 孟言溪也反抗过:“爷爷,我不要隐私的吗!” 孟淮就说:“行啊,那以后你来带她。也没别的要求,活着就好。” 孟言溪沉默了三秒,双手乖乖奉上手机:“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我主要是疼我妹!” 就这么,一不小心疼到现在。 “我现在还是小孩子啊。”孟逐溪歪头仰望着他,理直气壮顶嘴。 孟言溪从善如流讽刺:“是,21岁的小孩子。” 孟逐溪有理有据反驳:“谁让我过年还拿红包呢?爷爷说的,只要我还没有结婚,就是小孩子。” 说着轻轻眨了下眼:“要不你把周淮琛介绍给我呗?等我跟周淮琛结婚,我就不是小孩子了,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打你手机的主意!” 孟言溪:“……” 孟言溪无言地望着她,俊美的脸上一片麻木。半分钟后,他忽然伸手往口袋里一掏,直接隔空朝孟逐溪扔过去:“手机送你了!” 孟逐溪条件反射伸手去接,结果接了个寂寞。孟言溪根本什么都没扔,就做了个假动作。 孟逐溪接了一手空气,大怒:“孟言溪!” 有钱算特长吗 第7节 孟言溪已经走到门口,伸手拉开大门,背对着她挥手:“早点睡吧,睡着了才好做梦。” 孟逐溪拿起抱枕就朝门口的方向扔,可惜因为距离太远,还在半路就掉到了地上,而孟言溪那个混蛋已经关门离开了。 孟逐溪:“……” 孟言溪绝对是捡来的! * 孟逐溪抱着手机等了三天,微信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迫不及待点开,可惜都不是周淮琛来加她。 她一开始后悔那晚不该把自己的名片推给周淮琛,应该把周淮琛的名片推给自己,这样主动权至少在自己手上。后来又觉得,把自己名片推给周淮琛并没有问题,她的问题主要在不该删最初那一句:“兄弟,给你介绍个对象。” 如果当时没把这句话删了,说不定她跟周淮琛就成了! 她现在就很想再把这句话补上,可是别说孟言溪的手机了,后面几天她连孟言溪的人都没见到。 她主动去公司找他,还没见着孟言溪的人,助理就给她带话了:“小孟总说了,今年剩下的日子他肯定手机不离身。” 孟逐溪:“……” 第二天,孟逐溪就回孟家老宅去住了。 孟淮和孟时序一向是盼着她回家的,又生怕他们年纪大了,孟逐溪觉得爷爷和爸爸太闷,所以每逢孟逐溪在家,哥哥孟言溪也是要被喊回去作陪的。 孟言溪:……行呗,全家上下就我最不值钱。 孟逐溪打着孟言溪手机的主意,想得还挺周到。她甚至想着如果孟言溪抵死不从,她就求爷爷给孟言溪大办生日宴,然后邀请周淮琛来家里作客。虽然孟言溪上个月才刚过完生日,但没关系,他还有明年的生日。 钱都可以贷款花,没道理生日不能贷款过吧? 没想孟言溪回到家,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她怀里。 如果不是手机丢过来的力道那么真实,她甚至怀疑孟言溪是又给他扔空气骗她了。 “老规矩,五分钟以后必须还我。” 小时候,孟淮和孟时序怕孟逐溪玩手机伤了眼睛,总是规定手机只能玩五分钟。 孟逐溪回过神来,抱着手机冲孟言溪插兜离去的背影道:“谢谢哥!” 孟言溪脚步不停,又提醒了一遍:“五分钟。” 孟逐溪咧嘴笑:“保证不超时的!” 她点进与周淮琛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那晚周淮琛发来的语音,很明显,孟言溪后来并没有跟周淮琛说名片其实是她分享的。 所以说,孟逐溪的胆子就是被这么一次次惯大的。 周淮琛最近休假没回队里,但多年来每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已经成了生理习惯,所以即使在家,他每天也会抽出时间来运动。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刚做完俯卧撑,裸着上身,下面套了条黑色的裤子。 从地上一跃而起,顺手拿了条毛巾,简单擦了下汗。拿起手机,是孟言溪的视频通话。 两个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周淮琛没穿衣服,直接就摁下了接通。 “有事?” 在家运动强度不大,周淮琛的气息仍旧平稳,只是声线更添了几分低沉的磁性。 两个字顺着手机听筒传出,孟逐溪捧着手机的指尖霎时酥了一下。下一秒,看清屏幕上出现的男人,那阵酥软又瞬间一路蔓延,直达她的心尖儿。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漂亮的大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 不知道是正在锻炼还是刚锻炼完,周淮琛大方地裸露着上半身。男人的身体和他的脸一样,不是时下颇受小女孩追捧的冷白皮,是那种经历过风吹日晒的蜜色,却又没有夸张的肌肉。胸肌微微鼓起,线条绷出平滑又诱人的弧度,随着他随意擦汗的动作,身体肌肉一下下绷紧又放松,仿佛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往下,腹肌硬邦邦的,一块块平铺。 一、二、三、四…… 手机角度的关系,孟逐溪看不见更下面了,但隐隐能看见第五块和第六块偶尔往上冒出一点。 至少六块,很大可能八块。 “孟言溪?” 周淮琛接通视频,发现手机那端没开摄像头,屏幕的正中显示孟言溪的头像。 不仅没开摄像头,还没声儿。 周淮琛狐疑地又喊了一声:“孟言溪?” 浑然不知那头根本没有什么孟言溪,只有孟言溪他妹。 孟逐溪虔诚地捧着手机,因为做贼心虚,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儿。 周淮琛的手机随意拿在手里,镜头从下往上,可就是这么一个死亡角度,也丝毫不减男人的帅气冷峻。 他的眉骨仿佛更高了,鼻子也仿佛更挺了,下颌线条比那天见到的还要清晰。往下,喉结凸起,绷出凌厉利落的线条,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 孟逐溪盯着男人的喉结,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猥琐的念头——好想凑上去亲一口! 也许是这个念头过于猥琐,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她刚刚这么一想,屏幕一黑。 周淮琛绝情地挂断了视频。 孟逐溪惋惜地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呼吸,虽然还有点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小脸红扑扑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水汽。 周淮琛挂断视频,很快扔了个问号过来。 周淮琛:【?】 孟逐溪昧着良心打字:【刚才网不好。】 周淮琛:【有事?】 孟逐溪:【嗯对,有一件事。】 孟逐溪鼓起勇气打字:【听说你最近在相亲,我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消息发送出去,等了一分钟,周淮琛没回。 孟逐溪握了握手心,厚着脸皮继续打字:【她今年21岁,长得很漂亮,性格很好,家人也很好。虽然比你小几岁,可是很懂事,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最主要的是,她好像,很喜欢你。】 孟逐溪盯着“喜欢你”三个字,脸渐渐发烫。 内心一阵挣扎,好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点下发送。 呼吸再一次屏住了。 结果因为太紧张,没发现孟言溪回来。人从她面前走过,顺手将手机从她手中抽走。 “五分钟到了,手机还我。” 孟逐溪:“………………” 孟言溪手机拿在手里,毫不客气地翻看她和周淮琛的对话。 虽然只有两三句,但孟逐溪还是感觉自己的隐私被冒犯了,扑上去就抢:“孟言溪,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 孟言溪侧过身躲她:“你拿我手机撩男人,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隐私的?” 就那一会儿,除了那个“网不好”的视频通话,统共孟逐溪和周淮琛也只有寥寥几句对话,孟言溪扫一眼就看完了。孟逐溪来抢,他也懒得跟她抢,顺势把手机给她。 孟逐溪抱着手机跳开老远。 低头一看,周淮琛还是没有回她,她心中有点失落。 孟言溪瞧着她,“啧”了一声:“你就是这么追男人的?周淮琛要吃你这套才怪了!” 孟逐溪一听,顿时抬起眸子,虔诚地仰望着她哥:“那他吃什么?” 孟言溪动了动眼皮,示意她坐下。 孟家老宅是一处苏式园林,将军大门进去连着风雨连廊,里头花木扶疏,假山湖石,精美且雅致,还有水系。 此时夕阳落下,天际晚霞灿烂,有倦鸟归巢。 孟言溪和孟逐溪两兄妹并排坐在红木美人靠上。 孟言溪侧头打量着自家妹妹,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想过,对周淮琛而言,你最大的问题是,太好了。” 孟逐溪眨了下眼睛:“什么意思?我没听懂……等等,你是想说周淮琛配不上我吗?” 孟言溪轻笑一声:“怎么可能?周淮琛要是说一声想谈恋爱,岁宜条件好的女孩能绕着本城排一圈你信不信?你都不一定能挤得进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孟言溪揉了揉宝贝妹妹的头发:“你没有发现,就你这个条件,在霸总文学里,就是个典型恶毒女配的配置吗?” 出身好、模样好,家里千娇万宠长大,还有个跟男主是兄弟的哥哥,近水楼台,于是胆子大得敢冒充哥哥找他。 孟逐溪:完蛋,全中! 她求助地去拽孟言溪的手:“那怎么办?” 孟言溪问:“你想当恶毒女配吗?” 孟逐溪猛摇头。 “那你就只有两条路了。”孟言溪沉痛道,“第一、你换个对象,以后就别再打周淮琛的主意了。” 孟逐溪:“……”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二呢?”她睨着孟言溪,没好气问。 孟言溪:“你破个产。” 孟逐溪:“……?” 孟言溪:“你没发现,霸总文学里,最后跟男主在一块儿的女人出身往往都一般吗?就算最初不一般,后面也一定会破产。” 孟言溪看着自家妹妹,勾唇一笑:“看在我们兄妹一场,你v我1个亿,我帮你破产?” 孟逐溪:“……” 滚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孟言溪这么无耻的人! 孟逐溪张了张嘴巴,已经连骂都懒得骂了。她什么也没说,低头点开孟言溪的手机。 有钱算特长吗 第8节 和周淮琛的对话仍旧停留在:【她今年21岁,长得很漂亮,性格很好,家人也很好。虽然比你小几岁,可是很懂事,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最主要的是,她好像,很喜欢你。】 孟逐溪葱白的手指飞快点了几下,很快,又一条绿色的气泡冒出:【就是身世存疑,她应该是捡来的。】 孟逐溪发完,一把将手机拍回孟言溪怀里:“不劳费心,我选第三!” 拍完起身就走。 孟言溪失笑,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长发轻扫,纤腰笔直,真就是个骄傲的小公主。 还捡来的? 哪家捡来的女儿有她这么大脾气? 手机这时忽然响了一声,孟言溪低头一看。 这下有意思了。 孟逐溪没走几步,孟言溪就追了上来,她十分有骨气,脚步不停,看也不看他。 孟言溪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周淮琛回你了。” 孟逐溪这才稍稍侧头,瞥了眼屏幕上的字。 整个人顿时定在原地。 周淮琛:【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妹吧?】 孟逐溪:“……” 第06章 周淮琛是狗鼻子吗?这么灵! 这怎么猜出是她的? 孟逐溪轻抿了下唇,和她哥对视一眼,漂亮的下巴小幅度地扬了扬。 孟言溪立刻懂她意思了,就是有点好笑:“孟逐溪,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孟逐溪轻轻哼哼一声,理直气壮说:“是你在跟他聊天,又不是我,要丢脸也是你丢脸,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孟言溪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恶毒女配! 孟言溪认命地按下语音条,替讨债妹妹冲锋陷阵:“就是我妹。怎么样,要不要约个地方,你俩正经见个面?” “咻”的一声,语音条发送了出去。 孟逐溪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胆子大得很,这会儿还是心跳快得不行,眼巴巴盯着孟言溪的手机。 眼神既期待又害怕。 而孟言溪呢,虽然打心底里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但见她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在意,还是忍不住心软。 其实她如果真喜欢周淮琛,就让她试试又能怎么样呢?就算试错了无疾而终,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们孟家的女儿,最不缺的就是退路。 想到这里,孟言溪摁熄了屏幕,随手将手机揣口袋里。 孟逐溪正眼巴巴等周淮琛的回复呢,见状不满地跺了下脚:“孟言溪!” 虽然喊的是名字,可七分撒娇三分委屈。孟言溪对上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松松揽了下孟逐溪的肩,妥协道:“好了,交给我。” 孟逐溪更不满了:“怎么就交给你了?他不是还没回我吗?孟言溪你什么意思啊,你是笃定他不会搭理我是吧?” 孟言溪心说:是。 一块儿长大的,周淮琛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吗?周淮琛这辈子最不会考虑的女人就是孟逐溪这样的了—— 娇气、粘人、要人疼要人宠。 孟言溪独自承受着一切,拐着弯儿哄他妹:“不是。是你没谈过恋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拿不住周淮琛这样的男人,交给我……” “嘀——” 孟言溪的话没说完,微信的提示音从他口袋里传出。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孟言溪还没反应过来,孟逐溪已经兔子一样窜过去抢他口袋里的手机了。 还真是周淮琛发来的,1秒的语音条,右上一个小红点。 孟逐溪小心翼翼点开,男人磁沉的声音带着慵懒传出:“行啊。” 孟逐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刹那间神采奕奕,仰头激动地望着孟言溪:“哥,周淮琛说行!他答应了!” 明明人也没在这儿,孟逐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了,说话都压着嗓子,像是生怕声音顺着手机传出去,让周淮琛发现她就在边儿上似的! 孟言溪有点懵。 不对,这不是他认识的周淮琛。 果然,他刚这么想着,对话框里又紧接着冒出一条语音。 周淮琛漫不经心道:“要不就约在医院吧。” 孟逐溪:“?” 她望着她哥,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约医院?” 刚问完,周淮琛又不紧不慢发来了第三条语音:“我带她去做个dna鉴定,看是不是我妹,我还挺想要这么个妹妹的。” 孟言溪:“……” 孟逐溪:“……” 狗男人! 谁!要!做!你!妹!妹!了! * 不得不说,周淮琛拒绝女人是有些水平在身上的,这身本事都不知道是拒绝了多少女人才练出来的。 把孟逐溪气得晚饭吃完就走了。 孟淮和孟时序特地赶回来的,见她吃完饭就走,摸不着头脑:“怎么都回来了也不在家住啊?” 孟逐溪生着闷气,说:“怕被连夜抓去做dna,给别人当妹妹。” 孟淮:“?” 孟时序:“?” 孟逐溪说走就走,父子俩根本留不住她,只得挥挥手让司机送孟逐溪回去。 一扭头,两双兴师问罪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孟言溪。 孟言溪那个冤枉啊,百口莫辩,只得把周淮琛供出来。 孟淮听完,语重心长地感慨一声:“我们溪溪长大了啊。” “不是,爷爷,我听着怎么觉得您还有点欣慰呢?”孟言溪哭笑不得,“您不觉得周淮琛跟孟逐溪他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吗?” 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年近八十依旧精神矍铄的双眸往他瞪来:“你自己都跟多少两个世界的女人谈过恋爱了?别给我装束手无策。你以前是怎么把两个世界打通的,你现在如法炮制就行。” 孟言溪:“……”不是,他招谁惹谁了? 他又扭头看向孟时序,满眼求助,盼着他爸能主持公道。 孟时序沉吟片刻,看向孟言溪:“你不是说周淮琛想要溪溪当妹妹吗,那你就把溪溪给他送过去,给他当几天妹妹。” 孟言溪:“……” 不知道该说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该说这家人真绝了。 孟言溪当晚给孟逐溪发了个定位。 周淮琛家。 * 算起来,孟逐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 抛开她家里的条件不说,就她长成那个模样,在外面也是极招人喜欢的。从小到大给她塞糖果、塞玩偶、塞情书的男孩子多到数不清。 可是她的起点太高,每天看着家里那几个盛世美颜,真的很难对外面的男孩子心动。 孟淮年近八十,依旧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 孟时序今年五十三岁了,还跟不惑之年没什么两样。五官深刻,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都是成熟上位者的气度。去年娱乐圈一名当红小花意外和他见了一面,那之后一年追他追得轰轰烈烈。 孟言溪就更不用说了,长了那么一张跟她神似的脸,不好看都对不起她。 孟言溪说她没谈过恋爱,她何止没谈过恋爱?她连心动都是人生头一回。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就心动了,反正自从那晚见了周淮琛一面,梦里就会见到他。 大四下学期,临近毕业季,室友们要么找到了工作,要么在外面实习,除了何琪在准备年底考研,其他三人都没住学校。宿舍群反而热闹起来。 年华正好的女孩子凑在一起嘛,总免不了讨论男生。 孟逐溪点进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讨论了99+条,她大概扫了一眼,是周茉有了喜欢的男孩,在向郑希瑶讨教经验。结果正经经验没两条,后面话题跑偏,全朝着不可描述的方面发展了。 长短、硬度、持久度。 孟逐溪虽然也好奇,但她觉得这些离她还太遥远,她暂时不用考虑,就没吭声,红着脸悄悄咪咪地看。 周茉问:【怎么量?】 郑希瑶:【用手摸啊!】 孟逐溪本来只是个围观的,看到这里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她用手去摸周淮琛的画面,羞得她嗷嗷捂脸。 周茉继续问:【那以哪个为准?平时还是那什么的时候?】 郑希瑶:【正常男生都是不经撩的,你稍微撩一下,他就有反应了,然后你再……懂?】 孟逐溪看到这里,赶紧插话,虔诚地发问:【要怎么撩?】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 有钱算特长吗 第9节 显然,她的问题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撩周淮琛。 郑希瑶:【最简单粗暴的就是亲他,跟他接吻。】 孟逐溪:“……”周淮琛要是愿意给她亲,她还烦恼个啥? 孟逐溪委婉地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郑希瑶:【勾引他。】 孟逐溪:【怎么勾引?】 郑希瑶一时没回,一直跟她一样没吭声的何琪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不是有钱吗?你可以砸钱啊。】 孟逐溪:……? 是她敏感了吗?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像好话? 这时郑希瑶打完一大段字,发出来将那句阴阳怪气的砸钱给顶了下去:【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可以给他来点感官刺激。除了打扮得漂漂亮亮,还要穿得性感一些在他面前晃。当然了,根据我的经验,除了视觉刺激,还有感觉刺激,那个我就不细说了,你们自行领会,说多了我怕咱们群被一锅端掉。】 感官刺激? 孟逐溪若有所思托腮。 所以周淮琛说她是妹妹,是因为她不够性感吗? 孟逐溪扔掉手机,回房将卧室里的灯全部打亮,一一脱掉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 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的姑娘肤如凝脂,腰细腿长,胸前饱满的线条看得她自己都心动不已。 嗯,是周淮琛眼瞎。 ——她性感爆了! 就这么,等她信心暴增回到客厅的时候,正好收到孟言溪发来的周淮琛家的地址。 孟逐溪盘腿坐在沙发上,胸有成竹给孟言溪回:【你就等着周淮琛喊你“哥”吧!】 孟言溪:“……” 恶毒女配buff这下是真叠满了。 * 周淮琛那天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微信。 孟言溪:【兄弟,看在我的面上,别把我妹送进去,我就那么一个妹妹。】 周淮琛回了他一个问号,不久,孟言溪发过来一张截图。 截图内容是孟言溪和他妹的微信聊天。 具体孟言溪给孟逐溪发了一个眼熟的定位,孟逐溪回了她哥一句:【你就等着周淮琛喊你“哥”吧!】 周淮琛:“……” 周淮琛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被女人倒追的经历,还在幼儿园就有小姑娘给他送这送那,到高中的时候,年纪轻轻的少年基本就已经把各色手段都看了个遍,一直到进了军校,才稍微清静点。 但也只是稍微,不多。 这不还有休假吗? 好比乔绵绵,虽然那晚相亲无疾而终,但当晚在他车后面跟了一路,摸清他家地址以后,第二天就搬到了这小区。 他现在是但凡下个楼就能跟她“偶遇”。 结果他都跟乔绵绵“偶遇”几十回了,却连孟逐溪的人影儿都没瞧见。 周淮琛倒真不是期待孟逐溪,那么个小丫头片子,她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都已经进军校了,他要是打她的主意,不跟畜生没什么两样了吗? 只是这天被乔绵绵扰得不胜其烦,周淮琛还是忍不住问孟言溪:“你妹呢?这都一个星期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人跟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孟言溪一听顿时急了:“她没去你那儿?阿姨说她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就这么,多亏周淮琛一通电话,孟言溪才发现——他妹丢了! 给孟逐溪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给辅导员打电话,辅导员大喜:“我正找她呢,您转告孟逐溪,请她明天来学校一趟。” 孟言溪不敢跟孟淮和孟时序说,连忙丢下手边的事,开车来到周淮琛家。 他甚至还周到地去问了物业:“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一个叫孟逐溪的小姑娘搬过来?” 物业:“什么孟逐溪?谁是孟逐溪?” 周淮琛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说不定是跟朋友出去玩了。” 孟言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知道,那丫头从小没有妈妈,小时候爷爷和爸爸工作忙,她基本上是把我当成了妈。她长这么大,去哪儿玩都会跟我说,甚至除了军训和前阵子她上那个996的班,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 周淮琛提议:“要报警吗?” 孟言溪沉默了片刻:“我先去她家附近转转,再等会儿她回电话,不行再报吧。” 孟言溪离开后,周淮琛拿出手机,又看了眼一个星期前孟言溪发来那个聊天截图。 片刻后,他起身出了门。 小区附近500米处就有一个派出所,如果孟逐溪真来过这里,应该会被附近的道路监控拍下。 出小区右转,到派出所的路上有一个小区配套的幼儿园。 周淮琛没开车,职业使然,他平常习惯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经过幼儿园时,目光随意往里面一瞥,在看到园子里正带着小朋友们跳舞那个身影时,倏然定住。 周淮琛大老爷们,没这方面的天赋,听不出幼儿园里他们跳的具体是什么音乐,只是听那鼓点和节奏,有点像汉唐风。 古朴端庄,舒展大气。 最前方,带着小朋友们跳舞的姑娘人美腰软,眼波流转。她自己跳着,时不时扬声喊几道关键指令。 “转、拎、提、沉、收——” 幼儿园的小朋友,半大不小的小豆丁,穿着一样的汉唐舞衣,跟随着她的动作和指令,动作整齐,竟也跳得有模有样。 周淮琛沉冷的面容忽然就放松了下来,掏出手机,拨下孟言溪的电话。 “你妹找着了。” “嗯,在我家旁边的幼儿园。” 孟逐溪带着小朋友们跳完,停在最后一个结束动作。 汉唐舞舒展大气,结束的动作并不复杂。她侧身站在那里,窈窕柔软的身段轻扭,脊背纤薄挺拔,一只手轻抬,掩于面前,美目盼兮。 一抬眼,隔着幼儿园的栅栏围墙,正正对上周淮琛漆黑如墨的眸子。 孟逐溪:“……” 措手不及! * 这段时间小朋友们的舞蹈排练很辛苦,虽然还有1个小时才放学,园长还是“法外施恩”让孟逐溪先下班了。 孟逐溪换了衣服出来,周淮琛正等在幼儿园门口,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 孟逐溪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这样一个场景,她其实也是有期待过的。 但在她的期待里,如果一切按计划顺利进展,应该在一年以后。 没想到她的计划还没开始,一年小目标就先达成了。 措手不及肯定是有的,但她很快就平复了。 孟逐溪走到周淮琛面前,笑盈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淮琛低眸看着她:“报警,路过。” 孟逐溪:“……?” 周淮琛看了眼时间,孟言溪怕是要有一会儿才能到。 他偏了下头:“去我家坐会儿?” 孟逐溪:“……!” 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孟逐溪反应过来,连忙谦虚地摆手:“不了不了,太唐突了。” “唐突?”周淮琛哼笑一声,“你还挺有边界感。”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眼她身后的幼儿园:“所以转而来这里找工作?” 孟逐溪:“……” 怎么说呢?她也不是天生就是那么有边界感的。 在拿到地址的短暂一瞬间,她确实想过,直接上门去找周淮琛。 可是后来想想,这样真的很没有礼貌。 易地而处,假如是有人拿到了她的地址,就直接上门来找她,她也不会对他有好感。 于是孟逐溪就开始思考曲线接近的事儿。 警察可能天生就会审讯,明明周淮琛也没对她严刑拷打。两人就只是简单坐在咖啡厅里等孟言溪过来,还没聊几句,孟逐溪就将自己这个星期以来的心路历程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我一开始只是想在你们家附近超市等你,等你出来,就假装偶遇。可是后来想想,这样逻辑上说不通。我又不住这边,忽然出现在你们家附近的超市,那不是显然在蹲你的点儿吗?那跟直接去你家敲门也没什么两样,都很唐突。” “我想肯定不能这样不尊重人,所以我就想着,要不我搬到你们小区住吧?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会在超市里遇见你了。可是转念一样,这个逻辑还是经不起推敲。毕竟我学校不在这边,我家不在这边,我工作也不在这边,我忽然搬过来,不也显然是冲着你来的吗?还是一样会冒犯到你。” “那我既不能把学校搬过来,也不能说服爷爷和爸爸把孟家搬过来,就只能先在这附近找个工作了。” 两人坐在窗边的位置,孟逐溪双手捧着咖啡温热的杯子,漂亮的大桃花眼因为心虚,乖乖垂着,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垂落。 周淮琛散漫地坐在她对面,听到这里忍不住低笑:“你还挺讲逻辑?那你最后找到工作了,怎么没来跟我‘偶遇’?” 说到这个,孟逐溪简直欲哭无泪。 “我也没想到幼儿园老师会这么累啊!我本来应聘的是美术老师,结果音乐老师忽然请假,园长就让我同时教美术和音乐。可是我从小五音不全,怎么教音乐嘛?好在我小时候孟言溪送我去学了几天跳舞,就勉强教他们跳个《小乐舞》咯。” 周淮琛:“那支舞叫《小乐舞》?” 有钱算特长吗 第10节 “嗯,对,不过那不重要。”孟逐溪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上午教他们画画,下午教他们跳舞,晚上还要备课,我每天累得家都不想回,就住附近的酒店,根本没有时间去跟你……不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超市。所以我就想着,反正还有两个月就暑假了,我再忍一忍,等到了暑假再说。” 周淮琛:“……”叹为观止! 他还从来不知道,有人追人是先找工作的。 周淮琛忍不住问:“你没有觉得你这个工作太迂回了吗?你就没想过找个单刀直入点的工作?” 孟逐溪用力点头:“我想过的,我想过在这附近送外卖!” 周淮琛:“这不挺好的吗?” 孟逐溪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可我不会骑小电驴。” 周淮琛:“…………” 第07章 “好在我给你发的是地址,不是菜谱,不然孟逐溪你现在是不是正在稻田里插秧啊?”孟言溪推门走进,没好气地问。 他绷着脸,神情有些严肃。 周淮琛跟她说了她哥以为她丢了的事,孟逐溪心里理亏,低着头解释:“我在上课,上课的时候手机都静音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没听见。” 孟言溪走上前,拉开周淮琛身边的椅子坐下,面对着孟逐溪:“你就不会提前跟我说一声吗?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情不动脑子。” 孟言溪平时不会这么严厉对孟逐溪说话,只是今天真以为她丢了,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 周淮琛见小姑娘委屈得眼眶都红了,适时打圆场:“好了,教小朋友画画跳舞,挺有意义的事。” 孟言溪嘴巴不饶人:“插秧也挺有意义,孟逐溪,你明天就去田里插秧吧。” 周淮琛:“……” 孟逐溪闷闷道:“辅导员找我,明天我要去学校。” 孟言溪刚才只顾着担心她的安危,这时才想起打电话给辅导员时,辅导员欲言又止的语气。 孟言溪缓了神情,手指敲了下桌面:“这不都要毕业了吗?你们辅导员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孟逐溪胡乱道:“工作的事吧,现在学校就关心我们的就业率了。” 孟言溪看了眼街对面的幼儿园,不无讥诮地说:“你工作不是找着了么?要不就把这份报上去?” 孟逐溪立马抬眸,求助地看着他。 不要,这份工作太累了! 哪里有又当美术老师又当音乐老师的? 她不过是看小朋友们可爱,这才甘愿顶上一阵子,要一直顶她肯定不行的! 孟言溪见她那萌哒哒的模样,神情这才舒展,也没说什么,就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行了,跟我回家。” 三人一同走出咖啡厅,孟言溪的车停在路边,他快步过去开车,孟逐溪和周淮琛落后了几步。 周淮琛想想今天这事儿,说离谱,又好笑,但要说跟他没关系吧,又还真有点儿关系。 好像确实是因为他,差点孟家就丢女儿了。 他侧眸看向孟逐溪,正想委婉让她别胡闹了,孟逐溪忽然上前一步,而后转身,和他面对着面。 就这么一个举动,气氛刹那间就变了。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他面前。夕阳余晖从高楼间穿过,在地面无限拉长,落在她的身后,她就像站在灿烂的光里。 孟逐溪仰头,清澈的眸子盈盈望着他:“周淮琛,我想了想,我刚才好像跟你说了很多话,又是小乐舞又是小电驴的,但那好像都不是我想说的。” 不知道是她的脸太明媚,还是她的声音太干净,周淮琛的喉咙莫名有点痒,原本到了嘴边要拒绝她的话就变成了:“你想说什么?” 孟逐溪弯眸一笑:“我想说,就你上次说v你500万的事儿,不给钱,给人行不?” 孟逐溪稍稍朝他倾身,小声问:“你看我怎么样?” 周淮琛:“……” * 孟言溪把孟逐溪送回家,只有兄妹两人,孟言溪就直说了:“我把地址发你的时候,做好的心理准备是去派出所接你,我是真没想到会去幼儿园接你。” 孟逐溪心累地躺在沙发上,连轴转了整整一个星期,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呈大字型:“我也是一不小心就走上了敬业奉献的道路啊。” 孟言溪见她累成这样,又有点心疼:“你那什么破幼儿园?怎么还能又当音乐老师又当美术老师?” 孟逐溪心累地摇摇头,又稍稍抬起头来看向她哥,语重心长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哥,你是不会懂的。” 孟言溪:“……”真是心疼不了她一秒! 他上前踢了踢她的腿:“那你明天回学校怎么办?” 孟逐溪:“请假了。” 孟言溪又问:“要我陪你回去吗?” 孟逐溪顿时不高兴了,仰躺着睨她哥:“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你跟我去就算是请家长了,大学生请家长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那都是眼见着毕不了业的学渣才请家长!” “行,”孟言溪这下是真被她给气到了,撂下话来,“有事儿你千万别来找我!” 孟言溪这人,很多时候,孟逐溪都怀疑他修的是乌鸦属性。 一语成谶,第二天孟逐溪就真被喊家长了。 孟逐溪是油画专业,毕业设计是一幅油画作品加上毕业论文,油画作品要求纸质装裱。她的毕业论文虽然写得磕磕巴巴缝缝补补,但对自己的画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一早就提交了。可是临到毕业设计展,导师那边却反馈说没有收到她的作品。 辅导员把她叫去学校,她以为就是帮着找找,反正画她是千真万确交了的,指不定就是压在什么地方没看到。 孟逐溪这人就这样,对什么事儿都有种莫名的松弛感。 就跟他追周淮琛一样,追着追着就去他附近幼儿园当老师去了。 但其实辅导员在把她叫过来以前已经找过很多遍了,没有就是没有,她自己来找也不会说就能凭空冒出来。 辅导员问:“你确定提交了吗?” 孟逐溪点头:“我上个月就交了。” 辅导员:“交给谁了?” 孟逐溪:“交给周茉了,我那时候跟她一块儿在游戏公司实习,装裱好后,我就给她帮忙带回来了。” 辅导员沉吟了一下,说:“周茉的毕业作品这边是有的,现在只差你一个人的,你要不问下周茉?” 孟逐溪给周茉打电话,周茉这会儿应该正在忙,电话接通后也是压着声儿问:“怎么了,溪溪?” 孟逐溪:“茉茉,我的画你帮我交了吗?” 周茉:“交了呀,我拿回宿舍,给希瑶她们一块儿交的。” 孟逐溪挂了电话,又打电话给郑希瑶,郑希瑶同样在外面实习,回话说画当时是给的何琪,因为这次的作品是以宿舍为单位提交,而她们宿舍四人就只有何琪在准备年底的考研,平时在学校,所以她们三人的画都是放宿舍桌子上,由何琪统一拿去交的。 辅导员于是叫来何琪,何琪却说:“我没有见到你的画,我平时白天都不在宿舍,晚上回去就只看到茉茉和希瑶的画,我只交了我们三个的。” 孟逐溪:“你再回忆一下呢?希瑶说她是把我们三人的画一起放在了她的桌上,你只看到了她们的,没看到我的吗?” 何琪摊了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只看到了她俩的画,没有看到你的。” 孟逐溪被噎了一下。 辅导员笑了笑,委婉问:“琪琪,你再回想一下,是不是当时拿漏了?因为这边周茉和郑希瑶说法是一致的,是周茉先替孟逐溪收了画,又转交给了郑希瑶,而后郑希瑶把她们三人的画一起交给了你。” 何琪不卑不亢反问:“她们是亲手交给我的吗?” 辅导员沉默了一瞬:“但是这一次毕业作品的提交确实是以宿舍为单位的,不只你们宿舍,其他宿舍也是四幅作品一块儿交的,如果你当时发现少了孟逐溪的画,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 “老师,虽然是以宿舍为单位提交,可我们也只是友情帮忙,本质上并没有替同学交作业的义务。更重要的是,孟逐溪大四以后就不住宿舍了,她并不算我们宿舍的人。我们宿舍常住人口就三个,我交三幅画也算不上反常吧?” 孟逐溪:“……”同学一场,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孟逐溪不理解。 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深仇大恨吧? 闷头亏吃到这里,孟逐溪知道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节省点时间重新画一幅。 “行吧。”孟逐溪转头对辅导员说,“老师,我重新补一幅。” 辅导员略一沉吟,点了下头:“行……” 话刚开口,何琪忽然不轻不重出声:“我记得毕设要求里写明了,毕业作品和论文须在3月31号以前提交,逾期不得参加毕业答辩。现在时间早就已经过了。” 孟逐溪闭了闭眼。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她端起辅导员面前的茶水,朝着何琪的脸兜头泼了上去。 “我给你脸了是吧!” …… 路景越是中午落的地,下飞机后就去了鹿溪饭店。 他是赶回来的。 周淮琛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休个假,刚好遇着他不在,明天又要回队里去。路景越赶着最后一天回来,约了四人一块儿聚。 周淮琛、路景越、孟言溪、骆珩,刚好凑一桌麻将。 然而麻将还没来得及打,孟逐溪的电话就到了。 她没跟孟言溪打,知道今天路景越要回来,偷偷跟路景越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还小心翼翼先问了一句:“越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路景越看了眼孟言溪。 孟言溪也是个人精,一对上路景越这眼神,就知道是谁在打电话了,点了下下巴。 路景越:“嗯。” 孟逐溪:“太好了!我们老师让请家长,你看,你现在方便代表家长过来一下吗?” 路景越:“发生什么事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11节 孟逐溪哼哼唧唧了两声,吞吞吐吐说:“这得看你们斡旋的结果了,可大可小吧。” 路景越又往孟言溪看去一眼,孟言溪示意他开免提。 路景越挑眉:不给她留点面子吗? 孟逐溪虽然从小跟着孟言溪相依为命,可是小姑娘从来不爱跟孟言溪出门,所以孟言溪的朋友圈子她是全然陌生的,也就骆珩见过两次面。 路景越目前还没来得及知道孟逐溪和周淮琛那点儿事儿,顾忌着周淮琛这个“陌生人”,怕小丫头在陌生人面前丢脸。 孟言溪也不能当场给他解释啊,就示意路景越开。 行吧,亲哥都说话了。路景越照做。 “你先说小吧。”路景越还算有点良心。 孟逐溪:“我泼了同学一脸水。” 路景越:“……大呢?” 孟逐溪:“我可能会毕不了业。” 众人:“……” 第08章 辅导员让何琪先回宿舍清理,孟逐溪被单独留在了办公室。 坐在沙发角落里等路景越过来的时候,孟逐溪心里又琢磨了下今天这个事儿,其实也有点后悔。 明明她没错,泼了何琪一脸,反倒像是她错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 学校在市中心,离鹿溪不远,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人应该快到了。 小姑娘垂着头默不作声看手机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可怜巴巴。 隔壁办公室的教秘过来找书记手签章,和辅导员一块儿找了好一会儿,中间忍不住怜惜地多看了她两眼。 等同事找到章离开了,辅导员心叹一声,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谢谢老师。”孟逐溪双手接过,仰头向辅导员道谢。 小姑娘眼眸清澈干净,跟一汪清泉似的,一眼就能见到底。 辅导员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看你,冲动是魔鬼吧?本来是你占理的,这一泼,你反而成了叫家长的那一个。”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磁沉的声线传进:“请问是王老师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逐溪猛地扭头。 门口处,男人身高腿长站在那里,一身黑色休闲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沉黑的眸子微垂,视线与她对上。 周淮琛。 孟逐溪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他,一下子有点懵,直直坐在那里,呆呆望着他。 “您是?”辅导员问。 男人下巴朝角落里的孟逐溪松松点了下:“她家长。” 孟逐溪:“……” * 辅导员出去打电话叫何琪过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孟逐溪和周淮琛两人。 “怎么是你过来?越哥呢?” 面对周淮琛,孟逐溪莫名心虚,在沙发上磨磨蹭蹭了几秒才站起来,垂着头走到男人面前。 周淮琛插兜看着她,哼笑一声:“你以为我想过来?你越哥和你哥都喝了酒,开不了车,司机过去接还要等一会,怕你一个人在这边受委屈,我替他跑一趟。” 孟逐溪一听,刷地抬头:“我哥也在?” 周淮琛:“在啊。” 孟逐溪:“……”忽然觉得更丢脸了。 感觉昨晚说的硬气话都变成了打脸。 孟逐溪垂着头,两根食指绕啊绕的,闷闷道:“那你也不能说是我家长啊……” 周淮琛前两次见孟逐溪,小姑娘都是神采飞扬的,真就是个小公主,连头发丝儿都带着娇气。 电话里听她说拿水泼同学脸,还以为她多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来了一看,蔫巴巴坐在角落里,连跟他说话眼睛里也透着心虚。 看来还是知道害怕的。 周淮琛好笑地问:“我怎么就不是你家长了?” 孟逐溪就默默望着他。 他们有半点血缘关系吗? 周淮琛勾着唇笑:“我跟你哥是兄弟,也就算是你哥吧。长兄如父听过没?四舍五入我都能当你爸了。” 孟逐溪:“…………” 神特么长兄如父啊! “抱歉,久等了。” 这时,辅导员走进来,她身后隔了两米左右,跟着何琪。 何琪回宿舍换了衣服,简单洗了头。她的肤色偏深一些,戴一副黑框眼镜,扎马尾,典型的学生模样。进门时眼风扫了眼孟逐溪,又看了眼周淮琛,很快又垂下眼,一张脸冷漠地板着。 面对孟逐溪和她的“家长”,她看起来像一朵坚韧的小花,虽弱却不畏强权的模样。 “来,何琪,坐。”辅导员为何琪拉开椅子,又请周淮琛坐,“您也坐。” 周淮琛大马金刀地坐下,孟逐溪默默站在他边上。 自知闯祸了,乖得不行。 辅导员刚准备开口,就见何琪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 辅导员愣了一下:“这是做什么?” 何琪不卑不亢道:“王老师,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长也不像孟逐溪同学的家长一样,能一个电话就为了她赶过来。可能今天过后,您也会联系我的家长,我到时候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您不介意我先录个音吧?” 辅导员被噎了一下,愣了好几秒,才转头看向周淮琛问他们的意见:“您这边呢?” 孟逐溪站在周淮琛身边,见何琪这一系列操作就堵得慌。录音她不介意,她介意的是何琪为什么一副他们在联合起来欺负她的模样啊? 谁欺负她了? 明明现在快毕不了业的人是她孟逐溪好么! 她不开心地用手指戳了戳周淮琛的后背。 男人的肌肉硬邦邦的,像铜墙铁壁一样。 周淮琛:“不介意。” 孟逐溪:“……”她现在可以临时要求换“家长”吗? 当着当事双方,辅导员首先简单说了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孟逐溪在电话里面讲的差不多。 说完事情,辅导员温和地笑了笑,对周淮琛道:“大家都是同学,同学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发生龃龉也是在所难免。本来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也远到不了请家长这个地步。只是今天的事,一来关系到孟逐溪同学能不能顺利毕业,二来孟逐溪同学情绪比较激动,所以才会将您请过来,看能不能大家坐下来讨论出个解决方案,至少不要影响到孩子的前程。” 周淮琛点了下头:“理解。” 他看了眼孟逐溪,言简意赅总结道:“所以目前是两件事,一个是校方没有收到孟逐溪的毕业作品,按照要求,要取消她今年的答辩资格;一个是孟逐溪对同学动手了。” “是霸凌。”何琪打断。 辅导员皱了下眉,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上小作文三件套。他们做学校工作的最怕这个,一个不好拖着学校一起下水,热搜上能被网友拉着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个七天七夜。 她还没说刚才何琪其实就已经发朋友圈了。虽然不是小作文,基本上也是小作文的预热了。意有所指的文案配上自己被孟逐溪泼一脸水的图,还好被她及时发现,赶紧打电话过去让她先删掉了。 何琪本来是不肯删的,还是她好言相劝,暗示她孟逐溪的家长不是无名之辈,挺注意名声的,让她先看看孟逐溪家长能给出什么样的态度和诚意,何琪这才愿意先暂时不发作。 结果这一会儿又上纲上线到霸凌了。 “我什么时候霸凌你了……”孟逐溪气不过。 周淮琛拉住她的手,将人拉回来,气定神闲道:“报警吧。” 何琪脸色一变,辅导员脱口而出:“您说什么?” 周淮琛视线落在何琪身上:“孟逐溪用茶水泼同学,无论她有什么理由,她先动了手就是她不对,在此,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淮琛你——” 周淮琛用力按住她的手,继续道:“但我知道的也仅此而已,并不知晓她是不是瞒着我们还做了别的事,才会让你说她霸凌。如果真的是霸凌,那就是违法了。如果她真的敢这么无法无天,我和孟家绝不姑息。我替你报警,交给警察来彻查。” 何琪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两下,支支吾吾道:“她,她倒是也没有做别的……就,就不必浪费警力了吧。” 周淮琛看着她的眼睛:“那孟逐溪还是霸凌吗?” 何琪紧紧咬着唇,没吭声。 周淮琛注视着她,又问了一遍:“同学你说呢?” 何琪眼风瞥了眼亮着的麦克风,手机开着录音,她还是没吭声。 辅导员这时打圆场:“害,都是同学,一场误会,何必上纲上线呢?还能为咱们这点儿小事浪费警力不成?” “这个警力今天怕是不得不浪费了。”周淮琛淡道。 何琪猛地抬头看着他。 周淮琛不紧不慢道:“报警,一来是查孟逐溪有没有霸凌同学,二来是找出孟逐溪的毕业作品。” 何琪的脸刷地白了,手指轻轻发抖。 周淮琛将她的微表情看在眼里,问辅导员:“王老师,根据贵校的毕业设计要求,学生须在3月31号以前提交毕业作品和毕业论文,逾期不得参加当年的毕业答辩,是吗?” 辅导员:“对,毕设要求已经发到了学生群里,各位同学都能看到。” 有钱算特长吗 第12节 周淮琛轻点了下头:“所以目前的关键是,孟逐溪到底有没有在3月31号以前提交毕业作品。如果查实她没有提交,那我们遵守规定,也不用学校捞她,我首先不让她参加答辩,明年从头再来。但如果她确实在截止日期以前提交了作品,那这个责任再由她来承担,就有失公正了吧?” 辅导员沉吟片刻,颔首:“没错,现在的关键是,查明孟逐溪同学有没有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作品。如果她交了,但因为某些因素,我们没有收到她的作品,那就不是她的错,学校应该再给她一次补交的机会,同时找出这中间具体的责任人。” 周淮琛长指轻敲桌面:“根据相关规定,学校监控要求至少保留一到三个月。报警后,警察会首先调取监控。油画作品不小,如果孟逐溪的同学真的将它带回了宿舍,计划以宿舍为单位统一提交,那么在宿舍公共区域一定会留下监控记录。如果证实孟逐溪没有说谎,再要找出具体责任人,就不难了。虽然宿舍里面没有监控,但只要确定画已经进了宿舍,再向相关同学取证,辅以聊天记录佐证,整个过程也浪费不了多少警力,动作快点,今天下班之前就能水落石出了。” 何琪笔直地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手心全是冷汗。 周淮琛视线扫过她,侧头对孟逐溪道:“报警。” 孟逐溪这会儿浑身舒畅,看周淮琛步步为营帮她讨回公道,只觉整个人乳腺通畅,脆生生说了声“好”,立刻掏出手机。 “滴、滴——” 手机按键的声音落在死寂的办公室内,响亮而清澈。 “等等!”何琪猛地站起来,乞求地看向辅导员,“别报警!” 辅导员抿着唇,沉沉看着她。 * 周淮琛领着孟逐溪离开院系大楼的时候,夕阳沉坠,远处运动场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有少年穿着短袖,骑着自行车,风一般从他们面前飞过。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报警。 何琪承认孟逐溪的画被她毁掉了,哭着向孟逐溪乞求原谅。辅导员毕竟带了她们四年,对学生总是有感情的,如果可以,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想帮学生争取到一个尽量好点的结果。 辅导员在一旁说好话,说会如实将此事上报给院系领导,由校方对何琪做出处理,同时再给孟逐溪一次作品提交的机会。只是希望这件事就控制在校内,不要报警,不要扩大。 孟逐溪答应了。 但她还是不理解,走出大楼,她问周淮琛:“她图什么呢?明明学校到处都是监控,只要我一报警,总会发现她有问题。” 周淮琛侧眸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在犯罪学中,犯罪分为‘有预谋犯罪’和‘激情犯罪’,你说那种将种种细节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的是有预谋犯罪,但事实上在具体司法实践中,遇见的很多犯罪都是临时起意。犯罪主体并没有想太多,大多只是受一时情绪支配就做了,也就是所谓的‘激情犯罪’。” “你同学显然属于后者。一时冲动在先,心怀侥幸在后。毕竟在校园里,只要没有侵犯到人身安全,大多不会选择报警。” 周淮琛的车停在停车场,从院办大楼走过去要大约五分钟。两人并排走在校园里,孟逐溪稍稍落在他身后。 夕阳斜斜照过来,男人身形高大,她可以完全藏在他的影子里。 像将她纳入了他的羽翼。 孟逐溪仰头望着男人干净利落的后脑勺,心怦怦的。 周淮琛忽然回头,正对上她毫不掩藏的目光。 周淮琛:“在看什么?” 孟逐溪的心往胸口撞了一下,胡乱道:“没什么,在想激情犯罪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所以你以为是什么?” 孟逐溪直直看着男人英挺的脸庞。 夕阳从前方打来,他微微侧头看着她,使他的面庞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更加立体深邃。 孟逐溪的视线往下,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他的喉结很明显,尤其侧身的时候,线条清晰凌厉,让人很想亲上去。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眨了下眼:“我以为是男女间的犯罪,比如,我现在扑上来亲你。” 周淮琛:“………………” 第09章 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即使脂粉未施,小脸依旧明媚娇妍,真真肤如凝脂,看不见毛孔。唇色有些浅淡,却又娇又嫩,像春天的第一朵杏花绽在枝头。 乍见春光,不谙世事。 周淮琛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痒,忍不住轻侧开头。 懒得搭理她。 周淮琛径自往停车场走去。 孟逐溪望着男人的背影,停了两秒追上去,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故意离他很近。 她一直记着郑希瑶说的感官刺激,其实小吊带她都已经准备好了,露胸的露背的都有,就等着在他面前展现她饱满的曲线和大片白腻的肌肤了。只可惜两次都是这么不巧,上次在幼儿园,这次在学校,她都没料到他会忽然出现,穿得规规矩矩,一点准备都没有。 视觉指望不上,也就只能指望触觉了。 这块儿郑希瑶没细说,但她自觉天赋不错,可以随机应变临场发挥。 她追上去,故意走在他身侧,身体有意无意蹭过他的手臂。 小姑娘的身子柔软极了,跟他硬邦邦的身体俨然两个极端,周淮琛的指尖跳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几不可察的反应,可是偏偏被孟逐溪眼尖地捕捉到了,她顿时像是受到了鼓舞。结果下一秒,男人忽然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顺势将她往旁推开。 “别胡闹,等你出嫁,哥给你添嫁妆。” 男人手长脚长,孟逐溪的脑袋被他控制在掌心里,他伸直了手臂,孟逐溪离他至少一米远,半点儿近不了他的身。 孟逐溪:“……” * 孟言溪和路景越还在鹿溪。 孟言溪虽然看起来是个不靠谱的哥哥,但看孟逐溪能没心没肺长这么大也能知道,他私底下多少还是操了点儿心的。今天周淮琛去了学校以后,他这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路景越看在眼里,问:“这么不放心,怎么不亲自去?” 孟言溪站在窗前摆弄着手机,头也没抬,说:“喝酒了,开不了车。” 路景越侧开头,都懒得戳穿他。 鹿溪饭店是他和孟言溪合开的,虽然对外说的比较有文化——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但更实在的版本其实是从他和孟言溪的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 还司机来不及赶过来接他? 所以全岁宜最豪华的五星酒店之一竟然连给老板派辆车都派不出来? 也不知道周淮琛是怎么信的他的邪? 对啊。 路景越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闪过周淮琛爽快拿起车钥匙出门的画面,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 所以周淮琛究竟是怎么就信了他的邪? 路景越上下打量着孟言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孟言溪人虽然没出去,可是消息灵通,这么一会儿功夫,什么都打听得明明白白了。 他此刻的心情其实有点儿复杂。 一方面,他相信周淮琛的能力,堂堂猎豹队的队长,处理这点小事儿还不跟玩儿似的?肯定不会让他妹受半点儿委屈。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种莫名的失落。小丫头现在才大四,就已经不用他这个哥哥替她出头了吗? 他可是连她挑男人挑花了眼以至于三十岁还嫁不出去的准备都做好了。 这么一想,对上路景越探究的目光,他没好气地坐回沙发,将手机随手往旁一扔。 “别我说了,等孟逐溪回来,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路景越挑眉。 周淮琛把人从学校领出来后,就直接给送回了鹿溪饭店,又向孟言溪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 孟言溪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不过周淮琛的处理结果确实超出他的预期。 稳、准、快。 不愧是周队长。 孟言溪得承认,今天这事儿就是他亲自去,也未必能解决得这么快。 当然解决是肯定能解决的,不管怎么着,他孟言溪还不至于让妹妹受欺负,更甚至毕不了业。只是能当场就让对方认错求饶,没多拖拉一秒钟,他或许还真不一定。 像孟逐溪说的,他去的话,更多的可能是跟校方斡旋,让校方去查。但这种事情,时间消耗越久,他妹妹的心理压力就会越大。 “谢了,兄弟。”孟言溪拍了拍周淮琛的肩。 周淮琛:“小事。” 他又看了眼正在一旁跟路景越说话的孟逐溪:“我毕竟是外人,不好管太多。这事儿程序上虽然解决了,私下里你还是要再跟她聊聊,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儿,我怕她莫名招了算计,心里会有负担。” “放心。”孟言溪点了下头。 周淮琛转了下车钥匙,就打算走了。 正是饭点儿,孟言溪连忙喊住他:“饭不吃了?” 周淮琛漫不经心说:“不了,晚上老爷子喊吃饭,我可不敢抗旨。” 别说周淮琛不敢抗旨了,就是孟言溪,一想起周家老爷子军装肩徽上的星星,也不敢再留他。 结果这边周淮琛刚一转身,那边正跟路景越说着话的孟逐溪立马就从沙发上起身,跟在他屁股后头,大有要当小尾巴一路跟着周淮琛回家的架势。 周淮琛好笑地回头,眸子轻垂,视线顺着眼尾落在孟逐溪身上:“你干嘛呢?” 孟逐溪轻眨了下眼:“跟你回家。” 孟言溪:“……” 孟言溪在一旁都替她感到丢脸,赶紧把自家妹妹拉回来:“孟逐溪,你礼貌呢?” 你忘了你为了不唐突周淮琛自己跑到幼儿园打工的事儿了吗?! 却见孟逐溪一脸坦荡,虽娇美却不骄纵,不急不躁地跟他讲道理:“就是因为礼貌,所以我才要跟他回家啊。” 周淮琛听见这话就乐了,也不着急走了,好整以暇反问:“你这话可得说清楚了,什么叫你是因为礼貌,才要跟我回家?我是干了什么让你这么‘懂礼貌’的事儿了?” 孟逐溪仰脸看着他:“你说你要给我添嫁妆。” 周淮琛:“……” 路景越、孟言溪:“?” 两兄弟齐刷刷看了看周淮琛,又动作一致看向孟逐溪。 有钱算特长吗 第13节 孟逐溪一脸感恩对着周淮琛:“谢谢,嫁妆我就收下了。但我怎么好意思白收你嫁妆呢?那我就跟你回家吧,以后给你当妹妹。” 周淮琛:“………………” 操,他怎么忽然感觉无法直视“妹妹”这两个字了! 第10章 孟逐溪最后也没能跟着周淮琛回家。 这不能说毫无悬念,只能说悬念不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周淮琛休假结束,第二天就要回队里了。 孟逐溪起初还理解不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亲哥残忍地告诉她:“这意味着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你都见不到他了。” 孟逐溪:“!” “他那什么工作啊?都不放假吗?”孟逐溪很震惊,她以为996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 “放啊,”孟言溪说,“人是自愿献身祖国和人民。” 孟逐溪:“……我不理解。”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管上学还是上班,脑子里没别的事儿,就天天想着放假?”孟言溪说着说着又上手,揉了一把他妹的头发,“周淮琛可是把这辈子全部的热血都投入到了特警队。” 孟逐溪一脸问号,以至于都没想起来去拍孟言溪的爪子。 她老实说:“热爱工作热爱到放假不回家?我真的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把全部的热情都献给工作呢? 难道除了工作以外,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激起他的热情了吗? 这对于孟逐溪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 孟言溪垂眸看着孟逐溪,勾人的大桃花眼里忽然就有了孟逐溪看不懂的慈爱:“不懂是好事儿。” 孟逐溪:“?” * 周淮琛这一归队,孟逐溪幼儿园那个工可就算是打了个寂寞。 她那原本忍一忍忍到暑假就去跟周淮琛“偶遇”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 雪上加霜的是,她还要重新补毕业作品。 不是简简单单把原来那幅等比例再画一次,而是配合她的论文题目,再画一幅主题一致但内容全新的毕业作品。 那为什么毕业作品能叫毕业作品呢?肯定是因为那幅画花了她最多的心思,代表了她最高的水平啊。 结果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最高水平莫名其妙被同学毁了,她还要再憋一次。 孟言溪后来让她回忆一下,是怎么跟人结仇的。 孟逐溪一脸懵:“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孟言溪就不问了。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恶意,这样的恶意最初可能只是来源于一瞬间的看不惯。看不惯你运气好、看不惯你衣服漂亮、甚至只是看不惯你的笑容无忧无惧。 这样的看不惯最善于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无限滋长壮大,而后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恶意。 但你并没有错,你甚至什么也没有做。 你自然不必为此自我反省。 孟言溪替幼儿园找来了新的美术老师,同一时间音乐老师也销假回来上班了,孟逐溪抓住机会向园长提出了辞职。 园长其实很舍不得她,小姑娘看着娇气,实际上很能扛事儿,也很有责任感。她试着挽留,可是孟逐溪眼前的头等大事显然是毕业,她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离开幼儿园后,孟逐溪又去了一趟周淮琛家楼下。 周淮琛住的不是那种密集的大高层,算是洋房吧,但不是正宗的退台洋房,也就楼层低一些,统共11楼,周淮琛家住九楼,面朝中庭。 孟逐溪坐在小区中庭的椅子上,仰头望着周淮琛家紧闭的窗户。 孟言溪说他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了,她问:“几个月是多少个月?端午?中秋?该不会是国庆吧?” 孟言溪一脸残忍:“不一定,你直接期待春节比较保险。” “……” 该不会真的要等到春节他才回来吧? 孟逐溪对着周淮琛家的窗户,惆怅地轻叹一口气。 “孟逐溪?” 听见有人喊她,孟逐溪循声转头。 乔绵绵很高,裸身高目测一米七,脚下踩着一双镶钻的银色细高跟,配一条黑色低胸裙,浅粟色的头发刚到肩膀的位置,脸上一副大墨镜,遮了她半张脸,只露出烈焰般的大红唇。 或许是没想到孟逐溪会出现在这里,她颇有些惊奇,墨镜下滑到鼻梁以下,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视线从墨镜上方穿过,打量着孟逐溪。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绵绵戒备地问。 孟逐溪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乔绵绵,仰头下意识答了一句:“我在旁边上班啊……” “上班?”乔绵绵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掉了掉。 “不过刚才已经辞职了。”孟逐溪不欲多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乔绵绵鲜红的指尖扶了扶墨镜:“我今天搬家,刚去跟物业打完招呼。” 孟逐溪以为她是搬进来,同情地望着她:“你来晚了,周淮琛休假结束,已经回特警队了。” 要春节才回来。她在心里惆怅地补了一句。 乔绵绵神情微妙地看着她三秒,残忍地告诉她:“我知道,我今天是搬走。” 孟逐溪:“………………” 所以她的动作究竟是有多慢? 乔绵绵都搬进来跟周淮琛近水楼台一个回合了,她还在想着先打工到暑假等放假了再来招惹周淮琛! 偏乔绵绵哪壶不开提哪壶,见她出现在这里,立刻明白她是追着周淮琛过来的,还追问她:“不对啊,你在附近上班,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要知道这段时间,周淮琛身边就是有只蜜蜂飞过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孟逐溪能说什么?她自嘲地扯了扯唇:“那大概是因为,我每天都在忙着上班吧。” 乔绵绵:“……你在哪儿上班?” 孟逐溪指了指方向:“幼儿园。” 乔绵绵:“?” 是她情报不到位吗?没听说周淮琛有个儿子或者侄子在上幼儿园啊。 乔绵绵在孟逐溪身边坐下:“幼儿园跟周淮琛有关系吗?” “没有。” “那你去幼儿园做什么?” 孟逐溪一脸麻木望着她:“因为那是我在这附近唯一能找到的工作。” 乔绵绵:“……”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乔绵绵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从戒备变成了怜爱。 * 乔绵绵搬家请的是专业的搬家公司,小到化妆刷,大到床垫,无菌打包,原样平移。贵是真的贵,但省事也是真的省事。她坐在椅子上随意跟孟逐溪聊了会儿天,搬家公司就给她打电话说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搬离。 物业那边已经交接好,也不用乔绵绵再亲自上去看。 她站起来就打算走了,见孟逐溪还坐在那儿,问:“带你一程?” 孟逐溪想了想:“好啊。” 乔绵绵的车跟乔绵绵的人一样,艳光四射。红色的敞篷玛莎拉蒂刚一开上路,立刻就吸引了无数眼球。 在第三次被旁边车灯闪到眼睛以后,孟逐溪扭头看向乔绵绵:“下雨了,把顶篷升上来吧。” 下什么雨?这天朗气清的。 乔绵绵被她逗笑了,倒是依言把顶蓬升了上来,又问:“去哪儿?送你回孟家?” 孟逐溪琢磨着重新画画的事儿,顺口问了一嘴:“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嗯……” 孟逐溪顿了两秒,组织语言:“会有那种犷野壮阔的美?” 乔绵绵开着车,被孟逐溪问得硬生生愣了一下:“什么美?犷野壮阔是啥玩意儿?” 孟逐溪换了个坐姿,面对向她,认真地解释:“就是那种没有经过人类干预的、纯天然的景色,充满了豪迈、原生的野性。” 乔绵绵恍然大悟:“你说农村啊?” 这反应跟孟言溪一模一样。 孟逐溪挫败地解释:“不是,还要有那种壮阔的山水感。” 野性、原生、壮阔的山水感……乔绵绵细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琢磨起孟逐溪给出的这几个关键词。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乔绵绵又琢磨了半分钟,忽然扭头看向孟逐溪:“你说周淮琛?” 孟逐溪:“………………”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联想到周淮琛的! * 乔绵绵把孟逐溪送回她江边的窝,孟逐溪解开安全带,出声道谢:“谢谢。” “不谢。”乔绵绵拿起手机晃了晃,“车费结一下。” 孟逐溪:“?” 行吧,孟逐溪掏出手机,扫了下乔绵绵的二维码。 有钱算特长吗 第14节 “滴——” 跳出来的却是好友添加界面。 孟逐溪抬眸看向她,乔绵绵勾唇一笑:“孟言溪的妹妹向我问路,这个人情不要白不要。先加个微信,等我找到你那什么犷野壮阔的地儿,姐带你去写作业。” “是毕设。”孟逐溪纠正,还是低头发了好友请求过去。 乔绵绵顺手点了通过:“那不还是写作业吗?所谓毕设,不就是学生时代最后一次作业。”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 特警基地离周淮琛家其实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左右,但是这些年除了连续长时间的休假,周淮琛通常不怎么回去。他在特警队有单独的宿舍,平时训练强度大,周末如果没有临时任务就直接在宿舍睡觉。如果遇上外出任务离开岁宜,那大半年在外面也是常有的事。 这天上午的枪支实弹射击训练结束,周淮琛刚从训练靶场出来,就遇上迎面过来的指导员韩旭。 两人打了个招呼,周淮琛就准备回宿舍冲澡,韩旭喊住他:“淮琛,你那野外训练的报告批下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 周淮琛侧头,哼笑一声:“上级命令,我有得选?” “你小子,觉悟不错。”韩旭指着他摇了摇头,说,“先听坏的吧,苍山那边的训练场地没批下来。” “好的呢?” “给你批了小鹿岭那片。” 周淮琛挑了下眉:“这叫好消息?” 小鹿岭名字叫小鹿岭,听起来跟鹿似的温和,半点杀气没有,实际上跟鹿没有半毛钱关系。那地方离市区四五百公里,远离人烟,悬崖陡峭,山坳幽深,茂密的丛林里野兽时常出没。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毕竟只有艰难的自然环境能更真实模拟丛林作战场景。但小鹿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它本身属于原始森林的一部分,占地太广,很难完全封锁。 所以其实前两年周淮琛就申请过去那儿,但最终因为封锁难度太高而作罢。 “到时候误闯进来两个人,把人当山里猛兽给崩了,算谁的?” 周淮琛身上还穿着作训服,站在大太阳底下,高大挺拔,真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惜长了一张嘴,一开口就像个土匪。 韩旭手里的文件夹往他身上拍了下:“怎么说话呢?领导让你去你就去,作训部门那边已经协调好了,到时候山下几个入口都会提前封锁,不用你操心。” 周淮琛漫不经心一笑:“行,服从组织命令。” 韩旭顿了顿,又说:“还有个事儿。” 韩旭收了笑,面容顿时显得严肃:“这次训练,有5%的淘汰率。” 周淮琛沉默了两秒,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军校毕业就来了猎豹突击队,这地方每年都有队员来了又走,队里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猎豹。 都是曾经一度并肩作战的战友,年轻气盛那会儿还会觉得不舍,后来渐渐明白了,有时候淘汰并非是舍弃,而是一种无声的保护。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不是不顾及身后之人,相反,他们经历千锤百炼和无数次的极限训练,只是为了使自己的肩膀更加厚实有力,能够承担起家国安稳;使自己的身躯足够强大坚韧,足以将人民护于身后。 * 孟逐溪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加乔绵绵的时候压根儿没指望她真能帮她找着什么采风的地儿,但学校给的时间有限,5月中旬就要正式毕业答辩了,院里要求她最迟五一之后提交画稿,所以她最后郑重交代孟言溪去办这事儿。 孟言溪这人,你说他对他妹不上心吧,他还挺上心的;你说他上心吧,他又上心得不多。 孟逐溪喊她哥给她找地儿,结果孟言溪带她去了趟农家乐,带她吃了池塘里现场钓起来的小龙虾,还有山坡上捉回来现杀的走地柴火鸡。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回去后孟逐溪画了幅柴火鸡的图发朋友圈。 配文案——哥哥带我写的作业。 朋友圈一发出去,同学朋友立刻排队评论:? 辅导员评论:完了,你毕不了业了[偷笑] 没一会儿,孟言溪点了个赞,并评论:不用谢。 孟逐溪扯了扯唇,都懒得吐槽他有多不靠谱了。 这时候屏幕上方弹出条小窗,乔绵绵发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乔绵绵向她建议:【你真的不如直接画周淮琛!】 乔绵绵:【野性、原生、壮阔的山水感……周淮琛这不挺满足你要求的吗?】 乔绵绵:【听说你哥跟他挺熟的,要不让你哥把他约出来给你当模特?我这边可以提供场所,我家就挺合适的!】 孟逐溪:【……你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乔绵绵又是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完还不死心地问:【真不考虑了?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孟逐溪抿了抿唇,忽然问:【我小时候其实也追星的,但我从来不发社交账号,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绵绵:【为什么?】 孟逐溪:【因为我懒,我怕哪天脱粉了我还得回去删朋友圈,怪麻烦的。】 乔绵绵:【……】 孟逐溪:【我现在是挺喜欢周淮琛的没错,但谁知道能喜欢多久?万一哪天我不喜欢他了,我总不能去向教育部申请撤回我的毕业作品吧。】 乔绵绵:【………………】 一个字,绝!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谁逗了谁,乔绵绵老实给孟逐溪发去一个地图定位。 乔绵绵:【我一朋友开的度假庄园,要不要去?】 乔绵绵发完文字,又给她发来几张图片。 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的原因,度假庄园仿佛开在险峻的悬崖边上,周围没有人烟。房间建在洞穴里,窗外是瀑布,远处是云海,往下俯瞰,是连绵的山脉和茂密的丛林。 还有一条玻璃栈道,连着两座山峰,人走在上面仿佛悬空,如走在天堑。 确实是又野又险,还有点惊心动魄的壮阔。 乔绵绵着重介绍了下这条玻璃栈道:【刚修好的,地图上都没有,可以直接走到对面小鹿岭所在的山脉。怎么样,去不?】 孟逐溪又放大图片看了看,回:【去。】 第11章 度假山庄离市区四五百公里,在原始深山上,依山而建,目前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倒不是因为它是新修建的,这地方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了,只是从没有对外开放过。 它原来是私人的避暑庄园,占地广,设计多,房间却不多。远离人烟,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二三十公里地。周围甚至没有正经公路,唯一一条盘山公路开到庄园,是原来的主人自己出资修建的。 据乔绵绵说,这里原来的主人是一个颇有来头的大佬,有一个女儿,嫁得更是风光,据说夫家在军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可惜女儿年纪轻轻就去世,只留下一个儿子。两年前,老人也去世了,财产便由他唯一的外孙继承。 外孙据说很出色,从政,年纪轻轻已经是少校。他既不涉足商业,老人的那些产业他便大多出让了,这处庄园就是其中之一。 接手的人是乔绵绵的朋友,高高瘦瘦一个公子哥,看起来跟乔绵绵差不多大,一身潮牌,名字叫冯迟。 她们到的时候,冯迟亲自到门口迎接的。据他自己说,他妈妈二十岁的时候遇上了他爸,那时候他爸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妈和他爸是妥妥的真爱,所以生了他以后就给他起名叫“冯迟”,谐音“逢迟”,意为相逢恨晚。 孟逐溪出于礼貌,客气地捧场说:“挺浪漫的。” 冯迟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挤到她身边就献殷勤:“妹妹喜欢浪漫吗?我可以带你去对面小鹿岭露营。晚上在那儿搭一帐篷,燃一篝火,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聊一整夜,巨浪漫!” 孟逐溪:“……” 她忽然没办法直视“妹妹”这两个字了是怎么回事! “还是算了吧,我怕被野兽吃掉。” 冯迟热情不减:“不会的,对面那座山最近是一挺热门的徒步路线,挺多人都去那儿徒步露营!” 他指了指山上那一条漫长的玻璃栈道。 一条玻璃栈道悬空连接两座山。 冯迟介绍道:“看那儿,我修的一条玻璃桥,长1300米,高400米,直接连上对面小鹿岭山顶,我还在那边拍到过几个登山的背包客。” 冯迟说着就点开手机,给孟逐溪看照片。 从这里看对面,小鹿岭就是一片森林,被掩藏在茂密的植被里,什么也看不见。但过去之后视野就完全不一样了,站在山顶俯瞰,能看到底下的松林、崖壁、还有崎岖盘桓的山路。 山路上有几个背包客,拄着手杖登山。 冯迟给孟逐溪展示了几张照片,又积极提议:“你要是不过去,就在玻璃桥上拍照打卡也行,这条玻璃桥我就是朝着网红打卡地的方向打造的。怎么样,带你上去走走?” 眼见冯迟盛情难却,乔绵绵挤回两人中间,替孟逐溪婉拒:“我俩过来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先让我们歇会儿行么?” 孟逐溪感激地看着她。 歇会儿过后,冯迟就再没见着过孟逐溪的人了。问要不要到处走走就是在睡觉,问要不要打麻将就是正在写作业。 好在乔绵绵是妈生的爱打麻将,约她她就去那种,多少也算是给了冯迟面子。最重要的是冯迟麻将打得巨烂,乔绵绵回回都能赢他,打麻将的热情因此空前高涨。后来都不是冯迟约她,而是她四处抓着冯迟打麻将了,没人就拉冯迟的两个助理作陪。 冯迟这两天加起来已经输了乔绵绵一辆车,欲哭无泪,主动替她转移注意力:“孟家那小美人儿呢?怎么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写作业,要不去找她玩会儿?” 乔绵绵打出一张二筒,毫不在意地说:“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和学习的年纪,睡觉和写作业都是正事儿,别去打扰她。” 冯迟:“……” 神特么小孩子! 有那么勾人的小孩子么! 那天替她开车门,抬手护她下车的时候,他偷偷往下瞄了一眼。 虽然她身上的衣服捂得严实,他什么风光都没瞄到。可是那胸、那腰……该饱满的地方怕是一手都握不住,该纤细的地方又不盈一握,一身肌肤白嫩如凝脂。 如果不是忌惮着她是孟淮的孙女,孟言溪的妹妹……不能想,光想想血液就朝不可描述的地方去了。 乔绵绵察觉到他的分心,忽然说了一句:“怕小姑娘闷,来之前我本来还打算再喊几个朋友的,知道我为什么没喊吗?” 冯迟一愣,打出一张牌,问:“为什么?” “碰!”乔绵绵熟练地碰了一下牌,“孟言溪亲自给我打的电话,不准我带朋友。” “为什么不准你带朋友?”冯迟更摸不着头脑了。 “孟言溪说,那些人什么德性他知道,沾上了就是烂桃花,不准挨他妹。”乔绵绵抬起眼皮,瞥了冯迟一眼,“包括你。” 冯迟:“……” 有钱算特长吗 第15节 乔绵绵又再警告了一次:“别说我没提醒你,孟言溪可宝贝着他这个妹妹,你要是不想被孟家废了,你就别打他妹的主意。” 冯迟舔了舔后牙槽,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我这不正把她当姑奶奶供着么?” “最好是这样,你把她供好了,孟言溪自然会谢你。否则别说是你,连我都要被你连累。到时候不仅孟家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冯迟哼了一声。 乔绵绵摸出一张幺鸡,忽然将面前的牌一推:“哈哈,胡了!再来!” 冯迟:“……” 看他给自己请了两尊什么样的老佛爷回来! * 他们打牌的时候,孟逐溪已经背着画板到了对面山上。 其实她这两天在山庄里也画了两幅画。这地方得天独厚,随意入眼都是景。只是美则美矣,总感觉少了点儿灵魂,也就那样。 还不如画周淮琛。 这种画平时交个作业还行,做毕设就有点敷衍了。像乔绵绵说的,她学生时代最后一次作业,她就是再咸鱼,也还是想扑腾个最高水平出来。 再者,心里多多少少也是负着气。何琪毁了她的毕设,她就想画幅更好的出来,气死她。 不是有句话说:这世上最好的报复是巨大的成功吗? 她此生跟“巨大的成功”显然是无缘了,当然她野心也不大,只要超过何琪就行。 小鹿岭的海拔不算高,属于整个南山山脉最尾端的一段。山上还是最原始的泥路,没有青石板,不过已经走出了明显的路。平地处还有帐篷搭建的痕迹,应该是冯迟说的来这边徒步和露营的背包客留下的。 冯迟还吹牛说,打算向政府申请在这片修建徒步栈道,把小鹿岭打造成一条特色徒步路线。后期看看要不要再修个茶园什么的,将这里彻底打造成一个旅游景点,都已经请了好几个专家来验证过了。 莫名给了孟逐溪一种这边日常都有很多人的印象。 然而她独自背着画板往山下走了一会儿,却一个人也没见着。 空荡荡的山间什么也没有,空气是不掺人烟的清冽,偶尔有鸟雀飞过,松果落在草丛间,衬得整座山格外安静。 孟逐溪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害怕,渐渐停下了脚步。 算了,原路返回吧。 毕设哪儿有命重要?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却隐约听见山下仿佛传来呐喊。 声音被距离削减,只能模糊听见,但仍旧可以分辨出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多人的声音。 血气方刚,气势恢宏磅礴。 孟逐溪的心忽然就动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自己画中缺失的灵魂。 是人物吗? 山下的人像是在喊什么口号,整齐划一,声势浩大。听起来人数众多,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人,依稀是在举办某种大规模活动的样子。 孟逐溪循着声音,好奇地往山下走去。 走了不多远,就来到一处开阔的台面,从这里俯瞰下去,山下的画面尽收眼底。 一群身穿军绿迷彩服的男人,约莫每六七人一组,共同扛起肩上硕大的圆木,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奔袭前进。他们步伐统一,发力一致,即使肩上扛着几百斤重的圆木,底下的路面崎岖不平,甚至泥泞、甚至涉水,他们的节奏丝毫不乱,迅猛穿行在山间,喊着整齐的口号。 从山顶俯瞰,宛若一条刚劲有力的游龙。 野性、豪迈,背景是壮阔的山水。 这不就是她的毕设吗! 孟逐溪大喜,立刻取出装备。 *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扛圆木行军。 凌晨3点,周淮琛在驻扎营地里吹响第一声哨,所有队员在5分钟以内集齐,开始长达12小时的扛圆木行军。 对于特警而言,体能是所有技能的核心。野外12小时的扛圆木行军,跋山涉水,挑战极限。队员们从一开始的气势如虹到渐渐体力不支,却士气不减。 眼见一天的训练终于要结束,周淮琛如有警觉,忽然往山顶的方向看去。 从山下往山顶是看不真切的,就算周淮琛用上望远镜,有植被和崖壁的遮挡,也只能隐约见到那里有个人影。 他心底一沉。 军警训练属于机密,山下路口都封锁了,如果有人闯入,误闯还好,如果是间谍就麻烦了。 他迅速往后方的韩旭跑去,韩旭正在做监督记录,周淮琛跟他交代了一声,让他盯着。自己带上一名分队长,两人一起由隐秘的路线往上,豹子似的穿梭在山林间,眨眼就上去了老远。 …… 孟逐溪心无旁骛将山下的场景入画,一个男人猛兽似的从她身后的山坡跃下,手枪从身后对准她的时候,她手下的画刚刚画好。 黄绿主调的油画,整体色彩清新干净,完美呈现着原始山水的秀美壮阔。画龙点睛的是山路上那一群身穿军绿作训服的男人,他们多达上百人,却秩序井然,每六七人一组,分组负重,圆木扛在肩上行军,宛若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盘桓在崎岖的山道,昂扬间是势如破竹的气魄。 是她一直想要的毕业作品,也正好成了她“疑似间谍”的证据。 但此刻的孟逐溪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身后对准她的是什么,茫然地坐在那里。一个身穿作训服的高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粗暴地将她的画从画架上扯开,低头看了一眼,又将它递给她身后的男人:“队长。” 周淮琛接过看了一眼,浓墨般的剑眉轻拧,又看了眼面前背对着他的小姑娘。他在心中迅速判断了形势,便收起枪支,绕到她面前。 孟逐溪仰头,正好和周淮琛那张英挺冷峻的脸打了个照面。 男人一身军绿作训服,腰上系着腰带,脚下踩着军靴,身形挺拔干练,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如山一样高大沉稳。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惊喜,一个头疼。 惊喜的显然是孟逐溪。她才刚被告知要一年半载见不到周淮琛,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在这里遇见他,“蹭”地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直直看着他时,漂亮的大桃花眼里都闪着光。 头疼就毫无悬念是周淮琛了。他浓眉轻拧,看了看孟逐溪,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再看看这旷无人烟的山,只觉越发头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他克制未发的情绪,孟逐溪愣了一下,而后指了指他手中的画,老实道:“做,做毕设啊。” 周淮琛:“……” 毕设是做不成毕设了,但肯定可以做她“疑似间谍”的证据。 按照流程,孟逐溪被周淮琛带回特警队,配合调查。 第12章 孟逐溪在这荒郊野岭见到周淮琛的快乐只维持了短短不到两分钟,两分钟以后,她的手机就被收走了。 男人穿着作训服,要求她交出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肃。 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冷剑上的锋芒,此刻她莫名有种直觉,只要她敢不配合,这把冷剑就会立刻出鞘。 她乖乖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手机递给他。 女孩子的手小小的,掌心娇嫩,白净里透着一点被养得很好的粉色,和周淮琛这种千锤百炼粗粝的大掌截然不同。 周淮琛拿走她的手机,目光对上小姑娘有点怯的眼睛,缓了缓语气,又问:“还有没有别的通讯设备?” 孟逐溪摇头:“没有了。” 周淮琛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包上,孟逐溪以为他是不相信她,委屈地说:“真没有了,我没有骗你。” “嗯,我知道。”周淮琛看向她,“但是按照规定,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的所有物品都得暂时交由我们保管。” “什么调查结果?”孟逐溪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一旁的突击分队长陈卓看明白了,好笑地接了一句:“证明你不是间谍的调查结果。” 孟逐溪:“?” 孟逐溪:“!” 啥?啥间谍? 她怎么就成了间谍了? * 孟逐溪从小到大,因为家里娇宠,她惹过的祸比同龄人都要多,叫家长更是从幼儿园一路叫到大学。而她为了分散注意力,使自己看起来叫得也没有那么多,别说直系血亲了,孟家三代以内旁系血亲都被她叫了个遍。爷爷、爸爸、姑姑、姑父、哥哥、表哥……就不久前,连哥哥的朋友都叫上了。 但其实她惹的那些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也就是今天迟到、明天没交作业、后天在大群里公然跟人顶嘴顶完发现对方是分管学生工作的校长……她不叫家长谁叫? 凭良心说,她这种程度的跟其他富二代富三代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小孩”,算得上是“榜样”了。更甚至很多时候都不是她的错,譬如其他班的男孩给她递情书,刚好被老师撞见,她本人比老师还懵。 但这次性质完全不一样,连国安部门都惊动了。 周淮琛心里虽然清楚这小姑娘多半是冤枉的,但国家有国家的制度,他有他的职责和使命,他更要为国家和人民的安全负责。孟逐溪还是得按照规定,配合完成调查。 野外训练部分刚好结束,队员集体归队,孟逐溪正好赶上跟他们一路回猎豹队。 猎豹突击队特战大队第一大队门口的三面旗帜迎风飘扬,岗哨处的门缓缓打开,十多辆吉普车秩序井然开进。 国安局的同志已经到了,孟逐溪一下车,就被带过去。 周淮琛换上了常服,和两名安全官员一同坐在对面。 孟逐溪在经过了最初的茫然和忐忑以后,已经恢复了她天生的松弛感。她的脑回路也简单,如果她是,她肯定会害怕。但她又不是,她什么都没做过,忐忑什么?党和国家肯定会还她清白。 居中的安全官员首先问了她基本信息,然后切入正题,其实那些问题回来之前周淮琛他们就已经问过一遍了。 “小鹿岭山下入口全部封锁,你是怎么进入小鹿岭的?” “我从山上下去的。” “南山山脉东西绵延几百公里,你从哪个山进去的?” “就对面山上,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上面有一处庄园,他们修了一条玻璃栈道,我从玻璃栈道过来的。” 周淮琛坐在安全官员左边,听到这里解释了一句:“从前的林园,两年前出让出去了。接手人叫冯迟,那条玻璃桥就是冯迟最近新修的,地图上没有。” 有钱算特长吗 第16节 周淮琛递给安全官员两页资料,是他第一时间派队员上去拍的照。 安全官员接过看了看,又问孟逐溪:“你不知道猎豹突击队正在小鹿岭进行野外集训吗?” 孟逐溪无辜道:“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就不过去了。” “你一个人过去的吗?你说的庄园,里面其他人有没有跟你一起过去?” “没有,他们忙着打麻将。”孟逐溪说着总算想起来了,“对了,你们可以派人去通知一下他们吗?我怕他们晚上打完麻将没看到我,会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不急,等你初步解除嫌疑之后,我们自然会通知你的家属。”安全官员继续问,“你去那里做什么?为什么要画战训图?” 孟逐溪感觉有点冤:“那不是战训图,那是我的毕设。” 提起这个就扎心,孟逐溪于是又再一次巨细靡遗解释了关于她的毕设是怎么没能交上去、学校又是如何再给她一次机会并要求她在五一之后提交新毕业作品的。 孟逐溪怕连累周淮琛,还特地略去了周淮琛替她当家长那部分,绝口不提他名字,只说:“不信你们去问我学校!” 倒是周淮琛看了她一眼,主动对安全官员说:“她毕设这事儿是真的,我当时就在现场。这部分我会向上级打报告说明情况。” 另一名安全官员问:“既然是补毕设,你为什么不把之前的作品再画一幅出来?还要大老远跑到小鹿岭去?” 孟逐溪直接就被这个问题给问得懵了一下,旋即直了直小腰,立刻耐心地向对方科普:“警察叔叔,您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个专业,我跟您说哈……” 两名安全官员肉眼可见脸上的肌肉僵了僵。 只见孟逐溪身子微微前倾,漆黑的眼睛又圆又亮:“我们这个专业对原创性的要求特别高,我之前的画没能交上去就丢失了,在不能确定它有没有被泄露的情况下,我就不能再用了。因为如果它已经泄露被别人用了,那我再交同样的画,就很可能会被反指抄袭剽窃。普通的美术生沾上了抄袭,那就是羽毛全毁,更别说我这个是毕设,如果涉嫌抄袭,那我就没办法毕业了,搞不好还会被退学。那我都已经念了十多年的书,好不容易快熬到头结果被退学,那我多亏啊……所以我得重新画,不仅要重新画,我还要画得更好!” “更好?” 孟逐溪说得上头,脱口而出:“对,气死何琪!” “……” 孟逐溪说完,对上周淮琛的眼睛,目光缩了缩,连同着身子也往椅背缩了缩,又讷讷补了一句:“不是有句话说,最好的报复是成功吗?” 周淮琛:“……” 她成不成功他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成功把自己关在队里了。 安全官员问完话,又检查了她的手机。好在她只是画了一幅画,没有拍照,而且目前这幅画的因果和来龙去脉也有证据支撑,能够初步解除她的嫌疑。 孟逐溪被允许可以由猎豹队暂代向家属报平安,但国安局还需要对她的通讯记录和社会关系做进一步的调查,以彻底排除她的嫌疑。 他们带走了孟逐溪的手机和那幅“毕设”,她背包里剩下的那些画板画具,在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后暂时交由猎豹队保管。在最终调查结果出来以前,孟逐溪需要暂时留在猎豹队。 考虑到她现在还不能跟外界联系,周淮琛将她安排在特警队宿舍。带她过去的路上,小姑娘还没有意识到她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将会多么无聊,跟在他身后,竟然还有些天真的兴奋。 “宿舍?是你住的那种宿舍吗?” 周淮琛委实不知道她在兴奋什么,“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我是住你隔壁吗?”孟逐溪更兴奋了。 “当然不是。”周淮琛侧眸瞧了她一眼。 孟逐溪眼睛里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最初的忐忑,白净的小脸映着灿烂的晚霞,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扑闪,里面的光比晚霞还要灿烂。 周淮琛都给她整无语了,好笑地提醒:“你不是被邀请来度假的。” 孟逐溪“哦”了一声,这才收敛。 猎豹突击队是一支全员军官组成的特种队伍,他们身姿挺拔,步履有力,或穿着常服,或穿着作训服,走在路上见到周淮琛,两脚一并,打一个板正的军礼,铿锵有力喊:“周队!” 那个画面很热血,连孟逐溪也被感染,忍不住悄悄多看了身边的男人两眼。 她之前在外面总共见过周淮琛三次,即使他硬朗的五官和眼神自然透出一股子凛然正气,但她总能捕捉到他藏在骨子里的痞吝乖张。 毕竟是张口就能让她v他500万作为他跟她哥分手费的男人,还跟她说什么他跟她哥是兄弟,长兄如父,四舍五入他都能当她爸爸……这种人仿佛压根就跟板正两个字挨不上边儿。 他散漫,桀骜,像是什么都不能让他上心。 但是在小鹿岭和这里,她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周淮琛。 他威严、冷肃、谨慎不苟,即使是他认识的人,他也半点不会徇私。他有上心的事并且一直在担当——他只忠于国家和人民。 迎面有风吹来,孟逐溪忽然注意到远处一大片场地上趴着一排特警,他们身上穿作战服,头上戴头盔,全副武装,肩上扛着狙击枪,却久久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孟逐溪下意识想问他们趴在那里做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就只是好奇地频频往那儿看。 也不怪她好奇,那么几个大活人趴在地上、扛着枪一动不动,是个人都得多看几眼,确定是真人还是蜡像。 周淮琛自然察觉到了小姑娘那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 让她没事儿去什么小鹿岭?胆子也忒大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没有误打误撞遇上他们训练,也不怕被山里的猛兽给吃了。 周淮琛好心地主动开口:“他们在进行长时间狙击训练。” “长时间?狙击训练?”孟逐溪懵懵地问,“狙击手的枪不是要快吗?” “快指的是出手快,但出手快的前提除了技能,还有专注力。出任务的时候,你不知道目标什么时候会出现,或许几个小时,或许十几个小时,这期间目标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一名合格的狙击手需要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时刻保持专注,在目标出现的刹那,一击即中。” 周淮琛话音刚落,远处似呼应一般,“砰”的一声,忽然传来枪响。 声音被距离削减,不再惊心,那是远方的目标出现,狙击手的子弹出了膛。 一枪过后,狙击手又沉寂了下去,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和草地融为一体。直到孟逐溪彻底走远,也没有再听见过枪响。 孟逐溪忍不住问:“他们训练一次要在那里趴多久?” 周淮琛:“七小时。” 孟逐溪震惊:“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那要上厕所怎么办?” “训练的时候不允许上厕所。” 孟逐溪咋舌。 她想起自己上学上班,让她坐一个小时她都觉得好累,而这中间她甚至还能玩会儿手机摸摸鱼,很难想象特警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扛着枪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整天,还要时刻保持专注力,在目标出现的刹那一击即中。 更别说还有今天在小鹿岭让她撞见的12小时扛圆木行军,连续12个小时扛着几百斤重的圆木在崎岖的道路上奔袭。 这样的训练无疑是严酷的,而他们无数次挑战极限,只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国家安全,人民安稳。 这一刻,在孟逐溪心中,那一句“你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真正地具象化了。 她忽然有些汗颜,向周淮琛承诺:“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小姑娘花儿一样的一张脸,娇娇嫩嫩的,此刻的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坚毅,她严肃又倔强地注视着周淮琛的眼睛,让周淮琛莫名想起自己当年宣誓的画面。 周淮琛被她这个冷不丁的“宣誓”给宣得怔了一瞬,旋即忍俊不禁:“你说出去也没事儿,这些不是秘密。” “诶,不是秘密吗?”孟逐溪摸了摸鼻子。 周淮琛已经走远了,孟逐溪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如果不是秘密,你可以再多跟我说点儿吗?” 周淮琛:“……” 这小丫头是真的会得寸进尺。 “等你彻底解除嫌疑再说吧。” * 等解除嫌疑的过程是有点艰苦的。 孟逐溪虽然住的是宿舍楼,但宿舍却是给她“定制”的宿舍。单人间,有一个阳台,带独立卫生间,此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甚至没有信号,不允许和外界联络。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虽然没人看守,但原则上不允许离开宿舍,有特殊情况向长官申请。 “长官是你吗?”孟逐溪心怀侥幸地问周淮琛。 周淮琛一脸不近人情:“你觉得是不是我,有区别吗?” 孟逐溪点了点头:“嗯,那就是你。” 周淮琛:“……” 孟逐溪忽然笑眯眯凑到他面前,小小声地说:“你不能亏待我哦,长官。” 周淮琛闻言挑了下眉,心说他怎么就亏待她了? 就她目前这样,已经是他在不徇私的底线上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不然她现在人就不是在他这儿,而是在派出所了。 周淮琛来兴致了,后背靠上宿舍大白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反问:“我怎么就不能亏待你了?” 宿舍配的一米二的床,不宽,白床单还有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应该是来之前周淮琛才让人铺上去的。孟逐溪放松地往后一坐,人悬在床沿,双手撑在两侧,仰头笑盈盈地望着周淮琛,问他:“知道什么是缘分吗?” 周淮琛乐了,一条腿微曲,靠在另一条腿上,整个人比起刚才的严肃,彻底放松下来。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一个实在好笑的笑话。 “警察和嫌疑人的缘分?” 这间宿舍不大,进门左手边是卫生间,正中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床,靠窗边放了一张茶桌两把椅子,往外是阳台。远处,有操场上训练的口号声传进。 男人靠在玄关的墙面,孟逐溪坐在宿舍的床沿。 孟逐溪一本正经纠正他:“不是,是亏欠和被亏欠的缘分。” 周淮琛:“……?” 啥玩意儿? 他怎么还亏欠上她了? 孟逐溪一板一眼向他解释:“你看,我根本就不是间谍,也从来没有做过违反道德和法律的事,你非把我带回来接受调查。行吧,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我愿意跟你回来的。但现在调查已经初步解除我的嫌疑了,如果你还不对我好点儿,那你就算是亏欠我了。” “周队长,你有没有听说过因果?”孟逐溪煞有介事地问。 周淮琛:“……” 他听没听说过,他都感觉自己要被这丫头套进去了。 孟逐溪双手往后滑,微微撑着自己后仰的身子,以一个十分放松愉悦的姿势,仰脸对着周淮琛:“就是说,人生在世,欠的债总是要还的,不在这里还,也会在那里还。你看,你如果现在亏欠了我,将来可是要拿别的还的。” 她身上的裸色开衫微微下滑,又滑得不多,刚好露出一点点小巧白皙的肩膀。开衫里面是一条v领修身的吊带连衣裙,真丝,掐腰,布料到小腿长度,上面大片印花像莫奈笔下的油画,朦胧且绚丽,衬得她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晃眼。 周淮琛移开目光,哼笑了一声:“拿什么还?” 孟逐溪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在床边轻轻晃荡,柔美朦胧的大桃花眼直直看着他,说:“周队长以身相许怎么样?” 有钱算特长吗 第17节 第13章 周淮琛好笑地看着她。 他听明白了。 言下之意, 要么对她好,要么对她以身相许呗。 怎么都能让她得逞。 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儿还挺多。 周淮琛懒得跟个小丫头片子在这儿闲扯淡, 站直身体,冲她扔下一句:“那你让你的因果来找我吧。” 说完迈开长腿走了。 那模样劲儿劲儿的, 别提多横。不像周队长,反倒像极了十七八岁时候会遇见的少年, 跟你较劲,就不让你得逞。 孟逐溪却一点都不恼, 她保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偏头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唇角饶有兴味地勾着。 她怎么就越看越喜欢周淮琛呢? * 周淮琛安置好孟逐溪后又回了一趟大楼, 准备去办公室拿车钥匙。天已经黑了,他见韩旭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敲了下门进去。 韩旭刚整理完这次野外集训每个队员的表现, 抬头见他进来,顺手将文件夹递过去:“你来得正好。” 周淮琛拉开对面的椅子, 一屁股坐下, 顺手接过翻看。 表格囊括了每位队员在具体训练中的分项打分:负重武装、极限体能、射击、战术、特种技能,最后按照总分降序排列。 周淮琛翻了两页, 看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那个名字时, 眯眸停顿了几秒。 许皓阳,各项射击训练几乎全部接近满分, 战术和技能也很出色,体能和负重拖了后腿, 总排名被甩到最后一名。 韩旭摘下眼镜,双手交握在桌面:“这次要淘汰五名队员。说实话, 都是从军校里千挑万选的精英,在队里这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了,这些人哪个离开我都意难平。” 周淮琛合上文件:“不是还有个高空索降吗?先放两天假,两天后索降训练结束再说。” 他将文件扔回桌面,就要推开椅子起身。 “淮琛。”韩旭叫住他。 周淮琛停下。 “关于那个孟逐溪,我打电话到她家里通知她家属,你猜接电话的人是谁?”韩旭卖着关子问。 周淮琛:“谁?” 韩旭:“路寻。” “想不到吧?”韩旭身体往椅子里一靠,想想都觉得荒谬,“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周淮琛倒是气定神闲,问:“孟逐溪给你的电话?” “哪儿啊,我们这边查的,她家住宅电话。就晚饭那会儿我打过去,我说我这边是猎豹突击队,问孟逐溪爷爷或者爸爸在不在家,人跟我说不在,有事跟他说一样,他能做主。我还说这谁这么大口气,结果他跟我说他是路寻。” “路寻。”韩旭手指重重点了一下实木桌面,又重复了一遍。 周淮琛:“你跟他说了?” “说啊,不说还显得咱们心虚。”韩旭说到这里,注意到周淮琛脸上那神情,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半点儿不惊讶?我说你是不是早知道路寻是那丫头的姑父了?” 周淮琛哼笑一声,也没隐瞒,慢条斯理说:“她表哥路景越是我发小,上次小姑娘被叫家长,给路景越打电话,还是我替路景越去当的‘家长’,要不我能知道她毕设那事儿?” “你小子!你知道你不早说!”韩旭拿起桌上文件夹就往他手臂上拍了一把。 “说什么说?”周淮琛漫不经心往身后一靠,“那种情况,别说是路寻的侄女,就是路寻本人,他也得跟我回来接受调查。” 别看周淮琛平时挺贫,在原则上可是出了名的直脾气,甭管对方是领导还是熟人,他只按制度办事,谁的情面都不给。 韩旭:“调查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但你好歹让我有个准备啊。人问我调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他夫人到时候好来接姑娘回家,我都答不上话。” “能怎么答?看国安局那边的调查进展呗。”周淮琛忽然勾唇一笑,“再说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就算我们敢放人,他敢接吗?” 笑得又痞又乖戾。 给韩旭气笑了,指着他说:“你小子,还有没有哪个天王老子能治得了你了!” 周淮琛推开椅子起身:“行了,我这还有事儿,先走了。” 韩旭在后面喊:“那你好歹对人姑娘和气点儿啊!” 周淮琛头也没回:“和气不了。” 韩旭:“……”这臭小子! * 孟逐溪对周淮琛的喜欢只维持到晚餐结束,然后这份感情就岌岌可危了。 晚餐是食堂阿姨送来的,菜色是简单的两荤一素,味道还不错。孟逐溪刚招惹完周淮琛,心情挺好,一股脑把饭菜都吃光了,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等阿姨来收餐盘的时候,她又自己坐那儿憧憬了一会儿周淮琛,然后陡然间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今晚洗澡怎么办? 卫生间里给她准备了全套的洗漱用品,但问题是,她没得换洗衣服啊! 食堂阿姨来收餐盘,她委婉地向她表达了这个隐忧,然后客气地问后勤部门既然可以给她准备床单被套,可不可以再给她准备一下换洗衣物? 食堂阿姨爱莫能助,说:“这里面全是男人,后勤准备的都是他们男人的制服,哪里有给姑娘家穿的衣服哦。” “那这里有没有便利店?” “没有便利店,买东西都是去城里,就是有点远,开车来回1个小时。” 孟逐溪:“……” 孟逐溪继续坚强勇敢地问:“那我能见下周淮琛吗?” 阿姨刚过来送饭的时候正好遇见周淮琛开着车出去,她想起那会儿天都黑了,跟孟逐溪说:“周队长回家了。” 孟逐溪:“……” 很好。 把她扣下来,自己大摇大摆回家去了。 孟逐溪趴在床上,把床垫当周淮琛的脸,揍了几拳。 没有手机、没有便利店,澡却要洗。 孟逐溪痛苦地趴在床上自暴自弃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电吹风。 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洗完澡穿脏衣服吧?只能一会儿洗澡的时候顺便把衣服洗了,然后用电吹风吹干吧。 孟逐溪欲哭无泪地在心里盘算。 就是执行的时候有点难。 小公主从小到大,何时吃过这种捉襟见肘的苦? 孟逐溪抱着电吹风蹲在柜子前,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久久不肯起身去洗澡。 周淮琛回来的时候,她腿已经蹲得麻木了。 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有气无力朝门口应了一声:“谁?” “我,周淮琛。”男人磁沉的声线穿过实木的大门传进。 孟逐溪:“!” 他不是回家了吗? 因为腿麻,孟逐溪开门的时候都是扶着门框的。 周淮琛站在门外,身上换了便服,黑色的衬衫,外面是一件风衣,手上拎着几个纸袋。 时间有点晚了,他不准备进去,人就站在门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孟逐溪:“换洗衣服。” 孟逐溪飞快瞥了一眼,几个袋子,里面内衣外衣都有,带着标签,全是新的。 孟逐溪顿时又惊又喜:“哪儿来的?” 周淮琛掀了掀眼皮:“后勤发的。” 走廊的灯不甚明亮,男人背着光站在她的面前,身躯挺拔高大,垂眸看她时,目光顺着眼尾落下,眼神里还残留着下午那股劲儿。 孟逐溪忽然就开心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猜我信不信? 她扶着门往一旁让了让:“你帮我拿进来吧,我腿麻了。” 周淮琛斜眼看她:“你腿麻了关你手什么事儿?” 孟逐溪眨了眨眼睛:“麻到手上了。” 周淮琛:“……” 孟逐溪两手扒着门,就是不接。周淮琛跟她对峙了几秒,忽然一点下巴:“行,谁让长兄如父呢。” 孟逐溪:“……” 终究是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啊。 周淮琛帮她把东西拿进门,孟逐溪腿是真麻,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离了门的支撑,走路都是晃的。 她跟在周淮琛身后,本来想过去逗逗他,忽然注意到阳台上飞过一道蓝色的影。 孟逐溪眼睛一亮,立刻拖着发麻的双腿就往阳台走去。 周淮琛一抬眼,就见上一刻还对着他垂涎欲滴的小姑娘,目光一转,人径直就越过他往外面走。 这刹那,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来上次这丫头说追他,结果径直追到他隔壁幼儿园去当老师的事儿。 阳台护栏上停了一只蓝尾喜鹊,雾霾蓝色的羽毛,长长的尾巴。 孟逐溪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近去确认,鸟儿也没走。她顿时开心了,小脸扬起明媚的笑容,回头冲周淮琛,压着声问:“有没有吃的?” 她指着周淮琛带来的那几个袋子。 周淮琛:“……” 操,竟然真的有! 周淮琛还真给孟逐溪买了零食。 有钱算特长吗 第18节 也不知道是怎么买的,反正就是嘴上说着和气不了一点,懒得搭理这丫头片子,结果人鬼使神差进了办公室,鬼使神差拿了车钥匙,又鬼使神差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去市区。 买完衣服,打算回了,忽然想起她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怕人这两天无聊,又进超市给买了零食。 “有没有啊?”孟逐溪生怕再慢蓝羽喜鹊就飞走了,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周淮琛“嗯”了一声。 孟逐溪腿立刻就不麻了,激动地跑回去。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搜罗出一袋什锦坚果仁,她撕开口袋,将果仁倒在手心里,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回到阳台。 蓝羽喜鹊的喙不算长,但很尖,当孟逐溪在它面前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的腰果和松子仁时,周淮琛立刻迈开长腿来到她身边。 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见着那鸟飞到了孟逐溪的手上。爪子扒在她手腕的地方,尖尖的喙一下下去啄她手心里的坚果仁。 小姑娘的手好软、好嫩,周淮琛看得提心吊胆,生怕蓝鸟下一秒就啄破她白嫩的手心,把人给惹哭。但那鸟总是能分毫不差地啄起孟逐溪手上的坚果,而不伤及她半分。 周淮琛的身体放松下来,抱胸靠在阳台边上,好整以暇看蓝鸟一下下从孟逐溪手心里啄食。 孟逐溪手上托着蓝羽喜鹊,眼睛转到周淮琛身上,雀跃地问:“你要不要试试?” 这里是郊区,夜深了,远处只剩连绵起伏的山影。操场上,白日里训练的队员已经回宿舍歇下,灯光无声照着夜。 阳台上光线晦暗,小姑娘乌发白肤,无忧无惧,抬眸看他时,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周淮琛没动,人靠在阳台边上,不近不远的,就抱胸看着她。 初夏的第一缕风,裹着燥热,冷不丁朝他吹来。 第14章 “玩儿你的吧。” 周淮琛大老爷们, 没这些小姑娘的兴致,轻哼了一声。喉咙有点痒,他又抬手掐了下喉结。 这动作把孟逐溪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忽然想起从前看过一个科普, 说喉结是男性的第二性征,代表着荷尔蒙的分泌水平。雄激素水平高的男人, 喉结会更加突出。 周淮琛的喉结很突出,而且线条凌厉利落, 她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好看,视线忍不住在上面停留。尤其是他侧头笑的时候, 喉结异常明显,上下滚动,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现在想想, 原来吸引她的表面上是周淮琛的喉结,实质上是他身上的男性荷尔蒙。 “在看什么?” 注意到孟逐溪直勾勾的目光, 周淮琛问。 孟逐溪做贼心虚地眨了下眼睛, 脑子转得倒是一如既往的快:“你能帮我拍张照吗?” “拍什么照?”周淮琛虽然在拒绝姑娘上总是屡出奇招,但本质上还是个大直男。 孟逐溪小幅度地动了动托着蓝羽喜鹊的左手:“拍我喂鸟的样子。” 喂个鸟, 还要拍照? 周淮琛不理解, 但认命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孟逐溪。 孟逐溪立刻用空闲的那只手捋了捋头发, 一头乌发蓬松柔软, 从她的指尖散开,顺着她的脸颊垂至腰际。 她手上托着蓝羽喜鹊, 稍稍侧头,眼睛看着周淮琛的方向。 周淮琛低眸盯着手机屏幕。 小姑娘皮肤白皙, 一张脸小小的,脸部线条却圆润柔和, 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大桃花眼,但凡换个人长,都会显得有攻击性。但孟逐溪是锦绣荣华里精心呵护出来的一朵娇花,眼睛没有一点锋利,更像是盛了一汪干净澄澈的泉水。 “拍好了吗?”孟逐溪等了几秒,出声问。 周淮琛不动声色动了下手机镜头,敷衍地将那只正在低头啄食的蓝鸟放进屏幕,摁下快门。 “好了。” 周淮琛上前一步,把手机递给她。 孟逐溪单手接过,放大了来来回回地看。 周淮琛一手插在兜里,人闲散地靠在阳台护栏上,嘴角噙着笑:“行了,够美了。” “不是,我总觉得有点儿问题。”孟逐溪把照片缩回原来的尺寸再看。 周淮琛在一旁用眼神点了点:“光线暗了。” “不是光线。” 今夜是满月,远处起伏的山影之上,皎月当空。镜头里的姑娘站在月光洒下的地方,长发乌黑,浅浅一笑,皮肤白净,比天边的月还亮。 “啊,我知道了!”孟逐溪恍然大悟,“画面太空了。” 她说话的同时,抬眸看向周淮琛,一双眼睛盈盈欲诉。 周淮琛:? 他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孟逐溪冲他咧嘴一笑,将手机递回给他,说:“你看,你方便跟我合个影吗?我需要你来帮我填充一下画面。” 周淮琛:“……” 就说她年纪不大,心眼儿挺多吧。 周淮琛劈手拿回自己的手机,刚开口让她“自己p”,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老爷们动作太大,惊了孟逐溪手上的鸟,那蓝鸟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哦豁。”孟逐溪惋惜地望着空空的手。 周淮琛莫名理亏地摸了下鼻子。 手心里还剩了点儿坚果,周淮琛进去帮她抽了一张纸,出去递给她。 “谢谢。”孟逐溪接过,擦干净手。 空气短暂地沉寂了片刻,周淮琛看了眼门的方向:“行,你休息吧,我走了。” 孟逐溪:“等会儿,加个微信先。” 周淮琛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空白。 孟逐溪指了指他裤兜,她看见他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兜里了。 孟逐溪给出她无懈可击的理由:“你刚拍我了,照片发我。” 周淮琛要被她逗乐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他呢? 小丫头心眼儿多是真多,就是颗颗都是空心的。 “行啊。”周淮琛拖着嗓音,同时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一脸配合,当场解锁点开微信,还入戏地问,“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孟逐溪想也没想,就往兜里摸手机。 直到两边都摸了个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袋。 孟逐溪你个棒槌!你手机早被收走了啊! 男人嘴角噙着坏笑,白日里看起来凛冽正气的一双眼睛此时满是促狭,直直盯着她,像是生怕错过了看她笑话一样。 见她摸了个空,甚至吊儿郎当指了下房间,说:“手机没在身上啊?要不进去找找?” 孟逐溪:“……” 她忽然想起上次孟言溪一脸入戏朝她扔手机,结果扔了个空气过来。周淮琛此刻脸上那讨打的神情就跟孟言溪当时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孟言溪的朋友! “狐朋狗友”这四个字在此刻具象化了。 * 周淮琛离开的时候心情挺好,走在走廊里,手指漫不经心转着手机。 陈卓刚从训练靶场回宿舍,路上遇见周淮琛,“哟”了一声,调侃:“大晚上的,周队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陈卓就是今天跟着周淮琛一块儿去捉“间谍”的分队长,突击分队的队长。 他和周淮琛家世背景相当,又是同一所军校出来,比周淮琛还高两届,更比周淮琛早两年进入猎豹突击队,但对周淮琛却是打小就服气。他们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只以真本事论高低,不分年龄和资历。 周淮琛是一等功破格提拔上去的,刚提队长那年,底下有老队员不服气,食堂吃饭的时候,私底下嘴了一句,说周淮琛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要是没有他爷爷,他屁都不是。几个老队员起哄说要去向周淮琛宣战。 陈卓当时刚好吃完,放盘子的时候路过,这话给他听见了,他当场把盘子一摔,叮铃哐当,砸到对方桌子上,拉着人就去训练场上比武。 从射击、战术、技能到格斗,陈卓把人一个个按在地上碾压,血虐了一顿,最后放话说:“以后有谁不服就来跟老子比,连我都赢不了,还想赢周淮琛?做梦吧!” 陈卓这人,要家世有家世,要本事有本事,在猎豹队这种全军官的特种队伍里,他都是横着走的主。周淮琛之前,还真没见他这么服气过谁,包括他老子。 对周淮琛,他也挺有分寸的,平时是上下级,私底下是朋友,该服从服从,该调侃绝不放过。 周淮琛是从楼上下来的,陈卓朝他身后的楼梯瞅了眼。 队里没有招待所,楼上的宿舍平时都是空着的,基本也就类似于招待所了。遇上有领导视察、同行特训或者专家过来开个讲座什么的,都给安排在上面。 陈卓故意问:“那女间谍住上面呢?” “滚蛋!”周淮琛扬眉骂了一声,“人已经初步解除了嫌疑,现在是自愿配合进一步调查。” “哟,急了!”陈卓盯着周淮琛那张冷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观,“咱俩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吧?我怎么不记得你以前这么怜香惜玉呢?是说都说不得了。” 周淮琛睨他:“有你这么说的?你那张嘴迟早给你惹出麻烦,到时候别来找我给你擦屁股。” 陈卓不以为然,摸着下巴沉吟:“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人小姑娘长得漂亮,见色起意了吧?” 周淮琛给他气笑了,都懒得搭理他,陈卓站在路中间,他直接走过去,肩膀就把人给撞开了。 “哪儿那么多见色起意?回去睡你的觉!” 陈卓不比周淮琛矮,也不比周淮琛瘦,但就是力量对抗上始终不如周淮琛,感觉他都没怎么用力,自己就后退了两步,直接给撞到边上给他让了路。 陈卓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大男人,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冲着周淮琛背影啧啧叹道:“周队这体力,小嫂子以后有福咯!” “滚!” * 国安部门那边的调查进展很迅速,周淮琛考虑到这两天是周末,还以为孟逐溪至少也得在队里待个两三天,结果第二天下午,那边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孟逐溪是清白的,可以把人给送回去了。 周淮琛接到电话的时候,人正在花鸟市场,刚付钱买了一只珍珠鸟。 有钱算特长吗 第19节 一个小时以前,孟言溪打电话过来。自然是问他妹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严刑拷打? 周淮琛没好气:“当我们这里是土匪窝呢!” 还严刑拷打? 昨晚一只鸟飞到她手上他都提心吊胆好一阵,生怕鸟嘴啄破了小丫头那一身细皮嫩肉,给她惹哭了哄不好。 想起这个,周淮琛忽然问孟言溪:“你妹以前养过鸟?” “养过啊。”孟言溪随口答,“小时候养过一只珍珠鸟,拳头那么大,圆圆的,肚皮是白色,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我妹宝贝了一年,天天给它洗澡,不过后来送走了。” 周淮琛:“为什么送走?” 孟言溪:“因为要送她去姑姑家住,他们家路景越你知道的,恐羽。虽然姑姑说没关系,但你别看小丫头平时没心没肺那样,其实挺乖的,自己就把养了一年的珍珠鸟给送走了。我跟她说没关系,家里可以养,我替她养着,等她回来还能跟鸟儿玩。她说不了,养在家里姑姑会觉得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连鸟儿都不能带,越哥还会主动来帮她把鸟儿拿过去。可是越哥就是恐羽啊,越哥是家人,她不能让他害怕。反正她也养腻了,以后都不养了……她那个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吧。” 孟言溪说到这里安静了几秒,感慨道:“我妹真是天使。” 周淮琛直接略过孟言溪最后那句,问:“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姑姑家?” 孟言溪直接被这个问题给问笑了,没好气说:“因为我妹是个女孩子啊!我们家都是男人,总要有个女性长辈教她长大吧!不然你指望我,还是我爸,还是我爷爷,去教我妹如何使用卫生巾?” 周淮琛:“……” 挂了电话,周淮琛坐在椅子里转了会儿手机,想起昨晚自己把孟逐溪手里那只蓝鸟吓跑时,她眼睛里的失落,他起身拿起车钥匙下楼,开了半小时车来到花鸟市场。 逛了大半个市场,最后总算找到长孟言溪说那样的珍珠鸟。 拳头那么大一只,圆圆的,肚皮是白色,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 问老板买了鸟,又买了鸟笼和食物。刚付完款,国安局那边的电话到了。 孟逐溪可以回家了。 周淮琛看着手里的珍珠鸟和鸟笼:“……” 第15章 国安局离花鸟市场不远, 周淮琛顺道去取了孟逐溪的手机,然后开车回队里。到的时候,岗哨前拦着一辆路虎。 车身宽大, 线条硬朗,驾座门大开着。 岗哨前, 一名女士正在登记。 一眼看不出年纪,身上穿着干练利落的深蓝色风衣, 脚下踩着细高跟,低头从包里拿身份证的时候, 微卷的长发滑过肩。 周淮琛把车停在路虎后面,等对方登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车后座的鸟笼。 圆圆的一只, 里面放了食物,还有草窝、树枝、秋千, 珍珠鸟就在里头没心没肺地蹦跶。 他忽然很想抽烟。 他烟瘾不大, 平时身上都闻不见烟味,就这等待的一时片刻, 身体里忽然有股莫名的躁意。他伸手打开车箱, 没烟。 坐直的时候,前面的女士正好登记完, 回车前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来一眼。 隔着透明的挡风玻璃, 周淮琛就这么猝不及防和孟时锦女士打了个明晃晃的照面。 孟时锦女士是谁?路寻的夫人,路景越的妈妈, 也就是传说中孟言溪和孟逐溪两兄妹的姑姑。 孟家那一家子眼睛都漂亮,不仅漂亮, 眼神还好。孟时锦一眼就认出了周淮琛,正准备迈上驾座的腿一转, 径直朝他走来。 周淮琛降下车窗,将头抻出窗外打招呼:“孟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淮琛。”孟时锦的笑容温和优雅,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说,“我来接溪溪回家。” 周淮琛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支在窗上,说:“行,先上去坐会儿,我让人去请她过来。” 孟时锦回身去开车,周淮琛深黑的眸子顺着后视镜,又看了眼后座上那只没心没肺的傻鸟,忽然更想抽烟了。 怎么就这么巧?刚好碰上孟时锦。 现在他是拿下去还是不拿下去? 拿下去吧,这事儿就挺说不清的。本来以为孟逐溪那丫头要在这里待挺久,她那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怕她闷,买只鸟回来给她解闷儿。可现在人都要走了,他送只鸟算怎么回事儿? 不拿下去吧,放车上又怕那傻鸟被闷死。 孟时锦停好车,周淮琛前后脚也下来了。男人身高腿长,笔直地站在阳光里,手上拎着鸟笼。 他气场冷肃,那只鸟笼精致可爱,被他拎在手里,两边气场显得格格不入。 孟时锦往那笼子里看了一眼:“珍珠鸟?” 孟逐溪小时候养过一年珍珠鸟,孟时锦一眼就认出来了。抬眼看周淮琛,眼神饶有兴味:“你买的?” 周淮琛矢口否认:“不是,朋友送的。” 孟时锦又看了眼笼子里那珍珠鸟,意味深长笑着说:“那还挺巧,溪溪小时候就养过一只珍珠鸟,刚好跟你这只一模一样。” “是吗?” 周队长一脸坦荡,就跟那鸟真是巧合而不是他在花鸟市场转了大半天才找到似的,问完说:“孟姨,这儿晒,咱们先上去吧。” * 周淮琛让陈卓去请的孟逐溪,孟逐溪听说自己这就可以走了,还怪惊讶的:“这么快?” 她看了眼桌子上周淮琛给她买的零食,总觉得从这零食的量来看,她至少是要被禁足十天半个月的。 “怎么,舍不得我们周队啊?”陈卓百无禁忌地调侃。 他昨天在小鹿岭就看出苗头了,加上昨晚周淮琛那反应……别的不敢保证,这八字一撇至少是有的。 周淮琛老大不小了,一直也没个女人,陈卓生怕他把自己给憋坏了,那多暴殄天物啊。不如趁着他现在正年轻力壮,先便宜了孟逐溪。 陈卓有意撺掇:“要不要我替你打报告,让你在队里多留几天?” “我谢谢你了。”孟逐溪一听这,扯了扯嘴,敬谢不敏。 她看起来是什么色迷心窍的人吗?会觉得只要有周淮琛在这里,暂时被关在宿舍里不能乱跑也没什么。 她承认,她一开始是有一点儿上头。直到昨晚睡前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正在被国安局的人翻来覆去检查,再想到宿舍群里聊的那些大尺度话题,什么硬度长度持久度的……社死的羞耻感直冲大脑,她简直恨不得原地去世! 还留下来呢?孟逐溪头也不回走出宿舍。 陈卓拖着脚步追上去:“你再考虑下啊,受邀留下访问跟你被困在这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孟逐溪到周淮琛办公室的时候,周淮琛正在跟孟时锦女士聊天,两人一人坐一组沙发,气氛很愉悦。 “姑姑!” 听见声音,孟时锦和周淮琛停下闲聊,先后站起身来。 孟逐溪快乐地跑到孟时锦身边。 其实孟时锦对她一向是严厉的,孟家上下三代,孟逐溪最怕的人就是孟时锦。 孟言溪虽然时常逗她,还动不动喊她“猪猪”,但本质上跟孟淮父子一样,爷孙三人对她都有些溺爱。孟时锦女士就不同了,曾经很直白地对她说过:“一个家庭里总要有人当好人,有人当坏人,他们都不愿意当坏人,行,这个坏人我当仁不让。” ……她是懂当仁不让的。 从小到大,孟逐溪闯完祸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孟时锦。但这次破天荒,她一听孟时锦来了,就迫不及待跑到她身边,像迷路归巢的小鸟。 显然,她宁愿被孟时锦骂,也不想再被收手机社死了。 孟时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小丫头油皮半点儿没破,牵过她的手,笑着对周淮琛说:“行,那我就先带溪溪回去了,有空来家里吃饭。” 周淮琛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背包,又拿了茶几上的手机,一并交还给孟逐溪。 “抱歉,是我们误会了,请你原谅。”他垂眸看着她,郑重且真诚。 周淮琛这人,嘴贫的时候是真贫,但每当他认真的时候,你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发自肺腑的真诚。 孟逐溪最初被他的痞气乖戾吸引,但现在,她发现这男人的忠直热血更让她着迷。 孟逐溪伸手接回自己的东西:“没关系,是我误闯在先,你们职责所在,我明白的。” 周淮琛:“检查一下。” 孟逐溪点了下手机屏幕,确认是自己的手机,又拉开背包拉链,画板和画具都在,只是少了她昨天画那幅画。 孟逐溪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幅画……” 周淮琛垂眸看着她:“抱歉,那幅画国安局已经处理了。” 行吧。 孟逐溪轻轻吐出一口气,又要重新做毕设了。 瞧她年纪轻轻,已经即将要开启人生第三次毕设了,一般人可是得等到博士才有这福气呢。 她把手机塞进背包,拉链拉好,正要跟周淮琛说再见,眼风一瞥,忽然注意到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鸟笼。 圆乎乎的一只鸟笼,里面布着树枝、草窝、还有一架秋千。孟逐溪看去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珍珠鸟正从草窝飞到秋千上,爪子扒在藤蔓做的秋千,拳头大小的身子轻轻晃荡。 孟逐溪顿时就眼睛都直了:“帮我拿下。” 她将背包塞回周淮琛怀里,绕过他径直走到窗前。周淮琛被塞了个措手不及,一转头,人已经蹲在鸟笼前面了。 周淮琛:“……” 笼子里养着拳头那么大一只小鸟,圆乎乎的,肚皮白白的,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孟逐溪一眼就认出是珍珠鸟,还是跟她小时候养那只一模一样的珍珠鸟。 她顿时又惊又喜,也自觉,直接捧着鸟笼起身,回头就笑容明媚地冲周淮琛说:“这是送给我的吗?” 周淮琛:“……” 周淮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傻逼过。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本来是计划好的,买都买了,拿回宿舍自己养吧。结果回来门口不巧遇见孟时锦,被迫给拿到了办公室。 瞧见就瞧见吧,周队长气定神闲将手里的背包往茶几上一放,面不改色否认:“不是。” 孟逐溪脸上的惊喜一滞,抱着鸟笼困惑地望着他。 明明就跟她当年那只鸟长得一模一样啊。 周淮琛对上她那双澄净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点儿良心不安,后悔语气太硬伤了她的脸面。孟逐溪忽然扭头冲门口的陈卓说:“陈队长,你刚不是说要打报告邀请我留下来访问几天吗?打吧,谢谢!” 她还不忘说“谢谢”。 周淮琛:“……?” 有钱算特长吗 第20节 不是,她不都准备走了吗,怎么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 陈卓倚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远远朝着孟逐溪说:“我打报告也是向周队申请,你不如直接当面问他同不同意。” “你闭嘴!”周淮琛拧眉斥了陈卓一声,转头问孟逐溪,“你访问什么访问?你又不是记者,也不发稿。” 孟逐溪不紧不慢走回窗前,将他的鸟笼放回原处,起身无辜地说:“大学生访问啊,我给你们画画。刚好你们收走了我的毕设,还欠我一幅画。” 周淮琛:“……”神特么大学生访问! 周淮琛觉得孟逐溪就是故意找茬,她刚才明明都要走了,一听鸟不是送给她的,立马就说不走了。 他果断走向窗边,弯身拎起角落里那只鸟笼,毫不犹豫递到孟逐溪面前:“鸟送你了。” “谢谢。”孟逐溪看了眼鸟笼,却没有伸手接,得寸进尺说,“你先帮我养两天吧,我走的时候再来拿。” 周淮琛:“…………” 他后悔了,刚才就不该嘴硬。 错失良机,现在这丫头是既要鸟又要留下来了。 第16章 昨天傍晚电话打到孟家的时候, 其实孟淮和孟时序都在,孟时锦跟路寻一块儿回去吃饭,一家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 电话突然响了。孟时锦当时坐得离电话最近,本来是要接的, 一看来电,却发现那是个保密号码。 她在电视台工作这么多年, 岁宜统共有几个单位是保密号码,心中大致有底。没接, 把路寻喊了过去。 路寻接完起身,又拿了自己的手机出去打电话,孟时锦也立刻给孟言溪打电话。 孟言溪一开始挺急, 拿了车钥匙人就进了电梯,一听是猎豹队, 又气定神闲了下来, 说:“放心吧,周淮琛的地盘。周淮琛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溪溪肯定不能在他那儿受委屈。” 孟言溪在电话里别的都没说, 孟时锦就自动理解为两家的交情。再者周淮琛他们几个大男孩, 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人品坦荡, 忠直热血, 便没往别处想。 此刻在边上看了会儿,倒是品出点意思。 瞧那两人较劲的模样, 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孟时锦是不惯着孟逐溪,但她向着孟逐溪。而且她聪明, 说话行事都极会拿捏时机和分寸。 一看小丫头明显是有别的想法,周淮琛呢, 跟她较着劲儿,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明显再说下去周淮琛就该说“我不同意”了。 周淮琛是这里的长官,没说则已,一旦话出了口,就不能再驳了。甭管孟时锦有多大的面子,她都不能再向着孟逐溪说话。一来会拂了周淮琛的脸面,更重要的是,会让孟逐溪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孟时锦见状,赶紧在周淮琛拒绝以前插话:“溪溪,别这么不懂事,带上你的鸟儿,我们走了。” 孟逐溪不情愿,立刻指着门口陈卓,说:“是他邀请我的。” 陈卓此时倒是一指一个不出声了,就倚在门边,笑着看热闹。 而周淮琛呢,他只是个直男,但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心眼儿肯定是圆的,不能是直的。一听就听出来了,孟时锦这是在给他递台阶。 他也卖孟时锦这个面子,看了眼身前的小丫头,转头对孟时锦说:“孟姨,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您要是不急着回去,我带您在队里四处转转去。” 