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烂桃花》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节 书名: 穿成反派烂桃花 作者: 山海椰 简介: ●【1v1甜文+除魔副本】【疯批少年与娇憨少女的极限拉扯】 ●预收《从作精女配到白月光》求收藏~ 虞绵绵两眼一睁,穿到陌生的世界。 被迫与阴冷残虐的少年魔头绑在一起,成为独一无二的烂桃花。 按照剧情,她该脚踏两条船,在温柔正派的未婚夫男主和沦为契奴的阴冷少年之间反复横跳。 并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道路上不断作死,最后彻底炮灰。 接到系统任务的绵绵认真敷衍:没问题。 扭头就充当起了男女主的爱情保安。 至于黏在身后时不时想捏断她脖子的少年魔物,绵绵表示:没心没肺就好了呀。 * 死了三百年的魔头谢妄突然被招魂,与娇憨灵动的草包少女结成血契,被迫屈从。 本以为少女草包废物好拿捏,谁知竟是个不好惹的。 第一天,她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 第二天,她气势汹汹把他踹进水里。 第三天,她眯着眼睛与他约法三章。 最后终于被他逮到机会,用邪术迷惑了她。 本想看她彻底出丑迷失自我,谁知她却哭了。 “你是欺负我蠢,从没瞧得起我是吗?” 没有感情的魔物,第一次心脏颤了颤。 * 后来,他小心翼翼抱着失而复得的少女,吻去她的眼泪。 心想:此生此世,她再也别想离开他。 #注意啦# ●本文1v1甜宠救赎,美强惨vs娇(跋)憨(扈)小草包 ●ps:女主跟原男主是指腹为婚,非正式,没有感情线哒 ●大概也是剧情感情一块儿走,啥时候甜不知道,但肯定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嘎嘎嘎)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成长 美强惨 主角视角虞绵绵谢妄配角沈君瑶冷楚音 其它:防盗60%请支持正版~ 一句话简介:欠下的风流债总要还的(正文完) 立意:勇于挑战,磨砺自我 第01章 虞绵绵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指尖还在淌血。 鲜红的血珠儿从白皙细嫩的指尖滚落,扑簌一声坠进脚下满是鬼画符的法阵里。 原本黯淡的符文一瞬间吃饱了血,散发出刺眼红光。 紧接着,无数黑雾从地底钻出,逐渐凝成一团浓稠鬼影。 鬼影发出细细碎碎的低语,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魂,嗅到血腥味便躁动不安四处乱撞。 更有甚者,竟直接贪婪地舔.舐起了少女受伤的指尖。 瘦削的指骨突出,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虞绵绵惊恐瞪大了眼珠儿,不断颤抖的双瞳和紧咬的唇瓣昭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不安后退,却被身上华丽的祭服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柔嫩的掌心被坚硬的石子儿划破,血腥味蔓延,四周的招魂幡猎猎作响,阴魂再次躁动,想要挣脱束缚逃出生天,却被阵法压制得动弹不得。 虞绵绵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当手心的疼痛越来越强烈,脚下也一阵阵发毛发冷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穿到了《伏魔录》这本小说里。 小说《伏魔录》听上去很正统很修仙,实际狗血遍地洒,各种爱恨情仇层出不穷。 什么求而不得啦,因爱生恨哪,还有脚踏两条船……乌七八糟的剧情比那些魑魅魍魉还要引人入胜。 作为重度狗血小说爱好者,虞绵绵自认为阅文无数,可当看到《伏魔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叹。 而其中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便是其中的炮灰女配——虞绾。 作为男主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虞绾本应该是小白花白月光之类的存在。 可作者“椰椰很甜”却不按套路出牌,硬生生将纯纯小白花人设变成了一朵不甘寂寞招蜂引蝶的烂桃花。 关键她招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本文最大反派,一个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心机魔王——谢妄。 这魔头本该在三百年前就死透了,只剩一缕残魂不知被困囿何处。 眼看那残魂渐渐虚弱消弭,谁知虞府那群半吊子修士突然跳出来,动用邪术召唤阴魂,还撺掇没长脑子的虞绾与那魔物结了血契,好让那魔物对他们言听计从。 若只单单是驱使也就罢了,可虞绾不仅对人颐指气使,动辄羞辱打骂,还看中那魔物的好皮囊,竟设计给他种了情蛊。 让他沾染情念不受控制地亲吻她,还在他身上刺字,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残忍地看着人堕进泥沼之后,再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如此自寻死路地作法,简直令人瞠目。 看到这儿的时候,虞绵绵难掩激动地留评,什么“不落俗套”“另辟蹊径”“年度狗血文大赏”之类的彩虹屁,怎么夸张怎么来。 谁知开开心心打赏完,一觉醒来竟然穿了! 此时苍穹之上,月色凄迷,浓墨翻涌。 犹如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困在阵法中的少女被团团黑雾包裹,娇媚的面容失了血色,乌发凌乱散落,黑色绣金丝的祭服蒲苇般团团铺开,似染了夜色的昙花,纯洁中透着一丝诡异的邪性。 虞绵绵晕晕乎乎,本能觉得眼下状况不对,可她却连一丝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救、救命……” 少女微弱的声音很快被呼啸的阴风吞噬,可阵法外的众人却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身穿白袍的府中弟子道:“长老,小姐似乎在向我们求救!” “求救?此阵法一旦开启就不能中断,否则你我皆会命丧于此,所有人听我号令,合力开阵——” 话音落,原本动摇的弟子立刻屏气凝神,不再多言。 只见一道道符文雨点般飞入阵中,少女的裙摆飞扬,四肢被迫摆成献祭的姿态,再也动弹不得。 黑暗中阴沉肆虐的鬼影发出咯咯的怪笑,仿佛正在进行一场饕餮的盛宴。 只是不多时,阵法深处传来剧烈震颤一股强大的逼人的阴气重重掀起。 招魂幡顷刻飞远,阵法中的符文也在一瞬间爆出灼烧般的亮光。 鬼魅嘶嚎,阴魂惨叫,方才四处乱撞的鬼影眨眼间被无形的怪力给吞吃了个干净。 虞绵绵被这股毛骨悚然的阴气冲击得当场晕厥。 而几步之外维持阵法的虞家长老却露出激动的狂喜:“好!竟引出了大魔!真是老天助我!” 身后年轻弟子不解:“可那大魔跑了……” 虞长老勾唇冷笑:“放心,既然已经结成血契,管它什么大魔都是我虞家的狗,去,把那丫头搀回去,给我好生看着。” “是,长老!” 虞绵绵被抬回去没多久,脑袋里便响起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乃是冷冰冰的系统。 “任务人虞绵绵请知悉,请在不崩坏剧情的情况下努力苟命,帮助主角除魔卫道,并且阻止反派黑化,完成任务方可脱离世界!” 脱离世界?那就是可以回家的意思?只是…… “能不能给我换个角色?”她嗡嗡开口,声音还是哑的。 可系统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角色已绑定,不可更换,希望宿主端正态度,积极融入角色!” 说完,脑海中的声音便消失了。 虞绵绵颇为抑郁地睁开眼睛。 此时她已被换了一身嫩青色的裙衫,只见布料稠软,做工精细,袖口缀着金线勾成的绦穗儿,垂在雪白的腕上,扎眼极了。 而不远处的铜镜上里,则倒映出少女娇嫩的面容:一张芙蓉脸,明眸,皓齿,桃花般丰润的笑唇,是个天生勾引人的胚子。 不错,原著里的虞绾虽然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可样貌上却无可挑剔,毕竟要想让最难搞的反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必须是祸国殃民那一挂的。 她摸摸自己的祸水脸,不得不说很是满意,可一想到自己烂桃花的人设,就很是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只是沮丧归沮丧,剧情还是要走下去的。 按照《伏魔录》中的设定,建立血契之后,作为契奴的谢妄就算想逃走,也逃不了太远。 而且第二天晚上,他就会杀回虞府,不仅大开杀戒,还想直接将她这个契约的主人给变成个哑巴。 没错,她若变成个哑巴,自然命令不了他。 只可惜谢妄的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途经此地的主角,本书的正道之光——开阳宗的大弟子沈君遥。 也就是原身那个从小指腹为婚风光霁月温柔正派的未婚夫。 在对谢妄不断恶劣羞辱的日子里,虞绾同样没忘了在沈君遥面前装乖卖惨博取同情,犹如纯洁柔弱的菟丝花,不谙世事懵懂可怜。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节 总之,她对谢妄有多恶劣,对沈君遥就有多温柔。 这也是虞绾以后被抽皮剥骨凌迟至死的原因之一。 而她的任务,便是阻止惨剧的发生,努力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缕清剧情之后,虞绵绵便乖乖躺在床上等着傍晚降临。 另一边,密密麻麻的镇魂幡噬阴旗插满虞府各个屋檐墙角,原本招魂的法阵早已被抹除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院子里,不少府中弟子正摇铃布阵,蘸朱砂画符。 他们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修士服,布阵画符的手法大多也都生疏,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布置完成。 站在上首的虞长老仰着张老脸捻须说道:“很好,那魔头想也走不了多远,以防万一,你们今夜便看守此地,切莫让他闯进小姐屋里,对了,虞绾醒了吗?” 一个女子道:“回长老,小姐还未曾醒。” “等她醒来,立马告知我。” “是,长老。” 虞绵绵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看着窗外黑洞洞的阴沉,她一个激灵,立马从软榻上翻身而下。 外面的侍女念珠听到动静儿,立马推门进来,激动道:“小姐,你醒了?可有好些?” 虞绵绵赤着脚,神情是不同以往的苍白严肃:“外面如何了?” 侍女念珠白着脸,努力平静道:“长老已经命人在院子里布置了伏魔阵,他担心那魔物会折返回来伤害小姐,命我们在此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难不成魔物还会蠢到乖乖钻进他们的套子里吗? 她再次压低声音:“那其他人呢?” “回小姐,都在院子里埋伏。” 虞绵绵板着语气:“你把他们叫进来,我有话要吩咐。” “这……” 念珠显然有些犹豫,她收到的命令便是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只是……向来颐指气使乱发脾气的小姐如今却这般白着脸,怕是被昨晚的阵仗给吓着了,想多叫几个人壮壮胆子吧。 想到这儿,念珠便转身往前院儿走去。 * 夜幕深沉,星芒隐去。 虞府之内一片死寂,半点声音都没有,唯有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不停在屋顶盘旋。 它挥着丑不拉几的翅膀,瞪着一双不详的圆眼睛,在头顶乱飞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呕哑怪叫,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虞绵绵缩着肩膀站在凄凉夜色中,先是忍了一会儿,接着实在受不了,便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将那讨人厌的黑鸟给打跑了。 等再扭头,便见去了没多久的念珠一个人回来了。 “念珠,其他人呢?”绵绵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念珠在几步之外的台阶下住脚,垂头沉闷道:“他们被……长老叫走了,请小姐……随我过去。” “叫走?为何叫走?不是说要守株待兔吗?” 念珠依旧埋头沉声:“魔头……已被抓住。” 已被抓住?虞绵绵皱起眉头,下意识便往男主沈君遥身上想,难不成这会儿开阳宗的人已经来了? 不对啊,按照剧情,他们当是还没有来得那么快,难不成……被抓住的压根不是魔物? 绵绵仰头,圆润的杏眼泛起紧张之色,苍白的嘴唇开阖道:“快带我去找长老!他们抓到的那个很可能是魔物的障眼法!” 话音落下,一直在跟前埋头的人似乎顿了一下。 绵绵一只脚踏出闺房的结界,才发现眼前的念珠有些不对劲,不仅僵在那里不动不说,身上还萦绕着一股似曾相识的阴寒气和刺鼻的血腥气。 血腥气……她不过去了趟前院,身上哪来的血腥气? 绵绵心头发毛,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马将脚缩回结界,像只遇到危险炸毛的猫儿,紧颤弓背:“你不是念珠,你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方才还埋头不语的人缓缓抬头,原本属于女子的皮囊倏然粉碎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妖冶的充满邪性的苍白面容。 高鼻梁,瘦颧骨,眼眸漆黑幽冷,似密不透风的茧,凌厉的眼尾更是如寒冬里的冰刀子,有割喉见血的锋利。 而当看到唇角标志性的红色小痣时,虞绵绵紧绷的心弦直接崩断。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来杀人灭口的大魔头谢妄! 第02章 第二章 原著《伏魔录》里并没有过多描述谢妄的出身经历,只道此人性情阴冷,多智近妖,且极为嗜血残酷。 纵使被压了三百年,也依旧凶性未除,是个极为扭曲危险的人物。 因此在对上那张冰冷戏谑的面容时,虞绵绵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跑! 作为虞府最为尊贵的大小姐,也最好利用的废物草包,虞绾的闺房内外都布置了驱魔结界以及镇妖的法器。 一般的邪魔近不了她的身,就算他谢妄再厉害,也不可能立马冲进来。 可就在虞绵绵转身的一刹那,那股阴冷的寒气立马如跗骨之蛆紧紧贴了上来。 身后透明的结界爆发出一瞬间的强光,竟是直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绵绵暗呼糟糕,小脸都白了,赶紧去摸桌上的符纸。 只是下一刻,一只冰凉的,如死人般的手猛然掐住了她的后颈。 失去平衡的绵绵整个人栽倒在地,滑腻的乌发凌乱地盖着涨红的小脸,衣衫也乱糟糟的狼狈。 “呼,你放开……” 虚弱的话音刚发出来,那魔物便立刻趁机将她牢牢钳制。 手腕用力翻转在背后,腰被膝盖紧紧压在地上,更要命的是,喉骨快要被捏碎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真要死了。 绵绵艰难地抬手挣扎,却压根掰不开那魔物的手。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呜啊……”眼泪从她的脸庞滚落,因为说不出话,只能从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看着眼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少女,谢妄脸上并未有一丝动容。 那双阴戾的残忍的眼睛寸寸碾压着猎物的神经,最后用久未开过嗓的声音问道:“血契……给我解开。” 解开?她怎么知道怎么解? 虞绵绵欲哭无泪,瘦削颤抖的胸口一起一伏,心里无声质问:不是说男主会来救她的吗?她都要被掐死了,剧情还能不能走下去了! 可惜质问完,回应她的却是更大的折磨。 刚刚重生的冷血魔头见她不吭声,直接冷酷地掰过她的脸,没有温度的手如冰冷的蛇信子,直接将那层皮肤激出了鸡皮疙瘩。 绵绵咬着牙,想倔强地把脸扭过去,却愣是被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不但动不了,还被碾蝼蚁似的低声威胁:“不解……我便杀了你。” 居高临下,嗜血残虐,好,这是真奔着她的小命来的。 刚穿过来便遭受这般对待,还有谁能比她更倒霉? 虞绵绵心头委屈,愤恨,不甘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最终她鼓足了力气,对着落在她脸上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 刚换上一身皮囊尚未习惯人身的谢妄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而虞绵绵则趁着这个空当陡然将袖子里的符纸啪地一声贴在人脑门上。 瞬间,谢妄被定在了那里。 看着原本危险阴沉的人动弹不得,绵绵这才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 她飞速地整理好自己衣衫和头发,然后仰着通红的小脸愤怒痛骂:“这下,你动不了了吧?” 趾高气扬的小模样,让谢妄脸色愈加阴沉:“我会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绵绵摸着自己娇贵的白颈子低咳一声,用泪光点点的眼眸瞪着他,“你是我的契奴,只有我能杀你,你不能杀我。” 谢妄闻言目露凶光:“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不了口。” “那你就试试,方才破结界的时候就已经耗尽你的魔气了吧?如今连我这小小的定身符都解不开,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少女的眼睛明亮,像个有恃无恐的小混蛋,方才气若游丝狼狈忍痛的神情荡然无存。 谢妄终于承认自己的大意,眼前的这个少女,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蠢。 他拨拢纤长柔软的眼睫,再次仰头的时候,眼里的杀气与阴郁早已掩藏。 漆黑的眼珠儿泛着琉璃般莹润的色泽,颇为温文无害,再配上那张妖异出尘的脸,仿佛是哪家翩翩的少年郎,不经意便要闯进人的心里去。 只可惜,他一开口便暴露了本性。 “那不知道虞小姐召我这个魔物来,是想干什么?