孟逐溪眼睛一亮,立刻扭头,眼巴巴地望着孟时锦。 孟时锦客气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周淮琛又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孟逐溪,哼笑一声,说:“没事,今天周末。” “过来吧,溪溪。”孟时锦朝孟逐溪伸手。 孟逐溪过去以前,先从周淮琛手上接过鸟笼放在茶几上,回头冲周淮琛说:“我的包和我的鸟就先放在这里,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来拿。” 这话周淮琛听明白了,点了下头,拖着腔调说:“行,你的鸟。” 说完抬步出去,跟陈卓一起前面带路去了。 孟逐溪咧着嘴跑到孟时锦身边,拉着孟时锦的手,小小声说:“谢谢姑姑!” 孟时锦这个年纪,什么看不明白?顾及着小丫头的脸皮,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下她白白嫩嫩的脸颊。 小姑娘的脸滑不留手,又嫩又有弹性。 结果她还真是低估了孟逐溪的脸皮。孟逐溪微红着脸,凑到她耳边压着声,继续说:“等我跟周淮琛结婚,婚礼上我给您单摆一桌!” 孟时锦:“…………” * 猎豹队前几年做过一期宣传片,那时候周淮琛还不是队长,互联网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去年上级领导其实跟他提过,再做一期宣传片,周淮琛给推了。他性格直来直去,干工作就干工作,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事儿。 领导当时挺不满的,瞪眼儿说:“嘿,你小子,拍个宣传片,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花里胡哨了?” 周淮琛在领导面前站得身板笔直,嘴角噙着的笑却乖吝:“有没有宣传,出生入死的事儿不都是咱们上?” 这回也就是卖孟时锦个面子吧。周淮琛想,毕竟他小时候没少去路家,跟路景越两个差点把人屋顶给掀翻了。 “这是操场,平时队里基础体能训练,像是日常的跑步、队列训练,都在这儿。” “那边是障碍训练场,高墙、低桩网、独木桥什么的,主要是设置障碍物训练。” “前面是战术训练场,场地有点大,咱就在边上看看就不进去了,日常的战术演练在那边进行。” 面子是周淮琛卖的,力是陈卓出的。陈卓跟在孟时锦身边,陪着解说了一路。周队长只偶尔补充两句。 孟逐溪这会儿倒是没说话了,安静地走在他们身边,陈卓说的时候她都在认真听,也不乱插话,倒像是真来访问的。 周淮琛反倒是有点儿不适应,他一开始真以为孟逐溪就是借机来招他的。她这样吧,就莫名让他想起她追他追到幼儿园去那事儿,还有昨晚追着追着又跑去逗鸟儿。 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注意力不集中症? 怎么总是跑偏? 周淮琛一手插兜里,侧头看着孟逐溪。 他身高在队里也算高的,小姑娘跟他站一块儿才只到他的肩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皮肤白腻娇嫩,一身的细皮嫩肉。 这会儿吹着风,不大,她鬓边一缕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脸颊。 他忽然觉得手有点儿痒,强迫症犯了似的。 孟逐溪正全神贯注听着陈卓讲小组战术推进演练,忽然察觉到身边投来的目光,一扭头,正对上周淮琛漆黑的眼眸。 她愣了一下,也没说话,用眼神询问他。那模样,还真有些一本正经。 周淮琛转开目光,随口说:“怎么这么安静?” 孟逐溪又重新看向陈卓手指的地方,轻声说:“我觉得很神圣。” 周淮琛忽然安静了两秒,问:“能听懂?” 孟逐溪轻轻摇头:“挺多都听不懂的,但不影响。这个地方、这里的人、这个职业,都很神圣。” 她转头看着周淮琛,眼眸清澈真挚诚恳。 周淮琛低眸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他心口的地方像是忽然有血涌进,不动声色地热了热。 这时候,他们走到一处高楼。整个猎豹突击队的楼都不算高,只这栋楼高得突兀。楼体看起来也比别处厚重,墙面上每隔一定的楼层距离,还挂着一只只分散的气球。 陈卓指了指,对他们说:“这是队员练习高空索降的地方。” 索降孟逐溪就知道了,她在电视里看到过,特警追击歹徒的时候腰上系着一根绳子,从高空一跃而下。 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在墙面上挂气球。 周淮琛主动开口:“气球是为了训练速度和身体的控制力。在墙上随机放置气球,队员要保证在索降过程中精准一脚踩中。” 孟逐溪睁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周淮琛:“这是最基本技能。” 孟逐溪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只要人下去就可以了,怎么下去的不重要,反正安全下去就行。” “那不行。”陈卓在一旁笑道,“实际任务中,我们有时候会从100米高空一跃而下,那时候还要考虑到风速和定点。你比如说高楼反恐,高空小组和地面小组配合,高空小组从直升机上索降到楼顶天台,摩天大楼天台位置有限,旁边也没有相等高度的参照物,如果风力过大或者控制不行,人很容易被吹出楼顶范围,造成伤亡。” “这么危险啊……”孟逐溪轻喃一声。 周淮琛转开视线:“去室内训练场看看吧。” 室内训练有体能训练室、搏击训练馆和射击训练场。 孟逐溪有点想去射击训练场,陈卓心思一动,故意说:“今天周末,又是饭点儿,估计里面没人。不如让周队给你演示一下吧,他可不仅是咱们队里最厉害的神射手,比武场上也是年年冠军。” 孟逐溪一听,立马扭头看向周淮琛。 周淮琛头疼:“别听他瞎说。” “我怎么是瞎说?”这陈卓可就不服气了,转头对着孟逐溪就是一顿猛吹,“咱们周队谦虚,你别听他的。我们大家伙儿私下里都说,哪年夏天队里不忙的时候,周队完全可以去参加个奥运会,拿几枚金牌顺便再带点奖金回来,也好给队里补贴点儿油水。” 孟逐溪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周淮琛的眼神顿时期待得都要冒星星了。 “怎么着,周队,来给大学生展示一下?”陈卓还在一旁拱火。 “展示什么展示?”周淮琛没好气,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脚,“当我是猴呢?要不要门口搭个棚子给你卖门票啊?” 一转头,对孟逐溪说:“行了,去体能训练馆看看吧。” 周淮琛迈开长腿就走,衣角却被拉住。 孟逐溪仰着脸,一双漂亮的大桃花眼看着他,眼巴巴的:“我体能最不好了,去体能训练馆容易触景伤情。” 周淮琛:“………………” 神特么的触景伤情! 就跟她那大学生访问一样离谱。 * 十分钟后,孟逐溪和孟时锦塞着耳塞带着耳罩,安静地站在射击靶场内。 远处是一张靶纸,靶纸的面前竖插着一把刀,刀锋极薄,不到1毫米,朝着周淮琛的方向。 周淮琛站在百米之外,面容沉俊,气场冷肃,黑眸如鹰隼盯着靶纸。 手指扣下扳机的刹那,孟逐溪听见一道被耳罩消了音的枪声,与此同时,子弹穿过百米之外的刀锋,被劈成两半,在靶纸上落下两个弹孔。 第17章 有钱算特长吗 第21节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 周淮琛、孟逐溪、孟时锦、陈卓, 四人一桌。 孟逐溪这会儿还沉迷在周淮琛拿枪时的英姿里,坐在周淮琛对面,饭是数着米粒吃的, 眼睛是黏在周淮琛身上的。但她很克制,知道一直盯着人看非常不礼貌, 会冒犯到周淮琛,所以她都是看一眼挪开视线, 再飞快地看一眼,而后目光掩饰地往别处张望一番。 她自己觉得这是礼貌, 但在别人看来就是眼神飘忽,偷感极重。 周淮琛是干警察的,这种人属于是在路上他都得重点怀疑的对象。 但这会儿他没觉得自己是警察, 他觉得自己是受害人。 孟逐溪第n次眼神飘忽回来的时候,他忍无可忍, 轻斥:“吃饭的时候别东张西望。” 孟逐溪在这些事情上脑子一向转得贼快, 也没露出理亏的神情,面不改色就接了一句:“没东张西望, 就有点儿好奇。” “好奇什么?” 孟逐溪看了看周围。 周末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 零星分散着,桌子间隔得挺开。除了他们这桌, 其他人要么穿着常服, 要么穿着作训服。 孟逐溪随意扯了一嘴当挡箭牌:“为什么他们穿得那么规整,你穿得这么随意?因为你是队长吗?” 周淮琛下午出去买鸟, 身上还穿着便服。 所以他是去替谁买鸟? 周淮琛哼笑一声,说:“对, 因为我是队长。” 陈卓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还说没见色起意呢? 别人不知道周淮琛,陈卓可清楚。周淮琛看着挺冷挺帅的一个人,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高冷大帅比,bking,是不是? 没错,他就是。 但周淮琛的冷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冷,他是从心里生出的边界感。你看他平时也会痞里痞气地跟你开玩笑,也有他桀骜不羁的一面,但基本也就仅限于在队里了,因为这里都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孟逐溪可不是他的兄弟,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是个嫌疑女间谍。但周淮琛身上那点儿边界,对她好像能自动生出弹性。 时而收,时而放,带着劲儿。 陈卓替他澄清:“你听他瞎说,他今天不值班。” 陈卓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衬衫,说:“我值班,我穿常服。” 周淮琛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明显:就你话多? 陈卓心说:谁让兄弟仗义呢?不用谢。 孟时锦上了年纪越发自律,晚饭基本不怎么吃,今晚也就是为了成全她那宝贝侄女,这才配合地吃了点蔬菜,闻言问周淮琛:“那周末怎么不回家?” 陈卓积极抢答:“他不想回去被逼着相亲。” 孟逐溪忽然想起来,她跟周淮琛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在相亲,不然他俩也不能遇见。 孟逐溪看向周淮琛,问:“你经常相亲?” 热心群众陈卓一听这话,心头警报立马拉响。他兄弟一个正儿八经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汉子,可不能被人误会是老司机,赶紧就要替他否认。 周淮琛斜他一眼,堵了他没出口的话。双臂抱胸,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说:“对,挺经常的。” 以为这样说孟逐溪就能知难而退,没想小姑娘安静了两秒,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那给你介绍对象的人也太不靠谱了,介绍这么多还让你单着。” 她这个角度很清奇,是周淮琛万万没想到的。 但他还有更没想到的。 小姑娘小脸雪白,线条柔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姑姑就很靠谱,你让我姑姑给你介绍对象啊。” 周淮琛:“……?” 孟逐溪又扭头看向身旁的孟时锦,漂亮的大眼睛轻轻眨啊眨:“姑姑,你来给周队长安排相亲啊。” 孟时锦:“……” 周淮琛:“……”她是懂相亲的! * 孟逐溪小时候,因为孟淮和孟时序过于溺爱,孟时锦时常担心小姑娘被惯坏,孟淮却不以为然,说:“女孩子养娇点儿好,让她无忧无惧地长大,才好养出她大气活泼、勇敢坦荡的性子。” 孟时锦知道,孟淮是怕孟逐溪从小没有妈妈,长大以后性格会变得敏感脆弱、自卑畏缩,所以才会无底线地宠。但孟时锦其实挺担心过犹不及的。 现在她的担忧果然应验。 孟逐溪大气是大气了,勇敢是勇敢了,但她也真过于大气、过于勇敢了一点儿。 她都不会觉得害羞的吗? 反正孟时锦是已经在替孟逐溪害羞了。 现在这话要她怎么接? 难不成真的当场扭头去替她跟周淮琛说:周队长,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跟我们家溪溪相个亲? 这时,周淮琛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短暂地打破尴尬。 下一秒,就见周淮琛神情一肃,刷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警铃声在外面响起。 “好,知道了。”周淮琛皱眉对着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孟姨,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周淮琛匆匆对孟时锦和孟逐溪交代了一句,下一秒,人已经和陈卓冲了出去。 “所有人操场集合!” …… 猎豹队队如其名,所有队员响应神速,转眼之间,原本还算热闹的食堂,除了孟逐溪和孟时锦以及打饭阿姨,空无一人。 桌上零零碎碎一堆餐盘,吃完的,没吃完的,在风里,显得空荡荡。 孟逐溪愣愣坐在原地,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孟时锦:“姑姑,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时锦拍了拍她的手,刚要说话,包里的手机响了。 孟时锦接起,听着手底下人在电话那端汇报,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下去。 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警笛声,震耳欲聋。 孟逐溪刷地站起来,看向食堂外。 外面黑幕沉坠,天黑了。 五分钟以内,所有队员全部换上作战服。身上穿着防弹衣,头上戴头盔,手持枪盾,全副武装,集合完毕。随着周淮琛一声令下,训练有素跳上警用越野车。 尖锐的警笛声刺破黑夜,五辆警车飞快驶出猎豹突击队。 周淮琛坐在第一辆车副驾,耳朵上挂着白色耳线,耳线另一端是指挥中心赵队:“岁宜市第三人民医院,两名歹徒闯入,一人持刀,一人手上有手雷。目前医院方正在尽力疏散人群,但情况不容乐观,一名女性被持刀歹徒近身挟持,另有二三十人被困一楼大厅。歹徒目的尚不明确,情绪极不稳定。淮琛,不能让他引爆手雷,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击毙。” “明白。”周淮琛沉着应下。 第18章 岁宜市第三人民医院入口处的安检设备安装有一年了, 但一直形同虚设,直到上周临市发生了一起患者家属持刀入院砍伤医生的事故,三院才提高警惕, 为保障医护安全,安排了安保人员在入口处当值, 并正式启用安检设备,至今才两天。 歹徒是个中年男人, 不高,微胖, 身穿运动装,头上戴鸭舌帽,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走进时, 并没有引起安保人员的注意。是安检通道忽然发生报警声,保安这才上前询问。 歹徒不知道三院启动了安检设备这事, 慌乱之下当场拿出手雷举高, 大喊:“不许动,不然我就炸了!” 与此同时, 门口另外一名男子忽然持刀冲进来:“都不许动!” 即使到了晚上, 医院的人流也依旧密集,这突如其来的暴乱立刻在人群中引起恐慌和尖叫, 混乱之中, 一名前来看病的中年女性患者被持刀歹徒近身挟持。 孟时锦是电视台高层,接到电话后立刻安排了新闻工作者前往现场。前线返回消息的时候, 孟时锦车已经开回了市区,离三院还有不到五公里。 副驾上, 孟逐溪刷到现场直播,博主夸张的声音顺着手机扬声器传出。 “家人们, 出大事了!三院被恐怖分子袭击了!据说歹徒手上有炸弹!我的天啦!三院这么大的医院,里面那么多医生患者,如果真被炸了,怕是要成为咱们整个岁宜史上的污点!” 博主镜头转动,对准现场画面:“家人们,快看!来了好多警车,现场全都是公安、特警,消防员也到了。宝宝们,今天这事儿真的大了!” 博主说话的时候,背景里的警笛声一直在响。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让孟逐溪的心紧张地提了起来,她两个指头往外拉屏幕,将现场画面放大。 医院外围被拉起了警戒线,周围是各种型号的警车,红蓝色的警灯在夜里交替闪烁,醒目刺眼。外围有新闻记者正在现场直播,也有胆子大的群众挤在周围看热闹,拍视频直播。 现场有民警在维持秩序,镜头一晃间,孟逐溪眼尖地看到一队身穿作战服的特警,他们全副武装,手上要么端着枪,要么拿着盾,在医院门口准备突击。 他们头上戴着头盔和面罩,孟逐溪认不出哪个是周淮琛,但她知道,周淮琛一定是在最危险那个地方。就像上次在餐厅一样,危险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冲到了那个位置。 他的工作岗位。 孟时锦开着车,看了眼孟逐溪。她低头看手机,脸色发白。 孟时锦:“我先送你回家。” 孟逐溪怔了一下,立刻开口拒绝:“不,姑姑你先去忙你的,我在车上等你。” 孟时锦蹙眉,孟逐溪举起手机屏幕,说:“我看你们台的车都停在对面,我就在车上,不会有危险。” 这次是重大公共安全事件,孟时锦需要亲自去一趟现场,略一沉吟,便径直将车往三院的方向开去。 虽然知道孟逐溪打小就惜命,从不去凑这种热闹,但她还是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等会儿你不要下车,知道吗?” 孟逐溪点头答应:“好。” * 孟时锦在对面停好车,下车走到前线记者那边。 记者和摄像暂时已经停止了拍摄,正在警戒线外等待进一步进展,见到孟时锦走来,站直喊了一声:“孟台。” 孟时锦问:“现在什么情况?” “谈判专家已经进去了,警方那边在调查两名歹徒的社会关系,目前确认两名歹徒是兄弟,都在爆破公司工作。父亲在他们小时候就去世了,母亲王秀芬独自将他们兄弟俩抚养长大。王秀芬今年52岁,去年年底在三院做了胆囊切除手术。这本来是个小手术,手术前,医院对王秀芬进行过常规检查,并没有发现明显异常,手术过程也很顺利,然而在术后第三天,王秀芬却开始出现持续低烧,但当时的主治医生初步判断这是术后常见的吸收热,只给了常规的抗生素治疗,然后就让王秀芬出院了。” “王秀芬回家后一个星期,病情突然恶化,出现了休克症状,被紧急送到医院。医院那边全面检查后发现王秀芬的腹腔内存在严重感染,已经引发了腹膜炎。院方赶紧采取了抢救措施,但由于感染严重,王秀芬的身体状况急速恶化,不到一个月,王秀芬就因多脏器功能衰竭不幸去世。” 有钱算特长吗 第22节 “王秀芬去世后,王家兄弟两人多次来到三院,要求主治医生和院方对王秀芬的死亡承担责任,院方启动了鉴定程序,但因为主治医生年后一直在休假,未曾露面,同时鉴定结果一直没出,王家兄弟被激怒,合计着就想上医院闹一场。他们在爆破公司工作,日常负责一些矿山、建筑物的爆破,自制了手雷,本意应该只是威胁,逼迫院方尽快给个结果出来,他弟弟拿了刀,一开始也没进去。没想到三院新增的安检设备识别出了他身上带的手雷,兄弟俩慌了手脚,当场挟持人质闹了起来。” 孟时锦听完蹙了蹙眉,问:“谈判专家进去多久了?” “有半个多小时了。” 孟时锦没再问,目光转向医院大楼。 夜里的医院,灯火通明。玻璃门外,突击小组已经就位,对面狙击手也已经准备好。 周淮琛暗中来到了医院二楼。医院大厅挑空,从布局图上看,他所在的点是能够观察到歹徒的最近位置。 在谈判专家和王家兄弟谈判的时候,周淮琛压着耳麦,低声向指挥中心传回信息:“自制手雷,真的。”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指挥中心那边,赵队长面色沉了沉:“一定不能刺激他,尽量拖延时间。这兄弟俩有一个舅舅,在他们家困难的时候接济过不少,很说得上话,已经派人去接了。” 周淮琛看了眼底下,这两人有一定的反狙击意识,带着人质退到了柱子前面,三院一楼又是一个相对密闭空间,除了大门没有窗户,所以不论是他还是对面狙击手都无法一枪将歹徒击毙。 这时候院长已经赶来,和谈判专家一起劝兄弟俩释放人质。但歹徒的情绪依旧很不稳定,对院方的承诺也非常不信任。 “舅舅还有多久到?”周淮琛从耳麦里问。 “25分钟。” 周淮琛在心中预判了一下现场形势,问题不大。 变故却在这时候陡生,歹徒手上挟持的女性人质忽然浑身抽搐、呼吸急促。仔细一看,人质面色发紫,短短几秒之内,就失去了意识。 挟持人质的歹徒也露出错愕,但很快,他一条手臂横过人质的脖子,仍旧牢牢挟持住人质不松手。 “怎么回事?” 指挥中心那边同步着现场画面,赵队在耳机里问。 医院大厅内,陪同人质过来的家属在一旁哭着喊:“她去年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啊,最近一直在喊心脏不舒服,心跳时快时慢,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会大晚上来医院。你快放开她啊,你这样她会死的!” 医院院长听到了家属的话,再看人质的症状,急道:“应该是室颤,你快放开她!室颤是一种致命性的心律失常,如果不尽快除颤,她几分钟之内就会猝死!” 二楼,周淮琛听见院长的话,目光微动,半指手套下的手几不可察颤了下。 然而歹徒两人听见院长的话,情绪却更加激动,大声喊道:“你现在知道急了,我妈死在你们医院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急?她的命是命,我妈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歹徒的发怒引起了在场其他人质的慌乱,持刀的歹徒拖着发病的人质往后退了退,刀指着其他人:“不许动,通通不许动!不然引爆炸弹,所有人一块儿死!” 他的手臂残忍地勒着心脏病发人质的脖子,人质已经失去意识,被他拖在地上移动。 周淮琛眯了眯眸。 “没时间了。” 他压着耳麦,对指挥中心说了一声,旋即手撑上护栏,一个轻巧的起跃,索降到一楼。 周淮琛一身利落作战服,腰带紧系,裤腿又长又直,收束进军靴里。他落地无声,飞奔向歹徒的速度又快又轻,眨眼就逼近到歹徒身后的柱子。 手持手雷的歹徒正在激动地向院方喊话,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举锁喉,他陡然失声,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高举的手雷被人空手夺走。 周淮琛全力夺下了手雷,却也在同时将自己的身体暴露给了旁边的另一名歹徒,那人手上有刀,见周淮琛夺走了手雷,提起刀就向周淮琛腹部刺去。 …… 孟逐溪一向听劝,让她不要下车,她答应了就真不下车,只是紧张地扒在车窗上看对面医院的情况。 忽然之间,只见门外埋伏的所有特警一同闯入,与此同时,警笛声大作。 她的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警戒线外采访的记者立即高举相机,对准医院的方向,但从外面看,具体什么情况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人很多,有特警、民警,也有很多普通人。 好在很快,医院大厅里被困的人就被陆陆续续救了出来,他们挨个往外走。 最后是两名歹徒,他们手上的武器已经被没收了,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解出来,直接带上了警车。 孟逐溪以为到这里这场突发事故就算是安全解决了,松下一口气,开门下车,却见对面,原本被疏散到安全地带的几名医生匆匆往医院里面跑。周围停着的警车在陆陆续续开走,人群离去,现场秩序在迅速恢复。他们身上穿着白大褂,逆流而上,往医院里面跑,这画面无端就让人紧张起来。 孟时锦还没走,在不远处跟一名警官低声说话,孟逐溪跑到孟时锦身边,等她打听完消息,紧张地看着她:“谁受伤了?” 孟时锦神情有些凝重:“一名人质在手术室抢救,还有,周淮琛。” * 周淮琛受伤不重,猎豹队的装备都是当前最先进的,加之歹徒往他刺来的时候,他也迅速往后退开。他虽腹背受敌,歹徒的速度也快不过他,刀也就没捅深,但还是见了血。 孟逐溪上去的时候,他刚包扎完,护士端着器具从换药室里出来。 孟逐溪轻轻走进去。 周淮琛背对着她,肩膀宽厚,背脊挺拔笔直,小麦色的肌肤,像山岳一样沉稳。 腰腹上缠了一圈纱布,面积不大,但挺刺眼的。 周淮琛起身拿外套正准备穿上,一回头,就对上门口的孟逐溪。 第19章 周淮琛没来得及穿衣服, 裸着上身,除了腹部包那一圈纱布,其他地方也有伤疤。有两处, 一处在左肩,一处在肋下。 伤疤已经成了和皮肤一样的颜色, 陈年旧伤,只是有些长, 所以一眼看去仍旧很明显。 很明显,他那时候受的伤一定不轻。 孟逐溪只看到那圈纱布的时候其实还好, 这时候的她对周淮琛是有些紧张的,但他们说到底都不算熟,她也还没有到心疼得掉眼泪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当猝不及防看到那两处蜿蜒的旧伤,她的眼角忽然就有了热意。 周淮琛这一愣神的功夫, 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红娘红了眼眶, 他一面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一面哭笑不得说:“你怎么还跟来了?” 他本来想说的其实是:你怎么还哭上了?我还没哭呢! 但他知道有些情绪千万不能招, 尤其是对小姑娘, 你越说,她越哭。 所以话到舌尖临时转了弯儿。 孟逐溪果然被带偏, 吸了下鼻子, 辩解说:“我没跟着你来,姑姑他们台里报道, 我跟着她车来的,听说你受伤了, 我就上来看一看你。” 周淮琛也就是匆匆把衣服套上,不至于当着她面赤身裸体, 手指刚捏上胸口的扣子准备系,又觉得两人这面对面的,他当着人家小姑娘这么泰然自若地穿衣服扣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手指尴尬地停了下,没好气说:“那你看得还挺实在啊。” 孟逐溪没听懂他话里的调侃,愣了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哈?实在什么?” 你说实在什么? 谁家好人看望伤患是看伤患裸体的? 周淮琛:“你能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吗?” 孟逐溪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声:“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连忙退到门外走廊,背靠着墙面等他。 换药室终于清净,周淮琛无奈地摇了下头,这才继续扣衬衫扣子。他手指修长灵活,从第三颗扣子往下,又回到最上面两颗。 男人身体笔直有力,轮廓英挺硬朗,一旦将所有的扣子全部系紧,就莫名有种禁欲的反差,仿佛身体里的荷尔蒙随时都要崩开他最上面两颗扣子。 也好在这一幕没被孟逐溪看到,不然怕是要再问一句:现在扑上来算不算激情犯罪? 穿好衬衫,他又重新往身上套作战服,腰带收紧,宽肩窄腰的线条立时就出来了,两条长腿笔直,裤管收束进军靴。 最后拿起枪,别回身上。 不知道是时间太晚了,还是刚才经历过恐慌,换药室这一层很安静,走廊上看不见人。孟逐溪背靠着墙面,能够听见房间里周淮琛穿衣服时,衣服面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她此时一点儿都没有想歪,脑子里全是周淮琛身上的纱布和陈年伤痕。 他为什么要选择做特警呢?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在孟逐溪脑子里萌生,然后盘桓不去。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份危险的工作呢? 孟言溪说他家世很好,她或许都比不上他。可是这样他不是更应该像她一样躺平吗?而她连毕个业都费劲,他却时时刻刻准备着出生入死。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脚步声,步伐很快,却整齐有节奏。 走在后面的一人是陈卓,他身上还穿着作战服,头上的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陈卓跟在一名中年男人身后,男人身上穿着常服,大步走在前面,面容沉肃。 孟逐溪飞快看了眼他的肩徽,两杠三星。 周淮琛的领导。 孟逐溪立马识趣地往边儿上退了退。 领导脚步没停,径直进了换药室。陈卓没跟着进去,在门口替他将门拉上。 孟逐溪敏感地察觉出气氛不太对,用口型问陈卓:“这谁啊?” 陈卓手指往远处指了指,示意孟逐溪跟他走。两人走远了,陈卓才说:“赵队。” 赵常平是猎豹突击队支队长,今晚这场行动的总指挥。周淮琛刚别好枪,一抬头,就见赵常平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周淮琛挑了下眉:“哟,知道我受伤,领导这么快就亲临医院慰问来了?” 男人混不吝地握拳碰了下胸口:“组织的关怀记心上了!” “少给我卖惨!”赵常平手指指着周淮琛就骂,“别以为你受伤,今晚这事儿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听指挥,鲁莽行动?”赵常平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座,面容又沉肃了几分,兴师问罪,“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冲上去,你想干嘛?怎么,董存瑞以身炸碉堡,你是想效仿先烈,肉身挡炸弹不成?” 周淮琛收起了脸上的痞笑,打了个立正,正色道:“报告领导,我不是鲁莽行动,我是谋定后动!我在上面已经预判好了形势,有一定把握才会下去!周淮琛本事不大,但也还不至于死在这么两个杂碎手上!” “你本事不大?我看你本事大得很!”赵常平给他气笑了,“那么多特警出动,最后全让你一个人逞了英雄?怎么,是不是还要我向组织上替你申请一个嘉奖啊?” “那倒不用。”周淮琛此刻的严肃看起来竟莫名有种客气的喜感。 赵常平哼了一声,没被他带偏,门清儿地回头算账:“为什么不等我统一调度?就算等不到歹徒的舅舅到现场劝说,我也可以安排外面的特警配合你行动。” “时间来不及。”周淮琛眼眸漆黑,坦荡迎视赵常平,“心脏搭桥后引发的室颤,患者几分钟之内就可能猝死,如果等陈卓他们从前面进攻,两个歹徒一定会拼死反抗,不仅会拖延解救人质的时间,还会极大增加歹徒引爆手雷的风险。不如我一个人从后面进攻,一击即中,釜底抽薪。” 赵常平眯眸注视着周淮琛。 从他还是个皮猴子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一二十年的时间,当年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男孩已经成长为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真正的男人,忠直、热血、有担当。 赵常平在指挥中心看到周淮琛不顾一切冲上去的那一刹那,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大声喊:“淮琛!”可是周淮琛人已经冲上去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23节 那一刻他的心情挺复杂的,他既恼怒,又骄傲,还有一点遗憾。 恼怒周淮琛一把年纪了还跟个拼命三郎似的,一点儿没把自己命当回事。骄傲周淮琛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依旧少年热血。 遗憾的是,不论周淮琛平安解救多少人质,他最想救的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 走廊的尽头,陈卓靠在窗前。孟逐溪靠墙站着,垂头盯了会儿自己的脚尖,又看向陈卓。 她没有进到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形,陈卓跟她说了周淮琛“没有请示、擅自行动”的事儿,孟逐溪担忧地问:“那他会受到处分吗?” 陈卓:“不一定,看上级决定,不过多半不会。” 孟逐溪点点头:“也是,他虽然鲁莽了一点,不过怎么说也是立了功。最后手雷没爆,也没有人质受伤,这么大个公共安全事故和平解决,领导再铁面,也不能否认他那部分功劳吧。” 听着是附和,可言语间全是维护。 陈卓瞧了孟逐溪一眼,笑说:“这么快就护上了?会说多说点儿。” 孟逐溪:“……”她说的明明是事实。 陈卓安静了两秒,敛了笑,对孟逐溪说:“有一点你说错了,周淮琛不是鲁莽。周淮琛从来不鲁莽,我们那些人里面,就数他最沉得住气。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极限生存演练,你没有见过那时候的周淮琛,他就像是一条少年狼王,他明明有着最凶狠的利爪、最锋利的猎齿,还有一身气血,毫不畏惧最残酷的搏击,可是他偏偏又比谁都沉得住气。他凶狠锋利,却又沉着耐心,他可以旷日持久地蛰伏,只为等待时机,一击即中。” 孟逐溪安静地看着陈卓,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叫臣服的情绪。 过了会儿,孟逐溪轻声问:“那他这次为什么会冲动?” 陈卓沉默了半晌,侧头看向孟逐溪:“你知道周淮琛为什么会当特警吗?干我们这行累个半死,工资还低,还随时可能会没命。” 孟逐溪轻轻摇头。 她刚才看到周淮琛身上的伤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陈卓:“周淮琛的爷爷叫周阅川,老爷子现在都还没退。” 孟逐溪听到这个名字,嘴巴微张,呆呆望着陈卓:“真,真的吗?” 为什么她那么不敢相信呢? 周阅川的孙子,会浑身的伤疤吗?周阅川的孙子,会为了救一个普通人质奋不顾身冲上去吗? “真的。”陈卓点了下头,“不过自从周淮琛的妈妈死在那一场绑架案后,他就不怎么回周家了。每次都要老爷子三催四请,甚至派人去押回来。” “为什么?”孟逐溪轻喃。 陈卓讥诮地扯了个笑:“因为绑架周淮琛妈妈的人正是他爸的小三儿。” “他爸不从政,男人嘛,商场浸淫,逢场作戏,时间久了总能浸出一些骨子里的劣根性。假戏真做应该不少,在外面跟一个女的好上了。他爸心里也门清儿,一开始也只想着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可是小三儿怀孕了,有了不该有的妄想,也不知道想逼宫还是干什么,反正条件没谈拢,就找人/绑/架了周淮琛的妈妈。本来是真没敢干什么,就是逼一逼,想要点儿更大的好处。周淮琛他爸这边儿呢,知道是小三儿,念着情分和肚里的孩子,也没报警。结果没想到周淮琛的妈妈有哮喘,小三儿那边的人用□□迷晕她以后,引发了她的哮喘,绑匪以为她装的,没救她,周淮琛妈妈就这么白白没了。” 孟逐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看着陈卓,回不过神来。 难怪,难怪他看到人质病发,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解救人质。即使对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自己也有可能会因为冲动行事背负处分。 他应该一直都是不甘心的吧? 所以才会做警察,用余生去解救千千万万被厄运盯上的人。 这么多年,每一次执行任务,当他面对受困的人质,他是不是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所以才会每一次都那么奋不顾身? 可是这么多年,不论他解救再多的人质,都不会有一个人是他的母亲了。 他救再多的人,都救不回他的母亲。 鼻间有酸热往上,直冲眼睛,孟逐溪飞快地眨了两下。 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短暂的事故过后,这个城市又迅速恢复如常。楼下大街车如流水,灯光缀了一路,像歌舞升平盛世之下的彩练。 孟逐溪轻声问:“他那时候多大?” “你说周淮琛?”陈卓回忆了一下,“八九岁吧。” …… 赵常平有一会儿才出来,脸上神情板正,看不出情绪,帽子夹在腋下。 没过两秒,周淮琛也出来了。拖着步子,明显没有跟着领导一块儿走的意思。 陈卓看了孟逐溪一眼,快步走到赵常平身边,笑着说:“赵队,我送您回去。” 两人很快上了电梯,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孟逐溪走到周淮琛面前,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周淮琛似笑非笑,“会开车吗?” “会,但是开不好,所以平时不开,不过开慢点儿没关系。”孟逐溪老实解释,想想又心虚地补了一句,“你系好安全带。” 周淮琛忽然就笑了,勾着唇角,一声低笑在寂静的走廊里散开。 “我还有事儿,不用你送。”周淮琛抬步走向电梯,按下上行。 孟逐溪走到他身边,跟他站在一起,沉默地盯着那个向上的红色箭头,忽然说:“我没事儿。” 周淮琛没听懂,侧头问:“什么?” 孟逐溪仰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儿,我可以等你。” 周淮琛:“……” 电梯这时候到了,周淮琛有些无奈,怕小姑娘跟着他,进电梯前安抚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听话,快回去。” 孟逐溪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看着周淮琛走进电梯,还向她挥了下手,示意她早点回去。 …… 室颤人质在12楼做手术,换药的时候周淮琛向护士打听的。 周淮琛上去的时候,手术灯还亮着。两名家属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空旷的走廊里,隐约回荡着低低的啜泣和断断续续不甘的抱怨。 “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 “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是啊,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周淮琛没有走近,就停在走廊尽头,身体倚在窗前,目光安静地落在手术室的方向。 身后夜风萧瑟,他眼眸漆黑,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墨。 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灯灭。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坐在长椅上的家属立刻迎上去,周淮琛倚在窗前没动,远远看着。 长廊很长,像长得没有尽头。夜风从他的身后灌进,前方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被揉碎,一切变得缓慢而虚妄。 周淮琛眯着眸,看主刀医生单手摘下口罩,对家属说话。 他们应该说了不少话,医生、家属,可是周淮琛只听见“救回来了”这四个字,其他的都虚化成了遥远的背景。 他像是在看一场2倍慢速的电影,画面和声音都跟着被拉长,直至变得虚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病人被推回病房,医生和家属也已经离开,走廊彻底回归死寂,周淮琛看了眼脚下,抬步离开,孤身一人。 转过回廊,却倏地停下,黑眸静静盯着一点。 前方长椅上,小姑娘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双手撑在座椅两侧,垂头盯着脚尖,柔软的长发垂落,将白皙的小脸掩去一半,只留下柔和清晰的五官线条。 夜风穿过长廊,寒凉寂寥。 不知道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孟逐溪忽然转头。 周淮琛站着没动,笔直的长腿定在原地。 小姑娘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眸里似有星光闪烁,将身后无尽的黑幕也照得明亮。 “刚才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周淮琛低眸注视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 “什么?” “我想抱抱你。” 孟逐溪伸臂抱住他的腰,扑进他怀中。 长夜寂寥,风也萧瑟,他身上的作战服冰冷粗粝。 怀里的小姑娘,鲜活柔软,明媚热烈。 第20章 周淮琛今年二十七岁, 活了二十七年,极少有过脑子一片空白的刹那。 刹那有多短?佛经里讲:“壮士一疾弹指顷,六十五刹那。” 而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候, 一个刹那已足够他预判形势做出决定。就如他对赵常平所说,丘壑于胸, 谋定后动。又或者如那天,孟逐溪用孟言溪的微信给他发消息, 没两句话他就知道对面不是孟言溪。 孟言溪懒,有事都是直接电话, 就算微信也多半发语音,压根儿就不是打那么多字的人。 他看着那条介绍对象的消息,只一个刹那, 就猜到了那是孟逐溪。 可是刚才,孟逐溪扑进他怀中, 他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脑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片空白。 他僵直立在原地, 手臂如失去意识一般, 垂于身侧。怀里的小姑娘,两只手抱着他的腰, 头安稳地埋在他胸前。 风从深夜的走廊里耀武扬威地穿过, 留下一地兵荒马乱。 周淮琛不知道自己将人从怀里扒拉出来的时候经过了多少个刹那,反正那时候他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清楚。 他双臂控制着孟逐溪的肩, 和她保持一条臂的距离,不让她再扑过来, 没好气地问:“孟逐溪,现在几点了?你还是女孩子吗?” 显然孟逐溪没他脑子转得快, 这会儿还空白着,被他这么一阵训,只是仰着脸,茫然又无辜地望着他。 周淮琛本来挺大义凛然的,甚至觉得胸臆间憋着一股气,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小姑娘这样不行,这样容易被男人占便宜。结果被她那双眼睛一看,那股气儿瞬间就提不太起来了,可又消不太下去,最后就卡在了肋骨那块儿,像极了岔气。 周淮琛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是被她气笑的还是被自己给气笑的。看了眼这凌晨两三点空洞洞的医院走廊,拉着她的手就大步往电梯走。 有钱算特长吗 第24节 出了医院,大街依旧冷清,只有偶尔一辆车仗着深夜的马路空荡,肆无忌惮地开过。远处的路灯下,有两三名行人慢腾腾走过去,身体东倒西歪。 醉鬼。 医院的停车场建在对面,周淮琛往那方向看了眼,又转头问身边的小姑娘:“你车呢?” 孟逐溪被他问得一愣,呆呆地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在我家地库……” 想想又不对,仔细回忆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对,孟言溪生日那天我给开回去了,那应该是还在家里的车库。” 周淮琛:“……” 看出来了,她是真不常开车。孟言溪三月份生日,这都快五月了,两个月时间连自己车停哪儿了都不记得。 就知道小丫头片子不靠谱。 还说要送他回去,拿什么送?共享单车吗? 周淮琛烦躁地从兜里掏手机,衣服粗.硬的触感传来,他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出任务的,手机压根就没带在身上。 他瞥了孟逐溪一眼:“手机拿出来,打车。” 孟逐溪一脸歉意望着他:“我的手机还在你办公室。” 周淮琛:“……” 怕他没想起来,她还耐心地提醒他:“就下午在你办公室,你还我背包和手机,我顺手就把手机塞里面了,本来都要走的,你又是给我送鸟,又是邀请我去参观你们队,我盛情难却,就顺手把背包放你办公室茶几上了。想着参观完再去拿的,没想后来走得急,就忘了。” 周淮琛都给她整笑了,也懒得去纠正那鸟不是他“非要送”的,人也不是他“非要留”的,他不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他嗤笑一声:“这年头还会有人忘拿手机?” 孟逐溪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也忘拿了吗?” 周淮琛:“我那是出任务。” 孟逐溪:“哦。” 她不反驳的样子很乖。 周淮琛这刹那又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大多时候都不反驳别人,她也就是喜欢出其不意地蹦出那么一两句,让你措手不及无从招架。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给他一种这丫头特难伺候特难哄的印象。 其实仔细想想,别说是她这样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了,就是随便换个人,当时在小鹿岭又收走她毕设又收走她手机的,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也别说什么按照规定办事,他们这么多年哪件事不是按照国家规定办的?不也照样被投诉过?投诉都还是好的,曾经还有群众拿命拦着他们执行任务,以死威胁。 只有孟逐溪,明明自己也受了委屈,却那么虔诚地对他说神圣。 男人钢铁般的心脏,在那一刻,在他发现以前,有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周淮琛前后看了眼方向,最后往红绿灯那边走去:“跟我走。” 孟逐溪飞快看了眼对面的停车场,没吭声,双手揣在兜里偷摸了下车钥匙,默默跟上男人的脚步。 她是没带手机,但孟时锦给她留了车,就停在对面停车场,车里还有孟时锦的备用手机。 孟时锦把车钥匙放她兜里时还千叮咛万嘱咐,有事就拿备用手机给她打电话。 怪就怪周淮琛只问了她的车和她的手机,那她的车是开回孟家了啊,她的手机也确实还在他办公室嘛,她又没有说谎。 这么想着,孟逐溪立马心安理得起来,挺了挺小腰,加快脚步走到周淮琛身边。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也迈得大,正好赶上绿灯最后几秒,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快步走到对面。 他手上还套着作战时的半指手套,但孟逐溪依旧能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还有指尖粗糙的质感。那种质感她是全然陌生的,跟她的很不一样,她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忍不住就用指腹轻轻摩挲,用自己娇嫩的皮肤去感受他身上的粗粝,更像是在描摹他千锤百炼的人生。 男人身体一僵,忽然往后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孟逐溪本来没多想,被他这么一警告,反而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低着头,弯着嘴角偷偷地笑。 这就是郑希瑶说的触感刺激吗?她好像悟到了点儿什么。 过完街,周淮琛立刻放开了她的手,步子倒是慢了些。 不管,反正孟逐溪理解为他在迁就她,又开心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笑得明媚:“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男人径直往前面走,头也没回:“青楼。” 医院外面那条路是主路,即使到了后半夜车少了人少了,依旧灯火明亮。对面这条街却不同,渐渐进入居住区域,街道不再宽阔,两旁大树树荫浓密,在白天落下一片清凉,在这凌晨两三点的后半夜,只能落下一片阴森。 孟逐溪默默停下脚步。 周淮琛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立马回头看她。他一手插兜里,挺拔的身体半侧着,挑眉往她看来那眼神带着劲儿。 知道怕了? 孟逐溪欲语还休地凝着他,眼睛里闪着水光:“你这都受伤了,腰还用得上力吗?” 周淮琛:“…………” 真恨不得一个暴栗弹她脑门上! 她还是女孩子吗? 半夜不回家,抱着男人不松手,还讨论他腰有没有力?他腰有没有力关她什么事! 周淮琛不再理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孟逐溪没了乐子,渐渐犯起困来。她生活其实很规律,平常没什么事儿十一点以前就睡了,今天一个人在医院等周淮琛的时候,心里也是害怕的。尤其是过了十二点以后,那一层楼都没有什么人。好在知道周淮琛就在不远处,有什么事儿她叫的话,他肯定能听见过来。所以就更不敢打瞌睡了,强撑着精神等到现在。 现在周淮琛一不跟她说话,她那被克制的睡意就铺天盖地卷了回来,哈欠打个没停。 周淮琛呢,在前面数着她打了多少个哈欠,虽然没回头,但是步子迈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这条路本来正常走也就十五分钟,被他这么走,走了十五分钟还没走到。 孟逐溪打完又一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嘟囔着问:“你到底要去哪儿啊?你该不会是想走路送我回家吧?” 前面就是她跳舞的幼儿园了,周淮琛眼皮都没抬一眼,嘴硬地说:“不然呢?我们两个又没车又没钱又没有手机,不走路回家还能怎么办?” 孟逐溪实在困得不行,一听这话,生气地跺了下脚,就开始发脾气:“就不可以选择睡大街吗!” 她说着甚至真停下脚步不走了,原地蹲下:“你走吧,我太困了,我要睡大街!” 周淮琛:“……” 周淮琛作势不理她,径直往前走,结果走了十来步,身后愣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闭了闭眼,又认输地折回去。 孟逐溪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在那儿打瞌睡。 周淮琛艰难地捏了捏眉心,蹲到她面前,哄道:“行了,再坚持五分钟,马上就到了。” “到哪儿?桥洞吗?”孟逐溪眼皮都没睁开,在那儿闭着眼睛做选择题,“我还是睡大街吧。” 周淮琛:“……” 他感觉得没错,这丫头是真的又难伺候又难哄。 周淮琛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她身上了。 “不是,先去我家。我家就在前面,马上到。” 孟逐溪闻言,紧闭的眼皮终于开始松动。 小姑娘长长卷卷的睫毛扑簌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凌晨三点的长街,没有人也没有车,路灯昏黄。温软的小姑娘,轻轻睁开眼皮,似娇似嗔地望着他,还有半分委屈。 男人钢铁般的心不动声色化得更开。 “真的?”她问,带着一点点鼻音。 “真的。”周淮琛本来蹲在她面前,说到这里就着这姿势让开身体,指着前面说,“认得那儿吗?你跳《小乐舞》那所幼儿园。” 孟逐溪歪着脑袋看过去,看了几秒,也不知道看出来没有,忽然扭头对他说:“可我真走不动路了,你背我。” 周淮琛:“……”行,他认输还不行吗? 周淮琛认命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上来。” 孟逐溪盯着他宽厚的背看了三秒,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跳起来拍了下他,走到前面:“走吧!” 周淮琛挑眉,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又不背了?” 孟逐溪轻轻哼哼:“不背,你都受伤了,我还欺负你,是人么?” 周淮琛哼笑一声,心想:就你这小身板,扛肩上都不够爷负重的。 * 周淮琛有好几辆车,常开那辆在队里,前面地库里还停了两辆。三院离他家不远,发现没办法打车以后,他原打算走路回家,拿了车钥匙下楼开车,先送孟逐溪回家,然后自己再回来睡一夜。 但他没料到的是,孟逐溪到他家以后就不走了,缩在他家沙发上,眼巴巴求他收留一夜。 任他怎么哄都不动,总之就是一哄一个困,一哄一个走不动路。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插着腰站她面前,居高临下问:“孟逐溪,你还是女孩子吗?女孩子的矜持呢?” 孟逐溪抱着他的抱枕,霸占着他的沙发,气定神闲地问:“周队长,你知道女孩子什么时候会不矜持吗?” 周淮琛:“不知道,不想知道。” “不,你想知道。”孟逐溪确定地说,“不然我就不走了。” 周淮琛:“……行,我想知道。” 孟逐溪长睫扑闪:“当她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她抬眸,虔诚地望着他:“周淮琛,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 第21章 周淮琛受这个伤不算重, 但赵常平还是给了他三天假,原话是:“滚回家好好歇着,这三天别让我在队里看见你!” 他其实也打算回家来着, 但谢谢孟逐溪鸠占鹊巢,他大半夜的硬是一个人又开着车回了队里。 四五点的天空将亮未亮, 周淮琛朝着日出的方向开,自己琢磨了一路。 怎么就真让她留在家里了? 这么些年, 别说女人了,连进他家门的狗都是公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孟逐溪一句喜欢拿捏住了。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喜欢?只是他年纪比她大这么多, 小姑娘都困成那样了,难不成他还能真把人拎起来扔出去不成? 她想睡就让她睡吧,他自己换地方。 有钱算特长吗 第25节 周淮琛开回队里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 韩旭正带着队员在操场早训,远远瞧见他往这边走来, 惊了一下, 上去问他:“你怎么回事啊?老赵刚交代我盯着你,不准你回来, 你这样让我怎么交代?” 周淮琛脚步不停往宿舍走:“你就说我家里进贼了, 回来避难。” “进什么贼?” 周淮琛想到就跟黏在了他家沙发上一样的孟逐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儿:“采花贼。” 韩旭:“?” 周淮琛步子大, 韩旭一愣神的功夫, 人已经走出老远,长腿一迈连跨几级台阶, 进了宿舍楼。 “不是,你悠着点儿!”韩旭在后面喊。 都受伤了, 哪儿那么强悍的精力! “韩指导,那是周队吗?” 许皓阳跑完一圈, 正好看到前面一道身影进了宿舍楼,他眯眸确认了一下,跑到韩旭身边:“周队又不休假了?” 韩旭一回头见他,调侃说:“怎么着?听这意思,你是巴不得他不休假,好给你开后门儿呢?” 许皓阳摸着鼻子笑了笑,说:“我可不敢,周队这人最讲原则,六亲不认,怕是这世上都找不出一个能让他心软的人。我们大家伙私下里都说,就周队这样的,以后娶了媳妇儿,都得每天早上5点逼着人姑娘起来早训,迟到就罚跑圈,不服就直接扔出家门。” 韩旭一巴掌拍许皓阳头上:“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跑你自己的圈儿去!” 许皓阳一溜烟儿跑远了。 韩旭盯着小伙子晨跑的背影,哼笑一声。 周淮琛哪儿有那么可怕?也就是又冷又硬,一点儿情面不讲而已。但换个角度想,选这种男人放心啊,他对你不讲情面,对别人也不讲情面,出轨的概率基本为零。 一日是你老公,一辈子都是你老公。对国有多忠诚,对你就有多忠诚。 * 周淮琛身上有伤不能沾水,拿毛巾简单擦了下身体,躺床上囫囵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照进。男人腰腹以下盖着一床薄毯,大半个上身露在外面,折过一条手臂盖在眉眼上,也没打算继续睡,就这么等着晨起旺盛的生理反应下去。 家里那小姑娘虽然不懂事,但人什么都没有在他家,他总不能真自己跑了把人晾在那儿。 他打算一会儿就把手机和背包给人送回去。 结果这么躺着,猝不及防再一次想起昨晚在医院里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等他的模样,还有冷不丁撞入他怀中时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周淮琛赶紧打住,在心里骂了句:操! 身体里的火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他冲进浴室,避着伤口冲了个凉水澡。 …… 周淮琛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孟逐溪的背包,原封不动放那儿,他上前去拎了拎,真沉,也不知道那么个小身板儿是怎么背着在山上走那么远的。 他随手拎起来挂自己肩上,目光落在边儿上的鸟笼。鸟笼里放了食物,一晚上过去,那只傻鸟半点儿没饿着,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蹦跶。 周淮琛想起孟逐溪一口咬定说他“非要送给她”时那自己都信了的神情,忍不住鼻间哼出一声笑。 小丫头年纪不大,信念感还挺强。 得,是他非要送的! 周淮琛认命地拎起鸟笼,这就准备给人送鸟去。一抬眼看到墙上挂的钟,十点,又停了下来。 她昨晚差不多一整夜没睡,怎么着也得睡到中午吧,他现在回去把人给吵醒了又闹脾气怎么办? 这时,大开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笃笃。” 周淮琛一回身,就见许皓阳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作训服,头上戴帽子。帽子底下,小麦色的皮肤挂着汗珠,显然是刚结束训练过来。 小伙子薄薄的单眼皮略显局促地上下翕动了两下:“周队,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跟您谈谈……关于集训淘汰的事儿。” 周淮琛挑了下眉,将背包和鸟笼重新放下,走回办公桌前:“进来。” 许皓阳笔直地走进去,将门从里面关好,背对着周淮琛,深吸一口气。 许皓阳今天犹豫挺久才来的,他一直有些惧怕周淮琛。不止他,其他队员都有些怕他。 其实关于这事儿,大家伙私下里也讨论过。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周淮琛应该是他们见过的最不像领导的一个领导。 打个比方,就说周淮琛和韩旭这两人站一块儿,明显韩旭更像领导,更能带来级别上的威严。而周淮琛呢,比起韩旭的板正严肃,周淮琛身上更有一种乖戾痞气。那种痞气其实很平易近人,就像你少年时代会遇见的那么一两个同学,他与你不亲不远,没事儿的时候会插科打诨和你开几个不轻不重的玩笑,有事儿的时候,他却会第一个冲在前面,少年热血又有担当。 周淮琛十七八岁的时候一定也是那样的少年,如今经历了岁月沉淀,热血仍在,却更添沉稳,而当年的少年气也变成了如今快意恩仇的侠气。 许皓阳想,韩旭和周淮琛两人的区别大抵就是这样。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大侠。 领导的威严让你听命服从,大侠却让你从心底生出敬与畏。 许皓阳来找周淮琛犹豫了很久,这次野外集训有淘汰率,最终会有五个人离开猎豹队。他的成绩截至目前为止垫底,不出意外,走的人里面肯定有他。可他不甘心,虽然他的体能弱了一些,极大拖了总成绩的后腿,但他的射击却门门接近满分,远超第二名。 他鼓起勇气来找周淮琛,想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把。 许皓阳笔直地站在周淮琛面前,两手中指紧贴着裤缝:“报告队长,这次野外集训,许皓阳总成绩排名最后一名,但射击成绩突出,每一门都接近满分,远超第二名。特来向队长申请走特殊留用流程,希望能够继续留在猎豹突击队特战大队第一大队,为人民服务!” 周淮琛薄薄的眼皮轻掀,轻哼一声:“特殊留用流程?你消息还挺灵通?” 许皓阳板正回道:“报告队长,猎豹队是我从小的梦想,我非常想留下来,但我自知自身短板明显,所以一直都在打听留下来的途径。” 周淮琛倒也没否认:“不错,别的队里的确有过先例,在单项表现上格外优秀的队员,可以在通过综合评估后,走特殊留用流程。” 许皓阳脸上顿时充满期待。 周淮琛紧接着摇了下头,一锤定音道:“但是我这里不行。” 许皓阳如被泼下一盆冷水。 周淮琛注视着面前的小伙子,不留情面得几近残忍:“猎豹队诚然欣赏单项突出的队员,但更看重的是队员的整体素质和团队协作能力。” “可是周队,我可以去狙击组……”年轻的队员胀红了脸,还想再争取。 周淮琛冷漠打断:“回去吧,没有特殊流程,本次考核会严格按照留用标准进行。” * 岗哨那边说门口有姑娘找周淮琛,韩旭正好回大楼,顺路替他带个话。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周淮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很快,许皓阳垂头丧气走出来,见着他,强打着精神打了个招呼。 韩旭走进周淮琛办公室,啧啧感叹:“你那天问我,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让他留下来,是我小看周队了。我们周队大公无私,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 “我是为他好。” 周淮琛淡淡说了一句,从办公桌后走出。重新将背包挂肩上,拎起鸟笼,人就准备走了。 “去哪儿?”韩旭喊住他。 周淮琛头也没回:“回家,休假。”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韩旭夸张道,“这以前得下死命令逼你回去你才回,今儿怎么这么猴急往回赶?” 周淮琛没理他,人已经走出门外。 韩旭在背后喊了一句:“诶,你等下,门口有姑娘找!” 第22章 韩旭说有姑娘找他的时候, 周淮琛理所当然以为是孟逐溪。脚步停了下,鼻间哼出一声“真不让人省心”,再抬腿, 步子迈得倒是更快了。 今天天气好,天空湛蓝, 太阳也烈。周淮琛走到岗哨,视线扫了一圈儿, 没见着孟逐溪,问执勤哨兵:“人呢?” 话音刚落, 前面传来一声不满:“这儿呢!” 周淮琛转头,就见不远处,乔绵绵撑着一把太阳伞站在树下。那伞配色和图案夸张, 不像伞,像丝巾。 乔绵绵脸上挂着大墨镜, 脚下踩着细高跟, 身上吊带裙分岔到腿根,随着她姿态婀娜地走动, 白皙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 “我说你什么眼神儿啊周队长, 我这么大个美人儿站你面前,你愣是看不见?” 乔绵绵走到周淮琛面前, 摘下墨镜, 似笑非笑激他:“就你这样,犯人打你跟前儿走过, 你真能看得见?” 周淮琛没接招,面无表情问:“怎么是你?” 乔绵绵笑着撩了下长发:“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乔绵绵很高, 裸身高就一米七了,她又爱穿高跟鞋, 加起来今天怎么着也有一米八。可是站在周淮琛面前,还是比他矮了半个头。面前的男人身高腿长,背光站那儿,虽然冷着一张脸,可乔绵绵就是觉得自己像被他呵护在了怀里,身体瞬间燥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不该站在这儿,她应该躺在他身下! 想到这里,乔绵绵收了伞,往他迈进一步,试图将自己完全藏在男人身前那片阴影里。 结果她这边才刚抬脚,都还没来得及靠近他,周淮琛就避之不及地后退了两步,连根毛都没让她碰着。 “你到底什么事儿?”周淮琛看着她,目光从半垂的眼皮落下,冷泠泠的。 乔绵绵眼瞧着自己往他迈一步,人退两步,像是把她当成了什么不能挨边儿的罪犯,心里憋着一股气,掀了掀明艳的眼皮,讽刺说:“这么洁身自爱,这谁还分得清你和柳下惠啊?” 周淮琛耐心用罄,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防着乔绵绵跟着他摸进去,经过岗哨的时候,还特地往里打了声招呼:“别让她进来。” 乔绵绵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样的大美女,活色生香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他眼皮都不撩一下,他是瞎了吧? 男人宽肩窄腰,身体笔直,迈着长腿走在太阳底下,头都没回。 乔绵绵觉得自己快被气疯了,隔着门朝那背影喊:“我没找你,我找孟逐溪!” 周淮琛停下脚步。 “你找她干什么?” 男人没穿常服,上身穿了件黑衬衫,下面一条笔直的长裤,一手插裤兜里,漫不经心回身的样子真又气人又勾人。 乔绵绵内心的征服欲都被他给彻底勾起来了。 但凡这男人不是姓周,她就是把他绑了也非得睡他一次!不,十次! 太特么带劲儿了! ……可惜连孟逐溪都栽他手里了,她不敢。 有钱算特长吗 第26节 乔绵绵忍气吞声说:“她不是当间谍被你抓了吗?我来给她送衣服。” 周淮琛闻言,原本放松的唇线顿时抿直,漆黑的眸子远远盯着乔绵绵,忽然大步往她走来。 乔绵绵隔着老远都感受到了压迫感。 周淮琛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脸上尽是冷肃:“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管不着,但是我现在郑重声明一下,孟逐溪跟间谍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别乱造谣,知道吗?” 男人面相天生就是冷的,轮廓硬朗又英挺,可是不带情绪的冷和隐隐动怒的冷不同,那区别就像是藏了锋芒的冷剑和随时准备出鞘的冷剑。 大太阳的,乔绵绵愣是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后背发冷。心里也毛毛的,感觉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早就已经暴露在了他眼皮底下,他只是没说破而已。 其实乔绵绵确实知道孟逐溪不是间谍,包括现在孟逐溪人已经回家了,根本不在这儿。 这事儿掰开了说,孟逐溪还是跟她一块儿出来期间被带走的,虽然就是个误会,而且她得到消息比较晚,还是打完麻将才发现人丢的,但肯定得第一时间和人家长通个气儿。 孟家也厚道,没怪她,还谢她带人出来做毕设,说是误会,他们会处理。昨天调查出来后也及时知会了她结果,又说这就派人去山庄取回孟逐溪的行李。 乔绵绵连忙说不用,自告奋勇说第二天带回来,给她送家里去。 她说是这么说,不过小心思一转,她今儿就带着孟逐溪的行李来找周淮琛了。知道孟逐溪不在这儿,也就是找个借口来撩周淮琛。 她还特地换了条惹火的裙子,发誓今天怎么着也得把这男人撩出火来。 结果火是真出来了,但不是欲.火的火,是怒火的火。 乔绵绵被他看得心虚虚的,嘴硬说:“不,不就是开个玩笑吗?怎么就造谣了?” 男人冷着脸:“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乔绵绵没吭声。 周淮琛目光扫了眼,见路边停了辆车,问:“孟逐溪行李在你车上?” 乔绵绵“嗯”了一声。 周淮琛没说什么,大步朝车那边走去。乔绵绵愣了一下,慢半拍追上去,让司机开后备箱。 后备箱里三个行李箱,周淮琛问:“哪个是她的?” 乔绵绵:“最上面那个茱萸粉的。” 周淮琛单手将行李箱拎出来,拉开行李箱杆儿,一只手搭在上面,又问:“还有别的吗?” 乔绵绵看这情形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周淮琛这明显是要去给孟逐溪送行李啊,这积极上赶着的样子,可跟拒绝她的时候判若两人。再联想到刚才她说孟逐溪是间谍,这男人立刻就动怒了……他俩,该不会是这两天就好上了吧? 乔绵绵偏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笑着摇了下头:“早知道,我就跟她一块儿去写生了。” 周淮琛挑眉。 乔绵绵:“没了,就这些。” 周淮琛点了下头:“谢了。” 乔绵绵惋惜地摇头。 不是不用谢,也没问他凭什么说谢,只是心里啧啧感叹。 秀色可餐,奈何便宜了孟逐溪,便宜了孟逐溪啊! * 此时的孟逐溪,正躺在周淮琛家沙发上睡得呼呼的。 客厅的空调持续运转着,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盖着一床深蓝色的薄毯。 梦里梦见周淮琛回来给她送鸟,她矫情脾气一上来,将鸟笼子推开,又不要了,说:“我不喜欢鸟,你不要给我送鸟!” 周淮琛脾气还不错,这样都没把她扔出去,问她:“那你喜欢什么? ” 她咧嘴一笑,垂涎地望着他,说:“我喜欢你,周队长,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然后周淮琛就把她扔出去了。 孟逐溪吓醒过来。 睁开眼睛,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客厅的装潢是深色系的,家具色系也是沉稳冷调,有点像它的主人。 昨晚太累,窗帘都没拉就睡了,阳光洒进,这冷调的房子被太阳一照,又多了一层坦荡的直白。 孟逐溪其实没睡醒,感觉眼皮还很沉重,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梦境的走向吓到了,躺了五分钟都没再睡着,又反思地爬起来坐着。 周淮琛一进门就是见着这么一个画面。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身上拥着他的薄毯,小小的身子看起来软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着红润,一侧脸颊还压出了可爱的印子。听见他进来,懵懵地往他看来。 四目相对,周淮琛瞬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嗯,还没睡醒。 周淮琛拎着行李箱走进去,顺手将一个纸袋放餐桌上,鸟笼拎过去放她面前的茶几上。 整个过程里孟逐溪一直安安静静的,只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路追随着他,从玄关、到餐桌、到眼前,随着他放东西的动作,视线最后停在茶几上的鸟笼。 珍珠鸟睡醒了,活蹦乱跳的。 “东西给你送回来了。去洗个脸,先吃饭,吃完送你回家。” 周淮琛从肩上取下她的背包,放她腿边那组沙发上。 孟逐溪仍旧抱着毯子坐在那儿,没动。 周淮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坐那儿干什么?” 孟逐溪眼皮格外缓慢地抬了抬:“反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小姑娘声音糯糯的,又一本正经。 周淮琛怔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说:“你确实挺该反省的。” 大半夜对着个大老爷们儿又是抱又是说喜欢的,还赖在人家里不走。但凡他起了点歹心,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哭都没地儿哭。 “行了,先吃饭,吃完饭你再接着反省。” 周淮琛走向餐桌,将刚才从外面打包的饭菜打开摆好。 孟逐溪“哦”了一声,慢慢掀开被子。 大约是没睡醒,动作慢吞吞的。周淮琛那边摆好了饭菜回来,她还坐在沙发边儿上,懵懵地半闭着眼睛用脚尖儿去找鞋。周淮琛看不下去了,蹲在她腿边,帮她把拖鞋拿过来,给她递到脚下。 孟逐溪的脚一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 小姑娘的脚圆润小巧,白白的,软乎乎的。五个脚趾乖巧并在一块儿,指甲素净,白里透着淡淡的粉。 周淮琛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丫上,不由自主就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刻直起身。 喉咙忽然有点燥,却诡异地显得身上凉凉的。 周淮琛一向体热,很少会觉得寒凉,一抬眼,正对上空调出风口。他从茶几上拿起空调遥控器一看,18度。 操! 周淮琛回头看身后的孟逐溪,问:“你昨晚睡的哪儿?” 孟逐溪指了指沙发,糯糯地说:“这里。” 周淮琛上前拎起沙发上那床薄被,胸臆间忽然没由来憋着一股气:“就盖的这个?” 孟逐溪终于穿好了鞋,仰头看着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盖你被子的,我主要是睡到一半太冷了,可能冷得都有点儿梦游了,才会走进你房间拿被子。” 周淮琛直接给她气笑了,掐着腰问:“你都梦游到我房间了,就没想过直接睡那儿?” 孟逐溪诚恳地摇头:“我不能睡你房间的,那样会冒犯到你。” 她甚至还推己及人地打了个比方:“比如亲戚来我家,我可以接受她在我家留宿,但我能接受的最大尺度就是她睡沙发,她要是睡我床我会讨厌她的。” “我不能让你讨厌我……”孟逐溪嘀咕着,一面撑起身子站起来。 头有点晕,她准备去卫生间洗个脸,清醒一下。 结果刚一站起来,整个人头重脚轻,身子一软,就往下倒。周淮琛眼疾手快,一步上前,伸臂将那具柔软的身子接入怀中。 孟逐溪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男人低眸凝着她,剑眉如墨,眉间轻轻拧出一道褶子。 第23章 周淮琛手握上孟逐溪腰的那一刹那,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往他的胸口撞了撞。 她的腰好细。 不仅细,而且柔软。小姑娘身娇腰软,肌肤欺霜赛雪, 躺在他怀里,一双眼睛水盈盈地望着他, 眸光干净、清澈……爱慕。 周淮琛的胸口仿佛又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的胸膛很硬,那种感觉很软, 软得像是要将他化开。 他的手下意识就松了握紧她的力道,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揉坏了似的。 中午的太阳在头顶, 最初斜斜洒进的光影无声退出了客厅,风从阳台进来,轻轻卷起窗帘一角, 冷硬的客厅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缱绻。 男人仿佛有一刻的走失,又仿佛没有。孟逐溪不确定, 因为她现在看什么都是慢慢的。 她就见着周淮琛盯着她看, 忽然薄薄的眼皮动了下,而后抬起一只手, 手背碰上她的额头, 很快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谁让你开到18度的?”他在她耳边低声斥了一句。 孟逐溪本来想回答他来着,但不知道是她太慢还是他太快, 她还没来及张开嘴巴, 他另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她人就被他抱了起来, 往卧室走去。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就像没抱一样。步子很轻很大, 身上的肌肉甚至没有明显的紧绷。孟逐溪安稳靠他的臂弯,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去, 他的下颌线条更加清晰,唇边能看见刮过留下的胡茬。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唇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不大开心,却更性感了。 不知道他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像现在一样正经禁欲吗?会不会失控? 孟逐溪一颗心忽然跳得飞快,身体也更烫了。 男人很警觉,视线忽然往下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太过透彻,孟逐溪的心霎时漏跳一拍,做贼心虚地飞快眨了下眼睛。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有钱算特长吗 第27节 而孟逐溪已经本能地先发制人:“我是不是很轻?” 男人又垂眸瞥了她一眼,跟刚才深沉的漆黑不同,这一次他眼尾似笑非笑地往上扬了扬,喉间哼出一声轻笑:“很重。” 孟逐溪:“…………” 这房子一百多个平方,两室两卫,除了主卧,另一个房间做了书房,书房里面除了一张大书桌,摆满了各种模型。 周淮琛把孟逐溪抱回主卧,将小姑娘放在自己床上,冷着脸交代:“老实躺着,我去给你买药。” 转身就要回客厅去给她拿被子,衣角被轻轻拉住。 他的东西几乎都是冷灰、深蓝的色调,之前没有姑娘来过,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些冷硬色调的东西竟然这么衬肤色。 小姑娘躺在他的床上,乌黑的长发铺散开,一身肌肤莹白,小心翼翼地问:“你会讨厌我吗?” 周淮琛被她给问懵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问完想起她刚才推己及人打那比方,好笑地说:“就因为你睡了我的床?” 孟逐溪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还没洗澡。” 怎么说呢?她挺能共情别人的,但一般都是以她自己的角度去共情。 比如说有人非要留在她家,睡沙发也就罢了,如果还不洗澡睡她的床,她光想想就得发疯。 周淮琛无奈地掰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指。 有点低烧,她的手心热热的,很软,很滑。 “放心,我没你那么多讲究。” 孟逐溪再次拉上他的衣角,坚持说:“那你说,是你邀请我上你床的。” 周淮琛:“?” 啥玩意儿? 他,邀请她,上床? 这特么什么虎狼之词! 孟逐溪见他不说话,想想又自以为是地妥协道:“说‘公主请上床’也可以。” 周淮琛:“……” 这丫头说话到底能不能过过脑子! 她对别的男人也这样吗? 周淮琛盯着她看了几秒,低头慢条斯理将她拉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抬眼看她,眼神又痞又乖张:“不用这么麻烦,你走以后我就把这床给扔了。” 孟逐溪:“………………” 这男人的心是铁打的吧! * 话虽如此,周淮琛出门之前看了眼沙发上的薄毯,还是冲着卧室方向扬声交代了一句:“衣柜里还有被子,自己拿。” 等了几秒里面的人也没吱声,周淮琛知道,这丫头还气着。他心情倒是不错,也没管她,自己哼着声儿出去给她买药了。 孟逐溪听见关门,从床上爬起来,又回到了客厅。 她刚才就是起得有点儿急,腿不小心软了一下,倒是还没到走不动路的程度。她记得周淮琛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行李箱,好像是她的。 昨晚是熬了个小通宵,实在太累,加上也没衣服给她换,她才躺沙发上直接睡了。现在一看到行李送过来,她就迫不及待想洗澡。 就算周淮琛要扔床,在那之前,她也得是香香的躺在上面! 结果周淮琛就下楼买个药,又进超市买了点儿米和菜的功夫,再回来,床上就没人影儿了。 窗帘紧紧拉着,房间昏昧而安静,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客厅一看,他放那儿的行李箱果然被动过。 这房子卫生间的门都是实木的,隔音很好。周淮琛回到主卧卫生间前,抬手敲了两声:“孟逐溪,你是不是在里面?” 过了几秒,小姑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昂,我在洗澡!” 周淮琛:“……”昂个头! 这丫头是疯了吗?她发着烧洗哪门子的澡! 周淮琛胸口憋着一股气,眼睛直直盯着面前深色的红木门,耐着性子下命令:“把衣服穿好,现在立刻出来。” 周淮琛光听她在洗澡就这么生气,他要是知道孟逐溪此刻不仅洗澡还在洗头,怕是得当场冲进去。 水打湿了头发,洗发水抹了满头的泡泡,孟逐溪光着身子站在莲蓬头下。温热的水从她白皙瘦削的肩背浇下去,顺着漂亮的脊柱往下流过全身。 孟逐溪正用指腹按摩头皮,听见周淮琛在外面喊她出去,她想起他说扔床时那又痞又坏的神情,也故意气他,冲着门外扬声说:“不出,我要洗澡。” 部队是个讲服从的地方,周淮琛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忤逆过,臭脾气一上来,就隔着门威严地下死命令:“给你一分钟,马上给我穿好衣服,不然后果自负!” 孟逐溪本来还有点气他的,一听这话乐了,拖着嗓子反问:“什么后果?周队长,难道你要踹门硬闯进来吗?” 周淮琛双臂抱胸,往门上一靠,也不回话,就扬着声给里面倒计时:“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 倒计时这种东西,在哪里都威胁意味十足。 谁小时候还没有被妈妈数到三过?部队里就更不用说了,说一分钟就是一分钟,超过一秒都得受罚。 但周淮琛错估了孟逐溪的情况。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是被孟家那爷孙三人宠着长大的,你敢给她数到三,她就敢哭得昏天黑地。后来孟时锦教她长大,说是不溺爱,但也讲道理,都是耐心地给小姑娘说通,还真没给她倒计时过。 所以孟逐溪压根儿不怕这个,甚至好奇地问:“数完你就会冲进来吗?” 周淮琛没理她,继续拖腔带调地往下数:“四十三、四十二……” “我没穿衣服。” “那就赶紧穿上。”周淮琛分神说了一句,“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但孟逐溪仿佛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她管他在外面数他的,她反正在里面自己说自己的:“你要是把我看光了,你会娶我吗?” 周淮琛倒计时的声音几不可察顿了一下,又立刻拔高:“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孟逐溪在里面惆怅地“啊”了一声,继续说:“你不回答就是不娶,那我又嫁不出去了,我要怎么办?” 周淮琛被小丫头这不接招的态度给气得不轻,没好气顶回去:“那你就别嫁!” 孟逐溪安静了两秒,忽然说:“不嫁人,给你做一辈子的妹妹吗?” 周淮琛:“……” 操! 数不下去了! 倒计时终止,周淮琛侧头冲里面撂了句狠话:“行,你接着洗!你要是在里面昏倒了,你看我救不救你!” 说完径直离开了卧室。 一会儿,又默默走了回来,双臂抱胸,靠在对面墙上等。 算了,小丫头片子,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还是守在这里吧,万一人真的在里面昏倒了,他还能来得及给她做个急救。 周队长大度地想。 但周队长没想到,看着那么软那么娇的一个姑娘,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他在外面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人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周队长更加没有想到,孟逐溪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穿,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 浴室的门打开,里面湿热的水汽混着年轻女孩甜糯的体香,一股脑扑向他。 一刹那,男人身体僵直。 从里面出来的孟逐溪似乎也没想到他会一直等在门口,抬眸惊讶地望向他。一只手紧张地捏着浴巾围在胸口的一角,不让它从身上滑下去。 娇嫩的身体除了浴巾包裹着的部分,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刚刚出浴,欺霜赛雪的白里透着诱人的潮红。眼睛如被水洗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周淮琛倚着对面的墙,漆黑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 卧室窗帘紧闭,房间里空气潮热,光线昏昧。男人的眼眸像猛兽,眼底有掠夺的光。 第24章 周淮琛很快收回目光, 低声说了句:“抱歉。” 声音低哑,听得出克制,不知道是在克制尴尬还是在克制别的。转身离开卧室, 从外面替她将门拉上。 孟逐溪忽然松开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他那么看着她的时候, 她的心一路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呼吸也仿佛屏住了。 她觉得刚才那一秒, 或者几秒,周淮琛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强势, 甚至一瞬间让她想起了自然界里被荷尔蒙支配的雄性猛兽。但那并不让她害怕,害怕或许还简单些,她也说不出自己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感觉, 很复杂。 很紧张,本能地想躲开他的目光。这很奇怪,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她很清楚,周淮琛那么克制的性格, 别说她裹着浴巾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穿,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 他也不可能兽性大发。 所以同时又有了一种本能的蠢蠢欲动, 那一秒她脑子里确实窜过一个念头——他会吗? 会不会下一秒,他就真的失控了, 一步上前扯开她身上的浴巾,将她压在身下。 孟逐溪的思绪到这里就卡住了, 思考不下去。紧张地捏着浴巾,屏着呼吸。她没有思考过周淮琛要是真兽性大发将她扑倒在床上了, 她是要推开他还是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但答案是有的。 在周淮琛克制地对她说“抱歉”,头也不回出去以后,她呆呆站在那里,心里有一丝丝失落。 那她应该是,会快乐地抱住他的身体吧。 孟逐溪捂脸。 门外又忽然传来敲门声,很轻,收着力道,只有一下。 孟逐溪顿时脸热,周淮琛是隔着门都知道她在垂涎他吗?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回神。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撇开头,没理他。过了两秒脑子才转过来,不对,她在胡想八想什么啊! “什么?”她隔着门,轻轻应了他一声。 周淮琛倚在门口墙面上,听见她的声音,喉咙发紧,抬手扯开了一颗衬衫扣子,说:“吹风筒在左边床头柜。” 有钱算特长吗 第28节 说完觉得这语气怪怪的,听着怎么就那么温柔呢?又轻咳一声,硬着声儿补了一句:“赶紧把头发吹干!” 孟逐溪:“……”凶什么凶啊! 孟逐溪裹着浴巾,慢吞吞爬上床,正要拉床头柜,又停住了。 有两层诶,上面一层还是下面一层? 周淮琛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没听见吹头发的声音,看了眼手表,想到她那湿淋淋的头发,比孟逐溪还急,又隔着门催促:“快点吹,别拖拖拉拉的。” 孟逐溪正趴在床头研究他的床头柜,听见他硬声催促,这下倒是不觉得他凶了,反而心里甜丝丝的。 不管,反正孟逐溪霸道地理解为,他就是在关心她。 孟逐溪双手捧着脸,咧着嘴无声笑,心说:有本事你再倒计时啊。 她拖着嗓子,慢腾腾冲外面问:“你那个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啊?” 周淮琛眉心一跳。 小姑娘的嗓音软软糯糯,刚出浴,连声音都带着水意,娇气地问他想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操! 周淮琛在心里骂了句粗话。 这丫头真的欠收拾! 要不是顾忌着她光着身子没穿衣服,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推门进去收拾她! 他捏了下眉心,平复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孟逐溪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以为他没听见,又扭着头再问了一遍:“你那个吹风筒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你不说我就自己乱开了哦。” 血气正有点儿沸腾的周淮琛听见“吹风筒”三个字:“……” 问话能不能好好问了? 周淮琛没好气侧头冲卧室里面的人说:“那你就乱开!” 孟逐溪这次是真有点儿无辜,她确实挺喜欢招惹周淮琛的,如果经验允许,她也不是不会这么撩他。可目前为止她这方面的知识还十分欠缺,她就是有心,她也想不到上面下面这个刁钻的角度上去。结果男人自己想歪,还怪她招惹,不过好在她连周淮琛语气里的没好气都没听出来。 两人暂时没在同一个频道,孟逐溪还在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子,嘿嘿笑着反问:“那万一打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别怪我?”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周淮琛怀疑自己被这丫头的感冒传染了,连脑子都转得不够快了,愣是没反应过来。 孟逐溪趴在床上偷笑。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小雨衣呗。 万一他床头柜里一柜子的小雨衣,她一不小心拉开看到,该多伤心啊。 不过看他这坦坦荡荡的反应,应该是没有。 结果她开心不过两秒,外面周淮琛反应过来了。 男人倚在墙面,一条长腿曲着,散漫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插裤兜里,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玩意儿,勾着唇角,从喉咙里哼出一声笑。 下午天上云层忽然堆积,太阳隐没进云里,天光却忽然变得更加白亮。 看这样子,一会儿就要下暴雨了。 他本来想催她赶紧吹干头发,吃了药睡一觉,起来他好送她回家。看这样子,她今晚又有理由赖着不走了。 男人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冲里面回了一句:“开吧,那玩意儿上周刚用完,还没来得及补。” 孟逐溪:“………………” 碎了。 没爱了! 孟逐溪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周淮琛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嗡嗡嗡吹头发的声音,这才放心去厨房。 餐桌上摆着他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好几个硬菜,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到本城的一家老字号,给她打包的。 人来者是客,他得有点儿待客之道,至少口腹之欲上不能亏待了人家。周队长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周队长也没想到,人自己把自己搞感冒了,最后硬菜吃不上,药得喝一大碗。 这房子是周淮琛前几年自己买的,但也很少回来,要么在外地出任务,要么在队里。就在家那几天,也就是进厨房烧个水,所以他这厨房约等于还没拆封。 但他做饭是会做的,没多好吃,也就是能下咽吧。 想着孟逐溪生病了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他把橱柜里的小砂锅拿出来,清洗干净后放了点儿米进去熬粥。一边等水开,一边把瘦肉清洗了,案板上剁成肉粒,简单调了几粒盐进去。等砂锅里的粥水开了,他揭开盖子,把瘦肉粒倒进去。 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这个,但管她爱不爱吃,她现在只能吃这个。 谁让她把空调开到18度的?该! 周队长给孟逐溪熬粥的时候,心里这么绝情地想着。 一分钟后,周队长站在卧室门前,里面吹头发的声音已经停了,隔着门,一片安静。他长指轻敲了下门,轻咳一声,问里面的人:“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我说蔬菜。”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周淮琛等了等,又敲了下门,还是没人吱声。 他心口跳了下,立刻拔高声喊:“孟逐溪?” 没等到回应,他的手触上门把,就要按下去。又停住,还是最后再提醒了一句:“你穿好衣服了吗?我现在进来了。” 等了10秒没人应声,周淮琛推门进去。 卧室很香,不是香水那种张扬冲鼻的味道。是少女身上自然的体香,甜糯、鲜活,还有一种和她人一样的感觉,很娇、很舒服。 这味道一点也不跋扈,甚至有点浅淡,可是他从外面进来,推门的一瞬间,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叛变了,心甘情愿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她的味道,像这里本来就该是她的房间。 周淮琛脚步僵了一瞬,又立刻快步走到床边。 小姑娘头发吹干了,这会儿正乖乖躺在床上睡觉。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春秋季节的被子出来,冷灰色调,被子将她娇小的身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恹恹的小脸,眼皮也耷拉着,见他进来,只是半撑着眼皮,倦倦地往他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周淮琛看了眼她盖得厚厚的被子,心里忽然就堵上了一口气,想说:让你生病了还非要洗澡洗头,这下好了,更严重了吧? 可是等人坐在她床边,声音却不自觉放柔,出口的话也成了:“还冷吗?” 孟逐溪垂着眼皮,不看他,也没吭声。 周淮琛抬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但不确定是因为她刚洗完澡吹完头发还是真的严重了。 见她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周淮琛心里那口气顿时更堵了:“说话。” 孟逐溪索性直接将脸埋进床单里,只留了颗后脑勺给他。 她还生上气了? 周淮琛斜着眼睨她……那颗后脑勺,说:“孟逐溪,你是不是觉得我真拿你没办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哥过来把你接走?” 本来以为她听了威胁会乖一点,没想孟逐溪一听这话,蹭地就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要不是周淮琛动作够快闪开了,非得两个人撞一脸。 孟逐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周淮琛给拦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周淮琛双手按着她瘦小的肩膀,耐着性子问。 孟逐溪就幽怨地抬眸瞅了他一眼,终于张嘴了,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不跟有妇之夫说话。” 周淮琛:“?” 啥玩意儿?他什么时候成有妇之夫了? “要我给你打单身证明吗?”周淮琛都给她气笑了。 “单身证明又不能证明你没有女朋友。”孟逐溪态度端正跟他划清界限,“有女朋友也不行,我不喜欢有女朋友的男人。” 周淮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冤过:“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孟逐溪:“你自己说的啊。” 周淮琛:“?” 不是,到底谁惹着她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孟逐溪咬了下唇,大发慈悲指了指床头柜。 周淮琛顺着她视线一看,恍然大悟。 刚才她说怕床头柜里有套,他故意说了一句:上周刚用完。 嗯,是他嘴欠惹的。 但他这人吧,嘴欠就嘴欠了,还从来没有说回头再跟人解释的。 怎么解释,说:抱歉,是我嘴贱,你别理我,那就是个玩笑? 绝对不行! 周队长生来就活得风光,长大了更是威严,这辈子都不能够干这么丢脸的事儿! 周淮琛立场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十秒钟后,他别开视线,轻哼一声:“我那是玩笑,你没听出来啊?” 孟逐溪唇角立刻弯了弯,好在周淮琛这会儿正觉得丢人没看她,没发现,她又立刻重新抿直,一板一眼说:“没听出来,你说得挺认真的。” 周淮琛被她气的,斜瞥过来睨她:“我上周在小鹿岭野外集训,别说就压根儿没回来了,周围连只蚊子都是公的,我倒是跟谁用去?” 孟逐溪的唇角总算再也绷不住,一点点一点点地弯了起来。怕笑得太明显,又赶紧躺下,被子拉回去,直接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萌萌的大桃花眼,盈盈望着他。 周队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故意的。坐在床边,哼了一声,没好气看着她。 她倒是开心了,他面子都丢尽了。 这辈子还没嘴欠完回头去解释“没错,是我嘴欠,你别气了”的! 行了,他也懒得跟她计较,直起身就出去,扔下一句:“睡会儿,吃饭叫你,吃完饭送你回家。” “我要吃空心菜。” 周淮琛回头,孟逐溪躺在他床上,白皙的手指捏着他的被子,将被子拉下一截,露出一整张脸,笑眯眯冲他说:“你刚才问我喜欢吃什么蔬菜,我喜欢吃空心菜。” 周淮琛嘴角噙笑,说:“没有。” 孟逐溪点了下头,退而求其次:“那就土豆丝吧。” “没有。” 有钱算特长吗 第29节 “娃娃菜。” “没有。” “香菇。” “没有。” 周淮琛发誓,这下真不惯着她了。反正她要什么都没有,药倒是有两大碗,现在就能端上来。 孟逐溪眼珠子轻轻一转,忽然说:“周淮琛。” 周淮琛挑眉,眼神询问。 孟逐溪弯着嘴角,笑容明媚:“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过啊,我喜欢你。” 周淮琛:“……” 特么谁的喜欢是会把人跟菜放一块儿说啊!他是什么吃的吗? 别说,还真别说。他刚这么想着,就见小姑娘忽然冲他挤了下眉眼,视线飞快地往卫生间的方向掠了一下,小脸微红:“周队长,你去洗个澡,把自己送上来给我吧。” 周队长:“………………” 第25章 他就说这丫头心眼儿多吧, 空心眼儿也是心眼儿。 周淮琛在上前去敲她脑袋教训她和转身就走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选择慢条斯理往后一靠,双臂抱胸, 闲闲地看着她。 “澡就不用洗了,我回来之前刚洗过, 立马就能上来伺候你。” 男人似笑非笑,看起来又痞又乖戾, 眼睛里却充满了强势的挑衅:“要吗?” 孟逐溪瞬间瞪圆了眼。 这男人,这男人怎么忽然就转性了?离他刚才克制地说“抱歉”, 避嫌离开,也就才过去半小时吧? 还以为这一次他仍旧会无奈地躲出去,结果来这么一招? 孟逐溪逗人不成反被将, 一点准备都没有,傻眼儿了。 周淮琛见小姑娘受惊呆萌的模样, 更加来了兴致, 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同时站直身体, 大步往她走去。 孟逐溪直直看着男人一步步往自己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原本就高大挺拔的身体更像山岳一般, 充满了压迫感。外面的天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大半, 只剩下最后一点昏昧的光线,从他身后打来, 在她身上落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孟逐溪的心顿时跳得飞快,一动不敢动, 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的边角, 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 周淮琛走到她床边还不停下,抬起一条腿,膝盖放肆地压上床。 周淮琛的床不是那种小姑娘喜欢的软软的床,床垫有一点硬度,但也不是特别硬,在对人体健康有益的范围内。周淮琛一条腿压上来的同时,暗中故意加重了力道,床垫瞬间往下深陷,发出暧昧的声音。 与此同时,男人俯身,一条手臂撑在她脸侧的床垫,孟浪地将自己的身体悬在她上方。 孟逐溪瞬间成了被他困在身下的姿势,虽然两具身体没有实实在在触碰到,可是那样的感觉更加磨人。 她被笼罩在他身下的阴影里,光线更加昏昧,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像寒冬里,深雪覆盖的冷松。男人的眸子更黑了,沉沉地盯着她,如同蛰伏在山野间等待掠夺猎物的豹子。 孟逐溪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血液却在不顾一切地往脸上冲。攥着被角的手指无限捏紧,企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淮琛直勾勾盯着她,四目相对,两人呼吸纠缠。忽然,他的视线扫过小姑娘捏被角捏得泛白的指甲盖。 “不是你让我上床伺候你吗?怕什么?”他收着声,声线又低又哑。 身下的小姑娘憋着呼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刚才撩他的时候有多无法无天,这一刻就有多可怜巴巴。 周淮琛忽然勾唇一笑,起身离开了床。 他又恢复了笔直站在床边的姿势,孟逐溪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感觉像极了猎物从猛兽口中捡回一条小命,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 周淮琛一手插兜,居高临下警告她:“下次再敢撩我试试?” 说完眼见着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乖得不行,他又忍不住哼笑一声,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开了卧室。 孟逐溪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足足一分钟,最后害羞地侧过身,扯过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里面。 呜呜呜好丢脸。 坏男人,装什么木头直男?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 因为丢脸,好一会儿没睡着。周淮琛猜她也没睡,又拿了药进来给她喝。 孟逐溪嫌弃地看了眼杯子里黑乎乎的感冒冲剂,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苦涩的中药味儿,她抬眸抗拒地瞅着周淮琛。也不说话,就拿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也不知道是想让谁心软。 周淮琛刚才那么逗她,自己也不怎么好过,这会儿是真没想再逗她的,但一见她这娇气的模样,心里那股劲儿又上来了,说:“别看了,没糖,硬喝。” 孟逐溪:“……”狗男人! 孟逐溪被他气狠了,拿起他手心里的药丸塞嘴里,夺过杯子,憋着一口气,把里面苦涩甜腥的感冒冲剂一饮而尽。喝完气呼呼地递回给他,脑袋却扭向一边,看都不看他。 周淮琛也没说什么,接过杯子出去了。 孟逐溪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多了一小碟子红糖糍粑。 孟逐溪挑眉:“不是说没糖吗?” 周淮琛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拿着筷子,闻言睨了她一眼。 孟逐溪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话气她呢,倒是没想到人什么也没说,爽快地把筷子递给她,扔下一句:“赶紧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这么一句,孟逐溪忽然就更喜欢他了。 周淮琛这人吧,你说他沉稳板正,他大多数时候又有着少年痞吝不驯的一面,跟你嘴硬,跟你较劲儿,最后又自己打脸。但他又绝对不是网上那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死装,不讲道理,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上去了,气度也上去了。孟逐溪觉得,周淮琛身上还有少年人没有的气量和度。他臭脾气上来了也会跟你较劲儿,但总是有度,该打脸的时候他自己也就认了,不会为了面子跟你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地死鸭子嘴硬纠缠下去。 就像现在,知道她嘴巴里苦,她挑衅他,他也不接招。 筷子递到她手边,孟逐溪唇角弯了弯,也没说什么,自己夹了一块儿,蘸了黄豆粉和红糖放进嘴里。 甜糯的滋味从舌尖一路蔓延,瞬间驱散了中成药的苦涩。她慢吞吞嚼着,周淮琛就耐心地端着碟子等在一旁,等她吃完一块儿,问她:“还要吗?” 孟逐溪摇摇头,他就朝她递出手。 孟逐溪将筷子放进他手中。 周遭空气安静而缓慢,红糖糍粑的甜意缠在了心尖儿,孟逐溪咕哝一句:“好吃,周队长真厉害。” 上得战场,下得厨房,都不敢想象他老婆以后得有多幸福。 周队长正准备走了,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绝情地说了句大实话:“外面买的。” 孟逐溪:“……” 这才是现实。 * 现实就是,周队长做的菜真不怎么好吃。 孟逐溪喝完药,周淮琛让她睡会儿她说睡不着,结果等人把菜炒好了进来喊她吃饭,发现小姑娘躺他床上已经睡了。 她睡着了很乖,嘴巴里不会再冷不丁蹦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鸦羽似的睫毛温顺地垂着,呼吸清浅。 周淮琛放轻了脚步,走到她床边,弯身替她盖好被子。 猝不及防呼吸交错,男人俯下的身躯定住,目光直直落在小姑娘娇嫩的唇瓣。 她的唇形很好看,花瓣一样,颜色粉粉的,像春天枝头绽出的第一朵杏花。 卧室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有了缝隙,一缕天光漏进来,亮成一条白亮明媚的线。 孟逐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很暗,外头乌云堆叠,眼见着就要下雨的样子。周淮琛中午把从外面打包的饭菜吃了,厨房里小火静静温着一锅粥。 孟逐溪刚走到客厅,周淮琛听见声音从对面书房里出来,看了她一眼:“醒了?过来吃饭。” 人径直走进厨房给她炒菜。 蔬菜不好给她吃剩菜,他中午弄那盘娃娃菜自己吃了,这会儿重新开火给她炒土豆丝。 孟逐溪坐在餐桌前,双手托腮,安静地望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 油烟机的声音嗡嗡的,灶上火开到最大,男人一手掂着锅,一手拿着锅铲,火苗热烈地舔舐着锅底,偶尔冒起老高一串,卷过锅里的土豆丝。 窗外乌云铺陈,闷雷声开始翻滚,厨房里一室烟火。男人高大挺拔,气质沉稳冷肃,明明和那间厨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反差的和谐和勾人。 孟逐溪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周队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再给一次机会,覆在我身上,问我要不要。 我要。 孟逐溪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盘子落在桌面的声音,陡然间将她从那堆不可描述的画面里扯了回来,孟逐溪从掌心里抬起一张微红的小脸。 周淮琛将土豆丝和粥放她面前,不留情面地说:“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孟逐溪:“……” 行吧,回就回。 确实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周淮琛行事这么有度的男人,她偶尔耍个赖,他容忍是他的气量,她要是没完没了,他肯定就会厌烦她了。 孟逐溪乖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 然后人就裂开了。 周淮琛刚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一抬眼,就对上小姑娘皱成苦瓜的一张脸。他心底顿时一个咯噔,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怎么了?” 孟逐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艰难地闭上眼,调动了生平最坚强的意志,才将那口土豆丝硬吞下去。 周淮琛见她这样痛苦,进厨房里拿了一双筷子回来自己尝了一口。顿时,男人冷峻的眉头也拧成一团。 他抱歉地看向孟逐溪:“对不起,醋放多了。” 孟逐溪这会儿还对他心存大厨幻想,连理由都替他想好了,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太久不做饭就是拿捏不好的,我刚好也只想喝点粥。” 有钱算特长吗 第30节 然后她拿起勺子,往嘴巴里送了一口粥,脸上的表情再次凝住。 不过这次还好,真的好很多了,至少是酸不死她。也就是肉粒淡淡的,还有一股腥味。但孟逐溪多体贴啊,冲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就喝下去了。 周淮琛一见小姑娘笑了,唇角几不可察扬了扬,问:“喜欢吗?” 孟逐溪不想骗他,但更不想伤害他,机灵地偷换了个概念:“我比较喜欢你。” 周淮琛:“……” 孟逐溪招人喜欢不是纯纯靠着血缘滤镜,她很多时候是真的很乖很懂事,也很会替别人着想。就比如说现在,除了那盘土豆丝她怀疑周淮琛倒了半瓶醋进去,她牙还要用几十年是真不能出事,暂时无能为力,那寡淡又带着腥味儿的粥,她硬是面不改色一勺勺喝着,没让周淮琛看出一点儿其实不好吃。 不过她很好奇,想着刚才男人在厨房里游刃有余的背影,任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厨吧? “周队长,你跟谁学的做饭?” 周队长一听,剑眉略挑了下,自信心爆棚地反问:“这还用学?” 孟逐溪:“……” 行了,不用问了,她已经知道周队长这个饭是怎么做这么难吃的了。 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你颠勺颠得真好。” 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从小到大,家里也是有厨子的,他们做的饭很好吃,但颠勺都没有周队长颠那两下子好。 干净利落,又帅又有力。 “我还以为你正经学过呢。”孟逐溪嘀咕。 周队长轻笑一声:“还用学?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孟逐溪:“……” 是了,很显然周队长只见过猪跑,没研究过猪究竟是怎么跑的。所以他只学会了颠勺,并没有学会做饭。 孟逐溪喝粥,那盘土豆丝周淮琛也没浪费。部队里出来的男人,不会轻易浪费粮食,他拿了个碗从砂锅里盛了粥,就着粥把那盘酸掉牙的土豆丝吃光了。 男人吃得快,却不难看,没发出声音,全程面不改色。 看得孟逐溪目瞪口呆。 她本来还担心他自己尝了粥发觉难吃,甚至连安慰他的话都想好了,结果看他那样,他好像真不觉得难吃。 转念一想,是她娇气了。 其实他的出身比她还要好,金尊玉贵,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好日子,他也是从小过的。谁不会讲究呢?要讲究,他能比她更讲究。 可是在她挑剔这不好吃、那不好看的时候,他已经投身部队,抛洒热血,一次次经历着极限挑战和千锤百炼,只为了守护更多的人安稳。 因为见到了母亲无辜的死去,所以想要守护更多的人安稳。 孟逐溪想,如果是自己经历过他那样的事,应该只会恨死小三,恨死渣爹,说不定还会因此偏激地恨其他相干的不相干的所有人,从此这辈子冷眼看着世间疾苦,冷笑旁观。 她知道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这样,甚至像拿着手雷去医院闹事的王家兄弟,自己淋了雨,也要撕别人的伞。 可是周淮琛不一样,他自己淋了雨,却将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伞,去守护更多的人、陌生人。 这样的周淮琛,不管以后会不会跟她在一起,孟逐溪想,都足够惊艳她的一生。 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喜欢、不着迷。 第26章 等孟逐溪吃完, 周淮琛起身收拾。 他身上没穿围裙,孟逐溪猜他应该不是不想,而是压根没有。又瞅了眼他身后的厨房, 一副刚刚开封的样子,显然周大队长平时并不自己做饭, 大概率也没安洗碗机。孟逐溪跟着起来就想帮他洗碗,结果周淮琛手一躲, 斜她一眼:“一边儿去,别添乱。” 孟逐溪正上头呢, 这会儿看这男人身上哪儿哪儿都喜欢,连他躲她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喜欢得不行,心里一下子就甜了, 眨了下眼,嘴快地问:“那你能给我洗一辈子的碗吗?” 周淮琛:“……”这丫头是半点没记住他的警告是吧? 周淮琛手里拿着堆叠起来的碗, 站原地没动, 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将碗往她一递:“那你来洗吧。” 孟逐溪:“…………” 瞧着小姑娘脸上那无语的表情, 周淮琛笑了一声, 拿着东西转身进了厨房。 那声笑又痞又坏,孟逐溪在心里直骂狗男人。 厨房里很快传来水声, 孟逐溪慢腾腾走到厨房门口。男人站在水槽边,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连洗碗都有着军人特有的迅速利落。 孟逐溪视线落在他的腰腹部, 就这么居家的一个姿势,那地方也充满了力量感。她飞快移开目光, 轻声问:“你伤口还疼吗?” 水声混着碗碟碰撞的声音,周淮琛没听清, 回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孟逐溪看着男人英挺硬朗的轮廓线条,他这样的人,问应该也是不疼吧。 她没再问,说:“你一会儿别送我了,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正准备对她说什么。这时,一道亮白的闪电陡然划破天际,与此同时,“噼啪”一声,惊雷爆破,震耳欲聋。 都没想到忽然爆出这么一个大雷,孟逐溪猝不及防间被吓得抖了一下。 周淮琛浓眉轻拧。 孟逐溪被吓完又觉得怪丢脸的,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尴尬地笑了声,指着窗外说:“好大的雷,要下雨了。” 男人看了眼窗外:“已经在下了。” 不是一般的雨,是倾盆大雨。周淮琛话刚说完,肉耳就听见外面的雨声迅速壮大,从小雨点到淅淅沥沥,越来越大,最后瓢泼似的,像玻璃珠子砸下来,噼里啪啦连成一片。 周淮琛在水龙头下冲了手,出去阳台看了看。 这会儿外面天已经黑了,暴雨如注,惊雷不断,白亮的闪电接连划破天际黑幕,像是恨不得将天给劈开。 周淮琛顺手将窗关上。隔音玻璃立刻隔绝了大半的雨声,他回身对孟逐溪说:“雨太大了,别让你哥过来。” 说着脚步不停,又进书房去关窗。 孟逐溪知道他的意思是这么大雷这么大雨的开车过来不安全,但她心里就是甜。 她说: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他说:别让你哥过来。 说者无意,但她就是喜欢连起来听,怎么听怎么喜欢。怕嘴巴咧得太开被他发现,赶紧跑回卧室去帮着他关窗。 * 孟逐溪发誓,她是真心实意准备走的,但她也没想到,这场雨一下就下到了半夜。 吃完晚饭,周淮琛又给她吃了一次药,让她再去睡会儿。她吃了药也困,没一会儿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等她醒来,雷是不打了,但雨势比起傍晚那会儿半点没小,甚至还更大了,隔着隔音玻璃都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下床拉开房门。主卧外面有一个小小的走廊,孟逐溪还在走廊里就听见了周淮琛打电话的声音,插科打诨夹杂在雨声里。 “别过来了,现在全城内涝,警察大半夜还在外面执勤。给人省点儿心吧,你要是困车上了,人还不够救你的。” “啧,孟总什么车没有?您就是现在开辆大卡车过来都行。可你妹不行啊,小姑娘本来就病了,这会儿正娇气地睡觉呢,我给你喊起来,让她跟着你风里雨里的回去?没你这么当哥的啊。” “不严重,就感冒了,有点低烧。……怎么感冒的?你问她,空调开18度对着吹,她不感冒空调都得记大过。” 孟逐溪躲在走廊里听了两耳朵,猜到是孟言溪要来接她了,心里忍不住骂她哥。 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天都要留她了,他非要来接她! 打个电话意思意思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她怕孟言溪再这么啰嗦下去,周淮琛意志不坚定,下一句就该说“那你来接吧”,连忙走出去。 周淮琛正闲散地靠在沙发上打电话,一抬眼,见小姑娘醒了,披散着头发往他走来。他略挑了下眉,对电话里的孟言溪说:“你妹醒了,让她自己跟你说。” 电话递过去,示意孟逐溪接。 手机上还残留着男人手掌的温度,温温的,孟逐溪握了握,将听筒放到耳边,就听见那头孟言溪特别意味深长的一句:“空调18度是怎么回事?” 孟逐溪手抖了一下,生怕孟言溪嗓门儿大,被周淮琛给听见,连忙出声打断他:“你车底盘低,怕在水里漂起来,不能来接我?那你现在赶紧去买辆卡车开过来啊。” 电话那头,孟言溪被她给气到了:“孟逐溪,你敢堵我的话——” 孟逐溪根本不在怕他的,面不改色继续堵:“等你买好卡车,雨停了也没关系,下次还能用,卡车又不是一次性消费品,但妹妹可是你一辈子的妹妹。” 孟言溪给他这个妹妹气无语了,直接挂了她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孟逐溪无辜地眨了下眼,将手机还给周淮琛,甚至顺嘴告了个状:“我哥挂我电话。” 周淮琛在一旁听得可乐。 他那样的身份,格外注意信息保密,手机一点儿不漏音。周淮琛没听见孟言溪说了什么,但听孟逐溪说话跟听单口相声似的,还怪有意思。 伸手接过手机,哼笑着应了一句:“该!我要是你哥,我也挂你电话。” 他将手机接回也没看,顺手摁熄了屏幕扔一边:“这半夜风大雨大的,上哪儿给你买卡车去?” 孟逐溪借着垂眸看他的手机,压下眼睛里的开心。也没吭声,就自觉地坐到沙发上,跟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客厅里陡然陷入安静,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光线晕黄,照着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脸庞,如花初绽一般,朦胧柔美。 周淮琛原本意兴阑珊瞧着她,是真没别的心思,冷不防佳人灯下,空气无声流转,男人钢铁般的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娇娇软软的东西给轻扫了一下,燥热起来。 他不动声色转开视线,说:“明天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他本意是接卡车那句,小姑娘跟他告状说她哥挂她电话,他说,等雨停了,他送她回去。但这话隔了好几秒说出来,他自己听着又有点儿逐客的意思,想想不太对,正想找补一句,孟逐溪忽然指着空落落的茶几,问他:“我的珍珠鸟呢?” 周淮琛怔了一瞬,觉得挺好笑,明明是他买的,这丫头现在一口一个她的珍珠鸟。 周淮琛仗着自己年纪比她大好几岁,没跟她计较,指了下阳台,顺着她话说:“给你放外面了。” 这房子客厅和阳台之间有一道推拉门,这会儿阳台的窗户都关上了,推拉门敞着,孟逐溪往外头看了眼,只见阳台上支着一台落地竹架,鸟笼就放在架子上。 珍珠鸟这会儿没蹦跶了,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睡了。 孟逐溪没上去看,就坐在沙发里,也没吭声。 空气又微妙地安静下去,周淮琛轻咳一声,问:“身体好点儿了吗?” 孟逐溪说:“好多了。” 周淮琛“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安排:“等会儿睡前再吃次药。” 孟逐溪抿着唇笑了出来,侧眸看着他。灯光将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星星揉碎进银河。 “周队长,你很会照顾人啊!” 有钱算特长吗 第31节 孟逐溪其实是真心实意想谢他来着,看着那么直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却将她照顾得这么好。但不知怎的,或许是出于小姑娘的天性儿,有了喜欢的男人就想独占,说着说着就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对谁都这样吗?” 问出来了她也没懊恼,反而往他的方向蹭了蹭,仰头直直看着他。 周淮琛被小姑娘直白的眼神看得喉咙发紧。 哪儿那么多的谁?就她,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他给带回家门的姑娘。 但他不知道怎么的,就今天吧,尤其见不得她这么得意,轻哼一声,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嗯,对挺多人都这样的。” 孟逐溪看了眼阳台外,笑容明媚:“但老天爷要留的可只有我一个哦。” 周淮琛:“什么?” “周队长,你听说过下雨天是留客天吗?”孟逐溪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得寸进尺地坐到他身边。 周淮琛没动,就低眸看着她。 小姑娘凑到他眼前,仰脸注视着他,小小声地问:“所以,是老天爷想留我,还是周队长你想留我啊?” 窗外风狂雨骤,树影飘摇。客厅里,暖光灯昏黄的光线无声笼着娇美的女孩,墙上挂钟走到零点,时针和分针恰逢重叠。 男人的心脏倏地撞向硬实的胸膛。 * 这一夜,孟逐溪睡卧室,周淮琛睡沙发,外面大雨瓢泼似的下了一整晚。 孟逐溪昨天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加起来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她睡在周淮琛的房间里,空气里有周淮琛的味道,床上和被子上也有。 外面暴雨还没有停,房间里暗暗的。孟逐溪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4点50分,不到五点。 微信里,孟言溪给她发了很多消息。白天主要集中问她在哪儿,要不要来接她,这样的问话持续到了晚上八九点,后来应该是跟周淮琛通过话,心里有底了,没问她在哪儿,就半夜的时候留了最后一句:【虽然知道你挺不顾一切的,但你也稍微克制点,晚上睡觉关好门,别让周淮琛进去,知道吗?】 孟逐溪:“……” 孟逐溪给他回了一句:【我发誓会克制,若违此誓,就让周淮琛喊你一辈子哥。】 发完这个只赚不亏的誓,孟逐溪放下手机,起床,轻手轻脚走进客厅。 客厅没开灯,窗帘紧紧拉着,一室昏暗。男人睡在沙发上,她昨天盖那床深蓝色的薄毯随意搭在他胸膛以下。 孟逐溪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摸过去。 男人还在熟睡中,周遭寂静,只有他沉稳的呼吸声。 孟逐溪蹲在他旁边,轻手轻脚替他拉了下身上的被子,盖完也没舍得站起来,仍旧蹲在那儿,迷恋地看着他。 睡梦中的周淮琛,身上敛去了白日里那股凛冽的英气,挺拔立体的五官纯粹成了艺术品,安静可亲。 孟逐溪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不厚,偏薄。黑暗里看不清唇色,记忆中,有点浅,很勾人。 孟逐溪迷了心窍一般,一点点朝着他俯下身。 微微侧头避开他高挺的鼻梁,唇瓣相贴的刹那,像有电流陡然流过心尖儿。 好软。 孟逐溪心如擂鼓,又雀跃又忐忑,也不敢多做停留,碰了一下就要退开。 肩背却忽然按上一条手臂,属于男人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她按回向他。 孟逐溪猝不及防扑进男人坚硬的怀抱,大惊抬眸,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周淮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微垂着眼皮,一双眸子深沉如兽,直勾勾盯着她。 孟逐溪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人就被捞了上去。两人位置对换,孟逐溪躺在沙发上,男人压覆在她身上,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孟逐溪惊圆了眼。 周淮琛低眸盯着她的唇,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喑哑低沉:“你怎么敢?这就不怕我讨厌你了?” 男人的身体炙热,滚烫的温度透过两人身上薄薄的睡衣,传到孟逐溪的皮肤。 孟逐溪被烫得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却仿佛很有耐心,她没说话,他也没催,只是压着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唇,像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 过了好一会儿,孟逐溪才稍微平复了点心跳。她轻轻眨了下眼,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小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博主,她说男人都是很直的,如果你感受不到他喜欢你,那他就是真的不喜欢你。” 孟逐溪吸进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臂小心翼翼抬起来,主动攀上男人宽阔硬实的背。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一定不敢抱你、亲你。可是周淮琛,我感觉得到你喜欢我。” 孟逐溪虔诚地凝着他,小声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周淮琛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她。夜色漆黑,男人眸色如夜,深不见底,恨不得将她吸进去。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黑暗中,男人线条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 孟逐溪不确定他说的是“嗯”还是“是”,来不及辨清,下一秒,她的脸就被他捧在了掌心,男人俯身,强势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她亲他时那种做贼心虚似的一碰即退,男人的吻坦荡、炙热、纠缠不休。 仲夏夜的爱慕,比春日的火苗更盛,不用风吹,就势不可挡撩了原。 第27章 周淮琛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一个姑娘, 可是男人一旦心动,身体里强势掠夺的基因就会天然被点燃。而后攻城略地,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孟逐溪还在回应, 躺在他身下,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伸出舌尖试探地去舔他的唇。刚描绘了一下,男人立刻夺回了主动, 舌头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尖,霸道探入她口中, 几近凶狠地带着她沉沦。 孟逐溪这人就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她的贼心呢最多支撑着一些花架子,嘴上撩他两句, 极限也就是趁着他睡着偷偷碰一碰他的嘴唇。她哪儿经历过这种真刀实枪的阵仗? 男人一只手紧紧握着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手指不能自已地加重力道, 隔着柔软纤薄的衣料, 深深陷进她白嫩的皮肤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脖颈, 将人用力往自己身上按。 孟逐溪也就刚一米六出头, 周淮琛一米八六;孟逐溪肤白貌美,身娇腰软, 周淮琛身形高大, 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像石块儿一样。两人之间身高差加上体型差, 他这么凶狠地压着她亲,孟逐溪的呼吸很快被他夺走, 没两下,连气儿都不会喘了, 只会娇娇地躺在他身下给他亲。浑身酥软,两条手臂没了力气,软哒哒地滑下来,挂在男人炙热坚硬的肩上,要落不落。 外面大雨磅礴,雨声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来,雨急风凉。客厅窗帘紧闭,光线幽黑昏暗,男人的呼吸渐渐失控,变得粗重,在空阔的空间里急促回荡。 空气燥热不堪,仿佛有火星子,被沙发上交叠拥吻的男女点燃。 沙发下陷,发出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暧昧得都变了味儿。 “吸气儿。” 男人放开她的唇,亲吻游移到她的嘴角,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指令。 孟逐溪终于恢复呼吸的本能,微微睁开眼睛,大口吸进一口气。因为太刺激了,受不太住,喉咙里一不小心发出一声轻哼。又细又娇,不知道是求饶,还是还要。 周淮琛本来都打算放过她了,霎时被她这声儿刺激得不轻,喉结难耐地上下滚了两下,又侧头凶狠地攫住了她的唇瓣。 但孟逐溪有了刚才被他吻到险些窒息的经验,这会儿已经学会了调整呼吸。 男人的身体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又硬又烫,孟逐溪却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很踏实,又像是烧着一簇火,将她烧得浑身燥热。 这种感觉她陌生极了,本能地有点害怕,但一想到身上的人是周淮琛,她又觉得,更多也可以。 只要这个人是周淮琛,她就不会后悔。 手臂慢慢从他的肩上下滑,白皙柔软的手轻抚上男人的腰腹,手指摸到一颗扣子,灵活地解开,又往上去摸第二颗…… 男人本来已经在失控边缘,被小姑娘这胆大包天的举动一激,硬是给激得强行清醒过来。 “找死?”他松开她的唇,大掌握住她的手,黑暗中,黑眸警告地盯着她。 他只是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甚至没有松开她的身体,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呼吸纠缠。 孟逐溪已经被他撩起来了,她又确实是孟言溪说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性子,胆子一旦大起来就没什么能拦住她,更何况是周淮琛这种色厉内荏的警告。 他先把自己气息喘匀了再说吧。 孟逐溪没吭声,轻轻往前一凑,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周淮琛呢,千锤百炼出来的,本来体力和力气都是顶格,被她这么一吻,手立刻就松了力道,连握小姑娘的手都握不住,孟逐溪一用力,就把自己手抽走,又飞快地去解开了他身上第二颗扣子。 同时凑到他耳边轻轻咕哝了一声…… 三个字。 周淮琛:“……” 操! 没人治得了她了是吧! 周淮琛心一狠,将人扒拉下来,一只手牢牢握住她。 他这会儿来真的了,孟逐溪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真就半点儿动弹不得,只能挫败地睨他一眼。 小姑娘这会儿给他弄得头发凌乱,眼含水光,含娇带嗔地睨着他,周淮琛简直要被她看得溃不成军。但他还有点儿理智,人姑娘生着病,第一次来他家,他直接把人给弄床上去了,那也太禽兽了。 他哼了一声,浓眉轻挑:“那也不是因为你硬的。” 孟逐溪看了看四下,这儿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嘴硬。 孟逐溪眨了下眼,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想象里的我。” 周淮琛:“……” 他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说:“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知不知道?” 孟逐溪偏头打量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汽氤氲,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媚。 周淮琛被她看得心热得不行,偏还嘴硬地说她一句:“有没有点儿生理常识?” “没有啊,我是女孩子,喜欢你之前都没有喜欢过别的男孩子,我要这种常识做什么?”孟逐溪瞟了眼他身下,冲他眨眨眼,一脸好奇地问,“你每天早上都这样吗?” 凭良心说,周淮琛昨天确实有点吃醋。虽然他连个醋的对象都没有,但一想到这小丫头毫不设防地就跟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回家,在他家里又是洗澡又是不知死活撩他的,他心里就有点儿气她心大。 倒不是以自己的想法去约束她,定义她应该怎么样,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她的自由,这样的自由不仅仅是法律赋予她的,更是生命赋予她的。只是看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真要遇见了坏人,她能打得过? 她以为是个男人都会像他这样,会避嫌、会克制、会让着她呢? 所以昨天一整天的,他就总冷不丁地要跟她杠上两句。 这会儿一听她说喜欢他,之前没喜欢过别人,他胸口那口气儿瞬间就顺了,什么醋都没有了。小姑娘一问,他就颠颠儿地答:“嗯。” 有钱算特长吗 第32节 孟逐溪嘿嘿一笑:“周队长,你身体真好。” 周淮琛:“……” 孟逐溪眸光狡黠,又凑到他耳边,压着气音儿,说:“这么好别浪费了,不如就便宜我了吧?”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就知道这小丫头没安好心。 他收着力道,一巴掌按她脑袋上,将人给按回沙发,自己从她身上起来。瞥了眼身下,又忍不住自嘲地哼笑一声。 是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没错,但确实被她撩出了火,火气还不小。小姑娘着实勾人,性子、模样、身段……哪儿哪儿都能让他沦陷,又那么热烈地爱慕着他,但凡他意志力稍微薄弱点儿,刚才说不定还真就把人压沙发上给办了。 他斜她一眼:“在这儿别动,等我洗个澡,咱俩好好谈谈。” 孟逐溪还真躺着没动,就冲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真是去洗澡吗?”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轻敲了下她脑门儿,起身走进浴室。 周队长千真万确是去洗澡,不过是冷水澡。今年入夏早,四月底已经开始开空调了,即使这会儿外面下着大暴雨,冷水好像也就那样。周淮琛身上的温度下去了,一想到小姑娘刚才躺在他身下千娇百媚的模样,心里头还是烫得不行。 他冲完冷水澡出来,孟逐溪还真在沙发上等他。小姑娘盘腿坐那儿,怀里抱着一只抱枕,也没开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淮琛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餐厅里,有歹徒忽然持刀伤人,他冲出前匆匆给她留下一句“坐这儿别动”。当时那么多人围上前去看热闹,胆子小的也赶紧走了,就她真坐在位子上等他回去,乖得不行。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长指将客厅里的灯点亮。 孟逐溪往他看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孟逐溪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专注和认真。 算起来他们总共没认识多久,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神都是闲散疏冷的,有的时候过分点儿,又痞又坏,比如故意气她的时候。孟逐溪只见过三次他这样认真的眼神,一次是餐厅里突发危险,他救人的时候;一次是在小鹿岭,他身上穿着作训服的时候;一次是在射击靶场,他手里拿着枪,盯着靶纸。 周淮琛这一刻确实很认真。对孟逐溪,没喜欢是一回事儿,怎么避嫌怎么保持距离都行。但他既然喜欢了,刚还那么失控地亲了人家,就必须得承担起责任来,先把关系确认了。 他将毛巾扔一边,抬步朝她走过去,这过程里,小姑娘的眼睛就黏在他身上。 空气安静而潮湿,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郑重,两人的眼睛里都是真心实意的虔诚。 结果他刚走到她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整个城市尚在沉睡中,外面的雨声只将空气衬托得愈发宁静,这突兀的手机铃声便显得急促刺耳。 来电是韩旭,周淮琛神情一凛,立刻拿起手机。 队里下达紧急任务,所有休假全部取消。 昨夜突发特大暴雨,岁宜全城陷入严重内涝。不仅如此,长江、黄河沿线都遭遇了历史罕见的极端特大暴雨天气,江城更发生了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灾害,现在单江城一个城就有100多万人受灾,还有人失踪。上面下达紧急命令,从全国抽调武警、特警和消防,第一时间赶赴江城驰援。 周淮琛接完电话,神情变得严肃。 命令一下,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是生命。他来不及跟孟逐溪多做解释,只留下一句“有紧急任务”,然后就大步回房换衣服。 孟逐溪懵懵的,坐沙发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风驰电掣换好了衣服重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一股脑塞她手心里。 “我现在要离开岁宜一趟,咱俩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你想回家让你哥来接你,不想回就住这儿。这是银行卡,密码在背面,门锁密码也是这个,花钱刷卡。” 周淮琛弯身看着她的眼睛,简明扼要又条理分析地交代。 孟逐溪才刚反应过来他要出任务的事儿,就被塞了一手的钥匙和银行卡,怔怔望着他。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坚定和担当。 她的心热热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刚想凑上去亲他一下,让他注意安全,周淮琛已经俯身,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记亲吻。 又很快放开,转身雷厉风行地出了门。 第28章 天空像被捅了个窟窿, 大暴雨不要钱似的倾盆往下泄。岁宜有几十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特大暴雨了,城市排水系统跟不上,低洼地区昨晚就被淹了, 到后半夜,水位线持续上涨, 还淹到了几片居民区。 周淮琛他们队里昨晚连夜抽调了人手出去,执勤的执勤, 救灾的救灾,韩旭考虑到周淮琛受伤, 没让他回去。结果第二天一早上面下达命令,江城受灾,各部门抽调精锐部队紧急驰援。 周淮琛开着他那辆悍马, 一路涉水开回队里。 到了天也还没彻底亮,下着雨, 乌蒙蒙的。周淮琛去装备库换上作战服, 队员已经列队集合。这一次去江城,他们队里一共出三十人, 由他亲自带队。 周淮琛站在前面简洁下达指令, 一身深黑色作战服,腰带紧紧系着, 直筒裤又长又直, 收束进军靴里。头盔遮了额头,五官坚毅硬朗, 黑眸更显凌厉。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队员利落跃上车, 军用越野车一辆接着一辆,在瓢泼大雨里迅速驶离。 …… 岁宜的雨连续下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好在消防公安特警响应迅速,及时协助排水救灾,雨一停,内涝立刻就得到了缓解。 社交平台上好几个热搜,暴雨、内涝、江城受灾……全部都是暗红色的爆热词条。 有人在路边拍到了一队军用越野车,车身高大,线条刚硬板正,一辆紧跟着一辆在风雨里笔直前行。那会儿还是早上,天光不怎么亮,风大雨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车轮半陷进水里,卷过一路水花。 让孟逐溪刷到,一天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 其实都不确定这些车是不是开往江城的,更不知道周淮琛是不是在上面,但她就是上头。 对周淮琛上头,连带着对所有跟这个男人有关系的东西都上头。 又忍不住想起早晨那会儿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的画面……没想到周淮琛那么板正禁欲的人也会失控,男人急促粗重的喘息声现在回想起都撩得她热热的。 孟言溪的电话及时打断了她满脑子的不可描述。 “东西收拾好,我现在过来接你。”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跟当头被泼一盆冷水没什么两样。孟逐溪在沙发上原地躺平,哼哼唧唧说:“哥哥,我发烧呢,不舒服。” 孟言溪可不是跟她商量,态度强硬说:“行,我带着医生一块儿来,要不要再给你带个担架?” 孟逐溪:“……” 孟言溪是她亲哥吗?她早上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孟逐溪直挺挺坐起来,没好气说:“不是,孟言溪你怎么这么闲?你最近不谈恋爱吗?” “不谈,我管你就够了。” “谢谢,但我要谈,你别拖我后腿。” “你谈什么谈?周淮琛都不在家,你跟谁谈?” 孟逐溪一听,心顿时凉了个半透:“周淮琛给你打电话了?” 不然孟言溪怎么能知道周淮琛不在家? 臭男人!一面给她钥匙,一面让她哥来接她,什么意思啊?亲她的时候那么动情,起身就不认人了? 孟逐溪心都梗了:“他让你接我回去的?” 孟言溪本来想说是,但一听他妹说话的气息都变了,又狠不下心。 他其实也怪纳闷儿的,以周淮琛那性格,按说如果离开肯定会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他妹接回去,结果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通知他。 不过周淮琛不打他手机也联网了,就现在这种突发灾害,猜周淮琛就在前线,肯定不能在家。 孟言溪说实话:“周淮琛没给我打电话,但我有网。” 孟逐溪那草率凉了一半的心顿时又变得暖暖的,抿着唇笑:“哦,那你把网断了吧,有点儿坏事儿。” 孟言溪给她气笑了:“怎么着,周淮琛出任务了,你还要留在他家里给人当田螺姑娘呢?孟逐溪,没你这么上赶着的啊。” 孟逐溪也不恼,往沙发上一靠,双腿抻直,气定神闲说:“你给你家田螺姑娘钥匙和银行卡啊?” 孟言溪眼皮一跳:“什么钥匙和银行卡?” 孟逐溪就咧着嘴无声地笑,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银行卡和钥匙,在掌心里把玩,甜得心尖上直冒糖丝儿。 孟言溪忽然拔高了声:“周淮琛给你他家钥匙和银行卡了?!” 孟逐溪甜甜地答:“昂!” 而孟言溪已经快被气疯了。 男人什么情况下会给一个女人钥匙和银行卡?他是男人,他可太清楚了! “这个畜生!”孟言溪气得破口大骂。 他妹还生着病呢,他就猴急成这样了?一刻都等不了,连夜就把人给上……呸!那是他亲妹,他不能骂,不能因为周淮琛是禽兽就把他妹也给骂了。 但孟言溪是真气急了,他平时多么老神在在的一个资本家啊,这会儿跟个中二少年似的,拿着手机在房间里暴跳如雷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骂:“他周淮琛这是打量着老子不敢动他是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没他这么仗势欺人的!” 气死他了! 孟逐溪越听越不对劲。 周淮琛怎么就畜生了?怎么就仗势欺人了? 反应过来孟言溪在气什么,她大恼:“哥,你想到哪儿去了!周淮琛才没有!” 孟言溪怔了一下,暴雨暂时转停:“真的?” 他将信将疑,吊着语气反问:“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让周淮琛喊我哥吗?” 亲兄妹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孟逐溪一拳揍进沙发里:“周淮琛不动我,光我想有什么用啊!” 孟言溪安静了两秒,又问:“那他为什么会给你钥匙和银行卡?” 孟逐溪:“……” 孟言溪可真没把自己当个男的啊。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哥哥追问妹妹感情的事儿,真的合适吗? 孟逐溪破罐破摔说:“因为他亲我了。” 孟言溪不信:“只是亲你?” “对,只是亲我。”孟逐溪想想也很挫败。 都那样了,还只是按着她亲,没干点儿别的。 男人自制力太强了有时候也挺讨厌的。 孟言溪此刻的心情可以说很震惊。 怎么会有男人只是亲了姑娘,就把自己家钥匙和银行卡给她呢?周淮琛这是还活在封建社会吗?碰了人姑娘一根手指头都得对人负责? 孟言溪沉默,许久,扼腕“啧”了一声:“周淮琛完了,真栽你手上了。” * 孟言溪最终也没接到人,但也没闲着,晚上去三院停车场把孟时锦的车给开回了孟家。 有钱算特长吗 第33节 毕竟是孟时锦的车,派人去开不合适,还是得他亲自去。 他们孟家的女人个个金贵,男人普遍不值钱。 这一天一夜的暴雨下得大,晚上雨停后孟时锦回了趟孟家看孟淮,孟时序也在,三人见孟言溪没把孟逐溪接回来,都有些不满,看他的眼神里明晃晃全是——这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 孟言溪:“……” 孟家的男人里又数他最不值钱。 这会儿电视里正播着江城救灾的新闻,那边大暴雨一直在下,暴雨引发洪水和泥石流,还有接踵而来的房屋倒塌,目前已有12人遇难,86人失踪,受灾人数120多万人,数据还在持续升高。 主播画面切换,只见镜头里,江城漫天大雨,整个城市陷入严重内涝,街道变成了湍急的河流,许多车辆被洪水冲走。居民楼也被洪水围困,浑浊昏黄的大水淹没了地面两层,水位线还在逐渐攀升,看起来不久三楼也要被淹了。 画面特写给到一队特警,他们身上穿着作战服,驾驶冲锋舟和皮划艇在洪水中穿梭,搜救被困群众。此时天已经黑了,被淹的居民楼里断水断电。特警们手持电筒,一束束光线打过,四处搜寻被困的居民。光线偶尔扫过他们的脸,年轻的警官们五官坚毅,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又很快被天上落下的大雨给冲刷。 孟淮泰山似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了一会儿,等画面切回到专家研判,他问孟言溪:“周淮琛去江城了?” “嗯。”孟言溪又接了一句,“给溪溪留了家里钥匙,还有一张银行卡。” 孟淮忽然转头看向孟言溪,与他一同看过去的还有孟时序和孟时锦。 三道目光刷刷的,都有着突如其来的惊讶。 孟言溪生怕这几人跟自己那么似的想歪,刚要不尴不尬地替孟逐溪解释两句,孟淮忽然笑了一声,说:“周家这小子是在跟咱们说,他能照顾好我们溪溪呢。” 孟时序盯着电视屏幕,淡道:“他照顾得了什么,人都不在,一天天在外面出生入死的。” 孟言溪一听这话乐了:“爸,您上次不还挺同意的吗?还说要送溪溪到他家去,给人当几天妹妹。您要不那么说,我还真不能把周淮琛家地址给她。” 孟时序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闻言转头,目光从镜片后看出,犀利又通彻:“周淮琛是个有担当的,谈恋爱是个好对象。但太有担当了,结婚不是良配。” 不知道是不是“担当”这个词离孟言溪有点儿远,孟时序这话绕来绕去的,孟言溪一下子没听明白,孟时锦倒是听明白了。 孟逐溪长大了,总要谈恋爱,孟时序觉得周淮琛人品沉稳贵重,是个很好的人选,所以就示意孟言溪撮合。结果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周淮琛太过有担当了,人格魅力太大,小姑娘扛不住,容易把自己陷进去。可周淮琛工作特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老父亲又不大乐意了。 都是为人父母的,孟时锦倒也理解这种前后矛盾的心情。她转头问孟淮:“爸,您怎么看?” 孟淮就看着电视,笑眯眯说了一句:“我看,都行。” 孟时序问孟言溪:“溪溪几号答辩?” 孟言溪回忆了一下:“5月23号吧。” 孟时序点了下头,又问:“答辩之前还有个毕业作品展?” “对。” 孟时序转回头去,气定神闲道:“本来就是给的二次机会,交太晚了院系里也不好安排工作。你去跟辅导员说,溪溪五一之前交毕设作品,逾期就不用等她了。” 孟言溪:“?” 五一?还有三天就是五一了啊! “爸,”孟言溪轻咳一声,委婉地问,“您跟溪溪做过亲子鉴定吗?” * 当晚,孟逐溪正躺在周淮琛床上刷江城的救灾新闻,辅导员的消息忽然从上面弹出来。 孟逐溪扫了一眼内容,手一抖,手机当场“啪”一下砸到了她脸上。 救命,她要念大五了啦! 第29章 凭良心说, 周队长男色太过诱人,又干柴烈火共处一室的,孟逐溪这两天已经把答辩这事儿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辅导员消息进来的上一秒, 她满脑子想的还是等周淮琛抗险救灾任务完成,满身疲惫地推开家门, 见她还在他家乖乖等着他,那颗硬汉钢铁般的心还不得被她狠狠rua一下? 那时候她就主动上前去亲他, 他还不得失控地把她按进怀里,当场吃了她? 那早上他们没做完的事……嘿嘿。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画面, 孟逐溪就面红耳赤,一颗心跳得飞快。 结果一个晴天霹雳下来。 孟逐溪再没有心情垂涎周淮琛诱人的肉.体了,一整夜紧赶慢赶地做了好几个梦, 一半是她的毕设,还有一半是她的大五生活。 倒是也见缝插针地梦见了一次周淮琛。 梦里的周淮琛跟她冒充哥哥给他打视频那次一样, 刚刚锻炼完, 裸着上身,小麦色的肌肤上挂着几颗性感的汗珠, 肌肉硬邦邦的, 线条却不夸张,平滑又紧绷, 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孟逐溪情不自禁地去数男人的腹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块腹肌, 一块块平铺着,鹅卵石一样。 孟逐溪垂涎地问:“周队长,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腹肌吗?” 周队长漠然拒绝:“不行,我的腹肌只给孟逐溪一个人摸。” 孟逐溪指着自己, 雀跃地说:“我我我就是孟逐溪啊!” 男人垂着眸,一脸冷漠:“不, 你不是孟逐溪,你是孟·大五毕业生·逐溪。” 神特么孟·大五毕业生·逐溪啊! 孟逐溪当场被吓醒,一个激灵坐起来。 卧室窗帘厚重,紧紧拉到了一起,透过粗硬的纺织纹路隐约能看到外面一点点天光。 天已经亮了,没听见雨声,只有早晨鸟叫的声音。 孟逐溪拽着胸前的被子,坐在床上平复呼吸。 一分钟后,她果断下床,洗漱收拾东西,再带上周淮琛送她的定情珍珠鸟。 回家! 抱歉周队长,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一辈子要强的女大学生绝对不能念大五! * 周淮琛昨天下午到的江城,向当地组织报了道,立刻就投入到抢险救灾中。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早晨,雨最大的时候,他们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 天亮时另一个搜救队伍过来接替,周淮琛这才带着自己这边的人回到驻扎营地。 所有人没一个脸上是干净的,汗水雨水混杂着泥土,身上衣服也全湿透了,就跟刚从泥堆里爬出来似的。周淮琛让大家先去吃个早饭,吃完赶紧睡会儿。他自己却没去领早餐,而是逆着人流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皓阳见着他,问了句:“周队,不去吃早餐吗?” 周淮琛:“你们先吃,我去拿个东西。” 临时营地设置有专门的物品保管区域,存放救援人员的手机和个人物品。 昨天灾情紧急刻不容缓,过来那一路,各种指令上传下达,到了以后又立刻争分夺秒地救人,一直也顾不上家里那姑娘。这会儿稍微歇下,周淮琛就有点儿想她。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她醒了没,是还在他家,还是回去了?其实她怎么着都可以,他就是想跟她说一声,他到了,挺好的。 这次灾情来得又急又险,时间有限,来不及搭建板房,驻扎营地全是在安全区域搭建的帐篷。周淮琛在管理人员那儿登记完,取回自己的手机,出来也没走远,就靠在帐篷边儿上,低头调出孟言溪的电话。 想想自己也挺混账的,小姑娘人都给他那么放荡地亲了,结果他还没人联系方式,只能先问人哥哥要个电话。 周淮琛摸了摸鼻子,脑子里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开口。 孟言溪,把你妹电话给我下?我找她有点儿事。 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她。 ……不可能,周淮琛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说话! 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之前孟言溪微信里好像给他推过一张名片,他当时还嘲笑过那个名字——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 周队长大喜,手指划了两下,很快就找到。再看当时那对话——我妹,你加她,她v你500万。 哪儿是什么孟言溪,这不分明就是那丫头吗? 他只猜到后来那个给他介绍对象的“孟言溪”是她,原来这么早就是她了。 男人回过味来,黑亮的眸子紧紧黏在手机屏幕上,唇角无意识勾着。周队长忽然跟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似的,坚毅的面庞上露出青涩的喜悦。 他自己笑了一会儿,长指点进名片,就要添加好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口哨,伴随着战士紧急响亮的喊声:“五公里外山洪决堤,有人被困,谁去?” 周淮琛闻声,立刻将手机屏幕摁熄往口袋里一揣,同时拔腿冲了过去。 受灾的是江城下面一个小村庄,名字叫来江村,离江城城区有些距离,但离周淮琛他们的驻地很近。周淮琛他们一接到求救信息,立刻就赶到了现场。 来江村依山而建,地形复杂,坡度大。连着两天大暴雨,山上溪流因为大量雨水汇入,水位线急涨,专家研判认为这里可能会发生山洪决堤甚至泥石流等次生灾害,昨晚江城政府连夜发了预警,又派人前来疏散村民,但还没来得及完全疏散,山洪就决堤了。 “大部分村民已经转移,目前就只剩下两户,一户祖孙,一户独居老人,耳背,没听见预警。”随行的政府工作人员向周淮琛说明情况,“好在现在洪峰已经过了,被困的两户暂时安全。” 周淮琛赶到现场一看,眉头紧皱。 洪峰暂时是过了,但来江村土质松软,上一波洪峰已经将泥土彻底冲散,这会儿湍急的洪水里裹着大量的泥浆和石块,水流昏黄浑浊,沿着山谷沟壑汹涌而下,所过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还有房屋倒塌,道路也被掩埋。 天上乌云密集,眼见着又是一场暴雨。如果这时候下暴雨,山体大概率会滑坡,引发大规模的泥石流。 周淮琛跳上一块高地,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堆积物较少的区域做为入水点,让人从那儿放两艘冲锋舟下去。 周淮琛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去营救独居老人,他自己穿上救生衣,带着人迅速跳上另一艘冲锋舟,去营救被困的祖孙。 半路雨就开始下来了,冲锋舟裹着风雨,穿梭在洪流之中,摇晃翻腾。周淮琛的身体却很稳,他站在船头,黑眸警惕地关注着山洪的动态变化。 被困的祖孙家是一栋两层小楼,这个时候山洪已经彻底淹没了一楼,祖孙俩被困在二楼。 军人视力好,风雨里,周淮琛一眼就看到了二楼阳台上抱在一起的老人和孩子。 “靠近,准备梯子!” 风雨和洪流的声音太大,所有人说话都是用喊的。周淮琛注视着前方,大声命人将冲锋舟靠近,准备用梯子搭上二楼阳台,救祖孙两人下来。 “是,周队!” 驾驶的特警试图依令将冲锋舟停靠在小楼前,却不知怎么回事,这栋楼前水流异常湍急,而且一直夹杂着山石,避无可避。驾驶的队员几番尝试,都绕不过去。 “队长,过不去!” 周淮琛也发现了,猜测这下面应该是一处沟壑,所以洪流到了这里会异常湍急。 周淮琛目光沉肃而冷静,当机立断让人用绳子将冲锋舟固定在不远处另一栋小楼边,自己拿了两套绳索,一套扔给身后的许皓阳,喊道:“跟我下去!” 有钱算特长吗 第34节 “是,队长!” 两个男人迅速将绳索系在腰上,随后周淮琛带着人一前一后,一猛子扎进了汹涌的洪流里。 他们逆着洪流,艰难地游向小楼,从二楼阳台爬进,准备将老人和孩子背在身上再游回去。六七岁的小男孩却不配合,哇哇大哭,扭着身子非要往屋子里犟,嘴巴一直喊着有宝物,要带上。 许皓阳顿时傻眼儿了,眼见着雨越来越大,再耽搁下去山体滑坡泥石流就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一条胳膊勾起小孩就要走。 什么宝物还比命重要? 小孩撕心裂肺地哭:“那是妈妈留给我最后的宝物,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周淮琛眉心一动,当机立断将小孩拉下来,把老人交给许皓阳:“你先走!” 军队里至死讲的都是“服从”两个字,周淮琛一声令下,许皓阳立刻背上老人,游进湍急的洪流里。 对面冲锋舟里的队员一见人下来了,立刻收紧绳索,将他们往回拉。 这边老人都拉回冲锋舟了,所有人才发现后面的人还没下来,立刻有人紧张地大喊:“队长呢!” 许皓阳刚筋疲力尽地爬上来,回头一看,果然阳台空落落的,立刻就要再跳下去:“我去!” 话刚落,就见周淮琛背着小孩回来了,所有人立刻往回拉绳索。 这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山洪奔腾的速度更快了,洪水里裹挟的泥土和石块也越来越多。忽然,一块尖锐的大石夹杂进洪流里,势不可挡地冲下来。 “队长小心!”冲锋舟里的队员首先发现,朝着洪流里的周淮琛大声呼喊。 周淮琛将小孩背在背上,小男孩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铁盒子,铁盒子外面套了两层塑料袋防水。石头下来的速度太快,周淮琛逆着洪流在游,速度上根本来不及游开,眼见石头就要砸到背上的孩子,周淮琛一个探臂,飞快将孩子护到自己怀中,同时自己侧过身。 石块堪堪擦过周淮琛的后背,不是巨石,但棱角尖锐锋利,随着水流速度极快,从周淮琛后背滚过,尖利的棱角瞬间划破了他身上厚重的救生衣。 好在救生衣下面还有作战服,粗粝的布料抗磨,周淮琛险险没受伤。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力救援,特警队终于赶在泥石流到来之前将来江村被困的最后两户人家送到了安全地带。 险情解除,周淮琛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只摸到了一手的泥沙。 手机早掉进了汹涌的洪流里。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完了,小姑娘要生气了。 “叔叔。” 腿边,刚才救的小男孩抱着铁盒子走过来,仰头望着他,说:“谢谢你。” 周淮琛蹲下身,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不用谢,叔叔应该做的。” “叔叔,给你看我的宝物。”小男孩冲他笑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 一直抱在怀中的铁盒子被放在地上。是个曲奇盒子,黄蓝底色,中间一大块曲奇图案。曲奇吃完了,盒子装了别的东西。小男孩打开,里面折着一张纸。 打开,是一幅涂鸦。 奥特曼。 小孩子年纪小,笔触稚嫩生硬,那稚嫩的线条里又有着另一种成熟老练的笔触。 “我妈妈画画可厉害了,这个奥特曼就是她跟我一起画的。”小男孩说起妈妈,清亮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周淮琛看着小孩子那得瑟的小眼神,忽然想起了孟逐溪。想起她在小鹿岭画的画,想起她落在他手里时那受惊的表情。 别说,还真像一只被惊的小鹿。 漂亮的、温顺的小鹿。 周队长不知怎的就跟个小孩子较上了劲,勾着唇,笑得痞气,说:“我女朋友画画更厉害。” 第30章 周淮琛这人, 本性其实挺张扬的,年少那会儿在学校里就是风云人物。长相好,学习好, 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女孩子数不胜数。他呢,也不低调, 校队打球,都不用细看, 远远瞧着篮球场上最意气风发那道身影,肯定就是他了。 后来进了军校, 部队里磨了性子,行事越发稳妥低调,才有了后来冷肃威严的周队长。 但周队长如今行事是低调稳妥了, 骨子里却还有着当年的年少张狂,一听人说画画厉害, 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屁孩, 他那股劲儿也上来了。 虽然是玩笑,但他打心底里真觉得孟逐溪画得好。 什么大画家都比不上他家小姑娘。 这话给拿水回来的许皓阳听见, 顿时惊掉了下巴:“周队, 您谈女朋友了?” 周淮琛一扭头,就见许皓阳拿着瓶矿泉水, 不知道哪儿那么惊讶, 水都没拿稳,刷掉了下来。 周淮琛哼了一声, 一伸臂,稳稳接住, 转手递给面前的小男孩。 小孩摇了摇头:“谢谢叔叔,我不渴。”说着又把他那幅“宝物”奥特曼收拾好放进曲奇盒子里, 宝贝地抱回去找他奶奶了。 周淮琛目送了下小男孩,自己拧着瓶盖,直起身。男人连续忙了近20个小时,一身泥一身汗,仰头灌水时,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灌完随手拧上瓶盖,坦坦荡荡地答了一句:“啊,谈了。” 许皓阳更加吃惊,脱口而出:“您谈女朋友还天天搁队里住着,您女朋友不跟您闹分手啊?” 周淮琛被他这话给气的,浓黑的眉毛一横,一脚就往他腿肚踹去:“滚!” 他这刚谈上呢,就咒他分手?周队长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知怎的,偏就听不得人说孟逐溪要跟他分手这话,光听就来气! 许皓阳笑着躲,可惜身手远没周淮琛快,小腿挨了一记。 周淮琛也就是玩笑,本来也收着力道,人又在躲,所以踹上来那会儿是真不疼。但许皓阳连续工作了太久,刚又背着老太太泅水,这会儿身体虚,一碰,人就径直跪进了泥地里。 周淮琛也愣了下,知道许皓阳体能弱,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弱,哭笑不得地上前伸手把人给拉起来,拍拍他肩:“你这体能可真该加强了。” 许皓阳自己想想也怪好笑的,摸了摸鼻子。年轻小伙子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很亮,性子也乐观,还给自己找补,说:“看跟谁比吧,咱这体力,跟周队您比那肯定是比不了的,跟一般人比还是绰绰有余。” 不远处有队友坐在地上休息,笑呵呵起哄:“耗子,你确定你是只有体力比不上周队吗?” 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间感情真挚坦荡,许皓阳佯怒着上去揍人,几个队员笑闹着打成一团。 一人边笑边说:“我说真的,也就是我没有妹妹,但凡我有个妹妹,我高低得把她介绍给周队。咱周队是真男人,跟了他这辈子都值了。” 许皓阳就笑,说:“你有妹妹也没戏,周队人有女朋友了!” 其他人闻言,当场集体复制了下许皓阳片刻之前那个惊掉下巴的表情,几双眼睛刷刷地,全看着周淮琛。 “不是,这是便宜哪家姑娘了啊?” 周淮琛没吱声,就勾着唇笑。脑子里忽然想起他走那天早上,小姑娘躺在他身下,给他撩出了火,水滴滴地对他说:“周队长,你身体真好。这么好别浪费了,不如就便宜我了吧?” 周淮琛哼笑一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谁便宜了谁。 等着! 周淮琛仰头把矿泉水瓶里剩下的水全灌了进去,喝完捏着瓶子大步往车走:“回去了。” 他们只负责营救工作,救回来的人民群众由政府那边的专门人员统一安置。一旁休息的队员听见指令,立刻站起来,有条不紊地上了越野车。 * 远在岁宜的孟逐溪压根不知道,这会儿周淮琛已经刻不容缓地跟人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正巴巴地等着周淮琛回去呢,并且受那个沙雕梦境的影响,十分担心她要是真毕不了业,周淮琛会临时反悔,不要她了。 毕竟像周淮琛那么自律优秀的男人,应该挺看不上她这种没什么特长的废物。 她因为过于担心这一点,从周淮琛那儿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家去求老父亲。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跪坐在地毯上,拉着孟时序的手,仰脸撒娇:“爸爸,你可不可以去跟我们辅导员说,让她再多给我几天时间?不多,按照原来说好的,五一后就行。” 孟淮不在,就孟言溪坐在沙发另一头,翘着二郎腿看好戏。握拳掩着嘴角,心里真是既好笑又心疼。 可怜的猪猪,还不知道这就是你老父亲干的好事儿。要没他授意,你们辅导员还真不至于对你这么狠。 孟时序今年五十二岁了,五官依旧深刻俊朗,下颌线条清晰,虽然知道女儿这是故意在他面前扮可怜,还是见不得她这么卑微地放低姿态。 不能在他面前卑微,更不能在别人面前卑微。 他伸手将孟逐溪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平视着,跟她讲道理:“溪溪,爸爸是不是从小就跟你说过,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们学院往年的惯例是,答辩之前有二十天的毕业作品展,现在你们23号答辩,那意味着最迟节后,你们的毕业作品就要开始展出了。如果你五一以后再交上去,势必会耽误别人的工作进程,你觉得,这合适吗?” 话都给孟时序说完了,孟逐溪还能说什么?她本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大小姐。 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万一我真毕不了业,您可不可以帮我,帮我……” 小丫头吞吞吐吐,小脸微红的,孟时序这种老狐狸一猜她就是要说周淮琛,假装不明白,一脸耿直地说:“放心,爸爸已经帮你把学费准备好了,肯定不让你再去打那个996的工。” 说着,扭头喊:“孟言溪,快把你妹大五的学费拿过来。” 孟逐溪:“………………” 听我说,爸爸,我谢谢你! 孟逐溪生气了,蹭地站起来:“爸爸,不准说我大五!” 孟时序坐在沙发上,虽然高度上比她矮了,气势上却依旧碾压全场,继续跟他装傻:“哦,不是大五?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孟逐溪现在对“大五”两个字应激,她怀疑孟时序就是故意的。 “我想说,周淮琛不喜欢废物,万一我真一不小心大那什么了……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孟时序一脸恍然大悟:“你想当恶毒女配?” 孟逐溪:“……” 孟言溪在一旁幸灾乐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爸,您也觉得溪溪简直就是天选的恶毒女配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孟逐溪不敢冲孟时序发火,就冲过去揍孟言溪,揍完跺着脚问孟时序:“您难道就不想周淮琛叫您爸爸吗?” 孟时序气定神闲往沙发上一靠:“那你就凭自己的本事把周淮琛带回来,让他喊我爸爸。” 孟逐溪:“……” 老父亲心比周淮琛还硬,孟逐溪铩羽而归。 等司机送孟逐溪走了,孟言溪才坐过去,问孟时序:“爸,您老实说,您是不是也挺想让周淮琛喊您爸爸的?” 孟时序斜了他一眼:“不想。” 有钱算特长吗 第35节 “别嘴硬,就周淮琛那样的男人,连周阅川提起来都骄傲得合不拢嘴,您还嫌弃上了?”孟言溪不信。 “我哪有资格嫌弃周家那小子?”孟时序淡道,“他要是能做我儿子,我也笑得合不拢嘴,但要是女婿,那还是算了吧。咱们溪溪吃不了那个苦,我对她也没有别的要求,真念大五也行,只要她这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孟时序今儿早上有个会,说着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直起身,顿时显露出了身高的优势,五十多岁依旧身形挺拔,随手扣了下衣扣,离开前又对孟言溪交代道:“你也盯着点儿,有那比周淮琛好的男孩子,介绍给溪溪,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孟言溪:“……” 您听听您这话,比周淮琛好的……您活了五十多年,总共见过几个比周淮琛好的? 而且孟逐溪跟了周淮琛怎么就不舒服了?周淮琛看着是个冷硬直男,其实心挺细的,铁汉柔情,他要真喜欢上了,肯定会疼她一辈子。 不过孟言溪资本家精着呢,周淮琛还没喊他哥,他可不会急着替他说话。就含笑点头,一脸孝顺地目送老父亲出门。 * 为了不念大五,孟逐溪在家潜心闭关了一天一夜,废稿画了好几张,感觉都不对。 其实她虽然从小不拔尖,但画了这么多年的画,随便画个几张拿得出手的肯定也没什么问题。然而现在的困境是,毕设包含了毕业作品和对应的阐释论文,而她毕业论文已经交上去了,对应的主题是她那幅被毁掉的画作。 这就好比描线,先画画再按着那个轮廓描线,难度自然不大。但描完线,画却不能用了,得在那个框框里重新填一幅新的进去,还得是跟之外完全不一样的……那可不就是为难她吗? 孟逐溪难得都快把头发给薅秃了。 这时候乔绵绵给她打电话,说要带着冯迟一块儿上门给她赔罪。 乔绵绵在电话里说:“就上次,害你落在周淮琛手里那事儿,我俩都挺不好意思的。周淮琛什么人啊,钢铁直男六亲不认的,没少让你吃苦头吧?都怪冯迟那家伙,没事儿修什么玻璃桥啊!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到处乱修,你等着,姐这就带他登门给你负荆请罪!” 其实这事儿吧,但凡孟逐溪现在不这么火烧眉毛,都得信心爆棚地回一句: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们呢,等我跟周淮琛结婚,也给你俩单摆一桌! 但她现在都快毕不了业了,哪儿还敢开这种玩笑?只恹恹地回:“不用了,我还要写作业。” 乔绵绵猜她在小鹿岭画那画儿也留不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晚上,孟逐溪正坐在画架前扯头发,乔绵绵忽然给她发微信:“开门。” 孟逐溪狐疑地起身去开门,就见乔绵绵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她身后的电梯厅里摆了一排的油画。 一、二、三、四……整整四幅画,全都装裱好了。 水平很高,一看就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主题全是她需要的那种犷野壮阔的美。 孟逐溪转眸,目瞪口呆地看着乔绵绵。 “让一让。”乔绵绵将手拎包往肩上一挂,一手拎起两幅,就拎着画径直走了进去。 孟逐溪从小到大,祸没少闯,成绩也确实不出色,但真还从来没干过道德和规则不允许的事儿。找枪手这种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片刻的懵逼以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行,我还是去念大五吧,我爸学费都给我准备好了。” 说着就要把画搬出去,乔绵绵抬手拦住她:“念什么大五啊?你脑子里装的是木头吗?你要是念大五了,你爸的脸,你爷爷的脸还要不要了?这些画都是大画家画的,你随便挑一幅,给他们挣个‘优秀毕业生’回去。” 孟逐溪不解:“我念大五是我自己废物,我自己丢脸我承认,但我也是光明正大念的,也算是接受了惩罚,他们有什么好丢脸的?找枪手却不同,偷偷摸摸一辈子见不得光,万一真一不小心拿了个‘优秀毕业生’回来,那才真成了全家的耻辱。” 说完就见乔绵绵目光闪烁,脸色泛红,孟逐溪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乔绵绵就是这么毕业的吧? 乔绵绵瞪她一眼:“行了,我差点把你送进去,你也当面把我羞辱了一顿,咱俩这就算扯平了。至于这些画,那都是冯迟给你弄的,我替他搬过来已经费了老大的劲,你要还就自己还回去。” 说完拎着她的手拎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了。 孟逐溪跟着出去,扒在门边,抱歉地说:“对不起。” 乔绵绵大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没关系,等你大五毕业,姐还带你去采风。” 孟逐溪:“……”呸!你才大五! 话虽如此,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她的毕业作品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大画家的画还大喇喇摆在家里挑战着她的道德底线。 孟逐溪生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连忙把这些画打包好,又问乔绵绵要了冯迟的地址,找人连夜给他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反正画也画不出来,孟逐溪坦坦荡荡地躺床上摆烂了。 虽然周队长可能会因为她废物就不要她了,可她真的很喜欢他,睡前总是抱着手机刷江城那边的新闻,刷很久。 江城那边大暴雨还在下,受灾群众和遇难人数仍在持续上升,洪水来势汹涌,淹没了大量的房屋、道路和桥梁。基础设施被损毁严重,房屋尤其是乡下的房屋倒塌了很多。不仅如此,洪水还带来了严重的次生灾害,截至目前为止,江城已经发生了六起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中央今天又再次抽调了一批精锐部队前往江城驰援。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里有很多受灾群众,还有武警特警和消防的身影,年轻的战士们在风里雨里拼命救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汗水雨水混杂着泥土,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们从倒塌的房屋下救人,背着老人和孩子在湍急的洪水里泅渡,也从几米深的泥石流里徒手挖人。 他们和天灾对抗,救回了许多人,也有人不幸,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已经有几名年轻的战士在抗洪救险中牺牲。 孟逐溪抱着手机,眼睛热热的。 她其实挺想周淮琛的,好几次都好想问孟言溪要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去,听一听他的声音。可是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生死时速地救灾,说不定人都已经好久没睡了,又舍不得打扰他,就自己悄悄在网上刷照片和视频。 不停刷,说不定运气好就给她刷到了。 可惜这时候的她还不够了解周淮琛,周淮琛脾气不好,又冷又硬,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根本不允许记者跟拍。 她没刷到周淮琛,倒是先把自己给刷睡着了。 半夜,孟逐溪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房间里的灯没关,暖黄色的光线在深夜里变得刺眼。她仍旧是昨晚睡前的姿势,侧躺着,手机抱在怀里。 她梦见了周淮琛,不同于过去那种绯色旖旎掺杂着少女情怀的梦,今夜的梦里,周淮琛就是他自己。 他是英雄。 掀开被子,孟逐溪起身来到画室。 重新换上干净的画布,她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一点点将自己的梦境描绘下来。 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再野的夜猫子也关灯睡觉了。江边一栋楼里,唯余孟逐溪画室里透出的一点灯火。 直到天际第一缕晨曦升起,在远处晕染成一条绯红的线,晨光照在孟逐溪完成的画。 梦境繁复多变,画的整体色调却沉稳大气。 有旷野、有江河、有极限生存的挑战、有来势汹涌的天灾……更有力挽狂澜的英雄。英雄模糊成了一个个坚毅刚强的影子,唯有他们身后的万家灯火与大好河山,格外清晰。 周队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就确定关系。 第31章 江城特强.暴雨前后持续了整整一周, 所幸各部队驰援及时,民间各组织也自发捐来钱财和物资,最终众志成城, 全国上下和江城一起度过了这一起五十年一遇的天灾。 孟家这次也捐了不少钱,孟言溪到底是亲哥, 几批物资要运往江城之前,还瞒着老父亲偷偷问了问他宝贝妹妹要不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见见周淮琛。 孟逐溪想也没想拒绝:“不去。” 孟言溪就乐了:“你之前为了追周淮琛都追到人小区幼儿园去了,当牛做马打了一星期工结果连人人影儿都没见着, 现在让你跟着自己家的车去江城,那不比你又当美术老师又当音乐老师轻松?” 孟逐溪奇道:“那不一样啊,我去幼儿园打工又没有影响到别人, 但我现在装模作样过去就是会影响到别人嘛。” 孟言溪给她噎住了,还真不得不承认, 他妹这脑子虽然好多时候像块木头, 直得可怕,却总有种坦荡的真诚。 最终他也没多事儿地去替孟逐溪刷好感, 只派人低调地送过去, 把事儿办妥了。 周淮琛他们是五月五号晚上回岁宜的,去队里卸完装备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周淮琛简单安排了人员休整, 又让韩旭负责队员后续的医疗检查, 换上自己的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准备离开。 韩旭逮住他, 看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天:“这都几点了,你还要去哪儿?” 男人长指转着车钥匙, 说:“回家。” 韩旭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这太阳今儿是打北边出来的吧?从前赶你你都不回去,今天怎么回事儿, 大半夜的赶着回家,金屋藏娇啊你?” 周淮琛剑眉挑了下,低笑一声,笑得挺混的:“可以啊韩指导,明儿就支个摊儿算卦去吧。挺准的,我先约一个。” 韩旭笑着拍他肩,嘴里骂骂咧咧:“你小子,严肃点,乱开什么玩笑!” “行啊,严肃点就是我真得走了,再晚进不去家门了。” “不是,真金屋藏娇啊你?” 周淮琛勾着唇角,脑子里念着小姑娘的模样,心想:屋不是金屋,但人确实挺娇的,他都生怕下手重把人给捏坏了。 韩旭见他没反驳,哈哈笑起来,指着他:“你小子,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恭喜啊!” “走了。”周淮琛挥了挥手。 韩旭看男人那猴急的样儿,忍不住冲他背影调侃:“你也悠着点儿,多久没睡了啊你,注意保重身体!” 周淮琛其实不确定孟逐溪还在不在他家,毕竟他手机掉洪水里了,至今也没能跟人联系上。他这一个星期加起来也就睡了十多个小时,本来挺累的,开着车回城那一路却开得越发精神。 一想到小姑娘可能还在家里等着他,他唇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当然也抽空想了想,万一人回家了呢。那也没什么,反正要是人真在他家,他肯定不能让人再多等他一夜了。 这么想,周队长这一路就开得飞快。结果火急火燎回到家,用密码开了门,推门进去,一室幽暗。他径直走进卧室,床上空荡荡的,也没他心心念念那人。 周淮琛都懒得开灯,倚着门框,盯着那张空落的床,就自嘲地笑了一声。 说着她回去了也没什么,但真扑了个空,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挺蠢的。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跟十七岁的愣头青似的。 卧室窗帘没拉,月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打进来,在床上落下一片皎白温柔的光。 周淮琛忽然眯了下眸,直起身,大步走过去。 床上躺了张小纸片。 周淮琛顺手摁亮壁灯,拿起来一看—— 周队长,我先回去了。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一辈子要强的女大学生绝对不能念大五! 女大学生字迹跟她人一样,娟秀轻软。 男人哼笑一声。 这丫头把纸条留在他床上是什么意思?他家没桌子啊? 周淮琛把纸条往床头一放,抬起手指,扯着衬衫纽扣大步走进浴室。 有钱算特长吗 第36节 这一个星期也确实是累得不轻,周淮琛洗完澡沾床就睡,迷迷糊糊间心里还盘算着明天一早去买个手机,把卡给补办了。就是微信记录这玩意儿有点难办,换了手机那丫头的名片也恢复不了,到时候还是得先问问孟言溪。 算了,不那么麻烦,先不买手机,他明早起来直接去她家找人。 小姑娘上次落他手上的时候交代过家庭住址,他知道在哪儿。倒不是他那个时候就对人起了兽心,只是他记性一向不错,基本过目不忘,再加上干他们这行的,有事没事来个高压记忆训练,记个地址还是不在话下。 周队长精力旺盛,虽然一个星期没怎么睡,但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来依旧精力充沛,血气方刚。 洗漱完简单吃了个早饭,还不到九点,拿了钥匙正准备出门,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周队长眼前瞬间就闪过小姑娘那娇美的模样,挑着眉,眼里的光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颠儿颠儿地就跑去给人开门,生怕让人多等了一秒。 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人,深色西装,身形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见到他,板正的面容扬起笑容:“淮琛。” 周队长眼里那愣头青一样的光刹那间没了,自嘲地摇了下头。 “杨秘书,这么早?” 杨秘书笑笑:“不早了,首长已经在下面等你一个小时了。” * 孟逐溪4月30号那天踩着最后的截止时间去学校交上了画,心头大石总算落下,以至于五一期间都在专心致志刷新闻。刷了一整个假期也没刷到周淮琛,倒也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知道周淮琛他们昨晚半夜回到了岁宜,还知道他们队这次驰援江城统共去了三十人,一个不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小公主从小就大气,只要他平安,压根儿没计较周淮琛一个星期没联系她这事儿,第二天就不计前嫌地跑去周淮琛家。 还贴心得不行,生怕他这一个星期忙着救灾都没怎么睡觉,就想让他多睡会儿。她七点多醒的,硬是在家里东晃晃西晃晃,拖到了十点过才出门。 然而等她到的时候,周淮琛早已经被周老爷子亲自押回了家。 扑了个空的孟·大四准毕业生·逐溪:“……” 爱不动了。 周老爷子这周七十大寿,周淮琛心里记着这事儿,但没打算回去,就准备到时候让人送个礼过去。没想到老爷子提前得到他回来的消息,一大清早的亲自到楼下堵他。 周淮琛就是再混,也干不出让七旬老人白等的事儿,只能乖乖跟着杨秘书上车。 结果人一坐上去,车门立马落锁,防他跟防贼似的。同时周阅川两根手指拍了下前排座椅,司机发动车子开出去。 周淮琛都给老头逗笑了,侧眸看着周阅川,说:“瞧您这急吼吼的样儿,您平时就这么当领导的啊?” 周阅川人如其名,天生就是一副领导相。国字脸,五官端正,浓眉,黑眸沉稳,目光正派且犀利。 又是几十年军旅生涯磨炼出来的男人,即使如今年近七十,依旧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不苟言笑,不怒自威。 不仅是部下,几十年来就连家里儿子媳妇都挺怕他的。 也就周淮琛,打小跟个猴儿一样,无法无天,从来不怕他。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更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下面的人根本降不住他,回回都得他七旬老人亲自出马。 想到这些就来气,七旬老人斜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儿:“我不像,你来,这领导让给你当。” 周淮琛就跟他混,也不惧老爷子的威严,伸臂过去就勾着他的肩,痞里痞气地笑:“那您这得犯错误啊,咱可不能晚节不保。” 周阅川没好气,拍了他一脑袋。 周淮琛夸张地“嗷”了一声,说:“轻点儿爷爷,您自己宝刀未老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啊?” 这一声“爷爷”可算是喊得周阅川通体舒泰,再加一句“宝刀未老”,周淮琛真是把老爷子狠狠拿捏住了。 周阅川没绷住,笑了,指着他笑骂:“油嘴滑舌,没个军人的样!” 又上下打量他,虽然昨晚半夜赵常平给他汇报过人没受伤,但老爷子心里疼孙子,早上五点就醒了。 不过周阅川这样性格的吧,且看不上那些肉麻的关心,甭管心里心肝儿肉地疼,嘴巴总是毒的:“就你这不着四六的样,难怪女人看不上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老光棍一条!” 这话就说得很口是心非了。 凭良心说,周淮琛也就是直男了一点,不熟的时候冷冰冰的,眼神还有点儿凌厉,让人不敢接近。其实但凡了解他这人就会知道,他身上哪儿哪儿都足够招得女人趋之若鹜。 而周阅川呢,也就只有当着周淮琛面儿才会这么说话,一背过身去,只要是提起周淮琛,老爷子脸上就没有不骄傲的。 周阅川多高的眼界啊,就他那亲儿子周峥,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周阅川也从没拿正眼瞧过他,打心底里觉得周峥这辈子唯一干过值得称赞的事,也就是给他生了周淮琛这么个孙子。要不是有周淮琛,老爷子都恨不得给周峥改个名字。 峥嵘岁月,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 知道有周峥的地方,周淮琛必不会出现,这父子俩有死结,老爷子老早就放话了,他七十大寿不准周峥那家子回去。别人怎么说他管不着,他就想给他孙子腾个位置。 再有,也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再给周淮琛介绍个对象。周淮琛年纪老大不小了,小伙子一天天又这么精力充沛的,老这么憋下去都怕给他憋坏了。 周阅川顺势揭起这个话题,轻咳一声,说:“上回给你介绍乔绵绵确实是我欠妥了,没考虑到你的喜好就贸然安排了相亲,这一点爷爷跟你承认错误。你再给个机会,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这边再给你安排安排?” 周淮琛扬着眉,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也不说话,就瞧着老爷子。 周阅川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在打坏主意,没好气问:“你这什么眼神?” 周淮琛笑着摇了下头:“安排就不用安排了,我有女朋友,姑娘叫孟逐溪,我就喜欢她那样的。” 周阅川听他说有女朋友,原本惊疑不信,又听“孟逐溪”这三个字,觉得有点儿耳熟,莫名就有了点儿真实感。 “真的?”周阅川问,“你小子没骗我?” 周淮琛:“真的,也就是我手机被洪水淹了,不然给您看她照片。” 周阅川:“交往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周队长在心里臭不要脸地想,完全忽略了这一个星期他人在江城跟人姑娘面都没见着手机还被淹了的事儿。 但一个星期也没什么说服力,周队长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交往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这姑娘我是认真的,奔着结婚谈的。” 男人漆黑的眸子坦荡真挚。 周淮琛打小,周阅川就喜欢他,那时候周淮琛都不知道会不会念军校呢。总之就是喜欢,觉得这小子那双眼睛干净专注,这样的人没那些花花肠子,长情。可能一开始爱答不理,但一旦认定了什么人什么事,能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矢志不渝。 就是不知道那姑娘是什么人。 孟逐溪,孟逐溪……老爷子沉吟着,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孟家那孩子?” “对,是孟家的。” 老爷子顿时眉毛一竖,一巴掌拍周淮琛脑袋上,声如洪钟地喊:“臭小子!说谎也不知道先打个草稿,糊弄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你当老子不知道啊,孟逐溪那就是个小子!你跟个小子结哪门子的婚?” 周淮琛真是冤得不能再冤了:“我拿这辈子的幸福跟您发誓,孟逐溪千真万确是个姑娘!您说的那是孟言溪,孟言溪是哥哥,孟逐溪是妹妹。” 周阅川将信将疑:“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孟家还有个孙女,一直也只听说孟言溪这小子啊。” “小姑娘养得娇,全家上下宝贝着呢。兴许是怕被咱们瞧见,强抢了去。” 周阅川一听可就护短了,端着姿态“哼”了一声:“咱们还瞧不上她呢。” 周淮琛老实道:“不,我挺瞧得上的。爷爷,您姿态放低点儿,别给我搅黄了。” 周阅川:“……” 出息! 第32章 学院今年的毕业展办得隆重, 不仅要在校园里展出二十天,校方还邀请了本城的知名画家、企业和画廊负责人前来参观。这些特邀神秘嘉宾会对他们的作品进行打分,虽然权重不高, 主要还是答辩委员会打分,但听那意思, 要是看重了有潜力的毕业生,企业会抛出橄榄枝, 纳入麾下。 学院办这么一场,人手不够, 辅导员在群里发消息,问哪些同学还在学校,这段时间可以过去院系帮忙。 孟逐溪一直记着自己用孟言溪手机把自己微信名片推给了周淮琛这事儿, 臭男人至今没加她,她本来都不敢轻易生气的, 生怕人是受伤了, 结果提心吊胆一打听,狗男人好着呢, 早回来了, 就是没联系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逐溪这下真生气了。 亲她的时候那么不要脸, 还用那玩意儿抵着她, 结果亲完人就跑了! 孟逐溪回去等了一天没等到周淮琛联系她,晚上一气之下把微信设置成了禁止用名片添加好友。 结果刚设置完回来就见着辅导员群里发那消息, 也没理。没过多久,辅导员就私聊她。说学院今年会评选出两幅优秀毕业作品, 而她的《长安梦》有很大潜力可以摘得桂冠,让她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尽量回学校几天, 亲自跟前来参观的画家和行业大佬们交流交流。 《长安梦》就是孟逐溪那幅画的名字。 她当时心里想着周淮琛,想他在小鹿岭的威严、在射击靶场的英姿、在救灾现场的刚毅,也跟着他一身热血,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迷彩入梦,家国长安。 长安梦就是这么来的。 她自己很满意那幅画,但她从小就是学渣,最大胆的想法也就是稳了,这次能毕业了。她真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可能被评为优秀毕业作品。 还有帮着老师办展这种事儿,那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待遇,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果然运气守恒,情场一失意,学渣都能变学霸。 学渣大受鼓舞,第二天一大早就踌躇满志回了学校。因为这个展有二十天,那些特约嘉宾也不是都集中在一天之内来,孟逐溪想着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往学校跑,索性把东西也搬回了宿舍。 何琪害人害己,毁了她的毕设,自己也没落着好。学院虽然没公开通报这事儿,但给了她处分。何琪自己也办了休学,退出今年的毕业答辩。四人宿舍现在就剩周茉和郑希瑶,两人又都找到了工作,新员工一天天在外面加班的,也不怎么见人影。 孟逐溪回去也是一人住。 她白天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帮着弄毕业展,偶尔有画廊或者美术企业的负责人过来,她帮着接待引导一下。 她一定要吹一吹的是,这些人都会不自觉地在她的《长安梦》前驻足停留。他们不知道作者是她,有人就看一会儿,满意地笑着离开,也有人会开口问画者是谁,那时候孟逐溪就骄傲地挺起小腰。 就这两天,她就接了三张名片。 孟逐溪那颗虚荣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天如果结束早,她就还是回她江边的小窝,这天结束得有点晚,天都快黑了,孟逐溪也就没回去,当晚住在了学校宿舍。 八九点的时候,郑希瑶累成狗一样地爬回来。 孟逐溪大四虽然住外面了,但宿舍费是交了的,也提前在群里跟她们说过,答辩以前自己可能会在宿舍住几天,所以郑希瑶见着孟逐溪也没惊讶,疲惫不堪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宛若一条死狗。 孟逐溪回完辅导员消息见她还趴在那儿,问她怎么了,郑希瑶就活人微死地回了一个字:“累。” 快到熄灯的时间,周茉也回来了。进门后“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后背抵在门口,一脸惊恐地喘气。 郑希瑶还趴在那儿,闻声翻了个面儿,她自身难保,只能掀起眼皮,“嗯?”了一声,聊表关心。 孟逐溪已经上床了,从帘子后探出脑袋:“怎么了茉茉?” 周茉白着脸,颤颤巍巍地说:“出事了!” 学校小后门外面有一片工地,据说是一个大开发商拿的地,准备建一个改善性楼盘,还带岁大附中的一个指标,听起来就很高端,去年开始动工的时候,本城媒体集体吹捧了一阵。那边围起来之后和学校之间就只隔了一条巷子,约莫七八十米长的一段路,两边都不挨,两边都没安监控。 平时也没人往那儿过,看着挺幽深的,有点吓人。但从那条巷子进学校后面一道小门可以很快到达宿舍区,不像从南门那边进还要走个快二十分钟才能到,所以白天有时候学生逛完后门那边的商场,手里拎着东西,就直接从那里抄近道,也挺方便。 但一般天黑以后就没人走那儿了,除了某些胆子大的男生。 周茉是今晚加完班连夜打车回来的,太累了,本来都想壮着胆子走后门,最后一秒改变主意,老老实实让师傅停在了南门。 有钱算特长吗 第37节 结果还没走到宿舍楼,远远就看到警车和救护车,红蓝.灯闪烁了一路,在这深更半夜里格外吓人。 原来就在她回来的那个时间点,有女生大着胆子走学校后门那条巷子,出事了。 周茉后怕不已地跟孟逐溪和郑希瑶说了这事儿,孟逐溪听完“啊”了一声,傻眼儿,又紧张地问:“女生没事吧?”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开走了。”周茉摇头,“我也不敢去问阿姨。” 郑希瑶缓缓坐直身体,安静了一会儿,想不明白:“这么晚她为什么要一个人走那条巷子啊?” 周茉又摇了摇头:“她不是一个人,她是跟她男朋友一块儿走的,可能觉得有男生在安全吧。没想到遇见坏人,她男朋友先跑了,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郑希瑶:“……” 孟逐溪气得狠狠揍了下床板。 人渣! 这么一比,她忽然都没那么生周淮琛的气了。 虽然都是不负责任,但周淮琛也就是在男女关系上不负责任,有人遇着危险了他肯定不会跑,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去。 学校舆情做得比监控好,第二天辅导员就找周茉谈了话,估计给昨晚撞见的所有学生都做了工作,校方又第一时间给了受害人补偿,最后这事儿也就没闹大。 只是那条幽深的巷子里无声无息多出了几个监控,又过了两天,学校林荫道上拉起了鲜红的横幅,路边也立起了海报—— 大学生安全与防护讲座。 周一(5月10号)晚上7:00-9:00,学术报告厅。 主讲人:猎豹突击队特战大队第一大队队长,周淮琛。 夕阳余晖从树叶缝隙间斜斜落下,身边不停地有人走过,骑着自行车或者三两结伴的同学。孟逐溪独自站在海报前,盯着周淮琛三个字出神了好一会儿,忽然扭头就走。 臭男人!有空来做讲座,没空来找她! 毕业作品的展出位置广,除了美术学院的展厅,学校绕着学术报告厅和图书馆那一整条林荫道的两旁布了一路。 周一那天,孟逐溪一面生着闷气,一面还是扭扭捏捏地洗了澡洗了头,换上漂亮的裙子,又画了个精致的裸妆,最后还十分心机地把自己的画给搬到了学术报告厅附近。 她自己呢,就在边儿上东张西望。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很生气肯定有,可是又很想见他。一想到见他,她一颗心就热热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爱上了一个渣男,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人家都觉得她不重要了,她干嘛还要上赶着啊! 小姑娘心里犟着一股气,眼见着时间快到了,她又特别有骨气地溜了。 刚走两步,忽然被人叫住:“同学,能问下这幅画的作者吗?” 孟逐溪一回头,就见自己的《长安梦》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男人长相干净,身形清薄却不瘦弱,气质温和,身上的衣服休闲而有质感,插兜站在孟逐溪那幅名为《长安梦》的油画前。 搞艺术的男人身上总容易有种忧郁的气质,这人却很阳光,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的干净。树叶间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冷白肤色上点缀着金光,一身的少年气。 孟逐溪胸前挂着工作牌,她一回身,男人眼神儿好,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名字,和画上的标签一对。 “你就是孟逐溪?” 这话问的,跟她是什么厉害的大画家似的,孟逐溪瞬间又虚荣了,情不自禁地抿着唇笑,走回对方面前。仰脸看他的时候,觉得这人脸上分明写着四个斗大的字儿——你好,学霸! 孟逐溪被自己的想象哄开心了,咧着嘴,不可自拔地谦虚道:“不,我不是……” 我不是学霸,嘿嘿。 男人一怔,又再次看了眼她的胸牌,困惑地问:“你不是孟逐溪吗?” 孟逐溪被猝不及防拽回现实,反应过来,连忙更正:“不不,我是!” ……好丢脸!这就是传说中的虚荣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冲男人笑了笑:“我说错了,我是,我是孟逐溪。” 男人笑了一声,朝她递出一张名片,孟逐溪客气地双手接过。 方知有,策展人。 孟逐溪看到这个名字,眼底掠过惊艳:“方知有?这是你的真名吗?” 男人笑着摇了下头:“不是,我没有中文名字,这是我回国以后自己给自己起的。” “真好听,”孟逐溪喃喃念了一句,“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又好奇地问:“那你真的姓方吗?” “这个倒是真的,我爸和我爷爷都姓方,我也姓方。” 孟逐溪就一脸羡慕地望着他。 她以前从来没觉得“方”这个姓有什么特别,忽然发现这个姓还怪惊艳的。 方知有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眼睛里的羡慕,言归正传:“我很喜欢你的《长安梦》,刚好我们目前正在和岁宜美术馆合作,准备筹备一场绘梦主题的画展,孟小姐,我可以邀约您的画作参加我们的主题展吗?” 孟逐溪瞪圆了眼。 岁宜美术馆?是今年刚入选了全球最美十大博物馆的岁宜美术馆吗! 她她她这个水平,就她这个水平,已经可以在岁宜美术馆展出了吗! 呜呜呜爷爷、爸爸、哥哥,你们家溪溪出息了! …… 周淮琛见到孟逐溪的时候,她就是这副花痴样子,仰脸垂涎地望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周队长远远走过去,盯着她看了一路,她愣是毫无所觉,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得亏她没有翅膀,不然她高低得扑棱着翅膀绕着面前那野男人飞两圈。 周队长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气儿。 周淮琛这身份,校方能请到他都属于是中彩票,他们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儿阴差阳错在里面,本来是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负责,副校长认识陈卓,知道他们猎豹突击队兵种特殊,提都没敢提,只是想让陈卓介绍下这方面的专家,过来给学生普及普及防身知识就行。 没想到当时周淮琛刚好在陈卓身边,一听是孟逐溪他们学校,周队长刷地站起来,亲自上阵。 校方为了表示郑重,今晚是校长亲自接待的,校长身边又跟着几名副校长和院长。一行人簇拥着周淮琛,浩浩荡荡地打孟逐溪身后走过。 周淮琛一身常服,肩背笔挺有力,帽子夹在腋下,边走边听校长说话,压根儿没听见人说了什么,眼里全是那姑娘。他本来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到了孟逐溪附近,一慢再慢,结果他都快要走过了,小姑娘还没发现他,就顾着冲其他男人笑了。 周队长顿时被气得头疼,冷不丁出声打断校长:“陈校长,你们这儿学生不听讲座啊?” 孟逐溪正沉浸在自己“出息了”的虚荣里,连方知有的邀约都没来得及回,猝不及防听见那道令她着迷的声线,身子一僵,猛地回头。 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身边簇拥着很多人,只有他离她最近,不到一米。 他像自带光芒,远处近处,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他,他微微垂着眸,目光只紧紧锁着她。 深暗的眸子里两个干干净净的光点,映着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比花娇美,更比花乱他心潮。 第33章 可以容纳近两千人的学术报告厅座无虚席, 两边和后排过道上还挤了不少人,有男生有女生,大部分都是女生。台下的灯关了, 只有台上打着明亮的灯,就显得后面观众黑压压一片。 陈校长拿着话筒主持开场, 周淮琛坐在台上,目光盯着后排角落里那小姑娘。 后面光线暗, 隔得也远,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军人的视力摆那儿, 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是他家的。 小姑娘双臂抱胸,坐在软椅里小腰也挺得直直的, 拿眼斜他,跟他强迫她来似的。 两人的视线隔着老远, 越过黑压压的脑袋对上, 周队长忽然就什么气儿都顺了。 就强迫了怎么着吧? 当面问校长你们学生不听讲座啊,那人领导可不得张罗着把当时在跟前儿游荡的学生都喊进去? 周淮琛也就不茶里茶气说他没那意思是人领导会做人了, 他就是那意思。 他就是为她来的, 还能让她躲? 以为他这身份想出来就出来那么容易啊?他单报告就打了两份,第一份被退回来了, 他还百折不挠地打了第二份, 上面这才批准他来做这个讲座。 但如果周淮琛知道孟逐溪那位置是她提前请同学帮忙占的座儿,她本来也要来, 估计在台上就得笑出声。 除了休学的何琪,孟逐溪全宿舍都来了, 她现在左边周茉,右边郑希瑶。要是没拜托其他宿舍的同学提前来帮她们占座, 就今天这盛况,她还真没位置。 倒也不是孟逐溪主动拜托的,是周茉那晚撞见了那事儿,真后怕了,非要拉着郑希瑶和她过来。郑希瑶本来不想来的,没拗过室友,而孟逐溪呢,嗯,半推半就吧。 结果一坐下来,郑希瑶比谁都激动,拽着孟逐溪的手嗷嗷叫:“我天!溪溪你快看,好帅啊啊啊!他好像在看咱们这边,救命!我要昏过去了啊啊啊啊啊!” 孟逐溪:“……” 本来跟他隔空较着劲儿呢,结果敌人的迷妹猝不及防打到了她身边。 郑希瑶还隔空去挤了下周茉,周茉正看着呢,两个人挤眉弄眼的,郑希瑶对周茉说:“茉茉,你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周茉就嘿嘿笑:“我也没想到,周队长这么帅,这么man!早知道我亲自来占座了,坐第一排!结束了上去加个微信!” 郑希瑶跟她那什么所见略同,头都快给她点掉了。 孟逐溪这会儿听见微信就来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另外两人奇怪,正要问,隔壁宿舍的唐诗柚坐她们前面,转回来笑着说:“咱别做梦了姐妹,知道周淮琛什么身份吗?” 两人傻傻问:“不是特警队长吗?海报上都写着呢。” 唐诗柚纠正:“是猎豹突击队特战大队第一大队队长。” 知道她们对猎豹队可能没什么概念,唐诗柚也没解释,就十分接地气儿地问了个问题:“咱们现在都大四了,你想想看,校长上一次亲自主持讲座是什么时候?” 郑希瑶蹙眉回忆了一会儿:“校长好像没亲自主持过讲座吧?最高级别也就是院长亲自主持。” 周茉忽然隔着孟逐溪拍了下她:“有,咱们刚进大学的时候,校长亲自主持过!” 她这么一说,郑希瑶想起来了:“哦对!那时候来的好像是世界top5的大中华区总裁!” “想起来了?”唐诗柚笑嘻嘻说,“现在还敢去问周队长要微信吗?” “可是top5都一把年纪了,周队长还这么年轻,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周茉想想仍觉不可思议。 “英雄不问年纪,那人霍去病22岁还封狼居胥呢,怎么说?” 有钱算特长吗 第38节 孟逐溪心情怪复杂的,周淮琛多厉害她是亲眼见过的,心里最清楚他有多强,可是她这会儿别扭着,又听不得别人夸他,就抱胸哼了一声:“可别给他贴金吧,他能跟霍去病比?” “不是说跟霍去病比,纵观整个历史也没几个人能跟霍去病比啊,就打个比方。” 说话间,校长的开场主持完了,话筒给到周淮琛。他一开口,下面本来还在小声说话的学生立马安静下来。 主要是周淮琛这人一向单刀直入,从来不讲废话。别人开个讲座,开场多少都得来些套话,理论啊思想啊,再来几个案例混混时间,显得我这个讲座多么有意义。 周淮琛不,他上来就直接切入主题,讲如果遇见危险,一般都会有哪些具体情况,歹徒有没有武器,周围是闹市还是没有人烟,歹徒下手的角度,受害人又具体应该如何应对。 知道下面坐的都不是专业人士,就算入学的时候军训过,那也就是摆了个花架子,他也不讲那些云里雾里的理论,直接把陈卓叫上去,两人现场演示。 直拳、摆拳、踢腿防御、被抓住时的脱身方法、如何利用周围环境甚至如墙面、障碍物等。 两人都是专业的,身手利落干净,演示起来拳脚带风,台上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凌厉。 底下观众雅雀无声,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偶尔被两人的身手惊艳到,间或发出一片惊叹之声,空气里都流动着虔诚和叹服。 当然他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这些防身技巧和招式,已经是为了贴近他们的实际情况,大大打过折扣的了,要是真按照周淮琛他们的实力来,底下非得激情澎湃地喊成一片。 不过这些都是周淮琛精心挑选出来的,对女孩子体能要求最低,也最有性价比。毕竟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歹徒也就是个杂碎,根本没有厉害的身手,全仗着男人天生的体力欺负弱者,这时候女孩子用他讲的那几招脱困足够了。 两个小时的讲座,周队长一个多小时就讲完了保命的干货。当然,对于一场真正的安全讲座而言,除了保命,惜命和避开危险其实更加重要。 周淮琛把话筒交给陈卓,自己坐到台下,让陈卓继续在上面讲如何辨识和避开潜在危险,做好自我安全防护。 说起惜命,那可就没人比孟逐溪更有心得了。 她这人没有那些非得跟自己较真儿的想法,比如说“那地方坏人能去,凭什么我不能去”“去哪儿是我的权利,凭什么坏人去了我就要避开他”,她一般都很怂,远远见着人打架,她看都不看,绕道就溜了。 所以后来陈卓讲那些东西,对她就不太有吸引力,她频频走神。刚好孟言溪给她打电话,她起身出去接电话。 孟淮派了阿姨去江边小窝照顾孟逐溪,平时煮个饭打扫个卫生,不住那边,阿姨跟他说孟逐溪这两天都没回去,孟言溪打电话来问问什么情况。 孟逐溪想起方知有邀约她参加岁宜美术馆的画展,开心得不行,语气劲儿劲儿的:“哥,你转告下爷爷和爸爸,跟他们说,他们家溪溪出息了,以后孟家可能会出现两子夺嫡的盛况,让他们先做好准备,你也做好准备。” 孟言溪:“……别夺了,皇位让给你。” 她今天太要漂亮了,穿了条真丝长裙,微微有点儿低胸,白皙娇嫩的肌肤露在外面,一条腰带掐着不盈一握的小腰。真丝面料薄,在外面夜风一吹,还有点儿冷。挂了电话就要回去,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那步伐又稳又快,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人拽住了。 她一惊,抬眸,就撞进那双让她又气又爱的黑眸。 一秒,胸中的惊慌全变成了酸涩。 周淮琛拽着小姑娘的手,大步拐进大楼后面。 孟逐溪慢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那股酸涩已经全变成了生气,就要推开他,结果周淮琛稍稍一用力,她就被按在了墙上。 周淮琛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面,高大的身躯紧紧覆着她。 男人的身体结实炙热,体温透过身上的夏季常服传到她身上。孟逐溪本来有点儿冷,被他这么一压,霎时就酥了身子,一个没留神,男人已经俯身朝她吻了下来。 孟逐溪瞪眼,她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乖乖给他亲?抬手就要去打他的脸,周淮琛眼睛牢牢盯着她,出手如电握住她的手腕,举高了给按在墙上。 这过程也半点没耽误他的动作,男人俯着身,鼻尖已经碰到她。 却又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没亲上去,就这么挨着她,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容许她躲避,还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眼睛里的坦荡和真挚,就说了一句:“我手机掉洪水里了。” 要么说周队长性格就是简单粗暴单刀直入呢?也没废话问什么你听不听我解释,更没那些不着四六的调情,上来就直接把人按墙上,强势地一句话给控制住了局面。 就这么一句,孟逐溪就软了。 也不挣扎了,就老实给他压在身下,抬眸瞅着他,眼睛里有水光,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心疼。 周淮琛也没等她问,又一股脑地继续解释:“我回来第二天一早就想去找你,结果开门就被老爷子截胡。我本来以为就是回去一趟,晚上就能去找你,没想家里出了点儿事,老爷子住院了,我等他好点了才赶回来。” 他没说等他赶回来买了手机,低声下气问孟言溪要了这丫头微信名片,结果人禁止添加好友了。 他的错,他认,别的都不提,就只管认错。 孟逐溪哪儿还有什么脾气?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他坦坦荡荡地让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的真诚。 他是不是很怕她不信? 孟逐溪的目光下滑,落在他的唇上。 周淮琛抵着她半天没动她,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男人就忽然失了控似的,压着她凶狠地吻了上来。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学生大多回了宿舍,还在外面流连的要么在听讲座,要么在图书馆学习,更别说学术报告厅这栋楼后面连着小树林,除了每年春天赏春那会儿,这地方平时白天也没什么人来。 小树林里树影憧憧,天边的月亮半圆不圆,月光皎洁柔和,给身上强势的男人镀了一层柔情的光。 四周幽静无声,孟逐溪耳边只有男人急促的呼吸。 他平时挺克制挺禁欲的一个人,看起来永远坐怀不乱的样子,只有孟逐溪知道,这人只要一动情,呼吸就乱。有点粗,有点重。 滚烫的体温烫得她也燥热不已。 她放任他撬开自己的齿关,纵容着男人霸道的掠夺。 嘴巴却硬,趁着他稍一喘息,她躲开他紧接而来的深吻,凑到他耳边,喘着气说:“我才不信。” 她的呼吸凌乱急促,眼底都是水,偏又较着那股劲儿。 男人哼笑一声,声调自信得欠揍。常年握枪的手指腹和虎口有些粗粝,捏着她的下巴,再次不容抗拒地吻上去。 “不,你信了。” 第34章 身后是粗.硬的墙面, 男人的身体又重,孟逐溪没亲一会儿就觉得后背膈得慌。周淮琛亲得又凶又失控,这当头也不知道是头顶长了眼睛还是欲望使然, 撑着墙面的手下滑,顺着她纤薄的肩背, 滑到她柔软的腰肢,搂着姑娘的腰往自己身上按。 孟逐溪也想他, 双手挣脱了他束缚,主动抱住男人硬实的肩背。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贴着,激烈地深吻。空气里是彼此凌乱又急促的呼吸,孟逐溪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 也就一开始胆子大,周淮琛这么亲她, 她没两下就感觉有点受不住, 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嗯嗯轻哼。下一秒,就感觉男人的身体更热了, 身上肌肉硬得跟石块儿似的, 掐着她腰的手更用力,死命地将她往自己身体里按。 真丝面料本来就软就薄, 孟逐溪都担心他再用力一点, 自己这身衣服能够给他撕碎。隔热也要命,根本不隔热, 他身上烫得吓人,男人身体里的热浪透过衣服面料传到她身上, 她就像没穿衣服被他抱在怀里似的,被烫得心惊肉跳, 又蠢蠢欲动。 她以前看过一篇科普,说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那单单接吻就足够他动情,身体上的反应更骗不了人:心跳、体温、还有那什么。 周淮琛全中。 而且几乎是一挨着她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他们铁骨铮铮的周队一碰女孩子是这样的? 孟逐溪心里又快乐又满足。 他上次亲她的时候明显很克制,看得出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就算失控也只是死死握着她的腰,手指深深陷进她温软的皮肤里,半点不敢乱摸。在她主动解他衣扣时,立马清醒过来,放开了她。 这一次也克制,可是看得出来,周队长的自制力在断崖式下跌。 外面有学生路过,说话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孟逐溪一向沉迷周队长男色,没听见情有可原,可是身上一向耳聪目明的男人却也没听见,两人仍旧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深吻。 直到外面的人很近了,周淮琛才倏地清醒过来,身体一僵,匆匆放开她。 他松开她那一瞬,鼻息格外粗重,性感地扫过她的唇角。黑眸紧紧盯着她,眼底都是欲望,像是恨不得……身体本能驱使,男人脑子里甚至龌龊地闪过禽兽的念头。 孟逐溪被他看得心跳不已。 他还没离开她,就这么额头抵着她,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两个人鼻息交错。 孟逐溪眼底都是水,水汪汪地凝着他。 男人也低眸看她,喉结难耐地滚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淮琛呼吸平复了不少,就要克制地放开她。怀里的小姑娘却忽然收紧了力道,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 “这条路我熟,他们就是路过,不会进来的。”孟逐溪凑到他耳边,她的呼吸仍旧很乱,说话的时候急促地喘着气儿。 男人拳头都握紧了,手背上都是青筋。 就这么自己跟自己对抗了两秒,最后也没离她,兵败如山倒地侧头,去吻怀里小姑娘白嫩的耳珠。 孟逐溪那里还没被人亲过,陡然间被刺激到,直喘。 这可将本来就已经热血汹涌的男人刺激得不轻,他喉咙里低骂了一声什么,又再次失控去吻她的唇,不让她再发出那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仍旧保持着警惕,同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经过的是一对情侣。 小情侣好像是刚听了讲座,提前离场的,女生一路还念叨着说:“最开始那个周队长好帅啊,陈队长也帅,不过还是周队长更有味道。我坐那么远都感受到他身上的荷尔蒙了,爆棚!好man!” 小男生一听就不乐意了,佯怒说:“有我荷尔蒙爆棚?” 女生也不惯着他,笑着反问说:“人家是真男人,你是什么?” 男生经不起挑衅,又仗着四下无人,拉着女生两人笑闹了一阵儿,似乎还吻她了。 孟逐溪听见了女孩子轻轻哼哼的声音,而后,只听男生笑着说:“我是什么?我是你男人。你想要的时候,是谁卖力伺候你?又是谁一直喊着老公好棒再用力点的?” 操! 到现在为止还只是老老实实接吻的周队长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现在学生有没有点儿学生样了! 谈个恋爱这么大尺度! 外面那女生好像不觉得这尺度大,娇笑不已,甚至火上添油说:“人周队的女朋友就不用喊再用力点,人该喊队长轻点儿了。” “哦?原来你喜欢粗暴的?”男生轻佻地坏笑着,说,“那怎么着?现在进小树林,立马让你爽?” 孟逐溪听到这里,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又燥热。 察觉到身上的男人就要停下来,她更主动地去吻他,然而周淮琛这次意志格外坚定,狠心地避开了她的唇,还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就要牵着她从另一边出去。 结果外面那女生却拒绝了:“到底是谁想爽?还小树林呢!我让你爽了,万一遇见坏人,你也晾着我跑了怎么办?” 女生边说着边大步离开了,男生在后面边追边哄:“不是,你男人什么样你不知道啊?我有那么人渣吗?” 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再听不清,只有小情侣隐隐约约调笑的声音,隔着老远,和夜风一块儿飘进这幽深暧昧的角落里。 周淮琛还保持着把小姑娘压在墙上的姿势,倒是没再亲她了,就垂着眸,深暗的眸子浓墨一样,直勾勾看着她。 分分寸寸的距离,四目相对,空气里流动着无声的拉扯暧昧。 孟逐溪想起刚才那对小情侣开的黄色玩笑,瞥了眼他身后,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周队长,要进小树林吗?”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你是不是就仗着我现在不敢动你啊?” 有钱算特长吗 第39节 周队长斜挑着眉,警告:“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 但周队长现在这个状态可半点威严没有,孟逐溪压根不怕他的警告,还不知死活地现学现卖,凑到他耳边娇娇软软地撩他:“那你要轻点儿。” 周淮琛:“……” 真没人治得了她了是吧! 再给她撩下去,今晚就收不了场了。周队长滚了下喉结,拉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开始秋后算账。 “下午那男的是谁?” 孟逐溪还没回过神来呢,一脸茫然地问:“谁?” 周队长轻咳一声,冠冕堂皇地说:“下午在你那幅画前,给你递名片那男的。” 孟逐溪想起来了:“你说方知有啊?” “方知有?”周队长嗤了一声,“起个这么轻浮的名字,一看就是老司机,专门骗你这种小姑娘。” 孟逐溪想说方知有怎么就轻浮了? 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多美多有氛围感啊。 一看男人那不阴不阳的样儿,心念电转,忽然明白过来,笑嘻嘻凑上去问:“周队长,你吃醋了?” 那周队长是万万不可能承认自己吃醋的。他可不是真的大直男,他只是大多数时候懒得接招,真要下定决心了,他别提多九曲玲珑。这种事儿都是越辩解越坐实,就这样小姑娘撩起他来已经要上天了,他暂时还不想让她更得意。 他也不辩解,就板着脸道貌岸然地教育她:“别什么人的名片都接,现在诈骗猖獗,小心被骗知不知道?” 但他不给机会,孟逐溪创造机会也能撩,嘿嘿笑着凑到他嘴角,说:“别人才骗不了我呢,只有周队长你能骗我,骗财骗色我都给。” 周淮琛:“……”这天真聊不下去了。 关键他自己也不争气,小姑娘娇娇地凑到他唇角,他一个情不自禁,就侧过头亲了上去。 两人又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地深吻。 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光线昏暗幽昧,唯有天边半轮月亮洒下皎白温柔的光。遥远的运动场上传来打球的声音,隔着距离,削减成偶尔一道道篮球砸地的声音。 砰、砰、砰…… 分不清是球声,还是心跳的声音。 周队长那颗钢铁般的心彻底被亲软了,后来停下来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牢牢把人按在怀里,硬汉柔情地跟她温存:“我看见那幅画了,画得真好。” 孟逐溪这会儿腿都是软的,脑子也是糊的,还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长安梦》。被喜欢的人这么抱在怀里亲昵地夸,小姑娘又满足了,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周队长轻笑了一声,毫不谦虚地说:“我。” 我入你的画了。 其实凭良心说,画面里的人物并不具体,油画特有的氛围里,英雄模糊成了一道道坚硬刚强的身影。 确实有他的影子,孟逐溪也的确格外用心地描绘了他的轮廓,但占的篇幅不大。周队长得是有极其强大的自信和眼力,才能从那么大一幅画里找出自己。 孟逐溪躲在他怀里笑,觉得这男人自恋的样子还挺甜。 当然她不知道周队长在回来之前,远在江城就已经开始自恋了。跟个小屁孩也要吹她画画厉害,还到处说他有女朋友,已经谈一个星期了。 她要是知道了,搞不好能当场把男人拖进小树林。 结果男人当她面又傲娇了,问:“不是说不画我,怕以后不喜欢我了,找教育部撤回毕设麻烦吗?” 孟逐溪心里“咯噔”一跳。 这话不是她在微信上跟乔绵绵说的吗?那会儿她说她要画一幅充满犷野壮阔美的毕业作品,乔绵绵想了一会儿,让她画周淮琛。她给拒绝了,理由是:“我现在是挺喜欢周淮琛的没错,但谁知道能喜欢多久?万一哪天我不喜欢他了,我总不能去向教育部申请撤回我的毕业作品吧?” 又忽然想起当初误闯小鹿岭,她疑似间谍被周淮琛收过手机…… “你看到了?”她从他怀里出来,心虚地问。 “抱歉,职责所在。” 是一句抱歉的话,可是这会儿男人唇角噙着笑,一双黑眸在幽暗的角落里折射着皎白的月光,依稀能看出他看她的眼神,又痞又坏,勾人得不行。 孟逐溪心跳很快,又问:“那还看到了别的吗?” 周淮琛就挑着眉笑,也不答。过了半晌,才拖着嗓音,慢条斯理说:“你说硬度长度持久度啊?” 孟逐溪:“………………”让她死了吧! 这男人什么要命的城府! 这都看过她手机多久了?之前愣是半点没表现出来,以至于孟逐溪一直心怀侥幸地以为直男神经粗,压根没看到! 结果有朝一日,直男出其不备,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怎么知道,周淮琛也就这会儿跟她调情才这么不正经。之前人压根没打算喜欢她,没想跟她有什么牵扯,所以甭管他检查她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通通都当没看见,看过就忘,这是职业素养。 但对女朋友就不必了,都是凡胎肉.体,还不能让他有点儿七情六欲了? 他凑到她耳根,声线磁沉含笑,跟她保证:“放心,肯定让你满意。” 孟逐溪:“……” 真是个……妖精啊! 她之前得多眼瞎,才能以为他是个木头直男! 小姑娘眼眸里都是水光,偏又藏着那么一丝挑衅:“这么有信心啊,周队长?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男人哼笑一声,半点没被激,气定神闲说:“不自证,那你别信。” 孟逐溪还挺喜欢他这劲儿劲儿的样子,抬眸瞅着他:“我画的不是你,是英雄。四季流转,月有阴晴,喜欢也会褪色,但英雄,永不褪色。” 她仰着白净的小脸,直直看着男人漆黑的眸子,目光虔诚:“就算以后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不喜欢我了,那也没关系,时光会流逝,但无法磨灭你曾惊艳过我的那一段岁月,我也永远会为你曾入过我的画而骄傲。” 周淮琛安静地凝着她,眼眸深如幽潭。 他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看似娇养,其实比谁都要真诚勇敢,义无反顾。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负隅顽抗是多么的懦弱。 要说动心,他未必就是她以为的那么晚。或许是在医院的那一晚,他独自一人经历着不为人知的风霜雨雪,一抬眸,看到长椅上,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等他,她笑着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想抱一抱他;又或许是在猎豹队宿舍那一晚,她在阳台上喂鸟,他在一旁看她,怎么也挪不开眼;或许还要更早,在小区旁边的幼儿园,她身上穿着舞衣,带着一群小朋友跳《小乐舞》,汉唐舞舒展大气,她脸上的笑容明媚甜美。 他不是木头,动心了还不自知。他只是对待喜欢这件事,格外慎重,他怕自己会像曾经伤害他母亲的那个人一样,反复,凉薄。 他想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多给自己一点时间确定。 可是等他想清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到的答案不是确定,而是早已沦陷。 男人的心此刻滚烫,喉咙里仿佛堵了许多话,却又无法言说,最终,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了一声轻应。 “嗯。” 他伸臂,将小姑娘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 一个单音,一个举动,却只有他自己懂得其中的含义。 是接纳,更是承诺。 从今往后,他的整个生命都将为她打开,他的身和心,都将为她一往无前。 他就这么抱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夜深暗沉,四下幽静,两颗心燥热而激动。 孟逐溪一开始还抱着他的腰,乖乖给他按在怀里,过了好久他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小姑娘忍不住轻轻咕哝了一句:“好硬。” 男人喉结滚了滚:“嗯,我知道,一会儿就好了。” 孟逐溪:“……我说你的胸肌。” 周淮琛:“……哦。” 孟逐溪:“你以为我说的哪里?” 周淮琛:“……” 他就不说话了。 孟逐溪心里好笑,又故意轻轻扭了扭腰:“这也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嗯。” 嘴硬。 那天早晨在沙发上,他就是这么抵着她,同样这么嘴硬,非说不是因为她,只是男人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 孟逐溪看了眼他身后漆黑的天幕和高悬的月亮,提醒他:“现在可不是早晨。” 男人安静了片刻,忽然俯身吻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沉道:“但现在,我喜欢你。” 第35章 这本来是一个尺度有点大的语境, 男人突如其来这么一句,孟逐溪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是在……表白吗?” 孟逐溪从他怀里出来,仰脸看着他。 周淮琛垂着眸, 眼珠漆黑,目光专注而坦诚。 其实那天在沙发上就想跟她说, 后来被紧急任务打断了。想想这一个多星期让人姑娘心里忐忐忑忑没个底,他就觉得挺对不起人家, 刚看她那么生气,还有点儿心疼。 没接到他电话也没见着他人那几天, 她该多委屈啊? “嗯。” 男人喉咙滚了滚,发出低沉的声音,在这幽黑寂静的氛围里, 格外性感。 孟逐溪霎时就弯了眉眼,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踮起脚尖就往他唇边凑。 周淮琛特别知情识趣, 立刻俯身回应,去吻她。 结果刚挨着她唇瓣, 人就侧头躲开了。他的唇擦着她的唇角, 滑到脸颊。 小姑娘狡黠地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笑嘻嘻说:“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周淮琛:“……” 这丫头心眼儿真的多。 有钱算特长吗 第40节 他侧眸瞧她, 斜挑着眉。 孟逐溪冲他眨眨眼,无辜地说:“周队长, 你平时发号施令也这么小声吗?” 又激他?周队长这辈子最不吃的就是这套。 生来就什么都有的男人,内心往往有着极度的自信, 甚至还有点儿不为人知的自恋。这种人有相貌有家世,还有着强大的实力和耀眼的荣耀, 根本不会将外在的挑衅放在眼里。 周淮琛偏就不说,甚至还从善如流点了下头:“要不说是孟言溪亲妹呢,就是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孟逐溪:“……” 这男人可真是软硬不吃啊! 也难怪,连她刚才质疑他的硬度长度持久度,那换别的男人都得是触及男性尊严了,结果人就轻飘飘一句“那你别信”。 那股不自证、你爱信不信的劲儿,烦人得都有点招人喜欢了。 孟逐溪轻哼一声,也没再坚持,反正她听见了。 “要进去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里面还有讲座呢。校长亲自主持的,他就算再了不起,也不能半路跑了吧?那可太没有礼貌了。 周淮琛:“等会儿。” 嗯,懂。 孟逐溪心照不宣地咧着嘴笑,也没出声儿,就乐。 周淮琛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拉开小姑娘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弯身从脚边捡起一只手机,递给她。 孟逐溪刚出来接电话,什么都没带,就手上握着一只手机,刚抱着他接吻的时候没把持住,浑身软得不行,手机也没握住,掉到了地上。 手机没摔坏,但就明晃晃提醒着她刚才有多么色迷心窍。一个硬一个软,两人半斤八两,她还好意思嘲笑他? 孟逐溪接过,脸红红说:“谢谢。” 周淮琛点了下下巴:“解锁。” 孟逐溪不明就里,还是老老实实输入了密码。手机刚一解锁,就被男人夺了过去,长指径直点进微信。 孟逐溪正想抗议周队长侵犯大学生隐私,就见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右手拇指径直点进微信设置,在她的好友添加方式里,把被关闭的通过名片添加那栏重新拉开。同时左手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单手点进微信,点开孟言溪头像,找到她的微信名片,点击申请添加好友。 孟逐溪的手机立刻弹出一条好友添加请求,男人右手点击通过。 孟逐溪叹为观止看着他左右手同时进行,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崇拜地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可以左手画圆右手画框?” 不知道最初从哪儿开始流传的小游戏,孟逐溪小学那会儿,班里流行一只手画圆,一只手画框,孟逐溪每次都完成得异常艰难,但又莫名很着迷玩这些小把戏。 周队长历经坎坷终于跟自己媳妇儿加上了微信,心满意足把手机放回小姑娘手上:“我现在也可以。” 孟逐溪不信:“你给我表演一下我就信。” 周淮琛唇角噙着笑,两只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己的手机。 孟逐溪撇撇嘴,自讨没趣。 行吧,这男人根本不吃这套。 “行。”周淮琛却大方地点了下头,一手将手机抄进裤兜里,“手摊开。” 孟逐溪裙子没口袋,否则刚才也不至于跟他接吻还把手机拿手上,最后软成水,手机也握不住。这就趁机贼心再起,有意无意地把手机插.进男人裤子口袋里。 隔着衣料,女孩子柔软的手碰到男人坚硬的大腿肌肉。周淮琛高大的身躯倏地绷紧,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她。 “先放你这里。”她眨了眨眼。 男人喉结滚了一下,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意味不明。 孟逐溪在他面前摊开两只手。 小姑娘手心的肉软嫩,白里透着粉嫩的红,周淮琛垂眸盯着看了几秒。 常年握抢的男人,指腹有着粗粝的茧。周围很静,光线幽暗,他没出声,以指腹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格外缓慢而认真。 不是一个圆和一个框,比那复杂很多。 起初,孟逐溪没反应过来他写的什么,就感觉到痒,本就蠢蠢欲动的一颗心更是被他画得燥热不堪,眼睛黏在男人微微垂下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根本挪不开。 周淮琛写完一遍抬头看她,她一脸空白,他没好气训她:“认真点儿。” 又重头再写了一遍。 这一次孟逐溪认出来了。 男人两只手一起,在她摊开的两只掌心上同时写字。 右手掌心写:我喜。 左手掌心写:欢你。 连起来是——我喜欢你。 软硬不吃的男人,嘴上说着不接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臣服,又对她说了一遍。 两具身体再次密不可分黏在一起简直毫无悬念。 是孟逐溪先吻上去的。 那四个字是独属于周淮琛的浪漫,那样的表白更是,没人能学得了他。就好像她这一生,不论以后遇见多少人,都永远不会再有一个周淮琛。 她无法自拔、弥足深陷。 周淮琛呢,躲了一下,就一下。在小姑娘不甘心地第二次吻上来时,他立马就沦陷了,就显得他一开始躲那一下是那么的欲拒还迎,茶里茶气。 月亮刚圆过,这会儿虽然不是正圆,但依旧很亮。很柔和的月白色,带一点点晕黄,挂在漆黑的天幕,照着树影,还有身上的男人。 小姑娘被压在墙上,两人紧紧抱着彼此的身体,喘息声凌乱而粗重,回荡在这片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 最后是理智尚存的周队长强行拉开了急吼吼的小姑娘,额头抵着她,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先回去。” 孟逐溪这会儿腿都是软的,脑子也糊,反应了几秒,点了点头,对上他的脸,又摇头。 “你脸上有口红。”她红着脸,小声说。 周淮琛:“……” 孟逐溪今天化了妆,刚才他们亲得太激烈,她口红都沾到了他的脸上。 周队长要是这个样子回去,台上灯光又那么亮,那可不是跟所有人说他刚才干了什么好事吗? 孟逐溪光想想那个社死的场面就脚趾头都红了,她身上没带纸巾,只能用手去替他擦,擦了两下无果。 “你在这儿等着别出去,我先回去给你拿湿巾。” 周淮琛:“……” 周队长一辈子光明坦荡,何时这么窝囊过?亲完人姑娘还得让人回去给他拿湿巾擦嘴,想想都给自己逗笑了。 他放开她,自己背靠上墙面,又侧头看来,斜挑着眉,一脸自暴自弃的痞劲儿,仿佛在说:得意了?笑吧,别憋着。 这样的周队长实在可爱,孟逐溪心里对他真是喜欢得不行,又情不自禁凑上前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等我。” 周队长抬起手臂盖住脸,闷笑了一声。 这都什么事儿啊?明明是自己女朋友,光明正大亲热,结果亲完还得擦嘴,搞得跟偷情似的! …… 孟逐溪回去的时候,陈卓在台上正讲到新兴安全威胁,网络犯罪和网络恐怖主义。台下没开灯,光线昏暗。有人提前离席了,空了几个位置,不多,剩下的都在安静听讲座,她一路低着头,也就没人发现她口红都给人亲掉了。 她猫着身子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周茉问了一句:“溪溪,你怎么去那么久?” 孟逐溪心虚,低声咕哝了一句:“久吗?就遇见个熟人,随便聊了几句。” “几句?”郑希瑶好笑说,“你这都快出去一个小时了,我们还以为你先走了呢。” 一个小时?这么久?明明他们也就是抱在一块儿亲了几次而已啊……孟逐溪心虚地没吭声,从包里翻出湿巾,又重新猫着身子出去:“我再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小树林那头,男人正倚在墙面看月亮,一只手插在兜里,一条腿曲着。听见她的脚步声,侧头往她看来。 小姑娘一身真丝长裙,面料渲染成莫奈油画般的色彩,朦胧绚丽。v领剪裁,微微低胸,露出胸前大片白皙娇嫩的肌肤,腰肢纤细,他一只手都握得住,这会儿由一条细细的腰带掐着。乌黑蓬松的长发自然垂到腰际,随着她走动,柔软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她柔软的胸腰。 她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明媚且爱慕,快步朝着他走来,走在月光下。 周淮琛情不自禁朝她伸出手。 孟逐溪快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一包湿巾放他手上。 周淮琛:“…… 周队长看了眼手里冷冰冰的绿色袋子,认命地拆开湿巾。 孟逐溪就在他面前指挥他。 好不容易擦完,周队长特别有素质地将用过的湿巾塞自己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连同她的手机一起,塞到孟逐溪手里。 孟逐溪目瞪口呆:“不是吧,周队长,这么大方的吗?” 上次亲完给她房子钥匙和银行卡,这次亲完又给车钥匙。照这么下去,她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周队长亲亲,这辈子就什么都有了。既有财,又有色! “想得美。”周淮琛哼笑一声,“讲座快结束了,去我车上等我,完了送你回家。” 这男人还挺负责。 可惜她今夜暂时无福消受了。 孟逐溪一脸惋惜地将车钥匙塞回他手里:“你自己回去吧,我明天一早要去帮辅导员干活,今晚住宿舍。” 周淮琛看了眼手里的车钥匙,点了下头:“行,那我今晚回队里,周末带你出去玩儿。” 孟逐溪眼睛一亮:“约会吗?” 周淮琛侧开头,顾左右了一会儿,又回头“嗯”了一声。 两人没一块儿回去,周淮琛是主讲人,走的前门,孟逐溪从后门猫着腰进去的。刚坐下没多久,不到十五分钟,讲座就结束了。 等孟逐溪和室友们慢吞吞站起来,发现人流哗哗地往前面挤,三人便跟着半推半就被挤到了前面去。 周队长太受欢迎,除了玩手机什么都不会的大学生们一夜之间被激发出了熊熊燃烧的求知欲,争先恐后挤上前问问题,绞尽脑汁问一些离谱的问题,把一旁的校长都给整不会了。陈校长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一名女生甚至直接点开微信,举着手机,张扬且大胆地问:“周队长,方便加个微信吗?” 有钱算特长吗 第41节 周淮琛还没回话,陈校长肉眼可见神情严肃下来:“你哪个班的?” 本来欢脱放松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去,空气陡然变得微妙,举着手机的女生满脸尴尬,其他同学一半默默缩回了头,一半同情地看着她。 顷刻间鸦雀无声,周淮琛摸出手机晃了晃,神情自若问了一句:“走太急拿错了手机,要不用我媳妇儿手机加个?” 第36章 周淮琛上次拒绝她的时候, 孟逐溪只觉得这男人拒绝女人很有一套,也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实战练出来的。 那时她用孟言溪的手机给他介绍对象,把自己介绍给他, 结果他说什么来着? 行啊,就约在医院见吧, 顺便做个dna,看看是不是我妹妹, 我还挺想要这么一个妹妹的。 当时她气得都要冒烟儿了,心里直骂狗男人, 谁要做你妹妹啊! 这会儿换个视角旁观,孟逐溪忽然意识到,周淮琛不是拒绝人很有一套, 他其实是维护人的脸面和自尊很有一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同理心的男人,不管对方是谁, 是朋友的妹妹也好, 是个陌生人也好,他纵然是在鲜明表达自己的态度, 也会同时给别人留有体面。 就像此刻, 明明校长已经亲自暗示,替他婉拒了女生加微信的请求, 他只用顺势微笑就好。可是现场人太多, 社会群体又天生很会看领导的脸色行事,不少人目光立刻转向女孩子, 神情微妙。他又摸出手机,玩笑着说了个有点狗的谎言。 “走太急拿错了手机, 要不用我媳妇儿手机加个?” 女孩子本来已经尴尬到社死了,忽然间得了这么大一个台阶, 连忙惊喜又感激地顺着滑下来,说不用不用。而在场其他看热闹的人“哇哦”“卧槽”不断,惊呼声此起彼伏—— “周队有媳妇儿了?” “周队结婚了?” “卧槽!果然帅的男人都英年早婚!连上交给国家的男人都不例外!” 就连陈校长也一脸惊讶,不怎么相信地问:“真结婚了?” 周淮琛视线越过人群,黑眸含笑扫了眼外围看热闹的小姑娘,低声跟陈校长说了一句什么。 现场太闹腾了,孟逐溪隔得远,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就见陈校长听完一脸惋惜。 周淮琛嘴角噙笑,抬步离场。离开前眼睛再次看过来,隔着老远,意味深长地扫过她。 他一走,一行人立刻跟上,很快簇拥着他走出了学术报告厅。 “真帅!” 身边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场,郑希瑶还望着出口的方向,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巴。 孟逐溪下半身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也看着出口那边,嘴角勾着笑,认同地说:“是挺帅的。” “就是有点儿冷。”周茉一脸的“只可远观”。 郑希瑶:“你不懂,这种极品大帅哥,就是要冷才带劲儿!” 孟逐溪笑着哼了一声:“不冷。” 很热血,很善良。 周淮琛的善良和他的热血一样,都藏得很深,轻易不能看到。他不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钢铁直男,更不是四处散发温暖的中央空调,他大多时候就只是个普通人,散漫自由,桀骜不羁,有点自恋,有时候还有点沙雕,会被打脸。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他的热血、忠直和善良。 但也毫不刻意,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自然流露,像雪中的碳,像冷剑的刃。很宝贵,却又从不吝啬流露。 这一晚,直到熄灯,郑希瑶和周茉还在滔滔不绝地聊周淮琛,又从周淮琛聊到他媳妇儿。 “诶,你说他真结婚了吗?” “听说今年都二十七了,这个年纪也该结了吧。” “呸,普通人二十七那是该结婚的年纪了,但极品大帅比不受此限!他都还没浪过呢,都还没游历过花丛呢,都还没让无数女人念念不忘呢,怎么就早早步入了婚姻?” 女生宿舍,尤其是晚上熄了灯以后的女生宿舍,尺度总会一不小心大起来。而一般这种大尺度的话题,每次都是郑希瑶牵的头。 比如此刻,郑希瑶安静了两秒,忽然口出虎狼之词:“一辈子只操一个女人,周队长能满足吗?他看起来欲望和体力应该都挺强悍的。” 正躺在自己小窝里玩手机的孟逐溪手一抖,手机直接砸脸上。 嗷……有点疼。 等孟逐溪哭笑不得地将手机拿起来,又听周茉说:“我比较担心他老婆……男人太猛了,女人也未必会舒服吧。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还是要合适才好。” 孟逐溪:“……” 我真是谢谢你们替我操心了! 结果这俩八卦完,还问她意见:“溪溪,你说呢?” 她说什么说?她又没有试过。 又有点儿惋惜,但凡她今晚拖着周队长进了小树林,现在就有发言权了。 孟逐溪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老实退出群聊:“等我试过了,我再来发表看法,现在你们先继续。” 郑希瑶却不放过她,嘿嘿坏笑着说:“你三次元没经验,把你二次元的经验拿出来啊!你之前让我推荐给你的那几篇小黄文,看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孟逐溪:“……” 做人真是不能落下一点把柄啊! 她本来也是为了撩周队长去书中观摩学习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吧。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孟逐溪还是知恩图报地给了个反馈:“不怎么真实的感觉。” 什么抱着女主边走边那什么啊,什么把女主弄得直哭甚至弄昏过去啊……女主又不是娃娃! 郑希瑶对此倒是不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她这人尊重事物的多样性,她自己没遇见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比方说打工人吧,她自己明天要一大早去当牛马,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一辈子不用当牛马的人。 刚大四那会儿,她们还抗议过为什么大四还要熄灯,现在开始打工了,她们睡得比大学新生还早。两个明天要去上班的牛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就睡了,孟逐溪抱着手机,等周淮琛给她发消息。 她没主动发,不知道怎么的,面对面的时候都主动勾着人的脖子吻好几次了,这会儿在微信上又骄矜起来。 反正就是,等可以,但绝对不主动发消息。 微信界面最新一条消息还是那条灰色的系统小字——你已添加了周淮琛,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周淮琛的微信名就叫周淮琛,头像是长河落日,看着像在西北那边拍的,黄沙漫漫,满目孤勇和壮阔。 点进朋友圈……没朋友圈,朋友圈还没开通。 嗯,是他。 孟逐溪又无聊地退了出来。 宿舍太安静,孟逐溪没一会儿就抱着手机睡着了。心里惦记着他,也没睡沉,手机屏幕忽然无声地亮起来,她又立刻醒了过来。 捞起手机一看,时间0点52分。 周淮琛:【刚送队员去医院回来。】 没有开场,没有道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显得公事公办的一条消息,像在跟领导汇报一样冷冰冰。 孟逐溪偏就从这几个冰冷的字眼里感受到了周队长独有的浪漫。 他应该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吧?都不知道怎么哄,就知道这么晚了给她发来一句看起来跟汇报一样生硬的解释。 但至少他还是记得,再晚都要解释的。上一次……上一次是手机掉洪水里了,不算。 孟逐溪抿着唇,自己偷偷在心里甜,又数着时间过了两分钟,才给他回了一句:【队员怎么了?】 是的,孟逐溪有矜持,但不多,最多只能维持两分钟。 周淮琛一停好车就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消息。太晚了,猜这丫头也睡了,也没等她,就想她明天早上醒来能看见,别急着生气。 他自己心里想着事儿,拉了手刹,坐在车上没下去,手机扔副驾座位上。 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来,在幽暗的空间里照出白亮的光。 男人瞥去一眼。 逐溪小孟:【队员怎么了?】 小姑娘改名字了,不再是一开始那个“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正常多了,也甜多了,跟她挺像。 周淮琛莫名笑了一声,拿起手机,长指飞快回复:【这么晚还没睡?】 那孟逐溪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心心念念等他消息才没睡的,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忒要面子地回了一句:【嗯,宿舍斗地主。】 周淮琛看着这几个字,想着她没睡,心里莫名就有点儿痒:【别斗了,打个视频?】 孟逐溪看了看静悄悄的宿舍以及睡得呼呼的室友们:“……” 是哪个大聪明说的,一个谎要用好多个谎去圆? 孟逐溪懒得圆了,直接摆烂:【不打。】 又问:【队员怎么进医院了?严重吗?】 说起许皓阳,周淮琛捏了下眉心,言简意赅回了句:【训练太卖力,把胳膊弄骨折了,问题不大。】 孟逐溪这样的咸鱼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工作卖力到把自己弄骨折的,但她心存敬畏,并且生怕周淮琛也这么卖命,连忙叮嘱:【周队长,你要注意安全啊!】 想想又补了一句:【我只想跟身体健康的男朋友谈恋爱,不想去医院照顾你,你要是进医院,我就跑了。】 周淮琛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到她又甜又娇又嘴硬的模样,低笑了一声:【你跑,千万别放不下。】 这男人怎么就那么劲儿呢? 宿舍开着空调,孟逐溪躺在被子里,对着手机屏幕,嘴角翘得老高。 过了一会儿,又甜甜地问:【你今天走的时候跟校长说什么了?】 臭男人明知故问:【什么时候?给点儿提示。】 孟逐溪也不扭捏,直给:【人问你结婚没。】 周淮琛对着这条消息,自己一个人勾着唇笑。 小姑娘心急,一会儿没得到答案就发来一个拷打的表情包,跟亲他那会儿一样,但凡慢了点儿,就急吼吼地凑上来开啃。 周淮琛:【真想知道?】 他这卖着关子呢,那边好几个暴揍的表情包又发了过来。 男人哼笑着打字:【我说,快了。】 孟逐溪:【……你可忒自恋了周队长,你是怎么看出‘快了’的?】 周淮琛笑着反问:【咱俩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孟逐溪这会儿被他这么问,骄矜劲儿又给问出来了。没直说,就给他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包,让他自己领会 有钱算特长吗 第42节 周队长领会到的答案那自然是肯定,于是顺势推导:【谈完恋爱就结婚,这不就快了吗?】 孟逐溪:“……” 这人怎么就那么自恋呢? 怎么着,笃定她跟他谈上恋爱,这辈子就离不开他了,非他不嫁? 但她不知道周淮琛这人,他这人做什么都是谋定后动,开始的时候格外谨慎,轻易不会开始,可是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是一往无前,至死不悔。 所以当初明知道自己对她心动了,也不承认喜欢。可一旦承认,只要人姑娘还愿意跟他,他这辈子就只有她了。 时间不早了,周淮琛推开车门下车。这个时间夜训也结束了,操场旷无人烟,只有几盏不甚明亮的灯。 孟逐溪没再发消息,周淮琛也没跟她腻腻歪歪发晚安,手机揣进兜里让她睡。 回宿舍,上楼。 韩旭还没睡,从阳台上见着周淮琛回来了,出来在楼梯口等他。 “人怎么样了?” “严重骨折,得住院几天。”周淮琛脸上没什么情绪地说。 晚上他刚回到队里,还没来得及停车,就见前面韩旭和几个队员扶着许皓阳往停车场这边赶。小伙子痛苦地抱着手臂,脸色惨白,又沾了半张脸的泥,泥里还混着血丝。 他立刻把车开上前去,一问,才知道许皓阳没日没夜地练习高空索降,人累昏了头,最后一次下来的时候没控制住身体重心,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接给摔出了绳索。幸好人当时离地面比较近,不是从高空直接掉下去的,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从江城回来以后,许皓阳就一直在拼命练习高空索降。全队上下他早上第一个起,晚上最后一个睡,一有空就练,他不想不被淘汰。 “小伙子挺不甘心的。”韩旭叹了一声,“小鹿岭集训有5%的淘汰率,虽然当时因为野外条件限制没办法进行高空索降,最后这项就暂时搁置了下来,还剩一个索降分悬而未决,但根据初步排名下来,其他四人虽不甘心,也都重新收拾好了心态。就许皓阳心心念念想要争取一线生机,靠着最后这项高空索降逆袭,没日没夜地练。” 周淮琛淡道:“练也没用,他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所有单项里,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射击,其他项目短板太明显,无力回天。” 他一脸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跟个冷血动物似的,韩旭却指着他笑了:“你说你小子嘴怎么就这么硬呢?要不是今天市局开会遇见罗政委,我还真信了你的邪!你明明从小鹿岭回来就向组织上提交了许皓阳的能力评估报告和过往贡献记录,推荐他调入狙击战术研究室,你怎么就不说呢?” “我怎么说?”周淮琛一脸混不吝,“说这狙击战术研究室是我开的,我说了算?我让他去他就能去?人组织上没给我批复,我先跟人表态,到时候让人白高兴一场,算谁的?” “那人上次巴巴地向你申请特殊留用流程,你怎么就那么硬地给人撅了回去?人还真以为你铁石心肠!” “许皓阳确实不适合留在猎豹队,老韩,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周淮琛拍了拍韩旭的肩,“咱这地方,一时的心软,将来得用命来还。这些人跟着我这么久,甭管将来是继续在我手底下,还是去别的地方,我只有把他们安排到最合适的位子,才不枉他们叫我一声队长,我要是一味心软,到头来只能是害了他们。” 韩旭能不清楚吗?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许皓阳这小伙子跟其他人也不一样,他小时候挺惨的,长大后一心就想进猎豹队,执念也特重。 韩旭叹了一声:“行,我明天去医院,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组织上的调令至今没下来,跨了单位,狙击战术研究室的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就先别跟他说了。” “明白。”韩旭点点头,又问,“那你这高空索降,还等他吗?上次是因为暴雨,大家伙集体出去救援,搁置了,这次就他一个受伤,按照规则,可以不用等他。” “等他出院吧,不差这几天。他执着了这么久的事,有权利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周五那天,孟逐溪微信上问他明天约会去哪里。周淮琛当时在训练靶场,还是几个小时以后才看见。 出了训练场,周淮琛一面大步往宿舍走,一面低头回她消息。打了两个字又作罢,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 小姑娘应该在忙,没接,过了一会儿才打了个语音回来。 周淮琛眉眼一展,接起来的同时推开宿舍门走进去,开口就是跟她解释怎么这么晚才回。 “刚拿到手机。” 孟逐溪心里又甜了,抿着唇笑说:“我知道。” 周淮琛一身的汗,单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拉上窗帘,然后开始解身上的扣子,准备进浴室冲个澡。 “明天想去哪儿?”他问。 孟逐溪今天回家了。 她在学校忙前忙后一个星期,就为了明天可以好好跟周队长约会,所以今天早早就回家了。刚周淮琛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澡,这会儿正躺在沙发上美美地敷面膜。 闻言,慢条斯理反问:“去哪儿都行吗?” 周淮琛想想自己周末有两天假期,都给她。单手脱了上衣,大气地承诺:“两天以内,你想去哪儿都行。” 孟逐溪一听,贼心大起,半撩半问:“那,去你家大床,行吗?” 呵——周淮琛乐了。 八百个空心眼儿又上线了是吧? 周淮琛解开皮带,慢条斯理脱了裤子,迈着长腿走进浴室,声线又痞又坏:“不行,上那儿至少三天,时间不够。” 孟逐溪:“……” 就说狗男人自恋吧?还三天呢,他身体吃得消吗他! 第37章 周淮琛在谈恋爱这方面挺没新意的, 能想到的约会地点不是看电影就是吃饭,给孟逐溪都逗笑了。 “还不如去你床上呢。”小姑娘拖着调子,又撩又皮。 周淮琛懒得跟她嘴嗨, 单手打开了热水,说:“再想想, 我先洗个澡。” 孟逐溪“哇哦”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 兴致勃勃地问:“那要我现在赶过来吗?别让你这澡白洗啊。” “行啊,三天。”男人也来劲了, 尾音撩高,充满挑衅。 结果小姑娘又无辜地反问:“我说的是赶过来当面跟你商量约会地点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周队长?” 到底是谁教她这么撩男人的? 周队长哼笑一声, 嘴上不承认,心里倒是十分吃这套, 手机扔洗手台上:“行了, 挂吧,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孟逐溪哼哼一声, 挂断语音, 周淮琛裸着身体走进淋浴房。 水声哗哗,没一会儿, 潮湿的热气就布满了玻璃, 只能隔着氤氲的水雾隐约看到男人健硕有力的身体。淋浴下,热水冲刷过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小姑娘就是口嗨, 嘴上不知死活地勾他,回回怂得比谁都快, 说来还不是没来? 周淮琛洗完澡出来,头发都吹干了, 也没见个人影。 但周队长多硬气的男人啊,打死不承认自己刚才那么一听,心里其实挺期待小姑娘过来的。倒也不是真想对她干什么禽兽的事儿,就是一个星期没见,怪想她的。 接个吻也行啊。 小丫头就是说话不算数! 周队长心里有怨气,电话打得也不积极,最后还是孟逐溪先打过来的。 她撕了面膜,这会儿白白净净一张脸,出浴不久,浑身肌肤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美美地给他挂视频。 周淮琛靠床坐着,一条长腿抻直了,一条长腿曲着。孟逐溪一看他那背景,又不知死活起来,笑嘻嘻问:“怎么洗个澡要那么久?周队长,你刚在浴室干什么了?” 周队长:“……”还能不能正正经经谈个恋爱了? 男人笑了一声,对着屏幕里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欠欠儿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就这股劲儿,招人烦得都勾人了。 孟逐溪不再东拉西扯,开始老老实实跟他商量约会地点。 其实这种事儿吧,应该男方积极主动一点的,该提前预约提前预约,该安排行程安排行程。周淮琛呢,其实也无辜,也不能说他没预约没安排,也就是安排的太土,小姑娘不感兴趣。 电影不想看,饭不想吃,还问他:“你是问的孟言溪吧?他骗女孩子就是这么骗的。” 周队长承认错误的时候态度总是很端正,摸了摸鼻子,老实说:“没问,没骗,我自己想的。” 男人欠欠的样子和老实认错的样子孟逐溪心里都喜欢得不行,抱着手机,对着那张俊脸,真恨不得照着屏幕就狠狠啃一口。本来还想损他一句“你能不能把你拒绝女人的新意用在咱俩谈恋爱上”,最后都不太舍得,又甜甜地说:“那你再用力想想嘛。” 还撒上娇了。 周淮琛很吃这一套,心里是真心喜欢小姑娘啊,后来用力想的全是纵着她喜好来的,就是想出来的结果一言难尽。 “那要不一块儿去斗地主?” “……” “去家居城看床?你不是对床挺感兴趣的吗?” “……我是对床挺感兴趣吗?” “美术馆?” 就最后这个提议还行,可惜岁宜最近没有好看的展。方知有说那个绘梦展要下个月才开,不然还能带周队长一块儿去欣赏欣赏出息的溪溪!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挺好看的,隔着屏幕也沉迷在了彼此的美色里,聊这么久没聊出个结果,一点儿不急不说,还挺意犹未尽的。 就这么说着话也甜。 天已经黑了,孟逐溪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窗帘没拉,背景是透明的落地门,门外浓墨似的天幕,云升大厦矗立其间,高楼灯火璀璨,像星星一样灿烂。小姑娘唇红齿白,眼睛比星星还亮,看他的眼神满是喜欢。 周队长钢铁般的心都给她看化了,忽然问:“想去骑马吗?” 孟逐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个阔以! * 夏天天亮得早,早上六点已经是天朗气清。远处朝霞隐隐喷薄,江边天际一道绯红的线。 孟逐溪换上休闲的长衣长裤,出小区,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临时停车区一辆黑色越野。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斜倚在车前,单手插在兜里。 小区不临主路,这个时间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偶尔一辆车碾过柏油马路的声音,更衬得早晨清静。 周淮琛一眼就看到了她,小姑娘上身一件浅色休闲帽衫,下面一条裸粉色长裤,漂亮的长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她不算高,可是身材比例极好,就这么一套宽松的衣服,硬是给她穿出了又飒又娇俏的感觉。 隔着老远,周淮琛含笑朝她伸手出,小姑娘快乐地朝他跑过去。到眼前儿了,又拍了下他的手,没让他牵。下一秒,直接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周队长,我已经在想你了!” 小姑娘的喜欢明媚张扬。 周队长那颗硬汉的心啊,刹那间真百转千回,紧紧搂着人,在她耳珠上狠亲了好几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线:“嗯。” 结果他这边正亲呢,小姑娘看清他身后那辆车,又皱眉嫌弃起来:“怎么是这车啊?” 周淮琛今天开的是他那辆大g,方盒子一样的外形,线条硬朗利落。 有钱算特长吗 第43节 “怎么,嫌弃啊?”他好笑地问。 孟逐溪侧头看他:“你上次相亲就是开的这辆。” 周淮琛:“……看得还挺仔细。” “那是。” 孟逐溪可记得清楚,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他,知道他不是她哥男朋友,跟乔绵绵相亲也不是自愿去的,她还高兴得不行。走的时候,她慢了一步,巴巴追到楼下,正好看到对面呼啸而过的黑色大g。驾驶座车窗升起,男人硬朗立体的侧脸一闪而过。 “你要真看得仔细,就该知道,乔绵绵碰都没碰过这车。”周淮琛替她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孟逐溪当然知道乔绵绵跟他根本就没有的事儿,她其实就是忽然间看当初那个一脸高冷拒绝她的狗男人不爽。 周淮琛那颗心多九曲玲珑啊,一看小姑娘那股劲儿,还能不懂? 行,他认。谁让当初人姑娘喜欢他,他非要死装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呢? 他手扶着车门,上道地点了下头:“今天先将就下,明天就把这车卖了。” 小姑娘心里的旧账清了,开开心心地坐上去。 周淮琛带她去的马场在远郊,早晨这会儿不堵车,上高速开了两个小时,下高速后盘山公路往上,又开了半个多小时。 马场在远郊小高原上,一条不算宽阔的公路上去,左右两侧都是天然茂密的绿色植被。 他心挺细的,昨晚跟她说过有一段山道,问她晕不晕车。她说不晕,他想想说,那就去山上吃早餐吧。 孟逐溪以前也去过几个马场,毕竟是养马的地方,空气里免不了会有动物的味道,当时心里想象了下那个场景:她和周淮琛对坐着吃早餐,迎面随着风送来一股牲口味儿…… 但孟逐溪这姑娘好就好在,好处她从来不全占,也不要求别人完全顺着她。只要不涉及原则和底线,她都可以退让,而且一点不勉强,她是真心觉得本该如此。 就比如说情绪价值吧。周淮琛跟她谈恋爱,她很开心,如果周淮琛能全顺着她,她自然更加开心。可是她不用他这样子,她觉得自己可以少开心一点,把开心也分一些给他,让他跟她一样开心。 所以她并没有用味道的问题反驳,快快乐乐就答应了跟周淮琛去马场吃早餐。 到了才发现……是她狭隘了! 周淮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地方,跟她从前去过的马场都不一样。 高原上天然的草场,占地足足有一千多亩,背景是干净湛蓝的天幕和白云,还有一条碧蓝的河流,顺着草场蜿蜒而过。 草场分了好几个区,马场只是其中一个,马场又分了马厩、放牧场和训练场。另一头是一个庄园,不大,精巧的英伦风格小庄园。白墙,褐色窗棂,花园里种满蔷薇,像英剧里的小城堡。 周淮琛说的吃早餐就是在这里。两人坐在露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视野里满目生机,无边开阔。 孟逐溪惊喜莫名,雀跃地问周淮琛:“这地方新开的吗?好漂亮啊!” 小庄园是英式的,早餐却是中式的,桌面上几碟子精致的早点,周淮琛喝了口茶,正要说话,一道含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当然不是,这地方至少有三十年了。” 孟逐溪循声看去,一名身形颀长的男人从下面花园里走来。男人气质出众,身高腿长,穿过花园里艳丽的蔷薇,踩着木质小楼梯,拾级而上,不疾不徐走到两人面前。 是一副生得精致俊朗的五官,尤其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自带笑意。见着周淮琛,更是夸张地笑了一声:“抱歉,没想到周爷这么早,小的迟到了。” “迟什么到?没人邀请你来。”周淮琛好笑地往后一靠,手臂自然搭在孟逐溪椅背上。 也没站起来,就这么坐着,言简意赅地向她介绍:“这地儿老板,边叙。” 又冲她点了下下巴,向边叙介绍:“我媳妇儿,孟逐溪。” 边叙十分有分寸地向孟逐溪点了下头,自己拉开空着那把椅子坐下。 孟逐溪念着他刚才说的话,好奇问:“这地方真有三十年?” 边叙看了周淮琛一眼:“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周淮琛“嗯”了一声。 小姑娘更加好奇了,说:“我怎么不知道?” 她也是土生土长的岁宜人,她从来也没听说过岁宜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啊。 边叙笑说:“那大概是因为,这里以前是纯私人马场,从不对外开放。” 孟逐溪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服气:“你好有钱哦!” 能拥有这样大一片草场,还几十年不对外经营,只给自己娱乐,这得是多么雄厚的财力才能办到? 边叙连忙摆手:“不敢,我也才接手两年。” 边叙说着,意味深长看了对面周淮琛一眼:“还是托某人的福,愿意把这祖产出手,这才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第38章 边叙那双笑眼盯着周淮琛, 孟逐溪就是块木头也能察觉出点端倪了,更何况她又不是块木头,她一直觉得自己挺机灵的。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柔美朦胧的大桃花眼轻眨,一脸求知欲:“那个‘某人’, 该不会就是你吧?” 周淮琛昨晚决定带她来,就没想对她藏着什么, 斜挑着眉,混不吝地反问:“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也不是说不能是他, 就是挺惊讶的。他爷爷不是周阅川吗?周家那样的背景,私下里拥有这么大一片草场,不算犯错误啊? 她嘀咕:“你也没跟我说啊。” 周淮琛侧着头, 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小姑娘撩他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但正事儿上, 她真的很有边界感,也是真的打心底尊重他。从最初拿到他家地址后小心翼翼地对待, 生怕冒犯到他, 以至于把自己弄到了幼儿园去打工;到后来两人间有了进展,即使厚着脸皮赖在他家, 也不进他的房间碰他的东西;到现在, 心里犯嘀咕,却会忍着好奇, 绝不开口打探他的私事。 这姑娘真的,既大胆又真诚, 既勇敢又细腻。 “外公留下来的。”他解释,“现在也不是我的了。” 孟逐溪点点头, 表示她懂的。 现役军人履行军事任务,保卫国家安全,不能私有马场,不管有没有对外经营。 话虽如此,不过孟逐溪看这片草场的眼神顿时变得恋恋不舍,心里还是挺替他惋惜的。 换位思考,如果这里是她家祖产,她就肯定不会卖。画画不能拥有她宁愿不画画,上班不能拥有她就不上班。不过那是她,周淮琛跟她不一样。 她心思全写在眼睛里,又乖巧又心疼,看得周淮琛心里好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算不上祖产,祖产至少得往上推好几代吧,这马场也就是当年外公为了自娱自乐买下来的,一不小心留到现在。到我这儿,就是真能留,我那点儿工资也供不起。” 他这边哄自己媳妇儿呢,对面那电灯泡边叙忒没眼力劲儿,笑说:“你听他跟你这儿卖惨,这小子好东西多着呢,弟妹你别信!我跟你说,现在放眼整个岁宜,现金流最强就是他,没有之一!” 周淮琛瞪他一眼:“滚蛋!” 边叙也配合,笑嘻嘻站起来:“得嘞,周爷都发话了,小的这就滚。” 说完就真的转着车钥匙吊儿郎当地离开了。 孟逐溪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连看资本家的背影都看出了点儿灰溜溜的味道,小声问周淮琛:“真赶他走啊,会不会不太好?” 周淮琛手臂搭在她椅背上,斜睨着她:“不觉得他在这儿煞风景啊?” 