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痛恨我们这些邪魔吗,怎的竟然动用起了禁术,就不怕被其他仙门众人攻讦讨伐吗?” 绵绵闻言噎住。 修真界向来除魔卫道,绝不给邪魔任何喘息之机,更不准动用邪术,招魂之术尤其是血祭这种勾结魔物之术历来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虞家还是仙门大派之时并不曾动过歪念头,只是后来妖魔肆虐,破坏了不尘山的仙山灵脉,导致灵力枯竭,门中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虞绾这儿,便是连半点灵力都没有了。 最后只能屈居人下,仰仗其他门派的鼻息。 虞绾这草包废物倒是没什么不满的,她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亲生爹娘死后无人管教,整日只知道逮着下头的人捉弄消遣,霸着不尘山这一亩三分地,一心一意当自己的小霸王。 可虞长老虞守业却自始至终都不甘心,此人在原著中着墨不多,只在开头出现过几次,但却是亲眼看着虞家从云端跌落泥底,从受世人敬仰到无人问津。 他心中比别人多了份执念,这些年来也一直东奔西走,想让虞家东山再起,重拾往日辉煌。 只可惜命数天定,人心凉薄,往日仰仗不尘山的人如今都揣着袖子看热闹,连曾经交好的开阳宗都渐渐少了来往,更有甚者还传出了要同虞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虞长老听闻此事刺激不小,一怒之下竟铤而走险,动用禁术召唤魔物,以此来壮大虞家。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节 只是他虽然有野心,但也有顾虑,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冒险,便哄着虞绾那废物草包迈进了阵法当中。 也就是虞绵绵刚穿过来时所经历的恐怖的一幕。 此等禁术虽然能驱使魔物,为己所用,但若是让其它仙门中人得知,定会将整个虞府视为邪魔外道。 到时候他们别说是没有立足之地,怕是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可恶,这魔物竟然这么快就捏住了他们的软处。 绵绵绷起严肃的小脸,正在心中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外面突然慌慌张张走来一道人影,正是虞府的家仆。 “小姐!小姐!”家仆慌慌张张,满脸的紧张之色。 “怎么回事?”虞绵绵拦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人。 那家仆微微发胖,此时跑得喘息不迭,整张脸都透着红晕。 “是、是开阳宗的人来了!长老让我来通知小姐,赶紧换上衣服前去迎接,只是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切莫提起禁术之事,若是问起府内的魔气,就说是糟了魔物偷袭,还未曾抓到!” 此话说完,身后便响起一声戏谑轻笑。 那家仆古怪地咦了一声,正要探头往里看,就被绵绵给拦住:“我知道了,待我整理好之后便去,你转告长老,叫他不必担心。” 说完,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再次对上那张阴冷戏谑的脸,绵绵十分不留情面地给了他一巴掌。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半跪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谢妄肉眼可见地再次涌起杀意。 “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虞绵绵不怕死地盯着他,“这是你方才掐我的代价,瞪什么瞪?不许瞪我。” 话音刚落,眼前怨愤的脸立马垂了下去。 绵绵则吃惊地眨巴着眼,豁,没想到这血契的力量还蛮有用,早知道她就不用浪费一张符纸了,直接让他跪在地上喊她祖宗好了。 绵绵懊恼,而感受到骨子里不受控的禁锢与服从,谢妄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他早晚要杀了她。 虞绵绵对眼前人的杀意视若无睹。 她抬起纤细匀称的脚,毫不客气地踩在了这人的膝盖头上。 居高临下道:“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手,也不许随便杀人,你若好好待着不闯祸,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若是不听话,我就让你好看!” 极具威胁的话说完,绵绵这才将他额间的定身符揭下。 之后整理衣衫,梳整打扮,又将颈间的红痕用脂粉遮住了,才带着人不紧不慢地往前院赶。 而从始至终,谢妄眼神里的杀意就没散过。 走在半路的时候,好几次绵绵都觉得自己要被身后冷得掉渣的眼神戳出个洞来,她瑟瑟想,这人现在这么想杀了她,黑化值怕是要满格了吧? 念头刚闪过去,脑海里就响起系统的声音:“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百分之九十!” 哦豁,果然很高。 刚刚气势汹汹打完人又立了规矩的绵绵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心想,自己刚见面就打了他一巴掌,他怕是要恨死她了,想到原著里虞绾的结局,莫名的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害怕完了又颤巍巍拍着自己的小心肝,安抚想道,没事没事,这魔头现在刚复活,血条还弱着呢,再加上受血契束缚,就算想报复他也没机会! 至于如何阻止他黑化,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第03章 第三章 绵绵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带着人走到前院。 甫一踏进院落,便被刺鼻的血腥味给冲到了。 再一抬头,只见凄迷夜色下,院里横七竖八栽了十几个人,他们满身伤痕,近乎七窍流血,印堂处还散发着浓重的戾气,连临死时的表情都是惊恐狰狞的。 仿佛被极为凶戾的东西抽走了魂魄。 如此惨状,简直令人作呕。 绵绵脸色难看得很,她牙齿打颤,骤然回头瞪向身后人,压低声音问:“是你干的?”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不痛不痒答道:“几个蝼蚁,我都懒得碾死。” 绵绵恼怒:“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杀的,难道是别的魔物?” 谢妄垂下生冷的眼皮,看着少女眼中生动的怒意,懒懒回道:“你们自己召唤了什么,难道自己还不知道?” 凉飕飕的语气,听得绵绵想打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修士的声音:“师兄,这几人身上的伤痕都是出自魔物之手,他们的魂魄都被蚕食了,有几个都是血肉模糊的,好像不止一个魔物。” 被叫做师兄的男子还未答话,虞守业便立马露出一副惊恐状:“不止一个?我虞府内外布满结界阵法,普通的魔物可都进不来的!难不成是哪来的大魔横空出世了不成?” 那震惊的表情配上一脸沧桑的褶子,简直毫无破绽,虞绵绵差点也要信了。 谢妄则冷冷勾起唇角,眼里满是戏谑与嘲讽。 “是不是大魔我们也不清楚,单凭残留的魔气来看,袭击虞府的魔物应当十分凶残,极有可能是结过仇怨的。” “仇怨?我们虞府困在这不尘山这么些年,哪会结什么仇怨哪!” “此事确实可疑,按理,这么多魔物从外面攻入结界,不可能察觉不到才对,而且这么多人同时死在院子里……” 说话之人眉头微锁,因为天色昏暗又只有一个侧影。 绵绵看不清他的脸,但听那人温润的嗓音和飘然卓绝的背影,就知道这便是书中的男主,那个天赋过人心怀悲悯的开阳宗大弟子沈君遥。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让人颠倒。 作为《伏魔录》里人气最高的男主角,作者“椰椰很甜”在描述此人的时候也颇费了一番笔墨。 什么温柔克制,强大内敛,道心坚韧不为外物所动,七情六欲虽然淡薄,但却常怀一颗柔软悲悯的心。 就连虞绾这般脾气恶劣的人,他都能用心包容,微笑以待。 跟谢妄那冷血残忍的邪魔比起来,简直好了不止百倍哪。 绵绵扭头,瞅了那披着人皮的魔物一眼,接着冷哼一声往前走,笑容灿烂地叫了一声:“君遥哥哥!” 魔头谢妄被这甜腻的嗓音摧残得嘴角一抽。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虞长老以及开阳宗的一众弟子。 原著里,虞绾跟沈君遥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虞氏夫妇在世之时两个娃娃还时常碰面亲近,如同兄妹一般。 只是后来夫妻二人横死,虞府逐渐败落,与开阳宗便少了来往。 之后的十年间,男主沈君遥因功法原因一直闭关修炼,闭关之前虞绾不过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还会不舍地拉着他红着眼睛喊哥哥。 十年之后虞绾出落成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废物,早就把先前的那点交情给忘光了,只不过为了攀附上开阳宗这棵大树,便恬不知耻地作出亲昵姿态。 一声“哥哥”喊完,果然引来一片疑惑兼鄙夷的眼神。 还君遥哥哥,她竟然这般不知羞耻! 他们师兄的名号,是她这个废物草包能叫的吗? 她配吗? 开阳宗的弟子个个面色难看,沈君遥闭关十年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虞绾已经从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脾气恶劣虚荣庸俗的仙门草包。 他不知道,他们却是早就听闻过了。 不但听闻,还亲眼见识过这位虞小姐呼奴使婢颐指气使的骄纵做派。 这等空有其貌的庸俗女人怎么配得上他们大师兄! 众人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只不过碍着在人家府上又当着师兄的面,这才忍着没发作。 而被唤了名字的沈君遥明显一愣,缓缓扭头之后,便看见几步之外站着个身穿碧色罗裙,身形娇俏皮肤白嫩的少女。 少女瞪着双圆润的眼睛,咧出浅浅的酒窝,满目灿烂地冲他笑。 夜色浓稠,她的眼眸却像是盛了满天的星子,流动着奕奕神光,秀气纤细的眉眼间,依稀残留着幼时的影子。 “绵绵……”沈君遥笑了,叫出了她的小字,他本就是温柔悲悯的长相,一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 开阳宗一众弟子傻眼了。 “师兄竟然笑了?” “师兄叫那个草包绵绵?” “师兄不会是闭关闭傻了吧?” 众人窃窃私语,虞守业则适时站出来咳了一声:“贤侄竟还认得?你闭关十年,我还以为你早已经把这份青梅竹马之谊给忘了!没想到是老夫多虑了!” 老东西虚伪得很,明明想攀附想疯了,却还端着长辈的架子装大度。 沈君遥倒是不在意,他温文尔雅地开口:“绵绵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被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叫着,绵绵觉得自己是真要脸红了。 之后,便是大型认亲现场。 虞府不算拥挤的客厅里,此时被几个持剑的修士围得满满当当,虞长老坐在上首,笑意吟吟地让众人落座,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 虞绵绵则缩着瘦削的肩膀坐在梨花木雕的圆凳儿上,旁边坐着一脸柔和的沈君遥,身后站着冷若冰霜一脸阴沉的谢妄。 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障眼法,在座这么多修士,竟然没人发现他身上的魔气?也没有察觉他这个生面孔。 绵绵略有些心虚似的往后瞅了一眼,正对上谢妄垂下来的幽深冷眸,那对鸦羽般的眼睫勾出月牙儿似的弧度,也同样投落一抹阴翳。 像冷冰冰刻在洞窟里的妖异而堕落的邪神,对视一眼就要跌落深渊似的。 绵绵脖子一抖,连忙扭过了头。 一旁的沈君遥察觉她的发抖,俯身用那张温柔的脸庞关怀问:“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虞绵绵回神,声音自动变得娇滴滴:“君遥哥哥,我不冷的。” 她乖巧地将手放在膝上,脊背绷直坐得端端正正,一向跋扈的小脸难得透出了女儿家才有的羞赧之色。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节 没错,原著里虞绾跟沈君遥重逢的第一面就跟个鹌鹑差不多。 当然,这是她装的。 闭关十年心思单纯的沈君遥自然没怀疑,他用长辈兄长般的口吻叮嘱:“不冷也要多穿衣服,夜晚山中寒凉,你没有灵力护体,是要伤身的。” 绵绵的回答则很造作:“可我不习惯穿太多衣服,会显胖的呢。” 沈君遥笑了:“绵绵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这样吧,我身上的这块护体暖玉你拿去,戴上它就不怕冷了。” 说完,竟真的将腰上的暖玉给了她。 开阳宗弟子见状早已坐不住,其中一少年模样的人开口道:“师兄,这可是你的贴身之物。” 话里话外,分明极为不满。 沈君遥却温和摆手:“无碍,绵绵不是外人。” 一句话,直接憋得众人脸色铁青,更气愤了。 唯有坐在上首的虞长老笑得合不拢嘴,咳了声道:“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了,待你们喝完这盏茶,我便让人收拾房间,这些日子,就暂住在这儿吧。” 暂住在这儿?绵绵白眼一翻,立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歪主意。 虽然这样的天仙男主她很喜欢,可惜她只能做一个默默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她仰着小脸,娇滴滴道:“君遥哥哥,今日那些魔物闯进来,好吓人的,若是不抓住它们,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眼里是单纯的惶恐,娇嫩的唇瓣抖着,像朵可怜的菟丝花。 身后的谢妄斜过来一眼,很是不屑地挑了挑嘴角。 开阳宗弟子也道:“师兄,那魔物还没有抓到,不知道还会不会跑到四周的镇子上为祸,我们还是抓魔物要紧。” 说起正事,沈君遥神情微敛,沉沉开口道:“确实如此,不尘山四周灵气枯竭,除了虞府之外,各个村落的结界都极为稀薄,极易招惹魔物和妖物,我这就带人去布置结界,尽快将魔物清缴。” 虞守业闻言不免有些失望,他极力劝阻:“天色已晚,何不明日再去?” “救人要紧,魔物凶残,不能再让它们杀人了。” 话说完,沈君遥便起身带着人出了虞府,临走之前还对着绵绵安抚一笑。 那刹那的回眸,差点把绵绵给苏到了。 呜呜呜……不愧是天仙男主,眼神能把人苏化了呀! 绵绵的少女心噗通噗通乱跳,下一刻却被虞守业那老匹夫打断:“本以为沈君遥同开阳宗那些老狐狸一样忘恩负义,没想到竟还算是个重情义的。” 满眼算计地笑完,接着低咳一声,冲这边走过来:“好侄女儿,你跟沈家公子总算是有缘分,这么些年,他还没把你忘了,足见是可以托付之人。这两日我会找机会把他留住,再提一提婚约之事,你也趁此良机好好与他亲近亲近。” 老匹夫一脸和煦模样,看得虞绵绵很想将他满脸的褶子用泥巴给糊上。 只是这样显然是不符合人设的。 绵绵只好摆出一副娇羞又自负的骄纵模样:“那是自然,君遥哥哥一眼就认出了我,说明心里还是有我,我不怕他不答应。” 虞守业满意一笑:“你这样想便好,只不过你以后要成为仙门大派的女主人,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除了禁术之事不可言说之外,跟府里的那些下人们也要保持距离,不可像以往那般厮混鬼闹,嗯,你身边的这个书童还稳重些,就让他带着你多念几本书,沉淀沉淀心性。” 书童?哪来的书童? 绵绵听得愣神,而这时身后默不作声的人突然上前一步,用那张冷艳的戏谑的脸对着她:“走吧,绵绵小姐。” 绵绵豁然反应过来,这魔物现在顶着的是别人的皮! 第04章 第四章 不多时,寝殿内的烛火荧荧亮起,鎏金的连枝灯错落支在房里,如同摇曳生姿的发财树,散发出耀眼绚烂的华光。 华光落在镶嵌琉璃涂满油彩的妆台上,落了一层金粉似的好看。 价值百金的红绡纱帐轻盈垂落,薄如蝉翼,透出的点点光晕更添了几分富丽的奢靡。 作为已经败落的娇小姐,虞绾的寝屋显然过于贵气了。 虞绵绵一脚踏进房内,再次被满屋的富贵眯了眼。 只是关上门的下一刻,便立马清醒过来。 她赫然抬着凶狠发亮的眸子瞪人,冲那顶着艳丽皮囊的魔物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书童?你是杀了人,又抢了他的壳子?” “小姐这可就冤枉我了,虽然我原也打算这么做,可惜这人命不好,早已被那些逃出来的阴魂给吓破了胆,我不过是捡了漏罢了。” 那魔物唇角噙笑,屋内融融的暖光落在他的肩头,脸廓,却照不透他眉眼间的寒气,浓密睫毛下的漆黑深瞳,沉甸甸的全是算计与杀念。 绵绵不喜欢他的阴恻恻,当即贬低道:“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奉劝你,收起你那些恶念和歪心思,莫要在本小姐面前乱吠,更不许伤人,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妄闻言,脸上浮起的笑意倏然冷了下来。 仿佛当头又被打了一巴掌,额筋微微鼓起,薄唇用力地抿着。 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模样,绵绵总算解了气。 她扬着白净发光的下巴,拂袖打发奴才的架势:“天色不早了,我该睡了,你去外头站着,替我守夜,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话音落下,低头垂眸的人僵了僵,接着便一脸阴沉地推门走了出去。 刚刚三月的时节,夜里风寒露重,门外的廊下不时有小凉风刮过,瑟瑟地卷过单薄的衣角。 潮湿的寒气裹着院里未散去的血腥气,更加刺激了人敏感的神经,而那窸窸窣窣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而这一切,都被一扇薄薄的门窗隔绝在外。 把讨人厌的家伙赶出去之后,绵绵立马就没心没肺扑在了那张柔软宽敞的软榻上,像只没骨头的懒猫一样兴致勃勃地打了好几个滚儿。 蚕丝软被柔软得像云,白日里熏过之后更散发出好闻的花香。 像是茉莉,又像是栀子,好闻得让人昏昏欲睡。 虞绵绵张着嫣红的唇,猛地把脑袋扎了进去,先是吸了一大口,接着气喘吁吁地仰面躺着,盯着那缀满流苏跟好大珠子的帐顶。 一时眨巴着眼睛感慨:活了半辈子,还没睡过此等品相的床榻! 想想,好像变成虞绾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吃穿不愁,还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比起那些唯唯诺诺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们好了不止多少倍,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快活嘛? 