男人身形高大,身体又硬实,这么闲散地将手臂搭她椅背上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给孟逐溪看得心尖儿热热的,一时色迷心窍,脱口而出:“可是他叫我‘弟妹’啊!” 周淮琛:“……” …… 边叙就是先去安排了。 他不止这一个经营项目,平时也不在这边,昨晚半夜刚下飞机就接到周淮琛的电话,跟他说今天要过来,他也是今天紧赶慢赶一大早赶过来的。 小情侣吃完早餐,闲庭信步走出小庄园,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摆渡车。 边叙站在车前,等周淮琛走到近前,歉意地说:“抱歉,怪兄弟安排不及时,马场那边今天有人预约了。” 孟逐溪紧张地问:“有人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过去了吗?” 边叙忙说:“那倒不是。” 周淮琛点了下下巴:“他的意思是没能清场。” 周淮琛当兵的,军校里多少苦都吃过,千锤百炼出来的,扎根就在人民群众里,洪水里拿命救人都没吭过一声,压根没这些资本家的特权思想,就是担心小姑娘不适应。 毕竟孟家家底不弱,姑娘又是全家上下千娇万宠出来的。 他问她意思:“去吗?” 孟逐溪用力点头:“去啊!怎么不去!” “行,那就上车。”边叙替他俩拉开摆渡车门。 马场在草场的另一端,摆渡车开过去一二十分钟。边叙坐在副驾,小鸳鸯坐在后排。 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远远看着马场那边牧草丰茂,里面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周淮琛倾身指给她看:“那是紫花苜蓿。” 孟逐溪以前看电视剧听说过紫花苜蓿,好奇问他:“那不是牧草吗?” 男人的头微微倾到她这边,她一回头,鼻尖险些碰到他硬朗的下颌线。天光明亮,她清楚地看见他唇边刮完胡子后留下的粗.硬的胡茬,一时移不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里看。 “是牧草,但每年也开花。”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周淮琛跟着本能地回头,一低眸,正对上小姑娘直勾勾的目光。 摆渡车缓慢地行驶,草场上无限风光在往后退。四目相对,分分寸寸的距离,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火苗。 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男人的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又道貌岸然地接着说:“每年五到七月份的时候开。” 就是声线里莫名多了几分低沉。 后座两人之间的暗潮炙热却隐晦,前排的司机和老板毫无所觉,老板边叙甚至还粗线条地接着周淮琛的话继续介绍牧草:“除了紫花苜蓿,还有羊草、冰草、披碱草什么的,生长周期不同,能保证一年四季给马匹提供草料。” 孟逐溪能听进去才有鬼了,敷衍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直白地黏在男人的唇上。 周淮琛被她那明晃晃的目光看得喉咙发紧。 明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就爱不分场合地勾他,但还是忍不住口干舌燥,他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孟逐溪的目光立刻被吸引,往下,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喉结。 周淮琛终于忍无可忍,摁着她脑袋,把人摁回去乖乖坐好,还顺便蔫坏地遮了下她的眼睛,不让她俩眼珠子盯着男人乱看。 孟逐溪:“……” 小气。 边叙还在前面无知无觉地问:“先去马厩选马?” 周淮琛慢了一秒,否决:“先去放牧区转转,这丫头早上吃了不少,我怕她现在上马直接吐出来。” 有钱算特长吗 第44节 孟逐溪一听不乐意了,小小声地嘀咕:“……你才吃得多呢。” 周淮琛就侧着眸看她。 周队长私下里跟她调情的时候能浪上天,但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挺冷漠一男人,看起来禁欲又保守。当着边叙和司机,他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我吃得多也不代表你吃得就少。 孟逐溪就怀疑他是故意报复,报复她刚才用眼神撩他。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眼神都能把他撩起来,周队长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先? 放牧区是整个草场最大的一片区域,为了给马儿足够的活动空间,同时也给马匹采食,一条围栏长得看不到尽头。 他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条碧蓝的河流也在其中。 远处绿草如茵,一望无际。白色围栏里,成群的马匹就顺着那条碧蓝的水源自由奔跑。马蹄扬起尘土,鬃毛在风中飞舞。棕色、白色与黑色,三种马儿的颜色交织,宛若在风中猎猎飞舞的旗帜,映衬着远处壮丽的山脉轮廓和蓝天白云。 空气里都是野性和自由的味道。 孟逐溪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眼睛都直了,这会儿再不记得看身边的周队长,就拽着他的手跟他撒娇:“我们下去看,下去看看……” 周淮琛让司机把车停下。 马匹最怕受惊,隔着老远,周淮琛就牵着她下车了。边叙这会儿眼力见儿回来,自觉地跟司机一起等在车上,没下去。 小姑娘一下车就跟兴奋的马群差不多,拉着他的手肆意奔跑在草地上,奔向远处的蓝天白云。 风干净而自由,呼呼拂过两人耳边。 周淮琛由着她跑了好一会儿。小姑娘自己累了,不跑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方地躺在草地上。 她今天穿的衣服原本规矩宽松,这会儿躺着,身上的曲线立刻变得鲜明。胸脯饱满,腰肢纤细而柔软。皮肤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躺在草地上轻轻喘着气,胸口起伏,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淮琛也盯着她,简直挪不开眼。他怀疑她是故意的,但不确定,毕竟小姑娘真的跑累了。他不能每每因为自己对她生了点儿禽兽心思就觉得是人家在勾他。 他也没那么无辜。 “你这体力不行啊。”周淮琛哼笑一声,在她身侧躺下来。 孟逐溪没搭理他,自己在那儿喘气。 嗯,看来是真累了。 幕天席地,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在草地上,都没说话。远处奔跑的马群自己停了下来,停在水边饮水嬉戏。 天地悠远而壮阔。 好一会儿,孟逐溪气儿应该是喘匀了,才开口问:“你小时候会经常来这里吗?” 周淮琛双手枕在头下,“嗯”了一声:“我小时候很喜欢骑马。” 停了两秒,他又说了一句:“我的马术是外公教的。”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小姑娘,漆黑的眼眸映着广阔的天地,坦荡真诚,毫无保留。 “外公以前是一名戍边军人。边境地形复杂,乱石沟壑、高山峡谷……执勤的时候要经过多种地形,爬山涉水,穿越丛林和崎岖路段,所以边境需要骑兵参与戍边守防处突任务。外公以前就是一名骑兵。” “骑兵?”小姑娘一脸崇拜,“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能在马上作战吗?” 周淮琛笑笑:“比那厉害。” 孟逐溪这会儿不说他自恋了,她自己想想,十分认同:“也是,电视剧都是演的,花拳绣腿。骑兵战士都是血肉之躯,真枪实战,是真正的马革裹尸。” 周淮琛安静地看着她,半晌,轻轻点头:“那个年代的边境不太平,和邻国之间局势紧张。马匹目标大,一旦受伤,骑兵就会处于弱势,外公的腿就是在和邻国士兵交火的时候伤的。” 孟逐溪轻轻“啊”了一声,紧张地看着他。 “好在只是伤了腿,命保住了,但也不是每个战士都那么幸运,多少人马革裹尸,再无归期。” 周淮琛是从小听着外公和爷爷的军旅故事长大的,他生来就是刚毅果敢的性格,可是听着那些牺牲的戍边战士们的故事,也落了好几次眼泪。他自然不能和小姑娘说这些,否则一会儿人哭晕过去,他哄不好。 话锋一转,避重就轻继续道:“外公受伤后就退伍了,回岁宜经商。那时候政策好,他赚了钱就买下了这片草场,还像当年在军马场的时候,自己买马、喂马,没事儿就骑着马在草场上跑几圈,缅怀他那一生不可磨灭的军旅生涯。” 孟逐溪想象着那个场景,喃喃道:“肯定超帅的!” 周淮琛低笑:“是很帅。外公常说,军装最能激发出男人的血性。” 孟逐溪看着周淮琛,心中无比认同。 “外公和爷爷是战友,过命的交情。即使后来爷爷升迁,外公退伍,两家还是结了亲家。” 周淮琛忽然安静下去,过了几秒,才继续:“但我父母的感情并不好,至少远不如上一辈好。单我无意间听见我妈提出离婚就有好几次,但最后都被爷爷和外公劝了下来。” “为什么?”孟逐溪轻声问。 “爷爷和外公是真正的知己,都坚信把儿女交到对方家里一定是最好的归宿。军人又一向擅长隐忍和克服困难,他们是真的打从心底坚信,扛过眼前的困难就能迎来光明坦途。” 周淮琛抬头仰望天空,眼眸浓墨似的:“这是他们守护国家的信念,也是他们在枪林弹雨里保住性命的支撑。可是他们忽略了,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那样强韧的生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转机和光明。” 孟逐溪没想到周淮琛会在这里和她说他家里的故事,说他的母亲。 她的心很软,鼻间很酸,眼角热热的。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周淮琛的妈妈,真的好可惜。 更可惜的是,除了他的爸爸,他尊敬的爷爷和外公其实都有份促成他妈妈的死亡……如果在他的妈妈第一次表明想要离婚的时候,他们没有劝阻,而是成全,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那么小,又该如何去跟人生、跟这个世界和解? 第39章 周淮琛曾在废旧的仓库里亲眼见到过母亲的尸体, 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原谅这个世界,也无法跟人生和解。 他从小虽然皮, 可是骨子里是懂事的。那时候他小学六年级,偶然间听见林栀想要离婚, 又见她迟迟犹疑不定,每每独自坐在窗前失神, 他就会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两手撑着梳妆台, 往桌面上一坐,吊儿郎当地说:“离吧,我跟你。” 林栀脸上的阴郁总会因为他寥寥五个字尽散。 在周淮琛的记忆里, 母亲林栀一直是爽朗明媚的性格,也很开明, 从来不会因为他是个孩子就不让他多嘴, 对他做出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那种时候甚至还会和他开玩笑,做出一脸敬谢不敏的样子, 笑着说:“那你这样说, 我就更不敢离了。” 周淮琛腿从小就长,那时候就坐在妈妈梳妆台上, 荡着两条长腿, 不甚在意地说:“那我就跟周峥。” 他算是同龄人中成熟比较早的,大人以为他不懂, 其实他什么都懂,他没听到爷爷和外公是怎么劝她的, 但猜他们肯定就拿他当挡箭牌了。 你也为淮琛想想,他还那么小, 以后还要高考,还要上军校……不用听,他都能猜到那些话术。 林栀就问他:“你怎么想的啊?” “我支持你离。”周淮琛双手撑在身后,坦坦荡荡地告诉她,“你先是林栀,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妈。” 林栀乐了:“哟,敢情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没离?周淮琛,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自恋啊!” 林栀朝他招招手,周淮琛就从梳妆台上跳下来,走到林栀面前。 他那两年个子窜得特别快,林栀坐在椅子里,他站她面前,比母亲高出了不少。林栀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郑重且坚定:“周淮琛,你记住,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勇敢也好,懦弱也罢,高明也好,愚蠢也罢,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有我能为它负责,你们都负不了这个责,我更加不会拿你们当自我欺骗的借口。我如果有任何理由,那也只能是我自己。” 周淮琛探究地看着她,眼珠子漆黑。 林栀忽然笑了一声,跟他打了个比方:“你就比如说,假如现在秦始皇通过时光传讯通知我,说他要娶我做皇后,不,都不用做皇后,纳我为妃就行,那我肯定什么都不考虑,马上跟周峥离婚!带着你、带着你外公、再带几大卡车延年益寿的保健品,刻不容缓穿回去。他要是不喜欢我带儿子,那我连你也不带,我自己单枪匹马穿回去,反正你跟着你外公和爷爷也过不了苦日子。” 周淮琛:“………………” 林栀从小就喜欢秦始皇,在其他女孩子还在迷韩星日星,整天把“我家哥哥”挂在嘴边的时候,林栀挂的都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所以她这个比方一出来,就很简单粗暴、直白易懂了。 就是有点辣眼睛。 周淮琛都没眼看,扔下一句“随你喜欢”就转身出去了。 “儿子。” 林栀喊住他,起身走到他身边。 她双手按在男孩子瘦削的肩膀上,清彻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你也是,人生很长,这辈子多多少少都会做几件后悔的事,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要自己担当。永远不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不要把自己的失败推卸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你承担责任。成功更是。你可以感恩你感恩的人,但记住,你的成功永远只因为你自己,不因为别人,不因为你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 在周淮琛的记忆里,林栀一直是纤瘦的,一直到她去世的时候都很年轻,还是那副少不更事的模样,还会相信穿越,会迷恋秦始皇。可是她充满了力量,那样的力量是无数自以为是的男人都望尘莫及的。 她明媚、强大,在儿子小小的年纪里就教会了他担当。 她那一生都活得清晰而坚定,唯独她的死亡,稀里糊涂。 这让周淮琛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这个世界。 而父亲周峥、爷爷周阅川和外公林九思的自责与愧疚只火上浇油,让他更加厌恶他们所有人。 他自我放逐,在小升初的卷子上画王八,求仁得仁堕落到了全市最差的初中,逃课打架。 周阅川和林九思见他这样,又气又痛,劝也劝了,打也打了,臭犟种软硬不吃,一点办法都没有。 反正劝就是——“你们跟我妈说去,什么时候说动她回来,什么时候来跟我说。” 打就是——“有本事就打死我,打不死我就别在这儿吓唬人!”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初二,因为一点儿屁大的冲突,他带着人跟外校男生打群架,约架地点就在岁宜军区门口的小广场。 周淮琛带人在军区门口打群架,周阅川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一群不满十四岁的男孩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都还没来及扯头发抓脸,就被站岗的哨兵给捉了。 那天,熊孩子们陆陆续续被各自的监护人领走,最后只剩下周淮琛一个人在那间冰冷的屋子里。 傍晚,天上下起了大雨,他就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外面滂沱的雨线。他知道周阅川打的什么主意,想以这样的方式逼他屈服?做梦,大不了饿死他! 天快黑的时候,一辆车在门口停下,车门推开,一根拐杖拄到地上。 林九思就是因为腿受伤退的伍,随着年纪老迈,腿脚越发不便,尤其是阴雨天,总疼,所以不是重要的事儿他雨天从不出门。 那天是林九思来领他的,他没感激,反而往桌子上一赖,抱胸嘲讽地看着他:“怎么,这次战线不一致,还是你叛变了?周阅川知道你来领我吗?” 林九思虽然退伍多年,一双眼珠子仍旧充满压迫,盯着他反问:“你不是说你没监护人吗?我来领你作甚?” 林九思转身,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有人要见你,我只是来给你带个路。” 周淮琛不走,但由不得他,两个保镖进来直接把人架了出去,塞进车里。 林九思带他去了林栀的墓前。 那天的雨很大,瓢泼似的,爷孙俩谁也没打伞,浑身都淋透了。 周淮琛被保镖摁在林栀的墓前跪下,最初周淮琛还反抗,但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拗得过两个壮汉?林九思也没吭声,就站在他边上,双手拄着拐杖支撑着身体,悲怆地看着女儿年轻的照片。 白发苍苍的老人,腿脚不便,只能把全身的重量支撑在拐杖上。脸上都是水,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后来周淮琛安静了,保镖离开后,他也那么跪着,没起来。 有钱算特长吗 第45节 爷孙两个就这样,一个艰难地站在墓前,一个笔挺地跪在墓前,望着墓碑上笑容明媚的林栀。谁也没说话,耳边只有泼天的雨声,掩盖了所有。 就这么过了许久,林九思终于开口。他说话一向中气十足,那天更是,不知道是为了压过雨声,还是为了发泄。 “我的错,我认,我担着!等我过几年下去,亲自向她认错!” 他冲着周淮琛,几乎用喊的:“你的错,没人给你担,你更别妄想推卸到你妈身上!” 半大的男孩,双眼通红,脸上都是水,倔强地喊:“我没有!我不用任何人给我担!我自己会担!” “你自己担得了吗!”林九思拐杖用力拄了两下地面,“你今天幸好还没满十四岁,再过两年,你试试看!你要是一直这么自甘堕落下去,将来背了处分,甚至违反了法律,也别进军校了,直接进局子去吧,还包养老!” 周淮琛死死咬着牙,没吭声,腰板儿挺得笔直。 林九思看着瘦削的小少年,老泪纵横:“但是将来,等你一生走过大半的时候,当黄土埋过你半截身体的时候,现实的残酷会狠狠压断你的脊梁!那个时候,事事不如意的你回首你这一生,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你会不会想:要是当年我妈没死就好了?要是她没死,我能根正苗红地长大,抬头挺胸进军校,一辈子快意恩仇!可惜她死了,我为了报复这个世界,把自己毁了。” “你一定会这样想,哪怕只是一个瞬间!那个时候,你就是在把你自己今日的懦弱推卸到你死去的母亲身上!” “周淮琛,你妈是这样教你的吗?” 周淮琛至今都记得那一天,林九思声嘶力竭的喊声和拐杖用力拄地的声音,夹杂在滂沱的风雨里。 墓碑上的林栀对着他温柔地笑。 周淮琛,你记住,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勇敢也好,懦弱也罢,高明也好,愚蠢也罢,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有我能为它负责,你们都负不了这个责,我更加不会拿你们当自我欺骗的借口。我如果有任何理由,那也只能是我自己。 你也是,人生很长,这辈子多多少少都会做几件后悔的事,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要自己担当。永远不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不要把自己的失败推卸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你承担责任。 他的母亲真的是一个很有力量的女人。 她在的时候,她教会了他担当。她死后,她又教会了他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 孟逐溪安静地听他说完,心中震荡不已。 天很高很蓝,远处有马儿甩动尾巴的声音,风很安静地吹在身上。 周淮琛说完便安静了下去,不是回忆往事时的惆怅,而是平静。 他是真的与这个世界和解了,以他自己的方式。 孟逐溪侧身,顺着草地,轻轻滚到他怀里。 男人垂眸看向她,枕在头下的一只手伸出,自然地搂住她的腰。 她趴在他怀里,温柔地去吻他的眉心。 忘记以前在哪里看到过的,说男人亲吻女人的眉心是珍重。这一刻,她也是。 这个男人,是风雨雷电下长出的一棵菩提树,他很坚强,也用不着她保护,但她就是想一辈子珍而重之。 她趴在他身上,温柔地亲吻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探出舌尖,一点点描绘他的唇形。 周淮琛本质上不是个被动的男人,只是象征性地让她主动了两下,立刻就反客为主,抱着人翻了个身,就把小姑娘压在了自己身下。 亲的方式也是他一贯的凌厉凶狠,没一会儿,小姑娘就给他亲得呼吸急促凌乱起来。勾着他的脖子,微微睁开眼睛,男人的身后是干净的蓝天,坦荡壮阔。 但幕天席地的,男人再不经撩也始终是收着的,亲了一会儿后放开她,自己闷笑着躺了回去。 小姑娘的呼吸比他还急促,安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轻声问:“在军区门口打群架,帅吗?” 周淮琛回忆自己的荒唐岁月,哼笑一声:“不帅,很二。” 这是实话,但孟逐溪不信,轻哼:“凡尔赛!” 想想正常初中生打群架,教导处主任吼一声就萎了,也就周淮琛敢把架约到军区门口去打吧。 周淮琛摇头:“不凡,真的,现在想起来都脚趾扣地……” “嘶——” 马群嘶鸣的声音陡然划破长空,伴随着马蹄惊乱践踏草地的声音和小孩子响亮的哭声。 “哇——” 周淮琛神情一凛,刷地坐起来,就见不远处的白色围栏里,不知为何忽然闯进了一个小男孩。马群受惊,原本在水边悠闲喝水的马儿刹那间乱了阵脚,纷纷扬起前蹄,马蹄在空中胡乱踢踏,鬃毛也在风中乱舞,嘶鸣声此起彼伏。 原本整齐的马群一下子四散开来,踢踏着蹄子,盲目狂奔。眨眼间,围栏内尘土四起,马蹄声凌乱轰响。 忽然闯入的男孩被这一幕吓呆了,被一群发狂的马儿围在中间,小身子僵着一动不动,只敢捂着眼睛嗷嗷大哭。 孟逐溪看急了,连忙就要去喊人,还没站起来,身边的男人已经如豹子般奔了过去。单手撑在围栏上,翻身一跃,轻松跃过,冲进了混乱的马群。 “周淮琛——”孟逐溪被他这不要命的冲劲儿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追上去。 却见周淮琛冲进马群,手指放到嘴里,像牧马人一样,发出一声长啸。 虽没能立竿见影地安抚下躁乱的马群,还是有一两匹马稍微冷静了下。男人认准一匹马,两个箭步跑上去,一手拉住马上的缰绳,同时一个利落的翻身,瞬间高坐到了马上。 躁动的马儿一时不适应有人骑它,长啸着高高扬起前蹄,试图将他从马背上甩下去。 周淮琛冷静地抓紧缰绳,高大的身躯一如既往沉稳,稳稳坐在马背上,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喝令。待马蹄落地,周淮琛长腿一夹马腹,同时抖落缰绳,马儿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被困的男孩在另一头,周淮琛骑着马朝他奔去。 马匹在他的胯.下驯服下来,四蹄在地面急速敲击,发出“哒哒”的绵密的声音。周淮琛上身微微前倾,向马的脖子贴近,目光专注看着前方。 眼见混乱的马蹄就要踩到小男孩身上,周淮琛的马及时冲进,到哭喊的小孩身边,男人稳稳俯身一捞,便将小孩捞进了臂弯。 孟逐溪心都快揪起来了,无意识地沿着围栏跑,看到周淮琛稳准快地将小男孩放到自己身前坐好,小男孩同时停止了哭泣,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周淮琛救起孩子,立刻调转马头。目光准确找到了远处的孟逐溪,又纵马朝她的方向奔去。 马群受到影响,这时候也停止了躁乱。像寻到了领头的马,成群结队地跟着周淮琛胯.下的马一起奔跑。 很难用言语描绘那一刻的壮阔。 广阔的草场上,几十匹马儿一起奔腾,马蹄飞驰扬起尘土,鬃毛在风中猎猎飞舞。领头的一匹马上坐着一名高大的男人,黑衣黑裤,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个小孩,他的双腿夹紧马腹,随着马奔跑的节奏,身体上下起伏,游刃有余地驾驭着烈马。 风呼啸着从他的耳边刮过,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 远处,山脉起伏,白云漂浮在湛蓝的天幕。 他的目光落在孟逐溪的方向。 孟逐溪忽然回过神来,飞快地拿出手机,朝着他摁下快门。 周淮琛是真的与这个世界和解了,以他自己的方式。 ——救赎弱者,快意恩仇。 第40章 周淮琛带小男孩出来的时候, 边叙刚带着人赶过来。 马群惊乱,边叙和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还是没周淮琛快。等他们飞奔过来, 周淮琛已经把人救了出来。 刚才那种情况实在太危险,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会忽然闯进去惊了马群。塞翁失马里, 塞翁的儿子从马上摔下来都能摔成残疾,更何况是被马蹄踩踏?但凡这小孩命不大点儿, 没遇见刚好在附近的周淮琛,等边叙带人赶过来, 熊孩子搞不好命都没了。 而边叙作为老板,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差点闹出人命, 他就是再有钱他也慌。 “谢了,周爷, 又救了小的一命!”边叙冲他道谢, 半是玩笑,半是后怕。 转头把地上才到他大腿那么高的熊孩子拽过来, 难免就带了点儿情绪, 没好气问:“你怎么进去的?” 熊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脸上还挂着风干的泪痕呢, 就只记得被周淮琛带着骑马的兴奋, 早忘了刚才被围在马群中间差点吓死,脆生生答:“翻围栏进去的!” 小男孩长得粉雕玉琢, 确实可爱,熊也是真的熊。尤其是他此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 眉飞色舞,一脸骄傲。知道的是周淮琛千钧一发飞身纵马救了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救了周淮琛。 给边叙气得头疼,指着他问:“你爹妈没告诉你不能进去啊?对了,你爹妈呢?” “不知道。”小孩挣脱了边叙拽他的手,又跑回周淮琛腿边,崇拜地仰着小脸,“哥哥,我还想骑马,你能再带着我骑马吗?里面有土拨鼠,我们骑马去捉土拨鼠吧,我想听土拨鼠尖叫!” “嘴还挺甜,知道喊哥哥不喊叔叔。”周淮琛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就点到即止地教了一句,“马匹最怕受惊,以后别再追着小动物进马场了。” 他这人雷厉风行惯了,没耐心也没废话,说话只爱说重点。明明刚才救人的时候风驰电掣拼尽全力,这会儿看起来也冷冰冰的。 转头又对边叙交代:“你让人进去检查下,真有土拨鼠就弄出来,别再惊了马群。找不到问题也不大,这都几十年了,大动物和小动物知道怎么和平共处,记得在围栏附近竖几块禁止人进去的牌子。” “知道了,兄弟。” 边叙立刻交代身后的工作人员去办,又让人把小孩带到失物招领处,通知他爸妈来领。 安排好这一切,边老板又自告奋勇要带周淮琛和孟逐溪去马厩选马,周淮琛让他自己忙他的去。 商场上混的男人多有眼力见?眼睛往小鸳鸯身上来回那么一转,心照不宣地笑笑:“那小的先退下,周爷,您……尽兴!” 周淮琛抬腿踹他,边老板泥鳅似的,溜得贼快。 马场上风光无限,视野开阔,两人手牵着手散着步过去。小姑娘时不时看他,眼神黏黏糊糊的。 小动作更过分,指腹在他的掌心里放肆地刮。 小姑娘养得娇,浑身上下都软软的,滑腻的指腹刮在他的掌心,像一根羽毛,没完没了地撩。 周淮琛纵容她飘了一会儿,忽然放开她的手,直接揽过她的小腰,单手将人给按进了自己怀里。 “老实点儿!”他警告地瞪她。 孟逐溪乖乖被他按在怀里,单手环上男人精壮的腰,笑嘻嘻冲他眨了眨眼:“周队长,你好拽哦。” 周队长垂眸睨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的。”孟逐溪一脸真诚地问,“你知道我刚才看你骑马是什么感觉吗?” 男人骨子里那点儿自恋上来了,仗着这里没别人,怀里又是自己喜欢得不行的姑娘,又拽又欠地反问:“想要三日游?” 孟逐溪:“……” 狗男人,能不能不要猝不及防耍流氓! “周队长,这是在外面,你注意点儿影响!” 小姑娘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和他面对着面,道貌岸然地教育他。 周淮琛就乐了。 到底最初是谁不知死活勾他,嚷着要去他床上约会的?把他勾出火了,自己倒是清心寡欲起来?他怎么瞧着就那么不乐意呢。 男人勾了下唇角,忽然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孟逐溪瞪圆了眼。 使坏的男人亲完她,还一本正经反思:“抱歉,已经注意过了。但没办法,本性就这样,改也改不好。” 有钱算特长吗 第46节 他嘴上说着“抱歉”,眼尾却微微挑着,眼睛里都是戏谑。 孟逐溪瞧着男人身上那股痞坏劲儿,在揍他一顿和推开他之间犹豫了三秒,最后选择了踮起脚尖,笑着吻上他的唇。 别改了,她喜欢! 周淮琛愣了一下,也没想到她是这么出牌的。不过立刻就适应了小姑娘的热情,一条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按,一只手扶着她白腻的后脖颈,俯身回吻她。 风呼呼吹过草场,紫花苜蓿随风摇曳。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一挨着她,火星子能把周围的空气给烧起来。 …… 等孟逐溪再接上之前没说完的话已经是很久以后。 两人手牵着手继续往马厩走,孟逐溪跟他说:“我刚看你骑马,忽然就明白了大胖橘见到拽妃时那种感觉。” 这个比喻很直白,周队长却听得一脸懵。 “大胖橘是谁?拽妃是谁?” 孟逐溪也懵了一下,扭头看他:“你平时不看剧吗?” 周队长就默默望着她。 你看我像是会看剧的人吗? 行吧,是她草率了。 孟逐溪解释:“就是我很喜欢你,想纳你为妃的意思。” 男人闻言,若有所思瞧着她:“那不还是想要跟我三日游的意思吗?” 周淮琛这股劲儿真的坏透了,把孟逐溪也挑起来了。她扬了扬下巴,不无挑衅说:“三不三天的无所谓,别三分钟就行。” 大概自己也清楚三分钟这话真的过分了,没说完就求生欲十足地跑开,生怕晚了一秒被男人抓回去揍。 周淮琛抓了个空,看着小姑娘明媚的背影,哼笑一声:“等着!” * 马厩的养马员还是林九思那会儿用的老人,跟着草场一块儿交到边叙手上的,有两年没见着周淮琛了,再见到他看得出来挺激动的。但大约周淮琛这人平时边界感强,人都不好跟他亲近,也不敢多话寒暄,就只能殷勤地跟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介绍马。 “雪蹄两年前下了崽,小崽子叫霜华,长得俊,跑得也快;琥珀年纪大了,去年生了场病,好在恢复得不错,现在跑得没从前快了,胃口还跟以前一样好;破晓是最想念你的,你没来这两年,都不肯给别人骑。幸好边老板大方,又买了几十匹马回来,咱这单排马厩都扩充成了双排马厩,马厩里这些脾气硬的老伙计不爱干活,边老板也由着它们使性子,平时不让客人碰。” 周淮琛耐心听完,说:“辛苦李叔照看了。” 李叔受宠若惊,连忙摆着手说:“不辛苦不辛苦,我这辈子就爱跟马打交道!” 孟逐溪第一次骑马,周淮琛想替她选一匹性子最温驯的。李叔给他点了三匹,说这几匹都是新进来的,专门给客人学马用的,性子都好。 周淮琛侧头问她:“喜欢哪一匹?” 孟逐溪哪儿懂这个?而且她喜欢看周淮琛骑马是一回事,要她自己上去骑,她还是有点怕怕的,还没想好要不要骑呢,周淮琛又说:“算了,我来替你选吧。” 孟逐溪以为选就是看眼缘吧,结果周淮琛让人把这几匹马全都牵出来,他一一试骑。 跟刚才那种风驰电掣的骑法不一样,马背上套了马鞍,周淮琛坐在马上,模仿着初学者的动作,在训练场时快时慢地小跑,偶尔纵着马跨越过训练场上的障碍,偶尔又来个重心不稳,看马儿的反应。 肯定没有刚才在草场上纵马疾驰那么意气风发,那样的血性和烈性,还有无可比拟的爆发力,只存在于当时那种环境。但孟逐溪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一刻周淮琛细心为她选马的样子同样令她着迷。 李叔给她拿马术头盔过来,她接过道谢,目光又很快回到远处的周淮琛身上。 李叔没走,也在一边看,比看自家儿子还骄傲,一脸自豪说:“淮琛帅吧?” 帅啊,帅疯了。 但这会儿对着外人,孟逐溪还是挺矜持的,明明心里跟冒着糖丝儿似的甜,非嘴硬说:“还行吧,就是有点拽。” 李叔就笑,说:“不拽。” “他就是看起来冷,其实骨子里挺热血的,打小眼里就能看见别人的苦难。我儿子初中那会儿被同学霸凌,他不敢跟我说,也不敢跟老师说,我们都没有发现,就淮琛一个人发现了。他那时候自己还跟自己过不去呢,跟林先生他们也犟着一股气,也没向别人求助,自己一声不吭就把那群街溜子给揍服气了,后来那些人再没敢欺负我儿子。” “林先生过世后,以淮琛那样的身份肯定不能继续留这马场,可我们这些老人一辈子都在这儿,一辈子就只会养马,也没别的本事。他什么都没说,马场出手的时候也没别的要求,就要求新东家把我们这些老人留下,给我们养老。其实商人哪有不逐利的?说是新东家给我们养老,还不是淮琛让出来的钱?不过是孩子心善,既不肯薄待了我们,又顾全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骨气,让我们觉着自己还很有用。” 第41章 周淮琛试了一遍回来, 最后又让人把三匹马全牵回了马厩。 孟逐溪傻眼儿,好笑地走到他身边,提醒他:“周队长, 我还没骑呢。” “知道。”周淮琛看向后面的李叔,“劳您帮我把破晓牵出来, 套上马鞍。” 李叔见他最后一匹马都没选,也有些吃惊, 不过还是听他吩咐,去把破晓牵了出来。 破晓是一匹栗色阿拉伯马, 头精致,背部挺直,肌肉发达, 腰部短而有力,毛发浓密, 尾巴高高翘起。交到周淮琛手上时, 李叔想想还是问了一句:“刚才那三匹马出什么问题了?” 他是养马员,要是马出了问题而他却没有发现, 属实失职。 周淮琛拉过破晓的缰绳, 另一只手顺着它头颈的毛发安抚。 “身体没什么问题,性格也确实温顺, 就是肌肉力量差些, 如果遇见胆子太大的初学者,容易给她整得失去平衡, 到时候带着人一块儿摔。” 周淮琛说“胆子太大”的时候,还侧眸看了身边的孟逐溪一眼。 孟逐溪:“……” 不是, 她勾他的时候胆子大不代表她其他时候胆子也大啊! 李叔笑说:“这些新进来的马年纪是还不大,等过两年肌肉能强壮些。” “现在问题也不大。”周淮琛哼笑一声, 看向孟逐溪。 他就是,男人的通病,有媳妇儿以后学会偏心了。 给别人骑的马差不多就行,给那丫头挑的马就得万无一失。不然她那么冒失,没轻没重的,到时候整得马前腿一软,连人带马摔下去怎么办? 破晓是匹好马,肌肉有力,速度耐力出众,最主要反应快,聪明,遇见状况了能迅速应付,就是性子烈了点儿。 周淮琛给牵到训练场,手耐心地顺着它头颈部的鬃毛抚摸,又控制着缰绳,让马侧头看孟逐溪:“看见没,我媳妇儿,你一会儿带着她跑,不准给人摔下来,知道吗?” 这会儿的周淮琛哪儿像个威严冷肃的队长?完全就是一中二沙雕少年,把孟逐溪都看乐了。 “它能听懂吗?”她问周淮琛,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在笑马,还是在笑人。 周淮琛挺自信:“能啊,怎么不能?这家伙聪明得很。” 孟逐溪点点头,忽然说:“边叙都知道喊我弟妹,那你让它喊我嫂子呗。” 周淮琛:“……” 孟逐溪冲他眨眨眼。 周淮琛给她整无语了,拉过她来到马的左前方,又把她右手放在马鞍上:“别耍嘴皮子了,快上马。” 周淮琛一只手帮她安抚着马儿,一只手帮她调整上马的姿势。孟逐溪按照他说的,左脚踩上马镫,借住腿部和周淮琛的力量轻轻向上弹起,右腿一跨,轻而易举就坐上了马背。 她自己也很惊喜,拉着缰绳,高高坐在马背上。周淮琛又过来帮她调整姿势,腿贴着马腹,腰挺直,臀部坐实,同时给她讲初次骑马的要点。 他说话的时候,小姑娘就睁着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看他的眼神直白爱慕。 给周淮琛心都看化了,本来还想训她两句,让她认真点儿听,后来硬是觉得问题不大。不认真就不认真吧,又不是去参加比赛,马也给她选了最好的那匹,他又在边儿上盯着,还能真让她摔下去不成? 就这么说完一遍,本来到嘴边的“记住了吗?”,生生转了个弯儿,出口就成了:“要我上来吗?” 给孟逐溪倒是听吃惊了,看了眼马背:“你要跟我共骑?” 她还不乐意了?周淮琛哼了一声:“怕你摔下来。” 这边的马跟放牧场那边不一样,训练场上的马上了马鞍,马鞍不算宽,两个人挤挤也能坐,但是会很挤。想想到时候那画面,周淮琛从身后拉缰绳,顺势揽过她的腰,她的腰窝紧紧贴着男人硬实的小腹,两人的大腿紧紧贴在一块…… “那多暧昧啊。”孟逐溪脸热热的,眼睛却越发明亮了,水汪汪的。 也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在邀请。 周淮琛就当小姑娘是又在勾他了,笑了一声,不无暗示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往前坐点儿。”周淮琛冲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给他让点儿位置出来,他好上去。 孟逐溪却坐着没动,手拉着缰绳,扭扭捏捏说:“我想跟你共骑。” 周淮琛:“?” 他怀疑他们两人之间至少有一个听不懂普通话。 “但不是这种共骑。”孟逐溪眨眨眼,“我想跟你一人一马,一起在草场上驰骋。你不用慢下来照顾我,随你怎么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我都可以跟上你。” 周淮琛微惊,他确实没有想到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会这样说。 她以前在马场看过不少马术表演,却从没有想过骑马,一开始让她选马,她眼睛里那犹豫的神情,明显是连要不要骑都没有想好。他早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惜命,除了撩他,在别地儿胆子都挺小的,也懒,不爱受累,就想舒舒服服地躺着,得过且过。 他以为,她来骑马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他亲热。 “怎么想的啊?”他问。 “不怎么想,就是喜欢你。” 马术头盔将小姑娘的脸衬得越发小,白净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她是锦绣荣华里精心浇养出来的一朵娇花,嫩得能掐出水。可是每每看他时,眸光坚定又勇敢,每一次说喜欢他,眼神热烈又真挚。 “周队长,我不是凌霄花,我要做木棉,和你站在一起,共沐风雨。” 周淮琛眸光微动,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她。半晌,忽然哼笑一声:“都让你栉风沐雨了,还要我干什么?” 他也就是嘴硬,心里已经默认一会儿教会她要点,要带着她去草场那边跑马了。见她马术头盔没系紧,还示意她低头,细心地替她调整下巴带,扣紧锁扣。 “行了,去吧,先慢点儿。” 孟逐溪却坐那儿没动,不好意思地说:“你刚说的那些,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见。” 周淮琛:“……” 得,也不用问怎么没听见了。他的感觉一点儿没错,他刚才跟她说话的时候,这丫头尽忙着看他了,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斜挑着眉,拿她话反问她:“你不是要做木棉吗?” 小姑娘理直气壮:“对啊,沉迷你男色的木棉!” 周淮琛:“……” 男人舌尖舔了舔后牙槽:“行,早晚让你沉迷到求饶!” * 孟逐溪学东西挺快的,悟性不错,小时候最开始其实是学跳舞的,教她跳舞的老师也很看好她,说她悟性好,小姑娘聪明,干啥都带点儿天赋。可是她懒啊,有天赋也没用,一天天得过且过的就想躺平,尤其是跳舞这玩意儿,每次跳之前还要来半小时软开,她觉得疼,学了个半吊子。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画画最轻松,往那儿一坐,画笔随便涂涂,最后画成什么样甭管,反正苦劳到位了,能感动到别人,情绪性价比高,又改而去学画。 有钱算特长吗 第47节 一开始跟周淮琛来马场主要也就是想看他骑马,她本来就迷恋周淮琛身上那股血性和野性,想想这样的男人纵马驰骋,那得多么英武啊?简直荷尔蒙爆棚! 晚上回去两人顺势倒在一张床上,他白天骑马,晚上……嘿嘿! 她还特别小心地收着这小心机,没表露出来,省得坏男人又该说她空心眼儿多。 可是当亲眼看到他奋不顾身冲进惊乱的马群,飞身上马,策马驰骋去救素未蒙面的小孩,亲耳听到他的过去,听到他小时候的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周淮琛是风雨雷电下长出的一棵菩提树,侠义真诚、热血善良。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很好。 孟逐溪对他的喜欢始于他的身体,他的男色;后来又一步步迷恋于他的性格,男人身上的痞气与正气矛盾又勾人,勾得她欲罢不能,更加想要得到他;直到今天,她看着马上的周淮琛,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深陷,她对他的喜欢已经不仅仅是想要拥有,她还想要交付,想要跟他站在一起。 她不是菩提,但她可以做坚韧的乔木,跟他站在一起,相濡以沫,共沐风雨。 孟逐溪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掌握了骑马的技巧,下午,周淮琛也上了马。两人出了训练场,一人一马,恣意驰骋在广阔的草原。 马蹄哒哒,风声呼呼吹过两人的耳畔,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生机,远处的山脉淡化成壮阔的轮廓线。 他们是恋人,也是自己。迎风尽兴,意气风发。 小姑娘爱美,后来嫌头盔不好看,豪气上来,压根不顾男人的反对,扔了头盔,扯掉发绳,让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在风里肆意飞扬。 周淮琛怕她马术还不娴熟,现在速度这么快,一会儿磕着碰着伤了哪儿,严肃地喊她全名:“孟逐溪!” “什么?”小姑娘应声回眸,漂亮的大桃花眼里都是明媚的笑,呼喊声夹杂在恣意的风声里。 就那么一眼,男人瞬间就没了脾气。 小姑娘在马上回眸看他的那一眼,那一个刹那,让他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懂得了当年中学课本里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没有六宫,他只是觉得这一刻,无限风光黯然失色。 她不是凌霄,她也不用去做木棉,她就是牡丹。 明媚倾城,鲜活自由,花开时节动京城。 第42章 纵马驰骋虽然酣畅淋漓, 但对于习惯躺平的懒猪孟逐溪而言,美是美了,就是一天下来, 骨头都快散架了,尤其是屁股和双腿, 又酸又疼。 周淮琛还幸灾乐祸笑话她:“一天抵你十年运动量?” 孟逐溪气得跳上去捶他,周淮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看小姑娘扑过来打他,没躲, 还顺势把人抱了起来。双手托起她的臀,她的腿自然环上他劲瘦的腰,两人面对着面, 腰腹紧紧贴在一块儿。 这个姿势就算是对情侣也暧昧得不行。 孟逐溪本来要揍他的,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因为被他托举着, 比他高出了半个头,视线从上往下看着他。 “干嘛?”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眨眨眼, 小声问。 “不是累了吗?抱你回去,帮你省点儿力气。”他笑得不正经。 马场上还有人呢, 有来骑马的, 也有工作人员。孟逐溪可丢不起这个人,飞快地看了下周围, 拍拍他的肩:“快放我下来,有人看呢。” “没事儿, ”他混不吝地勾勾唇,“你挡着我脸了, 他们看也只能看着你,反正看不到我,我不丢脸。” 孟逐溪给他逗得真往他肩背上用力揍了两下。 男人身上哪儿哪儿都硬邦邦的,她那点儿花拳绣腿他压根不当回事儿,还笑。结果小姑娘揍完他,又甜甜地抱住他的头,在他耳边亲了亲,说:“周队长,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甚至不是用的疑问,就是陈述。 周淮琛:“……” 操,真的被这丫头拿捏死了! 晚饭还是在小庄园吃的,孟逐溪是真累了,累太过,胃口都不怎么好了。周淮琛看天也快黑了,问她:“要不今晚就住这儿?” 孟逐溪心动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确实想让他白天骑马,晚上……咳,算了,她都要散架了,遭不住。 不知道周淮琛是怎么做到精力如此充沛的,明明大家一起骑的马。 回去车程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孟逐溪一上车就睡得昏死过去。半路,她听见雨珠霹雳啪嗒打在车顶和车窗的声音,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大雨如注,在高速上溅起一片蒙蒙的雨雾,车灯打在雨雾里。男人坐在驾驶座上,黑眸专注地看着前方。 大g的车内空间算是比较宽敞的,但在这一刻也显得逼仄狭小。外面大雨倾盆,雨声滂沱,车内只有他们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孟逐溪怕他一个人开车累,挣扎着坐起来跟他闲聊。 周淮琛一开始以为她是睡醒了,聊了两句才发现,这丫头还迷糊着,就是单纯想陪他开车,他又好笑地哼了一声,让她自己睡她的。 她老实说:“我怕你累。” “不累。” 孟逐溪不信:“嘴硬。” 她挺会共情的,自己骑个马累成什么样,就总觉得周淮琛肯定不会比她好受。 周淮琛本来想跟她说,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几天没合眼都是常有的事儿,这才哪儿到哪儿。想想一会儿聊起来没完没了,小姑娘就该彻底精神了。 就笑着说:“真不累,比我计划的运动量少挺多的。” 孟逐溪好奇问:“你计划的运动是什么?” 周淮琛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痞坏劲儿十足。 前方一道白亮的闪电骤然划破乌云,车内光线跟着短暂地亮了一瞬,孟逐溪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 孟逐溪:“……” 行吧,下次约会她必有自知之明,养精蓄锐,把体力留到床上用。 这次姑且就先清心寡欲地睡过去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光线黑乎乎的。不同于一路上的明明灭灭,车厢里一片昏昧,空气中有股混凝土夹杂着灰尘的潮气。 周淮琛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快上去睡吧。” 孟逐溪坐起来辨认了一会儿,认出这是自己家地库。 周淮琛把她送回家了。 她打了个哈欠,因为困,声音糯糯的:“现在几点了?” “十点了。” 这么晚了……孟逐溪想到周淮琛一会儿还要自己开车回去,心疼他,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要不你跟我上去睡吧?”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倏地绷紧了一下,偏仄幽暗的空间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她。 小姑娘眼神糯糯的,眼里尽是迷糊劲儿。 周淮琛又瞬间明白了。 得,还没醒。 他吊儿郎当笑了一声:“你可想好了,是要我上去还是要睡?我要上去了,你今晚就别睡了。” 孟逐溪脑子有点慢,过了一拍才绕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旋即不甘示弱地挑了下眉。 黑暗中,她伸出手,轻轻勾上男人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衣领。 周淮琛低眸看了眼,小姑娘指尖白嫩,视角的原因,她勾着他的衣领,就像是在抚摸他的锁骨。白腻与蜜色,女人和男人,两种颜色,在这狭小的空间纠缠在一起。 他没动,转眸盯着她。 “干嘛呢?”他哼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明目张胆里带着点儿欲擒故纵的乖戾。 她没吭声,就看着他,指尖稍微用了点儿力。 真只有一点儿,“啪嗒”一声,驾驶座上的安全带立刻应声解开。下一秒,伴随着皮质座椅暧昧的摩擦声,男人黑沉沉的身影就压了过来。 为了方便孟逐溪路上睡觉,副驾的座椅放得很低,这会儿还没升上来。男人扑上来的时候带了点重量,压在她身上,热热的,带着点儿雨后的潮气。 周淮琛把小姑娘压在座椅里凶狠地亲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哑声问:“上去?”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捧着他的脸,眼里水光迷离,几乎与他一同出声:“晚安。” 一个说上去,一个说晚安。 周淮琛:“……” 周队长很有自觉地知道自己被小姑娘玩儿了。 孟逐溪轻轻拍拍他的脸,又温柔又调皮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笑眯眯说:“周队长,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劲劲儿的小模样,真让人又气又爱。 孟逐溪摁了下安全带,安全带却没解开,还被男人压在两人的身体间。 孟逐溪眨眨眼,一脸事业心:“下周答辩,我明天要开始准备答辩ppt了。” 周队长:“……” 周淮琛闷笑一声,认栽。 身体松开她,坐回去。少了男人的的压制,安全带“嘣”的一声,立马弹回原处。 孟逐溪推开车门下车,透过落下的副驾车窗冲他挥手:“周队长,你的小木棉要去拿优秀毕业生了,你也要好好工作,没事儿别多想哦!” 周淮琛一只手架在车窗上,侧眸瞧着她,轻哼一声。 到底还是目送着她进了电梯,他才开车离开。 * 孟逐溪开门见到孟言溪坐在她家沙发上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还好刚才抵抗住了男色.诱惑,没把周淮琛带回来! 下一秒反应过来,才警惕地问孟言溪:“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干嘛?” 孟言溪压根没搭理自己那个色厉内荏的妹妹,视线往她身后看了眼。空荡荡的电梯间,没男人。 “周淮琛那畜生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孟逐溪挑了下眉,没说什么,返身将门拉上,慢条斯理坐在换鞋凳上换鞋,一面道貌岸然地说他:“哥,就说你这人道德水平太低,理解不了我跟周淮琛的感情吧。我俩就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大晚上的,他回他家,我回我家,他跟我回家干嘛?”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孟逐溪换完鞋站起来,给了她哥一个十分居高临下且需要他自己领会的眼神。 孟言溪“呵”了一声。 有钱算特长吗 第48节 他是不知道,“男朋友”“正经”和“纯洁”这几个关键词在哪个次元能放在一起。 哦,对,在男人身体不行那个次元能勉强放一块儿。 “这话你自己跟爸说去。” 孟言溪等到她回来也打算走了。他逗妹妹是一回事,在这方面还是挺注意的,要不是孟时序让他在这儿等着,这么晚他早走了。 孟逐溪一听孟时序,脚一僵,心立马虚了:“爸爸来过?” “来过啊。”孟言溪一脸幸灾乐祸,用眼睛指了下茶几上那个纸袋,“给你买了吃的,亲自送过来。结果我俩在这儿等了你大半个晚上,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影无踪这个词用得就很有灵魂。 孟言溪走到他妹身边,添油加醋说:“老头走的时候都快气得冒烟了。” 孟逐溪虽然知道孟言溪是故意那么说的,但想想自己这快活的一天,再想想老父亲那张臭脸……顿时就怂了。 “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啊?” “打了啊,你没接。” 孟逐溪立马回头去找手机,一面忒能屈能伸地求饶:“哥,你能帮我跟爸说,我是去学校跟老师讨论毕业答辩的事儿了吗?讨论了一整天。” 孟言溪老神在在抱胸:“你那老师叫周淮琛?” 孟逐溪头也没回:“不是。” 在玄关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包,孟逐溪一拍脑门儿。 完蛋,落在周淮琛车上了! 孟逐溪艰难地转过身,望着孟言溪讨好地笑:“……也可能是。” 孟言溪:“?” “哥,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给我老师,周淮琛。” 孟言溪:“……” * 周淮琛到家,正准备进浴室洗澡,衣扣刚解了一颗,手机就响了。 周队长今天有点恋爱脑,明明视频通话显示的是“孟言溪”三个斗大的字儿,他愣是眼瞎,自动看成了孟逐溪,猴急地就接了起来。 结果还真是孟逐溪。 “怎么,后悔了?” 他现在越来越不讲究了,当初在小姑娘面前扣个扣子他都觉得不合适,现在打着视频竟然解衣扣的动作也没停。虽然衣扣现在还老高,也就隐隐约约露出来一点儿硬实的胸肌吧,但配合着他此刻放荡的调情,孟逐溪的心情真是复杂啊。 赶紧挪了挪手机镜头,把一边儿的孟言溪给放进去。 周淮琛一看到未来大舅子在旁边,解扣子的手指顿时就僵了。但周队长多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啊,下一秒,又泰然自若地开始系扣子,从下往上重新系回去。 同时一脸禁欲地跟孟言溪打招呼。 也没解释,他脸长得正气,单那张脸就充满了说服力,坦坦荡荡的样子几乎让人深信不疑,他是刚洗完澡出来,正在穿衣服,而不是正在脱衣服。 屁! 过来人孟言溪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当老子不知道你?你能扛得住老子如花似玉的妹妹? 孟狐狸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孟逐溪挪回镜头,解释:“我包好像落你车上了。” 她回来的路上为了方便睡觉,把包放在了后座,下车忘了拿。本来这种失误周队长是不会犯的,这不后来下车那会儿,两人都有点意乱情迷吗?最后谁都没想起来。 周淮琛轻咳一声:“行,我去看看。” 说着就重新开门去了地库。 很快就找到了孟逐溪的小包,周淮琛拉开驾驶座车门:“我给你送回去。” 孟逐溪心疼他这一整天马不停蹄地跑,忙说:“不用不用,今晚先放你那儿,明天再给我吧。” 周队长一听“明天”还能见面,心里偷摸着高兴:“那行,今晚先拿回我家。” 孟逐溪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我手机应该快没电了,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充个电。” 孟逐溪说完这话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劲,但她当时太累了,没立刻反应过来,就挂了视频,手机还给孟言溪,让他先回去了。 等她反应过来哪儿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淮琛回家准备给她充电,包包不大,他抽手机的时候连带着把一只避孕套给抽了出来。 避孕套掉在地板上,跟男人明晃晃打了个照面。 周淮琛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盖住脸哼笑一声。 小丫头还好意思一脸清心寡欲说他想多? 他把那只避孕套捡起来,随手往柜子上一扔,又大步走回卧室,拉开床头柜。 下面那只床头柜本来是空的,自从上周跟她在学校小树林里亲过以后,他回来立刻就囤了一柜子的东西。 此刻一柜子那玩意儿,整整齐齐罗列着,装得满满当当。 他手机对着拍了张照,微信上顺手给她发过去。 配字:少了。 一只哪儿够? 与此同时,回家路上的孟言溪手机“滴滴”连响了两声。 【周淮琛:少了。】 【周淮琛:图片.jpg】 第43章 孟言溪资本家, 大多时候都有司机,自己也开车,但开得不多。不巧今晚就是那不多的机会之一, 他听见手机响了,但因为正在开车, 没看。到下个路口红绿灯,拉了手刹停好车, 才慢条斯理拿起手机。 一看,整个人五雷轰顶, 疯了。 周淮琛这个畜生! 周淮琛正在浴室洗澡,温热的水从莲蓬头里出来,冲刷在他紧绷结实的肌理, 宽肩窄腰,一丝赘肉也没有。尤其是小腹的地方, 腹肌块垒分明, 硬邦邦地罗列着。 男人站在水下,掌心在立体的脸上胡乱搓了几下, 指腹又往上, 摩擦进头皮里。他头发短,寸头, 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个头的事儿。 脑子里想的全是孟逐溪。 想小姑娘在马上明媚热烈的笑容, 想小姑娘在他身下给他亲得水光迷离,还有故意逗他的时候那股劲儿, 又气人又招人疼……一向冷漠的周队长洗个澡全程嘴角就没下去过,都快自己笑出声来了。 又忍不住想她看到那张照片得是什么反应。 最好别再像上次那么不知死活地扬言要来他床上约会, 否则他一定连夜过去,今晚这澡肯定不白洗! 不过那丫头困成那样, 肯定早睡了,看见也得明天。 刚好,他明天给她送手机过—— 等等,手机?! 男人洗头的手倏地一僵。 她手机还在他这儿,那刚才跟他打电话那个“孟逐溪”是谁?? 周淮琛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整个人如被雷劈中。 顾不得一身的水,男人迅速关了淋浴,长臂一伸拿过一条浴巾,胡乱往劲瘦的腰上一系遮住重点部位,像头求生的猛兽一样飞奔出浴室。 周队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卧室,拿起扔在床头柜的手机,点开微信最上方那聊天对话框。 当看到顶上那斗大的“孟言溪”三字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死了。 孟言溪。 不是孟逐溪。 小姑娘的手机落他这儿了,用她哥的微信跟他打电话,而他眼瞎,愣是从头到尾把“孟言溪”三个大字儿看成了他心心念念的“孟逐溪”。 还亲手给她哥发了满柜子的安全套过去。 周淮琛:“……” 操!这辈子没这么蠢过! 更蠢的是,明知道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根本撤不回来了,周队长还在那里垂死挣扎。潮湿的手指用力摁着图片,上头一串选项接连冒出来好几次,就是没有“撤回”两个字。 周队长认命了,一巴掌盖住脸。 又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这都什么事儿啊! 趁着孟言溪应该还没看到,他现在赶过去抢他手机可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 周队长根正苗红长大,这辈子破天荒头一回刚萌生出个违法念头,手机就响了起来。 着急忙慌的铃声在安静的卧室响起,像是恨不得破开屏幕杀了他似的。 周淮琛垂眼一看。 孟言溪。 得,抢手机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只能杀人灭口。 孟言溪打电话之前还特地先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稳当了,才杀气腾腾打的这电话。 他本来想打视频过去当面质问,又怕一会儿视频打过去看到那畜生衣衫不整的禽兽样子,自己会失控,当场开着车过去创死他,生忍了下来,改而打语音。 周淮琛一接通,孟言溪震天响的咆哮就穿破手机,像是恨不得顺便刺穿他的耳膜。 “周淮琛,你个畜生,你想干嘛?你买那么多套是想弄死我妹吗!” 有钱算特长吗 第49节 周淮琛本来有点儿心虚的,一听这话,顿时无言。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要他怎么回?难不成说:没打算一次用完,但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孟言溪骂完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他骂周淮琛,怎么感觉把他妹也骂了? “呸!”他又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别弄我妹,否则老子废了你!” 瞧瞧孟言溪气得这口不择言的样子,周淮琛忽然都觉得自己没那么蠢了。 蠢不蠢的,都是通过对比出来的。 周队长又镇定了下来,往床上一坐,上半身靠在床头,慢条斯理说:“把照片删了吧,发错了,不是发给你的。” “操!老子还看不出来你是发错了?”孟言溪气得暴跳如雷,“老子倒宁愿你是发给我的!” 周淮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敬谢不敏:“……抱歉,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那你也别去糟蹋我妹啊!” 就是说这人一旦双标起来就丧心病狂吧。 孟言溪当年自己风流快活的时候,嘲笑周淮琛是个和尚,也不怕把自己憋出毛病,到时候那么好的体格多暴殄天物啊,多少次怂恿他赶紧找个女人。结果人现在真找了,找了他妹,他破防了,说他糟蹋他妹了。 周淮琛不想跟愚蠢的资本家废话。 不知道他嘴巴里每射出的一颗子弹都会无可避免地崩到他妹身上吗? 毕竟他妹是在跟谁谈恋爱?那一柜子安全套最后是要用在谁身上? 周队长轻咳一声,打断口不择言的孟言溪,速战速决说:“我那辆大g,你妹不喜欢,我答应她明天就卖了。” 然而孟言溪现在气头上,一听那畜生竟然还敢提车,立马就往黄色的方向想了。 “你跟我提车什么意思?你在车上对她干什么了她不喜欢?” 这畜生该不会是在车上就……溪溪还不喜欢,难不成他不仅那什么了溪溪,还没让她舒服? 操! 孟言溪真的要疯了,推开车门就杀气腾腾下车。 他刀呢? 周淮琛见孟言溪这炸毛狮子蠢蠢的模样真是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说:“冷静点,什么都没干,就是我开着那车跟乔绵绵相过亲,小姑娘记着仇,不乐意。” 这样啊……孟言溪暂停了找刀的动作。 周淮琛不耽搁时间,又赶紧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卖给你怎么样?” 孟言溪给他逗乐了:“周淮琛,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老子如花似玉的妹妹都给你这畜生拱了,你还想赚老子的钱?你特么——” 周淮琛不紧不慢打断:“零元购。” 孟言溪立刻住口。 三秒后,他退回微信聊天窗口,长按周淮琛误发的那张图片,干净利落点下“删除”,删完又大方地把他配的那俩字儿也一并删掉。 “删干净了。” 情绪稳定的资本家,智商回来了,风度也回来了。身高腿长,往车门上一靠,又是一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 周队长今晚办的这蠢事儿彻底被毁尸灭迹,从此人生再无黑历史。 “明天一早,来我家提车。” * 孟逐溪这天真的是累坏了,洗完澡沾床就睡着,浑然不知就她睡觉的功夫,她哥已经跟周淮琛达成了“卖妹求荣”的勾当。 ……不然她能开心死! 毕竟她那么喜欢周淮琛,她可不希望她那个哥哥给她拖后腿。 第二天一觉睡到早上十点,醒来一看时间晚了,赶紧爬起来洗漱,生怕慢了一会儿周淮琛过来,她还没有美美地打扮好。 洗漱完又在衣帽间里雀跃地挑衣服。 昨天他们去马场,她只能穿宽松的运动装,都不能好好给他看看他女朋友美丽的身材。今天在市区,视觉上要给他补回来,补回来! 孟逐溪咧着嘴笑,指尖在一排排裙子间挑来挑去,最后停在一条印花真丝长裙。 这条裙子她还是在他上次来学校做讲座那天穿的。v领略有点低胸,露出胸前白腻的肌肤,剪裁极好,胸线饱满,腰身更是剪得恰到好处,刚好能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次周淮琛看她的时候,目光好几次流连在她的胸腰处,虽然控制着自己很快挪开视线,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穿这条裙子。 就这条! 孟逐溪正要换上,门铃响了。 她不想让他等,穿着睡衣就开心地跑出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没半点儿自觉的孟言溪。 小姑娘脸上的笑立刻就收了,看他跟看电灯泡没什么两样。 “什么事?” 这要换成平时,孟言溪高低得教训她,不过他早上才从周淮琛那儿提完车,现在正是爱屋及乌的时候,没跟她计较,把手里拎着的包递给她:“跑腿。” 孟逐溪一看自己包在孟言溪手上,更加不能接受了:“怎么是你送过来?周淮琛呢?” 孟言溪径直从她身边走进屋,同时把包塞她怀里:“看手机。” 孟逐溪从里面拿出手机。 早上7点出头的时候,周淮琛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孟逐溪回头看了眼孟言溪,点开语音,手机放到耳边,语音自动转为听筒模式。 “队里出了点儿事,我现在赶回去处理,你包我让你哥给你送过来,等我休假……去你家找你。” 孟逐溪:“……” 白瞎了她特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那么正经,怎么不干脆让孟言溪那个电灯泡转达算了? 孟言溪已经十分自觉地在她家沙发坐下,双腿放在脚蹬上,看了眼他那个闷闷不乐的妹妹,主动替周淮琛说起好话:“知道你舍不得,哥哥也是过来人,热恋的小鸳鸯,谁不想天天黏在一块儿,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但你也稍微体谅下周淮琛,人工作就那样,组织上一个电话,他分分钟就得归队。你喜欢他之前,不也有心理准备了吗?” 其实这道理孟逐溪也懂,但还是会忍不住失落。 他们一个星期没见,昨天才在一起呆了一天。本来那么期待今天的,现在一点都不期待了,裙子也不喜欢了。 孟言溪见不得她不开心:“要不哥陪你玩?你今天打算干嘛?” 孟逐溪瞅他一眼:“打算做答辩ppt,你要帮我做吗?要拿优秀毕业生那种程度。” 孟言溪:“……” 那还是算了吧,孟言溪站起来,拍拍自家妹妹的肩,从精神上鼓励她:“你好好努力。” 想想又补了一句:“也别生周淮琛的气,人也不容易。” 孟逐溪本来想说“我生你的气都不会生他的气”,转念一想,不对,警惕地看着她哥:“你今天怎么句句向着周淮琛说话?昨晚不还一口一个畜生喊他吗?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孟言溪沉默了两秒,深沉道:“真诚吧。” 他也不算说谎,毕竟舍得给钱封口,怎么不算是真诚呢? 但凡没点儿真诚都想不出拿车贿赂他这招。 早上他去提车,人跟他说话也真诚。 周淮琛:“我这职业,平时说走就走,出任务的时候一两个月见不着人都有,你妹要是生我气了,你帮我劝着点儿,替我说点儿好话。还有小姑娘招人喜欢,你没事儿也帮我盯着点儿,别让什么狂蜂浪蝶的把兄弟墙角给撬了。” 孟言溪一面绕着他那“新车”前后巡视,一面漫不经心说:“没有吧,小丫头眼光高,除了你,这么多年我也没见她对谁提过兴趣。” “知道,就防患未然。比如说最近有个叫方知有的,一听名字就挺狂蜂浪蝶。” 孟言溪停下巡视的脚步。 “方知有?” “怎么?认识啊?” 孟言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认识,怎么不认识?说起来我爸让我给溪溪介绍个好对象的时候,我头一个就想起过他。” 周淮琛:“……” “不是,这么不讲究的名字,你到底怎么看出是个好对象的?” 孟言溪长指点点大g硬朗的车身,瞧着周淮琛着急那样,更是故意拿捏:“也没别的好吧,主要是这人性子跟溪溪像。不跟你似的,样样跟溪溪反着来。” 周淮琛不乐意了:“他像什么了?我怎么又跟你妹反着来了?” “我妹,你也看到了,散漫,咸鱼,大学生嘛,虽然过几天就毕业了,还有点儿清澈的愚蠢。你呢,自律,英勇,仗义,智商嘛……也就看着直,其实八百个心眼子,城府深得没边儿。你俩没有一个地方像的,这缘分都来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属老天放水。” 老天放水这话就过分了,谁知道老天今天放水了能不能一直放水? 周淮琛往孟言溪肩上揍了一拳,没好气说:“能不能说点儿好的?” 摸了摸鼻子,又说:“其实我跟你妹,我俩也挺像的。” “哪儿像?” 周队长瞥了眼被他挥霍出去的大g,哼笑一声:“清澈愚蠢不就挺像?我但凡脑子不犯蠢,这车也到不了你手上。” 说着,车钥匙“啪”塞孟言溪手上。 零元购完成。 第44章 5月23号那天是周日, 答辩委员会的老师们工作日要么有课要么有会,还有一名答辩委员会主席,是校外的专家, 更加不好协调时间,于是院里索性安排到周末。 学生们都是头一回毕业, 也没接触过这种事儿,临到头听说答辩委员会主席还得是校外专家, 都有些紧张。 “不会挂毕设吧?” “不至于吧,本科生而已, 又不是博士生,就我们这水平,对我们期待太高都属于是为难。” “别说, 你还真别说,我听说这次的答辩委员会主席是国外回来的大佬, 圈内大牛, 不仅自己有画廊有公司,国内那些叫得上名字的美术馆博物馆都巴不得跟他合作, 如果我们的作品能被他看上, 送去展览收藏,然后上个拍卖会……哎呀, 人生要是能得这开局, 这辈子还愁什么啊?” “开局?”另一名同学打趣,“开什么局?嘿嘿, 开局不是羊水吗?” “就说你没文化吧,一天天的就知道羊水, 没听说过commencement?” 有钱算特长吗 第50节 “commencement?” 艺术生文化课水平整体不那么高,尤其还是这么复杂的单词, 几个凑在一块儿的同学一下子都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就觉得眼熟。他们自己对英语这种公共课也没什么追求,连查都懒得查,就一听一问:“啥意思啊?” 巧了,难得有个孟逐溪知道的,笑嘻嘻问:“毕业典礼?” “没错,就是毕业典礼。不仅有毕业典礼的意思,还有开端的意思。这是不是就说,大学毕业是人生第二次开局?” 未经世事的大学生们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只会闷头往前冲往前闯的年纪,也正是因为他们年轻,所以没有回头去看人生的阅历,自然也理解不来,更无法共情,这会儿也只是插科打诨着笑骂:“少看点儿毒鸡汤吧你!真正的分水岭是羊水,那才是真的!” 大家又凑一块儿笑了闹了起来,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对于艺术生而言,毕业作品能够在知名美术馆展览,是极高的荣誉。大学生们嘴里说着自己菜,在群里排队艾特老师,拼着发“菜菜、捞捞”的表情包什么的,但就算是平时最咸鱼的学渣,在巨大的荣誉面前,也难免心怀期待,幻想自己会一朝走运,成为那个幸运儿,只是大多不会宣之于口罢了。 周淮琛这周好像挺忙的,平时孟逐溪给他发个消息,他几个小时候才能回,刚好这几天孟逐溪忙着准备答辩,学校家里来回地跑,等他打过来,她刚好又没听到,于是两人之间就仿佛隔着时差,来回消息都是隔着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 最后一条消息是周六那天早上周淮琛问她,想不想他明天去学校看她答辩? 孟逐溪隔了半小时才看到,立马回了条语音过去,毫不犹豫拒绝:“看我答辩还是看我丢脸?” 不知道答辩就是一群老师和学生互相抬杠、杠完又一起握手言和吗? 她才不要呢! 难得周淮琛这会儿手机正在身边,很快就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男人嗓音带笑:“没差,不都是‘看你’吗?” 孟逐溪又甜了,抱着手机咧着嘴笑。语音条听完一遍又点开。 看就看呗,她也想他了。 孟逐溪正准备给他回个视频过去,给他看看女朋友,“咻”的一声,周淮琛又给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那明晚,我去你家?” 男人磁沉的声线带着一股子轻佻劲儿,孟逐溪指尖软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那天藏在包包里的那只安全套,明明一整天连带着她那点儿不可描述的小心思都藏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他给发现。结果晚上回去的路上,脑子睡糊了,非但把包落在了他车上,还让他给她手机充电,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不仅发现了,他还把安全套给拿走了! 等孟言溪把包送回来,里面什么都还原封不动在那儿,唯独那只被她提心吊胆藏了一整天的安全套,被他给据为己有了。 所以这会儿孟逐溪听他那句来她家,怎么听怎么不纯洁。 孟逐溪脸热热的,想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捻着安全套的样子,一巴掌捂住脸,最终也没回他。 结果她这一个没回,第二天一早周淮琛就给她发来一个坏消息。 【周淮琛:这周临时出任务,休假取消。】 他还很有自觉,知道女朋友要不开心,都没用语音,只敢打字,打完又极有求生欲地问了一句:【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他还以为他收买资本家那套对资本家的妹妹也同样有用呢。 孟逐溪醒来看到手机的时候两眼一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天一夜的春心荡漾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情场有点失意,孟逐溪决定还是搞事业吧,没回他,去学校之前又清心寡欲地把pre再过了两遍。她也不至于怕挂了,她虽然不拔尖,但也没那么渣。就有点儿担心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答辩委员会主席。以前听学姐们说过,毕业答辩的时候导师之间意见不合都能互相抬杠,那人家都是主席了,万一跟她老师意见不合,还用抬杠吗?直接为难咋弄? 答辩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孟逐溪抽的中间号,不早不晚。到她的时候,教秘带她进去,她面带微笑抬头,正要落落大方打个招呼,一看居中坐着的那人,愣住了。 方知有。 …… 整个答辩过程超出孟逐溪预期的顺利。 方知有是个很实在的人,没有大佬的架子,没有故弄玄虚的卖弄,在孟逐溪按照流程介绍完自己的作品后,微笑着点评了几句,最后甚至直言:“我个人很喜欢你的作品,很有自己的风格,格局也很大,我觉得你很棒。” 把孟逐溪都给听愣了一下,答辩还能这样吗?反应过来连忙落落大方地道谢。 其他几位老师问的问题也中规中矩,孟逐溪都提前准备到了,对答如流。 走出会议室,孟逐溪才后知后觉地开心起来,连回家的脚步都异常轻快。但一回到家,想起那个放她鸽子的男朋友…… 她拿出手机,冷冰冰地回复男朋友:【礼物就不用了,给自己买只马克笔吧。】 过了两分钟,才劲劲儿地又补了一句:【毕竟你下次见到我应该是在美术展上,跟我的粉丝们在一起排队,找我要签名。】 周淮琛回她是两天以后,半夜1点半。 她作息挺好的,本来那个点儿她早该睡了,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天总睡得不好。她归咎于是周淮琛没回她,让她搁心里担心了。 毕竟他说去出任务,也没说出什么任务,她就总不可避免地想到他肩上那两条疤痕,生怕他有危险。越想越做噩梦,越想越睡不好。 这晚,她躺床上睡不着,抱着手机,生气地点进和他的聊天对话框。 看着最后的聊天记录还是她答辩完那天自己发过去的,他一直没回,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酸酸的,盯着屏幕上方“周淮琛”三个字,嘴里嘟嘟囔囔骂了一句:“臭男人!” 结果刚骂完,屏幕上忽然冒出来一个语音条,只有两秒,右上角一个小红点儿。 孟逐溪下意识眨了眨眼睛,都怀疑是自己想他想迷糊了。 结果眨完眼睛红点儿还在,她赶紧点开。 “行啊,签哪儿?” 男人的声线低低的,含着他不正经的时候一贯痞气的笑意。 孟逐溪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又贪心地再点了一次。 本来还想矜持一下的,硬是没矜持下去,听完摁住语音条,难掩开心地问他:“你任务结束啦?” “咻”的一声发送过去,周淮琛几秒没回,她又可没耐心地发了个视频过去,急吼吼的样子,要是周淮琛在她边儿上,肯定又要当面笑她。 结果视频响了一会儿,却被挂断了。 周淮琛倒是立刻发来语音解释:“周围有人,不方便。” 孟逐溪也没在意,就皱了皱鼻子,嘟囔:“怎么这么晚了周围还有人啊?你那什么工作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听着是抱怨工作,其实是心疼他。 周淮琛听出来了,十分受用,整个人放松下来,就笑着回:“那你呢?这么晚了还不睡,签名签到这么晚?” 他之前说话字儿少,孟逐溪还没听出什么,最后这句时间长,孟逐溪愣是给听出点儿不对劲。 “你声音怎么低低的?”她问。 周淮琛平时说话,虽然偶尔逗她的时候也会故意压低声儿,但不是这样的。他这会儿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脱力。 周淮琛过了几秒,回:“累了。” 孟逐溪看看手机时间,被说服了。 这大晚上的还在工作,不累才怪了。 她舍不得再拉着他闲聊,柔声说:“那你早点睡……” 我,我等你回来。 后半句没好意思说,一停顿的工夫,语音条就发出去了。她正犹豫要不要补一句,周淮琛那边已经回她了,不是说晚安,就说:“我下周一开始,有十天休假,都给你。” 孟逐溪看着“都给你”三个字,忍不住又抱着手机甜甜地笑起来。还没甜够,屏幕上又接连弹出两个语音条,她飞快地点开。 周淮琛:“到时候记得给我签名。” 孟逐溪:“……” 周淮琛:“签哪儿?要不就签腹肌上?” 孟逐溪:“…………” 狗男人啊!总是一本正经聊着聊着,冷不丁撩她一下! 她当初是眼瞎才能以为他是钢铁直男吧! 孟逐溪没再搭理他,手机往床头柜一放,自己美美地睡了。 另一边,周淮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消息,盯着两人的聊天屏幕,哼笑一声。 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床头,病房门推开,陈卓进来了。见他人刚醒,一只手还挂着点滴,另一只手就迫不及待地拿手机,急得跺脚。 一看男人脸上那硬汉柔情的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猴急找孟逐溪那丫头。 “我说周爷,知道您血气方刚,您也不用刚醒就迫不及待找姑娘吧?就这一会儿会儿都忍不了?”陈卓故意损他。 周淮琛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斜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过了两秒,轻哼一声:“两天没消息了,给人报个平安,省得人担心。” 陈卓走过去,将水往床头一放,笑说:“没看出来,还挺会疼人。” 第45章 周淮琛是后背受伤, 也还好是他反应快,及时冲进爆炸点附近将莽撞的队员给拖了出来,不然就不止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至少也得折个人进去。不过舍己救人的代价是,周队长自己被冲击波轰到, □□碎片扎进背里。 那个莽撞的队员就是许皓阳。 周队长身上穿着病号服,趴在床上, 跟女朋友报完平安,想起来莽撞小伙, 问陈卓:“许皓阳呢?” “外面呢,木头桩子似的,从手术室外站到这儿。也不说话, 让他回去也不回。” 说起许皓阳,陈卓的心情也怪复杂的。要说他生气吧, 他肯定生气。任务现场违背上级命令就已经大过了, 他不仅自己犯错,还让周淮琛为了救他受伤。也得亏进去的是周淮琛, 速度够快、能力够强, 及时把人给拖了出来,不然就煤气罐爆炸那一下子, 两人都得折在里面。 但想到小伙子本来其实也不是个急功近利的性格, 平时挺谦虚踏实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留下来, 拼了命也要留下来,又实在很难对他疾言厉色。再说今天这事儿, 但凡反转不那么离谱,小伙子搞不好还真能立功, 最后走特殊留用流程留在猎豹队。 只能说小伙子运气不好啊。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趟任务确实离谱。 最先接线的其实是消防那边,闹市区一老式居民楼着火,消防战士们都出发了,又接到消息,说不仅房子着火,里面还有绑匪,劫持了人质。 这要是一般的劫持案件,也用不上周淮琛他们。都说救人如救火,眼前这案子却是救火跟救人凑在了一起,而且被绑架的人质还不止一个,而是三个,一家三口,一户口本儿全在里面。再加上老式的居民楼,用电用气拉拉杂杂,好多线路都搭在外面,安全隐患很多,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将危害降到最低,上面直接派了周淮琛他们过去。 也是巧了,周淮琛他们那会儿刚列完队,正准备进行高空索降考核,也就是决定许皓阳命运的最后一次考核。一接到线,考核暂停,周淮琛立马点了几个人出列。 许皓阳自告奋勇,周淮琛想着这种任务难度不大,而且对他之后去狙击战术研究室高低也是个加分项,就把他带上了。 到那儿的时候,五楼浓烟滚滚。绑匪原本把一屋子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火舌舔舐,窗帘已经烧了大半,火苗子从窗户一路烧出来,几乎都要烧到楼上了。 考虑到里面有绑匪和人质,消防战士们没能进去,扛着水枪搭着云梯在救火,周淮琛他们冲上去的时候,消防员刚从门里接出一名人质。 人质是一名瘦削的中年女人,眼窝凹陷,颧骨突出,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由一名消防员扶着。下楼梯的时候腿没站稳,差点摔倒,周淮琛离得最近,握住她的手臂,扶了一把。 有钱算特长吗 第51节 女人条件反射地瑟缩着躲了一下。 周淮琛也没在意,指着手里的房屋平面图,问她:“绑匪在什么位置?” 女人飞快地看了周淮琛一眼,又低头看着平面图,嗫嚅着说:“都,都有。我妈在卧室,我爸在书房,绑匪,绑匪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他很暴躁,你们这么多人,更加激怒他了。他放我出来,让我跟你们说,让你们先撤一些。” 周淮琛听到最后一句,正准备下指令的手一顿,直直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女人脸上的伤是青黑色的,说明不是新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嘴角的地方甚至还有疤痕,说明更久。 周淮琛忽然问消防员:“最早是谁报的警?” 消防员隔着氧气面罩,大声说:“对面邻居,说一大早就看见这家窗帘拉死,下午又看见冒了烟,赶紧报了火警。” 周淮琛:“又是谁说的里面有三名人质?” 没人答话。 消防战士都有点儿不理解周淮琛怎么回事了,这么大火,里面还有绑匪和人质,他不想办法冲进去救人在这里废什么话。他反正没工夫在这里陪他耽搁时间,二话不说就要再次冲进火场救里面剩下的人,被救出来的女人却忽然一把拽住他:“别……先别进去!” 周淮琛眯眸看了眼女人的手,当机立断扭头,命令紧跟在他后面的许皓阳:“去物业调出入监控!” 许皓阳瞪眼儿。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调什么监控?等监控调完,里面人都烧成灰了! 许皓阳着急地往上面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火眼瞅着就快从门口烧出来了。隔着头盔,许皓阳大声说:“不用调监控,我进去突击!” 说着大步一迈,刷地一下就从几人身边挤过去,连上几级台阶,眨眼儿冲进了火场。 “许皓阳,回来!” 周淮琛直觉有蹊跷,大声下命令。然而许皓阳拼命三郎一个,竟敢违抗命令。 这个时候,女人仿佛越发六神无主,双唇颤抖,喃喃道:“别,别进去,有煤气罐……” 周淮琛神情一凛,立刻命令所有人全部撤退,自己一步迈上三级台阶,紧跟着冲进火场。 大火已经烧进了厨房,爆炸声“轰”的一声震天响,整栋楼都仿佛晃了晃。 周淮琛及时把许皓阳拖了出来,爆炸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玄关。但煤气罐爆炸那一下的冲击波还是极大,震碎了厨房的玻璃门,关键时刻,周淮琛把人扑到地上。 …… 好在消防就在现场,及时灭了火,周淮琛只受了外伤。就是有两处玻璃扎得深,人还进了手术室,不过所幸都是皮外伤。就是医生怕感染,给挂了消炎的水。 周淮琛跟陈卓说:“让他进来吧。” 许皓阳没受伤,人却萎得比受伤的周淮琛还厉害,俩眼眶通红,笔直地站在床头,冲周淮琛深深鞠下一躬:“周队,对不起!” 周淮琛:“……” 陈卓看不下去,嚷嚷着就上前来,想把他拉出去:“干什么干什么呢?能不能别总干些丧里丧气的动作?” 周淮琛挥了挥手,让陈卓出去了。 深夜的病房,输液瓶里,药水点滴往下掉。 周淮琛撩起眼皮看了眼小伙子,说:“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 许皓阳用力点头,眼角红红的,面容隐忍倔强。安静了两秒,哑声说:“我已经打了报告,主动请求离开猎豹队。” 今天之前,要是有谁告诉他,他努力了这么久、争取了这么久的一件事,最终不是败给对手,而是败给自己;不是败在战场,而是主动请辞,甚至连最后一项考核都主动退出,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但事实却是走到了这一步。 许皓阳眼眶更红了,垂着眼,没抬头,更没脸看周淮琛。 周淮琛沉默看着小伙子,到底也没开口告诉他,自己推荐他进狙击战术研究室的事儿。 批复报告今天刚下来,他本来是可以留下来的。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如果他没有违抗命令,周淮琛或许还能为他争取一二,但现在,他也只能聊胜于无地说一句:“你至少勇敢。在这个明哲保身的年代,多少人争先恐后往后退,而你一直在往前冲。” 许皓阳忽然掉下一滴眼泪。他垂着头,眼泪就径直掉到了地上。 “不,队长,我不勇敢,我很懦弱。就是因为懦弱,不敢接受自己不够优秀的事实,我才总是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我想证明给你们看……是你们错了,其实许皓阳很适合留在猎豹队。” 但终究,是他错了。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他一开始也知道,他只是……想再努力一点。 再努力一点,或许就不是这样了。 * 孟逐溪自从那晚打完电话,就心心念念数着日子等周淮琛休假。 一开始还患得患失,生怕他临到头会再次取消休假,好在这几天她每次找他,他都秒回,她才总算安心不少。 周淮琛见她这样想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明明他人现在每天都闲着,却还不能见面,得先等伤好,还要骗她说忙……好在他身体好,皮外伤恢复也快,两天就出院了。 回家后也是等着伤口完全痊愈,日常生活倒是完全不受影响,只是暂时还不能沾水、不能剧烈运动。但衣服遮着,他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他受了伤。 周队长就忍不住动起了心思,琢磨着要不去见见媳妇儿吧,就说是提前休假了。 唯一的问题是两人亲热的时候,小姑娘现在手不老实了,接吻的时候喜欢在他背上乱摸,到时候摸到纱布,给发现了怎么办? 他这边还在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受伤了呢,殊不知孟逐溪已经发现了。 孟逐溪也没想到,自己数着日子,还没见到男朋友呢,就先在热搜上看到了他。 其实上热搜的也不是周淮琛,而是当天周淮琛他们“救出来”的那名中年女人。 起初是一个博主发帖,讲自己邻居的故事。 邻居是家中独女,从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后来长大谈了男朋友,两人顺利结婚。没想到结婚后男方的本性暴露了,开始家暴女方。女方最开始都忍了,可是家暴这种事永远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后来女方终于提出了离婚,男方不答应。这么拉锯僵持着,光诉讼离婚就花了两三年。最终总算成功离婚了,女方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却不想,噩梦远没有结束。 男方不依不饶地纠缠,甚至还纠缠上了女方的父母。女方为了躲避家暴男都带着父母换了城市生活,可是家暴男还是追了过去。父母年纪大了,为了不拖累女儿,让女儿可以独自远走高飞,就双双吃农药自杀了。 女方终于崩溃,把男方骗到家里,亲手给杀了。 可是杀了人怎么处理尸体是个问题,于是女方想到个办法。她假装自己被绑架,她身上有常年被家暴男殴打出来的伤痕,这点很容易说服人,只要在警察赶到之前放火把房子炸了,做成意外失火的样子,毁尸灭迹就行。 她怕伤害到邻居,事发之前还小心论证过煤气罐的大小和煤气储量,然后把家暴男的尸体放在煤气罐旁边,就只是想把毁了她一辈子的男人炸个尸骨无存。 可是她没有想到,当天邻居只是看到房子冒烟就会立刻报火警,消防员会来得那么快。为了阻止消防员冲进去灭火,她谎称自己和父母都在里面,人质有三个,只为了拖延时间。她也没有想到,特警会来得那么快,甚至还有两名特警真奋不顾身地冲进去,差点丧命在里面。 博主一发帖,立刻引发激烈的讨论,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有人大赞她是吾辈楷模、干得漂亮;有人为她不值,认为她只是少了点儿运气,但凡她幸运一点,仇就报了;有人觉得她错了,她报仇可以,但不该连累别人,尤其是特警和消防员…… 这么高的讨论度之下,这个帖子很快就上了热搜。不久,那个“女方”也被人扒了出来,还配了图。 配的图是事发当天小区里看热闹的人拍的,一群人在警戒线外。火已经灭了,还有黑烟从黑乎乎的窗户里冒出来,穿着制服的特警和消防离开。 没拍到脸,拍到了车。 猎豹队的车身上有他们的标识,孟逐溪看到过。图片放大,一眼就认了出来。 孟逐溪深吸一口气。 难怪,难怪这些天鸽王周淮琛每每总是秒回她的信息!她还说他怎么变得这么闲! 敢情他不是闲,他是在养伤! 第46章 其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周淮琛受伤了, 帖子里也只提了一句有两名特警冲进去,但孟逐溪就是直觉那两名特警里一定有一个是周淮琛。 他总是冲得比谁都快。 煤气罐爆炸……孟逐溪单是看到这五个字就吓得心脏骤停,都不敢想象周淮琛现在怎么样了。 她那会儿刚洗完澡, 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刷地坐起来, 一把扯了脸上的面膜就给周淮琛打视频过去。 毫不意外,周淮琛不接她视频, 转成了语音。 孟逐溪那颗心悬得都快蹦出来了,又气又急, 鼻间瞬间就酸了,红着眼睛狠狠挂断语音。 周淮琛摸不着头脑,立刻回了个语音条过来:“怎么了?” 男人声线放松自在, 听着正常,可是不敢打视频却让孟逐溪心里七上八下。 她很想生他的气, 冷冰冰问他为什么要骗她, 但想到他都受伤了,人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 又实在狠不下心对他凶巴巴。她自己在那儿矛盾了一会儿, 索性没有理他,起身进卫生间洗脸。 掬着水往脸上泼了几把, 倒是冷静了下来。回房擦干净脸, 涂上简单的护肤品,就开始换衣服。 不管他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今晚她是怎么也要见到他的。 她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出来拿起手机, 问他:“在哪儿?” 周淮琛最近快一个星期回她消息都贼快,不管她隔了多久回他, 他都是秒回。也正是这份积极劲儿,让她这么深信他受伤了。倒不是说周队长从前对她不积极,他也就一开始对她爱答不理,自从亲了她以后,他一直挺积极的。但就是有那份儿心,没那份儿闲工夫。 周队长再次秒回:“在外面。” 鬼扯的外面! 孟逐溪猜他就是在医院,所以才不敢跟她打视频,想了想,回:“哦,我在家,有点无聊。” 周淮琛没懂她什么意思,孟逐溪很快又发来一句:“打个视频,你给我看看‘外面’呗。” 周淮琛:“……”到底是哪个大聪明说的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周队长环顾了下自己家,找半天没找到一个适合打视频的背景。 所以说还是周队长老土了,就为了一个背景,快一个星期不敢跟女朋友打视频,明明自己也想得跟什么似的,梦里做梦都是她。但凡周队长多刷刷直播,他就能知道,背景这玩意儿是可以买的呀!淘宝上随便搜一下,想要什么背景有什么背景,最快半日达。结果因为周队长村网通,在医院的时候怕被背景泄露他在医院,在家又怕被发现在家,愣是这么久不敢跟女朋友打视频。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在家里没找到背景以后,当机立断拿起手机就往外跑。 孟逐溪答辩前那几天总去学校,让孟言溪帮她把车开过来了,刚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周淮琛的视频请求就过来。 孟逐溪惊讶地挑了下眉。 她都做好狗男人跟她嘴硬到底的打算了,没想到他还真敢跟她视频?还在这么短时间内。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伤其实也还好,没她想的那么重? 孟逐溪心里立刻好受了一些。 视频背景是周队长八百米冲刺跑下楼在小区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一条长椅,后面是一棵树,周围是老人遛小孩儿的声音。平平无奇,哪儿都有,保证她认不出来他这是在家。 结果正准备跟女朋友斗智斗勇的周队长一看到屏幕,立马色迷心窍,啥都忘了,就挑着眉问:“在家穿这么漂亮?” 有钱算特长吗 第52节 孟逐溪怔了下。 她刚才脑子里全是他,都没有认真打扮,就随便洗了脸,换了衣服,头发也是自然垂落的状态。这会儿听周淮琛冷不丁夸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刚没注意,顺手就拿了那条v领掐腰的真丝长裙,他好像确实挺喜欢她穿这条裙子的。 不过她今天可不是去让他开心的,故意跟他对着干,意兴阑珊说了句:“不漂亮,开美颜了。” 周淮琛哼笑一声。 谁家姑娘这么会给自己的美貌泼冷水啊? 孟逐溪盯着他那边的背景,仔细分辨:“你在哪儿呢?” 那棵树看不出什么,长椅也看不出什么,哪儿都有这玩意儿,医院也有。可是周围有老人遛小孩儿的声音,医院可没这声音。 他回家了?孟逐溪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知道自己一会儿该去哪儿找人算账了。 周淮琛还做出一脸不甚在意的样子:“一小区里,等着执行任务。” 不是等着执行任务,是等着伤好吧?孟逐溪在心里“呵”了一声,说:“挂了。” 周淮琛:“?” “不是,咱俩好不容易打个视频,你怎么就挂了啊?”周队长急了。 几天没见,乍见女朋友,他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恨不得抱着屏幕就啃两口,怎么这丫头一脸冷淡? “你不想我啊?”他问,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心里期待得不行。 结果对面那没良心的小姑娘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儿冷脸:“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再想。” 也不说什么事,要等多久,说完就绝情地挂了。 耳边拉长的一道“滴”声,屏幕里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应声消失。 周队长:“……” 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刚这么想着,整个小区都像是在回应他似的,忽然自四面八方齐齐发出一道嘘声。 周淮琛:? 不是,嘘什么嘘?他女朋友只是有事暂时没空想他,又不是不要他了! 结果下一秒,往四周一看,整个小区都陷入了黑暗。 原来是停电了。 周队长自嘲地笑了一声,起身回家。 这会儿时间才八点过,停电以后,大家暂停了所有娱乐,各回各家,小区里瞬间安静得跟半夜十一二点似的。 周淮琛自己坐在沙发上反省了一会儿,把女朋友不理他归咎于两人太久没见面,小姑娘生气了,得哄。可怎么哄是个问题,他现在人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背上的伤口倒是不疼了,今天还有点儿痒,应该是开始结痂了。要不洗个澡浅试一下吧,要是沾水也没出血就说明好了,那明天醒来就去找她。 周队长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判断伤好没好的方式一向这么简单粗暴。直接脱衣服,解了纱布扔垃圾桶,走进浴室。 孟逐溪拿着周淮琛家的钥匙过来的。知道他没事儿以后,担心下去了,心里那股子气性又上来了,风风火火杀到他家,就准备抓他个“人赃俱获”,看他还怎么圆谎! 结果打开门,一屋子黑暗。 睡了? 她手摸到开关,想想又停住。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做贼一样,摸着黑从客厅一路往卧室走。 周淮琛刚洗完澡从主卧卫生间出来,没穿衣服,就下半身围了条浴巾。 这个澡洗得很满意,全程水流过背部肌理,没沾出血水来。周队长心里琢磨着明天几点起床去见女朋友,连擦头发的动作都甚是轻快愉悦。 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不是正常的脚步声,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显得偷偷摸摸。要不是干他这行得耳聪目明,还真不能够发现。 周淮琛擦头发的手一停,漆黑的眸子往门的方向看去。 哪儿来的小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卧室的门没锁,孟逐溪轻轻往下一按门手,没发出声,门就开了。她大喜,提起脚步就往里进。 卧室里拉着窗帘,连月色也没有,比客厅更黑。她刚走了一步,还没适应黑暗,人就被一股力道扯了进去。下一秒,又被推到墙边。 脸对着墙,手被按在腰后,她轻轻“啊”了一下,呼出声。 周淮琛一只手刚折过她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正准备把她按到墙上制住她。忽然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格外熟悉,心里“咯噔”一下,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黑暗中,男人安静了一秒,忽然哼笑出声。 紧接着,孟逐溪就被他拉了回去。离开冰冷的墙面,他轻轻一推,小姑娘就被推到了他的床上。 仍旧是背对着他,一只手还被他按在腰后,他完全制住她的姿势。 孟逐溪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立马就知道是他了,以为男人还没认出她来,竟然像押坏人一样把她押到床上。 他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要铐她吗! 孟逐溪回头,正要生气地骂他一句。下一秒,男人就从身后压上来,抱住了她。 他没穿衣服。 孟逐溪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她的裙子后背开得低,他贴上来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他胸口紧绷结实的肌理。 肌肤相贴,没有寸缕。他胸膛炙热的温度贴着她后背的皮肤,灼着她的身子。 到嘴边的声儿霎时就消了,只剩下睁得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直直看着他。 周淮琛也直勾勾盯着她。 他把她压在身下,她扭过头瞪他的瞬间,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四目相对,分分寸寸的距离,呼吸交错,他却仿佛没认出她似的,玩味地笑问:“哪儿来的小贼,这么晚了来干嘛?” 他压着声儿,嗓音低沉喑哑,身上还有刚洗完澡后残留的潮气,说不出的性感。 孟逐溪的眼睛这会儿适应了,黑暗中,能看到男人英挺的轮廓和漆黑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他声音玩味调笑,可是目光却专注、贪婪。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思念。 她脑子里白了一瞬,主动吻上他的唇。 …… 黑暗的夜晚,干柴偶然撞进一团烈火。 第47章 (已修) 其实孟逐溪没想做什么, 连吻他都很纯洁,就是这么久没见,想他了。一见着面就这么个姿势, 他的嘴唇又离她这么近,近在咫尺地勾引着她, 她意志力一个薄弱,就亲了上去。 但这一次, 男人跟她明显不在一个节奏上。 周淮琛从把她扔床上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跟她纯洁下去。 他的吻一上来就强势深入。孟逐溪本来亲了两下就想撤退,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 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勾着她的舌尖,步步紧逼。 很快, 两人的呼吸就都重了起来。 停电的夜里,整个小区都没有灯光。房间里只剩下原始的黑暗, 回荡着彼此粗.重的喘.息。 孟逐溪扭着头亲他, 这姿势没一会儿就难受起来。周淮琛当然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还不舒服,一只手撑在床上借着力, 另一只手搂着小姑娘的身子, 引导着她在自己身.下翻了个身。 大床发出一阵暧.昧的声音,孟逐溪换成了仰躺的姿势。 小姑娘躺在他的床上, 肤如凝脂, 长发铺散,直勾勾看着他, 眼底春.情荡漾,看得周淮琛哪儿哪儿都滚.烫, 呼吸比刚才还粗.重。 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又忍住了。不,应该说是没忍住。什么都没说,只管俯身凶狠地亲她。 他这会儿不想用说的,只想用做的。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脖颈,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手指摸索到她后背的拉链,就要往下拉开,孟逐溪忽然侧开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开灯……” 男人怔了下,旋即轻笑一声:“没灯,停电了。” 孟逐溪:“……”很难说她来得是巧还是不巧。 男人搂着小姑娘的小腰往自己硬.硬的腹部按,在她耳边哑声问:“要不这次先这样,下次再开灯?” 他不这么她也感觉到了。 这男人看着挺禁欲的,其实忒不经撩,几乎每次热情地亲吻他身体都有反应,只是以前他会克制、会隐藏,今晚是藏都不藏了,眼睛里的欲.望放肆张扬。 她抬眸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哼了一声:“周队长,你抓贼都是这么抓的吗?” 小姑娘给他亲得眼底水光迷离,睨他的眼神跟勾他差不多,看得他骨头都酥了。 他忍不住俯身埋在她脖颈间。 她身上香香的,是那种甜糯甜糯的、奶呼呼的少女体香。他沉迷地吸了一口气,含糊问:“怎么抓?往床上抓?” 说着又一本正经“唔”了一声,说:“看情况。” 孟逐溪问:“看什么情况?” “正常情况下刑法伺候。”周淮琛侧头瞧着她,哼笑一声,“是你的话,我亲自伺候。” 孟逐溪:“……” 男人说完,唇舌暗示意味十足地在她的脖颈间游移,指尖捻着她后背的拉链,要下不下,又哑声在她耳边,最后问了一遍:“要吗?” 如此直白的询问,让孟逐溪一颗心跳得飞快。 她心里喜欢的男人刚洗完澡,没穿衣服,浑身上下就围了一条浴巾压在她身上亲……她不想要才怪。 尤其男人还特别知情识趣,会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的心思。她都没吭声,他就知道了答案。 “呲——” 拉链往下拉的声音格外缓慢,在黑暗里清晰入耳。像是给这对干柴烈火浇了一把油。 孟逐溪浑身软得厉害,却还是按住了他的手。 有钱算特长吗 第53节 周淮琛询问地看向她。 小姑娘注视着他,坚持道:“开灯。” 这一次,周淮琛知道她想干嘛了。有点无奈,她今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就猜到是暴露了。 周队长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唇,轻哄:“就受了点儿小伤,现在已经好了,不信给你试试?” 试个头。 “我要看。”她声音有这种时候特有的娇和媚,又有着不容糊弄的坚定。 周淮琛盯着她看了几秒,认命地从姑娘身上起来。 “得,我给你找蜡烛去。” * 周淮琛找蜡烛的时候看到物业管家发的消息,说电路损坏,正在极力抢修,没说要抢修到什么时候。其他业主都有点儿情绪,他倒是没有,想到刚才黑乎乎的,小姑娘忽然摸黑进他房间,他给人扔床上那画面,血又一股脑往下面冲。 刚才就该不管不顾先把人办了再说。问就是抓贼,大半夜来他家做贼就这待遇。 让她亲身试试他的身体到底好不好,她就不会再觉得他在骗她了。 周淮琛家里其实也没正经蜡烛,还是上次全城创文,社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上门宣传,让填回访表,填完送了几支香氛蜡烛。周淮琛刚找出来,小姑娘就出来了。 他心里还盘算着让她检查完伤口继续跟他做刚才没做完的事儿,不怀好意地推着人往卧室里走:“进去看。” 小丫头却故意跟他作对,不,就要在客厅。 周淮琛乐了:“万一邻居家阳台有望远镜,你舍得让我给别人看?” 孟逐溪飞快地看了眼他的身体。 她其实也没见过这样的周淮琛。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衣着禁欲整齐,要么军装,要么作战服,至少也是衬衫长裤。就算是亲她的时候用那滚.烫的玩意儿顶着她,也是个衣冠禽兽的样子。 就像他的欲.望,从前总是藏在世俗的道貌岸然之下,今晚终于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明晃晃呈现在她面前。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只要她轻轻一扯他身下的浴巾,就能看到最原始的周淮琛。 原始的身体,原始的欲.望,只给她一人。 孟逐溪其实也想,但她更担心他的身体。 她转身去拉上客厅的窗帘,回头对他说:“现在看不到了。” 周淮琛认命地把那几支心形的香薰蜡烛放到茶几上,打火机一一点燃。 蜡烛的火苗微弱,没有风也轻轻摇曳,将空阔的客厅照出一室暖黄。 孟逐溪走到他面前,借着幽昧的光线在他身上看了看。 他的脸好好的,上身也只有上次见到的那两条陈年伤痕。她仰脸问他:“伤哪儿了?” 小姑娘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对他的爱慕和担忧,看得男人骨子里的火气和邪气全上来了。 周淮琛垂了下眼皮,喉结滚了滚:“浴巾扯开看看。” 孟逐溪:“……” 但凡他刚才亲她的时候反应不那么大,她都得稍微信一信。但现在,她信他就是她蠢! 孟逐溪生气了,扭头就要走。男人这才急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将人拉回怀里,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好声好气地服软:“在背上。” 孟逐溪想起他刚才骗她扯开他浴巾那流氓样,气得轻轻捶了下他肩。 周队长认错态度一向良好,不吭声,就哄:“我错了,真在背上,不信你看看。” 孟逐溪把他推开,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借着蜡烛不甚明亮的光线,她看清了男人后背上好几条细细的伤痕。大多结痂了,只有其中两条,长得刺目,有差不多五厘米那么长,还缝了针。 孟逐溪心疼地抚上他的后背,也不敢去碰他的伤口,只敢在附近,指腹轻抚游移。 “疼吗?”她轻轻凑上去,心疼地吹了吹。 周淮琛被心爱的姑娘又是摸又是吹的,疼没觉得,就觉得热。但他刚撩过了火,现在不敢了,老实说:“不疼。” 孟逐溪又问:“缝针的时候打麻药了吗?” 周淮琛低笑:“这点儿伤哪儿用得着打麻药?” 那肯定很疼。 孟逐溪就知道他的“不疼”是嘴硬,心口酸软,忍不住在他的后背轻轻落下一个吻。 男人身体倏地绷紧。 孟逐溪这会儿眼角都是热的,满心纯洁,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唇久久停留在他的后背。 周淮琛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返身抱住她,正要俯身亲下来,却见小姑娘脸上两行泪,在烛光下反着光。 男人一下子慌了。 怎么就哭了?这不都好了吗? 大老爷们儿这种时候的脑回路又直得可怕,想着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挨到伤好,总算能混过关了,怎么最后还是给人惹哭了? 他连忙抽了张纸,手忙脚乱给小姑娘擦眼泪,一迭连声地哄:“不疼,真不疼,这点伤不算什么。而且就是个意外,我正常情况下基本不受伤。” 孟逐溪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他。 周队长心都给她看化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吻她。跟刚才那种擦.枪走火的吻截然不同,这会儿只剩下柔情万丈。 孟逐溪闭着眼,喃喃问:“为什么骗我?” 周淮琛吻人的动作一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说什么,都能再把她招哭。 小姑娘抱着他的腰,头埋进他的胸膛,带着鼻音问:“是因为上次我说,你要是进医院我就跑了吗?” 周淮琛一怔,她要不说,他都忘了。 孟逐溪更紧地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闷闷地说:“对不起,我那只是玩笑。” 这个时候还会跟他道歉的孟逐溪,真的是戳到了男人心尖尖儿最软那块软肉上。 “我知道。”他紧紧抱着她,亲吻落在她发顶,哑声说,“以后再不瞒着你了。” 男人的亲吻从眉眼一路往下,到脸颊,到嘴唇,渐渐变得急切粗.重。 孟逐溪仰着头,迷乱了一会儿,想着他背上那两条伤痕,不敢让他乱来,又偏着头躲他,暗示地说:“等你拆线……” 周淮琛这会儿哪儿还等得了?咬着她耳朵说:“这线不用拆。” 这是孟逐溪万万没料到的……一瞬间,人已经被他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回卧室。 被再次扔回床上,后面的一切就变得心照不宣。 男人紧接着一条长腿跪压上来,覆在她身上,没有立刻吻她,就直勾勾盯着她。 蜡烛都在客厅,卧室里只有从客厅流进来的一点点暖色昏昧的光,在男人眼底跳动成了欲.火。 身下的姑娘,像一朵将绽未绽的牡丹,明媚娇妍,热烈倾城。 他情不自禁问:“你说的美颜加哪儿了?” 孟逐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来之前打视频,他说她漂亮,她跟他对着干,说不漂亮,加美颜了。 男人的身体压下来,咬上她的唇,哑声说:“加我眼珠子上了吧。” 小姑娘的心霎时甜得要化开,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他。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问她要不要,直接拉开了她的拉链。 “呲——” 比起刚才的缓慢,这一次一拉到底,声音也更加响亮果决,像极了男人此刻势不可挡的欲.望。 孟逐溪抱着他的背,仅剩最后一丝理智了:“你还有伤……” 男人抱着她的身子,三两下将她身上的裙子彻底剥开,扔到床下,吻着她的耳垂问:“你要在上面吗?” 孟逐溪反应了下在上面是什么意思,想到那个画面,脸烫烫的,嘴硬地哼哼:“不要。” 周淮琛笑了一声:“那没事。” 孟逐溪最后那丝理智终于也彻底崩溃了,躺在他身.下,迷迷糊糊吻着他,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往下摸,摸到他的腹肌往下,找到浴巾打的那结,急切地扯开。 浴巾很快就和她的裙子一起,凌乱地躺在了床下。 …… 他里面什么也没有穿,浴巾剥开,她立刻就感觉到了。 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是孟逐溪从未体会过的,以前虽然他也有反应,但至少隔着两人的衣服,远没有此刻的冲击来得强烈。 孟逐溪往后缩了下。 男人在她耳边哼笑一声。 这声嘲讽太明显了,像在笑她叶公好龙,小姑娘不甘示弱,先发制人地谴责他:“你里面怎么什么都不穿……” 男人手指勾着她身后的内衣扣,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解开了。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说:“刚洗完澡。” 说着,那股恶劣劲儿上来了,故意往她沉了沉腰,问她:“要我现在穿上吗?” 孟逐溪浑身都酥了,含娇带.媚地睨了他一眼,轻哼:“那你去穿。” 她嘴里这么说,两条白皙纤细的腿却口是心非地主动勾上了男人精.壮的腰。 周淮琛被她勾得头皮发麻,一把搂过她细软的腰肢,狠狠往自己身.下拖。舌头探入她的口中,又凶又用力。 …… 今夜,整个小区都只剩下一片原始的黑暗。小区的灌木丛里偶尔传出几声细微的哼鸣,给这仲夏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原始而漫长的舒服惬意。 客厅里燃着的蜡烛光线昏昧,快要燃尽的时候,火苗晃动得越发急促厉害。 男人的身体背对着客厅照进来的光,在床上落下高大的黑影,完完全全罩住了身下小姑娘一身白腻的肌肤。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四月底就开始开空调,五月初全国接连大暴雨,中旬以后气温一路回去,到现在即将进入六月,反而不怎么热了,夜里都不用开空调,网上时不时有人说今年气候反常。 床上的两人却都是一身的汗,肌肤相亲的地方黏腻潮湿,又像两块磁石似的,短暂地分开,立刻紧紧吸附回去。 一滴水珠落在孟逐溪雪白的胸口,带着男人身体里滚烫的温度,她一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他洗完头发后没吹干留下的潮气,又在这一场原始的纠缠里变成了汗水。 有钱算特长吗 第54节 她轻轻抬眸,黑暗中,对上男人依旧残留着克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一头隐忍的猛兽。一身小麦色的肌理紧绷有力,上面布了一层薄汗。 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抬起身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五个字。 他哼笑一声,这时候的声线格外低哑性感,咬着她耳朵,低声说:“这么娇,我怕我一用力就把你给折坏了。” 孟逐溪湿漉漉地瞅了他一眼:“那你来折。” …… 第48章 在床上还要口嗨的下场就是, 孟逐溪真的快被折坏了。 臭男人真没跟她夸张,那力气大得吓人,她都快被他弄散架了。 又很刺激。 停电的夜晚, 视觉里只剩下憧憧黑影与轮廓,听觉和感官被无限放大。纠缠的身体、粗.重的喘息……男人蜜色的双手紧紧掐着她柔软的腰肢, 手指陷进她雪白的皮肤里。 两种颜色,两种对抗。雪白与蜜色, 娇软与坚硬,有种无法言说的冲击。 孟逐溪又疼, 又情动不已。 后来周淮琛稍稍离开她,伸手拉开床头柜想要拿里面的东西套上,她也不知道是怕他走了, 还是一时片刻都舍不得,迫不及待地勾住他的脖子, 凑上去就吻他。胡乱描了下他的唇形, 就撬开他的齿关,主动与他纠缠。同时挣扎着坐了起来, 主动跨坐到男人的腿上, 与他正面拥吻的姿势。 周淮琛呢,平时体力是不错, 但这事儿上头他也是第一次, 缺乏实战经验,小姑娘又紧得要命, 本来就是为了让她舒服,辛苦忍着。结果孟逐溪偏不知天高地厚, 他被她忽然来这么一下弄得尾椎骨一麻,一个激灵…… 嗯……男人紧紧抱着她, 喉结上下滚动,喉间发出一道低沉的呻.吟。 周淮琛动情的时候会出声,有时候在她耳边说几句不正经的,有时候会从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呻.吟,性感极了。孟逐溪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总是又喜欢又激动。 但此刻却有点傻眼儿。 她没经验,不知道正常是不是这么个流程,但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呢? 虽然时间也不短,从小周队长正经进来至少也有十来分钟了,但不是,不是……还没开始戴套吗? 周队长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这么没用。连套都还没来得及戴,小姑娘坐他怀里纵着小腰一扭,他就被弄得缴械投降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两人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周淮琛头埋在她香软的颈窝里,好一会儿没起来。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琢磨着要不要让她吃药。 那个药肯定对她身体不好,可他刚才没把持住,被小姑娘一勾就直接弄进去了,万一怀孕……他倒是巴不得要,可人姑娘年纪还这么小,刚大学毕业呢,愿意生吗? 他心里迅速琢磨了一会儿,说:“24小时之内,我给你一份全面的体检报告。” 他的意思是,先给她证明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后面要不要吃药,再看她自己的意思。要是能接受怀孕的风险,他明天天亮就打报告,向组织上申请结婚。要是人暂时还不愿意生,那就吃,以后他保证注意,再不犯同样的错,让她受苦。 结果这话在孟逐溪听来,直接就理解成了周队长觉得丢脸,在迫不及待用体检报告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是不行。 那孟逐溪多贴心啊,哪儿舍得让自己喜欢到心尖尖儿上的男朋友自卑?紧紧抱着他,现成的理由都给他想好了,柔情缱绻在他耳边说:“不用,我知道你是受伤了,状态不好。” 周淮琛:“……” 他状态不好? 男人在床上半点儿激不得,这一点,就连从来不会被激将的天之骄子周淮琛也不例外。 大手扣住怀里姑娘的后脑,一只手扣紧她的腰,他一言不发,侧头就吻了上去,带着狠劲儿。 周队长平时锻炼卖力,二十七年从来没碰过女人,养生也养得极好,如今正值体力巅峰,恢复的速度惊人。没亲两下,孟逐溪就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变化,再次傻眼儿。 “这么快吗?” 她被他亲得呼吸急促,轻喘出声。 她想说的其实是,他不是刚刚才那什么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又恢复了?但男人骨子里那股恶劣劲儿上来了,明知道她什么意思,故意曲解她,咬着她柔软的唇,混不吝地拖着嗓音说:“不喜欢快的?行啊,我这次慢点儿。” 孟逐溪脊背一麻,有种在劫难逃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相当精准。 周队长说到做到,第二次真的无比漫长。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会无师自通,极度缺乏经验的周队长在潦草结束了第一次以后,直接就开悟起飞了。后背上还有伤口呢,那花样照样整得层出不穷。 就是可怜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两人之间体型和力量本来就悬殊,后来孟逐溪实在受不住太多的生理刺激,直接被他弄哭了。 两人最后一刻的时候,刚好来电了,满室的灯骤然亮起,照着床上抵死相拥的一双人。 粗重的喘.息急促而凌乱,回荡在白亮的光里。 一个软一个硬,一个嫩一个糙,说不出的视觉冲击。 …… 快乐的后果就是,孟逐溪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来周队长刚刚品出点儿滋味,正是有心有力的时候,还想着再来一次。一看小姑娘可怜巴巴那样,又按下了那点儿禽兽心思。后来抱着人进浴室清洗的时候,发现都肿了,心疼得不行,又做小伏低地道歉。 但餍足的男人,就算是做小伏低,眉眼间也全是神清气爽。 看得孟逐溪忍不住往他胸口上揍了一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都跟你说轻点儿了。” 周队长本来想说,不是我太重,是你体力太差,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能这么没良心,才刚把人弄完就跟她斗嘴。哼笑一声,顺着她说:“行,下次我再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轻点儿。” 孟逐溪:“……” 这次才刚结束呢,怎么就开始想着下次了? 小姑娘体力不行,才两次,第一次都还不怎么算,就沾床睡着了。 这一夜,周淮琛怀里抱着孟逐溪,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圆满。直到她睡着,还俯身恋恋不舍地亲吻她的眉心。 从今以后,就真是他的姑娘了。 这辈子也没别人了。 * 孟逐溪昨晚是真给累惨了,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醒来腿间还酸着,嗓子也哑哑的。 昨晚上没少被他弄得喊出声。 难得男人还在床上。 周淮琛一大早其实醒过一次,他有属于自己的生物钟,甭管昨晚多么卖力,今天还是保证一大早准时醒来。睁眼一看怀里小姑娘还睡得呼呼的,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白里透红的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又觉得十分圆满,搂着人睡了个回笼觉。 周队长上军校后就没这么舒服地睡过懒觉,今儿破天荒搂着女朋友享受了一回。醒来时间也晚了,他索性赖在床上,也没起。 孟逐溪醒来的时候,男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低头打字。发觉她醒来,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目光,往她看来一眼,眉眼里都是神清气爽的笑,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孟逐溪醒来后一般要醒会儿神,现在身边忽然睡了个男朋友,她暂时还不习惯,懵懵地眨了下眼,茫茫然望着他。 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昨晚干了什么? 周队长经过了昨晚被质疑的第一次,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贯自信心爆棚那股痞吝劲儿,也不怕她睡完自己不认账,由着她在那儿醒神儿,回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孟逐溪自己醒了几分钟,想起来了。雾蒙蒙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昨夜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眼底浸出水光。 周淮琛是她的了呢。 男人这会儿也没穿衣服,就随意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腰腹以下搭着一条薄被。孟逐溪看着看着,又眯起眼睛,垂涎起来。 这男人身材是真好,宽肩窄腰,肌肉精壮,紧绷的线条蓄满了无尽的力量……咳,关于这一点,她昨晚可算是亲身领教过了。 一开始很疼,很是吃了点儿苦头,但后来也得到了极致的快乐。 跟他做这个事情,她还是喜欢的。 这会儿自己也没穿衣服,被子底下的身子光溜溜的,孟逐溪还是没他那么大方,小心翼翼地卷着被子往身边的男人挪了挪。 “你在打什么?”她凑到他身边问。 就问,也没看他的手机。她一向很有分寸感。 周淮琛现在不用她这个分寸感了,一条手臂搂着姑娘的腰,直接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一只手大方地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给她看。 是个文档,上面两大段分别是他们俩的个人信息,现在正在打的这段是两人的恋爱情况说明。 斗大的“恋爱情况说明”六个字小标题下面,孟逐溪大致扫了一眼,简明扼要的一段话,包含了他们相识、相恋的整个过程。 “这是什么?”她好奇问,“你在写日记吗?” “你看我像是写日记的人吗?”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在打恋爱报告。” 孟逐溪吃惊:“你们这么严格的吗?谈个恋爱还要打恋爱报告?” “不结婚就不用打,要结婚就得先打着了。”周淮琛很自然地解释,“打完恋爱报告才好打结婚报告。” 孟逐溪听见“结婚”两个字,心尖儿霎时热了热。 这男人雷厉风行的样子真的每每让她心动不已。 第一次亲完她就给家里钥匙和银行卡,昨晚刚跟她做完,一大早就起来打恋爱报告,准备结婚。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周淮琛身上这股子担当呢? 不过女孩子天然还是有点儿骄矜的,明明心里甜得不行,嘴上偏要嘴硬:“谁要嫁给你啊?” 周淮琛在这种事上思想还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总觉得姑娘给他亲了给他睡了,就是他的人,他这辈子都得对人负责。 “人都是我的了还不嫁啊?” 男人手机往旁边一扔,拖着语调,目光邪气地打量着她。手也不老实,探进她的被子里,顺着她柔软的胸腰、平坦的小腹一路往下滑。 孟逐溪也不甘示弱,挑着眉说:“你也是我的人啊。” 手隔着被子,也按在他小腹下面,挑衅地说:“你不是说每天早上会有反应吗?那……你今天早上是累了吗?” 很明显,小姑娘经过昨晚一夜,胆子又大了不少。 男人垂眸看了眼她那只不知死活的手,忽然低笑一声,被子一扯,迅雷不及掩耳就钻进了她那边,将至今未着寸缕的姑娘压在了身下。 不无暗示地沉了沉腰,咬着她耳朵,低声说:“你试试不就知道我累不累了?” 天光明亮,初尝禁果的小鸳鸯却一点禁忌也没有,一点就燃。 很快在床上激烈地拥吻起来,翻滚调情。 不识趣的门铃声响起,男人都懒得理会,头仍旧埋在她胸口。 孟逐溪其实也不想理会,她现在就只想理她的男朋友。但没一会儿,周淮琛扔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55节 来电显示——孟言溪。 孟逐溪先看见的,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推了推身上的男人,把手机拿给他看。 “我哥……”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脸被捉奸在床的心虚,只差没当场躲起来了。 “瞧你胆小这样。”周淮琛翻了个身,从她身上下来,跟她平躺在一块儿。 慢条斯理接过手机,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孟逐溪还以为他多气定神闲呢,结果他拿着手机,看着屏幕,迟迟不接。 孟逐溪推了推他,男人忽然转头看向她,问:“我现在喊孟言溪哥,是不是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孟逐溪:“……” 手机铃声还在响,周淮琛摸了摸鼻子,特别有良心地说:“但是不喊吧,我又觉得我挺对不住他的。” 第49章 周淮琛没有妹妹, 不管是周家还是林家,底下都只有他一个。他没经历过兄妹这种亲戚关系,其实挺难对孟言溪这当哥的感同身受的。 你说他疼孟逐溪吧, 看得出来,是挺疼的, 有什么事儿大资本家都是亲自替他妹出头。但你说他嫌弃吧,也挺嫌弃, 一口一个清澈愚蠢的猪猪……但究竟疼到哪个度,嫌弃到哪个度, 周淮琛是真拿捏不准。 周队长工作上从来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难得遇见孟言溪这么个虚虚实实的“敌人”。但无论孟言溪多么捉摸不透,他自己代入下当哥的角色。 要是他把人当兄弟, 结果人把他宝贝妹妹给睡了,第一次还弄在了里面…… 周队长电话接通的时候特别识时务, 就准备叫哥了。坦白, 该打打该揍揍。 结果小姑娘忽然回过神来,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 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冲他摇头,手心又嫩又软。 他一刹那被美色所惑, 慢了一拍, 孟言溪的声音已经顺着手机传出:“周淮琛,我知道你在家, 快开门。” 孟逐溪做贼心虚,傻眼儿了, 用眼神询问他:他怎么知道的啊? 她甚至还下意识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眼。 怎么着?还想从窗户逃跑?他们光明正大谈恋爱,又不是偷情。 “这是9楼。”周淮琛亲了下她的手心, 又握住她的手拿开,凑到她耳边用气音提醒她。 提醒完又把小姑娘按在自己怀里,镇定自若地反问孟言溪:“你知道什么?” 孟言溪“呵”了一声:“还藏呢?快开门,知道你受伤了,来看看你怎么回事儿。放心,没跟我妹说。” 要是孟言溪知道他口中的妹妹此刻正躺在电话那头男人的怀里,衣服都没穿,他高低得骂一句: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周队长看了眼怀里的姑娘,扔下一句:“等着。” 挂了电话。 孟逐溪一听孟言溪只是来探伤,长长松了口气。周淮琛见不得她偷摸那样,又不肯起来了,翻了个身把人压在下面,又搂着她没完没了地亲。 孟逐溪推他:“快去给我哥开门啊……” 他含混地“嗯”了一声,一把拉住她推拒的双手,往头顶一摁,让她被迫挺起饱满的胸,另一只手握住她滑腻的大腿,色.情地环到自己劲瘦的腰上。 孟逐溪瞪眼儿,挣扎着不让他得逞:“你疯了吗?我哥就在外面啊!” 男人在她耳边恶劣地低笑,又痞又坏:“别挤,一会儿挤进去了别想再让我出来。” 孟逐溪:“……” 要不是双手被他摁住了动不了,真恨不得捶他。 周淮琛伏在她柔软的胸上亲了一口,抬头说:“跟我一块儿出去。” 漆黑的眼珠子牢牢盯着她,目光坚定。 孟逐溪渐渐回过味儿来,周队长这是……坦荡了一辈子,不想跟着她偷偷摸摸呢?她忽然就乐了,看不出来,周队长这么看重名分。 瞧他仗着力气大欺负她这样,她那股劲儿也上来了,慢条斯理地摇头:“不去。” 周淮琛就亲她,这种时候故意跟她厮磨调情,让她着急。 但孟逐溪这会儿已经知道他在意什么,反而不急了,甚至比他还主动。手指点着他的胸膛一推,翻身就把人压在了下面。 周淮琛躺在她身下,挑着眉,提醒她:“你哥可就在门外呢。” “你不是不急吗?”小姑娘趴在他怀里,也学他挑着眉。 两人都不甘示弱,就看谁先着急。 周队长忽然哼笑一声,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啊?” 周队长怎么可能见不得人?有这么个男朋友,她都别提多骄傲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吧,有点特殊。 他们家目前是,孟淮年纪大了,平时超然物外,暂时看不出什么心思。但孟时序和孟言溪这父子俩态度就很明显矛盾了,一方面他们也挺欣赏周淮琛,觉得她能喜欢周淮琛是好事儿,但另一方面,他们又见不得她太喜欢周淮琛。他们愿意让她在这个年纪跟男人谈一场爱得死去活来的恋爱,而这个时候,周淮琛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最佳人选。他能惊艳她整个青葱岁月,从此以后,但凡比周淮琛差点儿的,都没办法入她的眼。但要是周淮琛真想把她娶回家,他们就不是那么乐意了。 孟逐溪平时看着挺没心没肺一姑娘,其实对爸爸和哥哥,尤其是对爸爸的情绪特别敏感。孟时序和孟言溪自己还在那儿拧巴着呢,她就已经把他们那点儿小心思摸得透透的了,所以最近在他们面前,故意表现得对周淮琛挺冷淡。 问就是还行吧、一开始挺喜欢的、接触以后也就那样、也没时间陪她、主要还是人太板正了没劲儿……她甚至还“晚来叛逆”,好几次当着孟时序的面建议孟言溪去染个黄毛打个耳钉,说男生还是要染一头黄毛,打架喝酒一口烟嗓的样子最迷人。 把父子俩吓得不轻,张嘴就是周淮琛有多好多好,男人就得是周淮琛那样的。 周淮琛最近在父子俩那儿口碑爆表。 要是这时候发现她跟周淮琛其实已经暗度陈仓了,孟逐溪都不敢想象他们心里得拧巴成什么样。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也会不好意思啊!谁乐意跟男朋友狂欢一夜醒来就面对自己亲哥啊! “下次吧。”孟逐溪敷衍地说。 “这次,没商量。”周队长态度坚决。 孟逐溪忽然转了下眼珠子,目光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 这个地方太明显了,线条又凌厉硬朗,总是很吸引她……孟逐溪情不自禁地俯身,轻轻咬住,同时伸出舌头,舔过那块硬硬的凸起。 周淮琛瞳孔霎时放大,情不自禁闷哼一声。 小姑娘湿热的舌头再次舔过,周淮琛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捧住她的脑袋,将人拉开。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子在噼啪燃烧。 孟逐溪这时候还在火上添油,不知死活地凑上去就要亲。 周队长多了解自己啊,知道这会儿两人要是真亲上了,那这门今天一天都不用开了。 他克制地侧开头,小姑娘扑了个空,亲到了他的脸上。 他咬着牙,底线又一次往后退:“下次就下次,不准反悔。” 孟逐溪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得意地笑。 周队长:“……” 原则碎成渣渣。 * 就这,孟言溪还嫌他开门慢了呢。 “怎么开个门这么久?” 孟言溪靠在门框上玩手机,目光上下往他身上扫了眼。 孟言溪已经算高了,一米八三大高个,但比起周淮琛还是要矮个几厘米。只是周队长这会儿刚睡完人妹妹,又中了美人计,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坦白自己干过的混账事儿,问心有愧,总觉得孟言溪那目光挺居高临下的。 他往身后一靠,示意孟言溪进来,含糊地“嗯”了一声,说:“拼了老命起来的。” 拼了老命从温柔乡里起来的。 孟言溪还以为他是伤得重,进门的时候关心了下:“伤哪儿了?要不要给你介绍医生?” “不用,就背上扎了两道口子。” 周淮琛在他身后拉上门,回身问:“从哪儿知道的?” 孟言溪走到沙发,当自己家里一样坐下:“热搜,看着你们队的队徽了。” 要么说是亲兄妹呢,线索路径都一模一样,不过大资本家还是更稳妥:“又找路景越打听了下。” 正要说“没告诉我妹,我替她来看看你就当是她看过了”,周淮琛给他倒了杯水,放下的时候,孟言溪忽然眯眸看向男人的衬衫口子。 周淮琛刚才在床上磨蹭太久,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还是有点儿着急,那小丫头还幸灾乐祸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他笑话。结果两人都没发现昨晚孟逐溪在他脖子外侧连接着锁骨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印子。 他昨晚在床上把人弄狠了,小姑娘顾忌着他背上有伤,又不敢挠他背,最后一刻实在刺激得不行,忍不住紧紧抱着他,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皮糙肉厚,都没注意,只是过了一夜,那地方有点充血,看着跟吻痕差不多。 刚才人模狗样地出来,吻痕也藏在了衣服底下,这会儿一低头,给孟言溪瞧了个正着。 孟言溪就是只狐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又装作不在意四下扫了一周,着重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房门紧闭,门缝底下没有光透出来,说明里面还拉着窗帘。 大中午的,窗帘都不拉开,里面有谁?周淮琛刚跟她在里面干了什么? 再看狗男人这副吃饱喝足的样,孟言溪瞬间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抬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你怎么了?” 周队长还浑然未觉自己已经暴露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孟言溪闭着眼,不想看到他,朝他挥了挥手:“去,去给我开个窗,心脏有点不舒服。” 周淮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孟言溪,又回头看了眼阳台,“窗开着。” 孟言溪沉默片刻,说:“那就是饿的,我还没吃饭。”说着起身勾过周淮琛的肩:“走,跟兄弟出去吃饭。” 周淮琛:“……” 女朋友还在床上等他,他得是多想不开才能这会儿跟兄弟出去吃饭? 周淮琛瞧着孟言溪两秒,目光又很快扫了眼紧闭的卧室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淮琛拉下孟言溪那条手臂,说:“哥,下次吧。” 有钱算特长吗 第56节 第50章 孟言溪的心情很复杂。 他自己也是男人, 知道男人那点子劣根性,更何况是他妹这么如花似玉招人疼的姑娘,周淮琛要是能忍住不碰她他都得怀疑他不行!但这事儿吧, 有心理准备跟亲眼撞见,那落差还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他现在就属于亲眼撞见。 不是, 谁家哥哥像他这么倒霉啊!不仅直接把周淮琛从他妹身上揪了起来,人还直接开口喊他哥了。 这声“哥”都把孟言溪给喊懵了, 好半晌,就一脸空白地望着周淮琛。 然后又开始后悔今天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闲, 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是家里的女人不销魂,还是手机不香?来管这狗男人的闲事! 他甚至还动了动拳头,松紧了两下。一般这种场面, 当哥的是得动个拳头吧?不然都显得他挺没责任心的。毕竟狗男人明目张胆把她妹给上了,还带着吻痕来给他开门。 转念一想, 不是, 为什么他要关心这种事情? 孟言溪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完全不关心吧,不像个哥哥;关心起来吧, 不像个人……太特么猥琐了! 最后孟言溪捏了下眉心, 一步到位地问周淮琛:“我现在要是揍你,你会躲吗?” 周淮琛眼风扫了眼紧闭的卧室门, 想着里面未着寸缕的姑娘, 浑身欺霜赛雪的白……又看了眼孟言溪攥紧的拳头,坦荡说:“不躲。” 孟言溪盯着他看了两秒, 点了下头:“行,那就当我揍过了。” 周淮琛:“……” 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一步到位法, 孟言溪还挺会给自己省事儿,连当哥都摸鱼。 不过他想错了, 孟言溪也就干活摸鱼,当哥才不会摸鱼。 孟言溪:“对了,你刚叫我什么?” 周淮琛:“……” 也就周队长格局大,知道以后得喊一辈子,多这一声两声的关系不大,还真就又喊了一遍:“哥,慢走。” 孟言溪眯了眯眸,一想到周淮琛还比自己大了几个月,只觉这声哥喊得他神清气爽。 其实当初孟逐溪跟他说要让周淮琛喊他哥的时候,孟言溪看着那个“哥”就暗爽,但他太知道周淮琛是什么人了,不近女色,不讲情面,身份又高,根本没什么能拿得住他,所以对此完全不抱希望,甚至还有点儿怕周淮琛直接翻脸,把他妹送进去。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周淮琛这声“哥”还真就叫上了。 大资本家心里爽了,又蹬鼻子上脸,看了眼门的方向:“走,送送哥。” 周淮琛挑眉,很快点了下头:“等着,换件衣服。” * 周淮琛哪儿是回去换衣服,他身上这件衣服才刚换上,他就是回去跟小姑娘说一声。 周队长这人一向对自己的身份特别有自觉。当军人就忠于职守,守护家国人民;当队长就热血正义,维护队员,有事儿自己冲在前头;当人男朋友就长嘴,事无巨细,就是媳妇儿听见了也要再报备一遍。 小姑娘已经穿好衣服了,没在床上,躲在门后。见周淮琛回来,气得轻轻跺脚,压着声儿问他:“你为什么要自己叫‘哥’啊,你都知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还叫!” 周淮琛还真就见不得她偷摸那样,谈个恋爱整得跟偷情一样。她越这么,他就越想跟她对着干。 上前一步把人扯进怀里,再一个转身,把人按在门后。 门立马轻轻响了一声。 孟逐溪瞪眼儿,手敲他硬硬的手臂:“轻点儿啊你!” 男人这种时候忒坏,还故意咬着她耳珠问:“你想要我撞门轻点儿,还是撞你轻点儿?” 孟逐溪:“……” 这狗男人经过昨晚,是彻底挖掘出了什么流氓属性了吗? 周淮琛调戏完还是又在她耳边正经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你哥已经见着三百两,看出来了。” 孟逐溪眨眨眼,吃惊地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啊?” 小姑娘吃惊的模样也分外招人爱,粉嫩的嘴唇微张,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又清澈又无辜。周淮琛心头痒得厉害,没忍住,又捏着她的下巴亲她。也不敢过火,就胡乱咬了咬,亲完笑说:“跟你一样,聪明呗。” 没正经……孟逐溪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 孟逐溪能有什么力气,就是这炸毛小猫的模样格外勾他,又把人按在门上胡乱一通乱亲。 两人刚经过昨晚,正是黏黏糊糊恨不得时时刻刻连在一块儿的时候。孟逐溪被男人压在门上亲了没两下,很快就热了起来,主动勾着他的脖子回吻他。周淮琛虽然是主动撩她,但到底顾忌着孟言溪就在门外。实木的门隔音好,但要是真闹出动静了,看孟言溪能不能听见?他可不想被大舅子听墙角。 亲了没一会儿就把小姑娘拉开,额头抵着她,哑声说:“我先去送他,回来继续。” 孟逐溪给他亲得湿漉漉的,眼睛里像蒙了一层雾,还是慢了一拍才点头,说:“去吧。” 结果说要去送的是他,迟迟不走的还是他。 孟逐溪想主动出来,让他出去,他还用了力,把人牢牢压在门上。 视线往下,直白地往她的胸口里面看了眼:“以后别穿这条裙子。” 他高,从上面的角度看下去,v领下面一条深深的沟,两瓣儿□□雪白,包裹在衣服里,将露未露,实在惹人遐想。 其实他俩但凡不是这个姿势,他也看不见这等风光,他也就是仗着是自己的姑娘,两情相悦,调起情来,孟浪到没边儿。这么个本来有些下流的动作,硬是被他做出了坦荡的感觉,放肆到坦荡。 孟逐溪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眼,也没遮,就大方地看着他。 “裙子怎么了?”她故意问他。 周淮琛对上她的眼睛,哼笑一声,一身的痞劲儿:“没什么,想撕。” …… 裙子是撕不了的,时间来不及。 周淮琛撩完人就出去送大舅哥了,把孟逐溪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心里热热的,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又有点儿气孟言溪不识趣,来得不识趣都算了,走了还不识趣。都要走了,还非得要周淮琛送。 孟言溪今天让司机开的车,其实但凡他自己开车进过地库,他就能一眼看到孟逐溪的车,说不定就不会上来做这个大灯泡了。但也说不准他还是会上来。 司机把车开到外面等,孟言溪跟周淮琛两人下了楼,信步朝小区外走。 孟言溪忽然挺感慨的,说:“还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就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受欢迎的。喜欢你的姑娘什么类型没有?骄矜的、热情的、乖巧的……喜欢的你方式也五花八门,暗恋明恋,制造偶遇,再要不就是在成绩上跟你较劲儿。结果你刀枪不入,年少时男生最躁动的年纪,别说活色生香的女孩了,对着个片儿都能撸个没完。就你,一天天冷着脸,清心寡欲,离女生八丈远。不瞒你说,我那会儿其实……” 孟言溪停了片刻,斟酌了下语言,说:“挺有危机感的。” 周淮琛听到这话,一时没理解,问:“什么危机感?” 孟言溪似笑非笑:“老实说,我挺怕你到头来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我。” 就这,还老实说? 周淮琛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的危机感是脸皮太厚,挺怕哪天当众掉渣的。” 这话肯定是玩笑,孟言溪自己也笑了两声,又正色道:“我是真没想到,你最后会跟我妹在一块儿。” 他看着周淮琛的眼睛,问:“是‘最后’吧?” 周淮琛心说,我都叫“哥”了,这还不是最后?你到底想我这辈子丢脸几次? 他坦荡迎视着孟言溪:“是最后。只要你妹不嫌弃我,这辈子就她了。” 孟言溪拍了下周淮琛的肩:“行,有你这句话,以后老孟要是棒打鸳鸯,我帮你。” 周淮琛看了眼大资本家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我用你帮?” 他得是多没用,连老丈人的认可都讨不来? 孟言溪挑眉:“话别放太满,我可跟你说,那丫头回回撂狠话,回回都被我打脸。” 最近一次战果参考孟逐溪毕设出问题。头天孟言溪听辅导员那语气,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主动提议陪她去学校,结果孟逐溪嫌弃他,不让他跟,最后怎么着?果然被请家长,打脸了吧? 周淮琛一听,劲儿上来了,撩起眼皮问:“打了多少次?” “怎么,你还想替她出头?” “出什么头?出头是你打她脸一次,我替她回你一次。”周淮琛将肩上那只手拨下去,楚河汉界地跟他说,“双倍奉还的那叫报仇。” 孟言溪:“……” 第51章 两人插科打诨着往前走, 周淮琛又正色说:“我知道你爸担心什么,我这样的,谈恋爱是个好对象, 结婚就真得掂量掂量,且先不提哪天一不小心殉国了, 就说我这一天天在外面出生入死的,都没法儿在家照顾她。小姑娘这么娇, 一个人跟着我得吃多少苦。” 孟言溪斜眼看他:“你想得还挺深。” “早想了。” “哟,这话听着, 你是多早就对我妹动心思了?” 周淮琛哼笑一声,没说什么,另类的默认吧。 是挺早的, 在他第一次亲人家以前,就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了。他不是慢热, 只是骨子里的责任和血性不允许他玩弄姑娘的感情, 所以凡事习惯了谋定后动。 孟言溪问:“那你怎么想的啊?” 能怎么想?是谋定后动,又不是瞻前顾后, 周淮琛这人行事果决, 干什么都一往无前。 他侧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孟言溪:“小姑娘喜欢我的人, 我人就给她。我这人做事从来也没有反悔的习惯, 在她这儿更不会。” 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今天天气好, 天幕澄澈,白云如练, 薄薄的一层,像一层轻纱撩过天际。 周淮琛说:“但她在我这儿, 随时可以喊停。” * 送孟言溪上了车,周淮琛也没立刻回去,又绕进地库,开着车去了医院。 医院那边已经预约好了,周队长想到做到,去了就直接做了全套体检,项目全按着婚检的要求来。 军区医院的大夫跟他熟,开玩笑说:“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老首长知道这事儿吗,也没听说他最近忙着满世界烧香啊?” 周淮琛跟着插科打诨,说:“哪儿能让他去啊?这事儿我得自己去,心诚。” “哟,这话听着,是真有媳妇儿了!”女大夫指着周淮琛,回头跟科室的同事玩笑,“瞧瞧这帮小子,感情也忒深,打光棍儿的时候么集体打光棍儿,把家里老爷子急得凑一块儿大骂养了满院子的老铁树,结果这一朝铁树开花,一个比一个快。” 周淮琛都准备走了,一听这话,又多问了一句:“还有谁?” “陈卓啊,一大早带媳妇儿来,孩子都怀上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57节 谁?谁怀上了? 周队长心情那个复杂啊。怎么这年头谁都比他快一步?他这才刚破处呢,陈卓那边孩子都怀上了。 周淮琛走的最快的体检流程,全程不到半小时,但报告要下午才能出来。他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姑娘,上车后正准备给她发消息,跟她说一声,再问问她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她要是想吃外面的,他就给她带,她要想吃他做的,他就买菜回去,给她大展下身手。 拿起手机一看,孟言溪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语音,他那会儿正在体检,没听见。 孟言溪也是走了才回过味儿来,周淮琛看着他眼睛说,他妹喜欢他,他人就给她,但她随时可以喊停的时候,他挺震撼的。周淮琛那人可不是一般人,而且他骨子里多骄傲啊,能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孟言溪心里对他就大写的服气。可是回去的路上,孟言溪渐渐反应过来,又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语音。 “我琢磨着你那话,怎么就那么拽呢?你那到底是在表明心迹还是在发表自信宣言?怎么,打量着我妹这辈子除了你再看不上别的男人了是吧?” 周淮琛手指转着手机,头抵着座椅看向窗外,漆黑的眸子轻轻眯着。 拽吗?好像是有点儿。 过了几秒,周队长摁着语音,话筒拿近,欠儿兮兮地回了句:“我刚仔细想了一会儿,还真没想出哪个‘别的男人’能比我好。” 语音条刚发出去,电话立马就进来了。 周淮琛一刹那还以为是大资本家暴跳如雷了,仔细一看,是陈卓。 “周队,出来聚聚?” 情场得意,陈卓连声音听起来都一股子春风得意的劲儿。周淮琛举着手机反问:“怎么着,这是要提前办满月酒?” 陈卓一怔,很快摸了下鼻子笑起来:“消息传这么快啊?害,就知道叶姨她们几个藏不住话,这才几个小时,连你都知道了。” 这话着实凡尔赛,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周队长本来心里就有点儿酸呢,一听,可不惯着他:“行了,别跟这儿嘚瑟了,你要真不想我们知道,你能带姑娘去军区医院?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陈卓“嘿嘿”两声,笑着揭了过去,又言归正传说:“许皓阳,小伙子今天离开。” “这么快,不是下个月吗?” 陈卓说:“他们这批人,正常淘汰离队是下个月,但许皓阳这情况不是不一样吗?” 正常淘汰离开猎豹队的这批人,队里都给安排了正式的送行。但许皓阳跟他们情况不一样,他任务现场违背长官命令,虽然是自己打报告申请离队的,但属于是违背了军纪,犯了错误,正常来说这样的不给送行。 “我也是今儿早上在医院遇见他,他那胳膊上次也没好全,回来复查。小伙子挺可惜的,你要是有空,中午出来,一块儿吃个饭,权当是我俩给他送行了。” 陈卓停顿了下,又说:“你知道,他对你感情挺特殊的,当初也是因为崇拜你才千辛万苦考进来,心里就想一直跟着你,让你认可他,要不也没那么拼。”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说:“地址发我。” 想着孟逐溪在家还没吃饭,又问:“我能带个人吗?” 陈卓一听,比他还激动,立刻说:“能啊,怎么不能?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 周淮琛打给孟逐溪的时候,小姑娘又躺回床上了,正抱着手机在那儿绞尽脑汁地算安全期。 她以前也没算过这东西,都是现查现学的,主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周淮琛说要带她出去吃,她是有点儿不乐意的。他自己什么体力他不知道吗?他昨晚倒是爽了,都没让她好好休息,又要带她出去。 “不去。”她娇气地发着脾气。 结果狗男人哄都不哄一下,问:“那我先给你带吃的回来,然后我再出去?” 孟逐溪:“……” 他今天是非要出去不可吗?听不出来她想让他陪她哦! 周淮琛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也不用她开口,自己就老实解释:“有个队员,今天离队,我跟陈卓去送送他。” 孟逐溪一听这,那点儿小脾气又立马下去了。 战场上并肩作战的队友,一块儿出生入死,感情应该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深吧?离开后,这辈子指不定还能不能见上。 周淮琛确实得去。她扭捏了三秒钟,小声问:“那你带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周淮琛哼笑一声:“我媳妇跟我天造地设,哪儿就不合适了?” 小姑娘趴在床上,抿着唇笑。 周淮琛回来接上她就去了陈卓给的那地址,一家炭火烤肉店,离他家不远。路上周淮琛跟她说,陈卓也带女朋友去了,还说了陈卓女朋友怀孕的事儿。 周淮琛今天开的他那辆悍马,宽大彪悍的车身,孟逐溪打量着他这车,脑子里想着他那辆大g去哪儿了,该不会是真卖了吧?一时没应声,周淮琛以为她忘了,又提醒了一遍:“陈卓,还记得吗?你在我们队里见过。” 孟逐溪心不在焉点点头,脱口而出:“记得,结婚要给他单摆一桌那个。” 男人愣了下,旋即低低笑了一声。小姑娘能脱口而出结婚,周队长心里别提多激荡,偏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握着方向盘,一脸沉着冷静地说:“也不用单摆,他跟他媳妇儿两人一桌也行。” 孟逐溪:“……”好狗啊。 这才刚那什么呢,怎么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开始安排结婚酒席的事儿了? 想想不对,又问:“上次见他不还是单身吗?还说周末不回家躲相亲,怎么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周队长沉默了两秒,酸不拉唧应了句:“谁知道他动作怎么那么快。” 他这才刚为吃上肉而沾沾自喜呢,人家那边都吃上满汉全席了。 结果两人到烤肉店见着陈卓女朋友,一切就都明了了。 乔绵绵今天破天荒没穿自己挚爱一生的十厘米高跟鞋,换了平底鞋,身上的裙子倒是依旧性感,上面一字斜领露出单肩,贴着身体曲线的剪裁,露出高挑瘦削的身段,小腹眼下还十分平坦。站在陈卓身边,笑盈盈对孟逐溪说:“我俩结婚得给你单摆一桌!” 孟逐溪惊掉下巴。 陈卓和乔绵绵确实得给孟逐溪单摆一桌。 说起来也就是上个月的事儿,孟逐溪被当成间谍带回猎豹队那回。乔绵绵本来是贼心不死想着再去撩周淮琛一次,明知道孟逐溪已经回家了,还特地把她行李给打包送到了猎豹队去,装模作样的,其实就是想见周淮琛。结果人见是见着了,只可惜周淮琛不仅依旧对她不感兴趣,还明显对孟逐溪动了心思。 乔绵绵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本来她跟周淮琛连八字一撇都没有,她就是纯纯看上了周淮琛那身结实有力的腱子肉和他骨子里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野性,想要征服这男人。这不是没征服成吗?也没什么执念,当场作罢。结果她正准备回去,却撞见了从里面出来的陈卓。 男人身形挺拔高大,一身作训服,腰带紧紧系在腰上,两条长腿笔直,迎着阳光朝她走来。 那感觉就跟她第一次在爷爷寿宴上见到周淮琛的时候一模一样。乔绵绵后来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单纯喜欢这类型的男人?禁欲、野性、荷尔蒙爆棚。 但不得不说,比起周淮琛那冷漠不讲情面的性格,陈卓就没有钢铁大直男那些不解风情,知情识趣的,跟她更加合拍。两人进展迅速,很快就直奔主题,到今天,孩子都三周了。 “才三周,时间这么短,你怎么知道的啊?”孟逐溪小声问乔绵绵,感觉又能增加一个新知识。 乔绵绵坐在她身边,吸管吸着果汁,说:“我有感觉啊,就去医院查了。” 感觉?孟逐溪莫名想起昨晚第一次,她坐在周淮琛怀里,男人没忍住,忽然紧紧抱住她那一刻……低沉的闷哼如在耳边,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小姑娘悄悄红了脸。 乔绵绵狭长的眼眸直盯着她,忽然看出点儿什么,故意轻咳一声:“纯洁点儿,别想歪,我说的是怀孕的感觉。” 孟逐溪:“……” 比起孟逐溪这种新手,乔绵绵老过来人了,冲她眨眨眼,意味深长地问:“你在那儿回味什么感觉?” 孟逐溪:“……” 好在周淮琛正在跟许皓阳他们聊天,没注意到这边,不然孟逐溪能当场表演一个钻地缝。 许皓阳从今天起就永远脱下了那身戎装,其实离开前那一阵背地里红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眶,脑子里一帧帧重复着周淮琛在火海里救他那画面。他不听命令非冲入火场,自以为是英雄,结果是个套,周淮琛冲进去救他,煤气罐爆炸那一刹那,想都没想将他扑到地上。 那甚至不是周淮琛第一次救他。 真到今天反而坦然了,尤其听陈队说周队要来,还是带女朋友一块儿来,许皓阳心里那石头像是一下子拿开了,反而有点轻飘。这么多年,他拿周队当兄长,周队也没拿他当外人。 就是有点遗憾吧。 “周队,我原以为能一直在你身边,至少能跟你半辈子。”许皓阳敞着腿,仰头灌了一杯白的。 周淮琛身边的小姑娘立马竖起了耳朵。 什么,谁在谁身边?跟谁半辈子? 周淮琛当即笑骂了一声:“我媳妇儿就在边上,你别害我啊!” 他昨晚还没尽兴,今晚可还想上床去睡呢! 小伙子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歧义,立马冲着孟逐溪自罚了一杯:“说错话了,嫂子别介意。” “周队救过我的命。”许皓阳说。 孟逐溪被他一声声“嫂子”喊得心里乐开了花,甜甜地笑说:“知道。” 许皓阳摇头:“不止这次,还有五年前。” 五年前,许皓阳十七岁。 其实算起来,许皓阳还是个高干子弟。 五年前,海城出了大案,中央派了调查组下去调查,当时调查组的成员都是深得组织上信任和重用的,其中就有许皓阳的父亲。却没想到海城黑恶势力猖獗,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调查组的几名官员全部丧命在了里头,最终也没有什么证据拿回去。 中央震怒,第二次派出专案组严查时,配备了精锐武力戒备。 周淮琛就是那批精锐武力里的一员。 当年周淮琛二十二岁,从军校毕业,刚进猎豹队不久,还不是队长。海城黑恶势力树大根深,专案组顶着巨大压力,周淮琛他们几次从反动势力手上抢回人命,其中一条就是前调查组成员之子,许皓阳。 许皓阳当时还是个高三生,正是中二的年纪,一个人冲动南下,就想给父亲报仇,结果反而落到□□手上,自己成了人质。 年少时没脑子,胆子却大,天不怕地不怕。对面围满了武警特警,后面犯罪团伙的枪抵在他脑袋上,现场警笛声尖锐激鸣,剑拔弩张,他也不怵,大喊:“你崩了我!你最好现在就崩了我!不然老子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话刚落,“砰”的一声,他身后的歹徒直挺挺倒地。 子弹穿进歹徒脑袋,在空气里留下一绺鲜血。 是周淮琛站在旁边楼上,端着狙击枪,面无表情崩了坏人。 而那一刻的周淮琛甚至还没有接到上级命令。 很难形容周淮琛带给少年许皓阳的震撼,在那个邪几乎就要压正的海城,周淮琛一身黑色戎装,身板笔直挺拔,年轻且正义,一往无前护住了无数普通人的信仰。 周淮琛自此也成了许皓阳的信仰。 许皓阳回去后发奋念书,高考如愿考入军校,毕业后拼尽全力进了猎豹队。他或许没有周淮琛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没关系,他能努力、能吃苦。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终将被淘汰离开的时候,才会那么不甘心。 他违背命令冲进火场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呢?他想的是,五年前,周淮琛救他那一次,也是违背上级命令开的枪。 可是他忽略了,他不是周淮琛。 他只有周淮琛的热血果敢,却没有周淮琛的谋略决断。 有钱算特长吗 第58节 第52章 送行的饭总是吃得久, 后来整个餐厅都空了,就剩他们这一桌。服务员把其他区的灯都关了,留他们这一片亮着。 三个男人都喝了酒, 陈卓和许皓阳喝多了上头,话也多了起来, 回顾起往昔峥嵘岁月。就周淮琛,喝完后反倒显得沉默。他也不上头, 看起来喝了跟没喝差不多,但孟逐溪坐在他身边, 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酒味混合着男人身上冷松的气息,凛冽里夹杂迷人的酒香。孟逐溪有点喜欢这个味道,一点点往他身边蹭。 “怎么了?”周淮琛察觉到小姑娘蹭过来, 侧头看向她。 他喝了酒,眼珠的颜色更深了。耳旁喧嚣, 酒杯碰撞混着男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目光在这一隅显得专注而安静。 孟逐溪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已经得偿所愿得到他的人了, 但还是会有初次心动时怦然的感觉。 她眨眨眼:“没什么, 就想问你,那时候没接到上级指令就开枪, 后来受罚了吗?” 男人注视着她, 有几秒没说话,视线安静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色不深, 浅浅的,很嫩, 像春日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杏花。 他低声说:“罚了。” 孟逐溪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问:“怎么罚的啊?” 周淮琛回想片刻, 摇了下头:“忘了。” 孟逐溪:“……” “大概也就是那老三样吧。” “什么老三样?” “思想教育、站岗执勤、体能上强度。” 孟逐溪想想,看周淮琛这都不记得的样子,应该也没怎么吧。可那是因为她不是军人,她不了解,也想象不到。在纪律大过天的部队,不服从命令的后果,要么走人,要么就是面临超过承受极限的惩罚。 只是周淮琛说得云淡风轻了一些。 “那你这也没有达到惩戒的效果啊,你都没记打。” 周淮琛含笑凝着她,也没解释什么。 军队里纪律大过天,打不打他都牢记于心。可是另一方面,如果真能做到面对罪恶无动于衷,面对垂危生命明哲保身,因为惧怕惩罚而临场退缩,那也就没有了军人骨子里应该有的血性。 再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开枪。 他至今也只记住了瞄准敌人的角度和一枪击毙罪犯时刹那的快意。 但他不想跟孟逐溪说这些,怕她害怕。就凑到她耳边,低笑着说了句:“你别说出去就行。” 孟逐溪:“……” 她发现了,周队长有时候挺无赖的。 刚这么想,无赖的周队长就飞快地在她耳垂偷袭了一下。亲吻落下,温热的触感,带着凛冽的酒香,猝不及防。 孟逐溪都惊呆了,这可是在餐桌上啊!立马做贼心虚地往周围扫了眼。 对面,许皓阳和陈卓喝高了,正在勾肩搭背地聊天,乔绵绵上前去拉陈卓,让他少喝点儿。没人注意到她和周淮琛。 回头,身边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禁欲自持,只留下眼睛里那点几不可察的笑意,说不出的道貌岸然。 孟逐溪忽然发觉周队长还挺有做坏事的天赋,这不,两幅面孔,自由切换。她要是不自信点儿,都要以为自己刚才被亲那一下是肖想他,肖想过头以致出了幻觉。 * 离开烤肉店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餐厅都在准备着上晚餐了。 三个男人喝的其实差不多,但酒量有参差。周淮琛酒量不错,步履沉稳,身板笔直,除了身上有酒味,看不出什么异常,就稍微沉默了点儿;许皓阳有点儿上脸,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哭过;陈卓一看就是喝高了,脚步虚浮,手臂搭在乔绵绵肩上借着力,好在没有酒后油腻发言,没给乔绵绵丢脸。 所以乔绵绵虽然嘴上嫌弃他,还是主动扶着他,拉开副驾车门,小心地把他扶了进去。 “喝高了,我先送他回家。”乔绵绵冲他们打了声招呼。 周淮琛点了下头。 乔绵绵开着车走了,周淮琛看向许皓阳,转了下下巴:“我送你。” “不用,我叫车了。” 午后太阳出来,这会儿阳光明媚炙热。许皓阳迎着光,太阳照着小伙子坚毅又青涩的一张脸,通红。 “队长,再见。” 他比周淮琛矮点儿,微微仰视着周淮琛,忽然两脚一并,刷地举手,朝周淮琛行了个郑重的军礼。 他什么都没有说,军礼板正,肩脊笔直。褪去戎装,面容依旧坚毅,眼中全是义无反顾。 周淮琛注视着他,举手,回了他同样的军礼。 两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站在炙热的阳光里,双肩坚韧有力。远处,城市的高楼虚化成一条条轮廓线,刚好落在他们肩头的位置。 * 孟逐溪站在周淮琛身边,送许皓阳上了车,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无声抱了抱他的腰。 她看出了周淮琛心里的起伏,她大约懂那种感受。 周淮琛低眸看着她,没说什么,顺势单手搂过她的腰往前走。他喝酒了,不能开车,车钥匙给她,让小姑娘开。 孟逐溪当初跟他说,很少开车,开得不好,可不是谦虚。她也不是许皓阳那种“我要突破我自己”的性格,她一般什么事儿做不好就算了,都是能省事儿就省事儿吧。看了眼这地方离周淮琛家也不远,说:“要不走回去?刚好给你醒醒酒。” 周淮琛瞧了她一眼,不正经地笑:“放心,车蹭坏了也不要你v我500万。” 怎么就这么狗呢? 孟逐溪忍不住跳上去捏男人的脸。 结果周队长比她更迷恋对方的身体,她一扑上去,他直接顺势抱起她。面对面抱着,双手托着她圆润柔软的臀。 孟逐溪怕掉下去,双腿下意识勾紧他的腰,本来捏他脸的手也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要气不气地瞪着他。 “干嘛啊?这是在外面,你注意点啊!”孟逐溪左右看看,拍他肩。 周淮琛哼笑一声,不以为意,挑着眉问她:“我要是喝醉了还能这么抱你吗?” 孟逐溪:“……” 没听说喝醉了力气会变小,但看起来会变得幼稚。 周队长还是听话地把她放了下来,又替她拉开驾驶座车门,示意她上去:“先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孟逐溪问完忽然想起什么,立马红了脸,小声说:“那个……我算过了,我昨晚安全期,没关系,不用吃药。” 周队长愣了一下,轻咳一声,说:“不是买药,去拿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孟逐溪傻眼儿,“你还真去做体检了?” 也没听说过做完那事要给体检报告啊,没人通知她这个流程啊。 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是不用体检,但这不是昨晚头一回上阵,没经验,小姑娘下面太紧,他一个神魂颠倒就弄进去了吗?总不能让人跟他做完还提心吊胆吧? 去医院路上,周队长含糊解释了一下,逗得孟逐溪直乐,也不说什么,就乐。时不时笑着瞅他一眼,意味深长,都不知道是在笑他今天干这事儿,还是在笑他昨晚干那事儿。 周淮琛被她看得口干舌燥,安静了会儿,提醒她:“安全期也不一定安全,要真怀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孟逐溪轻轻眨了下眼,反问:“你打算怎么办?” 周淮琛闲散坐在副驾,头靠着座椅,侧头瞧着她,神情又痞又认真:“结婚,养孩子。” 孟逐溪:“……” 周淮琛本来就是计划着要跟她结婚的,他年纪也不小了,下个月就二十八了,养孩子这事儿他乐意顺其自然,这次没怀上等以后计划好了再生更好,真要是怀上了就生下来,他情愿又有能力。但他不确定孟逐溪什么想法,人小姑娘还那么年轻,未必就愿意早早生孩子。 他得告诉她事情的另一种可能,虽然概率小,但他得让她知道,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不知道孟逐溪自己想过没有,反正她听完挺平静的,不疾不徐开着车,说:“先看你体检报告。” 男人哼笑一声,又劲儿又自信:“行,随便看。” 到医院的时候,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周队长那身体素质,各项条件都是顶格,一个箭头没有,没什么好说的,拿了报告直接就走了。上车,大方塞到孟逐溪手上。 孟逐溪装模作样在那儿看。 其实她也看不懂,体检那些指标,林林总总的,不是专业人士还真不容易懂。她就是觉得男人事后给她体检报告这操作怪好笑的,就爱看他笑话。 浑然不知周队长这会儿心里多急,本来就喝了点儿酒,浑身燥热,小姑娘又活色生香地在他面前,一会儿眼神黏黏糊糊在他身上打转,一会儿又直接蹭到他身上来。 就是迟迟不开车。 周队长没耐心了,出声问:“看得懂吗?” 孟逐溪一本正经点头:“连蒙带猜吧。” 周淮琛:“别猜了,回家,我给你亲身演示。” 孟逐溪一瞬间都没领会到他话里的暗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脸忽然就有点儿热。 体检报告也忽然变得有点烫手,周队长格外知情识趣,顺势从她手中抽走,扔进置物箱,侧头说:“开快点儿。” 孟逐溪:“……” 孟逐溪那个胆子,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周淮琛心里自然知道,就是故意撩她。 效果非同凡响,一路上,孟逐溪心尖儿都热热的。周淮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也不跟她说话了,安静的空气立马将身体里那股子鼓噪放大。 回去后,孟逐溪前脚刚进家门,男人就从身后挤了进来。门拉上的一瞬,她人就被按在了玄关的墙面上。 唇齿间是男人身上凛冽的冷松气息,混杂着甘醇的酒香。孟逐溪很喜欢这个味道,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热情回应他。 周淮琛顺势将她抱起来,双手托着她的臀,让她双腿勾在自己腰上。 两人腰腹热热地贴在一起,孟逐溪立刻感觉到了他下面的变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惊讶什么?想一路了……”他咬着她唇,含糊说。 手指绕到她的后背,去找她的拉链。没控制住力道,只听“嘶”的一声,格外清脆,像极了布帛碎裂。 孟逐溪反应过来,挣扎道:“裙子……好像真的撕坏了。” 第53章 有钱算特长吗 第59节 真丝的面料丝滑娇嫩, 周淮琛本来就是心急,拉拉链的时候手重,崩了线。她不挣扎还好, 一挣扎,整片面料直接给他撕成了两半。 “嘶——”的一声, 格外绵长响亮,布料一经分开, 立马顺着两边肩头往下滑,又因为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布料堆在中间,没能彻底滑下去,最后就成了要掉不掉的样子, 衣不蔽体地挂在小姑娘身上。 欺霜赛雪的身子,浑身肌肤白腻, 昨晚被他折腾出来的青紫痕迹在布料后面半隐半露。 孟逐溪都傻眼儿了。 怎么就真撕了? 这时候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显现了出来, 周淮琛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的身体,眸色幽深无比, 喉结上下滚了两下, 下一瞬就狠狠含住她的唇,又火急火燎地亲了起来。 凛冽的酒意不容抗拒地灌进她的口腔, 孟逐溪拍他的肩, 躲着他的吻抗议:“我的裙子……” 周队长这种时候哪儿还管得了什么裙子?难不成还停下来让她先去缝个裙子?不可能的! “我赔,多少钱?” 他这么把她抱在腰上, 孟逐溪头比他高出一些。小姑娘不让他亲嘴唇,他也不坚持, 亲吻自然地回落,从她的锁骨吻到她饱满的胸脯。 孟逐溪抱着他的头, 轻轻哼哼:“五……” 男人这种时候坏极了,一边不轻不重地咬着她,一边低笑,反问:“五百万?” 五百万没真实感,孟逐溪这人什么时候都是讲逻辑的。其实具体也记不清多少钱了,几千吧,她报了个良心价:“五千。” 周淮琛从她胸前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子牢牢盯着她,又亮又痞,说:“五千行啊,干活还债行不?” 两人都这样了,她裙子也给他撕了,“干活”是怎么个干活法,不言而喻。 一些即将发生的画面争先恐后蹦进孟逐溪的脑海,孟逐溪心里和身体都烫烫的,眼底都是水,又不想让他得意,想了想,嘴硬说:“不行,你没那么值钱。” 男人立刻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笑说:“确实不值钱,要不就一次一块钱?” 孟逐溪转了下眼珠子,在脑子里算计。 一次一块钱,那五千不就是要做……五千次?! 孟逐溪瞪眼儿,感觉自己把自己坑了,早知道就说他很值钱了!狗男人怎么这会儿血都到下面去了,脑子还转这么快呢? 她张嘴就想出尔反尔,周淮琛奸诈极了,先发制人地堵上她的唇。是深吻,她刹那间就软了,也忘记了反驳的事儿。 空气迅速烧起来,两人的呼吸都粗.重得不像话。周淮琛忽然放开她,侧头朝着客厅的方向,气息急促地喊了一声:“关闭全屋窗帘。” 声落,房子里的语音控制系统启动,人工智能回应的声音冰冷又纯洁:“好的,全屋窗帘正在关闭中。” 客厅、卧室、书房……所有安装了窗帘的房间,窗帘立刻同步合拢,滑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低沉而清晰,缓慢地从每个房间里传出,伴随着明亮的天光被厚重的布料一点点遮蔽。 很快,窗帘彻底合拢,整个屋子完全陷入昏暗。男人再不收着,急切地扯开她身上破碎的布料,胡乱扔到脚下。 女孩子白皙鲜嫩的胴体整个呈现在眼前,他像是亲手剥开了一粒水汪汪的荔枝。 周淮琛眼底欲色深沉,亲吻又回到她的耳垂:“帮我把皮带解开。” …… 周淮琛没醉,但酒意上来,身体燥热不堪,还在玄关,就迫不及待地弄了一次。后来发现没套,直接把人抱在怀里,往卧室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他怎么走的,也没多大的房子,从玄关到卧室,他走了好久好久,孟逐溪溃不成军,差点死在他身上,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竟然想起了郑希瑶推荐给她那篇小黄文……原来艺术真来源于生活! 对周淮琛而言也就是玄关一次、床上一次,对孟逐溪而言是好多好多次,结束的时候已经不会动了,就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红艳艳的唇微微张着,神色迷离地睨他。 周淮琛这种时候还笑,说她缺乏锻炼,又俯身去抱她,把人抱去浴室清理。 结果没忍住,又来了两次。洗澡的时候站在淋浴下把人按墙上弄了一次,洗完出来对着洗手台的镜子又来了一次。 ……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过了,孟逐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阵阵灭顶的快感消退过后,身体的酸痛开始露出头。孟逐溪躺在床上,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刚开荤的男人好可怕。 周淮琛手里拿着毛巾,一条腿跪上床,身体覆过去,想给她擦头发,孟逐溪都怕了他了,生怕他又来,赶紧扯着被子,身手无比矫捷地就从他身下滚了出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蚕蛹一样,像躲什么禽兽似的。 给周淮琛看乐了,连人带被子拖回来,一手去拉床头柜。 孟逐溪想到里面满柜子的那玩意儿,哇哇大叫:“周淮琛,能不能有点人性,我才刚破处!” 周淮琛混不吝说:“谁不是呢?” 孟逐溪:“……” 拉开的却是下面的抽屉,最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吹风筒。 孟逐溪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也没说什么,红扑扑的一张脸乖乖缩进他怀里。 周淮琛笑了一声,温柔地给她吹头发。他手指硬实,指腹有点粗粝,从她柔软的发丝间穿过,力道不轻不重。孟逐溪觉得很舒服,小猫一样躺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耳边是嗡嗡的风声,没有起伏的频率,孟逐溪很快就迷糊了起来,快要睡过去,忽然听见周淮琛喊她:“猪猪。” 其实刚才做的时候,他一直这么喊…… 猪猪,帮我脱了。 猪猪,帮我戴上。 猪猪,换个姿势。 …… 那会儿她完全沉浸在感官的狂欢里,无暇多想,这会儿就忍不住小声抗议:“你可以叫我溪溪吗?” 周淮琛认真地想了两秒,说:“那样我会感觉我是在喊孟言溪。” 孟逐溪:“……” 周淮琛说到这里也好奇起来:“你们兄妹都叫‘溪溪’,你爸跟你爷爷怎么分辨?” 孟逐溪闭着眼睛说:“不用分辨,我是溪溪,孟言溪是孟言溪。” 懂了,孟言溪在那个家里没人权,连名字都得让着妹妹。 孟逐溪迷迷糊糊继续说:“但是孟言溪不服气,动不动喊我‘猪猪’,让我每每想打爆他的狗头……所以你不可以喊我猪猪,那样会感觉你是在帮着他欺负我。” 周淮琛低笑,指腹穿过她发间的力道愈发温柔,“我怎么会欺负你?” 孟逐溪撑开眼皮,娇嗔地哼了一声:“你刚才就一直在欺负我……” 周淮琛没说话,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耳边是吹风筒降了噪的风声,窗外是暗沉沉的黑夜,这个时间点,万籁俱寂。 孟逐溪连忙解释:“我说的是你喊我猪猪……” 周淮琛黑眸注视着她,忽然说:“你听错了,不是猪猪,是酥酥。” 两个字发音像,混杂在热风里,孟逐溪没听清,眨巴着眼睛问他:“哪个猪?” 哪个猪……这是什么问题? 刚好她的头发也吹干了,周淮琛胡乱给自己那寸头吹了两下,关掉吹风筒,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单手将线拔掉,放回床头柜,顺手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周淮琛抱着小姑娘躺回枕头上,又扯开她的被子钻进去。 男人搂着她的腰,把人按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放荡地念了一句诗:“‘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的‘酥’。” 孟逐溪:“……” 忽然觉得挺难形容周队长这人的。 你说他糙吧,人还挺有文化,连床上调情都用诗词。你说他有文化吧,尽是古人的香艳之词。 孟逐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直视“酥”这个字儿了,没好气说:“你还是叫我猪猪吧。” 周淮琛就笑,胸腔震荡,是真的乐。 笑完又俯身温柔地亲她的眉眼:“跟我回去见爷爷吧。” 黑暗中好一会儿安静,孟逐溪没吭声,就垂着眸依偎在他裸露的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 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 见爷爷就是见家长,周队长干什么都雷厉风行,趁热打铁就想把人带回家。结果第二天中午,孟逐溪醒来收到条信息。 辅导员一早发过来的,告诉她,她的《长安梦》当选了今年的优秀毕业作品。另外让她这两天有空去趟学校,岁宜美术馆的绘梦展下周就要开始展出了,让她去商量下《长安梦》参展的具体细节。 孟逐溪本来都没睡醒,来回看了两遍消息,躺床上就直接嘿嘿嘿笑了出来。 周淮琛一早去她家给她收拾了衣服回来,刚进家门,一道雪白的身影就从卧室里跑出来。 小姑娘刚睡醒,小脸粉嫩,乌发蓬松,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他的白衬衫,扣子也没正经系,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下面堪堪到大腿的长度,两条纤细的长腿白得晃眼,一溜烟儿扑到他怀里。 周淮琛也没想到一进门就有这待遇,笑着张开双臂,直接把人正面抱起来。 小裤裤昨晚弄脏了,他衣服刚拿回来,小姑娘这会儿底下什么都没穿。男人想到那风景,神思一荡,刚要让关窗帘,冰冷的手机就递到了他面前。 孟逐溪笑容灿烂:“周淮琛,我的毕设被选为优秀毕业作品啦!” 第54章 孟逐溪当天就回去了, 白费周队长一大早巴巴去给她收拾行李,刚拿回家就原封不动给人送回去,又惋惜又好笑。 周淮琛这辈子没做过咸鱼, 体会不到孟逐溪那种咸鱼一朝翻身的兴奋,但他对孟逐溪被认可的荣誉感同身受, 并且十分乐意让他的姑娘为自己感到骄傲。所以对于女朋友“冷落”他,兴致高昂回去搞事业, 他任劳任怨。开着孟逐溪的车先给人送去学校,等在那儿又接了送回家, 把车给她停好,最后自己打车回家的。 周淮琛身体好,又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 背上的伤口好得快,不到一个星期就完全愈合了, 各种剧烈运动都不在话下, 没事儿在家里做做俯卧撑、单杠负重引体向上。 坏消息是,他也就只能干干这些事儿消磨精力了。这一个星期, 孟逐溪在学校和美术馆之间来回忙碌, 两人都没见上面。 周队长每天只能在手机屏幕上看看自己女朋友,哪儿哪儿都想得慌, 说去见见她吧, 小姑娘绝情地让他过几天再想。 男人自嘲笑了一声,也没法啊, 总不能拖了女朋友后腿。也就只能嘴上撩拨她两句,说:“别忘了啊, 还有4996次,记得喊我干活。” 想想还痞里痞气地补了一句:“随叫随到。” 孟逐溪现在已经习惯了, 早认清周队长这人也就是表面禁欲。挂了视频大约过了半小时,直接给男朋友发了张自己的自拍照过去。 “照片拿去,自力更生。” 周淮琛正在家里做俯卧撑,赤着上身,一身有力的肌肉随着上下起伏一次次绷紧,下面一条灰色休闲裤,腰带随意在胯部打了个结。手机就放在一边儿,孟逐溪发的语音,他先点开语音,听着小姑娘的声音,还在想“自力更生”是什么自力更生,顺手点开图片。 然后血气偾张,手臂一松,人直接压到地上去了。 手机屏幕上的姑娘刚洗完澡出来,唇红齿白,眼睛里面都是水,头发半湿垂在胸前,身上一条奶白色睡裙。两根细细的吊带勾在小姑娘圆润的肩上,深v领掐腰的剪裁,胸脯圆润饱满,腰肢不盈一握。 有钱算特长吗 第60节 重点还是睡裙的面料。 桑蚕丝,薄薄的一层。不能说透明,只能说跟没穿差不多。犹抱琵琶半遮面,却又比没穿还勾人。更要命的是,她头发半干不干,发丝在胸前还浸湿出深色的水渍。 周队长这下秒懂“自力更生”是怎么个自力更生了,好气又好笑地哼了一声。 欠收拾。 * 方知有是个十分厉害的策展人,一个主题展,还是颇为小众的绘梦主题,硬是被他做出了全国性大展的声势。提前一个月网上就在宣传,到开展前一周,孟逐溪随便点开哪个社交平台都能看到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话题度很高,不仅限于行业内,感觉但凡能沾点儿边的博主,路过都能提上两句。 开展第一天,现场人流量不负众望迎来近两年峰值,当晚绘梦这个话题一度冲上热搜。 对于美术作品,大多数人了解到的就是画,绘梦还是这两年兴起的一个新兴分类。用绚烂的颜色,将光怪陆离的梦境和虚幻的想象实实在在呈现在纸张上,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新鲜,算得上是得天独厚自带话题热度。 这周同学们纷纷相约出去毕业旅行,孟逐溪都没参加。这场画展办得声势浩大,嘉宾参观、媒体采访、还有各种活动,当初签约的时候方知有就要求所有参展的画家把时间空出来,随时到现场配合,也是写进了合约的。 偶尔忙里偷闲,孟逐溪就点开广场看实时微博和评论。 ——绘梦,好小众的词,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 ——不算小众吧,本质上就是画,只是画的题材取源于梦境。不过有一说一,那些梦挂在墙上确实好看,我都想买一个梦回家了。 ——好看的不是梦,是大画家的手。你要是有钱,也也能找他们给你画一幅你自己的梦。 ——不不,我是个穷鬼,做不起这么贵的梦! ——我好好刷着我一千块钱响都不响的手机,干嘛忽然骂我! ——“贵”这个字确实很有灵魂。 ——就是,能上这个展的都是大画家,好看是真的好看,贵也是真的贵。 ——不全是吧,里面有个叫孟逐溪的,以前没听过,简介说今年大学刚毕业,看起来就很便宜。 …… 随后评论里,网友们围绕着“便宜的孟逐溪”进行了兴致勃勃的讨论。 孟逐溪:“……” 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呢?就类似于一个刚出道的艺人混在一群大明星里上综艺,心中对自己的人生首秀满怀期待做了千万种设想呢,最后猝不及防发现自己的人设竟然是——便宜。 虽然围绕着《长安梦》这幅作品本身也有许多专业的点评,但中间总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听说作者还是个大学生。” 要么就是:“不知道请她替我绘梦的话能不能便宜点。” 以至于在主办方为了热度搞的那个“大众最喜爱的绘梦作品”投票里,《长安梦》位居前列,孟逐溪都有点不确定究竟是因为“孟逐溪便宜”,还是因为《长安梦》本身很优秀了。 而网上的声音从来也不是一边倒的,尤其是文艺作品,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不喜欢。很快就有人扒出孟逐溪学校这届优秀毕业生的名单,发现里面并没有孟逐溪,她只是作品被评选为优秀毕业作品。 一般而言,优秀毕业作品的作者往往也会被学校选为优秀毕业生,虽然不是绝对,但大多数情况下,优秀的学生一直优秀。而作品是优秀作品,学生却不是优秀生,这只能说明该生平时表现平平,所以虽然最后惊艳了一场,也不足以被选为优秀毕业生。 于是不喜欢《长安梦》的人就拿着这一点大做文章,公然在网上造谣孟逐溪“刷票”。 孟逐溪人生的第一个热搜就是跟“刷票”连在一块儿的,当场被气得眼前一黑,她更没办法自证自己没做过的事,只能生气不看网上评论。好在方知有有魄力,而且十分维护合作对象,立刻发布了声明,公开谴责造谣者,并报了警。同时,《长安梦》本身也有广泛的受众,喜欢的人在网上自发维护,很快就把刷票言论压了下去。 而这样闹了一场下来,《长安梦》的热度更高,投票排名非但没降,反而一跃到了前三。 在刷票的“黑料”面前,路人粉狂涨,排名不降反升,本身就能说明画作的质量过硬。 这天,孟逐溪甚至在热搜上刷到官方蓝v大号发了一张图,正是《长安梦》在美术馆展出的照片。 大片的白墙上只有一幅画,浓墨重彩的军旅梦境。 配文:迷彩入梦,家国长安。 孟逐溪知道这个号,军方背景,她不关注这方面都能时不时刷到。果然,官号一发,底下无数转发和评论,再看大众投票,短短时间内,《长安梦》又往上冲了一名。 热搜广场顷刻间变成了《长安梦》粉丝们的狂欢盛宴。 孟逐溪心里却“咯噔”一跳,下意识反应是周淮琛干的。毕竟前几天他每天都来,她没空理他,他就一个人呆在展厅里,站在她的画前面,手插着兜,一看看半天。 她自己都戴上亲妈滤镜了,也不知道哪里就有那么好看,后来让他不准来了。 原来他来就是干这事儿的? 孟逐溪躲到一个没人的房间给周淮琛打电话,压着声儿,难掩着急:“你快把微博删了。” 周淮琛这两天“被勒令”不准出现在女朋友面前,加之前阵子受伤,老爷子又问得紧,今天索性回去了一趟。这会儿正在家跟老爷子下棋,接到电话,指着屏幕跟周阅川说了一声,名正言顺上楼回房间了。 推开阳台的门来到露台,楼下的合欢花刚好到露台的高度,六月正是合欢花开的季节。满树繁花,粉红色的头状花序,开成小扇子一样的形状,在温柔的风里轻轻摇曳。 周淮琛斜倚在墙上,看着眼前的合欢花。电话里,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着急,他倒是不疾不徐,单手插在兜里,脑子里还在想:合欢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想起后又温柔地低笑了一声,问:“你说哪条?” 孟逐溪两眼一黑:“不是,你到底发了几条啊?” “没数,也就一二十条吧。”男人浑不在意地说。 “……” 孟逐溪想到那个凛冽正气的官号,再看男人这一副沉迷美色的样子,都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捶醒他。 “删了。” “不删。” 孟逐溪给他气笑了,说:“也行,你要是被处分了别把我供出来就行。” 嘴里这么说,已经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打算现在就去找他,亲眼盯着他删。 周队长一听,倒是奇了:“我开小号维护自己媳妇儿,怎么就要被处分了?” “小号?”孟逐溪听出不对劲,“哪个小号?” 这问题把周队长问到了,摸了摸鼻子,说:“你问哪个?” 他这边有七八个呢,也不知道她说的具体是哪个啊。 孟逐溪电话里给他说了那个官号的名字,男人挑眉,立刻点进社交账号。已经上热门了,点进去第一条就是。 周队长哼笑出声:“天地良心,这真不是我小号。” 孟逐溪已经在下楼了,木质楼梯踩在上面哒哒哒的,一听,脚步立马停下:“不是你发的?” “不是。” 孟逐溪又警惕地确认:“也不是你让他发的?” “我一个小队长,我给他下命令?你觉得他能听我的?” 孟逐溪这才放心,语气自然地就温柔了下来,轻轻“哦”了一声:“是我误会了。” 周淮琛低笑一声,盯着不远处的合欢花,慢条斯理问:“他发你的画是大好事儿啊,泼天的富贵,说明你的作品得到了组织的认可,怎么还着急上火了?” 孟逐溪怪不好意思的,没吭声。 “刚才那哒哒哒的一路是急着下楼,准备来找我呢?” 孟逐溪:“……” 周淮琛这人脑子随时随地都很清楚,可惜就是人有点儿狗,得寸进尺地说:“这是生怕是我干的,被处分呢?” 孟逐溪也没否认。 确实,比起泼天的富贵,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着急。她那一刻,真挺怕是周淮琛干的。 她靠在墙上,轻声问:“周队长,你会因为我犯错误吗?” “不会。”周淮琛毫不犹豫,又问,“你会生气吗?” 孟逐溪抿着唇笑:“我也不会。” 第55章 绘梦展为期一个月, 不到半月,《长安梦》在展出上大放异彩。后来由于得到了官方的认可,热度更是一路扶摇直上, 不说家喻户晓,那几天连路人都知道《长安梦》, 还有很多博主自发剪辑视频宣传。 艺术品一旦联系上家国情怀,出圈就是分分钟的事。 这样的成功也是方知有始料未及的, 他虽从一开始看好,却也没料到这么快就有这么大反响。临时改变主意, 决定推荐孟逐溪的《长安梦》去参加五年一届的全国美术作品展。 他之前一直定的是现在稳居投票榜首的《灵眸》,大画家丛也的作品,中西方结合的风格, 想象瑰丽,色彩鲜明, 之前已经拿过好几个国内外奖项。 但方知有不仅是个艺术家, 他还是个商人。送一个已经拿过国内外大奖的丛也去锦上添花和让一颗声名鹊起的冉冉新星一路披荆斩棘杀出重围,哪个能带来更高的热度和关注, 哪个的收益更大, 不言而喻。 丛也肯定会有点儿情绪,但都是体面人, 自然也不会拍桌子大吵, 只是孟逐溪那天经过一个没人的展厅,一不小心听见了两人压低声音的争执。 “老方你老实跟我说, 那丫头到底什么背景?” “我要跟你说她在我这儿毫无背景,平平无奇一颗沧海遗珠, 你信吗?” “屁!没背景军方官号能发她的画?” “这还真不一定,她画那题材跟人专业就对口。要我是宣传口的, 自己手底下几十万个兵凑不齐一颗艺术细胞,我还能指望他们自己画?能有个现成的把我画这么好,我当然赶紧转发,免费宣传谁不喜欢?” “得了,你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跟我说老实话,她到底是谁?” 孟逐溪听到这里,加重了脚步,里面两人听到声音立刻噤声。 孟逐溪从影壁后面绕出去,笑盈盈对两人喊:“方老师,丛老师,媒体快到了,下去吧。” 文化人脸皮薄,丛也猜孟逐溪就听见了,胀红了一张脸,“嗯”了一声,没看孟逐溪,率先下去了。 方知有走在后面,安慰孟逐溪:“没事儿,别放在心上。” 孟逐溪笑笑:“没放在心上,放心上我就不会出来了,这会儿该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内耗。” 方知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就笑说:“我接触过不少你们这样的,摆烂的时候一般都摆得没皮没脸,哪天一旦支棱起来了脸皮反倒变薄,迫不及待证明自己,一听人提家里就破防。” 两人下楼,孟逐溪低头看着木质台阶,忽然说:“有人跟我说过,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失败推卸到别人身上,成功更是。你自然应该感恩给予你帮助的人,但最终,能决定你成功的只会是你自己。” 方知有心里琢磨了下,恍然失笑:“是,我们这一生,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最终只能是因为自己。谁都无法替我们承担责任,谁也不能掩盖我们的光芒。” 方知有侧头看向孟逐溪:“你朋友很强大。” 孟逐溪也看向他,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也还没成功,但我信他。” 方知有看着女孩明媚干净的脸,安静了两秒,忽然问:“男朋友?” 小姑娘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又很快大气地点了下头:“嗯,男朋友。” 有钱算特长吗 第61节 * 转折是两天后发生的。 头天晚上,周淮琛去了孟逐溪家。他伤好了,假期也结束了,第二天就要归队。临到假期结束也没能带人回家见家长,周队长有点急躁,最后全变成了床上的变本加厉。 刚好他的伤好了,肆无忌惮。绘梦展那边的活动也忙得差不多了,方知有让孟逐溪接下来准备毕业典礼就行,完了直接去庆功。 于是干柴烈火的两人把之前没解锁的姿势都解锁了个透。 周队长动静本来就大,又半个月没碰她了,更是收不住。那么好的一张床,硬是被他弄得暧昧声不断。他大刀阔斧弄着身下的小姑娘,滚烫的气息窜进她的耳根,带着粗.重的喘息:“你这房子隔音怎么样?” 孟逐溪雪白的肌肤上染了一层潮红,忽然紧紧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勾下来,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失神了好一会儿。后来回过神来,水汪汪地在他耳边说:“没……楼下没住人。” 这话跟鼓励没什么两样了,男人的眸色刹那间更深,眼眶都是红的。 …… 两人从头天傍晚开始的,最初动静只在床上,后来又到了墙上、地上、浴室、镜子前……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结束。 最后孟逐溪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灭顶的快感一浪接一浪,一次比一次汹涌,没完没了,嗓子都喊哑了,又怀疑自己是被他弄昏过去的。 再次醒来是被皮带金属扣碰撞的声音吵醒的,她累得不行,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周淮琛今天一早要归队的事儿,听见动静,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晨曦的光隐隐透过窗帘照进,男人身形高大,刚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正背对着她在穿衣服。 套上裤子,皮带穿过结实有力的胯部扣上,然后捡起地上的衬衫,系纽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直觉她醒了,回过头。 空调低速运转着,小姑娘躺在被子里,露出一张白净小脸。没睡醒,懵懵地望着他,眼底湿漉漉的,一眨不眨。 看得男人心热,又俯身亲了亲她:“你继续睡。” 孟逐溪脑子一点点恢复清醒,哑着嗓子,依依不舍地问:“你要走了?” 周淮琛吻了吻她的眉心:“嗯,后面有联合实战演习,我晚上也没法回家,等我放假再来陪你。” 是有点舍不得,才匆匆见上一面又要走了,但从最开始她不就知道他工作是这样吗?孟逐溪没说什么,就软软地抱着他的脖子。 寸头的男人,洗头太轻松了,洗澡一般连带着就洗了,她的手指忍不住摸上他的寸茬,硬硬的,还有点湿。 她摸了一会儿又主动放开他,对他说:“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周淮琛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说:“嗯,答应你了。” 孟逐溪忍不住笑。 结果笑完半天,男人还没起来。她推了推他重重的身体,提醒他:“怎么还不走?不怕迟到啊?” 问完,男人不仅没起来,反而湿热的吻开始在她的脖颈游移,又一点点来到她的锁骨。嫌她身上的被子碍事,粗鲁地一把扯开。一条长腿迈过她的身子压到床上,人上去直接跨坐到在她身上,俯身捧着她的脸,牢牢盯着她。 “我一般都提前半小时归队,所以严格来说,还有半小时。你想想办法,让我半小时出来。” 孟逐溪:“……” 她想什么办法?她人都快废了好么! 关键他还真不像开玩笑,问完就俯身吻上她,湿热的唇舌沿着她的锁骨、胸脯、小腹……一路往下。 孟逐溪也舍不得他,可是昨晚被他弄狠了,现在是真心有余而力不足,双手抱住他的头,把他拉上来,对上男人欲色深沉的眼眸,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最初那会儿,她喜欢他,上来就直接跟他表白,结果他说什么来着? 狗男人手掌抻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一臂远,一脸洁身自好不让她接近,跟她说:“别闹,等你出嫁,哥给你添嫁妆。” 这才过多久?就在她床上起不来了,半小时都不肯放过,非要争分夺秒再来一次。 说不得意是骗人的,小姑娘笑盈盈勾上他的脖子,眨了眨眼,故意问:“周队长,你给我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周淮琛:“………………” * 最终还是没有再来一次,孟逐溪承诺他下次就接着睡了,周队长甘之如饴被打完脸提前半小时归队。 孟逐溪再次醒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又急又重,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敲多久了。 睁开眼睛,床头的手机正好无声地在响。她习惯睡觉的时候关机或者静音,咸鱼一生没别的,就这点儿睡眠崇拜,只要她在睡觉,天王老子也不能把她吵醒。 孟言溪的电话,孟逐溪一接起来就听见自家哥哥在那头没好气说:“开门。” 她说谁呢,原来是孟言溪在外面敲。孟逐溪没睡醒,躺在床上揉眼睛,糯糯地说:“你自己开啊。” 孟言溪“呵”了一声:“我开什么开?你把密码都改了。” 孟逐溪这会儿想起来了,昨晚周队长过来,两人很快就抱在一起滚到了沙发上,她意乱神迷之际硬是推开男人解她睡衣的手,挣扎着起来又去改了个密码。 周淮琛都傻眼儿了,她红着脸解释,说:“我爸和我哥都知道密码,我怕他们忽然闯进来。” 真要这样……那可就好玩了。虽然大概率他们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不会这么没分寸,但万一呢?孟逐溪在这方面十分稳妥。 结果孟言溪就真来了。 “方知有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 孟逐溪一看手机,果然。从早上开始,方知有给了她十几个电话。她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掀开被子起床。 房间里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欢爱的痕迹,垃圾桶里好多个用过的套,提醒着她两人昨晚有多么疯狂。她迅速穿上衣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房间里的气息散出去,又心虚地理了理头发,这才出去给孟言溪开门。 真出事了。 早上天刚亮,绘梦展和《长安梦》的超话里就忽然多了一个帖子。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发出来长长一篇小作文,指控孟逐溪的《长安梦》并非她自己原创,而是找的枪手代笔,并且甩出了实质性的证据,几张聊天记录截图。 微信联系的,顶上的联系人名字没有打码,但看得出是个备注名——小冯总。 小冯总第一次联系爆料人是在4月28号中午。 【在?跟你买幅画。】 【在啊,小冯总看上哪幅了?给你打八折。】 【不是你那些,来幅现画的。】 【行啊,要什么样的?】 【但是不能署你名,得全部版权一起买断。】 【什么意思?枪手?】 【什么枪手?说这么难听。就一小姑娘,快毕业了,毕设还没弄出来,你帮人写个作业,完了我这边替她好好谢你,但你不能说出去。】 爆料人很长时间没回复,再回复是半夜1点,答应了。 【行,说吧,具体什么要求?】 小冯总看得出来是个夜猫子,这么晚了没睡,很快就回了信息:【油画,要那种野性豪迈的美,还要有壮阔的山水感。】 【什么时候要?】 【最好明天,最迟后天。】 【……没你这么急的。】 【没办法,她们学校要求五一之前必须交上,这样,我给你5万,明天交画。要是能帮她得个优秀毕业作品,我这边再奖励5万。】 【妥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整整10万块的酬金一出来,爆料人觉都没睡,连夜就给画了。 4月29号早上8点21分,爆料人给小冯总发去两个字:【来取。】 中午,小冯总发来转账。 【转账金额:50000.00元。】 …… 这截图一发出,立刻就在网上掀起了腥风血雨。虽然聊天记录不是跟孟逐溪本人,全程也没有提孟逐溪的名字,可是有心人一对就全都能对上了。 五一之前截止的毕设作品,野性豪迈的美、壮阔的山水感……这分明就是这半月来火出圈的《长安梦》。 第56章 这一次的联合实战演练规模大, 跨了多个单位和复杂科目,周淮琛一回到队里就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手机上交,夜间时间也安排紧凑, 要么站岗放哨,要么开会调整第二天的作战计划, 甚至搞夜间侦查和夜间火力打击配合。 联合演练持续了5天,虽然最后周淮琛所带领的蓝队顺利完成救援任务, 大获全胜,但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回到队里, 有人连手机都没领,脱下作战服和装备,上交完毕就滚回宿舍去睡觉。 有女朋友的肯定第一时间拿手机, 感情好的更不必说,连作战服都没脱就急吼吼地取回了自己手机, 这里这个感情好的特指周队长。手机摁开机扔在一边, 等着消息进来的工夫自己迅速换好衣服。 结果等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所有装备确认完好上交以后,手机还是静悄悄。 周队长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信号。是的, 他怀疑那么大个运营商出了问题都没怀疑过是自己女朋友不想他。 但, 信号满格。 周队长又点进微信,微信没坏, 就是毫无动静。他点进置顶对话框。 从马场回来后, 小姑娘就换了头像,换成了两人的合照。照片里, 他们一人一马,在广阔的草场纵马驰骋。风吹过耳畔, 高高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生机, 远处的山脉淡化成壮阔的轮廓线。 他的头像也换了,换成了那晚她在他宿舍,她让他替她拍的第一张照片。 远山黛影,那晚的月亮高悬在黛影之上,格外明亮。小姑娘乌发白肤,站在阳台,淡淡的月光将她的脸部线条照得越发温润柔和,她手上托着一只蓝羽喜鹊喂食,抬眸往他看来。明眸皓齿,无忧无惧,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这张头像是怎么换的呢? 两人确定关系后,有天她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张照片,让他发给她。他应了一声,点开图片,却盯着看了好久没挪开眼。最后也没发给她,直接给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她很快给他发来一个问号,他回了一句:“不发了,想看就点我。” 她给他回了一个暴捶狗头的表情包。 两人最近的对话还停留在5天前,他归队头一晚,他正准备开车去她家,她问他出门没,没出门带点东西过去。 他问:【带什么?】 她支支吾吾说:【你床头柜里那个……】 他顿时笑了,故意问她:【你不也买了吗?】 她胆子一向不小,本来还有点避讳的,给他一撩,又跟他较起了劲儿,不知死活地撩:【买了,一盒5只,上次给你没收了1只,还剩4只。也行吧,够用了。】 周淮琛这人也奇怪,二十多年从来不吃激将这套,自从开荤,小姑娘一激一个准。 怎么就够用了?哪儿够用了?他什么样她没试过啊? 路上车停在药店门口,男人下车进去扫货,最后如她所愿把她几个床头柜全塞得满满当当。 有钱算特长吗 第62节 小姑娘当时抱着胸靠在卧室门口,轻哼了一句:“幼稚。” 周队长10岁以后就再没有被人说过幼稚了,当晚还真就幼稚给她看了。 一晚上用了快两盒,后来小姑娘受不住了,直哭,喊重,他小心收着力道,她还喊重,说他身体重,压着她难受。他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正面抱怀里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她眼泪更多了,勾着他哼哼唧唧,声音细细的,像丝线一样,又咬得死紧,几乎把他缠死。 他抱着她走到垃圾桶,新换的垃圾袋,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好几个用过的套。他喘着粗气,咬着她耳朵,哼笑:“看到没?不够用。” 她溃不成军,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汪水,还不忘湿漉漉地睨他:“周队长,别这么幼稚……啊!” 后来周淮琛想想,他也不是幼稚吧,就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喜欢,情不自禁迷恋,情不自禁……沉沦于一次次跟她共赴极致的快感。 结果他这边爱得要生要死呢,那边快一个星期压根不联系他。周队长觉得自己被辜负了,立马给她打了个视频。 没接。 男人轻哼一声,拿着车钥匙出了装备库,往停车场走。 这会儿正是早上,几名先一步回来的队员风风火火去食堂吃完早饭,出来往宿舍走,脸上要么挂着灰要么挂着土,要么挂着彩,正准备回去冲个澡,见周淮琛手里拿着车钥匙,笑着喊:“周队,不回去睡会儿?” 周淮琛脚步没停:“回家睡。” 另一名队员嘿嘿笑着薅了下队友的头:“你懂什么?周队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当然是赶着回家见媳妇儿啊!” 周淮琛没否认,就勾着唇,混不吝地骂了一声:“滚蛋!”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很快就到了停车场,刚坐上车,还没来得及拉上车门,远远就见陈卓从前面跑来,手里拿着手机,边跑边喊:“等等!” * 陈卓也是刚开机,但跟不被女朋友搭理的周队长不同,乔绵绵搭理他了。五天留了二十几条语音,一天发好几条。 他本来还以为人多想他呢,在那儿嘴角快翘上天,点开一听内容,心头一凉。 陈卓直接拉开副驾车门跳上去,对上周淮琛疑问的目光,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就让他现在赶紧去岁宜美术馆,同时把乔绵绵发来的语音点开给他听。 “陈卓,我闯祸了,我跟冯迟一起把孟逐溪害了,她快被我们害死了。” 周淮琛本来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看着陈卓,一听见孟逐溪的名字,脸色刷地就变了。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就冲了出去。 乔绵绵的语音继续播放。 “就她一开始做毕设那回,我不是带她出去吗,结果因为冯迟修那玻璃栈道,她误入了你们的野外训练基地,被你们当成间谍给带了回去,画也被没收了,我跟冯迟都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后来我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赔罪,正好听说她在赶毕设,五一前要交,那天都28号了,小姑娘焦头烂额。我就想着,不就是一幅画吗?我赔给她。我就让冯迟去找人替她画了。” “冯迟这人其实也不坏,就是蠢,以前看上哪个姑娘了就砸钱,砸到人给他睡腻为止。孟逐溪不吃他那套,压根不搭理他,他正愁没处献殷勤呢,一看机会来了,跟有钱没处花似的,到处找人,一天的工夫,弄了四幅画出来。” 几句话的时间,周淮琛已经把车开出去3公里远。双手握着方向盘,脸上神情冷得跟冰块似的冻人。 “我也是第一次见人找抢手找得这么锣鼓喧天的,气得骂了冯迟一顿,自己一个人把画给孟逐溪送过去了。可小姑娘压根没要,当场就拒绝了。我跟她说她要是念大五了,带着全家一块儿丢脸,她也不信我的,还说她念大五只是自己丢脸,要真用了别人的作品,才是拉着全家一块儿丢脸,一辈子都羞于启齿。最后连夜把四幅画原封不动退回给了冯迟。” “人真是自己画的,这点我都能替她打包票,本来这事儿都过去了,这都两个月了。没想到她自己画那幅画火了,不仅拿了优秀毕业作品,岁宜美术馆天天挂着,连官号都转发了,招了人眼红,直接就把当初冯迟找枪手的聊天记录给发到了网上,说孟逐溪的《长安梦》根本不是她自己画的,就是花钱找人画的。” “网上什么人都有,有她的粉丝转黑的,也有其他画家的粉丝本来就看不惯她,还有那些天生见不得别人好的坏种,阴沟里的老鼠,眼睛正盯着她红得滴血,更有那些天然仇富的,见着冯迟这人傻钱多的样子,恨得都快把牙齿咬碎了……这下子全跳了出来。现在全网都在骂她,各种难听的话都有,我这样的都不敢上去看。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人性可以恶到这种地步,对着一个跟他们都没关系的小姑娘,一个个化身道德标杆,肆意践踏她、侮辱她,各种肮脏的字眼儿都有,恨不得将她踩成烂泥。” 乔绵绵那样硬气的性格,说到这里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周淮琛一言不发,黑眸直直注视着前方,太阳穴绷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来回一转,眨眼就超了两辆车。 悍马在高速上疾驰,发动机轰鸣呼啸,一路往回奔。 陈卓也皱着眉,接着往下点语音条。 乔绵绵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陈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手机啊?你看见了跟周淮琛说一声,让他要么请个假,要么跟其他人调个休,无论如何先赶回来吧。这些网民疯了一样,昨天晚上有几个人还堵到了孟逐溪家楼下去骂她,孟言溪带她下来的时候被拍到了。小姑娘躲在哥哥怀里,眼睛都哭红了,小脸惨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委屈的。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问孟言溪,孟言溪语气很冷,说他会处理,让我别再多事了。” “我能听出来孟言溪话里对我的恨,我也知道自己不无辜,都是我多事才把他妹害成这样。人家家里都不着急,我偏去帮她找枪手,这下好了,本来是人光明正大的荣誉,被我搅和得像过街老鼠一样,随便来个人都能对她喊打喊杀,站在道德高点谴责她……” …… “这都过去三天了,孟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帖子一个没删不说,舆论发酵得还比之前更狠,现在连‘苦主’都现真身了在网上发小作文,茶得要死!孟言溪到底在干什么?冯迟也不见了,不知道是孟言溪把他抓起来大卸八块了还是自己死外头了。” “妈的许颜这个贱人,我都恨不得找人去弄死她!一个破枪手,在网上卖惨,指着画里一个差不多的轮廓就说是她爸,说是为了纪念她那个在抗洪救灾中英勇牺牲的爸爸才画了这么一幅画,结果被孟逐溪剽窃了。还在网上公然喊话孟逐溪,问她全家三代没一个当兵的,怎么就能画出《长安梦》!” “网友也是一群没脑子的,被人当枪使,一边倒同情死贱人。一群水军到处在评论里复制粘贴孟逐溪学校电话,怂恿全民举报,让学校开除孟逐溪学籍。” “我要气死了!!!能不能让我弄死那个死贱人!见过眼红的,没见过这么眼红的!《长安梦》再火,跟她有什么关系啊!那是孟逐溪画的!” …… “马上就是孟逐溪的毕业典礼了,看这样,她是没办法参加了……都不知道舆论这样发酵下去,她还能不能毕业。” …… “孟逐溪终于发微博了,这是她被网暴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回应。” “9点,岁宜美术馆,当面说。” “出事以后我至今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下这几个字……9点,当面说。可是怎么当面啊?她现在仿佛一个历史的罪人,千夫所指,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所有人都对她喊打喊杀,用言语侮辱她。我都不知道换做是我,我有没有勇气打下这几个字。” …… “陈卓,你别怪我,我刚给你们队里打电话了。你们怎么就那么不近人情呢?也不知道接线的是谁,就冷冰冰一句‘联合实战演练期间,任何人不得对外联系’把我给堵回来了。陈卓,你赶紧看看手机,让周淮琛赶回来吧。小姑娘这么小,没经过事儿,我真怕她扛不住今天这样的场面。” 这是乔绵绵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时间是早上7点。 语音放完,车厢里陷入死寂。 “砰!”的一声,驾驶座上的男人狠狠砸了下方向盘。攥紧的拳头上一条条青筋,绷得死紧,满腔怒火喷薄欲发。 冷硬的车身风驰电掣掠过一个高速路口,留下凌厉的风声,呼啸过一路。 * 岁宜美术馆这周很不平静,应该说,自建馆以来还从没有这么不平静过。 主要是七八个发癫的网友,事发两天之内过来闹了三次,平均一天一次半。这些人搞不好这辈子唯一接受过的艺术教育就是义务教育阶段的美术课,其中一半还被语文和数学老师占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着这样一场艺术盛会自我感觉良好,俨然道德骑士,线上线下到处指指点点。 他们没胆子靠近孟家,就来美术馆,要么骂主办方,要么骂方知有,要么对着方知有骂孟逐溪。 后来岁宜美术馆向上申请了特警安保,现场每天有特警持枪执勤,他们才不敢放肆。 孟逐溪那条微博发完以后,这些人又沸腾了。在网上口嗨,还自发组成了一个什么“颜料保护联盟”。后来孟逐溪才知道,许颜现在微博大几十万粉丝,她的粉丝就叫“颜料”。他们觉得自己挺有文化的,竟然能想出这么个一语双关的粉丝名。 颜料既是许颜的颜,又昭示着他们此举是在行捍卫美术原创的正义之举。 真的太高尚了,简直能把无耻的剽窃盗贼孟逐溪秒成渣渣。 当天是司机开的车,保镖坐在副驾,孟逐溪和孟言溪兄妹坐后排。孟逐溪看着被安保拦在美术馆外的疯癫网友。七八个男男女女,年纪都不大,身上穿着统一的文化衫,白底,五颜六色的颜料胡乱泼上去做成泼墨涂鸦,每个人手上还提着一桶颜料。 这种场合提颜料干什么?粉丝标识?肯定要被安保扣下来的,两边人正在争执。 孟逐溪摁下车窗,淡淡看着窗外。 很快就有人眼尖发现了她,大喊大叫着回过头来,指着她的车:“快看,是孟逐溪!” 孟逐溪这会儿才看清这些人胸前印着“颜料保护联盟”六个大字。实在没忍住,明媚娇妍的脸上弯出笑,冲着那些人吐出两个字:“蠢死。” 孟言溪在她身边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车子很快驶过,窗户重新升起,孟逐溪似笑非笑的脸一闪而过。 对面的人死死盯着他们,有人说:“她刚才好像说话了。” “是说话了,看嘴型好像是两个字。” “谁懂唇语?快快,翻译下。” “不懂唇语,但她刚才说的好像是——蠢死。” “操!” …… 发癫的一队网友被拦在外面,一时没能进去,正常点儿的都没拦着,只要来得够早,都能进。当然,媒体还是占了绝大多数。岁宜的主流媒体一个不落,全都来了,除此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自媒体博主。现场长枪短炮加各色手机,不少博主直接架起支架,现场开播。 “家人们,我现在已经来到岁宜美术馆现场,来新进来的宝宝们都点个关注,谢谢大家!” “家人们,上午好!我是你们的婷婷呐,快点进来,我带你们一起去看孟姐!” “家人们,进来的点个赞,公屏上扣666,点赞2000有抽奖!” …… 现场虽然有特警执勤,拉了警戒线,把人群和作品隔开了安全距离。但怎么说呢,这等直播盛况,简直混乱不堪。 有主流媒体主播被挤到,嫌弃地瞪了眼对方,转头跟同事低声骂主办方。 “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方知有是疯了吗!” “就是啊,也不怕人把炸弹带进来,当场把美术馆给炸了。” “那倒不至于,这不外面有安检吗?再说了,一群口嗨的键盘侠,别说炸弹了,给他们一板砖都未必敢真拍。” “孟逐溪胆子这么大我倒是没想到,在网上都被骂成什么样了,竟然还敢现身?这换一般小姑娘都该躲家里得抑郁症闹自杀了吧。” “哼哼,你要有那么个爷爷、那么个爸爸、那么个哥哥,别说抑郁症了,你就是掉进屎坑里都能洗得清清白白。” “什么意思?你觉得今天是洗白?” “不然呢?一个星期没动静,忽然把所有人召一块儿,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这不明显就是价格谈妥了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刚看见许颜也来了。” “许颜亲自现身打自己的脸?啧啧,看来孟家这次为了这个宝贝女儿是花了大价钱啊。” “瞧着吧……” 正说着,前方传来动静。 “大家好,我是孟逐溪。” 清甜干净的嗓音,孟逐溪落落大方站在台上。 现场顷刻间安静,所有目光齐齐看向她。不是出于对剽窃者的尊重,纯粹出于现实和自己想象的反差所带来的震惊。 正常来说,现在的孟逐溪应该是抑郁症都快被网暴出来了,就算现身也应该是憔悴不堪,一把鼻涕一把泪,先现场卖个惨博取一下同情,然后再慢慢吞吞地东拉西扯,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但好歹也算是对公众有个交代,勉强能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然而此刻站在台上的姑娘,身上一条牛油果绿的裙子搭着燕麦色开衫,裙子没有特意修身,十分自在的剪裁,面料舒适,颜色鲜亮,映着一张明媚娇妍的小脸。乌黑蓬松的长发自然垂落到腰际,更衬得她肌肤白皙明亮。她的脚下踩着一双小羊皮的平底鞋,整个人柔软舒适地站在那里,连一丝紧张的形态都没有,亭亭玉立,无忧无惧。 此刻的她完全不像是被讨伐的对象,她更像是一个等着清点战俘的将军,端坐马上,胸有成竹。 …… 周淮琛双手紧握方向盘,一路将油门踩到底,这会儿才刚刚下高速。 有钱算特长吗 第63节 可惜他不会飞,来不及了。 周淮琛当机立断对陈卓道:“打开手机找直播。” 一路的压抑和克制,让他的嗓音又低又哑,沉得几欲爆发。 不用找,前面五天声势浩大的讨伐已经将热度推到了极致,今天一有动静就是连着六七个相关词条的热搜,每个后面都是一个紫色的“沸”字。随便点进去一个,广场上多的是直播。 陈卓打开扬声器,把声音调到最大,将手机固定在仪表盘旁边。 周淮琛眼风一瞥,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姑娘。手里拿着话筒,浅笑盈盈站在台上。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万般滋味我不讲,你们也能猜,那这部分你们就自己猜,我直接开讲你们猜不到的部分。” “之前几天我一直没有回应,因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这个人懒,不想跑断腿,更不想声情并茂澄清了半天结果社交平台压根儿不给我热度,悄没生息就把真相淹没了,反倒让谣言甚嚣尘上。所以只能辛苦大家,让你们大老远跑这一趟。” “我刚才在后面粗略数了一下,盛况空前。很好,事发以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不论我怎么解释都叫不醒装睡的人,但现在你们都来了,我就放心了。谢谢。来,请看大屏幕。” 周淮琛听着她的声音,情绪稳定,逻辑清楚,一针见血。他紧绷的太阳穴渐渐放松,车速却半点没慢下来,仍旧踩着油门往前冲。 他开着车看不了手机,问陈卓:“屏幕上是什么?” 陈卓拿起手机给他描述:“《长安梦》,上面有个人影被画了个红圈。” 孟逐溪的声音这个时候也传了出来:“这是许颜女士昨天在微博上揭晓的她的父亲。其实我也一直挺好奇她的父亲究竟是图上的哪位英雄,好在在粉丝们锲而不舍的关心和安慰下,许颜女士昨天终于圈了出来。来,粉丝们都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你们家太太亲手圈的图,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现场反驳,没问题我继续。” “行,都没人提出异议,那这张图我们就确认没有问题了。虽然只是个身影,但大体能够看出这个人物的轮廓和形态,请大家记住他的长相。这一点对各位而言应该很容易,毕竟到场的绝大部分都有艺术功底,记个人物特征自然不在话下。” “现在,我带着大家亲眼见证一下,这幅画真正的原型到底是谁。” 现场,孟逐溪说到这里,举着话筒,抬步走下台。与此同时,从后面走出一位身穿蓝色中式长衫的老者,孟逐溪笑着迎上去,客气地喊他:“孙师傅。” 立刻就有人以为她是把原型给请到了现场,许颜的粉丝大声抗议:“你这什么意思?你请个长得像的老头过来,就能证明这幅画是你画的了?笑死!见过洗白的,没见过你这么洗白的!” “就是啊!太弱智了吧!” “当我们白痴吧!” “别吵!”孟逐溪不悦地皱了下眉,“有点常识,前线都是年轻战士,我脑残还是你们脑残,能把年逾古稀的爷爷当原型?” 三分脾气,三分不屑,四分与生俱来的骄傲。 粉丝立刻被她一句话给镇住了,而现场来了不少行家,其实早已经认出这位老师傅是谁,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现场又恢复了安静。 “孙师傅,您这边请。” 孟逐溪带着孙师傅来到她那幅《长安梦》前,所有人的目光和镜头立刻追随过去。只见老师傅手里拎着工具箱,将工具箱暂时放到地上,就要上前去搬画。 有人见状当即又要开闹,但他们与画作之间隔着一条警戒线,周围还有执勤的特警,也不敢真冲过去,只能骂骂咧咧地盯着。 孟逐溪没搭理他们,就站在老师傅身边,弯身帮忙递工具。 越来越多的人看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她在拆画?” “对,看样子她就是想把画框拆下来。” “可这不都已经装裱好了吗?这么拆弄坏了怎么办?那可是颜颜的画!” 而他们口中的颜颜,此刻正站在远处,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 在场讨论越来越多。 “先别说谁的画了,孟逐溪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和这么多镜头拆画,肯定是有主办方担保的,到时候真弄坏了,能把方知有和岁宜美术馆一块儿告上法院。” “放心,孙师傅是岁宜最厉害的装裱师傅,咱们这个圈子没有人不认识他,他亲自操刀,包万无一失的。” 这话不错,孙师傅的装裱手艺在岁宜基本等同于方知有在艺术圈,那名声绝对是响当当的。 很快,《长安梦》就完好无损拆下了装裱,老师傅两只手仔细拿起画布,交给孟逐溪。 孟逐溪只接住了其中一个角,笑着说:“孙师傅,再麻烦您件事儿,烦请您帮着我,将这幅画顺时针旋转45度,然后将它的背面展示给大家看看。” 孙师傅点头,两人小心移动画布45度,而后转换位置,孟逐溪走到老师傅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这幅处于风口浪尖的《长安梦》也终于露出了它从未示人的另一面。 霎时间,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几声吸气,此起彼伏。 警戒线外,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画布,有震惊、叹服,也有妒恨、受伤,最多的还是惊艳,不敢置信的惊艳。 无数的镜头全程对准着《长安梦》,从正面到背面,见证也记录了一个真正的创作者不疾不徐展现出她真正才华的整个过程。 正面是长安梦,是无数英雄筑起的家国梦。家国长安,英雄就弱化成了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背面是她的梦,是创作者具体而现实的梦。她的梦里,英雄不是一道道遥远而模糊的影子,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用最细腻的目光去观察他,用最温柔的笔触去描摹他,带着满腔的爱慕,将他单独呈现。 而这背面的形象甚至压根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将正面的油墨在特定的位置有意铺陈加深,让油彩浸透画布,从而在背面呈现出一幅完全不同的画。 “双面画……” “好厉害!” 人群中传出叹为观止的低呼。 而它最精妙的甚至不只是双面。 它的正面和背面是不同的两幅画,却又不是完全不同。背面这个人物刚好就是正面那些英雄的缩影之一。 正面那模糊而简约的轮廓只是一个指代、一个象征、一个标志,代表着无数的英雄和人世间的大爱。但创作者也有她自己的小爱,她偏爱其中一人。于是她悄悄将那道缩影细化,在画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满心爱慕地将他的模样单独描摹出来。 她或许能力有限,背面的画影着墨不多,算不得正经的人物画像,但她却精准地画出了那人英挺硬朗的五官和忠直侠义的灵魂。 一身军装,一腔热血,满目山河。 第57章 现场良久鸦雀无声, 所有的眼睛与镜头安静注视着孟逐溪手中的画。 这样的震惊不仅仅源于对技法的惊叹,更因为整个事件猝不及防的反转。 双面画固然不多见,但也不是那么罕见, 国画中就不乏仿苏绣湘秀的双面半透明纱布画。 然而之前整整五天,网上一面倒的对孟逐溪的讨伐, 分明已经从各个角度进行过“滴水不漏”的逻辑论证。从她平平无奇的学生生涯、到有优秀作品却甚至混不上一个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再到冯迟砸钱找枪手的聊天“铁证”……从许颜团队到媒体到路过网友,所有人越证越上头, 集体高潮了好几天。结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一场原本以羞辱为目的的全网直播就这么猝不及防变成了一场全民被打脸盛宴。 孟逐溪歪着头, 目光扫过全场众人,轻飘飘笑了一声:“哈,都没想到吧?” 面对着面、顽劣而直白地嘲讽所有人。 她显然毫不在意惹起众怒, 更加不在意与所有人当面为敌,就算所有人都讨厌她, 那又如何?镜头已经记录下了她的清白与才华, 从今以后所有的仇视与侮辱不仅无法再伤害到她,还会让所有讨厌她的人本身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又可悲。 绝对的才华就仿佛一面照妖镜, 任何的诋毁在它面前都会自然显露出原本丑恶的嘴脸, 嫉妒到扭曲。 孟逐溪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一刻, 她的底气与自信无限强大。如果底气与自信有实体, 那此刻,她的光芒能照亮整个岁宜美术馆。 她目光轻转, 又徐徐看向人群外围那张惨白的脸:“许颜女士,他要真是你爸, 那你可得当场跪下来喊我一声妈呢。” 许颜的身躯刹那像风里的拂柳,摇摇轻坠。 但她也绝不是待宰的羔羊, 转瞬,立刻出声反驳:“如果这一开始就是双面画,你为什么不早说?美术馆展览半个月,热度一路攀升,《长安梦》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你有双面画这样厉害的技法,怎么可能忍得住只字不提?” 这话指向性十分明显,她那些不愿接受孟逐溪才华的粉丝立刻不负她望抓住了重点,高声喊道:“没错!如果一开始就有,怎么可能忍住一直不说?” “就是!谁知道你背面这幅画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还是出事以后临时请来更厉害的枪手帮你加上去的?” “你拒不回应的那五天里,该不会就是忙着找第二个枪手吧!” …… 孟逐溪淡淡看着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你们是一辈子无能惯了,现在脑子和肢体一起退化,只会大喊大叫是吗?我要是你们,我不会在这里无济于事地口嗨,我应该是要求岁宜美术馆公布这五天以来甚至是这半个月以来所有的监控录像。” 孟逐溪的目光转向展厅里无数的摄像头。 美术馆这样的地方全是无价的藏品,摄像头数不胜数,没有死角。 在场除了极个别粉丝,大部分还是有常识的正常人,跟随着她目光一看,很快就被说服。 不可能,展览期间所有的作品都挂在墙上、都在展厅的摄像头监视下,孟逐溪在这期间根本不可能对画临时做什么手脚。背面这幅画,它只能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但一样米养百样人,偏就有人闭着眼睛说天黑,追问:“你怎么证明背面的画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孟逐溪好笑地看过去:“你这种逼着人自证清白的杠精,工地不请你去抬杠都是他们有眼无珠,错失人才。但考虑到你不聪明,我原谅你了。我证明给你看。” 孟逐溪将画交到孙师傅手上,自己走回台上:“来吧,看屏幕。” 此时,她身后的大屏幕应声切换成了一段视频。 孟逐溪道:“今天之前,没有人知道背面还有画,除了我和孙师傅。这是我拿去裱画当天,孙师傅店里的监控记录。” 监控视频的左上角记录着这段视频的时间,4月30号早上8点35分。时间还早,孙师傅的徒弟还没有来,店里只有孙师傅一人在伏案工作。很快,外面传来动静,孙师傅抬头喊了一声:“小溪来了啊。” 画面里应声多了一人,孟逐溪拿着画迈过木质门槛走进,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孙师傅,这么早把您喊过来开门。就我微信上跟您说的那样,我前面那幅毕设不是弄丢了吗?我们学校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但是要求我今天下午下班之前给送去院办,所以只能麻烦您今天加急帮我装裱一下。” 监控里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带着杂音与回音,不过大体的对话是能听清楚的。 孙师傅上前去接了画,还咕哝了一句:“你们这学校不行啊,怎么把你画弄丢了还要你再补一幅?” 孟逐溪语气无奈,但也表示理解:“那没办法啊,毕业作品都要存档,不然老师也没法交代,我总是要补一幅回去的。” 这时候孙师傅展开了孟逐溪手里的画,前后翻转间,高清的镜头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一幕——正面与背面都有画。 看到这个画面,大部分的人悬着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但孙师傅却毫不惊讶,反而笑呵呵问了一句:“又是双面画啊?” 他说的“又是”,可见孟逐溪甚至不是第一次画双面画。 孟逐溪“昂”了一声。 孙师傅对着背面那幅画端详了片刻,赞美说:“可以啊小溪,你现在是画得越来越好了。” 孟逐溪无奈笑了笑:“我都画十多年了,就是只笨鸟我也得有个进步吧。” “小姑娘这么机灵,怎么能是笨鸟呢?”孙师傅打量着背面的男人,明知故问,“男朋友?” 孟逐溪也笑眯眯凑上去看:“帅吧?您别说出去哈!” 孙师傅看向她。 有钱算特长吗 第64节 孟逐溪眨了眨眼:“我可不想让他太得意。” 这样的心情,其实谈过恋爱的都能理解。我可以在心里爱你爱得要死要活,但十分我也只会表现出七八分,就不想让你太得意,太拿捏我。 尤其孟逐溪这还是毕设,要让她男朋友知道她毕设还画他,那得拽上天吧。 一个监控视频,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再杠的杠精也彻底杠不动了。 现场气氛死寂又和谐。 此时,两名民警从外面走进来,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径直走向许颜。 “许颜女士吗?你涉嫌在网上进行诽谤造谣并煽动网暴他人,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配合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警察同志声如洪钟,落地有声。 许颜当场被警察带走了,剩下的人群变得异常沉默。尤其是那些曾在网上参与过谩骂的,自知不清白,此刻都缩着脖子,好些人当场脚底抹油就溜了。 当然也有不曾参与过诽谤就是纯粹想追踪热点的媒体,反应过来争相挤向前台,想趁机采访孟逐溪再做一波热点出来,甚至当场就喊她为“天才画家孟逐溪女士”了。 孟言溪此时带着保镖走上台,替她拦住了媒体,淡道:“谢谢,不天才。真成天才那天会通知你们,来让让。” 说着护着孟逐溪离开了美术馆。 做媒体的没人不知道孟言溪,大佬亲自护送的人,他们自然不敢追,人群很快就散去。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美术馆前面的小广场之外,孟逐溪跟着孟言溪出了美术馆,孟言溪低声问她:“现在心情好点儿没?” 孟逐溪一时没说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一声:“孟逐溪,你这个贱货!” 兄妹俩回头,就见许颜的两个粉丝朝她冲过来,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身上的文化衫印着“颜料保护联盟”六个大字,每人脸上还抹着一笔油彩,像极了脑残街溜子出门丢人现眼。 保镖立刻上前将他们拦下。 孟逐溪轻轻蹙眉。她不理解,这两人刚才明明就在展厅里,明明就看到了全部的过程,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现实。 就仿佛一意孤行装睡的人,誓死要闭着眼睛大骂天黑到永远,怎么叫都叫不醒。 “颜颜是无辜的,你偷了她的作品,你还构陷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们团队一开始有七八个人,这会儿就只剩下这两个了,保镖拦住了那个男生,女生径直冲过来,又被孟言溪拦下。 但她还不甘心,举起手里的包就往孟逐溪砸去。 那个包棱角分明,上面还挂着锋利的五金配饰,忽然往孟逐溪砸来,她吓了一跳,连忙闪躲。 一转身,径直撞进一具坚实的胸膛。 周淮琛连车都来不及停,车钥匙扔给陈卓,自己跳下车就往孟逐溪这边跑。 小姑娘重重撞进他怀中的一刹那,嗓子里悬了一路的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才总算回落。他条件反射地一条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腰,微微一个侧身,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安稳护在怀中,同时另一只手抬起,精准接住往她砸过来的包。 男人眯眸看向砸她的女生,漆黑的眸底尽是狠戾,眼尾泛着猩红,握包的拳头收紧,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 女生被周淮琛这凶狠的眼神吓到,神情一慑,下意识举起双臂护住自己的头,以为周淮琛会把包狠狠砸回她脸上。 然而周淮琛最终只是将那个包用力砸回到了她的脚边。 “啪”的一声,重重扬起的灰尘扫到她脸上,是男人此刻最大的克制。 孟逐溪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脸的一瞬间,眼眶悄无声息红了。 即使胸有成竹,有底气有骄傲,可到底还是委屈的。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她明明没错,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忽然祸从天降,让她无端承受了那么多的谩骂。她从小被捧在掌心里,她的家人连一丝委屈都舍不得她受,而今她却在一夕之间承受了全民的侮辱。 周淮琛低眸注视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什么都懂。 他按住她的头,温柔地将她按进自己胸口,哑声道:“我们走。” 此时,附近执勤的特警赶了过来,本来是阻止闹事的,其中一人认出周淮琛,顿时大喜。 猎豹突击队在他们心中是神级殿堂一般的存在,队长周淮琛更是他们耳熟能详的偶像。 “周队,这么巧!”那名特警雀跃地向他打招呼。 另一人闻言,眼珠子霎时瞪圆,结结巴巴地跟着喊:“周,周队……好!” 周淮琛此刻浑身都是冷的,只有胸口的地方残留了一丝热度。他用力揽着怀里的姑娘,无暇寒暄,淡道:“不巧,来接媳妇儿。” 刚走了一步,身后声音再次响起。 “周队长是吧?你女朋友都被方知有睡了你知道吗?” 两个粉丝追着上前,仗着大庭广众之下,警察不敢对他们动手,嘴里肆无忌惮地挑衅。 周淮琛倏地转身。 他气场本就冷肃,眯眸的时候更是吓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拍了下孟逐溪的肩,安抚地放开她,抬步就往回走。 那两个粉丝一慑,连连后退,一面大喊大叫:“怎么样?警察随便打人啊?” 当今社会,总有那么些又蠢又坏的人动辄挑起两个群体之间的对立:医生和病人,老师和家长,警察和人民。偏偏每次都能得逞,每每成为舆论浪尖。 两名特警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人拉住周淮琛喊:“周队冷静点。”一人指着那对男女,厉声喝道:“老实点!再敢造谣生事,现在就把你们带回公安局!” 然而这样的口头警告对无知又油盐不进的人根本没有作用,两人相视一眼,一脸猥琐:“我们可不是造谣,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大冤种还在自欺欺人是造谣呢。” “就是!方知有是谁?艺术圈大佬,他手下就没有籍籍无名之辈。他凭什么这么花心思去捧一个才刚毕业的大学生?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 “你女朋友要是没在床上把他伺候爽了,方知有能对她这么上心才怪……” 周淮琛黑眸骤冷,如利剑闪过寒光,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从身旁的特警腰间拔出枪。 “咔哒!” “淮琛!” 与此同时,停好车的陈卓赶到,在周淮琛堪堪抽出枪的一瞬间,用力给他按了回去。 “你疯——”了吗! 陈卓话未说完,眼风忽然瞥见孟逐溪气势汹汹冲过来,她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拎回一个油漆那么大的桶,兜头就照着那两人的脸狠狠泼了上去。 满满当当一桶的颜料,姜黄色混合着赭石色成了屎黄色,照着脸泼,连带着那些还未说出口的污言秽语,一并泼回了他们的嘴里。 世界一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浓稠黏腻的颜料从两人的头发、脸颊和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滴到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有节奏。 所有人都定住了,不论是周淮琛、孟言溪、陈卓、两名特警,还是被孟逐溪兜头泼了满身颜料的小男女,刹那间全愣在原地,就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只见那看起来甜美娇弱的姑娘,此刻冷着一张脸,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凌厉的狠意,泼完颜料又顺手将空桶往呆若木鸡的男生头上用力一扣,重重倒扣下去。 “砰”的一声,桶底结结实实砸在颅顶,带着点儿水声。不知道是桶里残留的颜料还是蠢货脑子里的水。 孟逐溪做完这一切,云淡风轻扔下一句:“大庭广众造黄谣,等着吧,我肯定把你们送进去。” 第58章 “颜料保护联盟”的这群粉丝年纪都不大, 有的还是未成年,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提了一桶颜料。当然毫无悬念, 这些颜料最后都被安保拦截了下来。因为今天现场人数众多,安保忙不过来, 颜料还没处理,就堆在旁边角落里。 孟逐溪的颜料就是从那儿拿的, 提回来之前她甚至还把两桶颜料兑了下,姜黄色和赭石色兑在一起, 贴心地替他们现兑成了屎黄色。 那对小男女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刹那间呆若木鸡。片刻后,反应过来, 女生尖叫一声,拳打脚踢着就冲上来打孟逐溪。男生也一把扯开了脑袋上的颜料桶, 提着桶就上来想往孟逐溪脑袋扣。 孟逐溪也没想到他们会反扑, 愣了下,后退一步。这时候周淮琛已经大步上来挡在她前面, 一手将她护到自己身后, 另一只手扣住男生的手腕反手一拧,男生“哇”地惨叫了一声, 爪子一松, 颜料桶就掉了下去。周淮琛长腿一踢,颜料桶又瞬间被踢到了天上, 不知道有意无意,再次掉下来的时候砸到正在他胸前扭打的女生头上。 “砰——”的一声。 塑料桶不硬, 也不重,但从上空掉下来砸到脑袋, 疼肯定还是有点疼的。女生被忽然砸懵了,愣在当下。周淮琛牵着孟逐溪往后一退,颜料桶在女生头上打了个圈儿,又自己从女生脸上倒扣了下去。 整个过程无缝衔接,一瞬间完成。 周淮琛一只手紧紧牵着女朋友,另一只手还拽着闹事的男生没放。此时又把男生往那被颜料桶套头的女生一推,男生在周淮琛手底下就像只没骨头的弱鸡似的,扔哪儿倒哪儿,一条腿把另一条腿绊住了,身体一倒,又把女生给撞到了,最后两人跌在一块儿,带着满身颜料,一起人不人鬼不鬼地倒在执勤特警的脚下。 “联系就近派出所带回去。”周淮琛淡道。 “是。”其中一名特警立刻拿出对讲机联系派出所。 周淮琛力气大得吓人,男生被他拽在手里疼得脸都白了,话也说不出来,这会儿总算得了自由,虽然还趴在地上,不忘大声嚷嚷:“你说带回就带回?凭什么啊!警察了不起,警察就能随便乱抓人啊!” 陈卓跟特警站在一块儿,闻言勾着唇角笑了一声,纡尊降贵地半蹲下去,扯着男生文化衫的领口轻轻松松就将人拽了起来:“小朋友,学点法吧,看看你们身上这穿的什么玩意儿?着装统一,有固定组织,喊着口号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你们这已经是属于有组织有预谋的聚众闹事了。现在你们的‘头儿’许颜都进去了,你们还想把自己摘干净呢?” 周围原本还有其余几个执迷不悟但胆子没这么大的粉丝趁机围拢过来拍视频,一听陈卓这话,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和那两个显眼包一样的文化衫,顿时吓得魂都丢了,哪儿还敢拍什么视频?当场删了个干净,转身就跑,边跑还边脱身上的文化衫,脱完扔烫手山芋似的给塞进了路边垃圾桶里。 眨眼跑得鬼影儿都不见了。 那对小男女这时也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闹了,被两名特警拽起来押住了,等着警车来接。 女生又不满地指着孟逐溪说:“那她呢?她泼我们颜料,把我们泼成这副鬼样子,我们进派出所,她就不用去了吗?” 孟言溪“呵”了一声,嘲讽道:“我妹那是自卫。” 周淮琛却道:“她去,我亲自送她去。” 孟言溪猛地扭头:“周淮琛,你脑子——” 周淮琛沉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先去处理网上的舆论,这里交给我。” 他语气平静且不容置喙,孟言溪原也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对上周淮琛那双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带着保镖就大步离开了。 孟逐溪当众给人泼颜料,虽然事出有因,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她肯定也得去派出所。但对面两人公开诽谤、聚众闹事,情节更加恶劣。 坏消息是,对面那女孩今年17岁,还是未成年,按照未成年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原则,怕是很难把她送进去;好消息是,男孩成年了,能把一个送进去也是好的。 警方很快通知了对面家长前来,男孩家长还算比较讲道理,也不知道是真讲道理还是识时务,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就狠狠扇了男孩一巴掌,当场把男孩鼻血都打出来了,又按着男孩脑袋,父子俩一起点头哈腰连连给孟逐溪道歉,希望能和解。 孟逐溪态度坚定:“做梦吧,不可能和解。” 周淮琛全程站在孟逐溪身边,男孩家长误把他当成她哥了,为难地看向周淮琛:“您看,要不咱们聊聊?该怎么赔我们赔……” “聊个屁啊聊!”女生的妈妈尖叫打断,“要赔也是她赔咱们!看把咱们孩子都泼成什么鬼样子了!” 女孩的妈妈跟女孩一样不讲道理,到了派出所还在大吵大叫,民警呵斥:“安静!” 她闹更凶,直接冲上前去:“吼什么吼什么!我女儿电话里可都跟我说了,这丫头男人也是警察,懂了,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这就拍视频,给你们传到网上,让群众们看看你们这幅丑陋的嘴脸!让他们看看,咱们纳税人的钱就是养了你们这样一群硕鼠!” 说着就打开相机,镜头直接怼到民警的脸上。 民警提醒:“这位同志,你可以拍下执法过程,这是你的权利,但是不允许抵脸拍摄。” “呸!你说不许就不许?我偏要拍你脸!” 有钱算特长吗 第65节 女孩妈妈相机镜头直接贴到民警脸上。 民警挥手阻拦,女孩妈妈尖叫一声,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世界顿时安静了。 …… 对正在执行公务的民警大打出手属于袭警,女生的妈妈被当场处以10日拘留,并罚款500元,立即执行。 女生妈妈进去了,警察又联系女生的另一监护人前来处理。 最终也没和解成,男生被处10日拘留并罚款500元,女生因为是未成年没有拘留,监护人被罚款300元,孟逐溪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泼了人满身颜料,最后跟女孩一样,罚款300元。 同时男生和女生分别在微博道歉,公开置顶三个月。 今日这场闹剧总算结束。 出来的时候,孟逐溪看到女孩的爸爸打女孩了,比男孩爸爸温柔点,没打脸,但狠狠揍了两下头,骂得怪难听的,对自己亲生女儿,下三路都骂出来了。 她有点吃惊,但并不同情。 她同情别人,她被造谣的时候谁又同情她?就冷眼看着。 女孩身上的颜料都凝固了,糊了一身,忽然发现她在看笑话,边哭边骂:“老阿姨,这下你得意了吧!” 孟逐溪抱着胸靠在墙面上,远远怼回去:“小太妹,回去让你爸好好教训你,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我还告到法院去。你是未成年你可以不用进去,但我能让你爸妈赔钱赔到倾家荡产你信不信?” 倾家荡产这话孟逐溪自己都不信,但小太妹的爸爸当真了,一脚往女儿腿心就狠狠踹去,小太妹当场痛得跪倒在地。男人又拽着她衣领把她拖上了车。 孟逐溪挺感慨的。 当妈的不辨是非,只知道溺爱,当爸的只知道打,难怪养出个小太妹。 这时候周淮琛交完罚款出来。 他回来以后,乱七八糟一番扰攘,两人还没安静说过话。此时相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有复杂的情绪胶着,最后周淮琛只是沉默地揽过她的肩,把人揽在自己怀里往车走去。 刚给她拉开副驾车门,远处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平稳的声音。 “溪溪。” 派出所外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后排车窗降下,孟时序徐徐侧过头来。棱角分明的五官,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他淡漠疏离的目光从周淮琛那儿一扫而过,落在孟逐溪脸上,顿了顿,温声道:“上车。” 周淮琛立刻守礼地将自己手从小姑娘肩上拿下来,规规矩矩看向孟时序:“孟叔。” 孟时序点了下头,客气又疏离地回了句:“周队长。” 周淮琛连忙道:“您叫我淮琛就行。” 孟时序不置可否,淡道:“周队长贵人事忙,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了。溪溪过来,跟爸爸回家。” 孟时序和周淮琛的第一次见面闹成这样,这是孟逐溪万万没想到的。 她本来觉得自己在亲人这块儿立的flag还挺稳的,瞧瞧,让周淮琛喊孟言溪哥,他就喊哥,现在让他喊孟时序爸,应该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这几天孟时序对周淮琛的印象跌落谷底。 虽然也不关周淮琛什么事儿,但在她最艰难的这几天,周淮琛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如果人也可以像股票一样被强行退市的话,孟时序早让周淮琛强行退市了。 孟逐溪不能在外面让老父亲难堪,不然他会更讨厌周淮琛。 “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你。”她对周淮琛道。 周淮琛眼底全是不舍,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这几天调休,等你电话。” 孟逐溪点点头,放开他的手,往孟时序走去。 周淮琛又冲着孟时序道:“孟叔再见,改日登门拜访。” 孟时序淡淡点了下头,没说话,逐渐升上的车窗就是他的态度。 * 不仅周淮琛是这待遇,孟言溪这几天也是被全家上下人嫌狗厌。不管他怎么鞍前马后,都无法将功抵罪,孟时序现在是看他一眼都嫌烦。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那许颜是孟言溪的前女友。 前女友把亲妹妹害成这样,孟时序知道后当场狠踹了孟言溪好几脚。 带孟逐溪回去的时候正是饭点儿,孟言溪坐在边儿上等开饭,孟时序带着孟逐溪进去,见着孟言溪,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孟言溪摸摸鼻子,自觉站起身来:“没干什么,就来闻闻饭香。现在闻也闻着了,我这就回了。” 孟淮在一旁也没吱声,就等孟言溪滚了,才笑呵呵站起来,说:“这事儿都解决了,你也别整天板着脸了,你好歹是他爸,也别太不近人情。” 孟时序“哼”了一声:“看着他办那混账事儿就来气,没把他逐出家门已经是耗尽了我跟他这辈子的父子情分。” 说着亲自把椅子给孟逐溪拉开,一秒变温柔:“溪溪,过来吃饭。” 多亏周淮琛及时提醒,孟言溪后面的舆论控制得非常好。现在各大社交平台全是孟逐溪的高光时刻,双面画及相关词条霸榜热搜,甚至还争分夺秒上了海外热搜,而美术馆外那插曲在网上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倒不是说这件事他们心虚,对方造黄谣在先,而且还有美术馆内的反转在先,就算扯是到网上,舆论必然也是一边倒支持孟逐溪的,而且还能为孟逐溪争取到一波同情粉和愧疚粉。只是没必要,没必要再把那样不好的言论放到网上,让孟逐溪受到二次伤害。 孟时序吃饭的时候刷了刷社交平台,没刷到美术馆外发生的事,心里总算对孟言溪没那么生气了,觉得这儿子这么多天总算是脑子清楚了一回,没白生。 孟淮也说:“今天这事儿值得表扬。” 孟逐溪其实想说是周淮琛提醒他的,但她机灵地认识到此刻还不宜提周淮琛的名字,只能先保孟言溪一个,便趁机替她哥说好话。孟时序哼了哼,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结果吃完饭,孟逐溪想出去,孟时序说:“去哪儿啊?爸爸现在就你一个女儿了,在家陪陪爸爸。” 孟逐溪奇道:“不是还有我哥吗?” 孟时序沉默了一瞬,一脸破釜沉舟:“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现在就把他逐出家门。” 孟逐溪:“……”倒也不必。 孟逐溪一天都没能出门,回房后悄悄跟周淮琛发了条消息:“盯得紧,我明天再来找你。” 周淮琛回:“嗯。” 结果当天晚上孟逐溪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正准备吹头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她心里莫名有种直觉,连忙拉开落地门来到露台,就见月光下一道矫捷的黑影沿着监控死角跃上露台旁边那棵桂花树。 这个季节桂花树还没开花,也没有挨着露台,中间还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孟逐溪眼睁睁看着男人利落地爬到树梢间,一个起跃,便直接越过露台围栏,跳到了她面前。 孟逐溪险些惊呼出声。 周淮琛捂住她嘴巴,推着人进了她房间,还不忘反手拉上窗帘。 “刷”的一声,窗帘滑过轨道清脆的声音,在这昏昧寂静的夜里格外暧昧旖旎。 第59章 刚进房间, 孟逐溪就低声骂他:“你疯啦?翻墙进来!不怕被我爸发现把你腿打断啊!” 男人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安抚:“放心,他发现不了。” 孟家这安保也就能防住网上那些蠢货, 在他眼里跟纸糊的差不多,还漏风。怕她真生气, 又捧着她脸,低声解释:“我就是来看看你。” 小姑娘刚洗完澡, 热气氤氲着一身的细皮嫩肉,没化妆的气色比化了妆还好, 眼睛湿漉漉的,抬眸直直瞅着他。男朋友半夜翻墙来看她,她一面生气骂他, 一面也觉得刺激,他再一出声, 她就软了, 轻声嘀咕:“我不是说了明天就来找你吗?” 周淮琛心说你明天肯定来不了,但他不想花时间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就简单粗暴说了句:“等不了。” 孟逐溪:“……” 孟家祖宅是典型的苏式园林, 白墙黛瓦,风雨连廊, 外面做了加高的院墙。孟逐溪都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翻进来的, 担忧地上上下下看他,眼睛里的温柔快化成水:“有没有受伤?” 手也没闲着, 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摸。 周淮琛被她摸得一颗心热得跟什么似的,他本来就是来看看她, 真没别的念头。就是想着她这几天无端受那么多的委屈,而他作为她男朋友却连人影都没见个, 这才迫不及待翻墙进来。这会让她这么一看一摸的,瞬间什么禽兽心思都起来了,握住她的手,胡乱应了句:“你男人不是泥糊的……” 就急切地堵上了她粉嫩的唇。 他一向亲得重,力道和节奏都带着他这人特有的凌厉,孟逐溪没两下就腿软了,勾着男人的脖子带着他连连往后退,两人顺势交叠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身体厮磨间,她身上的浴巾也散开了,露出女孩子曼妙的身体,玉体横陈,在温柔的灯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男人的眸色瞬间就深了,直直盯着她,呼吸炙热深.重,拂在她唇畔,很快,又捏住她的下巴,更加凶狠地咬上她的唇。 “故意的吧你!”他没好气。 孟逐溪软软躺在他身下,眼底水光潋滟,也没否认,就笑:“那也要你先翻墙进来才行。” 先翻墙进来的男人无话可说,只能压着她更加凶狠地亲。 孟逐溪的手最初勾着他的脖子,后来渐渐滑到他的后背、腰际、小腹……手指搭上他皮带的金属扣,就要解开。 本来亲得不可自拔的男人却忽然握住她的手。 小姑娘抬起迷乱的眼眸,雾气氤氲地看着他,带着不解。 周淮琛哑声道:“我没带套过来。” 孟逐溪眼底的雾气更加深重,小声说:“我也没有。” 这里是老宅,很难想象她会在自己从小睡的房间里准备男女用品。又有点不解,他都翻墙进来了,怎么不…… “我知道,我没想做别的。”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解释,“就是过来看看你。” 他的姑娘,这几天受了太多的委屈,他就只是想过来陪陪她。 孟逐溪心里酸酸的。 夜深了,圆月高悬,后院的荷花池里传来寂静的蛙声,断断续续的。 周淮琛脱了外衣,赤着上身侧躺在床上,小姑娘枕着他一条手臂,他另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两人同盖着一床薄被。 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皎白的月光静静洒落。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糯糯的。 “一开始真的很难过,我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第一反应就是联系冯迟,可是冯迟电话打不通,我又看到网上那么多人骂我,一下子就被吓哭了。”孟逐溪想起第一天,还是会难过得鼻间酸楚。 周淮琛俯身温柔亲吻她的眉眼。 他没办法说什么话来安抚她,没办法跟她说都过去了。他知道,即使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她只要一回想起最初那一刹那的手足无措,一定还是会害怕、会难过。 他只能无声地亲吻她的眉眼,像弥补自己缺失的第一天一样补偿地陪伴她,用力抱紧她。 孟逐溪继续道:“我其实一直知道该怎么澄清,那幅画有秘密,肯定能证明是我画的。” 有钱算特长吗 第66节 “嗯,我知道,我都看到了。”周淮琛浅笑低哄,“我的猪猪真厉害。” 孟逐溪手指在他硬实的胸膛画圈圈:“我只是怕我澄清完以后,那些坏人又有话说,甚至会说,那也是我花钱买的。所以我只能先找出背后那人,可是那个背后的人一直躲着,根本就找不到,冯迟也消失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爸得到了消息,说冯迟在纽约,我哥就亲自飞过去,连夜把他抓回来了,然后我们才通过冯迟找到了许颜。”孟逐溪道,“对了,你知道吗?原来许颜是我哥前女友。” “谁前女友?”周淮琛以为自己听错,“孟言溪?” 孟逐溪在他怀里,贴着他胸口轻轻点头,想想又解释:“准确地说,也不算前女友。就许颜喜欢过孟言溪,孟言溪也知道,但他这人一向没什么边界感,拍卖会上还主动花几十万拍过她的画,把许颜感动得都要对他以身相许了,他又对人没兴趣了。所以他俩这关系在许颜看来是前任,在我哥看来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周淮琛听得一绕一绕的,男女感情上,直来直去的周队长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孟言溪隔着次元壁,谁也理解不了谁。从前周队长事不关己,十分大度,抱着和而不同的心态和孟言溪做兄弟。但现在他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还因此被坑了,周队长气得咬着后牙槽低骂:“孟言溪这个混账东西!” “我爸也这么骂,还打他了。但公平地说,这事儿跟我哥真没关系,我甚至还得谢谢他,不然这事儿至今还没完。” “谢他什么?” “许颜在见到孟言溪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她就是单纯想害我,虽然我还不知道她一开始的动机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就只是想把这件事捅出来,然后就消失。互联网上的谣言,真真假假,多的是悬而未决的冤案,对她而言是点到即止,对我而言却是永远的黑历史。” 周淮琛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孟逐溪继续道:“可是许颜见着我哥了,她对我哥挺不甘心的。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她还有她身后的人本来有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炸了各大社交平台就美美隐身,从此就像死去的白月光一样,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因为对我哥的不甘心,她自乱了阵脚。在知道我跟孟言溪的兄妹关系以后,主动妥协,答应帮我澄清,甚至可以直接发帖说她就是故意陷害,图也是p的,但条件是我哥得跟她好。” 周淮琛挑眉:“孟言溪能被威胁?” “不仅不能,还录音了。后面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许颜因为有了把柄落到我们手上,再也不可能美美隐身,只能被迫发起攻击,甚至说那幅画是她画的。但是她怎么会想到,从一开始,我想要的也只是她站出来而已?纵然我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这幅画是我自己画的,但在互联网泼天的谣言和谩骂面前,我想要为自己争取清白,也不可能是去反驳一个隐身的敌人,更不可能去反驳千千万万骂我的网民,对我而言,最有效的方法应该是去战胜一个实实在在的敌人。” 重新将整件事诉说一遍,孟逐溪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爱人的怀抱,又或许是因为他千辛万苦偷闯进来却只为安静的倾听与片刻的陪伴。 她终于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谢孟言溪,许颜最终因为他站了出来!” 周淮琛静静看着她眼睛里的笑。 今天白天在美术馆她也在笑,可是他看得出来,她不开心。她脸上的笑容讥诮张扬,并不到达眼底,她的眼睛一直是冰冷的。他知道,她那一刻的笑容不过是她的武器,是受到伤害以后被迫竖起的锐利的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无以复加地痛。 他想,周淮琛,你真是没用啊!一天天喊着保护家国人民,到头来却连自己女朋友都保护不了,让她受这样的伤害! 可是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又再次有了笑意,像没有受伤以前,干净、明媚。 昏昧的光线里,他无声凝视着她,许久,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哑声道:“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 “没关系。”孟逐溪安静抱住男人的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做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吗?和你相濡以沫,共沐风雨。” 周淮琛静静看着落地窗前的光影。 皎白的月光,轻拢薄纱,在地板上映出水一样的温柔。 可是他不要她经历风雨,他只想为她挡一辈子风风雨雨。 他沉默地抱着她,没有说话,心中柔情万丈,脑子里思索着下一次再遇上这样的事儿,该怎么办。 可能还是得先委屈她两年,等过两年,他升衔了,进了总队,往后不用再去一线作战,能在她身边多陪着些。但是这两年老爷子还没退,如果有了名分,以后再出这样的事儿,不用等他回来,老爷子自然会出手。不论如何,总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让她受这么大委屈。 周淮琛行动力强,心思转得也快,沉默这片刻间,心中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 而他怀里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行动。 湿.滑的舌头吻上他的喉结,舌尖抵着那块儿硬硬的突起舔舐。周淮琛倒吸一口气,刹那间什么理智什么计划都溃散了。 孟逐溪拱在他怀里不知天高地厚地亲他的敏感点,从他的喉结到他的锁骨、胸口……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凌乱,她更加过分地将他一推,自己翻身跨坐在他腰腹上。 她浴巾下什么都没穿,没几下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她又趴回他怀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周淮琛这种强势的性格,能容得了她这么撩他?搂着她腰就翻了个身,危险地抵着她,眼睛牢牢盯着她。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孟逐溪的热情,本来是威胁的,结果小姑娘压根没怕,两条腿直接主动勾上了他的腰。 周队长刹那间觉得自己魂儿都要被她勾没了,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了眼。 孟逐溪顺着他目光看去,凑到他耳边说:“没事儿,我爸跟我爷爷不住这楼。你轻点儿,他们发现不了。” 这样直白的鼓励让周淮琛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浑身的血液全往一处涌去,眼睛死死盯着她,眼尾都泛出了红。 小姑娘理解不了他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已经迫不及待吻了上来。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两条纤嫩的长腿紧紧环着他精壮有力的腰,主动往他蹭。 然而最终周淮琛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行。”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意志,喘着粗气解释,“这是你家,要是给你爸知道我半夜翻墙进来弄他女儿,那我这辈子别想进你家门。” 小姑娘胡乱亲着他,含糊道:“没事,我想要……” 心爱的姑娘躺在自己身下主动求.欢,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这诱惑,但周队长还真硬生生扛住了。 他安抚住急吼吼的小姑娘,唇舌一路往下,在她饱满的胸脯、平坦的小腹一路流连,继续势不可挡地往下…… …… 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孟逐溪还躺在床上失神。 被子早被卷到了床头角落里,小姑娘没穿衣服平躺在床上,长发铺散在浅色的床单,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泛着羞人的潮红,胸脯急遽起伏。她眼眸迷离,望着虚空久久失了焦距。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浴室的水声隐隐约约传出。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周淮琛压抑的声音。忍不住捂着脸害羞地滚了一圈,扯了被子将自己牢牢包裹住。 尺度好大啊……还不如直接做呢! 周淮琛裹着她的浴巾出来,孟逐溪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他一条腿长压到床上,连人带被子拉回来抱在怀里。 “我要回去了。”他亲了亲她,低喃。 孟逐溪顿时傻眼儿:“啊?你不在这儿睡吗?” 周淮琛好笑:“在这儿睡,明早再让你爸还是你爷爷亲自给我端早餐进来,犒劳我今晚辛苦了?” 孟逐溪:“……”臭流氓! 周淮琛又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下个月我生日,跟我回家?” 这是他第二次说带她回家了。 第一次做完他就说要带她回家,后来忙着绘画展的事耽搁了。这一次直接搬出生日,是怕她又变卦吗? 孟逐溪抚摸着男人硬朗的脸部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此刻在她的指腹下,显得分外柔和。 她故意说:“可是周队长,人多我会害羞。” 周队长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亲过去。 “不多,就邀请了你一个。” 她这才抿着唇笑,骄矜地点头。 男人又抱着她缠绵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才放开她穿好衣服。踏着月色,翻过露台栏杆,借着墙外的突起,几个起跃跳了下去。 孟逐溪在二楼远远看着那道矫捷的黑影避着监控,迅速消失在高墙之外,心口怦怦直跳。 第60章 周淮琛说得没错, 孟逐溪第二天还是不能去找他,甚至连门都出不了。 孟时序很明显就是防着她偷偷去见男朋友,但理由却十分冠冕堂皇, 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一脸讲道理跟她说:“许颜在派出所什么都没说, 问就是你风头太盛,她看得眼热, 一时冲动才会冒名顶替,愿意认罪。你哥那边也没查出什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队长回来了,孟逐溪又瞬间恢复到热恋期,恨不得分分钟跟男朋友黏在一块儿, 随便做点什么都好,不做什么也好, 就看着他也开心。看出来孟时序就是故意的, 她一本正经点头:“知道。” “意味着……”孟逐溪拖着字眼儿,忽然拔腿就往外面跑, 边跑边飞快说, “我们得找警察叔叔帮忙!我这就去报警,中午不用等我吃饭啦!” 结果刚跑到门口, 就撞见从外面进来的孟言溪。 天光明亮, 男人身高腿长,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漫不经心地挑着眉问她:“哪个警察叔叔?周淮琛啊?” 孟逐溪:“……”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没事儿别堵在门口吗!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吗!”孟逐溪逃跑失败, 生气地仰头瞪他。 孟言溪笑眯眯道:“别客气,你捡来的, 你先出。” 孟逐溪立刻不高兴了,反驳:“你才捡来的!” 孟言溪:“你。” 孟逐溪:“你!” 孟言溪慢条斯理给出他无懈可击的逻辑:“霸总文学里,恶毒女二都是要被男主讨厌的。你再看看你自己,标准的恶毒女二配置,周淮琛还眼瞎喜欢上你,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你是个假千金,你就是捡来的。” 孟逐溪大怒:“……你才眼瞎!你才是捡来的!” 眼见兄妹俩又要开吵,孟时序赶紧喊住:“行了,从小吵到大。