至于那些让人糟心的剧情,也得等她吃饱睡足之后再说。 绵绵心大,如此想罢,便真的倒头酣睡去了。 只是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有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脑海里:“系统提示,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2,现黑化值百分之九十二!” 冰冷机质的声音,立马让绵绵反射性地弹了起来,而那双朦胧的眼眸满是被吵醒的痛苦,紧绷的小脸随时随地要发脾气的样子。 原身有起床气,很重的那种。 因此虞府伺候的丫鬟小厮都不敢轻易叫醒,连走路的时候都要蹑手蹑脚,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扰了骄纵大小姐的美梦,再挨上一顿皮肉之苦。 只是这会儿叫醒她的是系统,那就没办法了。 而且绵绵虽然也有起床气,但没有冲旁人撒气的习惯,她只是艰难地揉了揉眼睛,这才一脸惺忪地起身下榻。 而等她推开门,看到谢妄那张冰冻三尺的脸时,才恍然想起系统方才的提示。 她的第二个任务是要阻止这厮的黑化,只是昨晚气不过非要叫他吃苦头,结果才站了一个晚上,黑化值就往上窜了两格! 绵绵心里不痛快,好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那连芯子都黑透了的魔物却冲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大清早的,谁又惹到小姐了?气得眼珠子都歪了,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晚上做了噩梦?”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绵绵就忍不住想在他那张脸上招呼。 只是想到任务她忍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本小姐躺在富贵窝里,睡得不知有多香,倒是你,吹了一晚上冷风还没教会你怎么跟我说话,你是打算自讨苦吃,继续找不痛快不成?” 谢妄垂着发白的脸,眉眼携带讥诮:“怎么会?虞小姐的手段我昨日早已领教过,而且时时刻刻都会铭记在心,不会忘了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分明咬着牙,一对幽深冷瞳浮着渗人的笑。 绵绵心里有些发毛,但到底还是稳住了,扬着生动眉眼怼人:“能长记性就好,近日府里不安生,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别动歪主意!”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他。 外面的侍女们听到动静也陆陆续续进来伺候洗漱。因为怕露馅,虞绵绵只管僵硬着身板坐在那儿,任由底下的丫鬟给她梳妆。 她坐得板正,屁股只占了板凳的三分之二,腰杆硬邦邦得笔挺,加上面无表情的样子,跟原主没睡醒想要发脾气的样子差不多。 她想,绷着脸少说话,总不会错吧。 只是她显然忽略了一旁给她梳妆的小丫鬟,小丫鬟年纪不大,脸蛋稚嫩生涩,待在身后梳理头发的时候真真是大气不敢出。 因为太过紧张,梳头的时候直接把那薄薄的梳齿给扯断了,更要命的是还把她的头发给扯断了几根。 绵绵下意识“啊呀”一声,谁知呼痛完,那小丫鬟的脸直接白了,整个人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最后竟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奴婢该死,弄痛了小姐!” 说完,竟一个劲儿瞌起了头,看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女孩儿满含眼泪跪地,虞绵绵顿时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也不管什么出错不出错了,赶紧把她拉起来:“你哭什么?快起来。” “小姐、小姐?”小丫鬟吓傻了,被扶起来更怕了,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奴婢冲撞小姐,奴婢该死。” 虞绵绵低叹一声,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她故意板着脸:“我让你别哭了,不就是几根头发吗,你小姐我还没这么矫情,赶紧起来。” “啊?小姐你……不怪罪我吗?” “嗯,把眼泪擦干净,你小姐我饿了,去催一下小厨房。” 她姿态慵懒又高傲,三两句把人打发了。 之后,她从琳琅满目的首饰匣子里选了支桃花簪,随意地把头发挽起来,待净面换了衣裳之后,便坐到了摆满珍馐的食案前。 作为虞府唯一的大小姐,虞绾惯会骄奢淫逸,每日的吃食必定满满一桌。 比如今日,打眼一瞅就看到了荷叶粥,金丝烧麦,鲜香肥美的鲫鱼豆腐汤,更有让人食指大动的糖醋荷藕跟姜汁皮蛋! 绵绵口味很杂,尤其喜欢甜辣口儿,先前更是励志当个美食家,满桌珍馐在前,眼睛立马便开始放光。 按照原主的习性,她是该拿起银箸细嚼慢咽,挑不了两筷子便该抱怨饭菜难吃,然后让人倒进狗盆里喂狗。 没错,虞绾就是这般恶劣,宁愿把饭菜倒掉喂狗也不会赏给伺候她的下人,以至于府里的丫鬟小厮唯唯诺诺不敢往前凑。 唯一胆子大些不怕挨骂的就只有贴身丫鬟念珠。 念珠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虞绵绵正吃得满嘴油光,艳艳的檀口一张一合,撑得粉腮鼓鼓的,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节 念珠诧异地愣住,下一刻就对上虞绵绵圆溜溜转过来的美人眸。 她立马恭敬垂首,紧张地叫了声“小姐”。 本以为自己来迟了定然免不了一通骂,谁知疾言厉色没等来,反倒等来了半是疑惑半是关切的一句:“念珠?你腿怎么了?” 听到平静的询问,念珠松了口气,但一想到什么又立马紧张起来:“回小姐,奴婢昨日去前院,却被躲在暗处的魔物冲撞,摔了一跤晕了过去,未能及时完成小姐的嘱托,不知小姐可有受到惊吓?那从阵法里窜出来的魔物没有伤害小姐吧?” 她一口一个魔物,完全不知道此刻那所谓的魔物正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冷冷盯着她。 绵绵赶紧瞪了他一眼作为警告,然后若无其事咳了声:“哦,我没事,区区魔物而已,还伤不了本小姐,倒是你,一瘸一拐的,没伤了筋骨吧?若是真伤到了哪,就赶紧回去躺着,我这里不缺人伺候。” 本是骄矜的语气,念珠听完却大为感动,一拍胸脯道:“小姐放心!我这是小伤,一点都不碍事!” 边说边瘸着腿过来给她端茶倒水,绵绵上下打量这姑娘,真心觉得她不错,是个有胆识的忠仆。 刚在心里夸赞完,就听这丫头很是生气地仰头吆喝:“阿福,你杵在门口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给小姐布菜!” “阿福”这名字一出,绵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念珠的目光看过去,正是谢妄的方向。 谢妄……阿福? 绵绵睁大一双水杏眼,接着便抿唇开始憋笑。 只因阿福这俩字儿太喜感,跟谢妄通身的反派气质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再一看这人明显阴沉下来的脸,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 少女银铃般的忍笑,挠人痒痒似的,一下子刺激到人最敏感的神经。 谢妄直接一个眼刀子过来,面色阴沉得要滴水了:“小姐是噎着了吗,若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就不要吃了。” 冒犯的话刚说完,忠仆念珠便立刻眼睛喷火:“阿福!你真是越发的放肆了!别以为仗着小姐平日里宠你,就可以这般没有规矩!谁给你的胆子?” 气势汹汹的模样,绵绵都愣住了。 而谢妄则眯着冷眸:“你算什么东西,这样叫我。” “我……你!”念珠气炸了,转头便控诉,“小姐,你看他!” 第05章 第五章 绵绵拍着胸脯,没想到自己缓个气儿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吵起来了。 她看着护主心切脸颊通红的姑娘,又看了眼披着人皮冷飕飕站在那儿的少年魔头,着实有些难办了。 没办法便只能打马虎眼。 “好了,一点小事就瞎吵吵,还让不让本小姐吃饭了?都给我把嘴闭上!” 话音落地,念珠愤怒地鼓气,谢妄则把头冷冷扭过去。 另一边,因着禁术的事儿,沈君遥带着人离开了一整天都没回来,而虞府内至今都还笼罩着魔气。 前院儿死了人,虞守业这两日也忙得紧。 只是百忙之中还不忘派人再三叮嘱,说什么不要随意乱走,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哪也别去,省得再被那些魔物盯上。 虚伪的说辞,听得绵绵心中冷哼。 这老匹夫,是怕她闯祸才这么说的吧? 没办法,只能在自家院子里散心寻消遣了。 于是,绵绵便带着念珠几个丫鬟满院子闲逛。 暮春的时节,花草都是鲜艳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晒着晒着,绵绵的骨头都懒了。 但她依旧有兴致,眨着绒绒的眼睫东看看西瞅瞅,活像进了大观园似的。 一边看还一边咂摸品评:“这园子里的花儿开得不错。” 一向跋扈烦闷的骄小姐,今日脸上却挂着惬意的笑。 翠色罗裙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身子,时不时地凑到娇嫩粉艳的花苞上嗅嗅,像只醉倒花丛的花蝴蝶,好不快活。 她高兴了,身边的丫鬟们也跟着放松了心情,不再像以往那般战战兢兢,反而还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小姐今日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不错,之前她可最讨厌待在府里了,而且方才长老传话,她竟然也没什么不满,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大半天没发脾气了。” 丫鬟们自顾说着,还不忘扯着身后笔挺沉默的少年一道儿攀谈。 “阿福,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姐变了?” 谢妄本是面无表情,陡然听到“阿福”两个字,嘴角很是阴沉地一抽。 他挑死人皮囊的时候光看长相了,却不知竟然还有这般俗气的名字,早知道…… 谢妄表情阴冷,丝毫没搭理地往前走。 身后一众丫鬟纷纷疑惑:“阿福今天怎么也怪怪的?” 从满是锦绣芳菲的园子里出来,入眼便是一泓碧幽幽的池塘子。 池子里的水波清澈,一丛丛的荷叶蒲团似的漂在上头,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像静止不动的美人稿,微风徐徐一吹,便扭着腰活过来了。 不用说,绵绵的眼睛又亮了。 身后的念珠瞧着她的表情,立马也开始抖机灵:“小姐,遵您的吩咐,池子里的鱼已经养肥了,要不要我给您抓来?” 绵绵很是惊奇地眨眼:“抓来?怎么抓?” 念珠的回答很粗暴:“用手抓。” “用手?” “嗯!”念珠从善如流地挽了袖子跟裤脚,“奴婢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捉几条肥鱼对我来说不在话下!” 说完,不等绵绵发话便扑腾一声迈进了池子里。 被这莽撞劲儿震惊到的绵绵吸了口气,不过这丫头虽然性子莽,但却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细瘦的胳膊呲溜溜往不打眼的荷叶底下一抓,便抓了条黑不溜秋活蹦乱跳的肥鲤。 那被打湿的小脸一咧,傻傻地冲她笑:“小姐!我多抓几条!晚上咱开个全鱼宴!” 这想法不错,绵绵赞许地点头,也由着她去。 身后的几个丫鬟见念珠得了青眼,立马也殷勤地转悠起来,打伞的打伞,捏肩的捏肩,还有专门给她剥荔枝的。 盈润剔透的果肉,往檀口里一放,沁人心脾得很哪! 再歪着身子往藤椅上一歪,实在惬意得没边了。 而就在绵绵沉迷享乐不知所以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回头一看,哪还有谢妄那魔物的影子! * 前院里,惨不忍睹的血迹一大早便被人打扫了个干净。 可血迹虽除,血腥味还在,破败的石墙上布满阴魂撕扯抓挠的痕迹,院里的花草树藤更是全数枯萎。 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秋千架落在那里,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诡异阴森的气氛,令虞府众人纷纷避之不及,全都绕着道儿走。 因此,也没人注意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到此处的谢妄。 此时他站在早已干涸的枯井前,冷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垂落,两丸幽深的黑瞳嵌在艳丽的皮囊里,像雪白的糖衣裹了致命的毒,舔一口都能要了人的命。 谁能想到这副无害的壳子底下居然是个死了三百年的邪魔呢? 谢妄冷冷勾起唇角,毫无感情的眼睛陡然蔓起猩红晦光,下一刻,一道灼热的魔息从他手心打出,一股脑涌进枯竭的井口。 没多久,一团圆滚滚的东西张牙舞爪地从里面跳了出来:“啊啊啊!饶命!尊驾饶命!” 那玩意儿圆滚滚一团,被魔气裹着,看不清五官,倒是有张嘴喊饶命。 谢妄对这魔力低微小魔很是不满,压着眉梢冷冷道:“我问你,现下魔界是哪一年?如今的魔君又是谁?” 被捏住小命的小魔瑟瑟发抖,对上少年猩红的魔瞳,陡然便被一股寒气摄住。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何来历,但这恐怖的魔息怕是身份不简单。 当即便老老实实道:“现、现下魔界已历八百年,如今的魔君是魔界辈分最高的睚眦……” 听到此处,面容阴冷的少年嘲弄地咧开嘴角:“睚眦?那老东西竟然还没死。” 熟稔又不屑的语气,像是旧相识。 被捏住的小魔更加忐忑了:“是……不知尊驾是哪位?可是也被困在这府里?” 话音刚落,那不知身份的少年像是被触了霉头,冷酷的眉眼立刻拧了起来。 感受到杀气的小魔则立刻告饶,谢妄冷哼:“低贱魔物,不配知道我的名姓,我且问你,可听说过血契?” “血契?”黑黢黢的小魔物将耳朵尖露了出来,接着义愤填膺的语气,“血契是那些奸诈虚伪的黑心修士研究出来的歪门邪道!以血为媒,利用阵法让召唤出来的魔物被迫供其驱策,成为杀人的利器或者手里的玩物,连条狗都不如!” “那可有解契之法?” 小魔物摇头:“此邪术阴邪复杂,怕是无人可解。”说完,又颇为谨慎地追问,“尊驾问这个,可是……糟了那些修士毒手?” “你不需要知道。” 话说完,谢妄脸上忽然一凝,后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缓缓扭头,便见明艳娇媚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正怒目而视地瞪着他。 那圆润的眼,鼓鼓的腮,像极了毛色鲜亮性情暴躁的金丝雀,动不动就要拿尖尖的喙去啄人。 此时正好被她抓个正着,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谢妄对视的眼神微微一僵,但立马便恢复淡定:“小姐不去游园玩乐,怎的跑到这儿来了?” 他天生冷漠的眼角静静垂落,扯出个温文无害的笑容,连唇角的红色小痣都格外的可亲。 仿佛做亏心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节 绵绵见状满满的唾弃:“你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与这魔物勾结?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她气势汹汹诘问,可惜低估了谢妄的厚脸皮,只听这厮漫不经心道:“小姐明鉴,我只是走迷了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儿,至于这魔物嘛……是它自己从井里蹦出来,与我不相干。” 他负手而立,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听得绵绵都傻眼了。 还是那小魔物激灵些,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井口消失无影了。 而看得目瞪口呆的绵绵:“……” 当天晚上,谢妄自然而然地又被扔出去吹了一晚上冷风。 绵绵气得在梦里都咬牙切齿,可她又不敢真把他怎么样,毕竟她的任务之一就是阻止他黑化,就算再气人也只能憋着。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完成任务脱离世界,有他好看。 气哼哼想完,一头扎进绵软的蚕丝被子里,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虞府众人终于等来了前去追踪魔物的开阳宗一行人。 沈君遥站在众人之中,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英逸,长相气质脱俗,犹如从天而降的谪仙人。 微微含笑的一眼,便让人满腹的憋闷全都一扫而空。 绵绵当即满是激动地跑过去:“君遥哥哥!” “绵绵。”沈君遥迈着步子迎上来,朗润如玉的脸温和地垂落,像静松般立在人面前,轻声询问,“这两日,虞府可有什么异常?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那些魔物若真是冲着虞府来的,很有可能会再次折返。” 听听,这贴心的话,这温柔的声线,不愧是她的天仙男主呜呜呜! 绵绵十分感动地仰脸:“你放心君遥哥哥,那些魔物知道你在附近,定然不敢再闯进来!倒是你,在外面有没有受伤啊?” “我没事,那些都是灵力低微的魔物,伤不了我,可惜没有抓到逃走的大魔。” 沈君遥面露愁绪,他是个温柔悲悯的人,对于虞府惨死的十几个人依然未曾放下。 而这份悲悯与责任也感染了没心没肺的虞绵绵,若不是系统及时提醒,她都要直接把谢妄那个魔物给供出来了。 可恶,被系统控制,她什么都不能说。 绵绵只能娇滴滴安慰:“君遥哥哥不要多想,这世上那么多妖魔,靠你一个人怎么抓得完?你放心,我会努力修炼,跟你一块儿除魔卫道!” 话音落地,便见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诧异完了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绵绵长大了。” 这老父亲的语气,是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嘛! 正恼着呢,人群之中忽然又传来清凌凌的声音:“沈兄,这就是你所说的遭魔物袭击之地?” 虞绵绵抬头,便见一众修士中走出个眉目冷峻神色坚毅的男子。 