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捡来的,快去找你们的亲生父母去,别来烦我。” 孟逐溪转身就跑回孟时序身边,抱着他的手臂,萌萌地卖乖:“我才不去,我怕爸爸想我!” 这小嘴甜的,情绪价值真的拉满。 孟时序那么严肃的人都绷不住,好笑地反问:“不去找你的警察叔叔了?” 害,爸爸不好哄,只能先委屈警察叔叔了。 周淮琛收到女朋友不能出来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换位思考,他能理解孟时序的心情。他们这种一年到头没几天着家的,人家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跟着他干嘛?跟着他吃苦吗? 孟逐溪躲到外面院子里,手拢着手机麦克风,小声跟他保证:“周队长,你再忍忍,我明天再尝试一下。” “你明天也别尝试了……”周淮琛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这丫头话里有话,顿时好笑,“等等,你给我说清楚,我忍什么我忍?” 孟逐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也不说,就哼哼。但暗示意味十足。 周淮琛气得笑出来:“孟逐溪,我在你眼里是禽兽吗?” 周队长当然不是禽兽啊,禽兽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狭义的灵魂?招得她不可自拔。但孟逐溪有时候就爱逗他,手指绕着花园里的木槿叶子,故意慢条斯理说:“禽兽可翻不过我家那么高的围墙。” 周队长:“…………”以为是半夜去给女朋友送温暖,结果人家真把他当禽兽了。 “行,孟逐溪,你以后别想我翻墙去见你。” 小姑娘逗完又立马笑盈盈地哄:“好啊,那我翻墙去见你,我来当禽兽。” 这一逗一哄的,男人百炼钢都给她化成了绕指柔。周队长心里那个没辙啊,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周淮琛,你真被这丫头拿捏死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67节 当晚自然是谁也没翻墙,孟逐溪那小身板儿就不用说了,翻不了一点。晚上躺床上跟男朋友视频,小声抱怨孟时序狠心,拆散小鸳鸯。 周淮琛笑着反问:“你白天不还说要当禽兽吗?怎么现在又成小鸳鸯了?” 孟逐溪:“……”她改变主意了行不行? 周淮琛这会儿刚从外面回来,一面跟她视频,一面走出电梯,走廊顶的灯白亮,从头顶打下来,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落下一片银辉,衬得他高大的身躯英挺有力。眼神却很柔和,眼里笑意含了一路。手指在指纹锁上摁了下,“滴”的一声,大门应声打开。他走进去,随手拉上门。 他故意问:“今晚来吗?我可还等着你过来当禽兽。” 孟逐溪抱着手机,盯着屏幕里的男朋友,忽然问:“云上禽兽可以吗?” 男人挑眉。 孟逐溪眨眨眼:“你能直播洗澡给我看吗?” 周淮琛:“…………” 直播是不可能直播的,孟逐溪也没真想看,不过是如胶似漆的小鸳鸯现在见也见不着,亲也亲不着,也就剩嘴嗨了。挂视频前倒是认真跟他保证:“你放心,我明天肯定跟我爸好好谈谈。” “你跟他谈什么?要谈也是我谈。” 周淮琛这两天仔细琢磨了下孟时序,对他此时的心态不能说完全了解,至少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但孟逐溪跟孟时序二十多年父女,可比他更了解自己老父亲,肯定地说:“他不会见你的。” 孟时序现在只想让他退市。 周淮琛却胸有成竹:“知道,我到时候带个人去,他肯定见。” 孟逐溪以为周淮琛说的是周阅川,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都还没有分别见过彼此的家长,怎么两家长辈就先见上了呢?感觉两家长辈一旦见上面,结婚就很快了啊。 孟逐溪害羞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滚完眼睛亮晶晶地说:“好。” 周淮琛看小姑娘激动那样就知道她想岔了,也没说,就乐得看她娇羞快乐那样儿。等两人的事确定下来,周阅川肯定是要登门提亲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老丈人还不认可他,他就先把长辈搬出来,显摆自己的无能还是怎么着? * 要不说知父莫若女呢,周淮琛让孟言溪传话求见未来老丈人,孟时序冷笑一声,还把孟言溪连坐了,瞥了眼他,问:“周淮琛是替你找着你亲生父母了吗,要你这么为他鞍前马后?” 孟言溪就没心没肺地笑,说:“不见啊?行,那我让他带着冯迟有多远滚多远。” 孟时序一听“冯迟”,眉心跳了下:“等等,你说周淮琛带着冯迟来见我?” 孟逐溪颔首。 孟时序问:“冯迟不是咬死了说他出那个国就是巧合吗?” 孟言溪挑着眉反问:“爸,您看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有人要害我妹,用的是跟他冯迟的聊天记录,冯迟人还刚好出国了,电话电话打不通,行踪行踪没人知道,最后还是用上爷爷的关系千方百计才把人挖出来。” 冯迟肯定有问题,这点父子俩心照不宣。所以孟逐溪的事儿大体解决以后,这几天孟言溪忙前忙后就一心一意从冯迟嘴里撬东西了。但冯迟一口咬定跟这事儿没关系,他们也不能真把人怎么样,难不成还敢跟人上十大酷刑,严刑拷打? 孟时序神情肉眼可见松动:“周淮琛问出来了?他不是刚回来吗?” “人刚回来没错,架不住对你那捡来的女儿上心啊。”孟言溪故意逗老父亲,“怎么着,您要不要见见?亲自去问问您那捡来的女儿究竟是被谁给害了?” 孟言溪一口一个“捡来的女儿”,孟时序气得踹他:“滚!你是捡来的你妹都不可能是捡来的。” 孟言溪泥鳅一样,滑不溜手,孟时序刚站起来,他就跳开丈远,笑着说:“行,我这就去安排了。” 孟时序和周淮琛最后在鹿溪见的。 市中心的景区限高,鹿溪饭店没有高楼。地标石后一条开阔的道路往内延伸,一幢幢古朴雅致的小楼错落在茂盛的天然绿化之间,在市中心的热闹里,颇有几分大隐于市的诗意情致。 说是十分贴合那句——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其实鹿是路景越的路,溪是孟言溪的溪。 包厢在鹿溪的外围,地势高,向湖,带个院子。周淮琛带着冯迟先来,孟时序跟孟言溪还没到,冯迟腿已经在抖了。 “周爷,让我把保镖叫过来吧。”冯迟就要起身去打电话。 周淮琛一只手按住他肩,看着没使劲儿,冯迟却硬是直不起腰来,就半蹲着不上不下僵在那儿,最后硬是给按了回去。 周淮琛瞥了他一眼:“你那保镖要是有用,你还能落在我手里?” 冯迟欲哭无泪:“不是,爷,您要讨老丈人欢心,别拿我做投名状啊!” “你还知道那是我老丈人?” 冯迟比出两根指头指天:“我发誓,周爷,我跟您发誓行不?我干那混账事儿之前,我真不知道孟逐溪那丫头是你女人,不然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明哲保身啊!我必得第一时间站出来,啊,主持正义,惩恶扬善!” 周淮琛刚冷笑一声,还没说话,就见远处孟时序跟孟言溪到了。 父子俩一前一后穿过半山的汉白玉垂花拱门,青石台阶拾级而上,两旁绿竹青翠。 周淮琛立刻站起身来,出了包厢去接。姿态放得特别低,恭恭敬敬喊:“孟叔。” 孟时序淡点了下头。 四人院子里坐一块儿,周淮琛往冯迟看了眼,后者立马垂着脑袋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网上那事儿爆出来之前,许颜确实跟我通过气儿,还跟我说要是不想惹麻烦,最好出国一阵子,省得到时候被牵扯进来心烦。” 孟言溪冷笑:“你没跟她说那是我妹?” “我以为她知道。”冯迟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主要许颜确实不算个什么,也没几两重,但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是她师父。” “谁?”孟时序抬眼。 “丛也。” 孟时序皱了下眉:“谁?” 孟言溪解释:“一个画家,丛也是艺名。”又问冯迟:“真名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好像叫什么野吧。但是甭管他真名叫什么,这人在艺术圈里很说得上话。当然比不上那种泰斗级别的大艺术家,但这种年富力强风头正盛又高产的画家,最招媒体和自媒体博主喜欢,属于自带流量那种。而且这人还有不少头衔,艺术圈又是个派系分明的地方,这派那派,树大根深,分分钟形成你想象不到的话语合力。” “丛也的《灵眸》今年本来是冲着国内外大奖去的,这个绘梦展就是他一个热身,结果半路忽然杀出个孟逐溪,无门无派,也不知道是谁。就因为官号的转发,一时间国民度大增,都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我这么说吧,丛也不仅仅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一整个利益团体,不然你们以为许颜能心甘情愿承担所有?她只要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不能得罪大佬们……我也不能。” 冯迟说到这里,转头讨好地看着周淮琛:“周爷您是知道的,我们家靠开画廊起家的,到现在艺术品还占了我们家绝大部分的经营产业,我爸年纪大了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把我疼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再不争气,我也不敢得罪了我们家的衣食父母啊,到时候让老头子那么大一把年纪屋顶给人掀翻了。” “但是我发誓,从头到尾我真没火上添油,我也就是躲了起来,还有……”冯迟说到这儿,哆哆嗦嗦看了孟言溪一眼,“言哥问我的时候,我没敢说真话。” 冯迟交代完以后就被孟言溪带走了,安静精致的小院子里只剩孟时序和周淮琛两人。 孟时序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问:“你跟冯迟是怎么认识的?” 周淮琛也不隐瞒:“冯迟从我手上买走了林园。” 孟时序点点头。 当年听说林园要出让,他就很心动,可惜他得到消息迟了,让冯家抢了先。 “你带冯迟来见我,是来打我的脸吗?”孟时序缓缓放下木叶天目茶盏,眸光犀利,“孟言溪追查这么多天一无所获,你一出手,冯迟把家底都掏得干干净净。” 周淮琛波澜不惊地笑笑:“您要是真能这样想,那您这人就简单多了,我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机地讨好您。” “你在讨好我?”孟时序挑眉,换了个姿势,“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讨好我的方式就是半夜翻我家的墙?” 周淮琛:“……” 周队长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翻了不知道多少墙,监控躲过无数,万无一失,最后竟然阴沟里翻船,被老丈人目击了! 男人立刻就心虚了,摸了摸鼻子,此地无银地解释:“我真没做什么,我就是怕她难过,去陪陪她。” 孟时序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空气一时说不出的安静与尴尬。 半晌,周淮琛诚恳开口:“我知道您心里在担心什么,怕我陪不了她,怕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回不来,甚至永远回不来。我承认,这次的事确实是我欠缺了考虑,没有提前跟家里通气儿,以至于我不在的时候,没能给她安排好后盾。以后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 “我今天也给您一个承诺。”周淮琛真诚地看着孟时序的眼睛,“从今往后,我在的时候,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名字也会跟她在一起,连同我所有的一切,不能说跟我在的时候一样,但至少能护着她不受委屈。” 第61章 孟逐溪后来才知道当天周淮琛带去的人并不是周阅川, 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主要是尴尬。 周淮琛这人有时候真的坏,昨晚肯定看出来她想岔了, 也不解释。她以为周阅川要来孟家,微微红着脸问他:“你觉得我明天穿哪件衣服比较好?” 她投其所好的心思都那么明显了, 就想讨好他家人呢,不信他没看出来。但他是怎么回的呢? 周淮琛笑凝着她, 略一思索,说:“干枯玫瑰色, 带蕾丝那件。” 现在回想起来,狗男人当时那个笑又痞又坏,分明就是在看她笑话。而她却傻乎乎信以为真, 果然一大早起来按他建议换上了裙子。结果根本不是来家里,他带去见孟时序的人也不是周阅川, 是冯迟! 孟逐溪当场给周淮琛发去一串爆捶狗头的表情包。 周淮琛见老丈人可上心了, 提前安排得妥妥贴贴,连手机都关成了静音。当然他这番苦心也没白费, 老丈人面上没露什么情绪, 走之前倒是松口留下一句:“有空让溪溪带你回家吃饭。”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补了三个字:“走大门。” 周淮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这辈子没笑得这么傻过。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好。” 一面替孟时序拉开车门:“孟叔您慢点儿。” 孟时序盯着男人那股子傻劲儿, 难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也没说什么, 坐上了车。 等送走了老丈人,周队长拿出手机, 发现头已经快被对面打爆了。 他好笑地回了她一句语音:“你对着我这头像也下得了手?” 他的头像可是她。 孟逐溪过了一分钟,才矜矜持持发来两个字:【换了。】 这事儿周淮琛能听她的?不仅不换,还得寸进尺给她回了视频过去。刚接通,得意地跟她说:“晚了,已经见完家长,换不了。” 他背景在鹿溪,孟逐溪一眼就认出来了,心里也猜到他应该是已经见完孟时序。再看狗男人这副嘚瑟的样子,就知道孟时序应该是已经认可他了。她心里其实也甜滋滋的,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也得到了她家里的认同。但一听他提见家长,她又忍不住想起他昨晚故意看她笑话那副狗样子,真的很气人。 男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了眼她身上的裙子,挑着眉问她:“怎么穿这条?” 孟逐溪一脸麻木望着他:“……”你说呢? 周淮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盯着她看的眼神坏透了:“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孟逐溪一脸“我看你怎么编”,冷漠地问:“哪儿误会了?” 周淮琛唇凑到手机麦克风,压着声:“我昨晚跟你说的是,内衣。” 孟逐溪:“………………” 她已经懒得发暴捶他狗头的表情包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68节 抿了下唇,孟逐溪忽然装作不经意地说:“刚才全国美展办公室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邀请我的《长安梦》参加下个月的全国美术作品展。这个展五年一次,是国内规模最大、荣誉最高的展览,无数大画家都以进这个展为荣。” 尽管她故意做出一副冷静、平淡的模样说出来,可是眼里亮晶晶的光彩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雀跃与激动。周淮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以前的确是对画画的事一窍不通,自从跟她在一起以后,他总会不经意留意。绘画和艺术这种东西从前在他眼里就跟空气差不多,他看了跟没看一样,但现在看见了就会不自觉停留。她参加绘梦展前期,他每天都去岁宜美术馆,看她的作品,也看别人的作品,回去私底下还偷偷自学艺术史,可能看得也不是很懂,但却是实实在在花了很多心思。 不仅全国美术作品展,美术界国内外的那些大展大奖,他都知道。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这个展的意义。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极了,语气却混不吝:“那他们这是高攀啊。” 孟逐溪一怔,旋即被他逗笑,嘀咕:“花言巧语。” 她以为周淮琛是故意说好听的哄她,却不知道周淮琛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不管这个展荣誉多么高,在他看来都是主办方高攀了他媳妇儿。毕竟他亲眼见证过《长安梦》惊艳所有人的瞬间,自己也同时被惊艳,他真打心底觉得孟逐溪那么好,再高的荣誉,都是她应得的。 他也没解释,就凝着她笑。隔着手机屏幕呢,眼神都黏黏糊糊的,又问她:“具体几号?在哪儿?我到时候陪你去。” 孟逐溪奇道:“你还能有空陪我?” “只要不出任务就行,我申请调休。” 这男人有多爱他那工作,她可是亲眼见到的,现在竟然能为了她调休,孟逐溪心里冒着糖丝一样。自己甜了一会儿,又故意问:“那要是就你生日那几天呢?” 周淮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孟逐溪无辜地眨眨眼:“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我不是答应你下个月生日跟你回家见爷爷吗?要是参加这个展,到时候可能又去不成了。周队长,你看,要不等你明年生日我再跟你回去见家长,行吗?” 周淮琛:“……” 直到看到周淮琛面如土色,孟逐溪才总算觉得报了刚才被他调戏的仇。 但推迟到明年绝对不可能,周队长直说了:“等不了。” 孟逐溪就故意问他:“那周队长,你最迟能等到多久?” 还最迟呢……男人没好气斜她一眼:“你知道爸刚才走之前让你带我回家,我笑成什么样了吗?” 孟逐溪听他喊“爸”,下意识愣了下,都没反应过来他喊的是谁,过了两秒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喊孟时序。 她发现了啊,周队长这人有时候脸皮也挺厚的。当时他喊孟逐溪“哥”也是这么冷不丁就喊了出来,现在喊孟时序“爸”也是,这人根本不需要一点儿心理建设,张嘴就是喊啊! 孟逐溪心里好笑,眼珠子水汪汪的转了下,小声提议:“那要不,不推迟,提前?” 男人浓眉一挑,立马得寸进尺:“刚信号不好,没听清,你说提前到哪天?明天还是后天?” 又立刻自问自答:“都行,明后天刚好周六周日,老头儿都在家。” 孟逐溪:“…………” 周队长,不愧是你啊!明明可以强抢,偏还给我做了个选择题!就显得你这人还挺民主? * 孟逐溪最后选的是周日。 也不是不乐意跟他回去见家长,就是有点紧张,所以特地提前空了一天出来准备。 孟时序本来点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小棉袄迫不及待离开自己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当天没走,第二天还在,甚至还跟在孟淮后头,小尾巴似的端茶递水捏肩捶腿,他倒是稀奇了。一问,才知道小丫头第二天要跟人回去见家长。 孟淮跟周阅川打过交道,孟逐溪这是打着主意从她爷爷那儿打听人的喜好呢。 孟淮佯装不乐意,没好气轻哼:“你不是漏风吗?什么时候变这么保暖的,也没人通知我啊。” 孟逐溪就更贴心地给爷爷捏肩,一边捏一边凑过去笑眯眯地问:“爷爷,现在感觉怎么样?小棉袄还漏风吗?” 这小嘴儿甜的,孟淮哪儿还有什么脾气?根本绷不住,指着她,冲着孟时序笑得乐不可支:“看看你女儿!” 又问她:“周淮琛呢?周淮琛最清楚他爷爷喜欢什么,他怎么不告诉你?” “他说是说了……”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有干枯玫瑰色蕾丝的前科,很难分辨狗男人说的究竟是他爷爷的喜好还是他自己的喜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狗男人城府那么深……“我觉得他不会真对我提什么要求,万一老爷子刁钻,他肯定也不敢说,怕把我吓跑了。” 孟淮哼笑,冲着孟时序点评:“瞧瞧你这小棉袄,漏风了二十多年,头回谈个恋爱,不仅不漏风了,脑子还变机灵了。倒是话糙理不糙。” 男人真要是带心爱的女人回去见家长,在不失礼的前提下,肯定以女孩的舒适为先。 “所以呢,爷爷?”小棉袄眼巴巴地问。 孟淮老神在在:“放心吧,我已经让孟言溪去帮你准备礼物了。” 正在百里之外跑断腿的孟言溪:“……”就说了,这个家里我最不值钱呗。 * 周家在城南,环境极好,周遭是天然的植被绿化。岗哨处两人身穿军装,姿态笔挺,两手垂落紧贴裤缝,大太阳底下站岗,纹丝不动。 院子里有种肃然的静穆,孟逐溪胆子大,本来不怎么紧张的,这下心里都有些没底起来。但她不承认是自己紧张,就怪周淮琛太着急,本来可以再等等,让她多做会儿心理准备的。 周队长差点就两次被放鸽子了,惊险得偿所愿。下车,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态度十分做小伏低:“是,都是我的错,罚我也这么着急去你家,好不好?” 孟逐溪又想捶他了。这到底是便宜了谁啊! 但她不知道周阅川比周淮琛还着急。老爷子前天接到周淮琛电话,从昨天起就哪儿哪儿都不去,专心在家指指点点准备这准备那。朋友约他出去,他就喜上眉梢地婉拒:“你们自己玩儿去,我家里有事。” 人肯定问他:“什么事儿?” 他就不无炫耀地说:“我孙子带孙媳妇回来。” 孟逐溪一进家门,老爷子就笑逐颜开地亲自迎上去,喊:“溪溪来了?” 孟逐溪抿着唇笑,喊:“周爷爷。” 双手送上礼物。 中午就在周家家里吃的饭,专门的厨师准备的。看得出来周阅川提前做足了工夫,连小辈的口味都摸得清清楚楚。饭桌上大半全是孟逐溪爱吃的,孟逐溪有点受宠若惊。 周阅川年纪大了,一个多月前又刚住了院,出院后,医生要求他午后小憩一会儿。但他怕周淮琛趁他午睡带着孟逐溪跑了,强打着精神,最后是被周淮琛盯着回房休息的。回房前还放话:“晚饭吃了再走,我已经跟警卫员打了招呼,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出不去。” 周淮琛就乐,说:“您这是限制人身自由啊。” 话这么说,他还是带着孟逐溪回了自己房间,问她要不要午睡会儿。 孟逐溪哪儿睡得着?这房间是周淮琛小时候住的,有他小时候看的书,还有他小时候得的各种奖杯奖牌,摆了整整一柜子。孟逐溪新奇得不行,一样样地看,周淮琛就在她身边负责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孟逐溪抽出一本相册,没直接翻开,问他:“可不可以看?” 男人靠在书桌前,双手撑在身后,侧眸看着她。 外面阳光热烈,午后的风温柔,露台外合欢花花序丝丝缕缕,随风轻荡。小姑娘眉眼鲜活,眼底缱绻。 他心尖儿忽然热热的,忍不住凑过去孟浪地咬她的唇,低笑:“你解我皮带的时候也没问我可不可以看。” 孟逐溪:“……” 她不想理他了,径自翻开相册。 看得出来他小时候应该是长在一个很有爱的家庭里,还在产房里就有照片,然后是在家,在公园,玩耍,上学,比赛……林林总总,很多很多,一直到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后来照片就少了,然后几乎没有。相册里的小少年眉目英挺,从小就生得干净正气,不过跟他现在区别还是很大。 “你小时候皮肤好白啊。”孟逐溪翻着相册感叹。 “现在不白吗?”周淮琛单手支肘,侧躺在她身边。 午后的阳光很倦,身边的姑娘温柔,周队长难得看起来慵懒,手指漫不经心勾起她一缕长发,又任由它从指间滑走。再勾起,再滑走,像什么令人上瘾的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孟逐溪趴在床上,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说:“现在有点黄了。” 军人旷日持久地训练,肯定会晒黄。也不是暗黄,是那种充满了生机与力量的小麦色。 却见男人挑眉,意味深长问:“有点黄?” 孟逐溪渐渐反应过来他的一语双关,没有避讳,反而直勾勾看着他,不无挑衅地问:“这是在你爷爷家,你敢吗?” 男人哼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着就不容抗拒地从她手中抽走相册,隔空扔回书桌,自己翻身覆到她身上。 男人的重量压着她柔软的身子,孟逐溪惊讶地瞪他。 周淮琛俯身堵上她的唇,眼里的笑坏透了:“你别出声就行。” 第62章 其实周淮琛多有分寸的人啊, 就是再想她也不可能真第一次带人回家见长辈就躲房间里干这事儿。他就是逗逗她,见不得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撩他那样。 孟逐溪呢,见识过他的克制, 自然知道。于是更加不管不顾地勾引,反正一切有他, 她放心得很。 结果两人都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吸引力,又确实挺久没在一块儿了。上次做还是在他回队里之前, 那晚做得有多狠就有多尽兴,之后就是漫长的分别, 后来倒是能见了,就是得半夜翻墙。此刻一旦肆无忌惮地碰到对方,身体里的渴望就本能地汹涌而出。像脱了闸的洪水, 又像没过海岸线的潮水。 两人都有些收不住,紧紧抱着彼此的身体, 气息急促而粗重地交缠。 孟逐溪本来意志力就弱, 也没那么多的顾忌,美色一上头,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想要他。 她的手指从周淮琛紧绷的后背滑下,到他结实有力的腰腹, 摸索到他的衬衫扣子, 浑浑噩噩地就开始解。男人的手也从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掌心下是不可思议的滑腻和柔软, 他都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她捏坏了,又同时恨不得更加用力地折腾她。 以往他稍微用点力, 她就在他耳边娇滴滴地哼哼。今天竟然真的听话地没有出声,贝齿轻咬下嘴唇, 半眯着眸,小脸绯红,眼底都是水。 像风雨蹂躏下的娇花,看得男人眼尾发红,又凑过来凶狠地吻她的唇。 周阅川已经睡下了,房间在另一头,隔着老远。独栋的别墅在午后昏沉且安静,就显得有情人此刻的呼吸异常燥热而粗重。还有那隐忍未发的呻.吟,无声点燃了这隐秘的空气。 但周淮琛跟她终究是不同的,她可以不管不顾,他却不能,他得顾着她。 在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前,艰难放开了她。 怀里的小姑娘却不乐意了,目光迷离地追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吻他。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小声道:“我们去卫生间……你轻一点,我不出声。” 周淮琛其实也忍得难受,嗓子都是哑的,呼吸更是乱得一塌糊涂,态度却很坚定:“不行。” 孟逐溪都不懂他了。 人怎么可以矛盾成周淮琛这样?一面用那么硬的东西抵着她,像恨不得立马吃了她似的,一面又一脸坚定地拒绝她。 她小声拿刚才的话激他:“就说你不敢吧。” 周淮琛这会儿倒是十分认怂:“嗯,我真不敢。” 孟逐溪:“……” 没辙了,又懊恼又苦恼地瞪他。 周淮琛给她瞪得心都软了,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眉眼,将她的衣服拉好,一面低笑着安抚:“晚上回去,随你。” 有钱算特长吗 第69节 孟逐溪在心里骂他,本来她挺清心寡欲的,都怪他招惹。招惹就招惹吧,还招惹一半。 太狗了! 她不乐意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下去吧。” 周淮琛抱着她不动:“让我先冷静会儿。” 孟逐溪:“……” 她反正是已经冷静了,甚至还有点儿困。人一旦清心寡欲起来,午后这太阳再一晒,就想睡觉。 孟逐溪闭上眼睛,很快就迷糊起来。也不知道身上的男人冷静了多久,将睡未睡间感觉脸上痒痒的,男人在亲她的额头和眉眼。她闭着眼睛推他,像推狗狗一样:“别闹。” 男人似乎哼笑了一声,是没亲她了,改而抓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爱不释手。 她忽然又有些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周淮琛趴在她身上,高大的身躯,乌黑的短发,午后的阳光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夺目却很柔和。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感觉,却又意外和谐地融为一体,就像他这个人。 “睡醒了?”见她睁眼,他笑凝着她,故意问。 她难得没跟他斗嘴,没怼他一句:你让我睡了吗? 她主动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说:“周队长,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 周阅川午睡时间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怕周淮琛趁他睡着跑了,到点儿就起来。 下午,周淮琛陪着老爷子下棋,孟逐溪在一旁看。她下得不好,但看得懂。周阅川连输了两盘,指着周淮琛笑骂他越来越不尊老,以前还知道让着点儿他老人家。 周淮琛将黑白子扔回棋篓,混不吝说:“行啊,下回您带个老太太回来,我保证给您留足了面子。” 惹得周淮琛踹他,没踹着,又指着他对孟逐溪说:“这小子,从小就孙猴子似的,没人治得了他!” 孟逐溪双手托腮,好奇问:“他小时候很皮吗?” “皮啊!领着院里一帮小子,跟大人斗智斗勇,一天天能把屋顶给掀翻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降不住,那会儿我都怕这小子长大后成个祸害!” 孟逐溪抿着唇笑,她对她的周队长有滤镜,笑凝着他,说:“怎么会是祸害呢?明明就是英雄啊。” 周阅川把她眼底的爱慕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他当然知道不能是祸害啊,从小生着那样正气干净的一双眼睛,长大后怎么着都得是人中龙凤。老爷子明贬暗褒,不着痕迹地嘚瑟。 晚上周淮琛要回去,他舍不得,还十分心机地让司机先回去了,吃晚饭的时候又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让周淮琛陪着他喝。心里打着主意,周淮琛喝了酒今晚不好开车,能住这边。 但他哪儿知道,周淮琛惦记着下午没做完的事,今晚就是爬也得爬回去。最后就是,酒陪着喝了,车让孟逐溪开。 孟逐溪怎么可能看不出周阅川想留孙子那点儿小心机?她第一次上门,自然想讨好长辈,正想跟周淮琛商量,男人将她那点儿心思看在眼里,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孟逐溪大睁着眼睛看他。 午后,她得意地冲他说:“周队长,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肯定又骄矜,原以为男人会像以前一样跟她较劲儿,说不喜欢,或者说她更喜欢他。他却只是凝着她,安静地“嗯”了一声。 她有点惊喜,又更加好奇了,追问他:“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他很久没有说话。 她再追问,男人只是笑着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回去告诉你,这里不方便说。” 这会儿,周淮琛就拿这个拿捏她:“不想知道了?” 孟逐溪于是没有吭声。 周阅川也认命了。 送小两口走的时候,礼数周全地交给孟逐溪两个又大又厚的红包。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周淮琛父亲的。说是周峥出差了,赶不回来,周阅川作为大家长,代表着一并给。 岁宜这边的风俗,见家长的时候给红包就代表着满意。周阅川对孟逐溪已经不仅仅是满意,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不仅红包大个,该考虑的也都考虑到了,甚至说话都滴水不漏。所谓大家长,就是让孟逐溪放心,周家他说了算,周淮琛有没有那个爹都不重要。 所以很难说周峥到底是真出差回不来还是周阅川明令禁止不准他回来。 “老爷子不准他回来。”车上,周淮琛淡淡开口,“上次爷爷大寿,他拖家带口回来了一趟,把老爷子气得住院。这次老爷子怕他把你气跑,下了死口,他敢回来就立刻断绝父子关系。” 孟逐溪心里闷闷的,正不知该怎么出声安慰,男人又哑声说了一句:“抱歉。” 孟逐溪一怔,刹那间心疼得手足无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看,又立刻转头盯着前方路面,柔声说:“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道歉?” 副驾上,男人垂着眼,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意味不明低笑一声,手肘架在车窗上,侧眸看向她,说:“还是有点儿关系,不过关系不大,我再从其他地方补偿你。” 孟逐溪觉得,这一刻周淮琛的心里一定是涩然的。只是所有的那些感性、寂寥,仿佛天生就跟这个男人不匹配。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总会在他身上内化成那股子雷厉风行和果敢担当。 她忍不住就笑了。她想,这样的周淮琛真好。 她没说什么,就点头说:“好啊!”过了两秒,又笑嘻嘻问:“你也要给我红包吗?” “行啊,回去就给你。”男人的声音带着放荡劲儿,“不准喊够了。” 孟逐溪秒懂:“……” 见她想开回家,周淮琛又连忙出声:“去我家。” “怎么?”孟逐溪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言简意赅:“近。” 孟逐溪:“……” 进门还在玄关,火就烧了起来。 智能系统开启,房间里的窗帘缓缓合拢。男人将她抱上玄关的柜子,头埋在她脖颈间亲吻,手指绕到她的身后。 他现在解她的内衣扣子越发娴熟,长指一勾,她身上最后一个束缚也掉到了地上。 孟逐溪仰起头,修长的脖颈拉长成一道雪白的弧线。她坐在柜子上,周淮琛站在她面前,两人刚刚好的身高差,这个姿势十分方便。 孟逐溪迷乱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拍着周淮琛紧绷的背,不满抗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男人埋头苦干,声线凌乱而压抑,又带着笑:“我不是正在告诉你吗?” 孟逐溪:“?” 周淮琛:“先把'喜欢'两个字去掉。” 头顶白亮的灯剧烈晃动,孟逐溪仰着头,眼底都是水,脑子跟着迷迷糊糊转了转。 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逐溪瞬间瞪眼儿。 周淮琛,你真的是狗! 第63章 周淮琛调休换了一个星期假期, 本来是心疼女朋友受了委屈,想陪着她、安慰她,后来安慰是安慰了, 就是过犹不及,一不小心他自己成了欺负她最多那个。这段时间除了双方见家长, 两人基本没怎么出过门,昏天黑地, 没完没了。 基本每个地点都解锁了一遍,后来孟逐溪还在地板上, 眼尖地看到一只套。她那会儿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结果随便一个角落都能捡到套,更崩溃, 气得扭头咬他:“怎么到处都是?” 周淮琛在她身后,撩起眼皮看了眼。不是他买的, 是马场回来那晚从她包里带出来那只。当时他嫌少, 顺手放到了柜子上,后来就忘了, 应该是不小心掉到了角落里。 他没解释, 咬着她的唇,放荡地笑, 说:“到处都放点儿, 用的时候方便。” 孟逐溪:“……” 后来孟逐溪觉得这样不行,太不知节制了, 天天这么纵情声色的,她人都要废了, 就拉着他回孟家吃饭。她心里算盘打得响,知道一般长辈眼皮子底下, 周队长都很克制,人模狗样的,具体参考前面两次在孟家和周家,他都那样了,硬是不肯动她。 结果她对局势再次误判,周队长是规矩了,她自己又心猿意马的。周淮琛陪孟淮下棋,她坐在他旁边看,背地里偷偷去拉男人另一只手,勾着他的手指玩儿,周淮琛不动声色,她又偷偷去挠他的手心,周淮琛似笑非笑看她,眼神十分正经禁欲。 晚上孟言溪回来,孟时锦一家也过来了,一大家子人坐一块儿吃饭。路寻跟周淮琛聊工作上的事,周淮琛这时候神情总是很严肃,孟逐溪看着男人英挺肃然那样,在桌子底下悄悄蹭他的腿。 日常训练的男人,腿部肌肉精瘦有力,她顺着他的肌理蹭,觉得好玩又有点儿上瘾。 周淮琛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情绪。很快,温热的大手伸过来,在饭桌底下牵住她,跟她十指相扣。饭桌上,周淮琛面不改色跟路寻说着话,饭桌下,所有人没看到的地方,男人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 孟逐溪假装低头喝汤,小心藏好嘴角的笑。 她忽然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篇文章,说彼此喜欢的男女,对对方的身体一定是迷恋的。迷恋不一定是喜欢,但喜欢一定会迷恋,哪怕只是一点点肢体接触,也会乐此不疲,心动不已。 饭桌上气氛融洽自在,周淮琛比她还像亲生的,孟逐溪反而没怎么说话,甚至都没怎么听他们说什么。直到孟言溪问周淮琛:“乔绵绵跟陈卓下个月结婚,听说找你当伴郎?” 周淮琛说:“提了,我没答应。” 孟言溪问:“为什么?” 周淮琛看了眼坐对面的路景越,似笑非笑:“你问他。” 周淮琛、路景越和陈卓小时候一个院里长大的,陈卓要结婚,请周淮琛和路景越当伴郎,好兄弟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最后两人竟然都没应。 孟言溪问路景越:“为什么不去?” 路景越笑着摇了下头,漫不经心说:“怕坏了名声,以后找不到对象。” 孟言溪:“?” 孟逐溪奇道:“你对象大师不是都已经帮你算出来了吗?名字两个字,前面一个带火,后面一个带木,木火通明。” 路景越慢条斯理道:“算出来也有被嫌弃的可能,比如被当成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孟逐溪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 周淮琛侧头看着她,含笑道:“乔绵绵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婚礼策划回来,我看了下那流程,尺度有点大。” 尺度有点大完全是属于当着长辈们的委婉说法了,要只有几个小辈在,周淮琛高低得说一句“知道的说我是去当伴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当鸭”,反正他跟路景越不约而同连夜跑了。 陈卓自己也知道有点过分,实在为难兄弟了,奈何乔绵绵性子本来就骄纵,说风就是雨的,这会儿又是孕期,孕激素影响着,属于buff叠满,非要搞这样原始部落style的接亲风,陈卓为了媳妇儿只能委屈兄弟,做小伏低求了周淮琛好几次。 但周淮琛十分高冷:“你可以去租。” 陈卓:“……” 陈卓租没租到伴郎,周淮琛不知道。反正租没租到,他都不能亲自上。这种出卖色相的事儿他不能干,他的色相只能用在孟逐溪一个人身上。 孟逐溪却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尺度很大吗?” 周淮琛还以为她那是疑问句,在她耳边简单解释了下。 据说乔绵绵那个婚礼策划是从一个原始部落的求婚习俗获得的灵感。那个部落的女孩子到了婚嫁年纪会在树上搭一个小木屋,小木屋在半空,一条绳子垂下来,男性青年只要能顺着绳子爬上去就能和女孩子欢度春宵。据说爬绳子这样的求婚方式是为了筛选出体力好的男性,淘汰掉那些身体不行的。 当然现代社会的婚礼肯定不能这么原始粗暴,也就是给设计成了接亲环节,把传统的伴娘团考验、集体挡门塞红包回答问题等模式化的套路给去掉,改成这样新鲜的玩意儿。接亲酒店也换成了山里的度假山庄,到时候会提前在树上搭六个小木屋,新娘和五个伴娘就躲在树上的木屋里,不露面,不知道谁是谁,但会在小木屋边上挂个牌子。新郞通过牌子猜新娘在哪屋,这也是为了考验新郞新娘的默契。新郞只有准确找到新娘所在的那个木屋并且顺着绳子爬上去,才能成功接到他的新娘。认错或者爬不上去都算失败。 而这时候,伴郎团的作用就是试错。 有钱算特长吗 第70节 在新郞不确定哪间是新娘的木屋时,可以派出伴郎帮他探路。伴郎如果找到了新娘,也同样算是新郞找到的,届时新郞可以顺着梯子上去把新娘接下来。但如果找到的是伴娘,则需要用尽一切办法讨伴娘欢心,包括但不限于出卖色相。具体看伴娘心情会提供不同程度的线索传回去给新郞,接亲游戏继续。 周队长本质上是个保守的男人,听到这里立马就跑了。 他这辈子所有会的讨女人欢心的方法都是从孟逐溪身上得到的灵感。要他如法炮制去勾引别的女人?他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只是万万没料到孟逐溪会和他持不同观点,听他说完,又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尺度……大吗?” 以周淮琛对她的了解,心里霎时“咯噔”一下,油然而生不好的预感。 他问:“乔绵绵是不是请你当伴娘了?” 孟逐溪眨了眨眼,笑盈盈说:“昂!我答应啦!” 周淮琛:“………………” * 周淮琛喝了酒,孟淮让阿姨安排客房,他没拒绝,当晚在孟家住下。 孟逐溪本来是觉得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太疯了,想让他节制点儿,回来躲他的。结果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他,翻来覆去有一会儿没睡着。 她觉得以周淮琛那性格,今晚肯定不会来找她,但当门不过轻轻响了一下,她立刻翻身下床。甚至都不问一声是谁,心里就很笃定是他,替他开了门。 果然,门刚轻轻拉开一道口,男人就侧身闪了进来,一只手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迅速将身后的门打了反锁。 这晚比起之前几天没有一点收敛,甚至更过分。 …… 后来,孟逐溪趴在床上,声音呜呜咽咽的全流泻进了枕头里。空气绷紧到了极致,安静而又鼓噪,战栗不已。 孟逐溪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是不符合他的胃口,但这毕竟是她家,而且他上次不还挺克制的吗? 结果男人再一次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抱进浴室。 浴室隔音好,她可以稍微放纵一些,但也一直克制着,不怎么出声。后来实在没完没了,忍不住咬上他的肩,没好气问:“你怎么都不知道累啊?没我以前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洁身自好着过的。” 孟逐溪不抱希望地问:“可以继续洁身自好着过吗?” “继续不了,”男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闷哼,“我现在只想‘不遗余力’地过。” 他甚至格外加重了“不遗余力”四个字。 孟逐溪:“……” 周队长,你是会用成语的! …… 这夜,两人依旧相拥而眠。后半夜,喁喁私语,格外温存。 孟逐溪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去,男人安静地凝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头亲了亲她,然后拿过床头手机,单手点开陈卓微信,打了一条消息过去。 周淮琛:【你那个伴郎,我答应了。】 这大半夜的,陈卓刚跑完全城给老婆买回来草莓,洗干净了送到乔绵绵嘴边,乔绵绵吃了一颗又不想吃了,推给陈卓。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陈队开始大口吃草莓,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 “稀奇。” 乔绵绵问:“怎么了?” 陈卓大方把手机拿给她看,乔绵绵挑着眉梢轻哼:“有什么稀奇的?孟逐溪来给我当伴娘,周淮琛肯定不放心要跟着。” 陈卓觉得,“跟着”这两个字用得就很有灵魂,完全把此刻周队那亦步亦趋巴巴贴上来的状态描绘得惟妙惟肖。 虽然他的用词很高冷,但那只是表象,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陈卓一眼就能看透周淮琛的本质。 夫妻两个相视一眼,乔绵绵抬抬下巴:“周淮琛就是个逼王,逼王不适合干伴郎这么死皮赖脸的活儿。” 陈卓心领神会,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陈卓:【兄弟,你来晚了,我这人已经招齐了,你再去别处看看?】 周淮琛没想陈卓这么晚还没睡,发完消息都准备躺下了,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周淮琛:“……” 周淮琛:【哪儿找的?】 陈卓:【听你的,租的。】 周淮琛:【出场费多少?】 陈卓:【看品质,普通2000,帅的3000,能爬绳的5000。】 周淮琛:【我这样呢?】 陈卓蔫坏儿,和媳妇相视一眼,故意将他捧得高高的。 陈卓:【周爷,您这样的出场费至少一万。】 他卖着关子,故意先发半句,再准备慢条斯理补个刀:可惜我们人已经齐了,婉拒了哈。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发后半句,周淮琛那边直接转了一万过来。 周淮琛:【转账10000.00元。】 周淮琛:【出场费给你转过来了,记得发我时间地址。】 陈卓:“……” 乔绵绵:“……” 周队重新定义出场费。 第64章 一个星期其实很短, 快乐的日子过得更快,像他们这么过的,这日子更是至少得有十倍那么快。周淮琛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归队后又是恢复到宛如带时差的恋爱节奏。这次更惨点儿,不仅时差, 还异地。 重量级领导出去开会,周淮琛带了随行精锐队伍, 负责安保,要出去七天。 下周是孟逐溪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后她就真正意义地毕业了,从此离开学校,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到时候校领导还会当着全体毕业生给优秀毕业作品颁发荣誉证书, 她会上台领奖。 她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真的只有一点点。她知道周淮琛要工作, 而且为了上次的舆论风波, 他已经调休过一次了。她喜欢他,想和他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不想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影响到他正常的工作, 所以那一点点小失落也被她不着痕迹地掩藏了下去。他起床的时候她甚至挣扎了一下,还想开车送他。 给周淮琛逗笑了, 问她:“你有力气就浪费在这上面?” 孟逐溪:“……” 他不领情就算了。孟逐溪跪在床上给他系衣扣, 她身上松松套着他的衬衫,露出白皙的两条腿, 周淮琛抱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其实这事儿早都已经说好了, 孟逐溪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但周淮琛心里就是觉得亏欠了她,可又实在没办法。 他刚调完休,上次已经是例外了,总不能继续调休。而且陈卓马上要结婚了,请了婚假,这趟他必须得亲自去。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黑眸直直注视着她。他害怕从她眼睛里看到失落,又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失落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矛盾,谈恋爱之前的周队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能做出这么精分的事。 孟逐溪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失落没有,笑倒是挺没心没肺的:“周队长,行行好,就只是一个毕业典礼,真的没那么重要。学渣千辛万苦毕业,就别让她为了给你补个毕业典礼再艰难地去读研了,好不好?” 周淮琛忍俊不禁,扶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自己怀里:“不是学渣。我的猪猪很好,没人比她更好。” 孟逐溪脸皮其实一直挺厚的,都被他硬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搂着他脖子撒娇,亲他的脸:“周队长,实事求是一点啊!” 周淮琛一归队,两人就不能随时随地联系了。不过他这趟任务出得时间相对规律,一般晚上拿回手机了能跟她视频一会儿。这个时间就算是两人一天中最甜的时候,隔着屏幕,看着彼此,眼神都能拉丝。 就是周队长容易一不小心耍流氓。 比如那天他看到陈卓发过去的伴郎服图片,十分抗拒,甚至想反悔,连夜拉着她跑,不干了。 其实也不能怪周淮琛没信誉,乔绵绵请那婚礼策划实在太放飞了。为了把原始野性发挥到极致,都不把伴郎当人看,直接当成了野人,就只差直接扔块兽皮过去让他们遮住重点部位得了。最后可能是为了不被当成什么色情聚会被人给举报了,才不情不愿设计了一套蔽体的衣裤出来,材质还是仿兽皮的。 周队长这辈子没穿过这种奇装异服,更觉得路景越从头到尾置身事外无比明智。 然而孟逐溪点开那套“兽皮装”,想象着周淮琛穿上身的样子,心里却悄悄觉得刺激,更想看乐子了,就哄他说:“你出场费都打给陈卓了,这时候不干不是亏了吗?” 周队长撩起眼皮:“我缺那点儿出场费?” 又立刻警惕:“伴娘衣服什么样?” 伴娘服规矩得不能再规矩,淡紫色的v领长裙,材质还是真丝的,十分现代文明。乔绵绵今天刚送过来,孟逐溪直接打开盒子,拎出来在镜头前给他看。 这么跟伴郎的衣服放在一起看,莫名有种文明人类和原始兽人碰撞的性张力。 孟逐溪小声嘀咕:“这婚礼策划还挺有想法。” 周淮琛轻哼一声,说:“换给我看。” 孟逐溪以为是因为乔绵绵的婚礼策划让周队长的男德岌岌可危,男朋友心生警惕起来。孟逐溪为了让他放心,十分温顺地说:“好。” 拿了裙子就要进衣帽间换。 周淮琛叫住她,慢条斯理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换给我看。” 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眼神直白又露骨。 孟逐溪:“……” 懂什么是换给他看了。 孟逐溪绝情道:“不要,怕被封号!” 顺手挂了视频。 其实她心里知道他就是嘴上耍耍流氓,就跟她偶尔嘴嗨勾引他一样,也不是真生气,趁机挂了电话只是因为太晚了。她现在时间多,第二天倒是可以睡懒觉,他任务在身,要早起。 他又总是舍不得挂视频,每次都要她催。 但挂视频的是她,躺下后久久抱着手机不放的也是她。关了灯,房间里暗暗的,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白光照在她白皙柔软的脸上,映着她高高翘起的嘴角。 她在看跟周淮琛之前的聊天记录。 周淮琛不爱打字,大多数都是语音,她就一条条点开,听他的声音。磁沉的声线回荡在昏昧香软的卧室,像他在她床上的时候。 她半夜不睡觉,就这么看个聊天记录,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71节 孟逐溪回过神来,连忙拍拍自己热热的脸颊。 不行,孟逐溪,你不能这么恋爱脑!睡觉! 果断退出微信,却发现最底下,周淮琛十分钟前给她发过来一张图片。 孟逐溪看了眼右上角时间,半夜1点15分了,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个不怎么纯洁的念头。 周淮琛这么晚不睡觉给她发照片,该不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吧? 孟逐溪紧张地点进去,却发现只是一张纯洁的高德地图截图。截图上一条绿色的路线,蜿蜒过山河,连接他们各自所在的两个点。 他选择的开车路线,绿色的蜿蜒线旁边是一行蓝底白色的字,预估驾驶时间:“1天4小时,最快。” 下面是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2600公里。 孟逐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周队长这么晚不睡觉,给她发张地图截图过来是什么意思?怕她没学过地理还是不会用地图app? 孟逐溪这么想,就这么在对话框里打字。打完盯着看了会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挺不解风情的。 就只许她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看跟男朋友的聊天记录,不许男朋友半夜不睡觉想她啊? 周队长这不就是想她了吗? 孟逐溪抿着唇笑,又甜甜蜜蜜地把那段钢铁直女发言给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晚安,我的周队长。 她抱着手机,没打字,小声轻喃。 结果她这边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他睡觉呢,那边直接简单粗暴甩过来一行字:【你正在输入半天了,就不能边输边发吗?我这还等着呢。】 孟逐溪:“……” 真是想对他温柔都不行,抿了下唇角,孟逐溪反问:【你呢?半夜不睡觉,给我发地图?】 周淮琛:【你看数字。】 孟逐溪没看懂,问:【2600公里还是1天4小时?】 周淮琛有点无奈。 明明她撩他的时候挺会的啊,一撩他火就起来,怎么这种时候木头一样? 木头女朋友不开窍,周淮琛只能直接戳破:【不是2600公里,1天4小时。是5200里,1天4小时。数字连起来。】 2600公里就是5200里,和1天4小时一起,数字连起来是——5200,14。 我爱你,一世。 周淮琛是粗粝的。他固然有他的城府深沉,有他的心细如尘,这些孟逐溪都知道,也亲眼见证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周淮琛会把他心细的一面用在跟她的感情里。她一直以为,周淮琛就只有面对他热爱的国家和事业时才会流露出他心细如尘的一面。他快意恩仇,有他的家国大义,并不会黏腻于儿女情长。 可是今晚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粗粝。他也会跟她一样,深陷迷恋,在夜深人静里独自点开心爱那人的微信,一个人盯着沉寂的聊天对话框看好久好久。 他快意恩仇,有他的家国大义。他也有他的硬汉柔情,温存小意。他会在分开的时候,在地图上看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会在看到一个纯属巧合的数字时兴奋不已,甚至以为那是上天的某种暗示。 520,14。 * 以丛也为代表的艺术圈丑闻刚好是在孟逐溪毕业典礼前两天爆出来的。 最初是有人在网上实名举报以丛也为首的六名知名画家集体抱团,公然指鹿为马,利用自己在艺术圈的声名,故意将一幅描摹仿品硬捧成名家真迹,让这样一幅赝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上亿高价。而这幅赝品甚至不是别人画的,就是出自他们自己的学生之手。 举报一出,当即在艺术圈内引发震动,愤怒的网友们立刻顺藤摸瓜进行深挖,又很快牵扯出几起相似的丑闻,才发现原来这种事情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丛也这样的人,有声誉、有地位、还有更重要的随之而来的话语权。他们一句话可以指鹿为马,也可以指马为鹿。赝品可以说成真品,真品也可以说成赝品。这其中的暴利让人无法想象。 群情激奋,拔出萝卜带出泥,又随之掀出更多不能见光的丑闻,这其中甚至还包括权色交易和犯罪。 很快警情通报就出来了,以丛也为首的六人被批捕。 孟逐溪都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第二天一早毕业典礼,头天晚上回了宿舍住,郑希瑶和周茉也回来了。几个姑娘都知道,今晚基本是大家最后一次这么一起挤宿舍了。毕业以后各奔东西,从此开启各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都难免有些淡淡的感伤。 晚上三人一块儿出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撸串,遇见了隔壁宿舍的同学。两个宿舍的姑娘拼桌,一起搞怪、拍照、喝啤酒。 郑希瑶喝累了,低头刷手机,忽然扯着孟逐溪的手,激动地说:“快看!丛也上警情通报了!” 他们都是学画画的,自然知道丛也。更遑论这两天丛也还是全网风云人物,那热度,一般明星都比不上他。 通报底下几千条评论,大半唾弃,大半普天同庆。有一条评论挂在前排,点赞和回复很多。 ——这些人这么多年抱团欺负小画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天道好轮回,总算遭报应了。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展开说说? ——展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就说个真事儿,我同学以前跟着他们其中一个学画画,被看上了,老男人想睡我同学。我同学没答应,闹掰了。我同学从小到大各种奖拿到手软,闹掰前他们说我同学天才画家什么的,带着我同学各种露脸,闹掰后我同学艺考都没过。而我同学家里甚至还很有钱,有司机有保姆那种,都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就说这事儿玄乎不玄乎吧。 ——不玄乎,前阵子那幅《长安梦》不就是这么被搞的?这骚操作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你说《长安梦》我就知道了,那阵子不是全民网暴孟逐溪,说她是找枪手画的吗?后来孟逐溪当场拆了装裱,把画的背面展示了出来。估计许颜也没想到《长安梦》是幅双面画,背面画着人男朋友呢哈哈! ——我作证,我当时就在现场,我还见到她男朋友真人了!我天,巨帅!又高又帅!跟孟逐溪站在一起,两人配我一脸,我都恨不得当场给他们搬张床过来! ——许颜:草率了,这我真没办法冒名顶替。 ——烫知识:许颜就是丛也的徒弟。 ——什么意思?孟逐溪不会也是被丛也陷害的吧? ——自信点,把“不会”去掉。那会儿《长安梦》都火成那样了,官号背书,全网火爆,许颜一个小画手敢碰瓷《长安梦》?明显背后有人操纵啊! ——还好孟逐溪有个男朋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谈恋爱的重要性!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明明是孟逐溪自己优秀,提前留了一手画了双面画,这才绝处逢生,怎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最后功劳就全变成她男朋友的了?是她男朋友帮她画的画吗? ——我没说她不优秀,我只是说她运气好,你不能否认孟逐溪运气好吧?就算画不是她男朋友画的,她家要是没那么有钱,她要不是个白富美,她那个帅逼男朋友也未必能看得上她吧? ——不是,你非得把女孩子的优秀归功于其他吗?不是男人就是家庭!她家再有钱,她男朋友再优秀,他们能事先未卜先知替孟逐溪预知到丛也陷害还是怎么着?是他们让孟逐溪提前画好双面画等着反转吗?双面画是要花很多很多心思琢磨的,没有天赋,再有钱再努力也白搭!孟逐溪能琢磨明白说明她本身就很厉害,而且她一直没有炫耀过,甚至都没让别人知道,她明显就是自己喜欢琢磨这玩意儿,天长日久下了苦功夫的——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 ——好了别吵了!别内部起矛盾啊,别忘了现在群众共同的敌人是丛也那几个人! ——就是,现在丛也的事情爆出来,也算是替孟逐溪平反了。 ——用不着,全国美展已经邀请《长安梦》参展。而且孟逐溪双面画的视频传到外网爆火,现在国外几个重量级大展都准备邀请她参展,后面迎接她的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项。我女神的优秀自有奖杯奖牌来证明,不需要男人来平反,谢谢! …… 孟逐溪自己也没想到丛也塌个房,她却在网友口中翻了身,地位一路扶摇直上,现在都成“女神”了。 郑希瑶她们还不知道《长安梦》的风波跟丛也有关,看到评论,连忙问她是不是真的。 孟逐溪老实说:“我只知道许颜是丛也的徒弟。” 大家都挺感慨的。 象牙塔里的这群大学生,在即将步入社会的前夕,仿佛躲在幕布之后,提前窥见了一场晦暗无光的表演。 * 第二天是毕业典礼。 早上8点,全校所有的毕业学生齐聚体育馆,校长发表了毕业演讲。然后是优秀毕业生和优秀毕业作品的现场颁奖仪式,孟逐溪踩着音乐上台领奖。 之后回到学院,各学院再举行毕业仪式,院长和系领导在台上站成一排,毕业生依次上台,从师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并完成拨穗。 结束后就是自由拍照。 合照、自由组合、亲友团献花……花式拍照。郑希瑶和周茉的男朋友都来了,其他同学,有对象的对象也基本都来了。 值得重点说一下的是,郑希瑶的男朋友特别会!送给郑希瑶一捧巨大的碎冰蓝,不是从花店里买的,是他为了今天的毕业典礼,自己提前好几个月买了玫瑰花苗回去亲手养的,开花后自己用颜料喷成了碎冰蓝。 周围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啊啊啊尖叫,直呼—— “太浪漫了吧!” “郑希瑶,你男朋友好会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周围同学开始起哄,郑希瑶也不扭捏,一手抱着捧花,一手勾住男朋友脖子,直接拉下来就当众热吻了一个。 结果把同学们的胃口养大了,不够看,又开始喊:“结婚!结婚!结婚!” 孟逐溪混在人群里面凑热闹,看别人甜甜蜜蜜,忽然有点儿想自己男朋友。 她点开周淮琛微信,在一片嘈杂声里给他发消息:【你知道碎冰蓝颜色是染的吗?】 她知道他这个时间肯定看不到,就是给他留言,留完就退了出来。结果刚熄屏幕,手机屏幕又立刻亮了起来。 绿色的消息条显示,周淮琛给她回了条语音。 孟逐溪惊喜地瞪圆了眼,连忙点开。手机听筒小心翼翼贴到耳边,男人磁沉的声线混在嘈杂的背景里传来。 “嗯,刚知道。” 那嘈杂的背景一瞬间与孟逐溪此刻身处的环境完全重叠——“结婚!结婚!结婚!” 孟逐溪猛地回头。 不远处,原本应该在5200里之外的周淮琛仿佛从天而降。男人身高腿长,姿态笔挺,站在合欢树下,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黑眸含笑看着她。 毕业季的合欢花开得正热烈,粉色的头状花序在风里轻轻荡成一片烟云,软得像少女的一场梦。 第65章 孟逐溪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人就已经扑进了周淮琛怀里。跑得太快,撞得男人高大有力的身躯都轻轻晃了下,最后又化成愉悦的一声低笑, 胸腔轻轻震动。 孟逐溪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仰脸直直看着他。阳光落在她柔软的长发, 碎成细细的金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她仰着头,小脸明媚得发光, 眼睛里满满的爱慕和惊喜。 周淮琛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四目相对的这刹那, 他心头重重一撞,竟觉得惊喜的是他自己。仔细想想,好像她每一次眼含爱慕热烈地撞入他怀中, 他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喜欢他,本身就是惊喜。 周淮琛笑着把人按进怀里, 在她耳边道:“刚回。” 有钱算特长吗 第72节 孟逐溪也不知道说什么, 就挂在他身上,热情地一连亲了他的脸好几下。 男人抱着她, 低低地笑。 毕业季的热闹喧嚣而热烈, 周围是绵延不绝的阳光和笑闹。孟逐溪他们班的人还在起哄,没人注意到她忽然跑开了, 仍旧围在不远处, 所有人一起扯着嗓子喊—— “结婚!结婚!结婚!” 声音整齐划一,穿透力格外强, 老远经过的同学都忍不住往他们那群人看。 周淮琛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也往那边看, 心底某个角落鼓噪不已。 下次吧,他想, 这次时间不够,而且他谈恋爱的水平好像真的很差劲。 别人的男朋友送的是亲手养出来的玫瑰,他送的……他空着手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这趟回来还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小时?”孟逐溪都惊呆了,“你不是任务完成回来的吗?” 周淮琛怪惭愧的:“不是,一会儿就得去机场,晚上7点准时归队。” 孟逐溪立刻紧张起来,瞪大了眼:“你偷跑回来的?” 周淮琛哭笑不得,没好气揉了揉她脑袋:“想什么呢?” 一碰到就爱不释手,揉了头发也舍不得放开,手掌下滑,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小姑娘光滑的后脖颈,他低眸凝着她:“我昨晚上执勤,今天休白天。跟领导汇报过,领导批准了,早上最早一班航班回来,晚上七点准时归队。” 两人之间隔着5200里的距离,单程飞行时间就得3个多小时,再加上来回机场的时间,算起来,路上就得花去十一二个小时。 来回奔波十多个小时,就为了回来跟她待半小时。路上太赶,他甚至来不及给她买礼物,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周淮琛自己想想也挺好笑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失礼的人,结果头一回失礼,竟然是对自己最在意的女朋友。 但孟逐溪哪儿还记得什么礼物?心间酸软一片,看他的眼神全是心疼:“是不是很累?” 她直直看着他,试图去寻找他眼底的青黑。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肤色深不显色,孟逐溪硬是没找出黑眼圈的痕迹。男人五官英挺硬朗,即使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也依旧神采奕奕,眼里都是精神。 “不累,飞机上睡过。” 孟逐溪嗓子眼儿霎时堵堵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骂他,说了不重要还非要回。他那样的工作,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是浑身紧绷的,那么高的强度,白天也不能休息,还要赶回来见她。更想亲他,他也不像是一个有仪式感的男人,却会为了见证她毕业的一刻,来回奔波5200公里。 这样的周淮琛,她真的好喜欢,好想亲他,甚至想要更多。 可惜这里是校园,周遭人来人往,他们甚至不好接吻。 已经12点过了,同学们拍完了照渐渐散去,相熟的三五同学相约一块儿吃饭。周茉和郑希瑶注意到孟逐溪男朋友来了,一开始没好意思过来打扰,后来要去吃饭了,才过来喊她。 周淮琛心里感觉抱歉,小姑娘却大方地搂着他的腰,说:“你们去吧,我们单独吃。” 她的两个舍友一怔,旋即暧昧地嘿嘿笑。 郑希瑶一眼就认出周淮琛就是当初来学校做演讲的周队长,心里对孟逐溪真的是大写的服气。这才多长时间?她们宿舍的清纯小白花就把那么硬的男人都给拿下了!想想两个月前的孟逐溪,那可是看到本小黄文都红着脸嗷嗷叫的啊!现在看这副大大方方搂着男人腰的样子,搞不好自己都已经是女主了。 郑希瑶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转,冲孟逐溪眨眨眼:“去哪儿吃啊?酒店吗?” 孟逐溪:“……” 酒店是不可能酒店的,就还剩不到20分钟,饭都来不及吃了。孟逐溪拉着周淮琛在学校里随便转了转,给他指了指这所她即将离开的学校,周淮琛牵着她的手,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句,不过大多很简单。 孟逐溪问他:“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食堂?” 周淮琛侧头看着她:“你饿吗?” 孟逐溪摇头。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宝贵,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拆开来过。两人没去食堂,有意无意地往人少的地方走。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毕业典礼,到处都是拍照的同学,哪儿哪儿都有人。 好不容易到了学术报告厅后面那条没人的巷子,也没摄像头,孟逐溪抱住男人的腰,安静地仰起头,周淮琛刚俯低身,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唇,就听见脚步声。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又走了出来。 周淮琛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了。 孟逐溪鼻子一下就酸了,周淮琛走那天早上她都没这么舍不得。周淮琛低眸看着她,心里也是千回百转,喉结无声滚了下。 刚要说话,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孟逐溪?” 孟逐溪循声看去,是辅导员,手里抱着资料,刚从学术报告厅里出来。 “王老师。”孟逐溪喊了一声。 辅导员走近,目光在搂着她的男人身上迅速打量了一圈。 “男朋友?” 到底是面对老师,孟逐溪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她都大学毕业了,有男朋友也是应该的,就大方点头:“嗯,男朋友。” 辅导员看着周淮琛,总觉得眼熟。陡然间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为了孟逐溪毕设那事儿来学校的男人吗? “诶,你不是她家长吗?”辅导员脱口而出。 孟逐溪霎时脸热。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家长”变男朋友,还是不好意思让人冒充“家长”被戳穿。 周淮琛脸皮厚,单手大方地揽着她的腰,面不改色说:“您听错了,不是家长,是家属。” 辅导员:“……” 孟逐溪:“……” 学术报告厅这栋楼是名家设计的,属于本校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旁边有同学过来拍照,三人自觉地让了让。辅导员忽然说:“我也给你俩也拍一张吧。” 孟逐溪本来想说不了,时间来不及,周淮琛已经把手机递了出去:“麻烦您了。” 两人站在大楼前,男人衬衫长裤,身高腿长,肩背笔挺有力,孟逐溪身上穿着学士服,黑色的长袍,粉色的领子,微微往他怀里靠。 辅导员举着手机在前面,对着屏幕仔细摆弄着镜头:“很好,漂亮得很。就这样,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孟逐溪忽然踮起脚尖,侧头在英挺的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咔嚓!” * 周淮琛直接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孟逐溪想送他去机场,跟他一块儿去,她再打车回来,被他拒绝了,让她赶紧回去吃饭。 孟逐溪舍不得他,拽着他的手不放,说不饿。那模样,粘人得不行。 周淮琛无奈地抱抱她,说:“去机场你也不能跟我一块儿去,一会儿还得回来,累。” 孟逐溪抬眸瞅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你不也累吗?” 男人失笑:“你跟我能一样吗?” 孟逐溪咬咬唇,没话说了。 那确实不一样,周队长体力多好啊。 满打满算,两人还真就只相处了半小时,孟逐溪依依不舍地放他走了。想到他这么奔山赴水,就只为了回来见她一面,到最后两人连个嘴巴都没碰到他又匆匆回去了,她自己感伤了好一会儿。 害,磨人的异地恋,磨人的周队长啊。 再看看人家乔绵绵和陈卓,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婚礼了,她又更觉得自己和周淮琛像两只苦命小鸳鸯。 婚期安排在7月7号,时间将近,孟逐溪作为伴娘去彩排了两次。伴娘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地位非常高,各种优待,还给分配树上的小木屋,里面的装饰风格各不相同,田园风、舒适风、粉嫩风、刺激风、狂野风……任选。相对而言,就显得伴郎真的仿佛野人一样,没什么人权,不仅要穿着奇怪的伴郎服,还要爬绳子。爬个绳子就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想出来的损招,还要比赛,爬绳子输了的伴郎要接受惩罚,结果当场吓跑一个。 要么说还是真兄弟靠谱呢,临到头伴郎跑了一个,最后还是从一开始就万般嫌弃这场婚礼的路景越给顶上的。 周淮琛说是出差七天,但那边会议结束后,他又做了一些收尾的工作,回来又先回了队里,结束的时候刚好是婚礼前夕。 按照习俗,婚礼前夕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但这跟周淮琛可没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新郞,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多想孟逐溪,就心心念念回去见女朋友呢,结果女朋友跟他说:“我们要提前一晚住进小木屋,明天见哦周队长。” 周队长:“……” 周队长本来不情不愿去当那个伴郎的,这下直接比新郞本人更期待婚礼了。 第二天一早跟着陈卓去接亲,他不知道路景越也当伴郎了,到了地方见着他,微惊:“你不是说来了怕找不着对象吗?” 路景越没睡醒,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那身衣服:“嗯,陈卓发誓替我保密了。” 其他三个伴郎都是陈卓的好兄弟,话说回来,不是好兄弟还真咬不下牙来当他这伴郎。结果路景越还一不留神露了口风,说有出场费,这下其他三人顿时炸了:“凭什么我们没有!” 又问路景越:“你出场费多少?” 路景越:“一万。” 周淮琛侧头看了他一眼,路景越多敏锐的人,立马看向他:“你也有?” 周淮琛“嗯”了一声,问:“陈卓给你还是你给他?” “当然是他给我。”路景越眉梢一动,“怎么着?你的还是你给他?” 周淮琛沉默了一瞬,面不改色道:“不用谢,你的出场费刚好是我出的。” 路景越:“……” 第66章 乔绵绵的婚礼策划是她发小, 两个人可说臭味相投,为了那点儿不可描述的恶趣味,真下了血本。 接亲地点不是传统酒店, 在原始森林里的一个度假山庄。山庄本身有各种各样原始风的房间,有帐篷、有石屋、也有木屋, 但并不搭在树上。为了满足乔绵绵的要求,酒店方火急火燎赶了一整套审批流程下来, 最后在树上临时搭出了六间小木屋。但因为是在树上,考虑到承重, 屋子很小,有点像小时候看的卡通片。小小的,很简单, 古意盎然。 谁小时候没看点儿森林趣味的动画片呢?几个伴娘都很兴奋,提前一晚就到了, 可惜就是空间太小, 个子高点儿的连腰都打不直,所以早上还是到下面去化的妆。等接亲的队伍到了, 新娘带着她的五个伴娘一起回到小木屋, 拉上那乐高一样的木门。一门之隔,谁也不知道里面是谁, 只有木屋旁边钉着的一块牌子给出一点细微的线索。 陈卓这人自信心爆棚, 一开始乔绵绵跟他说这个环节他压根儿就没放心上。不是还有线索吗?他坚信他老婆会给他放水的,让他一眼认出哪个是她。在他看来, 这个环节真正的意义就是用来戏弄周淮琛和路景越那两个逼王。路景越暂时没软肋在他手上,要看他笑话可能还有点难度, 但孟逐溪可在这儿,到时候就等着看周淮琛高岭之花为爱化身沙雕二货吧。 陈卓想想就激动。 然而林子里转了一圈后, 陈卓那颗激动的心终于是死了,一点儿涟漪都泛不起来。 六个牌子上分别是:花栗鼠、树袋熊、赤狐、珍珠鸟、穿山甲、六角恐龙。 这都是啥? 哪个是他老婆? 能不能给点儿暗示? 陈卓没好气喊:“乔绵绵,你可真是我亲媳妇儿!” 六个小木屋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差别恶搞。 一名伴郎开玩笑:“我猜是恐龙吧,恐龙,贴人设!” 有钱算特长吗 第73节 陈卓一脚踹过去:“滚!你才是恐龙!” “那就是穿山甲,有毒!” “你才有毒!你全家都有毒!” “那怎么着?总共三次机会,这是已经排除俩了?” 陈卓:“……” 还真不能排除,以乔绵绵那性子,还真有可能拿恐龙和穿山甲当代号。关键她也没事先跟他通气儿啊! 陈卓转头看向周淮琛:“周队,你怎么看?” 陈卓和周淮琛一起执行过无数任务,没人比他更清楚周淮琛的谋略决断,以至于到了这种时候,陈卓也下意识信赖周淮琛的判断。 周淮琛似笑非笑看了眼最远处那间小木屋。 每座木屋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但因为是搭在天然的树上,相隔距离没那么平均。那间木屋最远,角落里,最不起眼。 陈卓跟着看过去:“那间会不会太远?新娘不得在c位啊?” 陈卓说着接过布局地图,从地图上准确定位到代号。 “珍珠鸟?”陈卓咕哝着这个名字,在心里琢磨着珍珠鸟跟乔绵绵能有什么关系。 周淮琛拍了下他的肩:“我去帮你试错。” 也不等陈卓反应,迈开长腿就直冲那间小木屋奔了过去。 树屋离地面差不多三五米高,男人身高腿长,速度快,爆发力强,径直冲过去,豹子一样。借着快速奔跑的惯性,一把拽住垂下来的绳子,有力的四肢借力往上一蹬,游龙一样,眨眼就顺着光滑的麻绳爬到了木屋前。 他这番身手又快又矫捷,就在所有人愣神之际,他人已经爬到了顶。其他人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起哄,其间夹杂着响亮的口哨—— “可以啊!不愧是我周爷!” “周爷您可悠着点儿!别抢了新郞的风头啊!” “周爷您今儿是伴郎,不是新郞,别这么卖力!” …… 空旷的林地里闹成一片,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身手真有那么精彩,还是他们几个故意夸张,有意高声喧哗引诱小木屋里面的女孩子们开门。 也有那损的,比如路景越,蔫坏儿,从头到尾闷不吭声,就举着手机,像看把戏一样把周淮琛从头到尾那恋爱脑的傻缺样儿给录了下来。 路景越当然知道珍珠鸟就是孟逐溪,瞧周淮琛猴急那样,他显然也知道。但凡不知道,他们又冷又酷的周队长也干不出当众爬绳给人当猴耍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但现场除了路景越和周淮琛,没人知道里面是孟逐溪,都满心期待地盯着那间木屋。只见周淮琛挂在绳子上,一只手拽着麻绳,一只手拍了下木板门。门应声打开,露出孟逐溪那张粉扑扑的脸蛋。 现场顿时爆发出“啊”的一声,有人失望不是新娘,有人唯恐不乱地起哄,有人暧昧地吹口哨。 “周爷,上!” 还有人不知道他跟孟逐溪的关系,兴奋地开着信息落后的玩笑:“周爷!您美色上场的时候到了!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端着,高低牺牲下,给老陈套点儿情报回来!” 按照接亲环节的游戏规则,伴郎找到新娘就算新郎的,就算找到伴娘也没关系,还可以通过讨伴娘欢心的方式从伴娘口中套取情报。 孟逐溪本来等着周淮琛来讨她欢心,想想还挺刺激的,硬是被这么多人闹红了脸,脸热热地握住周淮琛的手,将他拉上去。 小木屋太小了,门小,屋顶也矮。周淮琛直不起身,只能弯着身进去。孟逐溪慢慢往后退,给他让地方。但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她快不了,男人又着急往里挤,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她按到了床上。 这间屋子是山野风,原木搭的屋子和床,朴实原始,墙上挂着弓箭和虎皮,像小时候童话故事里山野猎人的房子。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壁炉,壁炉没点燃,里面堆着几块返璞归真的圆木。就是个装潢风格,一切都是那么的粗犷和野性。床褥却格外柔软,厚厚地铺在地上。 身下的姑娘更软,软得他都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把她给压坏了。却又没有起来,仍旧保持着覆在她身上的姿势,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她。 脑子倒是格外警惕,在扑到她身上的一瞬间,长腿同时一迈,就把身后的门给带上了。 “砰”的一声,木板门合上,毫不留情地阻绝了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下面的人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起哄,转而问陈卓:“现在怎么着?等吗?” 陈卓哼笑一声:“等个屁!他现在还能想得起我?” 就说周淮琛明知道这个环节是把他们几个当猴耍,还肯一马当先窜出去,当众表演爬绳子,以为真是伴郎意识觉醒为兄弟两肋插刀冲锋陷阵呢?屁!压根儿不是为兄弟,是为女人! 周淮琛是指望不上了,但好歹排除了一间小木屋。陈卓从伴郎手中拿来小木屋布局图,又仔细琢磨起来。 陈卓的判断是对的,周淮琛本来带着耳麦,一进去连耳麦都给关了,扯下来随手扔一边。他在孟逐溪身上起不来,但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关门、扯掉耳麦,一气呵成。陈卓要是知道他这套操作都得当场骂一声“狗”! 外面安静了,小木屋里面的空气沉闷而鼓噪,装饰性的壁炉是烧不起来的,但又仿佛有一团旺旺的火,正在这间逼仄的屋子里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着。 孟逐溪仰着脸看他,想起刚才躲在门缝里看他冲过来爬绳子那样,自己又忍不住笑。 “笑什么?”男人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唇。 她今天化了妆,浅浅的淡妆,其实在他看来跟平时没区别,就是很明显涂了口红。她本来的唇色就很好看,很粉、很嫩,亲起来的时候果冻一样,恨不得把他心都给融化了。今天的颜色有点深,他不确定亲下去会不会给她沾花。 指腹试探地抚上她的唇角,克制地按。 孟逐溪握住他的手:“周队长,你刚才有点傻。” 周淮琛看着她。 孟逐溪抿着唇笑:“乔绵绵明显就是在捉弄你们啊,你没看出来吗?你看越哥多精明,闷不吭声躲在后面拍视频,还把你黑历史给录下来了。”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爬得那么积极?” 周淮琛撩起眼皮低笑:“我媳妇儿想我上来,再丢脸我也得上。” 孟逐溪不承认:“别甩锅啊周队长。” 男人挑眉:“你要真不想我上来,干嘛给我留珍珠鸟?你要起个烤乳猪什么的,我也猜不到是你。” “你才烤乳猪!”孟逐溪怒了,抬腿踹他。 但她那点儿力气在男人眼里就跟挠痒痒似的,还被他强势地分开了双腿。 真丝的面料又娇又软,撩起时扫过皮肤,像轻柔的抚触。 他们还是毕业典礼那天匆匆见了一面,自他回去后两人至今没见过,都很渴望对方。空气一时燥热无声,只余四目相对,两人眼睛里都是贪欲。 男人覆在她身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头,黑眸直直盯着她的唇,哑声问:“能亲吗?” 孟逐溪心如小鹿,红着脸点头。 周淮琛俯低身,孟逐溪一颗心突突的,紧张地拽紧了他的手臂,期待地闭上眼睛。 外面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 远处传来陈卓的笑骂:“乔绵绵你可真是我亲媳妇儿啊,竟然在绳子上抹油!” 陈卓硬气,不靠他那些个见色忘义的伴郎,自己对着小木屋的布局图琢磨了一会儿。凭借着他对乔绵绵的了解,没多久就锁定了那间挂着“赤狐”牌子的小木屋。 骄傲的赤狐,狭长的双眸,细长的四肢,还有位于c位的布局,一条条都能对应上乔绵绵的模样和个性。 当新郎嘛,总是要丢个人的。陈卓也不管那么多镜头对着他拍,扯了领带就冲过去,像个野人一样顺着麻绳往上爬。本来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结果爬到一半,手一滑,人直接顺着绳子掉了下来。 全场哄然大笑。 新娘的木屋已经被发现,伴娘们也不躲了,纷纷推开小木屋的门,冲着掉地上的陈卓看笑话。其中以乔绵绵看得最欢乐,身上穿着婚纱,趴在树屋门口,肆无忌惮地娇笑:“纯橄榄油,有机冷榨的,对皮肤好。” 陈卓都给她气笑了。 孟逐溪在屋子里也听得直乐,又问周淮琛:“你刚上来绳子上有没有油?” 周淮琛:“有。” 乔绵绵这人就是无差别攻击。 孟逐溪瞪眼儿:“你手上有油?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男人挑着眉看她,眼底邪吝,声线又沉又坏:“你用哪儿感觉的?” 孟逐溪:“……” 周淮琛笑着将她抱进怀里,解释:“只有一段抹油,我上来的时候注意到反光,避开了。” 孟逐溪被他宽厚的怀抱抱得没脾气了,抿着唇笑,想想又还是不怎么气得过,捶了他一下。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胸膛震动,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陈卓第二次爬上去,精准地避开了抹油的一段,成功接到了他的新娘。 伴随着礼炮炸开的声音,新郞背着新娘从梯子上下去,围观人群热闹地起哄。 角落里那两只小鸳鸯理了理各自的衣服,趁着远处热闹,悄没声息地从小木屋上下来。 * 陈乔两家的婚礼隆重盛大,来了很多人。孟时锦代表路家来了,孟言溪也代表孟家来了,还有陈卓的领导也来了不少。应该是考虑到参加婚礼的人接受度,婚礼策划后面狠狠克制住了自己的才华,也就接亲环节放飞了一下,后来都发挥得中规中矩。 仪式开始,新娘坐着秋千花架入场,新郞含情脉脉接过新娘。 陈卓是阳光硬朗的五官,笑起来像个大男孩,还带着点儿傻气。到新郎新娘宣誓的环节,乔绵绵还比较感性,陈卓十分实在地说:“以后房子写你名儿,车子写你名儿,我工资卡也给你,你跟我妈吵架,我站你。” 哄堂大笑。 有人喊:“陈卓,你不行啊,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陈卓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妈有我爸护着,我媳妇儿只有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底下人回过味来,霎时间掌声雷动。 陈卓父母也笑得不行。 乔绵绵一把掀开自己的头纱,主动吻上陈卓的唇。当着底下那么多双宾客,两人热吻了足足有半分钟。 现场尖叫声、口哨声再次响成一片。 第67章 陈卓的伴郎们也就是嘴上嫌弃, 真到了时候,一个比一个扛事儿。那么多的宾客来回敬酒、劝酒,都是伴郎挡在前面。就陈卓那个纸糊的酒量, 到婚宴快结束的时候也只是脸微泛了个红,人还是神清气爽中气十足。 反倒是号称酒量最好的路景越和周淮琛, 两人喝得脚步虚浮。 周淮琛喝酒不上头,就是会变得沉默。他本来就生了一副冷酷的长相, 喝酒后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更冷了,可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 往日里的凌厉犀利完全不见了,英挺的五官看起来呆呆的,有种莫名的钝感, 像个迟钝的大男孩。 然而就是这样的周队长那招蜂引蝶的本事也半点没减弱,孟逐溪眼睁睁看着几名女宾客眼珠子来回跟着他转。还有人上来跟乔绵绵打听他, 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有钱算特长吗 第74节 乔绵绵就眼瞅着孟逐溪娇笑, 说:“没有啊。” 等人大喜开始问微信了,她大喘一口气说:“但他有媳妇儿。” “……” 乔绵绵这人上下嘴皮子带翅膀, 没风都能吹上天, 后来越来越离谱,说:“你说周淮琛啊?他有老婆了, 比他小六岁, 两人感情很好,明年要孩子。” 孟逐溪:“……” 也有长辈来打听的, 乔绵绵还能收敛点儿,跟人好好说完。回头盯着孟逐溪, 看戏似的笑:“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看上周淮琛的了?你盯紧点儿吧,以后少让他出来抛头露面。” 孟逐溪已经没脾气了。 一开始还会恼怒这男人怎么这么能招蜂引蝶, 气吼吼地瞪他。结果多瞪两眼,自己脾气也没了,甚至还有点儿心动。 正式婚礼仪式开始前,伴郎们已经换回了绅士的西服衬衫。周淮琛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张脸生得正气英俊,穿梭在人群间,举止沉稳,气质优越。 真的一眼看过去就是他了。 其实路景越也挺惹眼的,但一般人不碰路景越。为什么呢?路景越高调啊,而且他不像周淮琛那么个工作,一年半载不见人影。平时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路景越找“大师”算过未来老婆,名字前面一个带火,后面一个带木,木火通明。 首先名字这关就刷下来一大片。 孟逐溪去卫生间补妆,走廊里正好遇见周淮琛。男人从里面出来,眉眼淡淡的,像蒙了一层秋日的霜。一抬眼见着孟逐溪,眼底的笑瞬间就把霜给融了。 走过去就把人拉进怀里,头埋在她脖颈间,说:“我没事儿。” 孟逐溪:“……”周队长,你真的好会自作多情啊。 孟逐溪本来嫌弃他身上酒气重,想推开他的,倒是给这么可爱的周队长逗乐了。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来补妆,不是来看你的。” 周淮琛一怔,捧着她的脸看。黑眸垂着,目光顺着眼皮落下,直直盯着她。 孟逐溪以为他不信,也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结果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喉结一滚,就俯身吻了下来。 孟逐溪瞪眼儿,连忙推他。 走廊里有监控啊! 但男人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根本就推不开,挣扎间被按到了冰冷的墙面。 周淮琛太久没见她了,昨晚还梦了她一整夜。在小木屋的时候把人按在床上就有点儿忍不住,可惜那破房子摇摇欲坠的,感觉都能给他弄塌了,又怕把她妆弄花惹她生气,一直忍着。结果刚才敬酒,惹来一圈儿找他打听要微信的。他一面替陈卓挡酒,一面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全场跑,心里更加燥得慌。 走廊外就是人声,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大理石地面,来回间哒哒哒的。孟逐溪一颗心紧张地提着,抱着他放纵地回应了两下,又开始抗拒。 “一会儿有人过来。”她喘着气推他,侧着头躲他的吻。 酒精的气息浓烈刺激,势不可挡窜进她的唇舌。男人一只手撑着墙面,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含糊道:“有就有吧,我们明年都准备要孩子了,接个吻算什么。” 孟逐溪:“……” 她现在解释不是她说的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周淮琛是喝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按着她亲,也不知道被人看见没。走廊虽然安静,暂时没人,可是几步之外转过去就是人来人往的大厅,今天来参加婚礼的还有好些是他领导,他也是真不怕被人撞见,没皮没脸的,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后来倒是诡异的没人再来找乔绵绵打听他了。 孟逐溪想想,一面觉得甜,一面又觉得,坏了,肯定被人看见了。一直到宴会结束,都莫名感觉嘴唇热热的。 几个伴郎牺牲自己保全了新郞的新婚之夜,都喝了不少。孟逐溪也沾了酒,虽然不多,但没办法开车。乔绵绵把一张房卡交到她手上,意味深长地冲她眨眨眼:“怕你们尴尬,没给你俩单摆一桌,小木屋单开了一栋。” 酒店还是早上的接亲酒店,在原始森林度假山庄内,带院子和无边泳池的木屋。不过不是树上临时搭的经不起造那种,独栋木屋错落在半山上,掩映在树林间,植被葱郁,雀鸟啾啾,视野所及是无边山色。 周淮琛后来又喝了不少,面上却看不出来,只是微微闭着眼,异常沉默地靠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听见没。 结果这时候孟言溪从里面出来,目光扫了眼黏在他妹身上不肯起来的男人,冲孟逐溪道:“姑姑已经回去了,我带了司机,你俩跟我一块儿回吧。” 孟逐溪:“……” 乔绵绵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摊上这么个坏事的哥,狠狠怜爱你了。 还是陈卓够兄弟,轻咳一声,对孟逐溪说:“那行,你跟你哥一块儿回吧。淮琛喝多了,今晚就让他住这儿。” 说着拍了下跟孟言溪一块儿出来的路景越:“兄弟,帮我送淮琛回房间。” 给路景越都气笑了,他今天给陈卓挡酒,喝得一点儿不比周淮琛少,现在站都站不稳了,还让他去送周淮琛? 路景越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跟陈卓划开界限,一脸六亲不认:“别喊兄弟了,你我兄弟情分今儿就到这了。” “那这……”陈卓装模作样地为难,目光转到孟逐溪身上,“谁送?” 孟逐溪小声道:“还是我送吧。” 她心虚地跟孟言溪说:“哥你等我下,我把周淮琛送回房就来找你。” 孟言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又扫了眼周淮琛,拖腔带调说:“行啊,那你快点儿,哥等着你。” 说着,顺带搭把手把摇摇晃晃的路景越扶走了。 周淮琛确实喝了不少,但很难说他到底醉成了什么样。反正孟逐溪扶着他上开回独栋木屋的摆渡车时,男人自己的身体支撑了大半力量,根本没让她费力。 结果进门,房门一关,周淮琛就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孟逐溪措手不及,哇哇喊重,跌跌撞撞扶着他到床上,周淮琛这时候还使坏,一拉她,她就重重跌到了他怀里。 床很软,男人的胸膛很硬。孟逐溪“嗷”了一声,周淮琛长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气息粗重地笑。 孟逐溪恼他使坏,拍了下他的手:“放开,我要走了,孟言溪还在等我。” 周淮琛非但没放,还翻身压到了她身上。一条长腿微曲,压在她身侧柔软的大床,膝盖微微陷进去,另一条腿跨过她的身体,整个人覆在她身上,牢牢占着她的姿势。 男人高大,女人娇软,体型差莫名让人心头乱撞。 周淮琛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孟言溪没这么不识趣。” 她当然知道啊,摆渡车开到山上的时候她就看见孟言溪的车缓缓开走了,她就是……就是什么?说不清。 四目相对,周淮琛喉结动了动,哑声问:“想我吗?”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身子一下就酥了。 她没吭声,睫毛轻轻战栗了一下,不知道周淮琛怎么领会的,或许出现了幻听吧,忽然就不容抗拒地吻了上来。 “我也想你。” 声线是孟逐溪从未听见过的缠绵。 …… 落地窗外面是院子,远处没有建筑,一眼望去都是山景。窗帘没拉,落地门半开着,山风撩起,纱帘扫过,像雪白的浪。 周淮琛这段时间是真累了。 执行任务期间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更遑论他其间还一天之内来回5200公里跑了一趟。任务结束也没来得及歇,就来参加陈卓的婚礼,给他当伴郎,给他挡酒。 也确实是醉了,就记得两人亲了一会儿,后来孟逐溪问他累不累,他“嗯”了一声,小姑娘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他还真就这么靠在她胸前睡了过去。 他那么高大的身躯,躲在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怀里,折得跟什么似的。所以后半夜不确定是酒醒了醒过来的,还是睡得难受醒过来的。 他记得睡过去的时候房间里灯还亮着,醒来时灯已经关了,昏昧的房间里只有缠绵的月光徘徊。 床畔没有人,他摸了个空,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孟逐溪踩了一天的高跟鞋也累了,也就比周淮琛稍微好点儿,没喝酒。但后来跟周淮琛抱在一块儿接吻、说话,她又好像被他给传染了。不知道醉酒会不会传染,反正她脑子迷迷糊糊的,最后竟然两个人都没收拾,就这么倒在床上相拥睡了过去。 后半夜大概是被头顶白亮的光给晃了眼睛,醒了,才发觉自己还顶着妆。身上也黏腻得难受,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卸妆、洗澡。 站在莲蓬头下,仰头任温热的水顺着面庞流下,手指往后拨一头乌发,热水淋了满身。 精致的锁骨、饱满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肢、平坦柔腻的小腹……一眼望去,一身雪肌嫩肤,晃眼的白。 周淮琛进来的时候没声儿,孟逐溪在水下闭着眼,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拉开了淋浴间的门。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健康的小麦肤色,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一身肌肉并不夸张,可是紧绷有力,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美,仿佛这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美得让人心尖儿滚烫,快要蹦出来。 孟逐溪被压上湿漉漉的墙面时,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 后来一整夜就没消停过。 淋浴间、洗手台……又回到卧室。 不知道乔绵绵是不是故意的,这栋木屋像极了孟逐溪那间树屋的放大版。除了不在树上,其他全部一比一还原。 圆木的家具,圆木的床,墙上挂着弓箭和兽皮,像是什么糙汉猎人的房子,使不完的劲儿。又不着痕迹处处流露出温柔,比如软得一塌糊涂的床褥,还有粗木桌面上古陶罐子里插的新鲜玫瑰花,绸缎一样娇腻的花瓣,红得灼艳,上面还挂着露珠。 还有一把粗木的摇椅,没有涂漆,还是古拙原始的颜色,野生的纹路,很大,可以容纳两个人。就是剧烈晃动的时候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感觉随时能弄散架了。 旁边是壁炉,夏天没烧,几块圆木原样扔在里面。但孟逐溪后来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手指深深陷进男人炙热坚硬的后背,她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噼里啪啦,烧得她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在急促地喘着粗气。 第68章 两人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中间稍微休息了会儿,周淮琛醒来又不知疲倦地弄她。 这一天一夜的,两人过得十分放纵。 回到市区, 周淮琛问她去哪儿。孟逐溪靠在副驾上打哈欠,问他:“你去哪儿?” 周淮琛以为这是在让他决定, 自作多情说:“去我那儿。” 周队长在这事儿上挺喜欢在自己家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主场, 能放开手脚对她。 结果孟逐溪毫不犹豫说:“那我回我家。” 小姑娘一脸要跟他划开楚河汉界的意思。 周淮琛:“……” 最后,周队长没皮没脸跟着孟逐溪回家。孟逐溪作势要把他关在门外, 男人一只脚抵着门,都没怎么用力,就把门撑开了。在力量上, 孟逐溪真是对抗不了他一点儿。不管什么时候,尤其是床上。 这样的体力压制让孟逐溪不服气, 扑上去挠他, 捏他的脸,结果男人直接面对着面把她抱起来, 大步走进卧室, 又把她按床上去了。 孟逐溪:“……” 两人吻了会儿,周淮琛知道她是真累了, 没舍得再动她, 抱一块儿难得睡了个整觉。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三天都有暴雨,快天亮的时候刮起了大风。阳台窗户没关, 风刮进来呜呜的,有东西被吹到了地上。 周淮琛睁眼, 见怀里的小姑娘下意识皱了下眉,他吻她的眉心:“我去, 你睡。” 孟逐溪被他安抚了,眉眼舒展开,又睡了过去。 有钱算特长吗 第75节 阳台上挂着鸟笼,珍珠鸟已经被吹醒了,正在笼子里吱吱喳喳乱飞。周淮琛关窗的时候顺手喂了个鸟。 想起孟逐溪树屋上挂那块珍珠鸟的牌子和过去那一天一夜的纵欲,又勾着唇角笑。大清早的,天将亮未亮,风呼呼地吹,铁骨铮铮的周队长在那儿对着只鸟,自己偷着乐。 画室的窗户也没关全,周淮琛又进去关窗。 他虽然快三十年看艺术跟看空气一样无感,但他媳妇儿是画家,他这人很爱屋及乌,现在是看到幅画都要正眼看上一会儿。 孟逐溪画架上有一幅画,还没来得及装裱,盖在上面的布被大风吹开了,落到地上,露出了那幅刚刚画好的画。 仍旧是绘梦的主题,画面整体色调沉稳大气,色块干净分明,笔触流畅,梦境恢宏而盛大。 周淮琛双腿定在画架前,久久看着画面上的女人。 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画里的她还是最年轻的模样,比去世的时候年轻,还在他小时候的样子。鹅蛋脸,肌肤白皙,眉眼却十分英气,凤眸漆黑,眼尾微微上扬,眼睛里面都是神采。 她身上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秦制汉服,宽袍广袖,黑中扬红。却又与那个年代的女子服饰并不完全相同,衣服的剪裁与线条更显硬朗。她也没有梳妇人的发髻,更像那个年代的男子,一头乌发挽成高高的髻,简练利落,一支白玉簪簪过其间。 她坐在马上,微微侧身,一手拉着缰绳。马儿的前蹄扬起,鬃毛在风中飞舞,她身上的披风也随风猎猎舞动。回眸一笑,英姿勃发,像一位女将军,踌躇满志,快意恩仇。 秦人尚黑,距离她不远处,还有身穿黑色冕服的帝王。身姿颀长,高鼻虎目,腰间佩剑足有半人高。他站在九级高台之上,身后的岁月化作繁芜的碎片,一片片记录着他千秋万载的功绩——统一六国、南平百越、北击匈奴、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 远处,万里长城隐没在星夜,如一条蛰伏的巨龙。 周淮琛久久盯着画面,眼尾泛出克制的红。 画里一场瑰丽梦境,将两个时空的人联系在一起,跨越2000多年的穿越,看起来那么荒诞。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曾经一度一直在做这样一个梦。 她的母亲总说,她的困境与任何人无关,她举棋不定也并不因为任何人,只因为她自己。她怕他不懂,甚至玩笑一样给他打了个直白的比方,她说,假如有一天她能穿越回秦朝,去见一见她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离婚。如果不能带儿子,她甚至会连他都不带,单枪匹马穿回去。 所以她稀里糊涂去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淮琛总会做同样一个梦。梦里母亲还活着,鲜活明媚,笑着跟他说,她没死,她只是穿越去了秦朝。因为不能带儿子,所以狠心离开他,但她好好的,还追星成功了。 心理学上说,他这样的叫心理创伤。因为曾经小小年纪就亲眼见到母亲冰冷僵硬的尸体躺在破旧的仓库里,而他太过弱小,无能为力,所以拒绝相信,转而去相信那荒诞不羁的穿越论。 然而创伤与否,对周淮琛而言根本不重要。任何人无法影响他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他自有他强大的心志与信念。 他更没有那么多的倾诉欲,所以也从未与人言说这个梦境。 但在这个天光未明的早晨,他却看到自己的梦出现在了孟逐溪的画布上。外面雨骤风狂,画室里的灯明亮安静,空气里淡淡的颜料的味道。 他一身铠甲,无坚不摧。他最爱的姑娘,绘下了他最柔软的梦。 * 孟逐溪是被灭顶的情潮弄醒的。 屋外风雨飘摇的声音像不真切的背景,连带着男人的亲吻与伐挞也像是一场梦。身体里的情潮滚烫而汹涌,她本能地回应他,热情无比。 第一波快感很快灭顶,她被自己的叫声喊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外面天光已经亮了,被厚实的窗帘遮挡大半。男人伏在她身上,身体滚烫,硬得像石头。头顶的天花板前后大幅度地晃动不止,快得她喘不过气来。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急促又性感。 孟逐溪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顿时又恼又羞。 哪有用这种方式把人弄醒的? 她恼怒地掐他的腰,男人闷哼低笑,腰腹愈发凶狠,又凑过去急切地吻她的唇。 孟逐溪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上面和下面全被他用力占着,都不知道他一大早受了什么刺激。好不容易能喘气儿了,躲在他胸膛控诉:“你都不知道累吗?” 男人埋头苦干了一会儿,闷声说:“昨晚狠狠养精蓄锐了。” 孟逐溪:“……” 寥寥几个字,她甚至不知道重点是哪个。 …… 后来风停了,雨却下了一整天。不知道哪个情感专家说的,雨天适合躲在屋里做.爱。 周淮琛没辜负这个专家,身体力行得非常彻底。 这一整天两人除了吃饭,都在床上过了。不,不对,也不止是在床上。 周淮琛很厉害,不仅自己体力惊人,还总能挑起她的情潮,让她情动不止。这么两天一夜,就她那个身板儿,应付周淮琛那么可怕的欲望,人竟然还没废,也是奇迹。 但她心理上还是觉得够够的了,一面眯着眼享受,一面哼哼唧唧地抗议:“周队长,你是想让我死在牡丹花下吗?” 男人哼笑一声,直接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骑在他身上,大手迷恋地握住她绝美的腰胯曲线。半垂着眼皮看她的时候,眼神性感得能拉丝。 “那你就死在牡丹花上吧。” 他格外加重了那个“上”字。 孟逐溪受不住,雪白的身子微微拉长往后仰,像被风雨狠狠蹂躏的花。 …… 最后结束的时候,两具身体抵死交缠,战栗不止。 许久,云消雨歇。男人在她身上没下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猪猪,我们买个大点的房子吧。” 孟逐溪撑开眼皮看向他,忽然没好气捶了下他胸口,红着脸骂:“臭流氓,这里还不够你发挥的吗!” 周淮琛一怔,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得,我在你眼里真成禽兽了。” 孟逐溪挑眉:“你还觉得冤?” 周淮琛闷声笑,从善如流:“嗯,确实不冤。” 孟逐溪:“……” 好像他承认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周淮琛缠绵地亲了亲她的唇:“买吧,买栋别墅,写你名。” 孟逐溪忽然想起陈卓婚礼上对乔绵绵说的话——以后房子写你名儿,车子写你名儿。你跟我妈吵架,我站你。 “你该不会是被陈卓刺激了吧?”她问。 周淮琛没否认,甚至大方点了下头:“嗯,看得心热。” 孟逐溪好笑道:“不一样啊,他们结婚了。” 周淮琛:“我们也结婚。” 结婚这个话,其实周淮琛已经提过,但不是跟孟逐溪,而是跟孟时序提的。而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跟孟逐溪求婚,却先跟孟时序提,那应该是出于心虚。 他跟孟逐溪时间太短了,才三个月。而他们这样的家庭,长辈往往强势。他这种时候如果没有经过长辈的同意,直接拉着孟逐溪结婚,就跟骗小姑娘没什么两样,到时候孟时序只会更加不满。所以周淮琛先探了探孟时序的口风。 果然,孟时序并不想让他们结婚,至少现在不想。 孟时序:“再处处吧,溪溪还小,你们认识时间也短,彼此还不够了解。要谈婚论嫁,至少也要两年以后吧。” 两年限制出来的时候,周淮琛的心都梗了。后来几天,想起来就跟心肝儿缺了一块似的。倒是也尊重孟时序,真没急着跟孟逐溪提这事儿。 所以孟逐溪也不知道他其实挺想的,这时还笑眯眯问他:“周队长,你很想结婚啊?” 男人直直看着她,反问:“你呢?你想吗?” 孟逐溪抿着唇笑,没说想,也没说不想,笑完又矜矜持持地说:“可是我才21岁啊。” 是啊,她还这么小,再等两年吧。周淮琛想。 “房子可以先买。”他说着又吻了上来,不带情欲,只有满心温存。 孟逐溪被他亲得心都要化了,软软地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撒娇:“周队长,你怎么了?黏黏糊糊的。” “黏糊?” “嗯,黏糊。”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自嘲道:“怕你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 * 天气预报是对的,雨一连下了三天,周淮琛和孟逐溪压根儿也不想出门,这下更有理由了。后面两天,周队长依旧不知疲倦,不遗余力。 假期很快就这么消耗掉了,周淮琛归队,孟逐溪也要开始准备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迎接两人的将是两头忙碌。 周淮琛生日在7月27号,孟逐溪给他的生日礼物其实一个月前就开始画了,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几稿,比她毕设还上心,最后总算是赶在离开岁宜之前把画送去装裱了。 她之前故意逗他说当天可能赶不回来,其实每天都在心里悄悄倒计时。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她做梦都在给他惊喜。 然而惊喜最终还是没能如期送出去。她没有失约,他失约了。 边境截获一批新型毒品,其中牵涉生化武器和境外势力。猎豹队和边境方缉毒警察开展联合行动,周淮琛一去一个多月,连刚刚新婚的陈卓也参与了行动,从七月下旬到整个八月,孟逐溪和乔绵绵都没能联系上他们。 一直到为期一个月的全国美展也结束了,周淮琛才回来。 孟逐溪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9月2号,雨从天没亮就开始下。阴雨纠缠了整整一天,白天跟黑夜一样昏暗。她陪着乔绵绵等在雨里,她给乔绵绵打伞,乔绵绵推开了她,两个人就这么等在雨里。 乔绵绵一直没有流泪,只有眼眶倔强地红着。 第69章 陈卓是7月15号接到的任务。 他们婚假有10天, 但他今年另外有20天休假,他凑到一块儿休了正好一个月。归队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喜糖喜饼回去给大家伙儿分,大老爷们几个剥开喜糖扔进嘴里, 打趣说:“以后陈队就是已婚人士了,下班准时回家, 老婆孩子热炕头,好不快活!” “那可不, 快活似神仙啊!” “看得我都心热,也想结婚了。” “结呗, 洞房花烛小登科,早结早享受。” “跟谁?跟你?” “滚!” 一整个上午都没什么事儿,队里兄弟们互相调侃, 笑闹了一阵,然后就是常规训练。 下午赵常平过来, 叫上周淮琛、韩旭和几个分队长, 会议室里开会,陈卓也在其中。 赵常平带来一个重大任务, 西南边境缉毒警察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偶然截获一批人体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警方从抓获的毒贩口中问出, 这批遗传资源的买方是境外一家知名国际医药公司,他们非法获取这批血液, 用以提取中国人的遗传资源信息, 制造专门针对中国人的生物武器。 此案涉及境外势力和重型武装,西南边境派出所火力不足。上面下达任务, 派出猎豹突击队精锐部队前往支援,和缉毒警方联合作战。赵常平亲自前往, 坐镇指挥。 周淮琛当下点了几人出列,到陈卓的时候, 想着他还在新婚里,越过了他。这可引起了陈卓的不满,笑骂一声:“怎么,老子休个婚假回来,饭碗都丢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76节 周淮琛还没说话,赵常平没好气道:“组织关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卓挑着眉反问:“这便宜给你要不要啊赵队?” 赵常平指着他骂:“混小子!” 周淮琛心里的考量是,毒枭都是亡命之徒,现在不仅贩毒,还涉及跟境外势力联合非法倒卖人类遗传资源材料和遗传资源信息,抓到就是个死,这些人必定会进行殊死反抗,这趟危险性很高。现在他去了,陈卓就可以不用去。但刚休完一整个假的陈卓现在就像头饿了一个月的狼,一听亡命罪犯,眼里都是光,坚持主动请缨。 最后赵常平点了头,又说:“这趟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明早出发。你今晚回去好好跟乔绵绵说,她要是不同意你就别去了,别刚结婚就弄出家庭矛盾。” 陈卓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过完年就三十的人了,笑起来还像个大男孩。 “我媳妇儿最温柔了,小羔羊似的,哪有什么家庭矛盾?” 猎豹一行是7月16号一早从队里出发的,陈卓头天晚上回家了。那会儿孟逐溪已经去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人不在岁宜,周淮琛回去也没意思,直接在队里过的夜。 边境近几年活跃的毒枭叫冷坤,不仅贩毒,还参与军火走私,跟境外武装力量和生物制药公司频繁往来,边境警方已经盯了他很久。 周淮琛他们过去后,根据警方在毒贩内部安插的卧底传递回来的情报,一个月内接连开展了三次大型联合行动。毒贩那边每次都携带重型武器交易,而缉毒警方这边有猎豹队支援,装备全是当下国际一流水准,水陆空全面压制,三次行动大获全胜,总共缴获毒品近800千克。 期间虽也有一线警察受伤,但好在都是轻伤,休养月把就能好,警方这边可以说基本没什么损失。唯一不足的是让冷坤逃了,还有最初情报里说的国际生物制药公司接头人至今没有出现过。 猎豹队在此次行动中只负责提供武力支援,所有情报来源都是当地警方的卧底和线人,在毒窝里埋了十多年,十分可靠。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冷坤在三次被围剿之后元气大伤,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伤重身亡,他自己也受了伤,眼下正准备携带最后一批毒品和血液样本基因数据逃去境外。 情报是8月25号那天传回的,边境警方打算借着这次行动一举捉拿冷坤,缴获全部毒品和犯罪资料,给最后这次行动命名为“收网”。 8月29号,收网行动正式开展。 西部边境的小村庄与世隔绝,远离城市和法制,无数不为人知的黑暗与罪恶都掩藏在深深的丛林里。毒品走私、人口买卖……情报显示,冷坤今晚将从这里坐船偷渡出境。猎豹队协助边境警方布控,早早埋伏在了伏击点。 在原始丛林里埋伏并不好受,十几个小时藏在掩体里,周围都是蚊虫,甚至还有有毒蛇鼠。纵然周淮琛他们全套作战装备,头上还有头盔面罩武装,但现在正是盛夏,又沿着边境河,气候湿热。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捂了一身的汗,粗粝厚重的作战服底下,浑身都湿透了。 月亮远远挂在天边,又白又亮。近处丛影深深,河边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陈卓头上戴着智能头盔,脸藏在黑色面罩里,趴在周淮琛身边,声音压到最低仍旧难掩兴奋:“今晚收网,明天就能回了吧?” 他们这次任务属于高度机密,全程不能对外联系,两人都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的女人联系了。 周淮琛知道他心里急,瞧了他一眼,故意吊他胃口:“急什么?任务完成不得搞个团建再走?” 陈卓低声笑骂:“团建个屁!我就不信你不急!” 周淮琛没承认,没否认,心里其实是有点内疚的。 之前还大言不惭跟孟逐溪说,等她去参加全国美展,他调休送她去。结果别说请假了,现在是直接连人影儿一块消失,无影无踪,音信全无。 陈卓忽然问:“你一般怎么哄你女人?” 周淮琛怔了下:“哄什么?” 陈卓怪不好意思的,讷讷说:“你如果惹你女人生气了,一般怎么哄回来?” 周淮琛被问住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从认识,家里那小姑娘就从来没有跟他生过气,所以他也没哄过她。 周淮琛问:“你惹乔绵绵生气了?” 陈卓心虚地“嗯”了一声。 周淮琛大概猜到点儿:“因为这次行动?” 陈卓默认,过了会儿,说:“临走前还跟我闹来着,但你信吗,我一点儿不生她气,反而更疼她了。你说人姑娘好好的结个婚,结果嫁的人是咱们这样的,整天不着家,刚结婚就要走,音信全无,说不定还得带一身伤回去,这段时间她得在家里一直提心吊胆。咱们归期不定,她的恐惧也没个头。” 陈卓说到后面就沉默了。 周淮琛没说话,心里滋味一样复杂。 从宣誓入伍那一刻起,他们这辈子就注定了是国先于家的人,注定女人只能排在后面。他们哪怕有天殉国了,家里的女人也不能怨祖国怨人民,否则就是没有大义。可是仔细去想,这条路是他们选择的,他们自己承担天经地义,他们每次离开义无反顾,可她们又凭什么跟着遭这罪呢?她们凭什么就该在家里陪着提心吊胆? 周淮琛自己都找不到答案,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陈卓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说:“周队,回去跟你调个休吧。咱们以前去西北执行任务,我就记着大沙漠戈壁里,到处都光秃秃的一片荒凉,就那星空特美。我想等这趟任务结束,带乔绵绵去看戈壁星空。” “还挺浪漫。”周淮琛哼笑一声,说,“行。” 陈卓嘿嘿一笑,面罩底下的唇角咧到耳朵根。 晚上11点25分,幽深的草丛里传出几声蛐蛐叫。 冷坤出现了,他手里提着个黑色大包,身边跟着三个人,一共四人全副武装。同一时间,河里开来一条船。 收网行动正式开始,指挥中心内赵常平一声令下,现场伏击的警察一举突击。 对方带的是重武器,发觉中了埋伏,立刻进行激烈的火力反抗。深夜的原始村落被一片枪声和火光打破宁静。 所有人一边进攻一边防守,周淮琛冲在最前面,紧跟着他的是陈卓。他们这个距离下,防弹衣其实已经难以抵挡,全靠速度和经验。 子弹朝他们打过来的时候,两人同时往地上一跪,避开火力的同时地面滑行进攻,两发子弹正中两名毒贩眉心。 冷坤最后仅剩的一名手下端着狙击步枪疯狂扫射,给毒枭做火力掩护。周淮琛一把推开陈卓,同时自己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进丛林里。 毒贩为了顺利偷渡选择在晚上离开,黑夜也同时给周淮琛他们提供了掩护。陈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明处逃窜,吸引全部火力,周淮琛同时迅速逼近河边。冷坤正准备跳进河里,周淮琛长腿横扫,冷坤摔倒在地。周淮琛紧接着扑上前,将一代毒枭一举钳制。 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毒枭的脑袋,周淮琛大喝一声:“不许动,你被捕了!” 与此同时,身后几名警察一拥而上,将另一名还在反抗的毒贩制服在地。 接头的船只警惕性极高,一直就没靠岸,这下当即调转方向想逃。周淮琛将冷坤交给缉毒警察,自己又带了两人跳上船,沿河追去。 “警察,停船!” 另一名特警队员慢了一步,追到岸边没跟上周淮琛的船,停下来问同样停在河边的陈卓:“陈队,咱们要不要去支援周队?” 陈卓举目眺望,在心里大致判断了一下形势:“小喽啰,周队搞得定。” 队员想起他刚才声东击西,以身吸引火力,又关心地问:“陈队,您怎么样?没受伤吧?” 陈卓挑眉:“开什么玩笑?” 队员笑了一声,两人默契地碰拳。 那边边境警方清点冷坤携带的赃物,却只发现了毒品,并没有线报中所说的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现场将情况传回指挥中心,赵常平和边境警方领导联合指挥,两方交换了下意见,通过耳线下令:“先收网。” 边境的村落落后,没有多少现代化的娱乐,原住居民早早就睡了,就算听见枪声也不敢出来看。边境警察押着毒贩准备下山,陈卓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动静,猛地回身,却只见风吹动草丛,森森的黑影轻轻晃动。 陈卓端着枪,警惕地走上前查看。 另一名队员注意到,立刻跟上去。草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队员转头问:“陈队,有情况?” 陈卓又用枪扫了几下草丛。 两人一起将附近草丛都检查了一遍,空荡荡的,并没有藏人,只有他们的军靴踩在上面,在寂静的暗夜发出簌簌声。 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最近的一户民居。 两人相视一眼,端着枪上前。 其余的猎豹队员也很快默契地跟了上去,将这户民居包围。 房子是当地的老式木棱房,两层的寨子,屋顶木板上压着石头。 陈卓上前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声,却隐隐传出动静,陈卓直接破门。 木门很容易就踢开了,屋里黑漆漆的,不大,一眼望到底。陈卓拿了手电筒扫射,能看见屋内简单的桌椅和生活起居痕迹,主人没在家。 动静是从楼下传来的。 特警们立刻持枪下楼,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名被囚禁的女孩。 女孩穿着宽大脏污的粗布麻衣坐在枯草上,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乌黑,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嘴巴也被胶带缠着。见有人下来,呜呜呜地激动地向他们求救。 西南边境的小山村,远离城市与法律,妇女流落到这里,被当成物品一样买卖,明码标价。 陈卓上去解开她的绳子。 女孩一直在哭,泪水冲刷过她脸上的脏污,露出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她在哭诉中断断续续给出一些信息,她叫刘薇,是一名在读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了,趁着最后一年暑假,一个人来这边采风,没想到被人贩子拐了,转手卖到山里。她试图逃跑,可是整个村子都是一伙的,她根本跑不出去。 这些特警队员,别看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个凌厉狠辣,内心其实都挺软的。一听这遭遇,立马就卸下了大半防备,有人上前给这年华正好却惨遭不幸的女孩递去纸巾。 陈卓还算警惕,压着耳线给赵常平汇报。很快,赵常平那边就确认了女孩的身份信息。 刘薇,民族大学新闻系学生,研二。曾多次在社交媒体和纸质媒体上发表犀利时评,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十分活跃。 面部识别精准匹配,身份信息确认无误。 女孩伤了一条腿,陈卓扶着她出去。 外面,两名毒贩已经被押解下山,剩下几名缉毒警察正在做收尾工作。 夜半的村落,山影黑压压的,蛙声和蛐蛐声从草丛里传出。四下寂静,只有偶尔对讲机的电流声滋啦几下和警察简单交换信息的声音。 陈卓单手扶着刘薇,耳线里传来周淮琛的声音,说人已经抓到,正在押解回来。陈卓回了一句:“收到。” 时间早已经过了12点,按农历算,今天是十五。月亮挂在头顶,又亮又圆。 联合行动大获全胜,大毒枭落网,警方无人伤亡,还救了一名被拐卖到山里的女孩。 陈卓放松下来。 “警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刘薇似乎对这个地方有阴影,哆哆嗦嗦抱着陈卓的手臂不肯松手,躲在他身后。 陈卓:“等他们搜查完毕。” 刘薇一颤,眼里顿时闪过惊乱:“搜什么?搜房子吗?不用搜,他们只拐了我一个,没别人了。” 陈卓其实有那么一瞬的直觉。他不是女人,没有第六感,但他有猎人般锐利的本能。刘薇忽然变多的话让他心里刹那闪过一丝异样,正要回头审视她。此时房子里,队友忽然高喊了一声:“陈队,有情况!” 陈卓神情一凛,那丝异样的感觉瞬间就被紧绷压下,他当即抬步上前。 他们救女孩的时候,因为女孩被贩卖的遭遇悲惨,身份又确凿无误,所以他们没有搜女孩的身,没有发现她在宽大褴褛的粗布麻衣下,在贴身的胸口藏了一支小型注射器。更没有发现她是自己乔装成的被拐卖妇女。 右脸颊有冷风拂过,陈卓其实一瞬间就警觉了,可还是已经晚了。注射器的针头尖锐刺长,直径仅有0.2毫米,扎进他的脖颈外侧静脉,仿佛无坚不摧的屏障一瞬间轰然坍塌,与此同时,刺骨的寒冷顺着他的血液,疯狂蔓延过他全身。 第70章 陈卓不算是一个多有同情心的人, 不仅他,他们这行,最不会泛滥的就是同情心。任何时候, 他们总是保持着理智与警惕,因为深知歹徒狡诈, 会有各种各样的伪装。太疏离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不明群众诟病为冷血、绝情、高高在上。 可是今晚这个女孩, 她没有任何破绽。她的身份、她的肢体语言、甚至面部微表情,都不是伪装的。她就是刘薇, 一个在读的研二学生,是他宣誓要守护的家国人民里面的那个人民,是他寻常如微尘的同胞。她将自己天然的身份发挥到极致, 还不够,她更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悲惨又真实的伪装。 被拐卖到边境山村里的研究生, 远离城市与法制, 被困在罪恶里,插翅难飞。 有钱算特长吗 第77节 陈卓其实一直都知道, 同胞不代表不是坏人, 和平盛世未必没有汉奸。可是就因为一时对弱者悲惨遭遇的恻隐,他放松了警惕, 忽视了当一个偶然真实到无懈可击时, 除却本身确实是真实以外,她还有可能是间谍。 而这一时片刻的松懈, 已足以致命。 毒品从颈部静脉扎入,注射器的压力泵被一瞬推到底。身体的寒意猛地席卷, 像脱闸的猛兽,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攥住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被死死抑制,心率瞬息之间被无限放慢,浑身的肌肉收缩、僵冷。他微微仰起头,瞳孔无限缩小。 “陈队!” 后半夜的山村,在经历过殊死的枪战过后,原本已趋于宁静。此时又被一声呼喊搅乱,如油入沸水,硝烟炸开。 “不许动!” “医生!医生呢!快来!” 现场所有的特警队员和缉毒警察立刻将他们包围,随行的救援医生还在远处,拎着药箱就跑来。 “不准过来!” 此时的刘薇已彻底扯掉她弱小无助的面具,她的眼神变得狠辣,脸上的表情阴狠到扭曲,她飞快从陈卓腰间拔出他的配枪。 她甚至会开枪。 “砰——” “砰——” 她一只手拽着陈卓往后退到河边,另一只手举着陈卓的枪,用他的枪朝着他的战友开枪。 混乱之中,对面的两名队员迅速在地上翻滚一圈,险险避开。 刘薇又将枪抵住陈卓的脑袋,大喊道:“把房子里的东西给我,再给我一条船!” 对面的猎豹队员自然知道她说的“房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如果他们没有对那间民居进行搜查,没有搜到那东西,刘薇应该还会继续伪装下去。毕竟她有天然人民的身份,弱小无助遭遇悲惨,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可是因为藏在里面那一箱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被搜查了出来,她间谍的身份已经暴露,她知道无处可逃,于是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给陈卓注射了高浓度□□。 高浓度的毒品从血液进入,瞬间摧毁陈卓的中枢神经,使他的肌肉失去力量,意识却没有完全丧失,他呼吸困难,对自己的队友哑声喊:“不准给!” “闭嘴!”刘薇手里的枪用力抵住陈卓的脑袋,更大声地喊,“快!” 队友们眼见陈卓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青紫,如果不能立刻解毒他会死,当即有人转身飞快跑进房子里,有人拿着对讲机,高声呼喊:“快!快把船开上来!” 指挥中心里,赵常平站在大屏幕前,紧紧盯着上面的执法画面。 陈卓快不行了。 他双拳攥紧,手背上都是青筋,拿起对讲机,冷道:“狙击手,就地击毙犯罪分子!立即击毙!” 赵常平一贯是冷静的,此时多少也有些急了。和他一同指挥的边境警方李局长提醒道:“罪犯躲在陈卓身后,用陈卓的身体做掩护,她的背后是澜沧江,再过去是缅甸,现在所处的位置无法狙击。” 现场的猎豹队员都是跟陈卓经历过生死的战友,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血液样本取了出来。与此同时,停在暗处待命的船也开了过来。轮船引擎轰鸣,像在黑暗里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刘薇拽着陈卓谨慎地后退,同时高喊:“扔过来!扔到我脚下!” 赵常平死死盯着屏幕上装了国人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的黑色手提箱,额角的青筋绷紧了,一言不发。 李局长为难地提醒:“不能交出去啊。” 赵常平闭了闭眼。 现场,黑乎乎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他们。但刘薇利用自己娇小的身材优势,完全藏在陈卓身后。她甚至躲着船只开来的方向,将自己完全藏在狙击死角,狙击手束手无策。 提着手提箱的队员早已憋红了一张脸,仿佛中毒的是他。他将手提箱高高举起,肢体语言早已做好了将手提箱扔出去的准备,耳线里却迟迟没有命令,他着急地大喊:“先让医生过去解毒!” 刘薇冷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 刘薇的话没有说完,浑身猛地僵直,永远卡在了最后一个字。 “砰——” “砰——” 两发子弹,两道枪声,不约而同,同时响起。 一枪从刘薇的右侧太阳穴射入,来自从江上追缉逃犯赶回的周淮琛,千米之外。一千米不是周淮琛的极限,只是85式狙击步枪的极限。 一枪从刘薇的咽喉射入,子弹穿过她的身体,从她的后脖颈射出。来自陈卓。 他身中剧毒,意识涣散,呼吸频率慢到几乎没有,瞳孔极度缩小,已经成了针尖样。却凭借着最后仅存的意志,用尽这一生全部的力量,从刘薇手中强势夺回了自己的配枪。以他这种状态下绝对不可能存在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对准刘薇的咽喉,扣下扳机。 一枪,毙命。 一刹那,生与死。 刘薇的头上和咽喉就这么生多出两个血窟窿,鲜血顺着她的皮肤涌下。她瞳孔放大,直直盯着面前被她注入了高浓度□□的男人,至死,眼睛里都是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配枪对一名军人意味着什么? 对陈卓这样的军人而言,配枪被夺是莫大的耻辱。尊严远胜于生死,他即使挫骨扬灰,也要亲手夺回自己的尊严。 刘薇的身体直挺挺朝后倒去,至死,眼睛都大睁着。 陈卓也终于倒下,筋疲力尽地闭上眼,手却死死握着自己的配枪。 “陈队——” “陈卓!” “快!医生!快给他解毒!” 有人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呼喊声同时从四面传来,近处、远处、耳线里……纷乱急切,他还听到了铁骨男儿的哭腔。 医生跪在地上给陈卓注射解毒剂,后面有人抬着担架上来等待。 周淮琛的船终于开到了,他等不了靠岸,直接从船上跳下来,大步大步地涉过水,狼狈地朝着陈卓奔回。 “陈卓!” 虽然注射了解毒剂,可是和罪犯的纠缠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更在临界状态下夺枪杀敌,此时陈卓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留着一条缝,望着天上的月亮,唇角竟然弯出一抹笑。 他此时的样子,释然,满足。 这样的状态更加让人心惊。 周淮琛眼眶通红,小心地要将他转移到支架上。陈卓那涣散的目光却又仿佛忽然间有了焦点,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按住他的手。 “陈卓……”周淮琛哑声喊。 陈卓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枪。 拆卸、组装、上膛、开枪……他今年二十九岁,自他十八岁入军校,整整十一年的时间,他无数次重复这些动作。他对不同枪支的构造、触感、线条、纹理,烂熟于心。他曾经开玩笑,他对枪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他没有说大话,他确实,闭着眼睛都能将枪支拆解、组装。 不论构造多么复杂。 然而这一次,他看着周淮琛,完成了自己十一年来最简单却耗尽了一生力气的最后操作——将配枪关上保险,完好地交到周淮琛手上。 * 还在路上,陈卓就陷入了休克,一度心脏骤停。随行的救护医生及时开展心肺复苏,使用自动体外除颤器,生死关头,总算用外力帮助他恢复了心跳。 然而心脏骤停期间,大脑缺氧,对神经细胞的损伤终究是不可逆的。边境医院连夜抢救,陈卓的命最后万幸救了回来,却也自此陷入了昏迷。 猎豹队的队员们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陈卓全身上下插满管子,曾经那么热血刚毅的一个英雄,此刻却浑身无力地躺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再回想他最后一刻给枪拉上保险,郑重交到队长手上的画面……有人借着出去抽支烟的工夫,悄悄抹眼泪。 赵常平第一时间通知了陈卓的父亲,老爷子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赶过来,同行的还有陈卓的母亲。两老两鬓花白,相互扶持着走在空洞洞的医院走廊里,像是瞬间衰老了十岁。 唯一瞒着的人是乔绵绵。 乔绵绵最近胎不是很稳。 也不知道是祸不单行还是女人的第六感。陈卓出来这趟,她似乎早有预感要出事。陈卓走的头天晚上,她就不让他来。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呢?这是他的工作,是他宣誓要效忠的祖国和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连闹都是收着的,显得那么没底气,自然也就拦不住陈卓。 陈卓走这一个多月,乔绵绵状态一直不好,夜里总是失眠,前几天还见了血,险些流产。所幸发现得及时,一家人赶紧将她送到医院,孩子惊险保住,现在还在打针保胎。 后来两天,陈卓的状态稍微稳定了,只是苏醒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陈卓的父母请医生做了全面的评估,决定将他带回岁宜治疗。 飞机是9月2号下午飞回岁宜的,机上有医护人员随行。机场那边,岁宜的医护人员也到位了,等着飞机一落地就将陈卓接回医院治疗。 然而这事却让乔绵绵知道了。 她本来情绪就非常不稳定,一听说自己的公公婆婆已经过去,就以为陈卓已经牺牲了,当场崩溃大哭。 