说是男子,却与那些挺拔高大的修士不同,不仅身形瘦削,嘴唇也艳艳的红,衬得目如秋水,眉如远黛,比那观音菩萨的画像还要好看。 只是他的神情过于冷淡了些,像夜空中孤冷的月,给人睥睨霜寒之感。 绵绵正暗暗赞叹好个俊俏的郎子,却在触及对方腰间悬着的剑穗儿时猛地睁大了眼。 再一联想原著中的剧情,立马震惊得心脏都提了起来。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说《伏魔录》中的女主冷楚音,也是原主虞绾最讨厌的人! 第06章 第六章 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冷楚音不仅修为天赋极高,还有一副颠倒众生的清冷容貌。 更重要的是,与身娇体弱只会耍小性子的虞绾不同,冷楚音在修炼上极为刻苦,性情与心性更是异于常人的冷硬。 因着一点小事吭吭唧唧流眼泪,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而为了增强男女主的cp感,作者“椰椰很甜”还明目张胆地加了个烂俗设定,那就是两人一个是极阴之体,一个是极阳之体,修炼的功法正好互补。 以至于后面描写双修情节的时候,不少读者都在评论底下嗷嗷大叫,直呼香艳! 虞绵绵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女主冷楚音的第一次出场,正是从神宫出来,女扮男装游历到不尘山,与正在斩杀魔物的男主碰上,然后伪装身份一路斩妖除魔,最后来到这虞府。 作为神宫新一任的圣主,冷楚音的易容术加障眼法成功骗过了开阳宗一行人,只是作为女子的虞绾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份不单纯。 出于嫉妒和试探,虞绾开始了一系列的挑衅和针对。 时不时地整点儿幺蛾子,趁沈君遥不在的时候故意使坏,还动不动就拿婚约之事刺激她,激得人恼怒沉脸之后才肯作罢。 想到自己要对女主干的坏事儿,绵绵小心肝都开始颤了,眼珠子打量了那么一眼,就不敢对视般地匆匆垂下。 倒是沈君遥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反而微笑着介绍道:“这里正是虞府,贤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玩伴绵绵。” “绵绵,这是我在路上遇上的冷公子,他是个厉害散修,还十分仗义,一路上帮我抓了不少魔物,你该叫他冷大哥。” 冷……大哥? 绵绵张了张嘴,实在叫不出“大哥”两个字,于是勉为其难地捋直舌头:“冷公子好。” 听到娇滴滴的声音,冷楚音寡淡的凤眸淡淡瞥过来,不着痕迹地在绵绵身上打量了两眼,然后轻轻点头嗯了声。 并没有把她当回事的样子。 绵绵手心的冷汗都出来了,可面上却要装得没有破绽,她灿灿笑道:“冷公子,你也是来帮我们抓魔物的吗?” 冷楚音看着眼前笑容明媚脸蛋娇俏的少女,有些僵硬地嗯了声:“顺道过来看看。” 她反应冷淡,绵绵却热情不减:“有劳你们,我去收拾屋子,吩咐厨房,这两日你们就在府里住下吧!” 绵绵带着人忙活的功夫,沈君遥冷楚音便在院子里清除魔迹,顺便加固了府内的结界。 只是在清除魔迹的时候冷楚音忽然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沈君遥见状询问:“怎么了,贤弟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英俊的面庞靠过来,冷楚音睫毛一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平静道:“这里的魔迹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哦?”沈君遥低头察看,接着笑了,“确实是被清理过,但这有何不对?” 冷楚音面无表情道:“魔迹清理得太过干净,有可能是在掩藏什么。” “贤弟,你……”沈君遥显然被她直言不讳的话惊到了,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贤弟不可乱说,我们现在可是在虞府上。” “那又如何?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冷楚音拨拢眼睫,清冷的眸子垂着,仿佛尊冷冰冰的瓷人儿,并不带多少情绪。 这让开口劝阻的沈君遥一时呆住了,甚至用纳罕的表情看着她:“贤弟,你是在哪里长大的,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的性子,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 他话音带笑,低沉的声音挠人痒痒,冷楚音抬眸看他一眼,便立马扭过了头:“赶紧布置结界吧。” 到了晚上,虞守业便把人请到宴客堂里,十分热情地招呼人吃席。 “这次魔物侵袭,多亏了沈贤侄和贵派弟子及时赶来,哦,还有这位冷公子,要不是你们这府里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代虞府上下敬诸位一杯!” 老东西虚伪说完,接着满杯饮下,饮完之后还不忘看向这边:“绵绵,你也敬沈贤侄一杯。” 绵绵不想听这老东西使唤,但按礼数确实是要敬的。 便也坦然地举起酒杯挺直腰杆儿,红润的脸颊扬起甜甜的笑容:“君遥哥哥,冷公子,我敬你们!” 沈君遥坐在席间,依旧是翩翩公子般的温润,望向她时漆黑静止的眼波浮起微微的笑意。 他先是饮了一杯,接着转头说道:“虞长老说笑了,想当年您也是我等仰望的前辈,要不是不尘山灵脉枯竭,也不会招来此等凶狠的魔物。” 虞长老长叹一声:“过去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是我虞家命数如此,虽不能像往日那般震慑四方魔物,但守着不尘山这寸土之地,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总还能护着府中后辈,只有一事我放心不下。” 他说得动容,连冷楚音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沈君遥更是直言问:“不知何事令您放不下?” 虞守业叹息抚掌,虚伪的老眼却转悠到了绵绵这里。 绵绵登时打了个激灵,这老东西,怕不是要拿她当借口吧? 果不其然,虞守业哽声开口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绵绵,她双亲走后,无人照管,我平日里忙前忙后,也没能尽到管教之责,只把她关在府里养着,修为灵力半点没有不说,心性更是如同稚子。” “唉,如此不经磨砺,日后怎叫人放心得下?我只盼着能找个真心待她的人托付。” 被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的绵绵:“……” 好啊,这老家伙,是直接把她这草包的身份给爆出来了! 绵绵觉得丢人,正要辩解却听沈君遥道:“绵绵心性确实天真一些,也许磨练磨练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虞守业见他搭腔儿,继续添上一把火:“交给别的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贤侄一人,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带着她不会传出什么闲话,她还能听话些,不知贤侄可愿?” 沈君遥闻言微微一顿,他沉敛眉目:“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因着心中的顾虑,沈君遥没有立刻应下来,待散席之后,才立于庭院中,低声询问向来很有主意的冷公子:“虞长老方才所言,不知贤弟觉得如何?” 月色寒凉,冷楚音的语气也十分的寡淡:“沈兄觉得如何便如何。” 冷冷的腔调,换了旁人怕是被冻回去了,沈君遥却毫不在意地笑笑:“我就是没有拿定主意才问你的,绵绵如今已经长大,灵力却几乎没有,心性也更待磨炼,我想带她历练几年,好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是担心她从小娇养,外面又危险重重,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 这番瞻前顾后的说辞,在冷楚音看来就是过于优柔寡断,她拧着眉头:“若是时时刻刻护着,还算什么磨炼?” 沈君遥一噎,接着倏然一笑:“贤弟说的是。” 这边不冷不淡的决定了,另一边的绵绵却很是心情烦躁。 因为刚回房间不久,系统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发布了任务,还是那种明目张胆给女主添堵的垃圾任务。 “请宿主尽快完成【挑衅激怒】情节,并开启支线剧情!” 红色的感叹号,预示任务进度的紧迫性。 所以说,要不要这么没人性,女主才刚出现,她就要去给人家找麻烦,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绵绵把头一扭,很是坚决地抗议:“我不去!” “滴!任务进程已开启!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滴滴!拒绝完成任务将会受到系统惩罚!警告宿主端正态度!” 红色的感叹号铺满全屏,仿佛一连串的病毒,在脑子里嗡嗡地炸响,绵绵终于不堪其扰地尖叫一声:“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 她心如死灰地从榻上爬起来,看着窗外高悬的弯月,认命地推开了房门。 此时月色凄凉,惨淡的光晕如银纱般静静洒落。 朦胧漆黑的枝头蹿过几只竖着眼睛的猫头鹰,咕咕的怪叫声勾魂似的飘进人耳朵里。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节 绵绵穿着单薄的春衣,披散下来的乌发垂在雪白的脸侧,脸上的唇脂抹去,露出细腻干净的绒绒脸颊。 皎洁灵动得像个小仙子。 因为是要干坏事,她没有从正门走,而是偷偷从角门里出去。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刺耳,她提着裙摆,鬼魂似的飘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瑟瑟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两面的壁灯幽幽地散发光晕,四周寂静地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绵绵胆子大,又吃了盏酒,不怎么害怕,只是走到一半她忽然顿住。 不对,白天的时候她命人收拾房屋,好像不是在这个方向啊…… 仰头四顾,全是黑黢黢的一片,很显然她是绕了个大圈子。 没办法,只能再往回走。 绵绵使劲睁大眼睛,本想仔细看清脚下的路,可一晃眼的功夫,却发现那假山旁边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着一袭融于夜色的绸衫,身姿笔直而冷峻,再看那妖艳中透着邪性的淡漠眉眼还有手中不断攒取的魔气,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 第07章 第七章 绵绵见状立马气炸,吹了两晚的冷风,他竟然还不长记性! 跑到这儿来作死! 面上气鼓鼓,脚步却轻得很,猫儿一样蜷着身子踱过去。 正要暗戳戳给他一个教训呢,眼角余光却陡然瞄到一抹冷白的裙角,再一看腰间坠下的剑穗,不正是她要找的冷楚音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绵绵瞪大了眼睛,眼看要撞上,顾不得教训人,立马当机立断扑上去,在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抓着少年的手腕使劲把他拉到了假山后的缝隙里。 被猝不及防扯了个趔趄的谢妄垂下眼眸:“你……” “嘘,别出声儿。”少女满脸紧张地去捂他的嘴。 温热的手心贴着柔软的唇瓣,触电一般让谢妄的神色僵了僵。 他抿唇,低垂柔软的眼睫。 狭小的缝隙让他动弹不得,背后是冰凉硌人的假山石,胸前却是快要贴上来的柔软身躯。 那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胸口。 有那么一瞬间,谢妄脑中的某根弦被拨弄了一下。 但随后,他的瞳孔便冷了下来。 他盯着那张紧张喘气的脸,掀起戏谑的冷笑:“绵绵小姐是想跟我在此私会吗?这般掩人耳目,恐怕不好吧?”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虞绵绵恶狠狠地瞪他:“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大半夜跑到这儿来吸收魔气,是不想活了吗?真以为开阳宗的人发现不了你?” 谢妄冰冷的眼珠儿幽幽看着她:“怕什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倒是虞小姐正值芳龄,我这个魔物若是被发现,定然会拉着你垫背,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这话说完,假山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绵绵吓得直接给人下了禁令:“你不许出声儿!” 谢妄的嘴唇被动合上,这下是真的不能出声儿了。 而对声音十分敏感的冷楚音也敏锐察觉到什么,陡然冲着这边喊道:“何人在此作祟?速速给我出来!” 冷冽的语气,吓得绵绵身子抖了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赶紧猫了猫身子,努力弓着不让人发现。 只是地方狭小又没有光线,只能狼狈地往前靠,不但挨着自己讨厌的人,还不小心把脑袋给磕了。 她呜了一声,暗暗地捂着脑袋抽气。 这一下,是真疼哪! 谁知抽完气,头顶便落下一道低沉的笑音。 本应该害怕的谢妄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乌沉的眼眸深邃明亮,仿佛是在瞧她的热闹。 那略带玩味的眼神,绵绵看了就来气。 怒气涌上脑门之后也不管什么任务什么黑化值了,当即抬起右脚,咬着牙十分用力地踩了下去。 瞬间袭来的疼痛让谢妄变了脸色。 他眼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明显是在忍痛。 阴沉着脸低头,便见少女仰着怒意盎然的明亮双眸,嫣红嘴唇一张一合,分明是在无声奚落:让你笑话我,活该! 报复得逞的小模样,像挠人的野猫儿,挠完人还当着你的面耀武扬威地舔爪子,让人想要发笑又莫名的窝火。 谢妄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头顶疏漏的月光打在他冰冷的侧脸,紧抿的唇峰,还有密不透风的眼窝里。 那无声盯过来的视线,分明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绵绵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修长的指尖便落在了她的颈间。 轻轻一勾,把翠色的领口给挑开了,露出一小片晃眼的白。 绵绵的脸颊腾地烧红了,水杏色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脑子里一瞬间空白,连反应都忘记了。 而谢妄却是冷冷牵起唇角,迅速地将那拴着暖玉的红绳给扯了下来,随手一抛直接抛出了假山外。 接着低头,无声吐了七个字:这下,你躲不掉了。 阴恻恻的笑容,绵绵整个人都呆住。 她气得嘴唇发抖,可惜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假山外的冷楚音就闻声堵在了外面。 “里面到底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动手了!” 说罢,蹭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灵剑。 听见那冷飕飕的声音,绵绵脊背都僵直了。 怎么办,冷楚音怕是已经知道有人躲在这儿了,若是待着不出去,她定然会把这假山石给劈碎了。 到时候不单是自己,连谢妄都要暴露了。 他刚吸收完魔气,若是掩藏不好被察觉端倪,可就糟了! 电光火石的功夫,虞绵绵立即做了决定,她拍拍胸脯吸了口气,无视头顶戏谑的目光,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冷公子,是我啊。” 笑容甜蜜的少女从假山后头拘谨地走了出来,望过来的眼眸闪烁着惊喜神情,仿佛是游园赏月时不经意撞见了相熟的人,很是开心。 冷楚音微微惊讶了一下,但接着便蹙紧眉头。 “虞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句生分的“虞姑娘”险些让绵绵装不下去。 “我?我是……因为晚饭吃撑了,所以来消消食儿……” 蹩脚的借口刚说完,冷楚音便提出质疑:“虞姑娘不在自己院子里消食儿,却跑到这里来,而且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 “这……” 绵绵尴尬地直抠手指头,心里再次把谢妄那条疯狗骂了个遍,要不是他,她怎么会绞尽脑汁地在这里编瞎话? 真是气死了! 好在她立马就找到了借口,灵机一动,故作惊讶地指着草丛里的某处:“啊呀!找到了!” 冷楚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块通体润泽的白玉坠静静躺在那儿。 看到那眼熟之物,冷楚音的神情明显变了变。 那冷薄的红唇抿紧了,问道:“沈君遥的玉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哦,这是……” 绵绵眨巴着眼,本是正经寻常的语气,可在收到系统的任务提醒之后,立马换了副口气。 她小心且珍惜地捧着那玉坠,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小女儿情态,羞答答道:“这是君遥哥哥送给我的,他怕我冷,便将这暖玉给了我。” 冷楚音皱眉:“可这是他的贴身之物。” “贴身之物怎么了?”绵绵不怎么高兴地觑她,“我跟君遥哥哥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在身,关系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冷公子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三分怨怪的嗲。 绝对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说完之后,又迅速捕捉到什么,瞪圆了眼珠子问:“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是君遥哥哥的贴身之物?你们不是刚刚认识的吗?” 冷楚音目光一顿,眼里的某种神情一闪而过,接着从容说道:“我如何知道并不重要,你与他关系如何我也不做议论,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仗着与他的关系便做强人所难之事。” “强人所难之事?