乔绵绵是多么骄傲要强的人啊,她这辈子除了不懂事的孩提时代,压根就没哭过。那样撕心裂肺地大哭,将她的父母也吓坏了,着急忙慌给周淮琛打视频。 周淮琛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没合眼,嘴角的胡茬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 乔绵绵哭得嘴唇都紫了,周淮琛看着她,一时竟失神。反应过来连忙给她看重症监护室里的陈卓,乔绵绵不信,非说是骗她的,她就要自己去看,她现在谁都不信。 但乔绵绵还没来得及飞,陈卓的父母就要带他回来了。 乔绵绵等在机场那半天,天上的雨没有停过。阴雨缠绵,遮蔽了天光。 所有人都跟她说陈卓活着,只有她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自己即将等来的真的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只是他的遗体。 第71章 乔绵绵最初跟陈卓在一块儿的时候, 两人其实都没想着能走多远。乔绵绵把这段感情归结为,纯荷尔蒙的驱使。她知道,自己之于陈卓其实也是。陈卓也就是看着纯情, 一身制服穿身上,凛凛正气, 正经禁欲,其实从初中就开始追女孩儿, 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前任反正是不少。他那模样、那家世, 也确实招女孩子喜欢。 可是在一块儿以后,两人才发现彼此有趣的灵魂,那么巧, 就是自己寻寻觅觅一直想要的那颗,像磁铁一样, 深深吸引着自己。 乔绵绵以前一直觉得诗词什么的怪矫情, 可是陈卓的的确确让她想起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不觉得矫情了, 她觉得直击灵魂。 朋友们甚至长辈都以为她跟陈卓是先怀孕了才不得不结的婚,其实不是。当然陈卓在那之前也并没有正经跟她求过婚, 就他有次出任务回来, 也没回家,就来到她家楼下, 也没跟她说,自己在那儿坐着, 到天黑了,给她发消息, 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烤串。 也是巧了,乔绵绵那天刚好在家。说行啊,这就下楼,两人一块儿去撸串。 陈卓那会儿衣服都没换,下飞机就回队里上交装备,离开队里就径直开车来了她这儿,一身的风尘。乔绵绵笑说:“你可真没把我当外人,也不知道回家先打扮打扮再来见我。” 陈卓两三口啃完手里的羊肉串,签子扔桶里,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她说:“想先看看你。” 乔绵绵没说什么,低头啃了一口玉米,再抬头时,明知故问:“没约别人?” 陈卓没说话,安静地瞧着她。 乔绵绵嗔他没打扮,她自己其实也没打扮。别看她每次在外面,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打扮得劲劲儿的,其实在家穿的衣服都是舒适为主,看到陈卓消息后挺突然的,也没化妆,胡乱划拉了两下口红就飞奔下去,头发都没扎,就散着。低头吃烤串上的玉米粒,一缕头发滑了下来,她秀气地别到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截脖颈,在烧烤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下,莹润发光。 陈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要不嫌弃,以后就都咱俩一块儿过。就你跟我,没别人。” 乔绵绵猛地抬头看向他。 有钱算特长吗 第78节 男人留着寸头,头顶的短茬让这人看起来有些桀骜难驯,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截硬气的锁骨,一条手臂懒散地搭在旁边空椅背上,看她的眼神却格外认真。乔绵绵能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小小的两个影子,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烧烤店里晚上人很多,周围都坐满了,男人女人,大多都是一群人,高谈阔论。像他们这样一对男女的挺少,那晚上没有。 谈恋爱的情侣,晚上一般去有点儿小浪漫的地方,老夫老妻才一块儿来撸串。这要是换个男人约她来这儿,再跟她说这话,乔绵绵能当场把人踹了。 可是那晚,她竟然觉得这样挺好的。总会有一个人,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像自己一个人时那么自在。不用刻意营造浪漫,不用费力保持着那股劲劲儿的姿态。而现在,她遇见了。 她点了下头,爽快说:“行啊。” 当晚,两人回她家。陈卓要起来戴套的时候,她歪着头,慢悠悠地说:“你过完年就三十了吧?” 陈卓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哼笑:“嫌我老啊?也不老吧。” 乔绵绵有时候挺恼这人榆木脑袋的,踹了他一脚,又把人勾下来,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戴了。” 陈卓懂了,牢牢把她钉在身下,问:“你想好了?” 乔绵绵点头:“嗯。” 陈卓当即把手里那薄薄的一片塑料扔到了床下。 陈卓的结婚报告第二天就交上去了,要不也不能刚发现怀孕没多久就能办上婚礼。 陈卓被转到了岁宜军区医院,院长是陈卓父亲的老战友,看着陈卓长大的,有话也没藏着。专家会诊结果出来后,跟陈父陈母坦诚说了。 乔绵绵最近一次视频里还在哭,到机场后就再没哭过了。后来看着陈卓戴着氧气罩从飞机上被抬下来,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她也没哭,就是眼眶红得充血。陈家父母不敢再瞒她,院长过来的时候喊她跟着一块儿出去。 乔绵绵没去,就坐在病床前,也没回头,就看着病床上的陈卓,不知在想什么。 表彰和嘉奖很快就下来了,因为猎豹队在此次边境联合缉毒行动中的突出表现,队里一行前往边境的25人被授予集体一等功,陈卓被授予个人一等功和一级英雄模范称号。 这是至高的荣誉,陈父和乔父都是军人,儿子女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也不知还能不能醒来,他们心里难受是真的,骄傲荣耀也是真的。只有乔绵绵,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只要他活着。” 周淮琛心情复杂极了。 和平年代的一等功,总是用命换来的。可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孟逐溪常去看陈卓,也不知是看陈卓还是陪伴乔绵绵。她最近睡得也不是很好,总是半夜就醒了。周淮琛不在的时候,她就再也睡不着,周淮琛在她身边,她就久久看着他。在不见天光的黑暗里,安静地抱着他。 陈卓重伤的低压仿佛一团阴云,久久不散,笼罩着所有人。 孟逐溪的《长安梦》拿了中国美术奖银奖,对于美术工作者而言,这在国内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连岁宜市政府都给她颁发了几十万的奖金。连同全国美展发的奖金,很大一笔钱。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靠自己赚钱,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很兴奋,她甚至早早就计划好了,要把钱分成多少份,给爷爷买什么,给爸爸买什么,给孟言溪买什么,给周淮琛买什么。还有姑姑姑父和路景越…… 可是当荣誉遇见不幸,快乐就像浸了水的棉花,变得沉重无比。她提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周淮琛说,也没有跟任何人说。甚至那幅她原本准备送给周淮琛的生日礼物,在他生日时错过了,她也没有再提,一直没给他。 那天她去看乔绵绵,乔绵绵忽然问她:“你后悔吗?” 她一怔,问:“什么?” 乔绵绵却没有再说。 乔绵绵身体越来越差,她本来就瘦,怀孕后好不容易胖了点儿,如今又变本加厉地瘦了回去,瘦得都脱相了。她的父母把她接回家去照顾,医院这边有两名护工,陈母也常在,可乔绵绵还是总去医院,精神稍微好点儿就去看陈卓。 她温柔地替陈卓擦脸,半晌,说:“我一直都知道,这世上会有无数的牺牲,替我们牺牲,只是我们看不见,我们不知道。而现在,我看见了。” 乔绵绵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平静。孟逐溪忽然不知道,她刚才问那一句后悔,问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 她夜里看着周淮琛,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受伤的是他,如果牺牲的是……她很胆小,连假设都承受不起。但她却总会做那样的梦,然后被吓醒过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这个困境。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其实她每一次惊醒,周淮琛立刻就跟着醒了。后来长夜里,他就闭着眼睛,清醒地感受着她眷恋不舍的拥抱。 —— 每年双11的预热从10月中下旬就开始了,往年这个时候,孟逐溪已经在不停给孟言溪发链接。今年孟逐溪就没打开过购物app,倒是有天孟言溪忽然给她甩了个代付二维码过来。 孟言溪:【帮忙清个购物车,谢谢。】 孟逐溪看了眼上面的金额,沉默了。 10万块,不多不少,正是孟逐溪拿奖金以前准备分给孟言溪的那份儿。 孟言溪应该是知道她拿奖了,虽然她没说。但想想孟言溪那个不吃亏的性格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理直气壮压榨她的机会。 好歹孟言溪也有份养她长大,投桃报李,孟逐溪扫了二维码。页面跳转,却显示账单已支付。 她给孟言溪发了个问号过去。 孟言溪给她回了两个字:【下楼。】 那几天周淮琛出差了,不是出任务。怕她想多,周淮琛临走前跟她说了好多次,这趟没有危险。手机也一直在身上,她总能随时联系上他。 但孟逐溪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像是悬着,怎么也落不到实处,晚上总做噩梦,梦见……她不敢去想梦境。 下楼之前,孟逐溪对着镜子简单化了个妆,在两个黑眼圈的位置涂了点儿遮瑕。 孟言溪在地下停车场等她,她爬上车,垂头安静地系好安全带。孟言溪盯着她的妆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打着方向盘开了出去。 孟逐溪问他:“去哪儿。” 孟言溪:“回家。” 陈卓的事情出了以后,孟逐溪就没有回过家。潜意识里,她害怕回去。她怕回去面对孟淮和孟时序,尤其是孟时序。 家里人的种种情绪,她心里其实都知道,在这方面她很敏感。 孟言溪跟耳朵上长了眼睛似的,知道她在准备找借口了,轻飘飘问了一句:“你都多久没回去了?” 孟逐溪一下子就脱了力。 孟淮和孟时序都在家等她,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她爱吃的,还有一个三层蛋糕。 孟言溪在她身后道:“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专门给你庆祝的,庆祝你拿了银奖。” 孟淮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她拿奖的消息,一家人特地为她庆祝,给她惊喜。 孟逐溪猝不及防,心被狠狠揉了一下,眼睛霎时就湿了,红着眼眶喊“爷爷”,喊“爸爸”,说:“对不起,没及时跟你们说。” 保姆把刀拿上来,孟时序接过,亲手放到孟逐溪手上,看着她的眼睛,温和而不失力度道:“傻孩子,我们不打扰别人,但我们的光芒也不该被笼罩在阴影里啊。” 孟逐溪怔怔看着爸爸,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她其实不是怕打扰到别人,而是当英雄的颂歌遇见真正的英雄,画布上的激昂与热血在现实的沉重和惨烈面前,瞬间变得阴霾密布。 这个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那张薄薄的画布只能承载英雄的荣光,却承受不起英雄的牺牲。 第72章 毒枭和间谍分别落网、伏诛, 但边境联合缉毒这个案子还没有真正结束。冷坤后来的供词里只交代了毒品的来龙去脉,如何制毒,如何分销, 以及几个重要下家。但对于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字未提。公安机关多次审讯, 挖出来的全部信息就到刘薇,再之后线就彻底断了。 据冷坤交代, 他不认识刘薇,刘薇只是境外那家国际生物制药公司指定的接头人, 在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八月那三次联合缉毒行动后,冷坤元气大伤,准备偷渡出境。临行前, 境外那边跟他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安排人在上船之前把东西带来, 交到他手上, 让他到时候带出境。 只是8月29号那天晚上,那个人没有出现, 而他中了警方的埋伏。现在想来, 那个人应该就是刘薇。刘薇当时已经上山了,看见冷坤落网, 连忙藏进了民居, 把东西藏在房子里,自己进地下室伪装成被拐卖少女, 企图蒙混过关。没想到猎豹队所过之处没有盲点,把东西搜了出来, 刘薇自知无路可逃,疯狂反扑。 刘薇这个人的身份没有任何瑕疵, 她的履历清清楚楚,普普通通的家庭,一路小初高念上来,大学毕业后考了研究生。她家里人没有从事医药行业的,学的也不是相关专业,所以最后关键的问题是,那些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从哪里来的?那需要大量的受试者,规模小点儿的医院都无法获得。 刘薇背后的人是谁? 猎豹突击队只负责执行任务,不负责查案和寻找线索,他们回到岁宜的那一刻,任务就已经完成,剩下的是边境警方的工作。可是因为陈卓的变故,所有人心里都不平静,尤其是周淮琛。 他每次出任务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些跟着他的兄弟,一个个斗志昂扬地跟着他出来,他就得对他们负责,把他们每一个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他必须得给陈卓一个交代! 回来后,他一直在关注边境那边的进展。最近总算有了眉目,他立刻请假,亲自飞了一趟过去。 算他的私事,但他跟孟逐溪说的是出差。陈卓的事情发生后,他知道她有多恐惧,夜里噩梦醒来抱着他,身子都在发抖。那段时间乔绵绵瘦了很多,她也瘦了不少。 周阅川私下跟他说:“溪溪还小,没经历过事儿,你好好哄哄她,让她别怕。” 第一次,周淮琛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他总觉得,没什么事是自己不能解决的。再凶狠的歹徒他都能制服,再复杂的困境他都能釜底抽薪破解。可是面对他最爱的女人,面对她的恐惧,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阅川说哄,怎么哄呢?骗她说他不会死吗? 他不能保证,他固然舍不得她,但他真的不能保证。 如果他能保证生死,那他一定会护每一个出生入死的队员平安归来,陈卓也就不会躺在那里。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冲在前面,不是他,就是别人,就是其他人的丈夫、儿子、父亲。 他无法对她保证。 可他也不是选择,他是,贪婪。 既无法对她保证什么,又舍不得放开她,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在自己的困境里,惶惶不安。 他自己也不安。 当初他曾信誓旦旦对孟言溪说,小姑娘喜欢他的人,他人就给她。但她在他这儿,随时可以喊停。 周淮琛这人从来不反悔,但这次,他知道自己是反悔了。 他不会让孟逐溪喊停。 这段时间,他总怕她反悔,因为承受不住跟他在一块儿可能会遇见的风险,提前退场。可又清楚地知道,即使她喊停,他也不可能放手。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发生的时候说起话来总是凛然,但当处境真到了如此,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他根本就没有当初对孟言溪表态时那样放得下。 好在小姑娘到现在为止只是有些闷闷不乐,还没有要放弃他的迹象,并且更黏他了。 登机前视频,喊着要过来接他,他闷声笑,说:“不用。” 还是早上,她刚醒,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头发披散着,小脸雪白,眉目温软:“还是接吧,怕你忘了回家的路。” 除了在床上,他一向是不舍得折腾她的。见她娇娇美美地趴在那儿,宽松的睡裙滑下,胸前雪白的丰腴半露,他滚了下喉结:“别,怕到时候等不及回家。” 孟逐溪已经被他带坏了,秒懂。 脸顿时热热的,还下意识地扯了下裙子的领口,偏嘴巴不知死活,哼了一声,反问:“在车上不行吗?” 男人闻言,斜挑着眉,哼笑一声,说:“行啊,你来。” 两个人就这种事儿上爱口嗨,谁也不让着谁,半斤八两吧属于。当然了,大多数时候也不止是口嗨。 不过这次孟逐溪真就没去了,周淮琛落地没多久,她消息进来,问他到了没,他给她回了个视频过去,人还在家里,问他中午在哪儿吃饭。 孟逐溪那儿有孟家的阿姨定点过来做饭,他心里揣着别的心思,另有所图,说:“我家吧,我来做。” 有钱算特长吗 第79节 挂了视频,他想起床头柜里的东西出来前那天晚上用完了,孟逐溪那边的也用得飞快,差不多也要用光了,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路上药店补货,这次多买些。 他开车过来的,车就停在机场。他没带行李箱,也不用取行李,就一个大大的旅行包拎手上,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滴”的一声,车子开锁,他把行李包扔后座,拉开驾驶座的门,正要上去。 “淮琛。”孟言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淮琛的心在那一刹那,猝不及防地沉了一下。 他不会认为孟言溪这么殷勤出现在机场,会是专门来接他的。 事实上也不是。 殷勤是真的殷勤,孟言溪今天是司机。但不是他要见周淮琛,是孟时序。 劳斯莱斯后座车窗降下,露出孟时序一张英俊儒雅的脸,西装笔挺,隐没在地下停车场灰暗的光线里,无边疏远。 * 孟时序并没有胁迫他跟孟逐溪分手,他们那样的人,还远不至于此。 事实上,周淮琛倒是宁愿孟时序强硬。无论孟时序手段如何强硬,他都能应对,他唯一招架不住的是孟逐溪。 但孟时序最擅长的刚好就是蛇打七寸,偏偏跟他聊孟逐溪。 “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再婚吗?” “溪溪妈妈十六年前去世的,生病。那时候溪溪才五岁,我也还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事实上,我有再婚打算,你可以说我薄情,我承认,我确实不算深情。对溪溪妈妈,她活着的时候,我对她忠诚,但她去世了,我也没打算抱着她的牌位,下半辈子当和尚。” “溪溪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孟言溪已经十二岁,够大了,他是最不想我再婚的。” “他知道溪溪什么都不懂,于是就给她看了部老电影。里面有个小女孩,六岁,跟溪溪一样大,父母离婚,她被法院判给母亲,母亲也很快再婚。但小孩子嘛,总是容易坏成年人的兴致,后爸因此把小女孩赶出了家门。小女孩去找父亲,父亲这时候也有了新的女友,怕女友嫌弃,不敢相认,还把她藏进柜子里,小女孩在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一个下午,差点窒息而死。小女孩饿肚子了,回去找妈妈,不敢上楼,就在楼下喊:‘妈妈,饿。’母亲想拿吃的下去给她,却又碍于后爸反对,最终也没去,后爸又再次把小女孩赶走了。小女孩无处可去,流浪到动物园,一不小心进入了老虎饲养区……” 鹿溪饭店内,半山上的小院,孟时序和周淮琛相对而坐。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孟言溪今天安排的小院正是当初他带着冯迟来说服老丈人的那间。只是如今主客倒转,他成了被游说的那个。 孟时序舍不得对孟逐溪提任何要求,就来说服他主动放手。周淮琛知道,还是忍不住好奇那部电影的结局。 “结局呢?” “没有结局。” “没有结局?” 孟时序道:“电影有结局,但孟言溪给溪溪看的没有。那小子,从小心机就深。” 周淮琛顿时心疼,轻声问:“她被吓到了吧?” 她那时候那么小,如果不给她看结局,她一定会以为小女孩被老虎吃了。 孟时序点了下头:“吓病了,病了好大一场,断断续续好几年才好起来。” 孟时序轻叹:“这孩子,从小就很会共情别人,共情能力太强不是什么好事,我有时候都宁愿她薄情冷血一些,就像她哥那样。她那时候那么小,就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了她,又被孟言溪设计,看了那么个电影。那之后,她就出现了严重的替代性创伤,认知也跟着出现了障碍。” 周淮琛的手猛地攥紧。 “那几年里,她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就是她,她没有妈妈,我也会因为有了新女朋友就不要她。我会为了别的女人把她关进柜子里,不给她东西吃……但她不哭也不闹,她受伤的反应就是讨好,讨好我,讨好她哥,讨好她爷爷。”孟时序说到这里,想起小时候的孟逐溪,心痛地抬手抹了下脸。 “那她现在呢?”周淮琛哑声问。 “好了。”孟时序道,“带她看了几个医生,治好了。” “但你发现了吗,溪溪她看起来像个小太阳,明媚、真诚、勇敢,可骨子里其实很敏感。她很有边界感,在对待人与人的关系上小心翼翼,她敏锐地感知着身边人的情绪,并且小心地不冒犯到别人。她心底深处还是怕的,她怕被嫌弃、被扔下,那样会让她重新回到电影里被抛下的小女孩的角色。” 这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许久,孟时序问周淮琛:“你能保证,永远不扔下她吗?” “当然我不是逼你们分手,只是如果你短期内不打算换个安全点的工作,别让她陷太深了。她幼年失去母亲,之后的几年里又一直活在失去的恐惧里,别让她好不容易走出来,又回到原点。” * 孟时序离开后,周淮琛又独自坐了会儿。离开鹿溪后,他没有立刻回家,开车去了江边。 他买的别墅正在装修,写的孟逐溪的名字。 第73章 房子是他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要买的, 但也就是提了一嘴,压根没管她应没应,当天就发消息给孟言溪让他帮忙物色了。 他那工作, 没太多时间去挑,现在这套房子当初也是随便买的。但给她买的话, 还是要问问孟言溪,孟言溪最清楚她的喜好。 孟言溪当时接到电话一听, 问他:“婚房?” 他没否认,“嗯”了一声。 孟言溪拖腔带调提醒他:“你老丈人不是让你先处两年再说吗?” “不耽误, 先买着,装修完不还得通风一年?” “想得还挺远。”孟言溪又问,“就你们两人, 用得着另外买吗?你不是还有好几套房,还不够你俩住?” 他说:“以后有孩子了总要换个大点儿的, 早晚都得买。” 孟言溪嗤笑:“你就那么确定我妹愿意给你生孩子啊?生孩子那么疼, 她那么娇气。” 他哼笑一声,纠正:“她想生就生, 不想生就不生, 房子是给她买的,不是给孩子买的, 她想怎么着都行。” 孟言溪想想, 怎么着他妹也不吃亏,应了:“行。” 孟言溪了解孟逐溪的喜好, 又是个舍得花钱的主,三天给周淮琛推了五套。周淮琛性格就更是雷厉风行了, 找了个时间自己开车过去一一看了下,当场就决定下来。 其实三套都是纯别墅小区, 环境和设计也都一样出色,有两套离周淮琛他们队还近些。但周淮琛最后选的这套离艺术街近,步行20分钟。 孟逐溪毕业那天跟他说过,她有点想开个绘梦工作室。 如果是开工作室,那大概率会在美术区那片,那边画廊多,美术的受众人群也多。他不想孟逐溪工作的地方离家太远,来回路上折腾。 这个位置正好,他当场签了合同,全款。 房子是现房,不过还是毛坯。房产证办下来当天,他就去了趟装修公司。在去边境执行任务当天,就已经火急火燎地开始动工。 火急火燎这词儿是孟言溪说的。他不在,装修那边还得是孟言溪过去盯着。 孟言溪:“知道的是你这人生性不磨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今年结婚。” 他直说:“只要你爸不反对,别今年了,我今天就往上递结婚报告。” 他这个装修是个大工程,这都三个多了月,还只是个雏形,这还是二三十个装修师傅一块儿干活。周淮琛过去的时候又给师傅们带了几箱水,他任务回来后常过来,师傅们跟他都很熟了,笑着喊:“周队。”又说:“你大舅子也刚来,在楼上。” 周淮琛点了下头,越过满地的装修材料,沿着楼梯上去。 孟言溪在主卧室里,正在跟负责的师傅说衣帽间细节:“木材用黄花梨木的,我已经订好了,这两周给你拉过来。你放开了手脚用,别替我省材料,任何一个边边角角都要用实木,不能出现复合材料,也别用胶水拼接。雕花的图案我回去再想想,那丫头喜欢香妃山茶,但这花设计不好容易俗气,我再想想要不要雕、怎么雕,到时候给你图。” 周淮琛靠在门边没出声儿,就抱着胸看。孟言溪眼风瞥见他,也没停下来。他要求多,零零碎碎的,装修师傅怕记不住,用纸笔一一记下来。 等说完了,师傅去干活,孟言溪才回过头来看他。 两人谁都没主动说话,周围师傅们敲敲打打,忙着做活儿,空气里都是扬起的灰尘和噪音。 陈卓的事出了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微妙。有的事彼此心照不宣,但谁都没说破,今天孟时序的出现算是直白地将这层纱布给扯开了。 孟言溪偏了下头:“下去说?” 小区的公共绿化做得精致,出门走几步就到了一条人工水系,上面跨着一条汉白玉的小桥,两头一头种芭蕉,一头种桂花。今年桂花开得晚,这会儿淡黄色的小花还一簇簇缀在枝头,甜香馥郁。 两人在边上的长椅上坐下,孟言溪开口:“那丫头事儿是不是特别多?” 周淮琛笑着摇了下头:“不多,很乖。” 孟言溪侧头看他:“真的假的?别昧着良心说话啊周队长。你看到师傅们的表情没,‘大舅子’现在在他们这儿都快成大反派的代名词了,但天地良心,要我自己的房子,我都懒得过来看,全是为了那丫头。” 周淮琛:“那你现在把她的喜好全跟我说明白了,以后都我去跟师傅说,我来当这个大反派。” “还是别,你小子小时候玩个游戏都要当正义的一方,哪儿当得来大反派?” “我现在觉得大反派挺好。”周淮琛往后一靠,手臂懒洋洋搭在另一边椅背上,看着水里小小的喷泉,“你不是总说她天生就是恶毒女配的配置,一天天让她改这改那?她哪儿都不用改,正好,大反派跟恶毒女配,天造地设,分都分不开。” 孟言溪淡淡一笑,没说话。 半晌,周淮琛忽然问:“你要是知道会把她吓出心理阴影,小时候还会给她看那电影吗?” “会。”孟言溪毫不犹豫,清冷的俊脸,眉眼果决得凉薄。 孟言溪淡道:“这世上没有人的人生十全十美,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伤害注定无法避免。我妈走的时候,我妹才五岁,我也才十二岁。我答应我妈会一辈子护着我妹,但我心里特别清楚,我要做的不是把我妹保护得滴水不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让她少,那是虚妄的贪婪,绝不可能。天王老子可能做得到,但我做不到。我要做的,应该是把她可能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让她这辈子走最平的那条路,护着她,不让她掉到荆棘丛里。” “我们家关系是和睦,从我出生起,我父母感情就好,一家子血脉也相亲相爱。但我也见过不少的鸡飞狗跳,都不用我走远了,就我们那圈子,新欢旧爱,老夫少妻,生活比电视剧还精彩,电视剧都不敢写的事儿我见得可多。远的不说,那时候,刚好城东老吴家里那破事儿就闹得沸沸扬扬。” “吴家是老夫少妻,吴太太比老吴小二十岁,两人出了名的真爱,真爱都宣传到电视上了,说吴太太不图钱不图势,就图老吴这人疼她。老吴也是,不图人年轻不图人漂亮,就图人善良。要不是老吴有天忽然在电视上发表跟原配女儿断绝父女关系的公开声明,他俩这伉俪情深人间真爱的人设说不定能背一辈子。被断绝关系那女儿是原配留下来的,娇妻进门那会儿,原配女儿也是5岁,从此娇妻捧杀幼女,人原配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被娇妻生给养成了小太妹,小小年纪酗酒、滥交、吸毒……但你说吴太太是不会养孩子吧,那不是,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个个成材、出类拔萃,老吴在外头提起来没人打断他能自己夸一天。就原配那女儿,老吴从来不愿提,别人提起来他一脑门就写着‘耻辱’两个大字……最后终于是走到了断绝父女关系那步。” 孟言溪沉默下去,静静看着远处。半晌,侧头看着周淮琛,道:“我不是对我爸没信心,我只有那么一个妹妹。” 孟言溪的话说得克制,但周淮琛心里什么都明白。 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还要念书,自己也还没成材,看见吴家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放心把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交给后妈养?更何况,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 周淮琛扯着唇笑了声,玩笑道:“你就不怕你妹长大了恨你?” “但我爱她,这不会变。”孟言溪瞧了他一眼,“而且我妹才没你想的那么蠢,她很聪明,很贴心,是个天使。她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我故意害她生病,长大后懂了,有天在学校见了事儿,回来忽然抱住我,软软地说:‘谢谢哥哥,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孟言溪说到这里,抹了下眼睛,自嘲一笑:“当时真是把我老泪都感动出来了。” 周淮琛也笑。 小姑娘确实很聪明,也很贴心,总是猝不及防直戳人心尖尖儿上的软肉,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孟言溪:“说实在话,这事儿上,我没觉得我对不住我妹。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我对她也是真尽了心。我让她受一时半会儿的罪,阻止了我爸再婚,免了她半辈子的苦。要说我心里真觉得对不住谁,那也是我爸。” “我爸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清楚我干了什么,也清楚我那点儿心思。他要不是真心心疼我跟我妹,我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跟我妹加起来才十七岁,我们还能拿捏得住他?他其实心里也怕后妈进来,让我跟我妹受委屈,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再娶。” 周淮琛认同地点点头。他了解孟时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或许曾经犹豫过,但最终对兄妹俩的疼爱还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孟言溪忽然转头看向周淮琛:“你别看我跟我爸这样,其实大多数时候我跟他态度都是一致的,这次也是。我爸今天的话说得可能还是有点儿含蓄,我就直说了:周淮琛,你要是还想跟我妹在一块儿,能不能换个安全点儿的工作?别让她一天天提心吊胆。” * 孟逐溪知道周淮琛那点儿心思,他精力旺盛,她家阿姨最近又来得勤,他肯定不想被打扰,她心照不宣,红着脸说好。结果等她磨磨蹭蹭出门,买了菜带过去,他人还没到家。 周淮琛还在别墅那边,孟言溪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他独自坐在长椅上。 刚才装修的师傅出去吃饭,路过这边看到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顺嘴问了句:“房子大概什么时候能装好?” 有钱算特长吗 第80节 师傅笑说:“您合同定的是明年三月,但照您大舅子这样,那可真说不准。周队急着结婚啊?” 周淮琛淡淡笑了笑,没吱声。 师傅们很快走过,他又坐了会儿,孟逐溪的电话到了。他这才想起她还在自己家,连忙起身,一边接她电话,一边大步往车走。 “周淮琛,我菜都买好了,你人呢?”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娇气地催。 他一把拉开车门,跳上去,关门的声音传进手机话筒,孟逐溪一听不干了:“周淮琛,你不会才上车吧!” 男人低笑:“没有,路上遇见熟人,聊了两句。抱歉,把我们猪猪饿坏了。” 孟逐溪可敏锐了,总能一耳朵听出来周淮琛哪句猪猪是亲热,哪句是调侃。比方说现在这个就是调侃,她顿时就生气地喊:“周淮琛!” 周淮琛好脾气答:“嗯。” 看了眼时间,确实晚了,是真怕她饿,又问:“要不出去吃?” 孟逐溪其实不饿,就怕他饿,一大早就奔波了一路呢。想了一下,说:“行啊,去哪儿?” “你定,我都行。” 周淮琛在生活上没她细致,平时也不花心思在这上面,但孟逐溪跟他讨论的时候他也会上心听,然后认真给意见。周淮琛开着车,耳朵上挂着耳机,两人就去哪儿吃饭热情地讨论了差不多十分钟,最后孟逐溪定了一家泰国菜。周淮琛看了眼地图,过去要经过他家,说: “你在家别动,我接你一块儿。” 孟逐溪:“好,一会儿见。” 她要挂电话,周淮琛喊住她:“别挂。” “嗯?”孟逐溪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儿要跟她说,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周淮琛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他认真的样子挺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跟他外形完全不符的黏人:“陪我说会儿话。” 孟逐溪忍不住笑,笑他,又觉得很甜。 “行啊,说什么?” 她这么问,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随便什么吧,就想听听她声音。虽然马上就见面了,但还是一时半会儿都不想放过。 他随口问:“想我吗?” 孟逐溪:“……”要不还是挂电话吧。 孟逐溪主动换话题:“你到哪儿了?” 其实也快到了,红绿灯路口处,周淮琛将车停在斑马线后,远远地又看到了她当初为了接近他跑去打工的那家幼儿园。 “幼儿园。”他道。 本城那么多幼儿园,但鬼使神差的,孟逐溪就是知道他说的哪家,“哦”了一声,自然地说:“那我现在下楼,停车场等你。” 孟逐溪走到他车位旁,周淮琛正好开着车进来,时间刚刚好。孟逐溪挂了电话,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周队长有点儿冷漠。 以往这么久没见,他总是一见面就恨不得吃了她,亲得没完没了。今天却只是侧着头,单手支在车窗上,安静地看她。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男人的五官更显深邃,目光幽深。 “怎么了?”孟逐溪小声问。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摇头:“没什么,刚才经过那家幼儿园,就忍不住想,你那时候明明是想接近我,怎么最后就跑到了幼儿园去打工,连个人影儿都没让我见着。” 孟逐溪:“……”一定要反复提她的黑历史吗? 无所谓了,反正他都知道了,孟逐溪破罐破摔:“我说过啊,为了让偶遇更加真实。” 虽然最后因为过于真实,工作完全占用了她的时间,以至于她根本没空去偶遇他。 周淮琛伸手过来牵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不真实也没关系。” 孟逐溪眨眨眼:“不真实你肯定就会猜到我是故意在接近你,讨厌我怎么办?那我们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呀!” 周淮琛安静地凝着她。 车内没开灯,一切都是那么的幽深昏昧。目光、情绪,连同心脏,也晦涩。 他从前怎么就会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是有礼貌呢?诚然她确实很有礼貌,但她明明就是更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他会讨厌她。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刚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在尝到爱情的甜蜜之前,就已经在害怕失去。 周淮琛忽然扯开安全带,倾过身去。 孟逐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前黑影忽然落下,她茫然地睁大眼。 男人闭着眼,温柔地吻上她的眉心。 光线昏沉,她被完全包裹在他的气息里。她听见他疼惜的嗓音,低进尘埃:“怪我,以后都换我来追你。” 第74章 孟逐溪安静地抱着他, 好一会儿没说话。有车进来,车灯短暂地刺破地下停车场的昏暗,白光闪过。 半晌, 她轻道:“周淮琛,你要是追, 肯定追不上我。” “为什么?”周淮琛问。 孟逐溪手指摸着他的头发,他头发短, 又硬,戳在柔软的指腹, 有种轻微的刺感,又莫名令人上瘾,像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她摸了会儿他的头发,忽然眨了下眼, 说:“你猜。” 周淮琛:“……” 他惩罚性地去咬她的唇, 她被咬了一口,推着他胸膛躲他, 又被他扣住下巴, 按在座椅上亲了好一会儿。 吃完饭,周淮琛要去医院看陈卓, 孟逐溪跟他一块儿, 路上买了果篮带过去。 乔绵绵最近身体不好,需要卧床保胎, 没在那儿,病房里就陈卓的母亲和护工在。几人坐一块儿聊天, 周淮琛问陈卓的情况,陈母看了眼病床上的陈卓, 长时间的昏迷不醒让他看起来没有精神,她的眼底有心疼和苦涩,又弯着唇笑了笑:“专家定期会诊,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过他还活着,我和他爸就已经很感激了。” 周淮琛心里沉,发生这样的事,他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更不知该如何安慰陈卓老迈的父母。安静了一瞬,低道:“对不起。” “这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道什么歉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当父母的,当初既然没有反对,现在也同样不会埋怨。”陈母又看向孟逐溪,扯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周淮琛道:“再过两年吧。” 孟逐溪转头看他。 陈母也有些惊讶,乔绵绵和陈卓婚礼上,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感情有多好,又门当户对的,简直打着灯笼都难凑出来的一对璧人。她心思也细,很容易就猜到是陈卓的变故,多少给小情侣带来了心理压力。她还以为是孟逐溪犹豫了,心里有些替她惋惜。周淮琛多好的男人啊,要是错过了,这辈子真不一定还能遇见跟他一样好的。 心思一转,陈母有意无意道:“我听老陈说,你这次立了大功,要去总队了?前天老赵过来,还跟他聊到这儿,他说组织审批已经下来了。” 这话多少带了点儿有意,说给孟逐溪听的。就是想跟她说,周淮琛很快就会去总队,以后就负责指挥和策略,不用再去一线作战,不用再去拼命、出生入死,她也再不用这么担心他的安危。 孟逐溪并不知道这件事,周淮琛没跟她说过,她有些吃惊。 周淮琛却道:“没有。” 对上陈母震惊的目光,他轻描淡写道:“下次再去。” 又坐了会儿,周淮琛让孟逐溪陪陪陈母,他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孟逐溪和陈母都以为他是去了解陈卓的病情,但周淮琛去了挺久。他先去了主治医生那儿,出来后,又去了院长办公室。 陈母挺有分寸的,避着沉重的话题跟孟逐溪闲聊,大多是周淮琛小时候的事儿。周淮琛出去了有一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两人离开医院。 孟逐溪一直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去总队的事。这样的向上调动多半是组织决定、上级任命,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并给出正当理由。孟逐溪一开始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不能否认,她想他去,但后来心里又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回去的路上,孟逐溪没说话。经过药店和超市,周淮琛也没有停车下去买东西,反而问她:“去哪儿?” 孟逐溪靠着车窗,静静的,没吭声,周淮琛打着方向盘,心照不宣地送她回家。 车到了地下停车场,孟逐溪解开安全带,安静地推门下车。周淮琛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扯开安全带,跟着下去。 他跟在孟逐溪身后,孟逐溪没邀请,也没拒绝。周淮琛跟着她进家门,孟逐溪径直回自己卧室,将门关上。他没像以前两人调情的时候一样强行推门进去,自己在客厅沙发上等她。 其实在鹿溪,孟时序离开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欲望和私心,所以即使做了决定,也未必真的就那么义无反顾。 他本强势,他只是,舍不得看见她眼里的恐惧,所以甘愿毫无保留地将决定权交到她的手上。 等孟逐溪出来的时间里,他就靠卧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从天亮到天黑,他的心也沉溺在患得患失的忐忑里,像这没有开灯的客厅,黑压压的。 不知过了多久,黄白色的光倏然从头顶洒下,驱散憧憧黑影,满室骤亮。 周淮琛抬眸,孟逐溪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都幽黑而平静。 孟逐溪轻声问:“我爸和我哥是不是找过你?” 周淮琛有点惊讶于她的敏感,他没有隐瞒和否认。 “嗯。” 孟逐溪也就能猜到全部了。 作为父亲,孟时序无疑是自私的。他既想要女儿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怕她深陷其中,一生都走不出来。所以孟逐溪能猜到,那些孟时序绝对不会对她说的话、不会让她做的事,都会毫无顾忌地对周淮琛说、让周淮琛做。 “他们是不是让你换工作了?”孟逐溪问。 周淮琛安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点头:“嗯。” 孟逐溪涩然笑了笑:“你连去总队都不愿意,一定不会换工作。” 她了解周淮琛,更加知道,没有人能逼他做事。 “我会去总队,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周淮琛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很难说他是想给她承诺,还是只是想让她看到他绝不动摇的决心。 孟逐溪觉得应该是后者,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不负责办案,这个案子不是你的责任。” 周淮琛:“但陈卓是我并肩作战的队友,他是我的责任,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孟逐溪没再说话,空气陡然就安静了下去,连同刚才两人的声音,像是有具象一般,随着死寂的空气,一点点往底下沉去。 她知道周淮琛,一直都知道。她知道他什么样的性格,知道他跟兄弟什么样的情谊,更知道他最初的最初是为了什么穿上这身戎装。 他曾经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无辜丧生,他曾经因为不够强大而未能承担起保护身边人的责任,于是他加倍地强大、加倍地担当、加倍地救赎。也同时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他认定的责任,每一个,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担当。 不管是她,还是别人。 那也同时意味着,她和别人是一样的,她没有偏爱。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吗?”孟逐溪问。 周淮琛靠在沙发头,孟逐溪站在沙发尾。她身上穿着睡裙,头发蓬松地披散在胸前,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柔软,灯光落在她漆黑的眼眸,却折射出一片清泠。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猜测着他的心思:“不,你舍不得,你不会主动放手,除非我不要你。所以你带我去看陈卓,你让我直白地看到危险的样子,提醒我,你最坏也是那样,甚至更糟糕。你又借陈姨的口,让我知道你不去总队的事,让我知道你很长一段时间还将继续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里。周淮琛,你是想让我看清你有多混蛋,然后讨厌你,主动离开你吗?” 周淮琛原本安静地注视着她,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他勾着唇,反问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有钱算特长吗 第81节 孟逐溪毫不犹豫:“假话。” 周淮琛又笑了,轻轻侧了下头。 “是。”周淮琛撩起眼皮,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假话的话,是。我周淮琛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不需要一个英雄的丈夫,她需要的是一个能长长久久陪伴她、疼爱她的丈夫。远水近火一样的爱配不上她,随时能把自己挂到墙上的男人更配不上她,她不能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孟逐溪也笑了,反问:“那万一你没挂到墙上呢?” 周淮琛似乎早就想得很清楚了,毫不犹豫说:“追回来。” 孟逐溪点点头。 其实早在车上的时候,他对她说,以后都换他追她,她就已经听出来了。她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 “那你还记得我在车上说的,你要是追,肯定追不上我吗?” 周淮测侧头打量着她,过了两秒,得寸进尺地问:“我要是不择手段呢?” 孟逐溪挑眉。 两人一站一卧,寸步不让地盯着彼此。 好一会儿,孟逐溪忽然蹬掉脚上拖鞋,爬上沙发。 周淮琛身高腿长,人横在沙发上,沙发都快被他占完了。孟逐溪到他腿边也没停,腿分开跨到他身上。 她刚洗完澡,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着一条薄薄的睡裙。奶白色的裙子,面料软糯,领口松松的。随着她俯身的动作,里面的风光从头看到底,甚至还能再顺着往下,看到她平坦的小腹以下。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周淮琛着魔似的盯着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拉她。 孟逐溪两只手刚放到他手上,立刻就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她意外又毫不意外地扑到他硬硬的怀抱,两条腿分开,紧贴着他结实有力的腰际。 她身上满是刚沐浴后的糯糯的甜香,扑上来的一刹那,周淮琛神思一下子就恍惚了,仿佛看到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无私,哗啦啦一下子彻底碎成了渣渣。 他神魂颠倒地注视着她。 小姑娘趴在他怀里,手指轻点他的嘴唇,笑得像个妖精,反问:“你想怎么不择手段?这样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胸膛、小腹,缓缓往下,摸到他的皮带。 “哒”的一声,金属扣清脆地响了一声,皮带开了。 她俯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带着玩弄,手放肆地探进去。 周淮琛闷哼一声,喉结迅速地滚动了两下,却没有阻止她,只是躺在她身下,贪婪地看着她。 他本来就对她毫无抵抗力,平时接个吻都能有反应,更何况被她这么弄。他单手揽着她的细腰,任她趴在自己身上,一开始还算克制,没动她,但随着呼吸迅速急促粗重,他终于忍无可忍,扶着她的头,凶狠地吻了上去。 他翻过身,反客为主地将她按到沙发上。一会儿,坐起来迫不及待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也随意褪到地上,很快又热热地贴了上去,抱着她干柴烈火似的亲吻。 孟逐溪在他身下扭动了几下,抱着他的肩,在他耳根火上浇油地说:“周队长,帮我把裙子脱了……” 周淮琛简直快给她撩疯了,还脱什么脱?直接上手撕了。 “嘶——” 布帛碎成两片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刺激着两人的耳膜,也挑动着两人本就燥热不堪的身心。 “周淮琛!” 又被撕了一条裙子,孟逐溪还有些恼。 男人捧着她的脸,重重地亲吻,一面哑声哄:“我赔,多少我都赔。” …… 周淮琛今天没买套,他家那边一柜子全用完了,一个没剩,不确定这边还有没有,咬着她耳朵问:“还有吗?” 孟逐溪睁开眼睛,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安静了几秒,忽然道:“周淮琛,我在车上跟你说的不是玩笑。” 男人身体一僵,从她身上抬起头来。 身下的姑娘未着存缕,发丝凌乱,看他的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坚定。 “让我想想,如果咱俩分手,等事情结束以后,你高升了,你会怎么来追回我呢?”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手指轻点他的胸口:“我曾经为了追你干过的那些事儿,你应该都会干一遍。蹲点儿、制造偶遇,不止,你还知道我喜欢你的身体,所以应该也少不了用身体让我快乐。再做个更坏点的打算,如果那时候我已经有了新男朋友,搞不好你还会毫无底线地引诱我出轨,拆散我们,你自己上位……你说的不择手段,是这样吗? 周淮琛没说话。 孟逐溪直直注视着他,绝情道:“可惜我这人不吃回头草,咱俩要是分了,就永远没有破镜重圆。说到做到。” 孟逐溪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就推开了他。 她什么都没穿,美妙的身体凹凸有致,欺霜赛雪,勾人得晃眼。周淮琛一个闪神,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到了地上,他连忙拉住她的手:“你要听真话吗?” 刚才她问他,带她去医院,是不是想要让她讨厌他、离开他。 她说她想听假话,所以他跟她说的确实也是假话。 但她却好像压根儿不打算给他说真话的机会,挣开他的手,头也没回地回房。 “不听。” 她把门反锁了。 周淮琛挫败地仰躺在沙发上,一条长腿半曲着,一条手臂折过,盖在脸上。 * 这晚,周淮琛没走,就在孟逐溪家沙发上睡了一夜,但其实大半个晚上都没睡着。 半夜,他来到她门边,靠着她的门站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又回去了。躺在沙发上,两条手臂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看暗沉沉的天花板。 真话是什么? 真话是从没想过分手。没错,他就是这么自私。他既不想跟她分开,又不可能放下对陈卓的责任。 害陈卓的幕后凶手,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的来源,他跟了这么久,现在线索明确指向岁宜,他这个时候更加不会离开,一定要彻底追查清楚。这时候,他不会去总队。但她,他也不会放手。 她说那破镜重圆那一套,他想过吗?别说,他还真琢磨过可行性,在孟时序找他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那会儿看她那么害怕,想着,要不暂时先分开,等这个案子结束了再把人追回来?但他想的结果就是——滚吧!去他妈的!老子不分手! 他直接给骆珩打了个电话,让骆律师过来,帮他立了个遗嘱。 她或许会以为,她没办法从他这样的人身上得到偏爱。但其实不是,他对国家、对人民、对队友,是责任是义务。但他这个人,属于她。 他这人,生是她的,死也是她的。 这些,他想跟她说,所以在她的门前犹豫。但他最终没有敲门,因为直觉她其实都懂,所以才会宁愿听假话,不想听他说真话。她其实只是自己没有想好,而他迫不及待摊开了来说,对她无异于是强迫。强迫她勇敢地跟他站在一起,陪他一同去经历风风雨雨。 她本不必如此。 对她,他只能交付,不能替她做决定。 但他还是会有奢望。 周淮琛在沙发上躺了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却争分夺秒地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见她走了,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家;一会儿又意识到这里压根儿就不是他家,她没走,而是他被赶了出去;一会儿又梦见她躺在自己身下,眼里都是爱慕的水光,一切还跟之前一样。 他睁眼,天刚蒙蒙亮。天光透过窗帘,在客厅里投射出昏昏沉沉的光线。 他瞥了眼自己身下。 这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他进外面的卫生间,打算冲个冷水澡,让晨起的生理反应下去。但也不知道是两人分开太久,还是他昨晚真被那丫头撩起来了,一直下不去。 在遇见孟逐溪之前,他精力都在别的地方,很少往这方面想,自给自足的频率并不高。自从跟孟逐溪在一起以后,虽然有点食髓知味,但女朋友就在身边,他们又相爱,他也就再没干过自力更生这种事。 浴室里的水雾很快蒸腾,布满了淋浴间的玻璃门。 他一只手撑在门上,微微仰起头,粗重的呼吸夹杂着闷哼。 浴室的门却忽然被推开。 孟逐溪站在门口,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与他四目相对。 她昨晚其实也一夜没睡,她想了很多。从遇见到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自己想到周淮琛。 她固然胆小,也自私,确实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可以不可以为了她,换个安全点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出生入死呢? 可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从她遇见周淮琛、喜欢周淮琛起,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喜欢的,不也正是他身上那股子担当和出生入死的义无反顾吗?如果让他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初衷,那是不是,压根就将那个她爱的周淮琛改变了? 她本性并不勇敢,但她还是想要勇敢一次。 周淮琛停了下来,沉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她在门口停了一瞬,又在他的目光里坚定地往他走去。一面走,一面褪去身上唯一的一条睡裙,随意扔到地上。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抱住他,主动吻上他的唇。 …… 浴室里水声彻底凌乱,却无法掩去男欢女爱的动静。 滚烫的呼吸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女人婉转的低吟纠缠。 以往,周淮琛这种时候喜欢在她耳边说荤话,今天却格外沉默,只是牢牢盯着她,两人的眼底都是水雾。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捏着她的下巴,凶狠地跟她接吻,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听她趴在他肩上急促的喘息。 她实实在在在的呼吸让他心里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却又让他前所未有地患得患失。他不知道这簇火苗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回光返照的片刻狂欢。 后来,他就这么面对着面把她抱在怀里,走回了卧室。 天光已经彻底亮了,即使被窗帘削减了大半,也能看到窗帘外金色的晨曦,今天有太阳。 周淮琛把她放到床上,想出去拉抽屉,孟逐溪的腿却紧紧勾着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还有吗?”他问,又吻她的唇,呼吸凌乱而急促。 他以为她这意思是没有了,小姑娘半眯着眼,肌肤泛红,轻轻点头:“嗯。” 他胡乱吻了她几下,再次想起身去拿,孟逐溪勾住他的脖子,又一次将他拉了回去,主动吻他。 他一向吃这套,忍不住闷声笑,胸膛震动。心里那股子患得患失好像也短暂地消失了,流氓本性回来,又咬着她的耳珠,在她耳边可劲说了几句荤话。 他以前就爱这样,有时候羞得孟逐溪睁不开眼,有时候恼得她捶他,骂他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他更流氓的时候还会得寸进尺地调笑,问她:衣在哪儿?嗯?你看看,被你脱了扔哪儿去了? 这回孟逐溪却直直迎视着他,捧着他的脸,贪恋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周淮琛听见她的声音,凌乱地喘着,却格外坚定:“周淮琛,我们去领证吧。” …… 孟逐溪如愿以偿地没让他出去。 * 有钱算特长吗 第82节 后来,天彻底亮了,外头太阳升得老高,孟逐溪能透过厚重的窗帘布隐约看到一轮金色的光圈。 她依偎在男人怀里,安静地听他的心跳,一条被子搭在两人身上。激情归于平静,空气里还残留着深重的气息。 “你想好了?”他低眸问,手指爱怜地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 孟逐溪抬眸瞅着他:“嗯。” 又说:“我想好了,这事儿主要看你。” 周淮琛低笑:“看我什么?我比你急,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他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完就掀开被子下床。 他常在这边过夜,孟逐溪这儿就有他衣服。他拉开衣橱,从里面随手拿了一身出来,背对着她,先套上内裤,又开始穿上衣。 孟逐溪自己在床上滚了一圈儿,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白皙圆润的双肩,趴在床上,两条纤细的手臂撑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看他。 周淮琛身材真的好,宽肩窄腰,身板笔挺,一身的腱子肉。不论她看多少遍、亲身体验多少遍,都忍不住着迷。 她愉悦地欣赏着眼前的美色,两条笔直的小腿也忍不住翘起来,像翘起了尾巴似的晃荡个不停。 周淮琛穿好裤子回头,俯身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哼笑:“看够了吗?起床,带我回家。” “回什么家?”孟逐溪色迷心窍地盯着他。 周淮琛好笑地点了下她额头:“回你家,见我老丈人。” 领证这么大事儿,不得先拜见老丈人啊? 孟逐溪却不为所动,就盯着他笑,笑得居心不良的样子,让周淮琛心底没由来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那丫头笑眯眯道:“老丈人就先别见了,你见了他也不会答应,反而很可能当场闹崩。周队长,咱们商量个事呗。” “商量什么?”不好的预感直线加剧。 孟逐溪笑眯眯问:“你介意隐婚吗?” “隐什么?”周淮琛怀疑自己听错,一脸震惊地问。 “隐婚。就是说咱俩悄悄去把证领了,但别说出去,两年之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孟逐溪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说,我已经想好了,这事儿主要看你怎么想。” 周淮琛:“………………” 他想什么想?他想过自己这辈子能隐身,都没想过自己会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要结婚必须光明正大地结,她要是暂时不想对外公开,那婚礼可以先不办,对外也不必张扬,但两边家长必须通知。 他一脸荒唐地看着她:“不是,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孟逐溪一脸无辜:“两年不是你自己在医院里说的吗?” 周淮琛:“……” 他怀疑她是记仇,故意的。 第75章 在医院的时候, 他状态挺差的。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笃定自己不会跟她分手,这事儿谁说都不管用, 哪怕是她,他也绝不会给她动摇的机会。然而在见完孟时序以后, 他自己在鹿溪坐了会儿,想了挺多, 最终还是退步了。 他快刀斩乱麻地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让她来决定他们是继续还是暂停。 他只给了她暂停的权力。 他带她去医院, 去看陈卓,还让她从陈母口中知道了他没去总队的事。这事儿换哪个姑娘都很难接受,他心里清楚, 很大的概率,出了医院他就得被甩。 所以陈母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再过两年吧。” 再过两年, 他年纪上去了,职衔也上去了, 他们现在面临的难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他给她暂停这段感情的权力, 上限两年。不是因为不够爱,恰恰相反, 是因为太爱;也不是让步, 而是亏欠。 他也是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人总说,爱是常觉亏欠。 他心怀侥幸, 奢望她不要放手;却也清醒,知道这种情况, 换谁都得放手。所以那一刻,他心里挺痛苦的。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边儿上小姑娘已经记上了仇, 把两年这时间给他记心上了,这会儿和好了找他秋后算账。 周淮琛点点头,认。 他坐到床沿,低头抚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头发软乎乎的,给了他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他鬼使神差地跟她商量:“别两年了,两天行吗?” 孟逐溪:“……” “你怎么不去抢?”孟逐溪没好气睨他,自己裹着被子滚了一圈儿,离他远远的。 男人探身扯住她被角,又把人给拖了回来。 孟逐溪差点被他把被子扯掉,她下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下意识双手拽紧了被子,又被他连人带被给一把抱到了腿上。 “再商量下,两个月?” 说话就说话,他还俯身下来亲她的嘴唇。孟逐溪没有证据,但她怀疑他在故意色.诱。 她刚刚才被他伺候得酣畅淋漓,这会儿脑子可清楚得很,挑着眉反问:“周队长,你当菜市场买白菜呢讨价还价?再说了,两个月你刚好结婚报告审批下来吧?” 到时候婚也不用隐了,直接名正言顺上门拜见老丈人。算盘打得还挺精? 周淮琛色.诱失败,哼笑着捏了下眉心。安静了几秒,语气诚恳跟她商量:“让我跟爸聊聊。” 孟逐溪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爸”是谁,愣了两秒,哭笑不得地推他胸口:“周淮琛,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喊谁爸呢!” 周淮琛拽住她的手,没跟她调笑,眼睛里都是认真:“我说真的,咱俩领证这事儿,我这边可以不用管,结婚报告交上去,我爷爷自然会知道。但你爸那边,我不能瞒着。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不会点头答应,但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娶你,他打我骂我我都认,那是我应该受着的,我躲了算怎么回事?” 孟逐溪躺在他腿上,安静地看着他。乌发白肤,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瞳孔里是周淮琛严肃的影子。 她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轻声问:“周淮琛,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为我退步一次?” 周淮琛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 孟逐溪裹着被子从他腿上起来,自己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他的目光里,拨通了孟时序的电话。 孟逐溪将手机放在床上,摁下免提。 “溪溪,怎么了?” 孟时序的声音顺着手机听筒传出,周淮琛忽然发现,孟时序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很温和,只有对孟逐溪反而不是纯粹的温和。他对孟逐溪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永远保留着一份力量感,那是庇护的味道。 孟逐溪开门见山地问:“爸爸,你是不是让周淮琛换工作了?” 孟时序没有否认:“嗯。” 孟逐溪看了眼周淮琛,轻声道:“他是不会答应你的。” “你怎么知道?” 孟逐溪小声道:“他这次立了功,可以提去总队,但他没去。” 孟时序沉默下去。 手机通话界面上,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跳动。电话两头的空气里,死寂在一点点堆叠。 许久,孟时序道:“溪溪,分手吧。” 孟逐溪盯着手机屏幕,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眼眶还是一下子就红了,她轻喃:“可是我舍不得他啊。” 孟时序温和却有力道:“溪溪,这不是建议。爸爸是在告诉你,爸爸不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了。” 挂了电话,孟逐溪抬眸看向周淮琛:“我把你准备跟我爸说的话替你说了,现在你还觉得,结果只是他打你骂你一顿这么简单吗?” 周淮琛弯着身坐在床沿,眼睛里是他沉思时特有的安静。 孟逐溪知道他在想办法,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遇见事情总是第一时间解决问题。那是因为他在工作上遇见的事就是这么非黑即白的分明,可感情不是。 爱情不是,亲情更不是,亲情有时候更加霸道不讲道理。 孟时序自己知道自己逼周淮琛二选一自私吗?他知道自己明确对她说不同意他们继续在一起会招她埋怨吗?他人精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吃力不讨好、霸道不讲道理? 但父母对子女的维护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而周淮琛竟然还想去跟他讲道理。 周淮琛根本不了解孟时序,但孟逐溪了解。 “他不会打你骂你。你想想你小时候,如果结交了家长不喜欢的朋友,他们会去打骂别人吗?不会的,他们看都不会看外面的小孩一眼,他们眼里就只有你,他们只会把你带回家,严肃地警告你不准再跟他来往。而你,从你拒绝我爸要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定你不是良人,他不会再考虑你,他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你这个时候去见他,他只会更加决绝地让我离开你。而我如果反抗,只会反过来逼得他更加激烈,于是我跟我爸会大闹一场,互相伤害,两败俱伤。” 孟逐溪轻声问:“周淮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想让我在你跟我爸之间二选一吗?” 周淮琛安静看着他,小姑娘黑眸盈盈,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心里的铜墙铁壁无声倒塌。起初是一点点,后来哗啦啦一片,什么坚持、原则,眨眼间彻底什么都不剩下。 她说什么他都愿意。 他俯身吻上她的眉心,低声说:“好。” * 后来,孟逐溪补觉,周淮琛打结婚报告,刻不容缓地交上去。 他之前只交了个恋爱报告,没有交结婚报告,倒不是他不想,而是那玩意儿审批通过后只有三个月有效期。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做梦都没敢做这么大,没想过这么快人小姑娘就愿意嫁给他,都不敢打报告,怕过期。 交完报告,他又回了趟周家,让周阅川帮忙催催。 周阅川一听他要领证,拍着大腿连连说好,乐不可支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当场绕房子飞两圈。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让秘书准备礼物,迫不及待准备登孟家的门。 “爷爷——”周淮琛心虚地拉住老爷子。 “怎么了?”周阅川上头得很,脸上的纹路都快飞起来了。 “这事儿,”周淮琛轻咳一声,“咱先不声张。” “为什么?我孙子结婚这么大喜事我为什么不声张?就这么说吧,你娶媳妇儿,咱小区里的狗不知道都算我这当爷爷的不称职!” 周淮琛:“……” 周淮琛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把隐婚这事儿说了出来。 周阅川一双矍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没听懂似的,看周淮琛的眼神不敢置信得像看个陌生人。半晌,问:“你说,孟家不知道?” 周淮琛问心有愧地点头:“嗯。” 周阅川沉默了两秒,忽然抬腿往周淮琛重重踹去一脚,中气十足地大骂:“滚蛋!你个龟孙子!” 老爷子气得有点儿上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么骂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手指着还不解气,又到处找鸡毛掸子。 有钱算特长吗 第83节 那天下午,周家房子里出现了二十年不曾出现过的鸡飞狗跳。 …… 晚上周淮琛回去的时候,背了好几条红痕,背上、腿上都有,全是被周阅川用鸡毛掸子揍出来的。 被孟逐溪给发现了,他起初实在不好意思说是一大把年纪被爷爷揍出来的。但孟逐溪误以为他遇了什么危险,心疼得不行,他又舍不得,只好老实交代。 孟逐溪听完愣了一瞬,拍着床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周淮琛你笑死我得了!” 小姑娘幸灾乐祸那样儿看得男人一身邪火。 他挨这顿揍是为了谁?要不是答应她隐什么婚,他这辈子都干不出这么孬的事! 他从周阅川那儿离开的时候,周阅川还指着他问:“周淮琛,你就说你这事儿办得好意思不?你自己要是好意思我就豁出老脸去替你保密!” 周淮琛想着家里小姑娘梨花带雨那样儿,还能说什么?只能自己担着:“爷爷,我心里有数。” 把周阅川气得直笑:“行!滚吧!” 结果回来还要被这小没良心的嘲笑。 这晚,孟逐溪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翻来覆去,没完没了,一把小腰被男人折出各种花样,身子都快被他撞散架了。 …… 周阅川气归气,事儿还是给办的,结婚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 11月23号是孟逐溪的生日,早上打开手机就有很多祝福的消息。她把手机关了,带上身份证下楼。 周淮琛搬回自己家去住了,因为孟逐溪家里阿姨是孟家的阿姨,而孟逐溪跟孟时序说的是——哦,周淮琛啊?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孟时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一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连一个星期吃得好睡得好,连白头发都少了好多。 而周淮琛听到这个消息,一脸麻木,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那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跟自己老婆偷偷摸摸地过。 他自己都不敢想,如果不听她的隐婚,他能把今天弄得多么盛大。 她的生日,也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然而现实是,他连她家地下停车场都不敢开进去,只能憋屈地停在两百米外的路边。在车里等孟逐溪过来的时候,还注意到小姑娘左右张望了两下。 结个婚,搞得像地下工作者接头。 第76章 孟逐溪天没亮就起床了, 虽然没有婚礼,甚至没有人知道,但一点不影响她的快乐。她真就是一个出嫁的新娘, 满怀期待地醒来,洗澡, 化妆,像准备着一场盛大的婚礼那样郑重。她虔诚地坐在镜子前, 一笔笔给自己描绘新娘的妆容。 从破晓到天光明亮。 她换上新送来的白色衬衫和羊绒大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柔软的长发, 拨弄出不着痕迹的蓬松。注意到有根睫毛有点乱,她又凑近了用手指小心地去拨。 直到镜子里的姑娘连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完美无瑕,她看了眼时间, 时间刚刚好八点。 一切都刚刚好。 已经立冬了,这两天回暖, 但早晨的空气仍旧有冰凉的霜感。她的脚步很轻, 出了小区,一眼就看到停在路边的悍马。她立刻加快了脚步, 心脏因为忐忑也跳得飞快。但那忐忑并不是负面的忐忑, 并不是会让她踟蹰不前的忐忑,相反她觉得很激动、很刺激。 她甚至还蠢蠢欲动地往四周望了两眼。 她从小到大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她一直就很会感知家里人的情绪, 所以她所有的大胆看似骄纵, 其实都一直谨慎地守在一条清晰的线内,她从不越界一步。但这次不同, 孟时序要她分手,她非但没分, 还悄悄去领证。这要是被发现了,可能会没法收场, 她不敢去想孟时序暴跳如雷的样子,她甚至还梦到了自己被赶出家门——那是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不为人知的噩梦。 可又不同,这次她没那么害怕了。她不是一个人,周淮琛跟她一起。 他们是两个人,这让孟逐溪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与安全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潜意识里相信周淮琛可靠,他能保护她,又或许是周淮琛答应跟她一起,这本身就能证明她是对的。 她可能不够勇敢、不够聪明,可是周淮琛那么勇敢、那么聪明,他都愿意陪她一起,还有什么更能说明她是对的、她可以呢? 她大受鼓舞,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走更远。 此刻的孟逐溪就像是一个战士,短短一段路,硬是给她走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义无反顾。 周淮琛就这么看着她一路往他走来,拇指无意识地擦了下嘴角。 好在是身体好,左边嘴角前几天还淤青着,今天已经好差不多了,不凑近看看不出来。 但有人可不会满意。 孟逐溪上车,还没系安全带人就扑了过去。捧着他的脸,漂亮的眼睛近近地盯着他的嘴巴看,都快贴上去了。 但凡他嘴角没这点儿伤,周淮琛都得按着她后脑狠狠亲两口,不过现在他可不会自作多情。 “你怎么没有涂我给你的遮瑕啊?”孟逐溪检查完毕,不满意地撅了撅嘴,“我们一会儿要拍照的呀。” 她能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淮琛这人骨子里老派,他宁可带伤拍照,都不可能带妆拍照。 孟逐溪指腹轻摁他的嘴角,周淮琛拉住她手,飞快地往她唇上啄了一口,调笑:“涂完你一会儿把持不住亲我,中毒了怎么办?” 孟逐溪猝不及防被他偷袭,下意识担心自己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被他亲花,都懒得搭理他的流氓发言,扭头就要去照镜子。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后脖颈,把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孟逐溪不开心地扭动:“周淮琛!” 周淮琛忽然“嘘”了一声,视线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别动,前面那人有点儿像孟言溪。” 孟逐溪一紧张,果然立马老实了。乖乖趴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小声问:“孟言溪怎么会在这里?他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周淮琛:“不知道。” 孟逐溪紧张地问:“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要不你把他捆起来威胁他?但这样算不算绑架?那还是套个麻袋吧,别让他知道是你干的……要是东窗事发我就说是我干的。” 周淮琛看着她那偷偷摸摸手忙脚乱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孟逐溪感觉到他胸膛震动,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一看男人眼里那痞坏的笑,气得捶了下他胸口。 “周淮琛,混蛋啊你!” 周淮琛握住她手,看小姑娘因为紧张小脸都红了,又按在怀里柔情缱绻地亲她的脸:“抱歉,激动过头了。” 孟逐溪又软了下来。 车里开着空调,和外面冰凉的空气仿佛两个世界,孟逐溪心里仿佛燃着一簇小火苗,热得不行。 她小声问:“你也会激动吗?”他看起来好像一直很冷静,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我昨晚一晚上没睡着,你说我激不激动?” 孟逐溪抬眸瞧了他一眼,炫耀地说:“我睡着了。” 周淮琛好笑地点头:“行,你比较厉害。” 孟逐溪抿着唇笑,又忍不住嫌弃他那个带伤的嘴角。这辈子就拍一次结婚照呢,结果他带个伤去。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埋怨:“你们队里的人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格斗比赛而已,点到即止就好了嘛,用得着打你脸吗?不知道你要结婚啊?” 周淮琛提醒她:“他们还真不知道。” 孟逐溪:“……” “没事儿,相机拍不大出来,我试过了。” 孟逐溪没再说什么,周淮琛又说:“就是还有点儿疼。” 孟逐溪一怔:“啊?” 她刚紧张起来,正要问“都好差不多了怎么还会疼”,男人不正经地咬她耳朵:“你亲我下就不疼了。” 孟逐溪:“……” 两人出来得早,在车里打情骂俏了好一会儿,到民政局的时候刚开门。 岁宜这边军人领证有专门通道,周淮琛提前都已经安排好,他们到了后一路畅通无阻。提交材料,按照流程填写声明。 这事儿,孟逐溪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加上好奇,她格外认真。坐在椅子上,小腰挺得笔直,工作人员说什么她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给她什么,她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写错。反观周淮琛,拿起笔就刷刷往下写,松弛得不行。 她故意问:“写这么快,都不仔细看下上面有没有什么隐藏条款吗?” 周淮琛很快签上自己名字,慢条斯理将笔放下,侧头看她:“它上面有什么隐藏条款我都得签啊,不签怎么把你娶回家?”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孟逐溪总算填完,正要签名,周淮琛出声,又确认地问了她一遍:“真想好了?” 周淮琛黑眸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可想清楚了,军婚受保护,你要是签了字,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走,你可就真得跟我一生一世了。” 孟逐溪迎视着他的目光,没吭声。两秒后,刷刷在签字那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 孟逐溪。 出证,盖章。 两只红色的小本本拿在手里,指尖还残留着温热。孟逐溪盯着红色背景照片里互相靠拢的两人,一路傻笑着出了大楼,差点撞到人,被周淮琛好笑地拉进怀里。 某人明明自己激动得跟毛头小子似的,偏偏做出一副矜持稳重的样子,一本正经说:“别吃了,先去看早饭吧。” 孟逐溪正开心上头呢,乍听都没意识到,还是过了两秒才忽然反应过来——诶,他在说什么? 她猛地扭头看身边的男人。 周淮琛:“……” 周队长这辈子都没这么蠢过。 他想说的明明是:别看了,先去吃早饭吧。 结果因为心里激动,直接说成了:别吃了,先去看早饭吧。 男人英挺冷峻的脸透出不明显的红,但孟逐溪多体贴啊,假装没听出来,实在想笑,就机智地扑进他怀里躲起来。 但她轻颤不停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 周淮琛一忍再忍,她偏偷笑个没完没了,他无奈轻揉她脑袋,警告:“……不准笑!” 他不说还好,她一说,孟逐溪彻底忍不住了,直接爆发出了一阵土拨鼠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队长你结婚以前没这么沙雕啊!” 结婚以后忽然变成个沙雕的周队长:“………………” 算了,随便她了。 时间还很早,晨曦初升,阳光从远处两栋高楼之间穿过,夺目的光束斜斜照来,落在两人脚下。 有钱算特长吗 第84节 周淮琛低眸看着怀里笑不停的姑娘,连发丝也明媚得发光。他心中一片温柔,亲了亲她的发顶,轻声道:“生日快乐,周太太。” 他一夜没睡,一声生日祝福从凌晨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从这一刻起,她是他的妻子了。 孟逐溪抬眸凝着他。 四目相对,初升朝阳在两人眼底折射着明媚的光,又映进了彼此的瞳孔。 周淮琛轻吻她的眉心:“新婚快乐,周太太。” 孟逐溪粲然一笑,跳起来抱住他,两只手交叠在他的脖颈后。两本结婚证被她紧紧捏在指间,红得耀眼,烫金的字在太阳底下反着夺目的光。 “新婚快乐,周队长!” * 孟时序今天跟孟逐溪一样,天没亮就醒了。孟逐溪给自己化妆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站在孟家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从破晓到天明。 他前几天看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有雨,没想今天竟然有很好的太阳。天很清,云很白,薄薄的一层,轻纱似的,阳光一出来,云朵也染上了金边儿。 他的女儿今天结婚。 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不,应该说是背着他的预期直接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的预期是分手。 不是因为她骗他说分手,而是正常来说,不论从理智还是感情,不论从谁的角度考虑,这段恋情到这里都应该结束了。 自古以来,英雄在大义与美人之间,从来不都是舍弃美人吗?女人于他们,不过是盛世和平下的锦上添花,更像是为了证明他们的人格魅力而存在。一旦遇见抉择,大义不可抛弃,女人却丝毫不具有不可替代性,这个弃了下一个更美。 正因为此,孟时序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周淮琛和孟逐溪适合结婚。英雄是给世人仰慕的,不是柴米油盐过日子的。但跟英雄谈恋爱却可以,锦上添花与刻骨铭心各取所需,时候到了,自然消亡,也不可惜。 孟时序以为这一次,时候就算是到了。所以他让周淮琛二选一,并不是真的让他二选一,而是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让他分手。 他知道周淮琛不会放弃他这个工作,他也知道他女儿害怕周淮琛出事,已经郁郁寡欢够久了。 道不同,可以了,就现在,分手吧。 孟逐溪跟他说,周淮琛没去总队的时候,他并不惊讶,以至于孟逐溪后来骗他说已经跟周淮琛分手的时候,他也理所当然地信了,谨慎如他,甚至都没想着派人去查一查。 当然也用不着,因为第二天周淮琛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但凡孟逐溪没说跟周淮琛分手了,他都懒得看他一眼,周淮琛那时候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拜他那件漏风小棉袄所赐,他当时以一种可笑的怜悯的心态,见了周淮琛。 他甚至连虚伪的安慰话术都准备好了——我理解你们的感情,但现在时机不对,你们先分开也好,如果缘分未尽,等过个一两年,或者三年五载,如果你们还是忘不了彼此,还可以尝试着再在一起,破镜重圆也是爱情的一种是不是? 是的,他那时候还真以为他女儿已经甩了周淮琛,周淮琛是来求他帮忙说好话复合的。 结果事实证明,人不是来求复合的,人是来提亲的! 漏风小棉袄也压根没有甩周淮琛。破镜重圆是爱情的一种没错,但孟逐溪显然不考虑,直接一个大动作就准备跟周淮琛领证去了! 孟时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眼一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刀呢?把我刀拿来! 周淮琛交给他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孟时序抬眼看他的时候真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克制。半分钟,他用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克制住了自己心头的怒火,一言不发接过那个棕黄色的纸袋。 周淮琛是直接来的孟家,孟时序在自己书房见的他。中式的书房,光线很明亮,落地窗外是天井小院。那天早上刚下完雨,有种雨后特有的安静,雨珠偶尔从风雨连廊的檐角滴落一两滴。 院子里,桂花尚有余香,被水洗过,似乎更淡了,又似乎更浓了。 “我知道,您其实不是在让我做选择,而是在让我分手。”周淮琛坐在孟时序对面,坦诚道,“我大概能揣摩出您的想法,英雄常为大义舍弃美人,美人一时流泪,英雄一往无前。多年后,英雄大义,美人迟暮,人之常情。所以您觉得我也会这样。” 孟时序淡淡反问:“不是吗?” 周淮琛没说是不是,只是看着孟时序的眼睛,道:“可惜我不是英雄。在我这儿,孟逐溪和大义一样重要,我都要。” 有短暂的刹那,他眼睛里的真诚和坚持的确有震撼到孟时序。但很快,孟时序就从他的目光里抽身出来。 他是孟逐溪的父亲。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这一刻,他是周淮琛的父亲,甚至只是个外人,他都会为这个年轻男人的勇气与担当叹服。但他不是,他是孟逐溪的父亲,所以周淮琛的执着只会像对手多了难缠的特质,让他烦躁。 “你都要了,却让她为你牺牲?”孟时序尖锐道。 周淮琛目光沉静:“不是牺牲,是冒险。我愿意她为我冒险,但永远不会让她为我牺牲。” “有区别吗?” “登高易跌落,摔下去粉身碎骨的叫牺牲,有托底的叫冒险。”周淮琛坦荡看着孟时序的眼睛,又很快扫了眼孟时序手中的档案袋,“这些,就是我给她的托底。” 孟时序手里厚厚的一叠文件,是他的财产、保险和遗嘱。 孟时序一直知道周淮琛多有钱。他不能经商,但他外公林九思当年富有更甚于孟家,林家下面就周淮琛一个孩子,这些产业在林九思去世后应该都换成了可流动的资产。孟时序心里有底,但真拿在手里,他还是有些震撼。 这么说吧,周淮琛没有婚前协议,孟逐溪跟他结婚,这辈子是想吃亏都吃不了。更遑论,周淮琛还给自己买了保险,还有提前立好的遗嘱——他真的是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除了生死不能保证,他从方方面面给了她最好的保障。 周淮琛:“我身上有令她着迷的东西,她想来到我的世界,我不会推开她。我知道她有她的犹豫和害怕,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出了这一步,所以我愿意以我所有,成全她一次冒险。我这工作危险性大,我家情况您也应该了解,要说让我不放心的,以前也就是我爷爷,但爷爷也轮不着我来不放心,以后应该也就溪溪一个。我活着,会牢牢握住她的手,万一我哪天真殉国了,我所有的一切就是她的兜底。我死后,也能稳稳托住她,她仍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周淮琛看着孟时序的眼睛,手指定定敲了下桌面,干净果决得更像是他的承诺:“于她是冒险,于我,我怎么都不会让她输。” 孟时序久久没有说话。 落地窗外,雨水从风雨连廊的檐角滴落,砸落进下面的荷花缸子。 “滴答”一声,水面荡出一圈深深的涟漪,久久不散。 孟时序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忍不住回想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担当和魄力。答案竟是让他恐慌——他不仅年少时没有,他到现在也没有。 他可能会比周淮琛圆滑、比周淮琛老练、比周淮琛周到,但他做不到周淮琛这样一腔热血不计得失的奔赴。 许久,孟时序开口:“你既然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说服她一起来见我,却要答应她瞒着我们?” “心理学上有一个概念,叫‘自我暴露与重建安全感’,是指个体有意识地将自己置于曾经历创伤的类似情境中,重新评估情境做出不同选择,从成功经历中获得积极体验,修复创伤认知,从而构建应对此类情境的安全感。溪溪小的时候失去母亲,又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被父亲抛弃、被老虎吃掉的小女孩,以至于她很长一段时间活在失去的恐惧里,为此她极尽嘴甜、乖巧、顺从,以此来换取家人的疼爱和保护。时间久了,她或许以为自己的性格本就是这样。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是很多人一辈子求不来的幸运,她很幸运。只是一旦再次面临失去,她立刻就会变得紧张不安,郁郁寡欢。” “但她本性并不胆小,”周淮琛笑着摇了下头,“她一直都很勇敢,只是自己不知道。所以当她面临困境,当她意识到自己安全感的缺失,她就会想方设法去找回来。不同的是,她小时候的安全感是寻求你们给予的,而现在,她想自己给自己安全感。她偷偷跟我领证,看起来像是极端的叛逆,但事实是她在为自己创建一个和小时候相似的“爸爸生气不要我了怎么办”的情境,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谓的‘自我暴露’,她在通过相同情境不同抉择重建小时候缺失的安全感,使自己一点点变得更加勇敢。这样,当她将来面临更大的风风雨雨,她就再也不必手足无措,被吓得像只骤逢风雨的鸟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孟时序皱眉,“你去问过心理医生?” “没有。”周淮琛眸底漆黑,“因为我和她一样,这个过程,我也曾经历过。” 正是因为他看懂了她看似叛逆举动之下的勇敢,更加懂得她想要跟他共沐风雨的义无反顾,所以即使违背自己的原则,被周阅川责难、被所有人不解,他也仍旧愿意陪她一起,瞒着所有人结婚。 她原本只要离开他、离开令她惶惶不安的源头就好,又或者等他职衔上去,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来和他谈一场破镜重圆的恋爱。 但她没有,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勇敢地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或许还不够强大,可她一直牢牢握着他的手,从未想过放开。 她值得他不计得失的奔赴。 “最后一个问题。”孟时序道,“你既然已经答应她隐婚,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 半晌,他轻道:“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辜负家人。” 她要是家庭不睦也就罢了,结婚说不说都没什么。可她的家庭太好,她的家人是真的花了心思在爱她,这样真挚的亲情,他舍不得她辜负。 那天周淮琛在孟时序的书房里坐了很久,最终,孟时序没有再说什么,眼睛里的风起云涌躁动不安无声地沉寂下去,又像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沉思。 周淮琛离开的时候,孟时序忽然叫住他:“等等。” 周淮琛停在门边,孟时序朝他走过去。 孟时序不是专业人士,男人的力量是有的,但出手不够快,周淮琛其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躲开。然而他只是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孟时序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孟时序:“你说得都对,但你还是欠我一拳。” 嘴角的伤就这么一直挂到了拍结婚证照,到头来也没敢对老婆说是老丈人揍的。 第77章 今天是孟逐溪的生日, 孟言溪一大早就回孟家,准备连着早饭一块儿,在家呆一整天。 刚进院子就见孟时序独自站在窗前。客厅里没开灯, 孟时序穿着毛衫长裤,身形高大挺拔, 脸上的神情沉静严肃。 “爸,”孟言溪走进门, 顺嘴问了句,“想什么呢, 这么严肃?” 孟时序看了孟言溪一眼,抬步走回沙发坐下,语气很冷淡:“你妹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么多年, 孟言溪早已经没脾气了,好笑道:“爸, 我是您亲儿子吗?能不能有一回、哪怕一回, 您一开口不是在问我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生女儿送儿子,女儿才是正经生的, 儿子都是附赠的。” 孟时序还没说什么, 一道中气充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一大早的,就听见你抱怨。” 孟淮从楼梯上下来。 孟淮年近八十, 两鬓头发霜白, 精神头却依旧很足,身子骨更是健康。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往医院跑, 孟淮的身体却找不出半点儿毛病,体检报告比现在绝大部分年轻人都漂亮。 孟言溪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孟淮从年轻时起就追求无为, 这些年大风大浪里过来,更是心宽, 没孟时序那么明显的重女轻男,还晓得关心孟言溪:“有日子没回来了,公司也没见你多勤快去,这是谈上正经恋爱了吧?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瞧瞧?” “……”沉默了两秒,孟言溪果断道,“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聊我妹吧。” 孟淮眼神通彻,笑而不语,往餐厅走去。 一家人移步餐厅,保姆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老爷子偏爱中式的东西,房子、家具、饮食。孟淮坐在上座,喝了口粥,问孟言溪:“怎么没去接你妹一块儿回来?” 孟家的传统,过生日不一定大操大办,但都要回老宅,家里人陪着一块儿过。孟时锦出嫁了,一会儿也会带着路寻和路景越回来。 孟言溪没好气说:“我可是尽了心的,巴巴地要去接她,是她嫌我话多,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回。” 顿了一秒,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也能理解,小丫头之前对周淮琛多上头啊,两人又正在热恋,这忽然分手,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难免。” 说着又皮糙肉厚地问孟时序:“爸,您后悔没?要不是您插手,我妹也不能就这么跟周淮琛分了。” 孟时序侧眸看着他,没吱声,眼神像在看个傻子。 孟言溪无趣地摸了摸自己鼻子,低头自个儿吃早餐。 孟淮目光在那爷俩儿身上打转,沉默了片刻,冷不丁道:“溪溪这回反应挺平静啊。” “没回来哭罢了,我去看过她几次,小丫头眼睛回回都是肿的。” 孟言溪本来也觉得孟逐溪这回反应过于平静了一些,不像她的作风。她可是连加个班都忍不了要回来哭的,这忽然跟周淮琛分手,不应该这么风平浪静。后来去看过她几回,回回小丫头眼睛都是肿的,偏偏脸上又有种倔强的平静感,看得他这当哥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孟时序立刻问:“眼睛怎么肿了?你就没带她去医院看看?” 孟言溪挑眉:“爸,您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去什么医院,她那是躲着咱们偷偷哭,哭肿的。” 孟时序:“……” 有钱算特长吗 第85节 挺好,继续这么以为吧。 孟淮盯着孟时序,若有所思。孟时序对上孟淮的目光,莫名有种无所遁形的心虚,但他仍旧没说什么。 这顿早餐吃得没滋没味,孟时序很快就吃好了,推开椅子起身,一面指使孟言溪:“打电话,把你妹喊回来,现在就打。” 等孟时序走远,孟言溪往孟淮凑近问:“爷爷,您有没有觉得我爸今天怪怪的?” 孟淮不置可否,笑着说:“让你打你就赶紧打,说不准你爸现在是忍不了你妹在外面多呆一秒钟。” * 孟逐溪是被不识趣的孟言溪喊回去的。 她一开始杞人忧天地怕夜长梦多,脑子里甚至乱七八糟想过,会不会他们刚要签字,笔尖刚碰到纸,孟时序忽然带着人出现把她给绑回去。为此她还谨慎地关了手机。 离开民政局后,两个鲜红的小本本拿在手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总算放心地重新开了机。 五花八门的生日祝福一股脑冒出来,铃声响个不停,在这个时间,不看内容的话,就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祝福她和周淮琛的结合。 孟逐溪又快乐了。周淮琛开车,她就坐在副驾上,低着头一条条回复,嘴角咧得高高的。回复完又继续摆弄着两本结婚证,各种角度拍照。 周淮琛好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问:“想吃什么?” “都行啊。”孟逐溪头也没回。 周淮琛:“那行,那就简单吃点,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孟逐溪立刻好奇地凑过去问。 周淮琛还跟她卖关子呢,神秘兮兮地保密:“去了你就知道了。” 孟逐溪歪着脑袋看他,男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开车,可是眼底的温柔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她立刻得寸进尺起来:“周队长,我是谁啊,你怎么对我还藏着掖着?” 周队长瞅她一眼,哼笑一声:“你是谁?你是我老婆!除了我老婆,也没谁能让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孟逐溪抿着唇笑,没再追问,忽然凑到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娇滴滴地喊:“老公!” 周淮琛心里那个甜啊,平时冷酷的嘴角,这会儿拼了命压都压不下去。最后也懒得挣扎了,弯着嘴角,傻乎乎地“嗯”了一声。 不识趣的孟言溪就在这时候打来了视频。 孟逐溪今天没提前准备洋葱,而且今天她大喜的日子,她开心都来不及,实在装不出来,顺手将视频转成语音,一面朝周淮琛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淮琛开着车,无声地笑。 孟逐溪刚喊了一声“哥”,孟言溪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在哪儿呢?” 孟逐溪手里捏着两本结婚证,脸不红气不喘说:“能在哪儿?在家睡觉。” “别睡了,赶紧起来收拾好,我这就过来接你。” 孟逐溪:“……” 孟逐溪心虚地看了她老公一眼……能别接吗? “哥哥,”孟逐溪乖乖巧巧地喊,“你现在在哪儿?” 这要是以前,孟言溪一听她喊这么亲热,非但不会感动,还会下意识生起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警惕感。但最近小姑娘可能受了情伤,忽然想明白了亲哥的好,回回见他都这么亲热。孟言溪早放松警惕了,就剩心软,连语气都温柔起来,一股脑把话全倒了出来:“在家。我这一进门就见爸站在客厅里,一个人望着门口的方向,见我一个人回,开口就是问你。刚扒完早饭呢,就迫不及待让我来接你。” 周淮琛:“……” 他觉得老丈人可能也不是想见女儿,只是单纯地见不得女婿快活,找个由头赶紧把女儿喊回去而已。 行,他认,谁让他刚把人家女儿娶了呢? 孟逐溪还在找借口拖拖拉拉,周淮琛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冲她点了下头。 孟逐溪傻眼儿。 不是还要带她去个地方吗? “好吧,”孟逐溪顺从地呼出一口气,对孟言溪道,“别来接我了,你来回跑会累,我打个车就回来。” 孟言溪心里怪感动的,想家里那漏风小棉袄长大了,晓得心疼人了。嘴上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周淮琛已经自觉地改变路线,将车往孟家开。 孟逐溪本来还想着怎么安抚他呢,见他这么大度,好笑得都有点儿好气了,但她也知道周淮琛。 周队长这辈子坦坦荡荡,干什么都是问心无愧,唯独在结婚这事儿上,她拖他下水,让他亏心了。 周淮琛没把车开到孟家家门口,一条街以外停在了路边。孟逐溪解开安全带,扑上去捧着他的脸,热情地吻他。 两人在车里接吻,周淮琛一开始还算克制,后来越亲越舍不得,把人用力往怀里揉。 孟逐溪怕嘴唇给他吻肿了一会儿瞒不过去,轻轻侧了下头。周淮琛自嘲地笑了一声,放开了她。 孟逐溪趴在他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小声轻喃:“对不起。” 周淮琛手指抚着她头发,哼笑一声,混不吝说:“别对不起了,就给个准话,我今晚还能过新婚夜吗?” 孟逐溪抬起头来,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信誓旦旦保证:“能啊!” 这事儿他们一早说好的,孟家的传统这么多年,她不能打破。中午肯定得回孟家,但吃完午饭一般是可以走的。所以一开始的计划是她中午在孟家跟家里人一起过,晚上回周淮琛那儿,小夫妻单独过。 但周淮琛怎么就那么不信她呢? 这婚结的……男人扣着她后脑勺,提醒她:“今晚洞房花烛,你别跑了就行。” 周队长这也忒患得患失了,孟逐溪用力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周队长,你就在家洗干净等我吧!” 周淮琛揽着她笑。 看得孟逐溪心热,又一连亲了他好几口。 “再亲一口!” “再亲一口!” “再亲一口!” 周淮琛:“……” 要不是怕一会儿孟时锦他们过来走这边撞上什么出格的画面,她看看能不能这么没事儿人似的撩他! 新婚小夫妻你侬我侬,在车上磨磨蹭蹭好久。后来孟逐溪下车,周淮琛也没走,就在车上目送她回家。心里要说不是滋味吧,确实挺不是滋味的。结个婚,偷偷摸摸的,虽然告诉了老丈人,但老丈人好像存心整他似的,刚领完证,老婆就给他喊走了。 但他还是挺知足的,虽然这事儿整体办得有点儿亏心,但他可是平白得了个媳妇儿,为她牺牲什么都是值的! 孟逐溪走到街角又回过头来,见他车还在原地,冲着他用力挥手,又隔着老远跟他傻乎乎地比划,示意他快点去吃饭。 周淮琛单手支窗盯着她,弯着唇笑。 手机响了一声,他还以为是他老婆,赶紧拿起来看。 结果消息却是老丈人发来的,周淮琛单手拿着手机,自嘲地笑了一声。 孟时序:“你俩结婚证发我看看。” * 孟逐溪回去的时候,孟时序正坐在沙发上划拉手机。 孟逐溪还以为他被蒙在鼓里,心虚加上内疚,对老父亲格外贴心,扔了包就跑回他身边坐下:“爸爸!” 孟时序不着痕迹地摁熄手机屏幕,没好气哼了一声。 结个婚就笑那么甜,平时对老父亲也没见多热情。 真是女大不中留。 “今天心情挺好?”孟时序酸不拉唧问。 孟逐溪睫毛闪烁了一下,孟言溪这时走过来,嘴碎地说:“她回来等着收礼物呢,心情能不好吗?” 说着把一个大纸盒放到她手里,不忘调侃:“从去年今天就在等了吧?” 孟言溪难得嘴碎得正是时候,孟逐溪没跟他计较,嘿嘿一笑。 是一只限定款的包,她之前跟孟言溪抱怨排队要排好久,没想到孟言溪这就帮她买到了。 “谢谢哥!”孟逐溪眼睛弯成一条线。 孟言溪觉得他妹这模样可真甜,摸了摸她脑袋,主动说:“你车开回来没?我帮你放车上去。” 孟逐溪眨了下眼,说:“没,我打车回来的。” 孟时序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孟逐溪莫名心虚,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打的私家车,周队长的悍马。 没过多久,孟时锦也带着老公儿子回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给孟逐溪庆祝生日。 至于她结婚的事,孟时序藏了下来,谁都没说,只是礼物不着痕迹地备了两份。 一份生日礼物,一份是早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嫁妆。包括现金、首饰、房产、还有股份,股份份额比孟言溪的还多。 以至于孟逐溪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在书房里,就父女两人,孟逐溪傻乎乎地望着孟时序,喃喃问:“爸,我今年几岁?” 孟时序奇道:“22啊,怎么了?” 孟逐溪啧啧道:“您不说我还以为您记错了,当我今年整岁呢,给我这么大的礼。” 孟时序起身,作势要去拿回来:“不要就算了,还我。” 孟逐溪连忙笑着跑了:“谢谢爸爸!爸爸我爱你!” 但就是说,不知道是不是老祖宗的话有道理,拿人手软。反正当天,孟逐溪人就没能回去。 午后一大家子吃完蛋糕,孟时序说想打麻将,并且点名要孟逐溪陪。这话出来,不仅孟逐溪傻眼儿,所有人都盯着他。 孟言溪乐了:“爸,您让她打麻将?她懒成那样儿,规则到现在都还没琢磨明白呢,您这是存心要她输啊?还是我来吧。” 孟时序哼了一声,拍拍旁边的位子:“别急,有你。” 于是三个小辈,孟逐溪、孟言溪、路景越,在院子里陪着孟时序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孟逐溪本来也打不太明白,又念着在家等她的新婚老公,心里那个饱受折磨啊,都恨不得赶紧输完赶紧走算了。偏偏她今天收了太多的礼,爸爸的、爷爷的、姑姑的、哥哥的……输不完,根本输不完! 晚饭后,孟时序还不放过她。 也不知道孟时序是不是故意的,下午一个劲儿地让她输,晚上不停让她胡牌。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还真是给孟时序玩儿明白了,以至于本来对打牌毫无兴趣的孟逐溪,在尝到大败大成的甜头过后,都没最初那么抗拒了。最后收摊儿结束的时候,孟逐溪甚至还赢了孟时序的钱,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候孟时序站起来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在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有钱算特长吗 第86节 孟逐溪:“……”猝不及防,晴天霹雳! 孟时序又看了眼孟言溪:“你也是,今晚别回了,送你妹回房。” 发号施令完,孟时序捶着自己个儿的老肩就回房了,留下兄妹俩面面相觑。 两人都很不能接受。 周淮琛在家等了孟逐溪一整天,对于最后就等到一条冷冰冰的今晚回不来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老丈人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只揍他一拳哪儿够解气?他可是拐了人女儿去领证。 孟逐溪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周淮琛,好好的新婚之夜给她弄得新婚夫妻直接分居。可都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坚持走,孟时序肯定会怀疑,要是现在就戳穿,她没办法收场。 在她的计划里,她准备先跟周淮琛偷偷摸摸个两年,等过两年,周淮琛去总队了,老父亲没了其他顾虑,她再坦白。到时候雨过天晴,也没什么好说的。要实在还是不好接受的话,不坦白也行,到时候就说是破镜重圆,重新在一块儿的。 她趴在沙发上给周淮琛做小伏低地发表情包,各种跪地求饶,一整个儿刷屏,又连连保证:“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周淮琛十分冷淡,就惜字如金回了句:“没事儿,料到了。” 孟逐溪打视频过去他也没接受,冷漠地回:“洗澡去了。” 孟逐溪:“……” 没耐心了,不哄了。 孟逐溪将手机扔一边,较劲儿似的也去洗澡。 孟逐溪洗澡一向慢吞吞的,等她一整套流程洗完,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周淮琛已经在床上等了她好一会儿。 黄白色的灯光明亮,男人歪在她床上看手机。一条长腿抻直,一条腿曲着。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有点儿高,他身上的衬衫扯开了最上面几颗扣子,露出紧绷有力的胸肌。孟逐溪一瞬间就回忆起了他在床上用力时胸肌上挂起薄汗的样子。 她看直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险些惊呼出声。 “嘘!”周淮琛将手机随手扔在床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里的笑又坏又痞。 孟逐溪哪儿还忍得了,直接蹬掉鞋子扑了过去。 周淮琛笑着将她抱了个满怀。 孟逐溪坐在他身上,俯身重重亲他,声线里压着兴奋:“周淮琛,你又翻墙!” 周淮琛揽着她腰,道貌岸然地低笑:“抱歉,新婚夜我有东西必须给你,这墙还真是非翻不可。” 孟逐溪想歪了,心尖儿一颤,红着脸,小声在他耳边骂他:“衣冠禽兽。” 周淮琛顺着她手臂往下摸,找着她手指分开,紧接着,一枚微凉的东西就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孟逐溪若有所觉,瞪大了眼,举起手一看,果然是一枚婚戒。 第78章 孟逐溪立刻去拉周淮琛的手。 男人靠在床头, 神情慵懒,任她将他的手拽起来。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跟她一样,已经套上了戒指。 铂金的材质, 款式简约,线条却极富设计感, 跟她是一对。细微的差别是,男款只有硬朗的一圈金属, 女款上面多镶了一圈精致的钻,在明亮的灯光下又白又闪。 孟逐溪拽着他的手一起举得高高的, 来来回回看个不停。 两个人,一对婚戒,同样的款式, 同样的线条走向,像某种无声的契约, 将彼此牵系在一起。 孟逐溪唇角无意识地快咧到耳朵根, 反应过来自己太不矜持,又欲盖弥彰地压住唇线, 口是心非说:“你怎么自己就买了?也不提前跟我商量。” 小姑娘坐在他身上, 眼波流转,眸底的欢喜比钻石还亮, 周淮琛盯着她挪不开眼, 挑眉问:“不喜欢?” 孟·矜持·逐溪:“还行吧。” 男人勾着唇,哼笑:“不喜欢就摘下来, 别勉强啊。” 孟逐溪:“……” 孟逐溪有点恼他了,扑上去捏他的脸:“周淮琛, 你故意的是吧!” 周淮琛被她压在身下,只是笑, 也不躲,这可让孟逐溪越发来劲了,将那张英挺冷酷的俊脸揉扁搓圆,满意地看着骁勇善战的周队长被她捏得毫无还手之力。 周淮琛揽着她腰,任她闹,一会儿才不慌不忙求饶:“没故意,我说真的,不喜欢那儿还有一枚,给你换着戴。” 他用眼神示意她看床头。 床头柜上还有一只丝绒的首饰盒。 孟逐溪瞪眼儿:“你傻吗周淮琛?结婚戒指你买两枚?” “不是结婚戒指,是求婚戒指。”男人纠正。 他们这个婚结得太仓促,他是既没有求婚,也没有婚礼。这暂时没有办法,但该给的他一样也不会少了她。 他伸臂将东西拿过来。 首饰盒打开的一刹那,钻石的光芒闪到了孟逐溪的眼睛。 这毫不夸张。 孟逐溪是从小见过好东西的,远的不说,今天孟时序给她的首饰盒里就全是价值不菲的收藏品。可是周淮琛的这枚戒指跟那些比起来,只会更加稀有贵重。 戒指没有多余的碎钻装饰,简约的铂金戒臂从两头到中央有设计感地收细,戒托之上是一枚圆形切割的硕大粉钻。粉钻是晶格扭曲制色,大多都有内含物或杂质,越大的粉钻,杂质越多。然而周淮琛的这枚粉钻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目测至少10克拉以上,却全净无暇,纯净无比,火彩和亮度更是一流,在灯光下,光芒璀璨。 孟逐溪是真被闪到了眼睛,好一会儿,目光呆呆的在钻戒和周淮琛的脸上来回转。 “你这,你怎么弄来的?”她不敢置信地问。 “什么叫怎么弄来的?当我不法分子,为爱撬保险柜呢?”周淮琛没好气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短时间……” 这种级别的粉钻可遇不可求,既无价,也无市。这么短时间,他怎么买到的? 周淮琛取出戒指,执起她的手。他没有将婚戒取下,直接将钻戒套进了她另一只手的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粉钻娇美夺目,女孩子的手指嫩葱一般白皙。周淮琛握着她的手,迷恋地放到唇边吻。 “猜猜多重?”他抬眼凝着她,目光温存。 这么大颗钻戒,这话要是换别的男人问,怎么都有点儿炫耀邀功的意思。可是周队长行事低调实在惯了,这话由他问出,孟逐溪不仅没听出半点儿邀功的意味,反而怎么看他怎么有点恋爱脑的感觉,甚至鬼使神差想起他那会儿出差还要将两人之间相隔5200里的距离截图给她看,是那种跟他热血硬汉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恋爱脑小心思。 孟逐溪隐隐约约找到了方向。 那是……5.20克拉? 不对,5.2克拉没这么大颗。 那是52.0克拉? 那差得还是有点儿多。 孟逐溪猜不出来:“多重?” 周淮琛卖关子:“你猜。” 孟逐溪懒得动脑子,转了下眼珠,立刻想出个捷径,捧着男人的脸就凑上去亲他的嘴巴,边亲边撒娇:“周队长。” 周淮琛哭笑不得,就知道她会这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这一声十分冷漠,立场超然,尾音高冷地往上拉,表明自己这次铁了心,绝对不纵容她。除非她自己猜出来,否则绝不告诉她。 结果孟逐溪没听出来,还以为他这是个疑问的语气词,当场表白:“我爱你!” “……” 周队长上一秒的坚持在心里堆成了山那么巍峨,下一秒,山塌了,坚持化成渣渣。 怎么这么要命? 男人根本招架不住,大手扣住她的后脑,情不自禁地吻她。 孟逐溪没得到答案,呜呜抗议。周淮琛咬着她的唇不放,大手扯掉她身上的浴巾扔地上,同时翻身将人压到身下。 没关灯,灯光明晃晃照着女孩子白得夺目的肌肤。 她躺在他身下,线条饱满白腻,哪儿哪儿都软得一塌糊涂。 周淮琛埋头动情地吻她,含含糊糊主动送上答案:“11.23克拉。” 11.23,她的生日。 孟逐溪有点惊讶,又恍然。周淮琛,周淮琛他就是这样啊! 看着冷漠刚毅,像是什么糙汉,其实骨子里又浪漫又在意细节。在这方面,他不像骁勇善战的英雄,更像是在热恋里上头得不可自拔的拧巴小娇夫,心思比她还细。 孟逐溪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这么短时间找到这样一颗粉钻,重量还刚好是她生日的。 男人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好了,起来脱衣服。坐在她上面,长指飞快解着衣扣。 孟逐溪抬眸,着迷地看着他。男人身形高大,背着光,肩膀愈显宽厚,一身肌肉紧实有力,八块腹肌块垒分明,石头似的一块块平铺着,一丝赘肉也没有。两侧人鱼线成v字,隐没进早已松松垮垮的裤子里。 她这么看着,就觉得这男人性感得要命。心跳又热又快,不由自主地去扯着他的裤子往下拉。 周淮琛一面配合,一面直勾勾盯着她笑,笑意坏进了骨子里。 很快,他身上的衣服裤子就被两人迫不及待地甩到了床下。 他滚烫地贴上来,她攀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问:“一定找了很久吧?” “没有。” 男人沉下腰,倏地用力。 柔软的床垫随之发出暧昧的挤压声,头顶的灯重重晃动,孟逐溪咬唇低哼。 周淮琛吻上她的耳垂,安抚似的舔舐,哑声道:“是我妈很多年前拍下来准备送儿媳妇的钻石,我只是送去镶嵌。” 孟逐溪迷乱里半睁开眼睛,眼神惊讶,气息燥热又凌乱:“这么巧?” “嗯。”男人闷哼。 就是这么巧。 他看到证书上参数的时候也很惊讶,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母亲很多年前拍下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钻石,重量刚刚好就是他老婆的生日。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有钱算特长吗 第87节 是啊,就是这么巧。 “命中注定你就是我老婆。” 床上的男人身体宽厚有力,几乎将她完全纳在身下。孟逐溪身子被他用力霸占着,只露出纤细的四肢,紧紧攀着他的宽肩和劲腰。 她这会儿已经被他弄得没办法思考了,迷乱地眯着眸,头顶的灯剧烈晃动,男人粗沉的呼吸喷洒在耳根,她克制地紧紧咬着唇。 孟言溪今晚没走,就住在楼下。她仅存的理智都在隐忍着不弄出太大动静,不被发现了。 偷偷摸摸的,真磨人。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咬着她的耳朵,喘着粗气又问了一遍:“你说,我们是不是天造地设?” 他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个问题,以前就总一厢情愿说他们很配,天造地设。 孟逐溪被他逗乐了。 一向沉稳的周队长,也会有愣头青似的执拗。 她抱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问:“周队长,你相信命中注定啊?” 男人闷哼:“怎么,我不能信?” 她水深火热地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去:“不是不能,就是,不像。” 周淮琛沉默了一会儿。 后来,大手扣着她的下巴跟她接吻,低声说:“嗯,在你之前不信。” …… 周淮琛体力好,本来就偏爱大开大合,更何况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虽然孟逐溪提醒过他孟言溪今晚也住这边,房间就在他们楼下,他尽力收着了,但总是失控。 房门被烦躁地敲响的时候,孟逐溪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周淮琛隐忍地闷哼一声,又迅速将头埋进她柔软的胸口,克制着放缓了力道。 孟言溪没好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孟逐溪,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里面干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燥热不堪,像干柴遇了烈火,噼里啪啦地烧。孟逐溪跨坐在周淮琛身上,被他抱在怀里,浑身又白又滑,像从水里捞出来,呼出的气息也滚烫。 “我,我在跳操。”她胡乱说了个谎。 “几点了,跳什么操?赶紧睡觉!” 孟言溪警告完就走了。 脚步声远去,抱着她的男人忽然恶劣地用力撞了她一下。 “跳,操?”他咬着字,闷声笑。 孟逐溪:“……”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好好的新婚夜,弄得像偷情。 “去,去……卫生间。”她拍着他的肩催促。 男人睨着她,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心思。三秒后,意味深长道:“行啊。” 就这么面对面把人抱起来,下床大步往卫生间走。 …… 第79章 对两人而言, 第一天领证上岗,本应是随心所欲的新婚夜,全程充斥着忍耐与克制, 却又有种别样的刺激。愈发兴奋,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于是低吟声婉转隐忍,只有情不自禁的喘息肆无忌惮粗重。 两人虽然在身高、体力甚至肤色上都有着强烈的反差, 但在这事上却奇妙的分外和谐。周淮琛自己胃口大,却时时在意她的感受, 总能让她得到快乐,而孟逐溪心里爱他,心理和身体双重刺激下, 总是很快动情,完全投入。这一夜自然也是酣畅淋漓。 回到床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半夜, 周淮琛关了灯, 将人搂在怀里。 孟逐溪乖巧地靠在男人胸膛,听他的心跳。她睫毛长, 又贴得紧, 眼睛扑闪的时候,卷卷的睫毛轻轻刮着的胸口。 很轻, 这要是光天化日, 他都未必感觉得到。可这会儿两人刚一同经历过极致快乐,身体都很敏感, 再加上周队长本来也意犹未尽,被她这么刮两下, 骨头都酥了。这要是在别地儿,他高低得拉着他老婆再来几次, 这会儿却顾忌着孟言溪就住在楼下,孟言溪那是只狐狸,万一让他听出来他妹在他楼上干什么好事,尴尬。 最终也就克制地亲吻她的眉眼。 小姑娘软软的,香香的,躲在他胸前。他越发亲得上瘾,手也不老实,在她身上恋恋不舍地招惹,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可让孟逐溪误会他了,以为还想再来,小声安慰他:“别,等回去……” 周淮琛忽然就笑了,放开她,把人按在自己心口,也没解释。毕竟确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想。 黑暗里,孟逐溪安静地趴在他怀里,倒是主动解释:“我也没想到我爸会把我留下来。” “嗯。”他倒是想到了。 孟逐溪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脸,小声道:“回去给你补。” 这周淮琛可就不跟她客气了,哼笑一声,说:“行啊。”又俯身在她耳边,咬着她耳朵狠狠说了两句荤的。 孟逐溪身上本来也还没降下去的温度瞬间暴涨,红着脸骂:“流氓!” 男人搂着她低低地笑,坏到骨子里。 后来孟逐溪睡过去了,周淮琛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发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孟言溪在门口敲门,喊她下楼吃饭。 孟逐溪一睁眼,床上哪儿还有那流氓? 好像个采花贼,春风一度后就跑了。 在孟家住就这点儿不好,八点准点吃早饭,风雨无阻。昨晚虽然偷偷摸摸的克制着,但周淮琛那体力,也够她受,她腰这会儿还酸着,躲在被窝里,被子蒙着头,不想起来。 结果她赖床还没几分钟呢,孟言溪又来敲门了:“别让我敲第三次。” 孟逐溪:“……”滚啊!谁要你来敲门了! 孟逐溪不能朝孟言溪发火,只能变本加厉算到那个罪魁祸首头上,烦躁地拿起床头手机,一连给周淮琛发了满屏的爆锤狗头表情包过去。 周淮琛已经起了,当场跪地求饶。 又问:“疼?” 男人低沉含笑的声线顺着手机听筒传出,孟逐溪偏生听出了意味深长的流氓意味。 这口起床气是真没处出了。 孟逐溪懒得理他了,手机扔一边,不情不愿地起床。中间手机响了一声,她没管,等她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下楼的时候才顺手拿起来看。 周淮琛这次发的文字:【垃圾袋帮你带走了。】 孟逐溪:“……” 什么叫帮她带走的?里面那些套套是她用的哦? 好像也不能说不是她用的……孟逐溪热着脸,小声嘟囔:臭男人! 不过一想到周队长昨晚英姿飒爽地翻墙出去,单手撑墙衣角带风什么的,结果另一只手里拎着个垃圾袋,又觉得有点好笑。 孟逐溪习惯好,吃饭不看手机,孟言溪却看个不停,吃个饭的工夫,一直在屏幕上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偷情了大半个晚上的人是他。孟时序看不下去,敲了下桌面:“谁这么大面子,让你饭都顾不上吃?” 孟言溪这才把手机熄屏,扔到兜里,他那嘴巴里的好话一向不要钱,想什么来什么,态度格外端正冲孟时序笑:“爸,我错了。” 孟淮笑呵呵说:“女孩子吧?” 孟言溪笑了笑,没吭声。 孟时序没好气道:“一天天的在外面沾花惹草,什么时候对你妹也这么上心?” 孟言溪大呼冤枉:“爸,天地良心,我对我妹还要怎么上心?” 孟淮冷不丁道:“让你给你妹介绍对象,人呢?” 认真吃饭忽然被cue的孟逐溪:“……?” 孟淮和蔼可亲地看向她:“溪溪,你跟周淮琛分手也有段日子了,别整天闷闷不乐的,可以试着出去和别的男孩子交往看看。好男人还是很多的,又不止他周淮琛一个。” 孟逐溪:“……” 周队长,你知道你要被撬墙角了吗? “爷爷,我不……”孟逐溪欲言又止。 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孟逐溪措手不及地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好在孟时序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说:“顺其自然吧,孟言溪那眼光,还不如她。” 怎么都是错的的孟言溪:“……” 就说了,他在这家里狗都不如。 孟逐溪倒是开心了,冲孟时序笑。孟时序虽然帮了她说话,但态度十分冷漠,没搭理她。 早饭后孟淮和孟时序去公司,孟言溪也要回了,问孟逐溪要不要一块儿走,孟逐溪抱着手机没什么精神地说她想在家睡会儿。等父子三人一出门,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偷偷摸摸地出去。 没打车,拐进旁边一条街,一眼就看到周淮琛的车停在路边。 为了配合老婆搞地下情,周队长今天还特地换了一辆车,怕路上遇见老丈人和大舅子被认出来。结果某人一上车,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你别来,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淮琛斜眼看她没事儿人似的系安全带,没好气笑了一声,不阴不阳说:“那正好,被发现了我看谁还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孟逐溪一怔,抬眸眨眨眼:“你知道了?” 周淮琛靠着座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 孟逐溪惊道:“周淮琛你是在我家安监控了吗?” “孟言溪说的。”周淮琛直接将手机扔给她。 密码是她的生日,孟逐溪点进微信,一眼就看到置顶下面第一条消息。 半小时前,孟言溪:【我爷爷让我给我妹介绍对象,你有合适的人选没?】 周淮琛:【你看我怎么样?】 孟逐溪:“……”孟言溪嘴也太碎了! 孟逐溪没做贼偏偏心虚,手机默默放回周淮琛手上,扯开安全带就扑上去捧着他的脸亲,十分自觉地表白:“周队长,我爱你!” 周淮琛:“……” 明知道她想蒙混过关,但他偏偏就吃这套。 有钱算特长吗 第88节 好在这丫头还算有良心,知道他偷偷摸摸的没安全感,亲完又认真跟他保证,绝对不会背着他出去相亲。她但凡存心哄他的时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周淮琛盯着她,心痒。扣着她脑袋,又把人压下来重重地亲。 亲完一声没吭,就把车开了出去。 孟逐溪以为他急着回家,心里想歪了,脸热得慌。也没说话,扭头看着窗外,脑子里全是昨晚两人在一起时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 周淮琛开车带她去了艺术街。 艺术街在老城区,那一片整体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还是低矮的老建筑,小院儿连了一排。街道不宽,但很整洁,有种古朴的沉静感,梧桐树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在路两旁支起一片浓荫。 周淮琛将车停在一个小院前。 白墙黑瓦,实木的将军门,门口两只抱鼓石。 孟逐溪看向他,想起昨天领完证后他说要带她去个地方,问:“这儿?” 周淮琛笑着抬了下下巴:“进去看看。” 这边的院子,门脸都不算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推门进去是一面石刻影壁,中间镂空处摆着一盆兰草。绕过影壁,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已经铺好了假山湖石,花草也都打理好了,虽然是冬天,可是一草一木仍旧生机勃勃。屋檐下一把实木摇摇椅,旁边一个小茶几,上面一只小小的炉子,炉子上烧着茶壶。古拙的茶壶口正冒出腾腾的热气,安静的院子里都是茶香。 迈上两级台阶就是厅堂。改良后的隔扇门,镂空纹案的木头框架,里面镶着整面的落地玻璃,一扇扇整齐地往外推开,采光极好又有氛围感。里面的空间更是开阔,分区明确。 创作区很大,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木书桌摆放正中,上面放着创作需要的纸张、颜料和其他材料,旁边还立着几个画架。窗边几张高高的凳子,对着画架。 作品展示区在另一头,陈列展柜已经摆放好了,只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什么作品,都空空的,更显得空间空阔。靠墙的柜子上,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最显眼的地方,细心地摆放着一枚银奖奖牌和一张国家美术馆收藏证书。 银奖奖牌是孟逐溪之前参加全国美展获得的,后来《长安梦》更被国家美术馆收藏,美术馆那边给孟逐溪颁发了收藏证书。 长方形的米白色纸张,左边是《长安梦》的照片,照片左上方印着“国美收藏823号”几个字,右边居中“收藏证书”四个大字下面写着—— 孟逐溪女士: 您创作捐赠的《长安梦》我馆予以收藏。 特发此证! 右下方分别是落款、美术馆章和馆长印章。 不论是在全国美展获奖还是作品被国家美术馆收藏,对一名美术工作者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誉。其实孟逐溪秋天的时候就收到了奖牌和收藏证书,可是那时候她正陷在迷茫和彷徨里,不知该如何走出困境,所以也只是安静地将东西放在画室里,没有提及。 “你怎么知道?” 她转头,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周淮琛,又好像并没有那么惊讶,只是眼眶有点热热的。 周淮琛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肩,和她一同站在她的荣誉面前。 “我什么不知道?”他没有多说,声线里透着奔山赴水后云消雨霁的释然。 “喜欢吗?”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什么?”她这会儿还懵懵的,茫然问。 周淮琛视线环顾一周:“你之前说想开个工作室,这地方怎么样?” 他注视着她,眼睛里透着求表扬的期待。 孟逐溪压着唇角,要笑不笑。 她知道自己性子不算多好,有些明显缺陷,比如天生散漫,行动力差。很多事情她就嘴上一说,除非有截止日期逼着她,否则她会毫无紧迫感,能无限拖延下去。开工作室这事儿就是这样,她记得自己是毕业那天跟他说的。那时候《长安梦》大爆,即将参加全国美展,正是高歌猛进的时候,她对荣誉也正上头得厉害,就忍不住悄悄跟他说了下自己的豪情壮志。其实也是真有这想法,只是开工作室这事儿实则就是创业,创业就没有不繁琐的,后续的事情且不说,首先要自己找地方吧,找着地方要装修吧。她光想想就累,又懒得动弹了,这事儿也就被她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周淮琛却记在了心上,在她拖延的时候,他已经行动力极强地替她做好了一切。 眼角又有点热了,她拽过他的手,低着头轻声嘟囔:“你怎么这样啊……” 周淮琛:“嗯?” 她忽然抬头,凶巴巴道:“我就说一说,你怎么就认真了呢?开工作室那么累,说不定我就只想收租呢?或者先去读个研,感动下自己。” 周淮琛一怔,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他那性格,二十多年习惯了谋定后动、言出必践,确实没想到她可能只是说着玩儿。毕竟他只能帮她安排这些硬件上的东西,后面经营要花很多精力,他确实帮她分担不了一点儿。 周淮琛这人别看平时雷厉风行内核强大,一碰着他老婆就开始犯恋爱脑。他这会儿压根不觉得孟逐溪“出尔反尔”有任何问题,反而还开始反思自己的强势会不会给她带来压力。当然他也不会真认为自己有问题,他本质上是自信的,他觉得他们俩这性格吧,没好没坏,那叫互补。反正就是怎么着,他都能朝着他俩“天造地设”这方向去想。 “那就不开。”他毫无风骨地妥协,“反正这院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写的你名儿。将来我俩吵架了你要是想安静会儿,就来这里也挺好。” 孟逐溪一听不对,瞪眼儿:“为什么我俩吵架了我就要自己出来安静会儿?怎么就是我躲着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狠狠揍你一顿呢?” 周淮琛毫不犹豫道:“那更好,比起你不理我,我还巴不得你揍我。” 他天经地义那样终于把孟逐溪给逗笑了。