什么强人所难?”绵绵装听不懂,“不过是想让他带着我历练历练罢了,哼,君遥哥哥才不会为难,倒是冷公子你,无缘无故跟着过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装腔作势,茶言茶语。 短短的几句话,绵绵舌头都在抖。 说完之后,脑海里成功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而冷楚音则一脸阴沉地转过身,显然是不屑同她说话了。 看着女主离开的背影,绵绵整张小脸都垮了。 她悲痛捂脸,迎风流泪。 心中愤愤呐喊:垃圾系统,疯狗谢妄,还她娇憨草包的人设啊—— 绵绵欲哭无泪。 一张鹅蛋脸染着通红的绯色,玲珑的杏眼满是委屈愤怒的光泽,抱着膝盖蹲在那儿,像只无精打采斗败了的金丝雀。 而下一刻,她的脸蛋被人戳了一下。 抬头,正是谢妄那张阴冷惹人厌的脸。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节 他居高临下,手捏着她的下巴,冷冷发问:“不是走了吗,还在这里哭什么?” “你!”绵绵如同见了前世仇敌,豁地一声从地上蹿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看着我口出恶言地做恶人,又被冷眼丢下,一定蠢透了是吧!” 水亮的眼眸透着闷鼓鼓的伤心劲儿,谢妄却还在她隐忍的神经上乱蹦跶。 “你这都叫恶人的话,那我成什么了?你要真想当恶人,就该把我供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装傻。” 虞绵绵简直傻眼,她气呼呼开骂:“我若把你供出去那才是真的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拖我们下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听到曾经最为熟悉的骂声,谢妄的胸口似被人凿了一锤。 他眼神冷了下来,步步紧逼,语气也行将冻结:“知道我是疯子,就赶紧把血契给我解了,或者你直接杀了我永绝后患,否则,我怕到时候就不止是把虞府拖下水那么简单了。” 磨牙吮血般阴森说完,下一刻便将少女挽发髻的簪子拔了下来,再用力拉着她的手缓缓贴近颈侧的动脉,面无表情地引着她刺了下去。 鲜红的血珠儿涌出的时候,绵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呆滞的瞳孔倏然一动,惊吓地抽气往后退。 沾了血的桃花簪在仓促中掉在脚边,发出当啷的声响。 而那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眸光幽冷。 颈间的血痕滑落,淌进他宽松的衣领,像是长出了某种诡异的符咒,扎眼极了。 可他本人却毫无感觉,睫毛未曾眨一下不说,反而因她的无措和慌乱而轻扯嘴角。 “小姐害怕血?” 他逼近一步,雪白的脸孔散发极为妖异的气息,连瞳孔都被染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猩红,唇角的弧度是无声的嘲笑。 虞绵绵这才意识到,站在她眼前的人是个的的确确的疯子。 可是……疯子就能随便欺负她了吗? 虞绵绵憋着气,胸口处的撞击宛若雷鸣。 在丛丛的怒火中,她豁然扯住他的衣领,掀起唇瓣冷冷道:“你,给我过来。” 谢妄阴沉不语,受血契的逼迫只能默默地跟上。 一路上,他盯着少女气冲冲的背影,想在那张生动的脸上看到更令人赏心悦目的表情,只可惜从始至终少女都没再扭头看他一眼。 他尚有遗憾地摇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带到了哪儿。 直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才看到一池摇曳的水光。 “绵绵小姐带我来这儿是做什么?赏花吗?” 他负手踱着步子走到近前,脸上是一派悠闲。 少女低低隐忍的一句:“赏花?送你进去赏水还差不多。” 话音落,猛然蓄力抬脚,毫不犹豫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第08章 第八章 “噗通”的声响,银灿灿的水花炸起又落下。 前一秒还肆意谈笑的少年魔头下一刻直接沦为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湿透不说,脑袋上还顶着几片嫩青色的浮萍叶子。 看上去狼狈可怜又解气。 “虞绾!!”谢妄阴沉的脸终于裂开。 三百年不曾动过怒的人此时已经气成了猪肝色,那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的眼珠子奇异地睁大。 身上的死气沉沉陡然冲散,反倒多了一丝鲜活的人气儿。 绵绵瞪着一双水杏眼,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喊我做什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栽这一跤?我告诉你,你用不着拿死来吓唬我,有我在你死不了!” “而且本小姐也不吃你这套!你既然脑子不清醒,就好好在这儿泡一泡,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不够解气似的,径直脱了脚上的绣花鞋,狠狠砸在了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谢妄震惊且呆滞,淋漓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是被她这气势汹汹又出乎意料的举动给震住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摇晃的水珠儿从湿透的发梢滚落,将池子里映出的面容彻底打乱了。 * 本以为这般不欢而散,谢妄的黑化值又得接近满格了,谁知道回到卧房的时候,系统还是半点提示音都没有。 但绵绵也没有过多纠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人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讥讽人,一会儿又突然发疯,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再被他这么折腾,怕是任务还没完成,她就先被气死了。 “算了,不想了,这两日就先晾着他,反正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绵绵心大,如此宽慰自己两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凄迷,后半夜的打更声都疲懒不少,整个虞府陷入死寂。 这时,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撞在了紧闭的门扉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沈君遥猛然睁开眼,接着翻身下榻。 推开门扉,凑巧撞上同样推门而出的冷楚音,两人的房间挨着,是同时被吵醒的。 无需言语,对视一眼之后沈君遥便将信符展开。 只见一行灵力写就的金光小字浮在眼前:君遥,魔渊异动,怕是结界不稳,你带弟子前去修补结界,再将附近镇子上的魔物一并清缴,切记不要有漏网之鱼。 览信之后,二人神情均是一变,魔渊异动…… 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翌日一早,沈君遥便收拾了东西当面辞行。 虞守业吃惊挽留:“贤侄啊,这才不过一晚,怎么就着急要走了呢?是不是老夫哪里招待不周……” “并非如此。”沈君遥温和打断,“是昨夜家师传信,命我们去办一件要紧事,这才不得已来辞行,望前辈恕罪。” 他恭敬垂首,做足了礼数,一派温润的君子风。 拿师命当借口,虞守业确实挽留不得,只是仍旧不甘道:“你既然要走,那绵绵那边是不是得亲自过去说一声?你知道她的脾气,我怕你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她……” 绕着弯子的话没说完,沈君遥便道:“绵绵之事我已经想好了,此行便带她一同前去,待我完成师命一道回开阳宗,陪她历练几年也是好的。” 虞守业听罢先是讶然,接着抽动着满是褶子的老脸:“贤侄有这份心,可真是让老夫感激涕零!我、我这就去给你们打点!” 而没多久,乍一听闻此消息的绵绵立马从榻上弹了起来:“什么?这就要走啦!” 少女睁着惺忪的圆眼睛,乌发铺在肩头,白皙的脸蛋被压出了红印子,粉唇也不自觉嘟着。 像枝头饱满熟透的蜜果儿,透着独有的软萌和娇媚。 沈君瑶很是守礼地立在窗棂下,目不斜视地温声道:“昨夜师门传信,魔渊有异动,想是又有什么魔物作祟,我方才已向虞长老辞行,还应下了你的历练之事,这会儿过来同你说一声,收拾好东西之后就随我们走吧。” 收拾好东西就走…… 那不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离开这金镶玉的富贵窝儿,转头踏上灰头土脸风餐露宿的斩妖除魔之路了吗? 绵绵揪着手里的蚕丝被,作为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草包,她真心觉得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吃穿不愁不说,还有婢女随从,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管,更别说还有那么大的府邸,园子,专门给她做私房菜的小厨房…… 这些怕是以后都享受不到了吧? 一想到这儿,绵绵心里就千回百转,很不是个滋味。 不过惆怅也没用,谁让她是身不由己呢? 她低叹一声,立马又调整好了情绪,转而扬起笑脸:“我知道了君遥哥哥,你等着我,我收拾好了东西就去找你!” 沈君遥淡笑点头:“好。” 大概是早就料到有今日,沈君遥前脚刚走,绵绵就从柜子里将自己的小包袱拿了出来。 里面是贴身的几件衣物,女孩儿家的荷包首饰,胭脂之类的,还有几张驱魔镇妖的白符。 绵绵打开瞅了一眼,就把白符同荷包一起栓在了腰上,骚包地照了照镜子,正好瞄见妆台上的那把雕着茉莉花纹的木梳子,顺手就给装进包袱里了。 这么收拾捯饬了一通,终于满意地走出房门。 刚迈出一步,就见念珠红着眼圈站在那里。 她瘪着嘴抽抽哒哒问:“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吗?外面那么多危险的魔物,多少厉害的修士都打不过,您又没有灵力,干嘛要去吃苦头呢?您就不能留下吗?” 她声音发哽,秀气的脸蛋满是心疼和不舍。 在她眼里,小姐就跟这园子里的娇花一样,单薄脆弱,不经风霜。 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要喊脚疼,如今竟然要离开虞府去斩妖除魔。 这哪是历练,分明就是去受苦! 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置身危险呢? 她晓以利害,苦苦劝说,可一向耳根子软的小姐这次却格外意志坚定。 “念珠,你不必担心,我好歹也是不尘山的大小姐,出身仙门,自然是要多些历练的。” “可……可小姐您从来都没离开这里,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望着那双涌着水雾的眸子,绵绵很想一口答应,奈何只能长叹一声,故作深沉。 “我不去历练,将来如何能保护虞府,保护你们?以前我是不知人间疾苦,开心一日是一日,如今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因魔物而死,如何还能无动于衷?念珠,我不是以前的那个虞绾了,我也不想当一个草包,你能明白吗?” 一番慷慨的说辞,差点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 再一看念珠那丫头,早就是一副惊呆的表情,傻傻地激动道:“小姐,我能明白!我早说过,小姐才不是什么草包!老爷夫人若是知道您这般上进,一定也会高兴的!” 绵绵面露欣慰,这丫头不愧是个忠仆,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信,倒也省得她费口舌解释了。 “走吧,时辰不早了,君遥哥哥该等着急了。” 念珠像个小媳妇似的红着鼻尖,她主动拎过包袱,沙哑说道:“那我送小姐。”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节 绵绵笑着点她的鼻尖。 自顾走出院门,走到一半又忽然顿住,对守在边上的小厮冷冷吩咐道:“你,去把后花园池子里的人给我捞上来。” 小厮迟疑,池子里的人……捞上来? * 谢妄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冷透了。 他苍白的脸上泛着青,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湿的脚印,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专门来勾魂索命的。 看着那张阴沉无比的脸,边上的小厮都没敢往前凑,只结结巴巴说了句:“小姐在门外,吩咐你过去,不过,你最好还是换一身衣……” 话没说完,眼前的人便已经抬脚。 瘦削的肩骨突出来,湿透的布料贴着单薄的脊背,俨然一副冷漠之态。 “哼,得罪了小姐还这般傲气,有你的苦头吃!” 小厮嘀嘀咕咕骂完,扭头便没了人影。 谢妄拉着苍白的脸走到虞府门外时,绵绵已经上了马车。 虞长老满含热泪地掩着袖子:“沈公子,绵绵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她。” 说完,掀开通红的老眼看向马车内,想着临别前跟自己这侄女儿嘱咐几句话,谁知那马车帘子纹丝未动,并不给他装模作样的机会。 他略一尴尬地咳了声,不得不把头扭了过去。 一旁的沈君遥适时拱手:“虞长老放心,我会照顾好绵绵的。” 说完拜别,同冷楚音一起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启程了。 “小姐坐稳,咱们也走了。” 府里唯一的车夫开口了,只是还没等挥起马鞭,就听车厢里的人骄纵扬声:“用不着你来给本小姐赶车,让他来。” 他?车夫一脸惊讶。 前后扭头瞅了瞅,除了一身狼狈嘴唇发青的少年就再没别人了,只是…… “小姐确定让他来赶车?” 车夫一脸的担忧,显然对这弱不经风的少年人很是怀疑。 虞绵绵却十分从容,娇俏的脸蛋从车帘后转过来:“放心,他若是连马车都赶不好,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你把马鞭给他。” 车夫总算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知道自家小姐是故意刁难呢,立马二话不说就将马鞭粗鲁地塞到人手里。 还不忘好好叮嘱:“赶车的时候小心点,可别颠了小姐。” 谢妄抿着薄唇,黑压压的眼底看起来幽深如古井,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是在隐忍压抑。 可他到底还是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看着那脸色难看的人不得不屈服的样子,绵绵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让他把自己当软柿子捏,这下吃苦头了吧,活该! 第09章 第九章 车轮滚滚,道路两边花红柳绿草长莺啼。 虞府的大门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愈来愈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彻底消失不见。 绵绵探着脑袋,林间的微风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徐徐吹过她的脸颊,把她心里最后的那点郁气也给冲散了。 她想,跟着主角四处游历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住在虞府的这些日子虽然舒坦,但却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 再怎么骄奢淫逸也是会腻的。 就当是出门散心,游历一遭,顺便再助个攻推动推动剧情。 至于斩妖除魔匡扶正道,那是主角的任务,与她这个废物草包没啥太大关系,遇到危险能苟就苟,保住这条小命要紧。 绵绵望着无尽的春光,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白皙干净的脸颊,晒得声音也懒洋洋。 “君遥哥哥,我们这次是要去铲除魔物吗?是什么魔物?” 沈君遥原本就离得并不远,听到少女的声音便牵着缰绳凑到了马车旁,温声回道:“不知道是什么魔物,师尊在信中只说魔渊异动,具体如何并未说明,但若真的能从魔渊里逃出来,当是不好对付的大魔。” 不好对付的大魔…… 还有什么大魔比谢妄还不好对付? 绵绵余光忿忿,转头又立马冲着眉头微锁的男子甜甜道:“君遥哥哥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再厉害的魔物也不怕!” 亮晶晶的眸子,满眼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气,成功将温润谦和的男人逗笑了。 沈君遥俊朗的眉目低垂下来,微微宠溺道:“绵绵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那些可都是凶残至极的魔物,而且出了虞府可就没有那么多人保护你了。” 他语重心长,颇有警醒她的意思。 可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女却仰着绒绒的脸蛋,用满是信赖的小眼神瞅着他:“我不怕!有君遥哥哥保护我我才不怕呢!而且我自己也会保护我自己!” 这番懂事乖巧的说辞,一下子戳中了沈君遥老父亲般的心,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当初请命下山的时候,他听到不少关于虞家小姐骄纵堕落的传言。 说她有爹生没娘养,烂泥扶不上墙,连向来体恤后辈的长老们都说那孩子性情顽固,朽木不可雕。 他本来是将信将疑的,也做好了惹人嫌的准备。 可谁知道重逢的第一面,她就兴奋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且,她也并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骄纵堕落,不可理喻。 唯一的娇气也是傻憨憨的可爱。 实在跟所谓的传言沾不到一点边。 沈君遥目光盈盈,心里暗暗决定一定好好磨练她。 接着抬头,眼神不经意瞄到了坐在车驾前一脸阴冷的少年,不由迟疑:“这位小兄弟是……” 坐在车驾前的谢妄岿然不动。 他单薄的脊背如同一柄剑,绷得笔直而尖削,半湿的发丝贴着阴沉的面靥,没来由地让人骨子里发寒。 而他故意装聋作哑的做派则更加重了沈君遥的疑惑。 就在他欲上前搭话的时候,虞绵绵及时开口:“君遥哥哥,他是我的书童阿福!阿福怕我路上有危险,主动要求过来给我赶车的,只是他性子沉闷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君遥哥哥有事跟我说就好了。” 沈君遥闻言一笑:“原来如此。” 之后,便将视线从谢妄身上移开,慢慢悠悠地走了没多久,就被前面探路的开阳宗弟子叫了去。 马车里的绵绵正要松口气呢,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 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 一路上故意晾着人的绵绵终于忍不住,气哄哄地隔着帘子质问:“你笑什么?” “我?”谢妄语气讥讽,“小姐不让我笑我怎敢笑,只是……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说起谎话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那位风光霁月的沈公子若是知道你是个满口谎话还与魔物勾结的骗子,不知会作何反应?想必会很有趣吧。” 阴阳怪气的损人语气,分明是故意刺激她。 绵绵寸句不让道:“有不有趣跟我没关系,我只喜欢把人踹进水里看人落汤鸡似的乱扑腾,那场面才叫妙呢。” “哦,是吗。”跟预料中的不同,谢妄这次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还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戏谑。 “我还以为小姐会气得杀了我呢,没想到只是送我进池子里泡了会儿,怎么,是害怕血吗?我看小姐刺我的时候手抖得连簪子都握不住了。” 绵绵听完,直接瞪圆了眼睛。 她本以为一晚上过去,这人该长些记性,没想到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愈发刀枪不入了! 说什么害怕得连簪子都握不住,分明是瞧不起她! 绵绵怒了,直接下了禁言:“你给我把嘴闭上!不许再说话!” 被这么一通气,她连欣赏路边景色的心情都没有了,愤愤的目光隔着那道单薄的帘子使劲往人的背上戳。 好像这样就能把人戳出个窟窿来。 * 出了不尘山,四面都是开阔的坦地。 马蹄的哒哒声也轻快了不少,头顶灿灿的艳阳不知不觉落到了山的另一边。 红色的霞光洒在耸立的翠峰上,如同大雄宝殿里的菩萨镀了金身,璀璨璨的好看。 而远处是稀稀落落的村镇,袅袅烟雾升起的时候,饿了一路的绵绵下意识地探出头来嗅了嗅。 这一幕正好被调转马头的沈君遥看到,忍不住又是一笑。 过了村镇再往前,便是禹城地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河水湍流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与普通的水流声不同,像是渊底的野兽发出暴躁的怒吼和尖啸,时不时还有电闪雷鸣的霹雳炸响。 单听这动静儿还以为是天要塌了。 绵绵惶惶不安地抬头,看到的却只有黑沉沉的水雾,河面之上实在风平浪静得很。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纳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这时,几步之外的沈君遥神色凝重抬头:“那就是魔渊。” 魔渊?绵绵仰头,不由倒吸一口气,要知道,这里头可是镇压了上万只魔物呐! 那么多魔物要是都逃窜出来,怕是主角光环也救不了他们。 绵绵揪住了襦裙的领口,忍不住瑟瑟地抖了一下,谁知道却引来端坐车驾前的少年一个冷漠的讥笑。 讥笑完,又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 气得她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动手打他了。 几人进了城门,找了家客栈落脚。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节 绵绵颇为傲气地冲到了最前头,像个腰包鼓鼓又爱摆阔的小财奴,拍着桌子叫了几间上房。 为了给男女主制造机会,她还特意将沈君遥冷楚音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至于谢妄那魔头,自然是要放在边上看着才能安心。 “君遥哥哥,冷公子,我的房间在那边,就不跟你们一道儿了,待会儿你们早些休息。” “有劳虞姑娘。” 冷楚音一身男子的打扮,银子似的的月光打在她皎洁的面容上,衬出阳春白雪般的清冷圣洁。 也许是从小养在神宫,对于旁人的热络始终保持平淡,简单一句话说完,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沈君遥紧接着柔和说道:“贤弟他性子冷淡些,绵绵不要介意。” 虞绵绵立马为自己辩解:“我才不会介意呢,冷公子帮我们追杀魔物,还义无反顾地跟过来,足以见得他是个正义凛然的大好人!” “绵绵,你……” 听完这番话的沈君遥表情有些许古怪,仔细看,那张温润坦荡的脸上居然渐渐升起古怪的赧然之色。 绵绵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啦?” 她颤巍巍地瞪着眼珠子,以为自己夸张过了头,遭嫌弃了。 谁知道眼前的男子吞吐半天,竟压低声音红着耳朵问了这么一句:“你……该不会是看上冷贤弟了吧?” 话音落地,绵绵瞳孔一颤,差点噎过气。 她知道原著里的沈君遥因为闭关修炼,十年间一直都不曾踏足俗世,对于红尘中的情情爱爱更是一窍不通,纯洁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可纯洁归纯洁,那也不至于是个睁眼瞎吧! 而且,他竟然对女主的身份一点都没有怀疑。 天天“贤弟”“贤弟”地叫着,连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等他开窍之后修成正果怕是要天荒地老啦! 意识到前路渺茫,绵绵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 夜幕逐渐笼罩,堆积的云层将银钩似的月亮遮蔽。 雅致的房间燃起温暖的烛火,很有古朴的韵味。 也许是因为靠近河面,房间里提前点好了祛除潮湿的艾草香,热水和浴桶也提前准备好了。 只是比起这些,绵绵更在意的是她空空如也的肚子。 她托着粉嫩的少女腮,卷翘的眼睫忽闪忽闪,蹙眉歪坐在桌前苦等。 好在没一会儿门外就吱呀一声,一道瘦削阴沉的人影走了进来。 “你怎么才来?”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绵绵便像扇动翅膀的花蝴蝶一样蹭的站了起来。 昏黄的烛晕染红她的脸颊,眼神是愤怒的灵动。 挨了抱怨的谢妄并不做声。 他端着满满当当的食盒,鸦羽般漆黑的睫毛静静垂落,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凌乱地散开,沉冷的眼波望过来时像数九寒冬里的冷刀子。 这模样,哪像是普普通通的书童该有的样子? 绵绵十分不满地抱着胳膊:“喂!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竟然无视我!”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闻言终于抬了眼,慢悠悠地张唇道:“小姐不是不让我开口说话吗?” “那是我不让你说的时候,我问你话你自然要答。” 花蝴蝶板起了脸,成了一只炸毛含怒的金丝雀。 谢妄眼底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哦,小姐要我说什么?” 绵绵眼睛睁得溜圆儿,一屁股坐回了圆凳上,颐指气使的骄纵模样:“你是我的契奴,也是我的书童,自然是要多说讨好我的话,做伺候人的活儿,总之,怎么哄得我开心怎么来。” 谢妄闻言眼皮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血契的作用,竟也十分温顺地没有反驳,而是提着食盒走了过来:“那我就为小姐布菜吧。” 说罢把饭菜一一摆上桌,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双银箸。 绵绵叫的是客栈里的招牌菜。 什么红烧狮子头,葱烧鱼皮,爆炒大虾之类的,油油的汤汁裹着蜜色淋在满是肉香的白釉瓷盘里,立马就勾得人食指大动,情不自禁地滚咽口水。 绵绵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布菜之人却还慢慢悠悠:“不知小姐喜欢吃哪样?” 绵绵没好气:“你小姐我不挑食,你只管给我夹。” “不挑食的话,那口味呢?我看这两道红烧鱼和宫爆鸡丁颇为辣口,不知小姐能否……” 绵绵气得要尥蹶子:“本小姐什么都能吃,你别废话,赶紧布菜。” 谢妄温顺垂了头:“哦,那我就随便夹了。” 说完,慢条斯理地拿起了银箸。 绵绵的眼神紧盯着他握筷子的手,看着那只冷白瘦削的手越过了跟前的葱爆鱼皮,伸到了肉色鲜香滑嫩多汁的狮子头上面。 绵绵伸长了脖子,又一口口水咽下。 谁知还没下筷,这人又忽然顿住:“啊,我好像忘记了净手,劳烦小姐等我片刻。” 话说完,便慢腾腾地起了身,往洗手盆子那儿走去。 眼睁睁看着人溜走的绵绵直接傻眼了。 一次两次的,这人是故意耍她玩呢! 少女明亮的眸子瞬间窜起小火苗,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我滚出去!” 那披着漂亮皮囊的魔物很是无辜转头:“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少女咬牙切齿:“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放你这个魔物进来,你给我出去!今晚你去睡屋顶!” 谢妄闻言脸上的神情变都没变,仿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慢条斯理地擦完了手,接着一脸淡漠地从窗子旁翻了出去。 第10章 第十章 魔渊之上,黑雾浓稠,阴风怒吼。 无数凶残的魔物游走蹿行,互相撕咬,浓重的魔息将整条河面染黑,河岸两边更是蒿草枯萎,花叶凋零,没有一丝生机。 渡口处的船只三三两两地晾在岸上,经年日久舷仓和船板都已腐蚀朽坏,方圆几里都不见烟火,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地。 不多时暗云翻滚,将月色彻底笼罩。 魔渊里的魔气霎时浓重了几倍,魔物的尖嚎嘶吼也愈发震耳: “出去……我要出去!” “该死的结界!该死的神宫!竟将我等镇压至此!” “三百年不见天日,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一只体型硕大的魔物甩着狰狞的脑袋在结界边缘疯狂乱撞,大概是真的饿狠了,随口就将几个魔力低微的小魔吞进了肚子里。 吓得旁边的小魔们纷纷夹着尾巴逃窜。 可结界之内,无所遁形。 那长着一双狼眼的魔物阴恻一笑:“一群废物,尽管跑吧,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它张大獠牙,高耸着庞大的身躯低吼咆哮。 水面波纹颤动,引得无数小魔命丧狼口。 只是没过多久,獠牙锋利的大魔却是猛地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将到嘴边的猎物一口吐了出去,而后猛地嗅了一口。 接着,一道残影掠过,便见一面容妖异的少年出现在结界之外。 那少年唇角挂着冷笑,眼瞳是魔族才有的血红,一开口便是慢悠悠的讥讽之词:“被困了三百年都没逃出去,你不也是个废物?” 生着獠牙的大魔闻言怒吼一声:“你是何人!敢骂我!”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来取一样东西。” 乌云般浓稠的黑气笼罩着少年单薄的身影,阴风滚滚裹着潮湿的水雾打湿了他的眼睫。 笑容消失的下一刻,眼里的杀机密不透风地压了过来。 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势,大魔幽绿的一双狼眼瞬间眯紧了,心里更是升起心惊胆战的感觉。 可没一会儿他便张开獠牙,利爪腾空,咆哮道:“哼,取一样东西?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有本事,你先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再……” 话没说完,结界内忽然发生震动,少年身体浮于半空,伸手无形地操控魔息。 原本风平浪静的河面骤然涌起巨大的浪头,那浪头变幻成蛟龙的模样,擎着巨大的龙身,张着黑洞洞的巨口,猛地从半空蓄力扑下。 眨眼,就将猎物的喉咙咬穿,身体撕碎。 “嗬嗬……你、你到底是谁?” 庞大的狼身挣扎喘息,它喉咙被咬穿,声音破碎,下一刻轰然倒地。 四周弱小的魔物见状立马四散而逃,瑟瑟发抖地缩着脑袋装死。 而结界外翻飞的衣角也缓缓停落。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面色微微苍白,但下一刻,醇厚的魔息便穿过水底汇入他的身体,那双半眯的猩红的血眸更多了几分戾气。 “哼,废物。” 谢妄眯眼,安然感受着魔气的充盈。 自打重生以来,他受制于人,一直没有机会摄取魔力,如今恰好路过魔渊,他怎可能放过此等良机。 涌动的魔息从袖底鼓起,衣衫猎猎作响,也露出了苍白的腕部。 一条红色的血线像是某种诅咒清晰地扎根进血肉,谢妄的眸子冷了,他汇聚魔气猛地一沉,试图用蛮力将咒痕抹去,可不管汇入多少魔力,都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1节 “该死的……” 谢妄蹙起眉头,一丝鲜血沿着冷薄的唇角滑落,原本苍白的神色近乎惨白。 而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 另一边,感受到魔渊异动的沈君遥迅速从厢房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晦暗江面上闪烁的红光,如玉的脸庞升起沉凝之色。 没有耽搁,先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接着又迅速提着剑来到了绵绵这儿。 咚咚的敲门声,成功将沉睡的少女唤醒。 只见她披散着柔亮的乌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问:“怎么啦,君遥哥哥?” 睡梦被吵醒的少女,声音还是哑的。 沈君遥神情紧张:“方才魔渊出现异动,我怕有魔物作祟,赶着过来看你。” 一听关于魔渊的事,绵绵立马清醒了:“魔渊异动?” “可能是有人误闯,也可能是魔物,我与冷贤弟前去察看,你留在这里等我们。”说罢,直接抬手升了一道结界,谨慎叮嘱,“切记,不要踏出结界。” 在沈君遥担忧的眼神中,绵绵郑重点了点头。 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主这般着急,定然是有大魔作乱。 不行,她可不能再睡了! 绵绵赶紧拢好衣服爬起来,将荷包里的符纸揣好,接着又仔细检查了窗户。 而她刚要关紧房门的时候,却被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浑身染血的人给吓了一跳。 “哈呀!”她尖叫一声,睁眼却发现这人行动缓慢,衣服被撕碎般的凌乱,抬头露出的那张脸,不是谢妄又是谁? 看着一脸苍白仿佛被惨虐过的人,绵绵简直瞠目。 结舌了半天才喊出那句质问:“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搞得呀!” 谢妄的脚步踉跄,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周身散发着极不安定的魔气。 那张妖冶艳丽的脸已经白得如同纸一般,连唇下的小痣都变得黯淡无光。 眼看这人血条下去大半,绵绵立马心急起来,而那受了伤的魔物却还在笑。 “被几只杂鬼偷袭了而已,还死不了。” 听听,这人受了伤还不忘怼她,怎么就不叫他痛晕过去呢? 绵绵气得想打人,但看着这人血糊糊的脆皮状,最终大度地选择无视。 她拧着秀气的眉头冲他喊:“你别在这儿逞强了,先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怎么,虞小姐是怕我浑身的魔气把开阳宗的人引来吗?你大可把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 客栈外面黑洞洞的,少年魔头倚靠在门外的阑干旁,半边脸落了阴霾,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珠儿残留着猩红色,像个浑身竖起刺的刺猬。 看谁不顺眼就要扎谁。 可她还没去惹他呢! 绵绵胸脯气鼓鼓,藕粉色的春衫笼罩着起伏颤抖的身子,她叉着腰开口:“我命令你过来。” 血契的作用下,倚坐在地上的少年下意识便要起身撑地。 可与往常的温顺不同,这次他竟是抗拒地扣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忍痛地死死僵持,才不过片刻功夫,手指便磨出五道血痕,额头也已经冷汗淋漓了。 近乎自残的举动,直接把绵绵吓在了原地。 原本的颐指气使被冷风吹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没听清我的话吗?我叫你进来包扎,不是要跟你吵架!” 难得带了急切的声音,丝毫没有听进谢妄的耳朵里。 他甚至冷笑地扯了扯嘴角,当年十万魔兵都奈他不得,一个小小的血契就想令他俯首顺从吗? 想都不要想。 他咬牙隐忍,俯趴在地上猛地吐了口血,甚至还疯癫地拔出匕首,沙哑迷离道:“你说,我若是把全身的血放干,这血契是不是就没有作用了?” 全身的血放干…… “你是疯了吗?”站在门槛内的绵绵声音都在抖。 谢妄忍痛喘息,眼底晦色翻涌:“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眼里闪动疯狂的杀念,锋利的匕首贴在冷白的腕上,立马就划出一道血痕。 待要用力割下时,眼前却骤然闪过一道摇曳的身影。 少女提着艳丽的裙摆,像振翅的蝴蝶般冲出了结界。 周围凝滞的空气动了,淡淡的脂粉香涌入鼻尖,将腥甜的血腥味冲散,也成功的让谢妄晃了一下神。 下一刻,冰冷的匕首被狠狠打落在地,劈头盖脸的骂声当即落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以为自己不怕死就很厉害吗?我都没有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哪里就逼得你发疯去死啦!” 少女的脸颊通红,眼里满是愤怒的水光,好似真的被气狠了,拽着他衣襟的手都是隐隐颤抖的。 像是在为他的疯癫提心吊胆。 谢妄的神情片刻凝滞,漆黑的眼底有疑惑,也有讥讽。 她到底有多蠢,竟会相信一个魔物会寻死? 谢妄无声冷笑:“虞小姐真是心善,是舍不得我死吗?” 他言语挑衅,眼底映射寒星,而得理不饶人的娇小姐此时却面色发白神情凝肃:“你不要得意,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死。” 