虽然知道这男人就是皮糙肉厚,压根不在乎她那点儿力气,平时在床上他把她弄狠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水深火热地抓他的背,他还只当是助兴,越发各种花样变着弄。但她心里还是热热的。 她也不会过于完美主义地认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吵架,他们是夫妻,往后还有几十年要在一起,哪儿有不吵架的?她是能感觉到周淮琛真的爱她。 他以前跟她说,怕她感觉不到他爱她。 爱只是听着虚幻,其实却很实在。如果真的爱,就一定能感觉得到。能感觉到他的付出、他的卑微、他的克制、甚至他心里对她莫名的亏欠。 她跳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周队长,我爱你!” 男人搂着她退了两步,人在他怀里,心也被她塞得满满当当,却故意反问:“不揍我了?” 孟逐溪在他怀里笑:“我骗你的!我很喜欢,我就是不好意思了,嘴硬……嘴硬你懂吗?” 周淮琛没说懂不懂,就侧头着迷地亲她的脖子。孟逐溪被他早上刚刮过的胡茬弄得有点儿痒,笑着躲他,他也不停,像只粘人的大狗狗似的,亲个没完没了。 孟逐溪喊他名字:“周淮琛!” 他就应她:“嗯。” “周淮琛!!” “嗯。” “周淮琛!!!” “嗯。” 他跟听不懂她语气里的恼怒似的,就是亲个不停。后来孟逐溪没法了,主动捧起他的脸,去吻他的唇。 院子里,炭火小炉安静地燃着,炉子上的茶水煮沸了,咕噜噜地翻滚,白色的水汽急促地升腾。 后来,里面终于分开的两人亲昵抱在一起,喁喁低语。 “周淮琛,这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吗?” 周淮琛罕见地迟疑。 孟逐溪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下时间,他们这个婚结得闪电似的快,这里一花一草都费尽心思,显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弄好。她回过味来:“该不会本来是分手礼物吧?” 这时间就对了,应该是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他觉得她可能会跟他分手那会儿。 孟逐溪真是……又想揍他了! 周淮琛忽然笃定道:“就是结婚礼物。” 不管一开始有多少彷徨不安,现在都已经云开雾散,都没有了。 他虔诚地亲了亲她,哑声道:“猪猪,谢谢你。” “嗯?”孟逐溪被他谢得一愣。 周淮琛:“谢谢你没有放开我的手。” 谢谢你,勇敢且坚定地选择我。 第80章 周淮琛有十天婚假, 期间带孟逐溪回周家见了周阅川。周阅川心里虽然对周淮琛有气,觉得他这事儿办得忒不光明坦荡,但他年纪大了, 打也打了,拗不过孙子, 也只能随他,谁让孙媳妇他喜欢呢。 周阅川不知道周淮琛私下见过孟时序的事, 以为他真那么潦草轻浮,孟逐溪登门那天, 周阅川给了孟逐溪一张卡,还有一整个紫檀木盒子的贵重首饰,说是礼物, 其实孟逐溪心里清楚,这是周阅川给的彩礼, 他不能当面给孟时序, 只能加倍地弥补给她。 周阅川到这个地位,虽然待遇不错, 但活得一身风骨两袖清风, 就这些东西怕是把老爷子家底都搬了大半。孟逐溪觉得过意不去,不肯收, 就说周淮琛已经给过她很多了。 周阅川从鼻子里哼气:“他给是他给的, 爷爷给是爷爷给的。” 周淮琛在一旁笑:“收下吧,你见谁拒收彩礼的?” “你个混小子, 你还好意思说!”周阅川看着他就来气,差点又动手。 孟逐溪连忙收下, 顺势挤到两人中间,周淮琛这才幸免。 晚上回去的时候, 周阅川又让人往周淮琛车上塞了很多吃的。有水果、干货、还有阿姨准备好的半成品熟食,饺子、包子、酥肉、肉丸……临上车了,周阅川还在车前交代周淮琛:“你现在结婚了,休假按已婚人士的来,以后没任务下班就回家,别还跟个老光棍拼命三郎似的。” 但下班回家对周淮琛而言注定只是个美好愿景。婚假一结束,周淮琛就进了专案组。 边境那次联合缉毒行动,毒枭冷坤落网,间谍刘薇被当场击毙。关于刘薇背后的团伙,通过周淮琛与边境警方几个月来锲而不舍的追查,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线索。初步断定是一个境外组织,他们在国内以各种体面的机构为掩护,实施一系列危害国家安全的犯罪。里面的成员有中国人有外国人,绝大部分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在国内普遍有比较体面的工作,最善于找寻那种跪着看外面世界的大学生,对他们进行煽动、洗脑,将他们发展成自身力量,从而达成利用他们窃取和运输国家机密的目的。刘薇不是个例,而她的那些血液样本初步指向岁宜的医院。 上面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立刻抽调猎豹队、国安局和市公安局三个部门精锐人员,成立专案组,联合执法。因为周淮琛在反恐作战方面经验丰富,又曾亲临一线与间谍正面交锋,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 周淮琛归队前去医院看望过陈卓。 当天乔绵绵也在,她经过了最初的孕反,现在状态好了很多,肚子已经显怀。陈卓的指征在一日日好转,专家会诊后说,照这个恢复速度,他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醒来。 当天周淮琛带着孟逐溪一块儿去的,乔绵绵得到的风声是他俩分了,见两人一块儿来,挑了下眉说:“这么快就破镜重圆了?” 孟逐溪看了眼周淮琛,怪不好意思地坦白:“没破镜重圆,我俩结婚了。” 乔绵绵嘴巴微张,差点儿惊掉下巴。 周淮琛每次来看陈卓,除了看陈卓,还会去主治医生那里,直接了解陈卓的病情进展。等他出去,乔绵绵拉过孟逐溪:“你疯了吗?你怎么敢的?” 孟逐溪以为她说的是背着家长结婚,老实说:“不知道,反正他点头答应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什么都敢。大概是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吧,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反正我长这么大,胆子从没这么大过。” “不是。我是说,你看我和陈卓现在这样,前车之鉴就摆在你眼前,你是怎么敢的?还这么仓促,你有仔细想过吧?” “有啊,我仔细想过。就是仔细想过,所以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就算我们现在分开了,以后也还是会跟他复合。既然我无论如何都会跟他在一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甚至跟他分手呢?你和他都说破镜重圆,但破镜重圆本身就是懦弱逃避的结果呀,想想相爱的两个人只能共欢乐而不能一起解决问题,遇见困难就动摇、分开。真正的喜欢不是应该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相濡以沫,共沐风雨吗?”孟逐溪眸光清澈坚定,“所以我选择一步到位。” 乔绵绵怔怔看着她,孟逐溪总有种出乎她意料的清醒,无论是当初拒绝用枪手,还是现在果敢地选择跟周淮琛闪婚。她看着娇气又脆弱、咸鱼又没有主见,她大多数时候别说迎难而上了,她是遇见困难就退,跟强大的内核沾不上边,可是她的松散里又有种坚定的清醒,那种清醒源于她对自己清楚的认知。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所以她格外干净纯粹,该退的时候退得毫不犹豫,该往前一步的时候义无反顾,世俗的一切都拦不住她,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哭,只会迅速爬起来,转头就跑或者继续往前。 孟逐溪这姑娘看似平平无奇没什么优点,却一直在给人惊喜。别说周淮琛对她不可自拔,乔绵绵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都喜欢上她了。 “你说的对,恭喜。”乔绵绵释怀一笑,“结婚礼物不兴补的,我就不送你了。等你们办酒的时候请我,我带着礼去吃酒。” “还有陈卓!”孟逐溪道。 乔绵绵笑:“是,到时候带着礼和陈卓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第二天,周淮琛就去专案组了。案子紧迫、压力大,专案组的办案人员一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别说下班回家了,孟逐溪一连一个多月没见着周淮琛人,只知道中间他们出了几趟外地,连元旦都没回来岁宜。 孟逐溪婚后乖多了,也许心里清楚人已经是她的,反正跑不掉,也不再在微信上发揍他的表情包。跨年那天晚上,孟家上下陪着她在她工作室的小院里煮火锅。天气很冷,院子里的灯线温暖明亮,火锅在铜锅里咕噜咕噜沸腾,冒出热腾腾的白汽,一家人其乐融融,凑在一起自拍。 她故意把全家福照片给周淮琛发过去:【周队长,新年快乐!】 有钱算特长吗 第89节 周淮琛没回她,可以想见这么冷的天,他们应该正缩在某辆车里蹲罪犯,或者挨家挨户摸查线索。 全世界人民都在跨年,就他们只身在外,出生入死。 孟逐溪好心疼自己老公,赶紧把照片撤回来,不刺激他了,又换了张自己的自拍发过去。 她偷偷摸摸发完,警惕地去看身边的孟言溪。孟言溪是只狐狸,忒敏锐,她千防万防地防着他,就怕万一被他发现她跟周淮琛暗度陈仓。结果一扭头,见孟言溪也正在低头看手机。 孟言溪最近不对劲,总是偷偷摸摸的,孟逐溪觉得他有秘密。刚这么想,孟言溪忽然察觉到什么,警惕地往她看来:“看什么?不是周淮琛。” 孟逐溪:“……”傻哥哥。 孟言溪一提起周淮琛,路寻就忍不住替他说好话。路寻自己从政这条路走得跟周淮琛颇有相似,他私心里觉得周淮琛真是千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自己侄女儿就这么放开他实在可惜。又问孟言溪:“周淮琛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孟言溪将手机盖过来放桌上:“没有吧,我看他自从跟溪溪分了以后,挺心如止水的。” 孟时序没吭声,低头吃菜。 孟淮就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儿子。 孟时锦跟丈夫路寻一个看法,挺惋惜这段感情的,专捡周淮琛的好话说:“这条街的院子抢手,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着。溪溪,你什么时候替姑姑问问周淮琛,让他也帮姑姑谈个小院?对了,你删他了吗?” 孟逐溪:“……”不仅没删,而且打得火热。 孟逐溪含糊地应了一声。 工作室这事儿,她没瞒着家里人,当然这么大地方她想瞒也瞒不住,大大方方说是周淮琛送的,但所有人都默认是分手礼物。 路寻跟孟时锦两夫妻一唱一和,路寻接茬说:“淮琛有心。” “不止有心。”路景越意味深长接了句。 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本性其实是理智权衡利弊的,只有真陷进去了才会如此不计得失闷头付出。 孟言溪自己偷偷摸摸完,乐此不疲看孟逐溪笑话,不嫌事大爆料:“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不知道吧,周淮琛还给溪溪留了套别墅,就在江边。孟逐溪,你谈这恋爱不亏啊,要不你替姑姑问的时候也顺便替我问问。” “替你问什么?” 孟言溪:“问问周淮琛,觉得孟逐溪她哥怎么样?跟孟逐溪名字像,长得也像,还比孟逐溪会提供情绪价值,要不让他跟我谈个试试?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孟逐溪还没说话,孟时序已经先发话了:“孟言溪你适可而止啊。” 都知道孟言溪不差这点儿钱,纯纯在闹孟逐溪的笑话,一桌子人大笑不止,孟逐溪狠狠捶了她哥一顿,把孟言溪揍得抱头求饶,路景越幸灾乐祸地举起手机拍孟言溪被追着打的怂样。 这一年就这么在孟家上下的欢声笑语中过去。 元旦后工作室就正式开张了,门口“逐溪小梦”的牌匾已经挂好,是孟淮亲自给孙女提的字。一家人结束离开的时候,孟淮走在最后,亲自替她锁上门。 孟逐溪和孟言溪兄妹这晚都回孟家住,半夜三点半,手机响了一声,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周淮琛的声线在寂静的后半夜响起:“老婆,新年快乐。” 孟逐溪捧着手机,在听见他声音的一刻,眼睛里的睡意与牵挂一同消散,她无声地笑。 结婚后,她发现自己对他越发所求不多,以前还会要他哄,现在都不用哄了。即使隔着千万里,只要他时时有回应,她就觉得很心安。 周淮琛很快又发来了第二条语音:“岁宜下雪了。” 孟逐溪瞪眼儿,立刻打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周淮琛英挺的脸刚出现在屏幕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孟逐溪就双眼冒光地问:“你回来啦?” 她心里好悔,早知道她今晚就回家住了。 周淮琛失笑:“没有。” 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48小时,胡茬已经冒了出来,刚毅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他的眼睛很亮。她没开灯,他就催她:“猪猪,把灯打开。” 孟逐溪抿着唇笑,灯摁亮的时候,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小声问:“是不是很想我?” 男人冷硬的脸上露出怪不好意思的柔情,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只剩目光直直看着彼此。大约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怪尴尬的,孟逐溪随意扯了个话题,问:“你怎么知道岁宜下雪了?” 周淮琛:“我看天气预报上在下。” 孟逐溪小声嘟囔:“天气预报又不准。”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掀开被子下床,披了衣服拉开阳台的门。 外面冷风灌入,她“嘶”了一声,却惊奇地发现,竟然真的在下雪。 今冬的第一场初雪,刚开始下,地上还不见积雪。就天空里,雪花纷纷扬扬地飘。 “真的下雪了!”她轻喃,把手机摄像头调整成后置,想给他看雪。 可是岁宜的雪一向不算大,手机本来就很难拍出来,又是半夜,天幕漆黑。她试了很久,他那边都看不到。 男人在那头低低地笑,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什么,好整以暇地看她忙活。 孟逐溪呢,执念上来了,非要让他看。后来甚至不嫌麻烦地把房间里的落地灯给搬了出来,让灯光照着飘落的雪花。 周淮琛终于看见了。 雪花在灯光下,干净雪白,轻的像絮。 他弯着唇笑,又截图了一张,发到两人的聊天对话框。 这个时间,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只有她还在阳台上举着手机拍雪花,手机的另一头是千里之外同样未眠的他。 这场初雪就像是为他们而下。 “好看吗?”孟逐溪满足了,愉快地问。 “嗯。”他应了一声,忽然道,“别出声。” 孟逐溪依言安静了半晌,见他盯着自己,困惑地眨眨眼:“你在听雪花飘落的声音吗?” 周淮琛忽然笑了,摇了下头:“不是,我在听你说想我的声音。” * 元旦后,“逐溪小梦”绘梦工作室正式开张。 开张那天周淮琛还没回岁宜,只有他送来的花篮堆满了门口。乔绵绵也过来了,作为股东。 她这些年一直无所事事,偶然听说孟逐溪要开工作室,立马跃跃欲试地抱着钱来入股。孟逐溪问周淮琛意见,毕竟工作室前期基本算是他一个人投入的,周淮琛说他不懂,让她自己决定,她便答应了。 乔绵绵擅长管理和业务,孟逐溪只负责安静画画就好,助手也是乔绵绵招的,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叫小茶。 但有名当然还是孟逐溪有名,《长安梦》进了国家美术馆后热度经久不衰,工作室刚开不久,就有客户上门,不算多,但刚好孟逐溪也懒。有时候客户要求不高,她就让小茶接单。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乔绵绵却积极进取,还给孟逐溪搞了套正儿八经的名片,上面孟逐溪的title已经正式成为绘梦师,底下印着她闪闪发光的荣誉。但孟逐溪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刚好周淮琛给了她灵感而已,平时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就乔绵绵张扬,发名片像发小广告似的。在乔绵绵不遗余力的推广下,“逐溪小梦”在本城很快就有了热度,还有网红前来打卡。 乔绵绵不到一个月又给孟逐溪扩招了两名助理。 今年春节到得早,很快就年末放假了,周淮琛也终于要回来了。 任务没有结束,只是连着两个月在三个城市之间来回追踪,目前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人就在岁宜。但春节期间,连罪犯也要放假,暂时停止犯罪活动,所以周淮琛他们也能跟着休息几天。 年末了,工作室已经放假,孟逐溪昨晚回了趟孟家,今天一早买了春联和窗花来周淮琛家里贴。周淮琛回来的时候,大门春联已经贴好了,喜庆的红色绕着门楣。推开家门,小姑娘正站在小梯子上给落地玻璃贴窗花,一屋子的年气。 两个月没见她了,她头发长了不少,仰头的时候,长发垂到不盈一握的腰际,轻轻晃动。 一回头,惊喜地瞪圆了眼:“不是说晚上才到吗?” 周淮琛将旅行包随手扔地上,脱了外套胡乱扔开,就开始解身上的扣子,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等不及,改签了一早的航班。” “下来。”他哑声道。 孟逐溪站得不高,三两步跳下来,快乐地扑进他怀里。男人直接托着她的臀抱起来,大步朝浴室走去。 孟逐溪有点惊讶于他的迫不及待,躲在他怀里小声问:“不累吗?”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重重亲吻,含糊道:“那你就让我更累点。” …… 小夫妻小别胜新婚,激情稍褪,已经是下午。 周淮琛这下是真有点儿累了,搂着孟逐溪想好好睡会儿。 孟逐溪一身光溜溜的,软软地趴在他怀里,心疼他,问:“饿不饿?” 结果臭男人撩起眼皮,哼笑一声:“不是刚吃饱吗?怎么,猪猪又饿了?” 他甚至还流氓地翻身压了过来。 孟逐溪在他身下,笑着骂他禽兽。 两人闹了一会儿,后来周淮琛睡了一天,晚上的时候睡醒了,又彻底来了精神,后半夜拉着他老婆又狠狠做了几次,结束的时候天都亮了。 周淮琛没打算再睡了,准备起床做早餐,孟逐溪拉住他,忽然眼巴巴问:“周队长,国外的墙你翻得怎么样?” 周淮琛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排山倒海似的,牢牢看着她:“别跟我开玩笑,我们非公不得出国,你可别吓我。” 孟逐溪吞吞吐吐说:“昨天爷爷忽然说今年春节全家一块儿去国外度假,他特别强调全家。” 周淮琛:“……” 他刚跟老婆结束磨人的异地,又来? 过年还跟老婆异地,他得疯。 他沉默了一瞬,鱼死网破地问:“你觉得我现在坦白怎么样?” 孟逐溪:“……” 最后因为孟逐溪不同意,周队长只能另外想办法把老婆留下来。 反正千难万难不能难了他老婆。 那还是难大舅哥吧。 * 晚上孟言溪回家,在地库刚把车停好下车,就听见不远处有车按了声喇叭。他循声看去,是周淮琛的车。 孟言溪意味深长挑了下眉,两只手指玩着车钥匙慢条斯理走过去。 “周队长,这么巧?这儿也有你的房?”孟言溪没上去,身体散漫地靠在驾驶座车窗前,隔着窗跟周淮琛说话。 “不巧,专程来等你的。”周淮琛明人不说暗话,“听说你们家今年去国外过年?” 孟言溪打量着他,“啊”了一声:“怎么,跟我妹都分手这么久了,还贼心不死呢?” 周淮琛不置可否,单刀直入:“把人给我留下来。” 有钱算特长吗 第90节 孟言溪笑着摇头:“周爷你可高看我了,这事儿我爷爷已经下了圣旨,你是想我抗旨不成?” 周淮琛:“算我欠你个人情。” 孟言溪话锋一转:“封建社会已经灭亡一百多年了,什么圣旨?哪儿来的圣旨?您且等着我好消息。” 大概孟逐溪丢失的行动力全长到了孟言溪身上去,孟言溪行动力一流,第二天晚上,孟逐溪被喊回家开了个家庭大会,不,准确地说,批斗大会。 一进门,爷爷爸爸姑姑姑父就已经齐齐端坐在沙发上了,另一端坐着被批斗的对象,孟言溪,只差没举块牌子,上面写“我有罪”三个大字了。 孟逐溪换了鞋走进去,小声打破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怎么了?” 坐在正中的孟淮轻哼一声,斜了孟言溪一眼:“你自己说。” 孟言溪看向孟逐溪,大桃花眼漫不经心眨了下:“没什么,喜事儿,你就要当姑姑了。” 孟逐溪:“………………”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感觉孟言溪偷偷摸摸了。 原来家里暗度陈仓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孟言溪!并且孟言溪比她动作更快,已经直接弄了个娃出来! 第81章 孟淮年纪上来了, 越发看重后代。因为孟言溪忽然自爆出来的这个孩子,孟家这年哪儿都没去,全家跟着一起安安稳稳呆在岁宜过年。 别说, 也是巧了,孟言溪的儿子刚好是正月初一那天出生的。本来就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老爷子更是开心。 但历史的规则告诉我们,凡事从来不可能十全十美。比如说孟逐溪如愿以偿得到了周淮琛, 但小夫妻纵使蜜里调油,也只能偷偷摸摸;而孟言溪呢, 他公开是公开了,但他公开也没用,属于一厢情愿, 因为孩子妈妈压根儿就不承认他。 孟逐溪也是没想到,她那个万花丛中过的哥哥, 打从幼儿园起在女人那儿就无往不利, 有一天竟然这么被嫌弃。 “哥,你是被去父留子吗?”孟逐溪私下里忧心忡忡地问他。 孟言溪一听炸了:“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 会不会说话了?” 孟言溪急了, 老狐狸什么时候这么急过?孟逐溪知道他这回是来真的了,自觉地去拍了拍木头。 孟言溪盯着孟逐溪看了片刻, 忽然问:“你知道男德吗?” 孟逐溪被他问得一愣, 转着眼珠想了下,心里就有底了。 害, 她哥以前女朋友谈太多,现在被人家嫌弃不守男德了。 她没吭声, 就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嗯。” 结果孟言溪非要自取其辱,追问:“你觉得我‘男德’怎么样?” 孟逐溪:“……” 她还是比较护短的, 虽然明知孟言溪跟男德这俩字就不大沾边,但谁让他是她哥哥呢? 孟逐溪拽住孟言溪的袖子,贴心道:“换个思维,你至少‘兄德’一流啊。不仅一流,还拔尖,属于金字塔最尖尖上那一人。要是这世上只能有一座兄德学院,哥,你也一定是兄德学院院长!” 孟言溪一脸麻木看着她。 神特么兄德!他要她这个兄德有什么用?有没有兄德孟逐溪都是他妹! 但没有男德他儿子可就未必是他儿子了! 孟言溪给她气笑了,问:“我是兄德学院院长,那男德学院院长是谁?” 孟逐溪心想,那还用问吗?她老公啊。 “你要听真话吗?”她不想直面刺激他。 孟言溪已经被刺激到了,盯着孟逐溪那双发光的大桃花眼:“周淮琛?” 孟言溪:“昂!” 昂你个头! 是亲妹吗? 最气的是他还不能反驳,周淮琛确实……自爱。从小在男女关系上就有边界感,到年纪一大把了,还一直洁身自好,没草率地开始什么男女关系。就算对他妹动心,也是一等再等、一再确定,确定自己真喜欢、能对她负责一辈子了,才扯破那层窗户纸。 孟言溪本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今天这个降维打击实在太降维,他有点破防了。再看孟逐溪那嘚瑟的样,就忍不住朝她泼了盆冷水:“再是男德学院院长,周淮琛也不是你的了。” 孟逐溪:“……” 我要说是,你会疯吗? * 孟逐溪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周淮琛,周淮琛给她塞了一袋小金鱼。 周淮琛:“ 替我带给孟言溪,就说是男德学院院长送给他儿子的见面礼,欢迎长大后报考我校。” 孟逐溪拿手里一看,某大牌和黄金品牌联名出的,一只爆款烧麦小包里面装了一袋子的千足金小金鱼。每只形态各异,活灵活现,闪闪发光。 连她都喜欢,忍不住道:“周队长出手这么大方?” 周淮琛眼睛黑亮通彻,打量着她:“我怎么听着这话酸不啦叽的?你这是吃孟言溪的醋呢还是在吃小团子的醋?” 小团子是孟言溪儿子的乳名。 “才没有。”孟逐溪轻声嘀咕,粘人地钻进他怀里。 她这个年是留下来了,周淮琛却没休几天假,春节里才刚过完三天就要回去工作,这三天里孟逐溪还有一半在孟家,夫妻俩单独在一块儿时间其实很少。周淮琛以为她是舍不得,他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她的腰,缠绵悱恻地吻她的脖子,手指灵活地解开她身上的衣扣。 孟逐溪忽然在他耳边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含糊道:“嗯,还不算特别喜欢。” “还?那什么时候会特别喜欢?” 周淮琛哼笑:“等你给我生个的时候。” 孟逐溪忍俊不禁,捧着他的脸,咬着字道:“周队长,你很会哄老婆开心啊!” “我是很能让老婆开心没错。”他笑着去咬她唇,声线低哑孟浪,“但你确定,我是用哄的?” 孟逐溪嗷嗷骂他:“臭流氓!” 周淮琛笑着把人抱到床上,在她面前把自己脱光,欺身上去。 孟逐溪跟他的身体十分契合,很快就准备好接纳他,抱着他的肩,小声说:“周淮琛,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周淮琛不知道是不是早看出来了,一点儿没惊讶,闷声笑问:“怎么?看别人有孩子,你也眼红了?” 孟逐溪:“……才不是。” 孩子又不是玩具,眼什么红? 周淮琛气息逐渐粗重,吻着她耳垂,哑声道:“我知道。” 孟逐溪神智越发迷离,红着眼尾问他:“知道……什么?” 男人轻啄她的唇,笑声滚烫低沉:“不是眼红,是愿意跟我生孩子了。” 孟逐溪:“……” 周淮琛安静了片刻:“好,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要个孩子。” …… 允诺着要跟她生孩子的男人,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孟逐溪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躺在床上还忍不住想,明明是夫妻,怎么就把日子过得跟花魁和恩客似的呢? 本来还想在微信上跟他说说,让他好好反省下,一扭头,见床头柜上还放着恩客的“打赏”,她又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中午回孟家,顺便把周淮琛那袋小金鱼给孟言溪带回去,结果孟言溪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非说那袋小金鱼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小丫头还挺要面子。”孟言溪揉了揉孟逐溪的头发,“自己花钱买的吧?” 孟逐溪:“……”很好,继续这么以为吧。 * 初七那天阳光很好,是这年的第一个晴天,一扫开年来的缠绵阴雨。孟逐溪的工作室那天开门,但也就她一个人,乔绵绵和三个助理都要过了十五才回来开工。其实原来她也是打算十五过后才干活的,这不是周队长不在,她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么。 艺术街开工普遍晚,整条街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家零零星星半开着门。一整天都没有客人,院子里的阳光温暖又安静。孟逐溪独自坐在窗前把年前欠的稿画完了,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早点关门回家,外面传来风铃的声音。 随即,脚步声从院子里传进,沉稳而缓慢。 “有人在吗?” 是一名中年男人,不算高,一米七出头的样子,方方的脸型,身形有点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身上穿着干净的羊绒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温煦儒雅。 不确定有没有人,对方没有进来,礼貌地停在院子里。 下午日头斜了,阳光将院子切割成两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是她新年里的第一位客人,孟逐溪含笑走出去。 “您好。” 她身上穿着松软舒适的毛衫,为了方便画画,头发松松扎成一把麻花辫垂在胸前。不施粉黛,肌肤白皙,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干净得像邻家正在上大学的小姑娘。 来人跟她打一照面,愣了两秒,客客气气问:“您好,请问孟老师在吗?” 开店一个月,孟逐溪已经习惯“孟老师”这个称呼了。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整个学生时代近二十年,喊了别人二十年的老师,结果一迈出校门,自己被“孟老师”“孟老师”的喊,不知道怎么,就有种欺师灭祖的叛逆感。不过被喊多了也就脱敏了。 “我就是孟逐溪,您请进。”孟逐溪笑着将人请进会客区,一面将大厅里刚关掉的灯重新摁亮。 男人在沙发坐下,语含歉意问:“我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 “没有,”孟逐溪随口开了个小玩笑,“我一个人省电。” “老板也这么省吗?” “就是老板才省,”孟逐溪给他倒了茶,放下茶杯时,冲他笑了笑,“您见哪个员工给老板省钱的?” 男人放松地笑了笑:“说的也是。” 孟逐溪问:“您这边是有什么美好的梦想要画下来吗?” 虽然也接油画定制,但看工作室的名字就知道,逐溪小梦,还是以绘梦为主,来这里的客户也大多为绘梦而来。 “算不上多美好,”男人笑着摆摆手,“但还真有一个梦。一个病人向我推荐的你,他说,你有一颗细腻又温暖的同理心。” “病人?您是医生?” 有钱算特长吗 第91节 “对,自我介绍下,我叫刘成辉。” 孟逐溪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听那一耳朵感觉之前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又半点想不起来。 可能是哪位医学圣手吧。 孟逐溪客气道:“您好,刘医生。那我跟您介绍下绘梦的流程?” “好,你说。” 乔绵绵管理这方面的事做得很利落,还特地做了个文件夹,孟逐溪将文件夹递给刘成辉,自己又在对面简单介绍了价格和流程。 刘成辉听完倒是没什么疑义,就看了眼外面天色:“按你们的来就行。不过今天有点晚了,我看就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也不是很方便加班。这样,我先付个定金预约,后面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联系我,我到时候再过来。” 刘成辉很好说话,又会替别人着想,要是按几个助理的归类,他这是属于典型的天使客户。孟逐溪当然没什么问题,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老实说:“我们这工作室刚开没多久,不忙,都挺有空的,您明天就可以过来。” “明天怕是不行,我明天要出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刘成辉想了一下,“这样吧,等我回国后再联系你。” 送走了人,孟逐溪就真要下班了。走之前她又开心地拿着那张收款收据看来看去,嘴巴咧得老高。 不算多,数字后面4个0,她家里那些大资本家们手指缝里随便流出来的都多得多。可这是她自己凭才华赚的钱,赚钱就是开心! 新年里头一天开张更开心! 她拿出手机,照着收据底单“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顺手点开微信,就给周淮琛发了过去。 第82章 就孟逐溪那条消息, 周淮琛还是三天后才看到。彼时,他刚刚结束长达两个多月的“破网”行动。 根据一开始边境缉毒警方提供的线索,刘薇的背后是一个非官方的国际医学交流协会, 这个协会规模不大,号称无国界、非盈利、多元化, 里面的成员不公开信息,不仅限于医学领域, 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志愿者”。协会高层通过非法途径窃取我国各类遗传资源,再由“志愿者”偷运出境, 出售给境外医药公司,以获取高额利益。当初的刘薇就是他们的“志愿者”之一。 掌握初步线索后,周淮琛他们便开始着手摸查这个协会的活动轨迹, 发现他们曾多次以“国际医疗队”和“免费体检”为名,在我国多个城市采集当地居民的血液样本, 这些城市覆盖了我国多个地区和民族, 其真正的目的细思极恐。 两个多月的时间,专案组人员往返于多个城市, 顺藤摸瓜, 层层抓获了几名关键人员。而最终,一切线索又指向回到了岁宜。 该协会的国内总部就在岁宜, 但直到最后一场行动之前, 专案组都没能获取更多关于幕后那位“上线”的情报。只知道他代号为h,男, 在该协会中国分会拥有最高权限,一直以来只单向对外发布指令, 他自己却从未留下任何痕迹,很得国外那边的器重。 专案组对抓获的几名犯罪人员进行审讯, 逐个攻破,最后挖出h年后会将一批在校青少年的血液样本和基因数据卖给一家国际知名医药公司。 可以想见,如果年轻一代的遗传资源泄露出去,被用以研制专门针对青少年的生化武器,用于基因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周淮琛立刻带领专案组从血液来源开始摸查。 要提取基因数据,必然需要大量的血液样本。岁宜是国际大都市,经济发达,法制完善,医疗协会惯用的“国际医疗队免费体检”名目往往在欠发达地区可行,在岁宜却行不通。排除掉这种情况,那就只剩下更坏的可能——境外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岁宜本地综合医院。 但即使是大型综合医院,要大量获取定向血液样本也并不容易,唯一途径就是学校的统一体检。 刚好现在正是秋季学期,每年秋季学期,大批新生入学,学校会安排所有新生进行统一体检。然而这犹如大海捞针,岁宜市内十几个区,初高中学校加起来近1000所,新生近20万人,全市上下总计有96所医院承接过当年的入学体检。 专案组年前没日没夜地将96所医院全部摸排了个遍,一一核对当时的样本数据和数据记录,并检查整个样本运输监控流程,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岁宜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检验科副主任朱竞晖。 犯罪嫌疑人做得隐蔽,血液的采集量只有细微出入,虚报数据与篡改记录也环环紧扣,十分严谨。但凡事做了就会有痕迹。专案组找出破绽后计划螳螂捕蝉,先按兵不动,等待年后对方行动时当场抓获,将整条犯罪链一网打尽。 初七,全国上下绝大部分企业已经复工。一家名为海辰的医疗器械公司,工人们复工后就紧锣密鼓地打包装箱,三天后,他们将会有一批医疗物资和科研设备出口。这是一家老牌医药公司,有十余年的进出口经验,手续和资质齐备。 朱竞晖和海辰高层勾结,警方已经盯了他们很久。他先是买通与第一附院合作的医疗废弃物公司,由他们将血液样本以医疗废弃物的形式运出医院。之后朱竞晖再将东西暗中交给医疗出口公司,准备混在合法出口的医疗物资中,利用货物运输的复杂性逃避监管。 整个作案过程十分清晰,罪证确凿。 专案组提前埋伏,一网打尽。只是在抓捕过程中,朱竞晖驾车逃离,车子高速冲出高架,掉进江里。后来从打捞上来的尸体身上找到u盘,修复后发现里面有大量加密文件,警方解密后,证实是基因数据。 至此结案,长达两个多月的“破网”行动宣告结束,警方迅速出了警情通报。 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外部势力的渗透,有一定的教育警示意义,上面加大力度做了宣传,打造成典型,还做了宣传片,放到各大视频网站和公众号上,对普通市民进行普及宣传。 工作室里最先看到宣传片的是小茶,那天是十六。 孟逐溪带着另外两名助理去了客户家中绘梦,当天工作室里就乔绵绵和小茶。这事儿是乔绵绵心里一根刺,陈卓就是折在间谍手上,到现在还没醒,她都恨死了。一听上了本地公安公众号,淡淡打开手机看了眼,看完嘀咕了一声:“怎么没有周淮琛?这案子不是他在办吗?” 下午孟逐溪带着草稿回来,身后两名助理分别拿着画板和其他工具。 乔绵绵将她拉到一边,把宣传视频给她看:“周队长这么低调的吗?” “不是低调。”孟逐溪。 这宣传片孟逐溪昨天就看到了,看完问了跟乔绵绵一样的问题,她问周淮琛,周淮琛神情有些淡。 “他说还有一个疑点,这案子他是反对结的。”一边,孟逐溪小声对乔绵绵说。 “什么疑点?” 孟逐溪就默默看着她。 乔绵绵反应过来:“哦对,他肯定不会跟你说工作上的事。” 最大的疑点是,朱竞晖死了,没办法证明他就是h。朱竞晖确实参与了贩卖人类遗传资源的犯罪活动,他的犯罪事实确凿,但并不能因为他犯罪了就是自动证明他是h,这二者间没有必然的逻辑。总不能因为他名字里刚好有个晖,h开头,就说他是h吧? “如果真正的h另有其人呢?朱竞晖死了,我们这边结案,是不是正好让犯罪分子逍遥,让他趁机将我国青少年的血液样本贩卖出境?” 赵常平办公室里,周淮琛坚持继续调查。 赵常平坐在办公桌后,一身常服板正,面容沉肃:“周淮琛,你坦白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关系到陈卓,陈卓是你兄弟,案子到了这一步,你还会要求继续调查吗?” “您觉得我是感情用事?” 赵常平没说是不是,只是把一本卷宗放到他面前:“看看朱竞晖的过往犯罪记录,跟你们之前拿到的h的犯罪画像完全吻合。” “但h的画像本身并不完整。” “那你有更多线索吗?” 周淮琛沉默。 “你参加过多少次行动了?”赵常平缓缓道,“自己也数不清了吧?不用我告诉你,你也应该清楚,每一次警力资源的动用总要有个原因,上级指令、人民需要,总有个原因。现在案子已经结了,并且没有新的迹象表明朱竞晖不是h,你这个时候抓着不放,那叫事出无因,叫浪费警力。” 周淮琛:“有因,不是浪费。” “什么因?你自己的直觉?” 周淮琛不否认有一部分直觉因素,他直觉h作为这个协会最神秘权限最高的人物,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黑眸坦然迎接着赵常平的审视:“您刚才问我,如果这件事不是事关陈卓,案子到了这一步,我还会不会继续坚持。我现在回答您,会。跟陈卓没有关系,跟我的直觉关系也不大。是,我懂您的意思,派出所民警接案子还得是在案发以后,没有事儿还没发生就先出警的。但这个案子不同,不能等它发生了再查,真等它发生了,那下一代遗传资源早已经泄露了出去,晚了。” 赵常平目光动了动。 周淮琛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您要我给个理由,我的理由就一个——我国的人类遗传资源绝不能出境。” 因为周淮琛的坚持,赵常平同意让这个案子继续调查。但是赵常平说的也是事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证明朱竞晖就是h的证据确实不够完善,但关于h更多的线索却是压根没有,所以一开始才会以结案处理。 专案组重启后,周淮琛又再一次从血液样本源头开始查起。不管h是谁,他既然要贩卖青少年遗传资源,就一定会有医院丢失血液样本。周淮琛带人重新对那96所医院进行了第二次摸查,结果却和第一次分毫无差——有问题的确实就只有岁宜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那批,并且在抓捕朱竞晖时已经现场全部追回。 这就显得他们这连续一个星期没日没夜的第二次摸排毫无意义,不过是把之前要命的工作徒然地重复了一遍。周淮琛怕大家心里有怨言,先放了所有人两天假。 能进这个专案组的个个都是精英,所谓精英就是专业能力和情怀都有,他们首先是认同这份工作的。没查到线索丧气是真的,但怨言还真没有,专案组人员两个月以来跟周淮琛共事,都是由衷的服气。而且他们没日没夜,人周淮琛也没闲着。 只是累也是真的累,有人就忍不住开玩笑:“周队您还没有女朋友吧?工作起来拼命三郎似的,就不考虑找个女朋友分担点儿精力?”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跟着起哄:“什么找女朋友?想找女朋友找我啊!我有资源!周队,我给您介绍怎么样?” “呸!你还是闭嘴吧!就你那些资源,我还不知道?能配得上咱们周队?” “行啊,你厉害,你先拿出来瞧瞧!” “我可不亵渎男神!咱们周队是真男人,有勇有谋,盛世英雄!我不是妄自菲薄啊,我要是女人我都不敢肖想他!” “不是,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你要是你女人你就不敢肖想,但你是男的啊,言下之意……你正在肖想???卧槽!周队,您可得仔细着点儿,小心这人对你有龌龊心思!” “滚!找打是吧!” 两人当场打成一团,周围人在一边儿看热闹,笑出鹅叫。 周淮琛一脸麻木。 要不是家里老婆不许,他现在高低把结婚证拿出来甩这些人脸上。 周淮琛给其他人放了两天假,他自己却没有回去,在办公室里来回翻看卷宗。 看起来一切都没有问题,缺失的血液样本,医院里被篡改的采血记录,现场截获的冷藏箱……一一对应,完美闭环。 但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这个闭环或许完美,但在那之外,一定还有什么,说不定还有另外一个环,躲过了他们的追查。 陈卓最近恢复状态进入瓶颈。他过年的时候已经有明显的肌肉反应,乔绵绵胎动,将他的手放到肚子上,他手指还会动,所有人喜极而泣,专家会诊也说他意志惊人,不久就能醒来。但那之后便再无进展,甚至最近一次检查,各项指标还有倒退趋势。 陈卓的身体指标现在就是乔绵绵的心情晴雨表,一连几天,她都有些神思恍惚。孟逐溪想让她在家休息,她却坚持要来工作室,连她父母也想让她过来,在家她状态更差。 “如果能让他醒来,我宁愿周淮琛不要再追查下去。”这天,她独自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抱着马克杯,忽然喃喃道。 一旁,孟逐溪正在画架前给画稿上色,闻言轻叹:“可这不是交换啊。” 乔绵绵眼珠子缓缓动了动,对上孟逐溪。 画架在大面落地窗前,孟逐溪坐在凳子上,面朝着院子。今天阳光很好,她面容娇美,柔顺的头发上晃动着细碎的光芒。 一句话忽然就冒到了嗓子眼儿,乔绵绵轻声问:“如果是周淮琛,你会怎么样?” 问完立刻就后悔了。 其实这话她不是第一次想问,只是从未问过。太冒犯了,甚至可以说很阴暗。乔绵绵想,如果在陈卓出事以前有人敢对她说这话,她一定和那人绝交,说不定还会动手。 但孟逐溪却毫无愠色,眼睛里是她没有的勇敢和坦荡:“这个问题啊,在我向他求婚那晚就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 “嗯。”孟逐溪点头,定定看着乔绵绵的眼睛,“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她当初不曾退怯,以后就只会更加勇敢。 前路是什么她都已经准备好。 是风雨飘摇,她就扶着他,和他相濡以沫;是光彩灿烂,她站在他身边和他共沐光芒,她也受之无愧。 乔绵绵怔怔看着孟逐溪,许久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自惭形秽,又矛盾地充满了力量。 外面风铃响了一声,有客人进来。 “您好。”紧接着传来助理上前接引的声音。 乔绵绵忽然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有钱算特长吗 第92节 “请问孟老师在吗?” 门外,男人的声音礼貌温儒。 孟逐溪转头看去,刘成辉站在屋外檐下的阴影里,正往她看来。视线相交,男人脸上露出稳重和善的微笑。 “孟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刘院长!” 马克杯“啪”地放到桌面上,乔绵绵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绕过大台面的书桌就大步往男人走去:“刘院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喜极了,都不给人说话的时间,又立刻转头张罗起来:“小茶,快把我那套银壶拿出来!小利,快去拿我前两天带过来的茶!快点!刘院长,您这边请,快请坐!” 乔绵绵眼高于顶,娘胎里带出来的骄傲,何时这么殷勤过?给孟逐溪看得一愣一愣的,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当时听见刘成辉这名字会觉得耳熟。 刘成辉,乔绵绵跟她提过的,岁宜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副院长! 岁宜附院不仅是岁宜最好的医院,在全国也是赫赫有名,里面的大夫无论科研和看诊都是一流,刘成辉是岁宜附院的副院长,知名专家,年轻有为。不过他这一年来一号难求,因为去年岁宜附院在城北成立了一所精准医疗科研院,刘成辉是科研院的负责人,坐诊就少了。 但乔绵绵跟她说这些倒不是因为想去挂刘成辉的号,而是听说了刘成辉的那个精准医疗科研院拥有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医疗水平,她想把陈卓送去治疗。 她托关系见到了刘成辉,只是刘成辉以那里是纯科研院所不对外接诊为由拒绝了她。但她心里这念头没消,跟孟逐溪提过一次。 刘成辉也还记得乔绵绵:“陈太太。” 说着又看向孟逐溪。 孟逐溪连忙上前,跟着客气地喊:“刘院长,您参加研讨会回来了?” 刘成辉对于她还记得自己提过的事有些受宠若惊:“对,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了。您看方便吗?抱歉,来得突然,要是不方便我们也可以另约时间。” 乔绵绵看向孟逐溪,孟逐溪解释:“刘院长之前来付过定金。” 乔绵绵眼前一亮,立刻道:“方便!当然方便!她这会儿正闲着呢!” 乔绵绵一把扯过孟逐溪。 孟逐溪知道乔绵绵正求人办事,自然也是配合的。 今天阳光正好,小花园里,乔绵绵亲自帮孟逐溪架好画架,铺好画布,又带着两名助理进屋里去了。 绘梦的时候,为了客户的隐私和情绪,其他人都是回避的。 刘成辉坐在树下,旁边炉子上,热茶煮在陶罐里,袅袅茶香。他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跟孟逐溪缓缓说起他梦境的内容。 人的梦境是现实生活的映射,来绘梦的客户,他们的梦境里总会有他们真实的模样,却又有着在现实中缺席的精彩故事。比如怀孕的宝妈来绘胎梦、不婚主义者梦里邂逅了完美情人、打工人梦见中了彩票连数字都精确得可爱……如果说生活是一堆平凡琐碎的日常,那么大多数人选择记录下来的梦一定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或者是惊喜、或者是执念,它总是契合了人内心深处的渴求,才值得他们格外郑重将它记录珍藏。 但刘成辉的梦却不是这样的,没有故事,也没有主题,它就是一个个平凡而又琐碎的日常,堆叠着他日复一日接触到的那些元素——白大褂、实验室、试剂架、鱼缸里的鱼、闲时逗的猫、整间屋子的猫玩具…… “书架很高,顶到了天花板,旁边的梯子一直在那里,方便我随时爬上去取最上层的书。” 孟逐溪按照他的描述一一落笔,她总是能精准领会到他想要表达的画面,甚至色彩。虽然这只是草稿,但刘成辉已经很满意。 孟逐溪却画着画着笑了出来,刘成辉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困惑问:“孟老师,怎么了?” 孟逐溪抬头看向他:“没什么,感觉我占了好大的便宜。” “便宜?” “对,感觉我不像是在绘梦,倒像是在把您家里和办公室一比一还原。” 刘成辉自嘲地笑笑:“我这人太无趣了是不是?连梦里都是些琐碎的东西。” 孟逐溪作为绘梦师,只能用画笔将客户的梦境呈现在画布上,而不能评价,这是职业操守。当然也有客户非要她评价的,这种时候她一般都是直接回馈情绪价值。 比如现在,刘成辉这么问,她便自然地笑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不定最惊心动魄的故事也往往藏在平平无奇的琐碎之下。” 刘成辉微怔,而后含笑点头:“你说得对。” 孟逐溪又问:“那您呢?您是什么样子的?” 刘成辉深深注视着她,犀利的眸光藏在眼镜片后,半晌,他缓缓反问:“你说呢?” “这是您的梦,我可做不了主。” 孟逐溪笔头点了下画面的空白处。 背景画好了,该呈现主角了。 刘成辉恍然失笑,半开玩笑道:“画背影吧,背影显高。” 孟逐溪提醒道:“可是如果画面中心只有一个潦草的背影,画面会有些失重感。” “要是画正面,怕是就不只失重,你这么漂亮的画都要失色了。” “失色?” “对,黯然失色。”刘成辉笑着摇摇头,“我其貌不扬,就不露脸了。” 孟逐溪忙说:“您太妄自菲薄了。” 刘成辉不置可否,略一思索:“或者,你可以给我画张帅点儿的面具。” 当天只是初稿,刘成辉描述完了梦境大体的模样,看过初稿满意后就离开了。 乔绵绵也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再次向刘成辉表达了想要将陈卓送去他那里治疗的心愿。刘成辉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拒绝,只说:“陈太太可以先来我们科研院看看,了解下情况。” 他这一松口,乔绵绵立马抓住机会,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趁热打铁:“那就明天吧!明天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乔绵绵就拉着孟逐溪一起去了位于城北的精准医疗科研院。 第83章 岁宜医学院第一附院属于国内第一梯队的综合大医院, 实力雄厚,这几年陆续建了两个分院,一个是城南的杏林分院, 一个城北的精准医疗科研院。杏林分院主要用于临床接诊,救死扶伤, 对总院病人做一个分流。精准医疗科研院则全院用于科研,并不接诊病患。 所以地理位置上也有差异, 接诊的杏林分院位于闹市区,周边配套成熟。而做科研需要沉静投入, 科研院就建在远郊,周围几十里地几乎没什么人烟,只有偶尔远远看到深山里孤零零一两户农家。 乔绵绵是孕妇, 孟逐溪开车。郊区的路不宽,最窄的地方迎面过辆车都难, 孟逐溪平时不怎么开车, 水平也就那样,错车的时候都全神贯注地捏着方向盘, 小心翼翼。 乔绵绵单手支着头, 看她那样直乐,问:“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 孟逐溪认真注视着前方:“放心吧, 肯定把你安全送到。” 乔绵绵又忍不住道:“岁宜附院也是人才, 这犄角旮旯的地儿都能被他们翻出来……诶你小心点,别开到河里去了。” 乡间小路弯道多, 七拐八拐的。一旁是河堤,底下是江河。 就这么开了一个小时, 两人总算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都有被这地方震撼到。 怎么说呢?那感觉, 像是乡野间建起来的一个小王国。 岁宜的山不高,但确实有山,并且山和水连在一块儿,远离城区,雾岚漂浮于山间,有种别处没有的灵气。刘成辉的科研院就坐落在山水间,是一个独立的园区,大门气派,入口宽阔,至少是刚才她们一路开过来那条路的好几倍宽。门口保安两边站岗。 科研重地,进去的车辆都需要先报备,孟逐溪出发前已经跟刘成辉报备过了车牌号,保安很快放行。 孟逐溪将车开进去,刚停好,刘成辉就出现了。穿着白大褂,温文尔雅地从大楼里出来。 “刘院长,叨扰了。” 两个姑娘下车,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乔绵绵肯定不能空手来,提前准备了礼物,将一个大礼盒递给刘成辉。 刘成辉连忙拒绝,乔绵绵笑道:“您以为是什么?就是点儿水果。” 刘成辉这才接,又问:“你们9点就出发了,怎么这会儿才到?是不是太偏,半路走错了?” “没有,她开得仔细。”乔绵绵朝孟逐溪挤挤眼。 孟逐溪怪不好意思的:“路窄,弯道多。” 刘成辉温和笑道:“多开几次就熟悉了。咱们这儿超市老板长期往返进货,说打着瞌睡都能开。” 孟逐溪瞪眼儿,难以置信:“那么多弯道,下面还是河,打瞌睡怎么开?” “谁知道呢?肌肉记忆吧。”刘成辉一面带着两人往科研大楼走,一面闲聊起来,“听说有次实在太累,半路睡着,都不知道开了多久,忽然睁开眼睛,人还好好在车上。” 孟逐溪:“人在车上,那车在哪儿?河里吗?” 刘成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也一本正经答:“不,还在路上。” 小半个上午的时间,刘成辉带着乔绵绵和孟逐溪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 这里虽然是附院分院,但专注科研,医院里病床最多,这地方则是五花八门的仪器最多。也没有病人,倒是有不少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要么就是穿着制服的后勤人员。刘成辉是这地方的话事人,总院副院长兼科研院院长,其他人见到他都恭恭敬敬打招呼:“院长。” 刘成辉点了下头,一面侧头向乔绵绵介绍:“我之前跟你说的不是推脱,我们这里只做基础研究,你也看到了,我们目前还不具备临床诊疗的资质和能力。” 乔绵绵看着实验室里运转不停的设备,心里重重的。 “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他说你们这里拥有眼下最先进的设备,专注于技术研发,开发个性化的治疗方案,尤其是针对神经系统上的疾病。” 陈卓就是神经系统中毒,她想,这不就是对症的吗? 刘成辉:“我们确实在做神经和基因方面的疾病机制研究,但研究离临床还有很长一段路。” 乔绵绵不再说什么,轻轻吐出一口气。 孟逐溪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替她道:“刚才在楼下病房里,好像也有一位病人,他是病人吗?” “他是病人。”刘成辉道,“我们有时候为了获取精准的研究数据,会招募符合特定研究条件的病人,像患有特定疾病、处于特定疾病阶段的病人,让他们参与到研究项目中,相应地,我们也为他们提供诊疗服务。” 乔绵绵刚要说什么,刘成辉定定道:“但是陈太太,您先生的身份和身体条件都不适用这样的治疗方式。” 他说到这里,忽然看向孟逐溪,安静了几秒,由衷道:“我个人建议,最好让他留在现在的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出来的时候是中午了,乔绵绵有些心不在焉,孟逐溪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识趣地告辞。 刘成辉看了眼时间:“一起吃个午饭吧。” 园区内有全套的衣食住行配套,科研区和商业区分开运行,孟逐溪以为就是在园区里吃饭,刘成辉却带着他们去停车场。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回头对她们道:“跟我开。” “回城里吃吗?”孟逐溪问。 刘成辉失笑:“想什么呢?这地方又偏又远,我还每天回城,当我是牛马呢?去我家。” 孟逐溪下意识觉得不好,想婉拒,刘成辉抢先道:“就800米,5分钟,一脚油门就到。刚好那幅画里不是还有些细节吗?自己去看看?” 她们有时候绘梦,如果客户要求,客观条件需要且允许,她们也会把画架搬到客户家里去。但到目前为止,提出这种需求的一般都是女客户,比如之前怀孕的姐姐,不方便挪动,她想绘的又是胎梦,很多元素都在她们家里。那时候孟逐溪就带着两个助理上门。 不过那家在市区,这里……是郊区。 跟信任不信任无关,她就是觉得这荒郊野岭的,虽然说这里这么大个园区,人家又是正经医院的副院长,不至于……但该有的边界感还是要有的。 “不……”孟逐溪。 有钱算特长吗 第93节 “走吧。”乔绵绵。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乔绵绵已经心不在焉地点头答应了。 没办法,这也是两人性格决定的,孟逐溪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虽然大多数时候热情大胆,但本质上还是敏感细腻的,乔绵绵却不同,她是真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让着她。而且她出来干工作,骨子里还是敬业的。刚才是她有求于人,现在是客户要求,不管怎么想,都该过去看看。 再说了,她们以前去客户家是两人一起,现在不也是两个人么。 乔绵绵已经爽快地坐上了车。 孟逐溪:“……”行吧。 刘成辉的别墅坐落在山里,后现代的风格,灰白色外观,线条简约锋利。 就在园区前面,真一脚油门,还不到5分钟。其实她们刚才来的路上远远就见着了,乔绵绵还夸挺会设计来着,没想到就是刘成辉家。 他们到的时候,一位中年阿姨刚从里面出来,女人笑着喊:“院长回来啦?菜已经放您家里了。” 刘成辉客气道谢,回头对孟逐溪她们道:“她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那超市老板的太太,付姐。” 孟逐溪觉得很惊奇,乔绵绵点评:“旺夫。” * 卷宗里没理出头绪,周淮琛拿起车钥匙去了趟学校。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到现在为止,一定已经有血液样本遗失了,只是以某种被他们忽视的方式,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岁宜初高中学校近1000所,他们之前其实已经全部摸排过一遍,对每一所学校都调查了学校近三个月内组织过几次大规模体检。调查结果可能都不止全市一致,全国都是一致——老生不做体检,就新生入学那么一次体检。 周淮琛漫无目的开着车,到了岁宜附院附近,随机看见一所,把车停下,走了进去。 学校的保安流动性挺大的,他们年前才调查过一次,今天守门的保安就不是上次那人了。守得也不怎么严,周淮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连证件都没出示,保安就把他放进去了。 这个时间,学生都在上课,校园里透着一股书味的安静。 周淮琛沿路走到篮球场,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篮球砰砰砸落,球鞋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高中男生已经很高了,差不多都有一米七甚至一米八,里面最高那个男生耍帅,一个假动作避开防守,抱着篮球大步灌篮。没想到篮球没灌进框里,灌到了篮板上,弹回来,怼脸砸了他一脸。 灌篮没成反被球灌,男生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周围队友哈哈哈笑出猪叫。 周淮琛在远处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十六七岁的年纪,热血又沙雕的少年,真好啊。 篮球弹到他脚边,他顺手截住。 被篮球砸到地上那男生丢尽了脸,又扯着球衣站了起来,回头找球的时候正好看到周淮琛脸上的笑意,没好气冲他挑衅道:“大爷,别看热闹了,球还回来啊!” 周淮琛慢条斯理挑了下眉。 谁大爷? 他没吭声,就远远站在场外,隔着老远。手里篮球漫不经心运了两下,忽然两手托球,对准篮球框,稍稍一踮脚尖,身体笔直,长臂往前一抛—— 篮球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漫长的抛物线,从一群少年头顶飞过。 所有人目光紧跟着追随过去,篮球下落,穿过球框中心,边儿都没碰着,直直砸落在地。 “砰——” 球场上霎时响起一阵喝彩,有男生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帅!” 周队长也挺不谦虚的,冲着喊他大爷那男生,劲儿劲儿地问:“还是大爷吗?” 男生嘿嘿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中场休息,一群少年坐在篮筐下,扯着球衣擦汗,一开始挑衅周淮琛那男生已经改口喊“哥”了。 “哥,你是老师还是家长?” 另一名男生拍了下他头:“能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儿?肯定是老师啊,你家家长这么年轻?” 周淮琛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给孟逐溪当家长那回。她泼同学一脸水,他去学校赎她,一走进办公室,见小姑娘垂着头坐在角落里,老师问他是谁,他朝她点了点下巴:“她家长。”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不放心上的黄毛丫头,现在已经是他老婆了。 “家长。”周淮琛勾着唇笑,一半真一半假说,“我朋友妹妹在这儿念书。” 朋友妹妹是真的,在这儿念书是假的。 男生争赢了,冲同学洋洋得意。 周淮琛趁机问:“你们高几?” “高二。” “小伙子身体不错,学校每年都体检吗?” “不啊,入学才体检。” 另一名男生道:“不对吧。” 周淮琛注视着他。 “高考完也要体检。” “……”抖什么机灵呢? 周淮琛不再跟他们扯淡,起身准备走了。 几名男生看看时间差不多要下课放学了,也不打球了,勾肩搭背地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吃午饭。 “门口盖饭吧。” “算了,还是吃食堂吧,别又弄出个乙肝病例,到时候学校再来个大筛查,密接全给拉去抽血,折腾人。” 周淮琛猛地停下脚步。 “什么筛查?” 就是近期做的筛查,离现在不到半个月,那时朱竞晖已经落网,“破网”行动明面上宣告结束,警情通报也已经出来。 起因是年后开学,附中有学生查出乙肝,乙肝是传染性疾病,一旦在学校传染开,后果将不堪设想。校方于是开启紧急预案,立刻组织密接学生和教职工前往最近的岁宜附院进行筛查。虽然不是全校大筛查,但参加过筛查的学生也有近7000人。 原来在这里! 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周淮琛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次大筛查才是h真正的手笔! 他立刻召回专案组全体成员,雷厉风行赶去岁宜第一附院。 * 孟逐溪一开始心里还是暗暗警惕的,没想到刘成辉还真是一个随性的人,喊她们去他家吃饭只是单纯地因为他自己饿了,为了不失礼才顺便招待了她们。他习惯自己做饭,都是自己下厨,这让孟逐溪和乔绵绵两个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她们有求于人,最后还跑到别人家里吃白食。 她俩倒是想帮忙来着,奈何一个比一个没用。后来孟逐溪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可以洗碗,刘成辉直接拉开他家的超大洗碗机。 孟逐溪讪讪夸:“你家洗碗机真高档啊。” 刘成辉放松下来的时候人还挺风趣的,笑着问:“链接发你?” 乔绵绵在一旁哈哈大笑。 孟逐溪:“……” 算了,等画画好的时候再给人送点礼,权当是今天的回礼吧。 下午回去,还是孟逐溪开车。有了开过来那一趟的经验,孟逐溪开得顺手多了,就是最窄那地方遇见一辆拉货的货车,货车又高又大,错车的时候孟逐溪还是有点儿慌。 乔绵绵驾龄十多年了,年少轻狂的时候没少危险驾驶,这种对她而言就是小场面。她解开安全带,对孟逐溪道:“我来。” 然而她还没下车,货车就开始主动往后退,退了好长一段,才退到宽敞的地方去。 孟逐溪心里感激得不行,错车的时候停了下,探出头说:“谢谢您。” 师傅是一个高大精壮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陈旧的深色夹克,脸上有着风吹日晒的黝黑和粗糙,笑着说:“不用谢,你们就是刘院长的朋友吧?” 孟逐溪心里下意识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哪里怪。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在园区里开超市,大家都喊我大罗。我老婆平时去刘院长家里送点儿新鲜肉菜,她中午在刘院长家见过你们,刚跟我说两个可漂亮的小姑娘,我一瞧你们这车牌号怪眼生的,又见两个这么俊的姑娘,一猜就猜着了。” 原来这人就是刘成辉说的开车睡着的超市老板,孟逐溪客气地笑了笑。 乔绵绵问:“你是付姐的老公?” 超市老板:“对,那是我媳妇儿。行,你俩过吧,后面路都宽敞了。” 孟逐溪再道了谢,把车开走了。 乔绵绵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很快开远的大货车,点评道:“这里人还挺淳朴的。” 孟逐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儿敏感了,无意识轻蹙了下眉:“他们内部之间消息好灵通。” “肯定啊,”乔绵绵不以为意,“这里方园几十里就他们一个园区,里面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相互之间都算是亲戚朋友了吧。不过这事儿也不一定,还是得看管理者,刘院长厉害,把一个单位管理得跟个大家庭差不多了。” “大家庭?” “对啊,你没发现吗?这里人虽然不多,但不管是科研人员还是后勤人员,他们对刘院长的态度都有种普通下级对上级没有的亲近和信赖。” 乔绵绵这么一说,孟逐溪回想今天见到的那些人,好像还真的是。 一般下级对领导的态度大多都是表面唯唯诺诺,背地里斗智斗勇,但不管是表面还是背地,本质都是对待敌人似的警惕。这里的人却没有那种对抗的感觉。 乔绵绵想想今天的经历,又夸了一句:“刘院长人真是不错。” 说着又自嘲笑笑:“衬得咱俩跟没礼貌的废物一样。” 孟逐溪争辩:“我有礼貌,我想洗碗来着。” 乔绵绵不客气道:“幸亏人没让你洗,不然你也洗不好。” 孟逐溪:“……” 乔绵绵还嘲笑她:“是不是忽然发现,这辈子就吃了没特长的亏?” 孟逐溪感觉自己膝盖正中一箭,沉默几秒,负隅顽抗问:“有钱算特长吗?” 这要是以前,在乔绵绵面前孟逐溪都不是特别有底气说这话,这不是结婚了吗?周队长把家里钱都给她管了,嘿嘿! 乔绵绵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嘴狗粮,失笑:“算,怎么不算呢?” * 狗粮有是有,但不多,那天以后,周队长又一个星期没见人影儿。这个人影儿不仅包括摸得到亲得着的肉.体,还包括手机屏幕上的帅脸。 有钱算特长吗 第94节 他那案子紧迫起来,没日没夜地加班,别说打视频了,三五天能回她一条消息。 有了上次暴露的经历,这次犯罪团伙在血液样本上动的手脚更加隐蔽,专案组第一遍都没查出来,还是周淮琛锲而不舍地坚持,向上申请了医学专家协助,第二遍才查出猫腻。 附中传染疾病大筛查总共采集到6978份血液样本,送检后全部过关,没有发现疾病传染和扩散,之后院方依规对这些血液样本进行了处理,每一份都记录在册。 只有其中200份数据不对,并且对应的血液样本不知所踪。 第84章 兵贵神速, 专案组立刻将四名涉案嫌疑人逮捕,带回审问。审问期间,所有办案人员禁止对外联系, 包括周淮琛。 当然这些孟逐溪都不知道。 周淮琛不见人影儿,她肯定是想他的, 不过明白他对这个案子的看重,也没打扰, 都没给他发消息,反而是客户跟她聊得更多, 当然这客户也不是刘成辉。 三个助理都说刘成辉是天使客户,就是除了付钱,其他时候你不找他, 他绝不会来打扰你。当然孟逐溪也不会因为人家天使就怠慢,投桃报李, 她给他的画都画得格外认真。 期间微信上跟他确认过几次, 他都说没问题。一个多星期后画完成了,给刘成辉确认后送去装裱, 最后完成又给他最后拍照。刘成辉应该在忙, 大半天没回她。 他们跟客户交流的微信是工作室的账号,刘成辉回消息的时候, 孟逐溪已经回家了, 乔绵绵刚好看到。 刘成辉发的语音:“抱歉,最近院里有些事, 刚看到你的消息。我最近有点忙,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过来取画。” 他发完语音, 直接把尾款通过微信转账过来。 乔绵绵这人对天使客户一向维护得十分到位,更别说对方还是刘成辉, 当即拿起手机,殷勤道:“那我明天给您送过去吧。” 刘成辉过了一会儿,回:“有劳。” 乔绵绵放下手机,进去把她们提前准备好的回礼拿出来,准备第二天跟画一块儿送过去。 孟逐溪第二天上班才知道她要去送画,今天两名助理去了客户家,一名助理请假,乔绵绵一个人大着肚子把画放上车,就准备开过去。孟逐溪忙拦下她:“让快递送过去吧。” 乔绵绵笑睨着她:“我收钱的时候跟人说我亲自去送,结果钱收完了我打发个跑腿过去,连回礼都是让跑腿送的。孟逐溪,你家就是这么教你做生意的啊?” 孟逐溪想了下:“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车上,乔绵绵还故意吓她,说:“你今天开车可得打起精神,路上车说不定特别多。” “为什么?” “我看网上说岁宜医学院承办了一场精准医学国际研讨会,就安排在城南那个科研院开,今天应该挺多人都会去。” “啊……”孟逐溪懊恼地叹了一声。 乔绵绵也挺好奇的:“按说你家应该挺早就给你买车了,你怎么还开成这个样子?” 孟逐溪老实说:“但我平时不怎么开啊。” “懂了,懒。”乔绵绵一针见血,“要不我来?” 她刚这么说,手机响了,乔绵绵接起来,没听两句,急道:“怎么会发烧呢?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电话是医院那边打来的,陈卓昏迷久了,呼吸道的分泌物难以排出,产生了肺部感染。 孟逐溪立刻掉头,把车开到医院。 陈父陈母都到了,医生刚做完检查。陈卓的情况不严重,挂了消炎药,很快指标就稳定了下来。 乔绵绵心里还是觉得很累,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她坐在病床前,疲惫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不能坚持,她只是不想坚持啊,她更想带着他走出困境。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孟逐溪陪在她身边。 陈母上前拍拍孟逐溪:“好孩子,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没事的。” 乔绵绵没动,对孟逐溪道:“你回去吧,我请几天假。” 陈母忙说:“不用绵绵……” “妈。”乔绵绵打断了她。 陈母便不再说什么。 乔绵绵仰头看向孟逐溪:“刘院长的画和礼品,就只能你自己送过去了。” 孟逐溪点头:“好。” 出门的时候,乔绵绵忽然喊住她:“对了,他们今天开那研讨会,你帮我去听两耳朵,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听不懂也没关系,就随便看看。” 孟逐溪转头看着她,乔绵绵坐在那里,背着窗外的光,苍白的一张脸隐没在晦暗的阴影里。 她知道,自从陈卓生病以后,从小最怕学习的乔绵绵就迷上了去听各种医学研讨会和论坛。只要岁宜有大型的学术论坛,她都会过去看看,她其实也听不懂,大多就是顺道过去坐坐。 大约人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就会想要找个地方坐坐。 孟逐溪:“好。” 跟乔绵绵说的不一样,路上的车不多,大概是因为她去晚了,已经错过了早高峰。倒是到地方的时候,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一排排的,都没位置了,最后还是保安指挥着她给停到路边。 她给刘成辉发消息说她到了,刘成辉没回,应该是正在忙。她想到人家在开会,便没把画拿出来,自己下了车。 保安认得她,殷勤地替她刷了大楼门禁:“研讨会在七楼,刘院长办公室在九楼,这个点儿他不一定在会议厅,您要不先去院长办公室看看。” 孟逐溪道了谢,坐电梯上九楼。 刘成辉办公室门锁着,没在办公室,孟逐溪便打算去七楼,刚好去看看研讨会什么情况。 这些大楼修得弯弯绕绕的,孟逐溪绕了一圈儿没找到上来那部电梯,另一部电梯只停靠双楼层,她懒得找了,想着就两层楼,索性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楼梯下去。 还没走到八楼,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英语,外国人,口音很重。 孟逐溪一下子停住脚步。 中国人学习英语太多年了,这么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一听见英语就竖起耳朵,生怕接下来的abcd不知道选哪个选项。尤其还是这么叽里呱啦又快口音又重的英语,就会让人条件反射生出一种紧张和压迫感。 等那条件反射过去,孟逐溪想笑。 她这是干嘛?人家打电话呢,她在趁机练听力吗?偷听不道德,孟逐溪正想走回去,却忽然在一堆叽里呱啦里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chen zhuo。 老外的汉语没有声调,孟逐溪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紧接着又听见了另一个名字——qiao mianmian。 没错,这个人就是在说陈卓和乔绵绵。 孟逐溪安静地竖起耳朵。 她的英语整体不行,听力和口语却还马马虎虎,虽然对方说得很快,她不能跟上每一个单词,有几个词却是听懂了的。 hospital(医院),remain unconscious(昏迷不醒), qiao mianmian has believed me, but……(乔绵绵相信我,但……),he refused (他拒绝)。 乔绵绵跟他认识?他又拒绝了什么?“他”是谁? 孟逐溪听得一头雾水。 陈卓那样的身份,怎么会跟外国人有关系? 孟逐溪直觉不太对,小心翼翼将头探出楼梯栏杆,往下看去。 7楼消防门后果然是一个体型高大的外国男人,他正在打电话,是典型的西方人立体深邃的五官,脸型有点长,下巴上挂着络腮胡子。他显然正憋着气,在那方寸之地烦躁地踱来踱去。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忽然咬着字,格外缓慢地说了一句,这句孟逐溪完全听懂了—— “he has betrayed us!”(他背叛了我们!) 谁背叛了?他们又是谁? 孟逐溪背脊莫名生出寒意,她从小就惜命,遇见打架都从不围观的,到这里便不敢再听下去,连忙转身蹑手蹑脚地往回走。没想对方却格外敏锐,她刚走回九楼,就听见背后打电话的男人忽然厉喝一声—— “who's there!”(谁在那儿!) 紧接着,脚步声便追了上来。 孟逐溪头皮一麻,连忙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拔腿就跑出去。 可惜她平时不爱锻炼,关键时候跑不快,对方很快就追了上来。 孟逐溪脑子里正一团乱,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刘成辉的声音:“孟老师?” 这当下,孟逐溪真是如闻天籁,转头一看,刘成辉一身正装,正从电梯里出来。 与此同时,那个外国男人也追过来了。 刘成辉大步走到孟逐溪身边,面对着男人,微笑着打招呼:“harper, 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叫harper的外国男人没有说话,眯眸直直盯着孟逐溪。 那个眼神说不出的阴暗凶狠,让孟逐溪一瞬间联想到了秃鹫。她轻轻颤了下,下意识往刘成辉身后站了站。 刘成辉挡在她前面,对着harper,温和却有力道:“好了,马上就到你发言了,快上去吧。” harper盯着刘成辉几秒,忽然勾了下唇:“知道,这里你说了算。” 等harper进了电梯,刘成辉转身看向孟逐溪,皱眉问:“怎么是你?我以为是陈太太过来。” 孟逐溪一张脸这会儿还白着,思绪也有点乱,胡乱解释道:“她家里有点事,我替,不是,就由我送过来。” 刘成辉眼镜片后的黑眸注视着她。 他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了两秒,道:“今天这里人有点杂,我一时也走不开。这样,我让付姐带你去我家,你在那里等我,我忙完了送你回城。” “不用,”孟逐溪忙道,“我把画交到您手上我就回去了。” 刘成辉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轻而有力道:“今天这里来往车多,你一个人开车会有危险。” 孟逐溪大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刘成辉,刘成辉的眼睛深黑,目光坚定。 一瞬间,孟逐溪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刚才那个外国男人离去前看她的眼神,莫名发冷。 不,不会吧?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敢的吧? 而且她也没有听到什么啊!没必要报复她吧? 孟逐溪感觉自己有点冤,脱口而出:“我英语不好的,我连六级都没过,四级还是考了两次才擦线过的!” 刘成辉一怔,而后失笑:“我知道。” 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怕我这边等太久,也可以打个电话,让朋友过来接你,但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先跟付姐去我家坐会儿。” 孟逐溪心里权衡了一下,惜命地点头:“那行,我打电话让我哥来接我。” 有钱算特长吗 第95节 “你哥?”刘成辉顿了下,“也行。” 他亲自把孟逐溪送下楼,上次超市老板的老婆已经等在下面,她带着孟逐溪离开。 等孟逐溪把车开走了,刘成辉抬头。九楼,他的办公室落地窗后,站着一个外国男人。 男人也正看着他,目光像食腐的秃鹫,尖锐且凶狠。 刘成辉没有问harper是怎么进他办公室的,泰然自若地走进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harper坐不住,暴跳如雷地问:“你在做什么?” “你太冲动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刘成辉慢条斯理给自己接了杯热水,“中国有句话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harper咬牙切齿道:“她听到我打电话了!” 刘成辉无所谓地耸耸肩:“你那个破口音,别说她了,我都听不懂。她还没听懂呢,你先坐不住,上来哐哐给自己两刀?” “她还是乔绵绵的朋友!乔是陈卓的老婆!那个让我们三年努力白费现在不得不重头再来的陈卓!” 刘成辉:“你也说了,只是朋友。” harper很高,比刘成辉高出半个头,闻言,他眯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审视着刘成辉。半晌,道:“你喜欢她?” 刘成辉抬起眼皮,看了harper一眼,不置可否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harper,男人双手用力按到他面前的桌面上,俯身盯着他,大声道:“你就是为了她,才不肯答应将陈卓转移到这里?” “你想多了,”刘成辉轻笑了一声,“我拒绝乔绵绵送羊入虎口的时候,还不认识她。” “那为什么?” 刘成辉淡道:“立场不同而已,没必要赶尽杀绝。陈卓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这样就可以了。” harper讽刺道:“呵,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爱国主义者。” * 付姐日常给刘成辉送菜,手里有他家钥匙,她将孟逐溪送到后就打算走了,客客气气笑道:“那孟老师,您自己在这儿坐会儿,我超市里还有活儿,就先回去了,中午我再过来给您送吃的。” 孟逐溪哪儿好意思让人给她送饭,她又不是真的废物,忙道:“不用不用,我把画放下也回去了。” 她看外面也没车,而且刚才那个外国男人不是回去发言了么? 现在是法治社会,她刚才也是胆小被吓糊涂了。 付姐闻言,脸上的笑容敛去,看着孟逐溪:“孟老师,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说。但刘院长既然这么安排了,您就听他的吧,他不会害你的。” 孟逐溪刚壮起来的胆子立马就被付姐那一句“不方便直说”给吓了回去,慌得一比地看着她。 咋滴?这地方太偏了,法律管不到吗? 付姐苦口劝道:“孟老师,我知道您家里条件不错,而且现在也是法治社会,不管是家人还是法律都能给咱撑腰,咱们当然没有必要怕事。但有的事情,一开始就没有必要牵扯上身是不是?你就比如说我超市进货吧,我明知道这家货有问题,我直接换家进货不就好了?我干嘛非得去进他家的,进完再跟他没完没了地扯皮,然后他找人整我,我再找人整他,没必要,是不是?” 才见两次面,对方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属于掏心窝子了,孟逐溪领她这份情,点点头道谢:“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付姐又担心自己说重了,立刻笑着打了个哈哈:“但你也别担心,主要是你一个小姑娘娇娇弱弱的,落单不好。你看新闻上那些落单的小姑娘,万一点儿背呢,是不是?最好还是等院长送你,或者你让人来接你。” 孟逐溪笑了笑。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干活儿了,你要有事儿就打那座机,拨1,我几步路就过来。” 付姐离开后,孟逐溪打开手机。 周淮琛在置顶最上方,她幽怨地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几秒,默默跳过。 算了,他肯定接不到电话,不为难他了。 她又找到孟言溪,拨了个语音过去。 孟言溪可能在给他儿子换尿布吧,没接。 孟逐溪也不为难他,往下滑,到路景越,停了一下,没拨过去。 路景越不在岁宜。 说来她越哥这几年情路坎坷啊,元宵节那天好像坎坷到了顶峰,全程失魂落魄的,不停看手机,看完更加失魂落魄,结束后连夜去了机场,听说还直接把喝了酒蹭他车的孟言溪给丢在了半路上。 孟言溪到现在说起来都气得跳脚。 算了,还是等孟言溪回她电话吧。 倒是想起来外国男人那通电话,孟逐溪想想给乔绵绵发了条消息,委婉地问:【你和陈卓,你们有得罪什么人吗?】 乔绵绵没回。 孟逐溪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大概是因为在山里,信号不是很好,一会儿有信号一会儿没信号的。她便放下手机,去把打包好的画拆开。 孟逐溪也不好在别人家里乱窜,把画暂时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自己坐回对面的沙发又再次端详起来。 这幅画虽然她真的在很用心地画,但她自己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不过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哪里不满意,几次和刘成辉沟通,本来指望他能指出来,但他却还挺满意的。 孟逐溪双手撑在身后,盯着那幅画看。 实验室、白大褂、试剂架、矗立的书架、书架旁的梯子……戴面具的医生。 她本来打算给刘成辉画成夜礼服假面那样,风度翩翩的骑士,上半边脸遮住,露出英俊的下颌线,就特别符合刘成辉的要求——显高显帅。可是等他给刘成辉画了夜礼服假面的黑色帽檐、黑色长袍、皮革马裤、皮手套和手杖,刘成辉却自己选了一张鸟嘴面具。 黑色的面具上,突兀地支着一只长长的鸟喙。别说显帅了,跟帅压根不沾边,就这套装扮,盯着看久了甚至有点儿阴森。 但要细说,也并不是这张面具让孟逐溪感觉怪怪的,她说不出来哪里,感觉整体都怪怪的,甚至连他脚边的布偶猫都没现实中的招人喜欢。 刘成辉家里养了一只布偶猫,是母猫,上次她和乔绵绵来的时候母猫刚下了崽,生了整整一窝的小奶猫,有六只,小小的奶奶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软趴趴地窝在母猫怀里,萌得她们心都要化了。 乔绵绵当场就要领养,刘成辉抱歉地说出生前就已经找到了领养人,已经跟对方约好了,等再过一两个星期,奶猫眼睛能完全睁开了,对方就来领。 孟逐溪正想着不知道猫送出去了没有,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猫叫。孟逐溪也是怪无聊的,坐在沙发上,有一喵没一喵地应。就这么人猫交流了一会儿,母猫从楼梯上下来,摸到了她的脚下。 孟逐溪弯身去摸她软乎乎的毛毛,笑眯眯跟她交流:“哈喽,我又来啦。” 布偶猫仰头看着她,长长地“喵”了一声。 “你的宝宝呢?还没办法下来玩儿吗?” 布偶猫嘶声发出几道长长的“喵”。 孟逐溪听着这声音不太对劲,布偶猫咬住她的裤脚,开始往外拉她。 刘成辉是个慷慨的猫爸爸,给猫还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里面除了猫窝,还有整整大半个房间的猫玩具,堆了满地。像养儿子女儿一样。玩具太多了摆不过来,角落里还压着一个玩具收纳箱。 孟逐溪来人家里,自然不好乱进人房间。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可是猫使出吃奶的劲扯着她的裤腿,叫得撕心裂肺,她又怕她的猫宝宝出了什么事,便跟着猫来到了二楼。 一上楼就听见其中一只小奶猫凄惨的叫声,因为太小了,声音没有母猫有力,就趴在猫窝里,自己喵呜喵呜地叫,像在哭一样。 孟逐溪上前检查,才发现是母猫把小奶猫的眼睛抓伤了。 “乖乖,怎么抓这么深?都流血了啊。” 小奶猫可怜巴巴地趴在那里,它的眼周有一道抓痕,血从伤口渗出来,周围一团血迹,皮肤也肿了起来。小奶猫因为疼痛,眼睛紧紧闭着,偶尔睁开,又因为难受不停地眨眼。 孟逐溪仔细给小奶猫看了看,只是周边的皮外伤,没有伤到角膜和结膜,出血也不算多,清理下伤口就可以。 孟逐溪立刻去楼下厨房准备了生理盐水,她不好乱翻人家东西,就只拿了桌面上的纸巾上来,用纸巾蘸着生理盐水,动作轻柔地给小奶猫清理伤口。 伤口清理好了,小奶猫不再凄厉地叫唤,但嗓子眼儿还是哼哼唧唧的,像不舒服的小宝贝在撒娇。孟逐溪轻轻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安慰:“没事的啊,别怕,等刘院长回来给你买眼药膏,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小奶猫像是能听懂似的,孟逐溪安慰了几句,它竟然真的就不再哼哼唧唧了。闭着眼睛趴在猫窝里,像是又睡着了。母猫“喵喵喵”地在她腿边,像是在道谢,还主动叼了球过来,一双湛蓝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她。 孟逐溪好笑问:“你想跟我玩吗?” “好啊。”孟逐溪接过球球,往远处一扔。 布偶猫立马跑出去,将球叼回来,回到她身边。孟逐溪再扔,猫咪再去捡,一眨眼,又给叼回来给她扔,乐此不疲。 孟逐溪也乐了:“瞧你这馋样,你主人平时不陪你玩吗?” 她说着,将手里的球随手一扔。 球刚好滚到了角落里。 角落里堆着好大一堆猫玩具,下面还压着一只收纳箱。收纳箱很大,塑料的,白色的盖子,箱身是蓝色。 布偶猫飞奔过去,爪子胡乱扯开上面的玩具,没找到,以为球在收纳箱里,又用力去掀收纳箱的盖子。 盖子盖得很严,布偶猫爪子抓了好一会儿,盖子都纹丝不动,孟逐溪听见猫爪子抓过塑料留下的尖锐的声音,上前去帮她找球,猫爪子一不小心按到箱子的卡扣,收纳箱自动打开。 一股冷气倏地冒出,正正扑到孟逐溪的脸上。 孟逐溪猝不及防看清里面放的东西,脸色刷地苍白,僵在原地。 那根本不是什么猫玩具收纳箱,那是一只低温冷藏箱!里面整齐放置着好几排试管,每支试管里装着血液,罗列在一起粗略数有足足一二百支。 最角落里,少了之前那些猫玩具的遮挡,一条白色的电线隐约露出来。 冷藏箱还正通着电。 * 报警! 片刻的呆滞后,孟逐溪反应过来,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1、1、0。 然而却拨不出去,连试两次都失败以后,孟逐溪才注意到右上方的信号是空的。 这个房间没有信号。 她当机立断下楼去找信号,走了两步又迅速返回,对着那个低温冷藏箱里的血液样品拍下照片,又匆匆下楼。 然而楼下也没有信号。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有断断续续的信号……孟逐溪心里又怕又慌。 她环顾四周,想去找路由器,没有找到,视线却再次落到电视柜上那幅画。刘成辉的梦境里,此刻那张鸟嘴面具就像是有了什么阴森而又邪恶的灵魂,直勾勾盯着她。 她怯懦地移开视线,又猛地转回去。 h。 她忽然注意到,在画面的右下角,如果不看其他,单独将地毯上那几条墨绿色的线条放在一起,正好是一个手写的h。 不是打印出来的方方正正没有灵魂的h,而是手写体,一个下笔利落锋利、线条优美绵长的h。它正好出现在那个位置,就像是一个张扬又嚣张的签名,肆无忌惮地给这幅画落款。 孟逐溪的目光又转向画面正中的鸟嘴面具,此刻的那只鸟像死神,冷冷地审视着她。 孟逐溪后退一步。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岁宜公安公众号里那个宣传视频和周淮琛当时略显冷淡的神色,他说还有疑点,这个案子他是反对结的。 有钱算特长吗 第96节 所以,朱竞晖真的不是h,刘成辉才是h。 楼上那个低温冷藏箱里就是他准备贩卖给外国势力的血液样本。 刘成辉说小奶猫在出生前就已经找到了领养人,已经跟人约好了,等猫崽眼睛能完全睁开的时候,对方就会来接。所以,根本不是什么领养人,是买家。接的也不是猫,猫只是个掩护,他们真正要接走的是这一箱血液样本。刘成辉把血液样本伪装成猫玩具,准备和奶猫一起运出去。人只会下意识关注猫,而不会在意猫玩具,更何况是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多,一个冷藏箱混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觉。 他就是利用了人这个心态,上次才敢堂而皇之地邀请她和乔绵绵进那个房间看猫,角落里的低温冷藏箱甚至还通着电。 那一瞬间,孟逐溪就像一个在森林里遇见大雾的徒步者,当云开雾散的那一刻,她什么都看到了! 她飞快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迅速逃离这个毒窝。 一拉门,却发现拉不开。 反锁了。 怎么会?刚才明明能打开,明明也有信号。 孟逐溪慌乱地翻出手机再次确认,真的一点信号也没有。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 房子里有监控! 本来这里确实有信号,也能让她自由出入,可是在她发现血液样本的一瞬间,监控后面的人也发现了。 对方立刻打开了信号屏蔽器并反锁了别墅大门。 * 刘成辉阴沉着脸,冷冷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念之仁,竟然招来这么大的祸患。 上午研讨会刚刚结束,他婉拒了几个寒暄,迫不及待离场,就想趁着中午这段时间,先送她回城。 harper是个疯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这关头没必要节外生枝。 监控警报却忽然响起,他心底一沉,连忙打开,果然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被发现了。 今天是最后关头,只要再过几个小时,一切就会结束。 他立刻通过手机开启了别墅里的信号屏蔽器和中控锁,同时匆匆下楼。 他大步赶去停车场,中间甚至还小跑了几步,然而还没走到,就听见了冲天的警笛声。 不远处,五六辆警用越野飞速驶来,车顶红蓝色的警灯闪烁,警笛声尖锐轰鸣。 周淮琛坐在为首的一辆警车里。 第85章 自从朱竞晖的事情出了之后, 岁宜全市医院都收到了上级文件,所有医院自上到下加强监管,更遑论一开始的涉事医院岁医附院, 更是从监管委员会到伦理委员会,从监控到审批, 一层层严格把关,保证每一管血液的来龙去脉都清晰可查。 然而就是在这样严密的监督之下, h竟然能从医院盗走200份血液样本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次,专案组重点调查运出医院的医疗废物,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h并不是利用医疗废物的形式将血液样本偷运出院。通过对全院工作人员逐个摸排,最后锁定了四名相关嫌疑人。但审讯后却发现, 这四人俨然流水线上的犯罪工具,他们只负责自己那一部分, 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 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也足够周淮琛将他们的流水工作串联成线。 岁医附院这几年新建了两个分院, 分别是位于城南的杏林分院, 和位于城北的精准医疗科研院。两所医院定位不同,一所面向门诊, 一所用于科研, 最初都是由岁医附院统一向两所分院下拨资产,定期将重要医疗物资和资产运往两个分院。但随着杏林分院接诊量迅速攀升, 医疗物资消耗特别快,每次都要从总院申请效率低下, 所以从去年年初开始,杏林分院那边开始自主采购, 不再由岁医附院统一下拨。但精准医疗科研院那边因为消耗相对较少,医疗物资仍旧继续由总院提供。 岁医附院最后一次向精准医疗科研院运送医疗物资是半个月前,巧合的是,那时候岁医附院刚刚完成了对附中学生的传染病大筛查。 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在审讯过程中还提到了一场精准医疗国际研讨会。 专案组立刻上网去查,发现国际研讨会正好在精准医疗科研院举行,时间就是当天,有近百名国内外专家学者与会。 至此,一切就都串联起来了。 周淮琛敏锐地意识到,h想通过研讨会的形式,趁着现场与会学者众多,浑水摸鱼,趁机把从岁医附院偷运到科研院的血液样本交到混入其中的境外势力手中。 就是今天!h就是科研院的工作人员,甚至高层! 警车浩浩荡荡驶入科研院,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研讨会会程覆盖全天,上午半场已经结束,这会儿与会的专家学者正自由活动,忽然出现的警笛声让他们脸上出现各种微妙的神情。 只有刘成辉笑容可掬,脚步一转,迎了上去。 周淮琛出示证件和相关材料,说明来意,让刘成辉调取全院上下近半个月全部的医疗物资出入记录,同时将专案组人员分组,让他们分头前去查看近10天全院上下的监控记录。 刘成辉十分配合,立刻安排下去,自己亲自领着周淮琛走进大楼:“周队长,这边请。” * 孟逐溪发现大门被锁,浑身从脚底窜起一阵冷意。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像她这样平凡的一个人,有一天会无意间卷入一场这样可怕的犯罪,而且还被对方发现了反锁在家里。 她不知道周淮琛这会儿就在科研院,就离她只有几百米,但她刚才听见了外面隐隐有警笛声经过,她不确定警车是不是冲着科研院去的,她也不确定刘成辉几分钟就能赶回来。 十分钟?还是更短,五分钟? 逃命在当下变成了生死时速。 来不及害怕,孟逐溪当机立断往楼上跑,打算从窗户逃离。 周淮琛教过她怎么打双套结,打法简单且牢固,用来固定绳索,可以承受极大的力量,特警队员像蜘蛛侠一样从高空索降就是打的这个结。 这还是他在床上教她的。 刘成辉显然是熟练了最危险就是最安全那套操作,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二楼所有房间全部都是开着的。或许他以为越是这样坦荡,别人越不会怀疑他?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时却给了孟逐溪逃命的机会,她跑进其中一间卧室,拉起床单就迅速拧成绳,用打双套结的方式将床单固定在窗前的护栏上。刚做好这一切,准备顺着绳子滑下去—— “别动。” 身后传来冰冷的女声,与此同时,孟逐溪直觉后背暴露在了致命的危险中。 她背脊一僵,缓缓回过头。 付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枪,空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 院长办公室里,刘成辉亲自陪着专案组检查。 周淮琛带人核查所有相关物资记录。 科研院不对外接诊,所有物资全部用于科研,文件比起岁医附院那边少了不要太多,相应的,也几乎没有动手脚的余地。 数据没有问题。 周淮琛又核实了一遍相关人员的签字,连签章都少,几乎全是相关经手人员亲自手签。就算有签章,最后也会再次经过主管部门审核。整套监管流程甚至比附院那边做得还更加严格。 周淮琛缓缓看向刘成辉。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道敲门声:“周队,有问题!” 专案组调取了从10天前到此刻为止的全部监控记录,这段时间内监控完好无故障,监控录像齐全没有缺失。办案人员分头行动,迅速把监控录像过了一遍,前面都没有问题,只除了今天早上参会学者纷纷到达,在会议开始前,其中一名外国男子到过刘成辉办公室,并从中取走了一只30l左右的蓝白色塑料收纳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外国男子从刘成辉那儿取走后径直拿下楼,放进自己车子的后备箱里。 周淮琛核实监控视频后,问刘成辉:“刘院长,收纳箱里面放的什么?” 刘成辉微笑道:“猫玩具。我家里有很多,都装不下了,刚好harper养猫,我就说送他一箱。” “harper现在在哪里?”周淮琛问。 刘成辉看了眼手表:“现在离下午的会议还有不到5分钟,他应该已经在会议厅了。” 周淮琛:“抱歉,可能要麻烦刘院长请他下来开下后备箱,配合我们调查。” 刘成辉笑得和气:“应该的。” 外国男人到停车场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名同伴,不知道是他的同事还是助手,两人用英语交谈,带着浓重的口音,语气也显得很烦躁。 刘成辉全程陪着专案组,指着中间一名最高的蓝眼长脸男人,向周淮琛介绍:“周队长,这位就是harper,我的猫玩具就是送给他。” harper正是上午在楼道打电话被孟逐溪发现,追着孟逐溪跑的那个外国男人。他是国内好几所医学院的客座教授,常来中国,能说汉语。比起刘成辉的客气,他并不将周淮琛放在眼里,直接用普通话问:“你有搜查证吗?” 针对个人的搜查证,专案组还真没有,现在申请肯定也来不及,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harper就知道他没有,冷笑一声,当着周淮琛面,趾高气昂转身就走了。 “harper……”刘成辉俨然一个和事佬在后面喊。 周淮琛却不为所动,径自侧头命令身边的办案人员:“去把车上的安检设备搬下来放大门口。科研院遗失重要样本,涉及国家安全,现依规对相关出入物品进行安全检查。会议结束后,请各位过检离开。” 办案人员听得一愣。 安检设备?什么安检设备? 周淮琛盯着他,后者迅速反应过来,大声道:“是,队长!我这就去!” 不远处,harper停下脚步,低声咒骂了句粗话:“f**k!” 转身返回,大步走到周淮琛面前。 人与人之间有安全的社交距离,超过这个距离立刻就会带上强烈的挑衅意味。harper直接突破了这个安全距离,无限逼近周淮琛,几乎贴到他身上。 harper很高,一米九以上,并且胖,又高又胖,体型的压迫感十足。周淮琛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着他。 有的人出生就自带气场,周淮琛显然就属于这种人。这会儿,他身上那股子冷肃沉稳,反衬得harper像个没什么本事的流氓。 从某种意义上说,撇开身上那些外在的虚衔,harper骨子里确实有点儿流氓特质。弱者对他的惧怕和退让会让他热血沸腾,而强者对他的视而不见则会让他心生烦躁。前者比如早上撞见他的孟逐溪,孟逐溪面对他时的害怕就让他莫名兴奋,但此时的周淮琛就让他很烦躁。 “你最好搜到点什么,否则我一定投诉你!”他狠狠看了周淮琛一眼,打开后备厢。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30l左右的塑料收纳箱。蓝色的箱身,白色的盖子,还带个拉杆。 专案组人员手上的执法记录仪对准了收纳箱:“劳烦打开。” harper忽然看向周淮琛,挑衅地勾了下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俨然胜利者的嘲笑。 盖子掀开,一箱的猫玩具。 此外什么都没有。 * 孟逐溪试图反抗过,但体力上她完全被每天都会搬运重物的超市老板娘碾压。就算付姐把枪扔到一边,也轻轻松松捆住了她的手脚,把她扔到沙发上。 褪去了一开始的客气和殷勤,中年女人冷着脸,居高临下:“孟老师,在别人家做客不是像你这样乱翻的。” 有钱算特长吗 第97节 孟逐溪没有吭声。 道德上,她或许能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是她翻的,是猫掀开的。但没有必要了,犯罪分子连法律都敢突破,连国家和人民都敢践踏,还讲什么道德呢? “院长对你这么好,让我们对你客客气气,你被流氓盯上,他还让你来他家,公然护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付姐冷笑一声,“早知道真该不管你,随你像去年那女孩儿一样被那流氓糟蹋算了。” 孟逐溪听到这里皱了下眉,问:“哪个女孩儿?” 孟逐溪追问:“是科研院的工作人员吗?” 她早上的感觉没错,她就觉得刘成辉和付姐面对那个外国男人有种神经质的警惕了,原来竟还真出过事! “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吗?” 付姐淡淡说着,走到窗前。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孟逐溪被她按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中年女人回过身来,得意地笑了:“警察已经走了,没有人再能救你。” 很难描述那种感觉,不是孟逐溪报的警,警察也不是她找来的,她本应不报什么希望,可还是,像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冷水泼灭。 * 周淮琛还在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赵常平的电话。 今天来参加这场研讨会的全是国际知名学者,个个有头有脸,背后人脉关系错综复杂。从后备箱里当众搜出猫玩具的时候,周淮琛就知道自己遭了道。 这明显是在挖了坑等他跳。 可惜对方自作聪明,到头来却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箱猫玩具只是让他背了个投诉,却同时将他们自己完全暴露。 h,终于出现了。 如果不是真正的对手,根本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坑他。普通人,更没有必要以身作局,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兜这么大个圈,去削弱专案组的公信力。 只有敌人,才至于此。 h,就在他今天接触的那些人中间! 那200份血液样本,现在一定还在科研院! 可是究竟在哪里? 数据、监控,都查过了,全部都没有问题。 对方显然早有防备,还投诉到了赵常平那里。专案组今天是不可能再回去查了,流程上通不过,除非有新的实实在在的证据。 挂了赵常平的电话,周淮琛闭上眼,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今天的每一个细节。 到底破绽会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路上经过的那座别墅。 那好像是科研院附近唯一一所房子……离科研院又近。 科研院在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的,人事管理上肯定不会如附院那边清楚。如果血液到了科研院,基层人员再从科研院运到别墅里…… “停车!”周淮琛倏地睁开眼。 驾驶人员一怔,倒是依言停下了,却没开锁,提醒道:“周队,赵队让我们回去。” 周淮琛解开安全带,淡道:“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回。” 车锁没开,另一名队员道:“周队,赵队让你立刻回去见他。” 周淮琛挑了下眉,忽然把腰间配枪拔了出来放那人手上:“替我转告赵队,枪先回,人一会儿到。” “……” “开门。” * 电话来得很快。 付姐刚说警察走了,不到五分钟,别墅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付姐立刻上前接起,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付姐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孟逐溪,最后颔首:“是。” 挂了电话,付姐将孟逐溪从沙发上拉起来,带着她来到一楼厨房,甚至还细心地把她的包给带上一起。 厨房下面竟然有地下室。 从漆黑的楼梯下去,孟逐溪原以为会闻到腐朽潮湿的味道,说不定还有满地的鲜血,然而实际上尽头处的场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幅画。 她原以为,那幅画是刘成辉将他的实验室和他家画在了一起,却原来,不是画在一起,而是根本就在一起。 这个地下室,一半是实验室,一半是他的书房。 几台她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实验台上摆着一排排的试剂架,架子上的试管里装着不明液体,白大褂挂在一旁衣架。另一边,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旁边是一架高高的梯子,一直支到书架的最上层。 最上层,放着一张鸟嘴面具。 原来真的有鸟嘴面具。 这刹那,孟逐溪忽然头皮发紧。 天,她到底误入了什么犯罪分子的巢穴? 付姐将她推到一把椅子上,又在她身上加了一层绳子,将她绑在椅子上。做完这一切,付姐转身就走了。 “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孟逐溪带着哭腔道。 或许因为对方是女人,又或许对方不久前才对她释放出了善意,苦口婆心地劝说她避开harper时的眼神,她能感觉到,是真诚的。 孟逐溪自认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她也不想再打肿脸充胖子了,她就想让付姐放过她,小声求道:“我害怕,你放过我好吗?” 付姐本来不想理她的,但大约是小姑娘呜咽的声音让她动容了,她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唇,不情不愿道:“院长让我把你带到这里,就是想放过你。” 孟逐溪不信。 哪一种放过是要把她带到地下室绑起来的? 这个眼神激怒了付姐,她冷笑一声:“白眼儿狼,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要不信你现在就跟我上去,harper马上就到。” 孟逐溪听见“harper马上就到”,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什么,脱口问道:“他是来拿走那个冷藏箱的是不是?” 她还管得了这些?付姐见不惯这些自以为是的正义感,索性摊牌了:“没错,他是来接货的。” 孟逐溪不敢置信:“你们怎么敢?你们不怕被抓吗?” 付姐低笑:“被谁抓?警察吗?警察遭了院长的道,已经灰溜溜走了,现场好几个专家都投诉过了,以那些人的能量,至少今天之内,警察是没办法再回来了。可是等明天再回来,东西都送走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们又还能查到什么呢?我们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啊。” 孟逐溪震惊地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 时间差不多了,harper马上就会到,付姐不能再跟她多费口舌,冷道:“你要跟我上去,让他见到你,把你也一起带走吗?” 孟逐溪摇头。 * 下午,国际研讨会还在继续,院长刘成辉仍在上面主持着大局,只是临近尾声,有的专家还有别的事,陆陆续续跟刘成辉打了招呼,便先走了。 harper就是先行离开的与会人员之一,走之前他听说刘成辉家里的布偶猫下了一窝崽,还去他家里把母猫和一窝奶猫全都领走了。刘成辉走不开,让超市老板娘去家里帮忙收拾的,连同着那一屋子的猫玩具,收拾出来总共好几大箱。harper那7座suv还是把最后一排收起来才勉强装下。 周淮琛半路下车,打了个车又暗中折回了科研院。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好几辆从研讨会上返程的车辆,其中就包括那个外国男人harper的suv。周淮琛一一将车牌号记录下来,发给专案组,让他们盯紧。 如果他是h,这个时间差将是他的黄金作案时间。 一来,一个圈套让专案组背了投诉,将他们暂时按住了;二来,回城车辆众多,警方不可能一辆辆地盯。 但再多也得盯,能盯多少算多少,这些车中,指不定有一辆上面就有那200份中学生的血液样本。 尤其是这些提前回城的车辆,更是重点追查对象。 出租车在那座别墅前面不远停下。 周淮琛下车后,先在附近观察了下别墅的监控系统。他在翻墙这方面理论和实践经验都挺丰富的,很快就找出了几个盲点,避着监控,从二楼阳台翻身跃入。 他进去的时候,猫已经被送走了,原来的猫房间干干净净,付姐也回了超市,就像她所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淮琛一无所获。 难道他真的错了? 周淮琛从二楼来到一楼,简单扫视一遍就要离开。 毕竟是没有搜查证,虽说办案兵贵神速,但如果真把人冤枉了,他这行为还真有点儿说不过去。 周淮琛正准备从二楼原路离开,视线不经意扫过电视柜上孟逐溪放在那里的那幅画,又猛地转回。 看清画面里那张面具,他浑身微震。 那张面具,孟逐溪不知道是什么,周淮琛是专案组组长,他了解过所有相关犯罪和医疗方面的知识,他却知道。 那是鸟嘴医生,或者说,瘟疫医生。 文艺复兴时期和巴洛克时期,黑死病横行欧洲,这种疾病由老鼠、跳蚤、空气和飞沫等方式传播,有极强的传染性。在那场瘟疫中,欧洲人口足足减少了一半,人类平均寿命也被拉低了将近20年,直到200年后,才恢复元气。而当时,面对这场恐怖的瘟疫,有一群逆行者,他们就是“瘟疫医生”。那时候医疗技术不够发达,医生这个行业具有极大的风险,于是一名法国医生就发明了一种隔离套装,也就是后来所说的——瘟疫医生面具。这个套装由黑色宽帽檐、黑色长袍、皮革马裤、皮手套、面具及手杖构成,而其中最具标志性的就是他的鸟喙防毒面罩,长长的鸟嘴里面填充的是芳香物质,因为当时人们相信,这些香气可以阻止病毒进入体内。 瘟疫医生算是那个时代的逆行者,不过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病人的死亡率仍旧是居高不下,渐渐的,瘟疫医生就和“瘟疫”“死亡”联系在了一起,后来成了“死神”的代名词。 但仍旧有一部分人崇尚瘟疫医生,认为他们不与道貌岸然随波逐流,他们才是真正的正义,他们拥有死神般公平的正义。 别墅的主人就是h! 周淮琛一瞬间,已经有了结论。 他立刻掏出手机,就要给专案组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他当下便知道,信号被屏蔽了。 一定要最快速度找到证据! 周淮琛当机立断,从一楼房间开始一间间重新搜查。到厨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底下传来声音。 孟逐溪手被反剪在椅子背后,双腿也被牢牢绑着,付姐倒是没有封她的嘴巴,大概也是料定她胆子小,不敢乱叫,到时候说不定招来更凶狠的坏人。 孟逐溪确实也没叫,但她不死心,一点点往实验台那边挪。那边有很多玻璃容器,她想摔碎了割断绳子。 但挪了半天才挪了不到一米,自己还不小心摔倒了,她发现她太天真了,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她这会儿更难受了,浑身被绑在椅子上,还跟着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这个姿势让她又酸又疼,想哭。 这时候,她忽然听见上面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有脚步声沿着楼梯下来。 有钱算特长吗 第98节 刘成辉回来了? 孟逐溪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都快吓得跳出来。保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艰难地扭头盯着声音的来源。 脑子里刹那间闪过无数种被杀人灭口的惨状。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见了周淮琛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在她被绑在地下室,无力反抗,最绝望的时候,周淮琛从天而降,高大的身躯驱散阴影,夺目得像神祇。 “溪溪!” 周淮琛也在同时看到了她,一瞬间,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与心疼。 最后那好几级台阶,他不是走下去的,他是直接跳下去的。他飞奔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飞快地替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又同时紧紧抱住彼此。 周淮琛这么多年参加过无数的行动,从来没有一次,从来没有一次,他会在任务中这么失控。 他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在某个罪案现场,看到自己心爱的妻子,看到他捧在手心藏在心尖儿的女人,被人绑了蝼蚁一样扔在地上。 他保护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保护好她。这个念头让他一瞬间几乎失控。 “走!” 周淮琛立刻抱起她就要离开。 “我没事,我没有受伤。”孟逐溪很快已经冷静下来,她按住他,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刘成辉就是h!血液样本被他伪装成了猫玩具,和那几只猫一起卖给了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外国人harper!他已经走了,你快抓住他,不要让他把血液样本带出境!”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周淮琛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我们这就出去,这里没有信号。” 周淮琛牵着她的手,两人沿着下来的台阶上去。 刚走了两步,周淮琛忽然低吼一声:“小心!” 孟逐溪还没来得及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人就被周淮琛抱在怀里,两人一起滚下了台阶。 第86章 现在已经是初春, 白天开始渐长,天黑得不比之前那么早。 一天的研讨会结束,参会学者陆续离开, 直到最后一辆车开出科研院,天还没有黑, 只是开始变暗。 周淮琛避开了别墅里的监控,却无法避开地下室的监控。在他发现厨房有问题的那一刻, 刘成辉也同时在手机上看到了他。 “你们竟然认识。” 刘成辉带着超市老板大罗从上面走下来,他身上还穿着今天主持会议时穿的正装, 白色衬衫,深蓝色西服,看起来真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学者。谁能想到, 这样一副温儒的面具背后,他的双手沾满了罪恶与血腥。 他的身后站着拿枪的大罗, 刚才那一枪就是大罗开的。 看到周淮琛将孟逐溪小心护在怀里的姿态, 刘成辉感到很震惊。他后来,确实有稍微调查过孟逐溪, 不是一开始就调查的, 调查得也不深,所以在他的情报里, 孟逐溪还是单身, 她并没有男朋友。 听说她之前的确短暂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没几个月, 两人就分手了,他以为是小姑娘的什么新鲜玩意儿, 并没有在意,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所以那个男人竟然是周淮琛吗? 看他们这样, 这是破镜重圆了? 和刘成辉不同,周淮琛深知生死之间毫厘必争,人往往死于话多。 刘成辉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将孟逐溪推开,让她躲在实验台下,自己与此同时一步跃上台阶,迅雷不及掩耳去扼刘成辉的要害。 刘成辉没想到他应变能力这么强大,反应这么快,一瞬愣住。身后的大罗立刻举枪,可是他的枪本来就算不上多准,周淮琛却是真的快,他还未来得及瞄准,就被周淮琛一脚踢中了手腕。 大罗吃疼,手一松,手中的枪霎时掉出去。与此同时,周淮琛反手剪过刘成辉一条手臂。 刘成辉是个知识分子,本来也就是仗着手里有武器。对周淮琛而言,这样的跟手无缚鸡之力差不多,他一脚踢开大罗的枪,一只手还能同时控制住刘成辉。 大罗能打些,反应也更快,枪被踢掉了,又立刻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往周淮琛刺。 这可正中他下怀。 他本来以为就是来找点儿证据,还不一定找不找得到,没动枪的机会,枪都交上去了,正愁不知道拿什么制住刘成辉。这下可好,拽着刘成辉微微一个侧身,躲开的同时,迅如闪电出手,直接拧过对方的手腕。 大罗闷哼吃疼,手里的刀往下坠。 周淮琛势如疾风,劈手夺过,紧接着刀刃便对准了刘成辉的大动脉。 “别过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成辉是个文化人,大罗在江湖打拼,打架靠的是蛮力,但胜在经验丰富,再加上手里有枪,所以这么多年对付三五个男人轻轻松松不在话下。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警察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和应变能力。他们是两个人,手里有枪有刀,而他只有一个人,并且还带着个小姑娘。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游刃有余地就将他们的武器给缴了,同时还把刘成辉给擒住。 “溪溪,走了。” 周淮琛擒贼先擒王,王牌在手,他的态度松弛而嚣张。 走了,这话轻松得像是在逛商场。满载而归,喊妻子回家。 孟逐溪小心翼翼地从实验台后出来,看到自己的包在另一个台面上,上前把包拿上。 掉落的枪躺在台阶下面,她微一迟疑,上前去捡。 大罗见状就要跳下去,周淮琛看似松弛,实则浑身戒备,猛地抬腿朝他面门攻去。大罗被逼后退,正要还手,周淮琛将刘成辉身体往前一送,提醒他:“后退。” 大罗咬紧后牙槽,后退开去。 孟逐溪拿了包、捡了枪,回到周淮琛身边,将枪交给他。 周淮琛接过枪,刘成辉被他制在手里,却毫不慌乱。他看到孟逐溪走回周淮琛身边,甚至还平静地笑了一声:“孟老师,我待你不薄吧?” 孟逐溪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刘成辉的神情镇定得完全不像是个落在警察手里即将面临审判的罪犯,他的眼神坚定得仿佛他坚信自己真是无辜的,自己是对的。 他从未负人,只有别人负他。 比如说孟逐溪。 他待她不薄,结果她却坏他的大事,还招来警察,剿了他的老匪。 “挺薄的。”孟逐溪坦诚道。 刘成辉一怔,而后讥诮地笑了,讥诮得都懒得跟她言语。大罗则是没忍住,直接骂了一声:“白眼儿狼!” 孟逐溪面无表情道:“你背叛国家和人民。国家是我的国家,我亦是人民。” “走吧。” 周淮琛控制着刘成辉,让孟逐溪跟在他身后。 大罗如蛇被打了七寸,一步步往后挪退。 上面并没有比下面更明亮。 客厅里没开灯,外面马上就要天黑了,视线昏沉。 “把灯和门都打开。”周淮琛命令道。 大罗再次咬了下后牙槽,转身去找到开关。 “滴、滴——”两声,门锁和电灯相继打开。 满室骤亮的一刹那,灯光刺入眼中,孟逐溪下意识眯了下眸,与此同时,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她心脏一瞬就紧了,却随即听见大罗一声痛呼。 是周淮琛开的枪。 “别耍花样,你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大罗趁着灯亮的一瞬间拉开玄关木柜就想去拿里面藏的刀,但他怎么可能快得过周淮琛?手上立马中了一枪。 这房子里应该有不少武器,但周淮琛不能恋战。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刘成辉身边绝不止这个人。再耽搁下去,等后面更多人过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你先出去。”他示意孟逐溪先走,自己殿后,同时眯眸警惕着大罗反扑。 孟逐溪听话地出门,迈出大门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一阵寒意拂过,像是什么阴冷细密的东西,顺着她后背的汗毛往上爬。 孟逐溪不知道,那种直觉叫生死瞬间。 她从小被呵护着长大,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这种感觉。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应对,因为太快了,来不及。可是周淮琛不同,他千锤百炼,他经历过许多次的生死瞬间,他的直觉早已锤炼得敏锐而犀利,他的反应快得如同体体力巅峰的猎豹。 付姐是和刘成辉他们前后脚到的,到了后并没有进去,手里握着枪,一直躲在门口。 孟逐溪刚一出来,她的枪口就对准了她。她知道这个警察很厉害,她丈夫和院长都栽到了他手上,而这个人,就是孟逐溪引来的。她恨极了,这一次,她不再手下留情,对准孟逐溪的心脏,扣动扳机—— “砰!” “小心!” 付姐是怎么开枪的,孟逐溪没有看清,周淮琛又是怎么冲过来的,她也没有看清。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一道冰冷的枪声,一道周淮琛的嘶吼。一道震耳欲聋,一道刺穿她的灵魂。 枪响的那一刹那,她呆如木鸡。她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又仿佛,女人的直觉更快于身体,她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周淮琛抱住她,躯体猛地沉重,压在她身上。可是很快,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重,快得仿佛像是她自己的错觉。紧接着,那阵压力就迅速收了回去。 周淮琛立刻返身,朝身后打出一枪。 可是他中弹了,他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付姐竟然躲过了他的子弹,周淮琛没有打中。 他挡在孟逐溪面前,孟逐溪便看清了他后背上喷涌而出的鲜血。眨眼,将他深色的夹克染红了大片。 孟逐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走!” 周淮琛回头,哑声嘶喊。 孟逐溪双眼通红,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用力摇头。 周淮琛虽然受了伤,手依旧很稳,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对方三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他今天是走不了了。此刻的他,像绷紧到了极致的猛兽,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护自己的女人。 “走!”他吼道。 有钱算特长吗 第99节 孟逐溪看了看周淮琛身上的血,又看了看前方三人,用力咬了下唇,竟咬出了血来。 她返身跑了出去。 “不能让她走!” 大罗朝外面大喊一声,付姐应声就想从墙后出来,又立刻被周淮琛一粒子弹逼了回去。 他并不打算离开,他就站在那里,只要有人敢动,他就打出一粒子弹。 他用自己的身躯替她竖起最后一道防线,护她安然离开。 他只是不那么快了,枪法却依旧很准。付姐被他一枪打中了腿,跪在地上。这一枪震慑极好,大罗也不敢出来了。 他在为她争取足够的逃离时间。 只是孟逐溪的去而复返却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大约过了三分钟,不,或许没有那么久,只有两分钟,他就听到了身后奔跑的脚步声。 孟逐溪回来了。 她双眼通红,满脸泪水,怀里紧紧抱着几个玻璃酒瓶。拼了命地往他跑来,眼睛里的坚定和义无反顾灼了他的眼。 周淮琛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像是有一粒子弹,正中了他的心脏,却并不要他的命,只会让他从今往后,往后余生,都对她俯首称臣。 那是她和乔绵绵给刘成辉准备的回礼——一箱高浓度的收藏白酒,6瓶。 她嫌重,所以上午没有和画一起搬进刘成辉家里,仍旧放在她的车上,没有拿下来。 可是刚才,当她跑回去抱酒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6瓶一点都不重,她只有担心不够,不够多。她慌乱地取出来,全部抱在怀里,拼了命地跑回周淮琛身边。 “这只高浓度白酒!”她对他道。 而后,便一连将3个酒瓶砸进别墅的玄关里。 大罗和刘成辉连忙后退躲避酒瓶,可是玄关里的柜子是木头的,酒瓶“砰”的碎裂,白酒洒得到处都是。 周淮琛看着她抱回酒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她想干什么。他没有说话,却忽然笑了。 他那一刻忽然觉得,哪怕他的这一生今晚就要结束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他举起手枪,子弹精准地擦过金属的大门打进去,擦出火花,打在酒精上,“噌”的一声,顷刻间,玄关便燃起了火。 孟逐溪在同一时间将剩下的3瓶全扔了进去。 大罗和刘成辉被玄关的火短暂地挡在了里面出不来,孟逐溪知道拖不了多久,可是再短,她也要带周淮琛一起走。 她不能让他落在他们手上。 就在刚才离开他的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里,她的脑海里已经争先恐后地冒出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无数英雄落入罪犯手中的下场—— 被注射清醒剂,剥皮,抽筋,碎骨,断肢,吸骨髓。 她不能让周淮琛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死也接受不了她的英雄这样! 她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车的方向跑。 * 周淮琛替她挡那一枪应该是伤到了要害,刚才那么久不过是在强撑。还没到车上,他就已经支撑不住了。但凡他还撑得住一点,他也不会将身体全部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 孟逐溪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刷地模糊了视线。可是她紧紧咬着唇,没有哭,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生有一天竟能生出这么大的力气,后半段,她将他的两条手臂都搭在自己肩上,几乎是背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马上就到了。”她哽咽地喘着气,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你看,周淮琛,我车门都还没关……” 她气喘吁吁,却拼了命地说话。 周淮琛靠在她的肩上,那么近,他半撑着眼皮,看到她脸上不停滚出的眼泪。他想伸手替她擦去,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对不起。”他哑声道。 眼泪疯狂地涌出,孟逐溪却不敢去想。只是咬着牙,拼了命将他的身体塞进副驾。 玄关的火应该很快就能灭了,不仅是别墅,还有科研院。 里面哪些是刘成辉的人?有多少人? 孟逐溪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快,她只有更快一点,周淮琛才能有希望,否则,否则……她连忙停下来。 她不让自己想下去,手忙脚乱地替他系好安全带,自己绕到驾座,踩着油门将车疯了一般开出去。 孟逐溪这辈子没开这么快过。 她很害怕,又强迫自己勇敢,克制住指尖的战栗 ,去摁报警电话。 “打这个……” 周淮琛微弱的声音响起,艰难地从身上拿出一部手机。 都是血,他的手上、身上、还有手机上。 孟逐溪极力忽视掉那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这个念头,颤着手接过。 “赵……” 孟逐溪含泪道:“我知道,赵常平!” …… 后面的大货车从远远追上来到凶狠逼近,时间很短。孟逐溪其实已经拼了命开快了,可是天黑,弯道多,她根本快不过大货车。 她终于相信了刘成辉那天说的话。 ——超市老板大罗每天往返进货,在这条路上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睡着了都能开。 后视镜里,大货车疯狂地往她碾压而来,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恨不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口将她吞噬。 孟逐溪极力地逃离。 一大一小两辆车在九曲十八弯的狭窄乡道上疯狂角逐,像吃人的游戏。 今天这场角逐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逃得很艰难,可是她不敢放弃。她看了看驾驶座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周淮琛,她不敢去探他的呼吸,她只是忍不住想,如果今天受伤的是她,而不是周淮琛,那么此刻,周淮琛一定就会将她保护得很好,绝对不会带着她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其实她已经跟赵常平打过电话了,赵常平已经在调遣直升飞机过来了。不仅如此,她刚结束和赵常平的通话,孟言溪的电话也进来。 她已经第一时间向两个最有能力的人求了救,他们马上就到了。 只要她再坚持一点,再坚持久一点,撑到他们过来,她和周淮琛就有救了。 孟逐溪一直想要坚持久一点,哪怕只有一分一秒。可是当后面大货车几乎要碾压上来,前方又同时出现了一辆货车高速向她驶来时,她知道,她是没有办法带着周淮琛赢得今天这场你死我活的角逐了。 其实就差那么一点啊。 远处,螺旋桨的声音传来,救援直升机已经很近了。 可是前后夹击的货车离他们更近。 就差那么一点。 孟逐溪转头,眷恋地看了眼失去意识的周淮琛,轻喃:“对不起。” 对不起,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前方货车的远光灯尖锐刺目,后方的大货车同时疯了一样往她撞来。孟逐溪方向盘一转,车子在最后一秒躲过前后夹击,直接撞开护栏,开进沿路的江河里。 孟逐溪忽然撞出护栏,让前后两辆货车险些自己撞上,急刹车刺破长夜。 他们应该是想要追下来看的,可是最终,及时赶到的救援直升机在最后关头将他们逼退。他们迅速掉头,开进了山里。 那些白日里的山清水秀,在黑暗里变成了憧憧黑影,像吃人的大口,黑漆漆的,吞没尽所有无法见光的阴暗。 然而一旦有人将它刺破,今夜将注定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又或许,已经没有狂欢,今夜就是审判。 随着第一声螺旋桨的声音响彻山间,很快,直升机、警用越野、军用越野浩浩荡荡涌入。 英雄以鲜血引路,闪烁的警灯缀成一路明亮的灯带,将这一路黑暗曲折的阴影照得无所遁形。 * 孟逐溪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 刘成辉和大罗、付姐等相关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他们原以为孟逐溪和周淮琛的车掉到河里无法生还,死无对证,还在咬死否认。全然不知早在周淮琛进入别墅前就已经给专案组发了一份车牌号,其中就有harper,专案组一直严密紧盯着那些车辆,后来赵常平一接到孟逐溪报警电话,当即派人联合交警部门,在出城的高速路口上拦截下harper的车,从后备箱中搜出几箱猫玩具,其中一箱里面装的赫然正是岁宜附院丢失的200支血液样本。 刘成辉和harper现已被羁押,后续等待起诉定罪,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孟逐溪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累了。 虽然把车开到河里是没有办法,但当时她已经听见了螺旋桨的声音,她知道救援马上就到了。为了让自己和周淮琛能在最短时间内被救起,她在冲下河堤的同时迅速打开了四个车窗。 车子落水,河水迅速涌入车内。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然而到这个时候,寒冷早已是最不重要的事。 周淮琛没有意识了,无法求生,眼见河水就要迅速淹没他的口鼻,孟逐溪用尽全力将他的头托起,然后拖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往车窗外游。周淮琛很重,她平时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更遑论是他昏迷后,在水里,在那个眼见着就要沉没的车里。 她一面游,一面小心托举着他的头,不让他溺在水中。河水冰冷刺骨,她却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身体很重,不管她怎么弄他,他都没有反应。那一刻她不敢去触碰他的鼻息,就只是撑着最后一股劲儿,在水里独自绝望地坚持着。 终于,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救援到了。 直到亲眼看到周淮琛被抬上救护车,孟逐溪终于脱力地昏了过去。 “周淮琛呢?”孟逐溪睁开眼睛就问周淮琛。 她的嗓音嘶哑,饱含恐惧,仿佛仍旧还泡在昨夜那刺骨的河水里。 昨晚孟家全家都来了,后半夜孟言溪让长辈们先回去睡了,他自己在病床前守着。好容易孟逐溪醒来,孟言溪本来想先问问她感觉怎么样,看到她苍白的脸和眼睛里的恐惧,孟言溪连忙告诉她:“他没事,没伤到内脏,就是伤到了动脉分支,失血过多昏迷,已经度过危险了,现在就在你楼上。” 孟逐溪这才冷静了下来,无意识地喃喃问:“真的吗?” 孟言溪逗她逗习惯了,顺嘴道:“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孟逐溪这辈子都没这么听孟言溪的话,真就立刻掀开被子下床,孟言溪拦都拦不住,跟在后面喊:“诶,你披件衣服啊!昨晚刚泡了那么冷的水!” 孟逐溪已经跑出了病房。 等孟言溪追出去,却发现她忽然停了下来。 走廊里人来人往,或步履缓慢,或行色匆匆,只有她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就显得突兀。 有钱算特长吗 第100节 孟言溪好笑地走上去:“怎么又……” 刚开口,注意到前方的男人,没再问。 孟逐溪视线的前方,男人刚从电梯上下来。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使穿着病号服,脸色也显苍白,仍旧透着一股强悍英气。他手上打着点滴,输液瓶挂在移动输液架上,出电梯的时候,输液架的轮子卡在电梯门之间,他拉了两下没拉动,索性转身单手把架子抱了出来。 这个动作让这个英俊的男人瞬间有种又惨又沙雕的美感。 孟逐溪忽然笑了。 是周淮琛啊! 是她那个会拿命护着她、重伤醒来挂着水也要抱着输液架一起来看她的丈夫! 虽然偶尔沙雕痞坏,但更多的时候,他有勇有谋,狭义热血,是盛世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