说完,泄愤似的把地上的匕首用力扔出了雕栏外,而后鼓足了劲儿拖麻袋一样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冰冷的胸口贴着少女温软的身躯,那股幽秘的香味更浓了。 谢妄瞬间瞳孔缩紧,神情语气皆是僵硬:“你放开我。” “怎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虞绾,我没心情跟你拌嘴。” “你心情怎样关我什么事?” 说一句怼一句,纯粹是想噎死人。 她又是哪来这么大的气性? 谢妄咬牙瞪过去,刚挣扎了一下就扯到了受伤的心脉,立马痛得弯腰抽气,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人拖着。 绵绵一口气将人拽进了隔壁房间,之后便腿软地扶着床帷喘气。 没办法,这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白养了一身富贵肉,半点子力气都没有,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难怪被嘲笑是草包。 不过好在这人没多少斤两,皮包骨头似的,一看就是个早死鬼。 这么想着,一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 他居然还有脸瞪她! 绵绵当即愤愤:“你看什看!你以为我就很容易吗?你觉得我身为虞府小姐整日前呼后拥颐指气使,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吗?就你一个人身不由己是不是?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邪阵里,又为何会跟你一个魔物纠缠在一起?” 谢妄半掀着眼皮,眼底闪烁着丝丝的恶意:“那与我有何关系?只能说明你自己蠢。” 绵绵冷笑着叉腰:“我若是蠢你又算什么?那么多的魔物,只有你自己中了招,简直是愚不可及得很呐!” 毫不留情的奚落让谢妄立马寒声:“你……”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嘴唇上贴了一只软乎乎的手掌。 谢妄愣住,当即回想起了当初挨的那一巴掌,脸色立马涨红了,只不过上次的巴掌是结结实实落在脸上,这次却是落在唇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不可忽视。 “虞绾!你……” “你不许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 被迫噤声的谢妄青筋鼓起,说不了话便用眼神表达恨意。 而绵绵完全不理会他,她缩回手,兀自解了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是粉色的,绣着一对感情甚笃的交颈鸳鸯,下面还缀着流苏穗子,俗气又惹眼,一打开便传来一股药草的清香。 作为一个草包,在外游历免不了要受伤吃苦头,因此她早早准备了跌打损伤之类的药。 只是没想到,竟先给他用上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绵绵没好气地瞪着他:“我要给你上药了,本小姐手上不知轻重,如果弄疼了你就且忍着吧。” 谢妄听罢,不知是认命还是怎么,干脆阖上眼皮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她。 之后上药的时候更是一声没吭。 因为看不到,落在身上的触感便鲜明起来。 少女的指尖蘸着些微的凉意,轻柔而又小心地涂抹那些被恶鬼撕咬过的伤口,因为凑得近,甚至能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羽毛一样搔刮人的心头。 谢妄睫毛抖了抖,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接着却听到少女“啊呀”一声:“我不会真的弄疼你了吧?” 谢妄扭头横了她一眼。 绵绵立马想起来:“差点忘了,我刚才不让你说话来着,别担心,我这就给你包扎。” 她似乎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很有信心,将干净的手帕拿出来,随手利落地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扣儿。 结扣两边翘起来,像蝴蝶的翅膀尖。 “这下包好了,等之后再还几次药差不多就全好了,就是有可能会留疤,你可切记不要沾水啊,洗澡的时候避着点儿,最好也不要动用魔气,否则伤口裂开药就白上了!到时候留疤可是会很难看的!” 絮絮叨叨的话音,根本没有停止的打算。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2节 听得谢妄终于忍不住,擎着苍白的脸冷飕飕看过去。 “你终于肯理我了吗?” 绵绵戳弄着蝴蝶结的尾巴,托着圆圆的鹅蛋脸,水杏般的眸子倒映出他的模样,似乎已经不生气了。 她丰润的嘴唇泛着湿软的水光,是饱满的蜜桃色,只听她轻轻开口询问:“喂,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绵软的声音,像水里吐出的泡泡。 谢妄顿住,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方才说什么?不想跟他吵架?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觉得他可以任她耍弄? 光影黯淡的床帐里,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冷冷牵起嘴角:“虞小姐是糊涂了吗?爱吵架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了。” 原本含怒张扬的人儿忽然安静下来,跋扈的眉眼耷拉着,一副丧气的小模样。 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花翅膀都蔫儿了。 谢妄抿唇觑她,难得没有打断,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絮叨:“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绑在一块儿,可血契的事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呀。” “虞小姐是在向我这个魔物诉苦?” 不知为什么,听到“不想跟他有牵扯”这句话时,莫名觉得刺耳。 绵绵立马摇头:“我哪有诉苦,我分明是在跟你讲道理。” “哦,小姐竟还知道讲道理?” “你是不是只会挖苦我?”绵绵没好气,却又忍了,“我知道我打过你,还把你丢进池子里,可你也想要杀过我啊,咱们扯平,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从今天开始我保证不再为难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惹事跟我对着干,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语气万分的诚恳,两只手扒在床沿上,眨巴着水杏眸直勾勾地瞅着他。 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卷翘着,眼尾的水痕划出了一抹小勾子,潋滟中透着乖巧的灵动。 像是招摇的花蝴蝶落在最艳丽的花苞上,温声软语地恳求他施舍一些花露来果腹。 却不知道他是一株邪恶的食人花,他美丽的根茎上长满毒刺,地上更是堆积着无数死人的尸骨。 那都是被他的伪装欺骗无辜惨死的人。 “好啊。”歪着榻上的少年松懒一笑,画皮妖一样转着蛊惑的眼珠子,“我答应你。” “真的吗!”少女激动的脸上浮起梨涡,玲珑的水杏眼灿若星子,还情不自禁地拉着他的袖子摇晃,像吃了蜜一样冲他甜甜地笑。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你,等到找到解除血契的办法我就放你离开,绝不纠缠!” 谢妄眼神怀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哄我呢。” 绵绵闻言当即胸膛一挺:“这你大可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倒是你……” 她眼里带着不信任,眼珠子骨碌一转,扭头便跑去拿纸笔了。 先是将纸摊开在桌子上,然后将兔毫笔蘸饱了墨,躬着身子趴在那儿,一笔一划飞快地写着什么。 温暖的烛晕落在少女绒绒的面颊,藕粉色的春衫勾出迷人的蝴蝶骨,白皙的颈子很是无害地垂着,眉眼脸廓都透着难得的安静和乖巧。 谢妄盯着那细颈,头一次没有生出想要捏断它的冲动。 下一刻,少女便将满纸的墨香戳到他跟前:“我写好啦,你看看!” 谢妄被迫缩紧瞳孔,看到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字迹后,表情很是难以形容:“你写的是什么?” “字啊。”某个草包小姐丝毫不觉得羞耻,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拿着自己的狗爬字在他眼前晃了晃,“咱们约法三章,没有问题的话你就签字画押吧。” 还签字,还画押?她是认真的吗? 谢妄本就脸色苍白,如今眼前更是眩晕,本想随口糊弄过去,又怕她藏了心思算计自己,便强撑着眼皮看了两行,这不,刚扫了两眼就发现了不对。 他捏着草纸的一角,眼神锐利质问:“前两个我没有异议,只是第三条是什么意思?要我时时刻刻保护你?” 绵绵心虚眨眼,嘴上却冠冕堂皇:“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你,但是你现在跟我绑在一起,我若是出了事你也会遭罪,保护我就是保护你啊!” 谢妄差点被她忽悠住:“哦,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让你的君遥哥哥护着你,比起我这个魔物,他不是更能保护你吗?” 少女立刻狡辩:“这跟魔不魔物有什么关系?君遥哥哥他会保护我,可是也得保护别人,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指着他在我身边,但你就不一样啦,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身份不被发现,这不是很公平吗?” 嚣张跋扈的娇小姐,下定决心要拉拢人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 好像比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他才是更为亲近的那一个。 谢妄抿着薄唇,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刺痒。 他将眼帘压低,沉默半晌后点了头:“好,就这样吧,印泥在哪里?” “没有印泥,用这个。”绵绵将绘着青色花纹的胭脂盒掏了出来,盖子打开,只见是艳丽的桃红色,还有淡淡的茉莉香。 她宝贝地拿在手里,接着很是小心地擦了一下,先是在纸上按了个指印儿,接着又来拽他的手腕。 谢妄有些抗拒,奈何她力气大,手指被扯过去,往胭脂盒里飞快地一擦,再往写着名字的地方用力按了个戳儿。 “好啦。”勾缠的手指分开,绵绵很是认真地将契约纸叠了起来,“这个就暂时交给我保管,你不用担心。” 话说完,半晌没听见这人的动静儿,低头一看,这人垂着眉眼,阴沉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该不会是刚签完就后悔了吧? 绵绵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将他的卖身契飞快地卷进自己怀里,装模作样问:“你怎么啦阿福,是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拿点吃的?” 病怏怏的少年魔头歪过了脸,冷漠的眼梢扫过她,缓缓启唇道:“我不是什么阿福,谢妄……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所以,以后不要再叫那两个字。” 哦,原来是嫌弃名字啊。 “可我觉得阿福也挺好的啊……”刚嘀咕完,就感觉到凉凉的视线。 绵绵立马改口,用十二分的诚恳恭维道:“我是说谢妄这名字听起来真是不俗!比阿福强多了!那我以后私底下就这么叫你吧?” 谢妄冷冷翻了个身:“虞小姐的目的达到了,这下该回去睡觉了。” “我正要回去呢,不过你现在是凡人身躯,不吃东西可不行,我去隔壁房间拿点吃的,很快回来!” 说完,像翩跹的蝴蝶一样飞出了门外。 此时乌云散去,瓦檐上落着蒙蒙的银霜。 潮冷的湿气卷过少女浮动的裙摆,打着褶儿晃进了满是艾草香的房间里。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现黑化值87!”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绵绵颇为欣慰地勾起嘴角。 果然哦,坦诚布公的交流还是很有用的,总算没白费她那一番口舌。 看在他那么配合的份儿上,就赏他一顿饱饭吧。 这么想着,便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将梅花饼枣泥糕之类的点心齐刷刷往盘子里装,丝毫没有注意到客栈里诡异的安静。 等她踏出门槛时,房间里的烛火噗嗤一声熄灭了,两边的壁灯也都在一瞬间变得幽暗迷离。 客栈的走廊长得看不到头儿,朦胧中似乎还有鬼影在走动。 绵绵吓愣在那儿,只觉一股寒意沿着尾骨爬上来,而后眼皮子就开始迷糊了。 不对劲……分明哪里不对劲。 身体……她的身体动不了了! 另一边,沈君遥冷楚音赶到魔渊的时候,只在结界前发现了一滩血迹。 身为神宫新一任的圣主,冷楚音对魔物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她神情凝重:“这么浓烈的气息,不是一般的魔物。” 沈君遥持剑仰头:“可这里的结界并没有损坏,不像是有魔物从里面逃出来。” “应该是结界之外的魔物,看这血迹的方向……它是奔着城内去的。” 沈君遥豁然抬眸:“那我们赶紧回去。” 冷楚音点头,寡淡的眉眼间也不由浮现担忧之色,可等两人转身之时,却不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在原地。 第12章 第十二章 客栈里的艾草香烧到了尽头,最后的那缕烟雾裹着冷涩的潮湿笼罩在人鼻间。 黑色着漆的檀木桌上烛泪干涸,流淌在地上,就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小白点。 接着白点放大,化成光团,落进一双稚嫩懵懂的眼睛里。 “是他!就是他把旭儿推进池子里的!那么冷的天,旭儿在水里扑腾,他就冷眼站在边上看着……” 身着华服佩戴珠钗的美妇人在堂上垂泪哭诉,水汽氤氲过的美眸里满是怨毒的愤怒。 厅堂内是窃窃私语的人声,一张张或冷漠或讥诮的脸掩映在昏暗里,辨不清轮廓,惨白的烛光摇晃着,将众人的影子打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老长老长。 唯有一抹瘦小的人影是缩着的。 “家主,你可得为旭儿做主啊!” 美妇人生怕哭得不够惨,立马失痛地哆嗦,仿佛已是遥遥欲坠。 而首座之人此时也是面色铁青,虽然心切,但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垂着极具威严的脸,冷冷问道:“谢二,我问你,方才夫人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是你将旭儿推进后院池子里的?” 跪在地上的孩童温顺垂颈,不知是不是因为穿得太过单薄,整个小脸都是惨白而铁青的。 “回禀父亲……不是我。” “你胡说!怎么不是你?当时后院里只有你在旭儿身边,丫鬟仆人也都看见了!你这小畜生居然还敢抵赖!怕不是早就怀恨在心,想故意使坏折磨旭儿!” “哦,是吗?当时还有谁人在场?” “回禀家主,奴婢也在场。”一个打扮招摇的丫鬟跳了出来。 座上之人沉怒而威严:“那你就说说,到底是谁将旭儿推下水的!” 丫鬟战战兢兢着:“回、回家主,奴婢经过后院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少爷掉进池子里扑腾,而小少爷……小少爷他却冷冷站在边上看着,什么也不做……” 被称为家主的中年男子听罢,脸上的寒气陡然散开,眉间的疤痕更显戾气。 他起身,踱步走到跪在地上的温顺人影,居高临下的眼神压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骨肉。 “谢二,我知道旭儿平日里口无遮拦,好打趣你这个弟弟,有时候难免失了些分寸,可你怎么能对他见死不救!”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3节 掷地的骂声从头劈下,压得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伏在地上的男孩儿同样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支着单薄的身骨仰起脸来:“父亲……” 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眨动着,像两泓乌黑透亮的幽泉,明明是稚嫩而懵懂,却又偏偏带了几分天生的冷漠。 像个从阴沟里长大的小怪物。 可即使是小怪物,面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时也同样心怀敬畏。 他努力学着规矩跪好,将自己满是脏污的手藏在袖子里,接着才捋直了舌头重新开口:“他……他不是我兄长。” 一句话,登时把众人吓了一跳,中年男子更是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男孩儿眨着懵懂眼眸,声音略带稚嫩道:“是、是兄长说我只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贱种,不配当他的弟弟,他不许我这么叫他。” “……”众人一时失语,莫名尴尬地掩袖子咳了两声。 要知道像江南谢家这种大世族,一向注重声誉,家主下山游历却不慎多了个私生子这种受人诟病的事显然有些上不了台面。 果然,男子闻言当即面色一阵青白,猛地一脚踹过去:“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袖手旁观!” 盛怒之下的一脚,直接把男孩儿踢出了老远,瘦弱的身骨猫儿一样蜷缩在地,小脸儿瞬间白得没了血色。 可即使疼成这样,他也没有喊一声,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有人咦了一声:“那是什么?小少爷袖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旁边眼尖的家仆立马认出来:“那是大少爷叫小的们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金锁!先前放匣子里好好的,前阵子却突然丢了,找了许久都没寻到,没想到竟是被……被小少爷拿了去。” 那家仆说得含蓄,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东西丢了,偏偏在小少爷那里,不是偷又是什么? “好啊,我谢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不仅不敬兄长,反而还偷他的东西!去,把东西给我缴了!” 话音落地,立马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仆走上前。 方才还在地上无声蜷缩的人儿则紧巴巴地捂住袖口,嘴里惶然喃喃着:“不能……不能拿走,会死人……会死人的……” 他像是被梦魇缠住,得了疯症,胡言乱语地盯着虚空不停地扑腾,流萤般璀璨的眸子里也诡异地蔓上了一丝不起眼的暗红。 可没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两个强悍的家仆就捏鸡崽一样将他按在了地上,接着麻利地将袖子里冰凉的物什摸去。 “家主,是大少爷的金锁不假。” “好,你们且保管好了,我去看看旭儿。” 中年男子满脸阴沉肃然,正要抬脚踏出门,却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给拉住了衣袍:“不能……不能拿走,爹爹……” 男孩儿在虚弱中喊了这么一句,最后却换来冷漠的斥骂:“孽障!别叫我爹!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劣迹斑斑,今日能看着你兄长垂死,明日就能出去为祸世间!我岂能再纵容你?!来人!把他压到神祠里跪着!不许给他饭吃!” 疾言厉色说完,当即拂袖而去。 废弃的神祠内满是灰尘,挽着飞天发髻手作拈花状的神女雕像早已斑驳,金身脱落,露出冷冰冰的坚硬的泥胎。 而那张普度众生的慈悲脸更是爬满蜈蚣一样的裂痕,嘴角眼梢蜿蜒出一副落魄的悲相。 供桌和角落里结满蛛网,整个窗子都是钉死的,四面透不进一丝光亮。 下一刻,男孩儿被扔麻袋一样扔进去,耳边还响起刺耳的嘲笑:“这小崽子还以为家主会饶他呢?哼,一个村野荡.妇生下来的贱种,赖在府里白吃白住也就罢了,还敢碍夫人的眼!同少爷争宠!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捧腹大笑,狞笑的嘴脸十分猖狂,显然没把这外头捡来的贱种儿当回事儿。 面对粗鲁的对待和咒骂,男孩儿并没有觉得屈辱,苍白的小脸甚至是平静而漠然的,他举着毫无波澜的稚嫩眼眸盯过去:“活得不耐烦的不是我,是你们。” “什么?”一句话成功将几人激怒,为首的家仆十分凶悍地拧起粗黑眉头,阴沉沉地逼近,“小贱种,你是在咒我们吗?” 男孩儿对眼前凶恶的嘴脸并无反应,呆滞的黑瞳天真地眨着:“之前在池边的时候,我提醒过……那不是你们的东西,不能拿,你们不听,就会死。” 冷不丁的话音,像是被尖锐的毒牙咬了一口,平白地让人心头发毛,再一看那双幽沉的黑瞳,更觉晦气。 “小畜生,还敢这么邪门地咒我们!找打!” “没错!我也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整日里古怪阴沉神神叨叨,别不是在给我们下咒吧?正好,我们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话音落下,立马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七八岁的男孩儿,骨肉都没长成,单薄得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承受落在身上的疼痛。 男孩儿没有哭,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痛恨自己呢?还有爹爹,为什么不肯听他说话,他明明不是想要偷东西,他也没有要推兄长下水,为什么都不相信自己? 是因为他是个贱种儿才不喜欢的吗? 可他明明也是父亲的儿子。 男孩儿无助蜷缩着,他空洞的眼神越来越疲惫,眼前的世界逐渐颠倒,最后所有的一切化成缕缕烟雾,飘散殆尽了。 漆黑昏暗的房间里,谢妄猛然睁开冷幽的眸子,因着刚从梦中惊醒还有些许的疑滞。 随后抚额……他是多久没做过梦了。 等等,梦? 想起什么,谢妄猛地仰头四顾,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空气里的脂粉香淡得快要闻不到了,哪里还有虞绵绵的影子? 谢妄的脸色沉了下来,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凛着神色翻出了房门。 此时禹城之外。 稀薄的暮色笼着淡淡雾气,原本紧闭的城门不知何时打开,看守城门的戍者却不见踪影。 更诡异的是,原本空无一人的街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们穿着普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时正目光空洞行动僵硬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如同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看到这一幕,向来自持镇定的沈君遥冷楚音皆是神情一悚,接着同时凛起神色。 “糟了,是魇魔,魇魔控制了城内的人,操纵了他们的神识。” 冷楚音一双秀眉蹙紧,她捏紧握剑的手:“那我们赶紧唤醒他们。” 说完便要转身近前,谁料刚走一步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拉住。 冷楚音瞬间绷紧,却没有挣开,只听沈君遥担忧道:“不可,他们受魇魔控制,若是强行唤醒怕是会有损神智。” 冷楚音瞥了眼落在手腕上的宽厚手掌,将那丝几不可察僵硬掩住,而后仰着清冷的面皮道:“我知道了,那我们该如何做?” 沈君遥松开手,如雪的衣袍猎猎作响:“先阻止他们靠近魔渊,然后找出魇魔,它能操纵这么多人,必定不会躲得太远。” 冷楚音嗯了一声,接着想到什么,朱唇聚起:“虞姑娘兴许也在这些人中,她到底是个小姑娘,第一次涉险难免慌神,我们还是尽量先找到她。” 沈君遥点头:“这是自然。” 黑雾滚滚,江风凛冽。 此时的虞绵绵正混在人群里,她藕粉色的襦裙拖在地上,洁净的裙摆染上尘污和脏兮兮的脚印,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光鲜亮丽。 瑟瑟的小凉风吹得小脸苍白不说,原本灵动的眼珠儿也变得木僵而空洞。 像被拔了魂的瓷娃娃,动作迟缓而又笨拙地往前走。 因为个子矮,身子骨弱,还时常被人撞倒在地,手心磕破了都不知道疼,慢吞吞爬起来,再继续往前。 谢妄裹着满身戾气飞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女狼狈可怜的模样。 他化身虚影,掠到人近前,指尖粗暴掐住了她冻得发青的下巴,拧眉问道:“虞绾,还认得我吗?” 眼前的人不说话,巴掌大的小脸木着,玲珑的水杏眼也不再有光彩,空空地望着他,懵懂而又迟钝。 谢妄蹙眉更深:“虞绾……” 少女压根没有回应,无神的眼睛昭示了她处于失魂的状态。 没有了神智,就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认得,更不会利用血契来命令他。 也就是说……现在他要想杀她,不费吹灰之力。 谢妄的眼神倏然冷凝,捏着下巴的手指慢慢移到了那方细弱的颈子上,手指用力,陷进白皙的软肉里,连血液的突突声都能感觉到。 心底的声音冒出来:杀了她,他兴许就自由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声音渐渐沸腾,胸口的戾气更是不停翻涌冲撞,即将凿穿他的血肉,摧毁他的神智。 而就在他将要失控的时候,胸前却骤然砸下一颗脑袋。 乱蓬蓬的,带着股蛮劲儿,猝不及防地砸在了他的心窝子上。 那绵软的疼痛,还有轻轻的一声呜咽,霎时就将杀人的邪火给压了回去。 谢妄惊愣抽神,迅速将手缩回来,紧绷着去盯她。 原来少女失了神智,跟前有东西挡着都不知道绕道走,偏要生生往他胸口上撞,这一下,直接把娇嫩的鼻头都给撞红了。 大概是真疼,她眼睛里都漫出了水雾,嘴巴委屈地瘪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 谢妄眼神怔愣一瞬,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只是没再犹豫地捧住她的脸,面无表情咬破指尖之后,迅速在她额头上画了个复杂的咒印。 “虞绾——醒来。” 微弱的红光自额心亮起,滚烫的魔血将那块皮肤烧红了。 少女的乌发高高倒竖起来,不受控制地随风乱舞,无神的双眼更是飞快眨动。 那葡萄籽般的瞳孔在某一个瞬间急剧收缩,接着红光隐灭,乱风止歇,少女额头的烫意化作星星点点散去,原本空洞的眸子重新恢复了神采。 “我……这是被鬼上身了吗?” 刚刚恢复意识的绵绵声音还是哑的,她像是被吓破了胆,原本的颐指气使嚣张气焰通通不见,只剩一副落魄惶然,连腿都站不稳了。 谢妄盯着她隐隐发抖的肩膀,稍稍抿唇,而后冷然道:“鬼上身?你差点就要跳进魔渊里头尸骨无存了。” 他一如既往的讽刺,少女却没有像以前那般回怼他,而是仰着隐隐发白的脸,两眼泪汪汪道:“我知道,是有魔物控制了我,你都不知道,被人操纵自己的身体有多可怕……还好你来救我了。” 她捏着他的袖口,眸光是温软的乖觉。 好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感激涕零的模样。 谢妄却有些僵硬。 尤其在触到她颈间那抹淡淡掐痕时,更是故作冷漠地扭头:“你不用谢我,咱们约法三章的时候不是说了,我会保护你。” “那我也得谢谢你,我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4节 少女像是恢复了些力气,把感谢的话说得坦坦荡荡,脸上的笑容也毫不吝啬。 完全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 谢妄被她脸上的笑容刺到,更是僵硬地说不出话。 绵绵则被四周乌泱泱的人影给吓住,当机立断地凑过去把人拽住,不顾这人的僵硬道:“好啦,我们现在先别说了,这么多人都被魔物控制了,赶紧想想怎么救人吧?” 谢妄忽视挂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启唇说道:“他们被魇魔控制了,只要把魇魔揪出来,救人自然不在话下。” ……魇魔? 虞绵绵顿住,这才想起来在原著《伏魔录》里,主角一行人在魔渊的时候遭遇了不少魔物,魇魔就是其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不仅擅长制造梦魇,操纵人心,还能将人困在自己制造的幻梦里,不断折磨他们,直到耗尽心神而死。 就算是修为强劲的男女主也同样在它手里吃了大亏,作为男主的沈君遥更是为了救人身负重伤,修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想到这儿,绵绵的心瞬间揪紧。 打眼往江面上一看,发现已有不少人抬脚迈进了水里,而江心之上的沈君遥冷楚音两人十分吃力地撑起一道屏障,阻止失去神智的人靠近。 更有开阳宗弟子御剑在江面上打捞不慎溺水的人。 可失去神智的人实在太多了! 眼看水底镇压的魔物蠢蠢欲动,绵绵立马看向江边的渡口:“我们也赶紧上船救人!”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近乎要坠到江面上。 乌黑的云团像天上的妖兽张开的大口,黑洞洞的裹着邪风,仿佛要把人吸进里头。 虞绵绵裹着虫茧一样笨拙地爬上了一艘尚未破败的木船,她小脸还苍白着,单薄的襦裙裹着雪白的肩膀和胳膊,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是一吹就倒的模样,却还干劲十足地抄起了船桨来划船,结果颠簸了没两下,就摔了个屁股蹲。 “你怎么这么没用?”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间的艳色被冷淡的神情冻结。 似乎是觉得实在没眼看,二话不说将划船桨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并压低声音道:“你去那边老实待着,别人还没救到,自己反倒跌进去了。” 被嫌弃的虞绵绵:“……” 因为不能暴露谢妄的身份,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救人。 不远处的沈君遥看到这一幕时轻轻皱起眉头,眼里闪过担忧,可他无暇旁顾,因为下一刻从魔渊缝隙里挣扎出来的黑色雾气就迅速在他手臂上割出了一道血痕。 接着,耳畔响起浑浊的笑声:“修仙人的血,真是个好东西哪!” 沈君遥神情一凛:“魔物,立刻束手。” “小子,想要抓我,你这点道行,可还差远了!” 说罢,浓稠的黑雾瞬间涨大,露出光怪陆离的嘴脸。 魇魔由人的贪嗔妄念所生,自然也是千变万化。 此时它已膨胀成无数魔球,魔球的表面布满阴森可怖的红眼睛,密密麻麻,还会不断挤压蠕动,光是对视都足以让人胆寒。 沈君瑶见状嘴唇一压,当即将手中本命剑祭出,接着袖袍飒飒鼓起,顷刻间飞出无数耀眼金符,金符化成剑影光刃,笔直地刺向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魔眼。 谁知金光刺入的下一刻,魔物的眼睛却诡异地轱辘翻动,瞬间齐刷刷地调转了方向。 意识到不对的冷楚音当即将面前丑陋的魔物一剑劈开,转身大喊:“君遥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膨胀的魔球黑压压遮盖在头顶,惨淡如血的魔瞳散发出诡异的不详气息,一瞬间就将人的魂魄摄住。 江面死气沉沉,魔渊下的魔物似乎闻到了活人的味道,时不时发出震耳的低吼。 虞绵绵正忍着颠簸的眩晕感,努力地在江面上打捞人。 她挽着袖子,将碍事的头发粗暴地扎起来,一只脚抵在船板上,呼哧喘气地将水里的人往上拖。 谁知刚把人拖上来,一转头却冷不丁地对上一团长满怪眼珠儿的小魔球,吓得她“啊呀”一声往后栽,被谢妄眼疾手快稳稳地撑住。 “怕什么,”说完低头,微眯着眸子看了眼漂浮在船板上的魔球,顺手遮住了少女想要窥探的脑袋,蹙眉道,“别看。” 被遮住眼睛的虞绵绵扭着脖子吱哇乱叫:“这恶心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怎么、怎么还那么多眼睛啊!” 谢妄拨拢纤长睫毛,明明一副少年皮囊,表情却透着阴翳与冷鸷:“这是魇魔的分身,对视久了,就会被它控制神魂,沈君瑶怕是已经着了它的道儿了。” “什么?”听到这话的虞绵绵脸色大变,赶紧扒拉开他的手,仰着脖子往远处看,待看到快要被黑雾彻底淹没的白色人影时,急得差点要跳起来,“你快想想办法啊!现在该怎么办?” 急哄哄的模样,别提有多担忧,好像看到心上人遇到危险的闺阁少女。 谢妄无声地抿了唇,望着沉沉的江面道:“办法我已经想到了。” 说罢,径自盘腿坐于船板之上,暗黑束腰的衣袍裹在身上,凌乱的墨发擦过眼稍儿,卷起一抹冷肃的残红。 绵绵屏着呼吸立在一旁,心想这人摆出这般架势,难不成是要放大招了? 她有些忐忑,怕这人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可就糟了。 谁知下一刻,谢妄直接将漂浮的魔球捏在手里,半抬双目嘱咐:“看好我,别让其他人靠近。” “什么?” 绵绵还没搞清楚状况,结果就看见这人长睫拨拢,风吹起额发的下一秒眼里红光一闪,突然宕机似的,耷拉着眼皮不动了。 虞绵绵登时傻眼,赶紧过去拍他的脸:“谢妄?谢妄!” 平白挨了两巴掌少年没有反应,画皮妖一样冷白的脸泛起明显的红印儿。 可他的目光涣散,呼吸浅得近乎听不到,显然处于失魂的状态。 好啊,以为他想了什么靠谱的办法,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可怎么办?! 看着茫茫的江水跟四处乱窜的魔气,绵绵瑟瑟地裹紧了自己。 沈君遥被困,冷楚音跟开阳宗的弟子撑着结界,唯一能帮她的谢妄还莽撞地过去送人头。 只剩她一个……怕不是这次真要小命不保了吧? 江面黑雾涌动,漂浮在半空的魔球如同插了翅膀的乌鸦,黑压压铺在人的头顶,贪婪地汲取着众人内心的阴暗与恐惧。 “哼,都说修仙之人无欲无求,竟也这么不堪一击!” 魇魔放声大笑,他吸收了足够多的力量,此时丑陋的身躯更显臃肿可怖,游走在江心之上像一团长满眼睛的怪物。 只是下一刻,它便笑不出来了。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幻境里?” 第14章 第十四章 黑雾中凝聚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周身缠绕戾气,漆黑的眼珠儿浸着沉沉的晦光,正是谢妄。 “刚刚从魔渊里逃出来,就敢弄这么大的阵仗,你胆子倒是不小。” 他恣意的语气,嘴角轻侮地上挑,随便这么一抬手,就将身后浮动的黑雾凝聚成拉满的弓弦,齐刷刷地对准了它。 “魔物……你也是魔,怎么,你是想来横插一脚?” 魇魔苍老的声音泛着浑浊,它冷冷盯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人影,语气隐隐带一丝忌惮。 “我没想过横插一脚,只是……”谢妄歪着头微微一笑,眼里细碎的光影流动,给人冬雪消融般的错觉,“只是你长得太丑,碍了我的眼。” 话音落地,半空中凝聚的雾箭齐发,雨点般蜂拥而至,顷刻间就将幻境里的一切戳成了马蜂窝。 魇魔大怒,它浑身的眼珠子暴突出来,声音阴森可怖格外震耳:“无知小子!我要让你魂飞魄散!” 谢妄丝毫不惧地迎上去:“可惜了,你若是知道韬光养晦,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江面动荡,魔渊裂缝越来越大,冷楚音咬牙,额头浸满冷汗,其他开阳宗的弟子也都灵力耗尽,接近强弩之末。 就在众人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铮铮的鸣啸。 接着,强烈的剑芒烈焰般破开迷障,将周遭的魔气尽数荡了干净。 粼粼江水之上,雪白的人影翩翩而立。 开阳宗的弟子差点喜极而泣:“是师兄!师兄你没事了!” 沈君遥来不及多说,只静静垂首:“魇魔受创,你们赶紧救人。” 不远处,失去意识的人群中忽然攒动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恢复了意识,四下一看,皆是惊恐的表情。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老子怎么会在船上?!” “别挤我!这还坐着人呢!”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邪了门了,赶紧让我们下船!” “别……先别下船!救救我儿子,他还在水里!” 最初的震惊过后,接着便是着急和恐慌。 感受到船身颠簸的虞绵绵赶紧掉头安抚:“诸位别怕!你们方才是被魇魔控制了,不慎跌进了水里,开阳宗的弟子正在全力施救,大家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可我儿子他还在水里呢!这位姑娘,麻烦你调转船头,先把我儿子捞上来,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一个面容粗犷的大汉急躁说道。 其他人也乌泱泱哀告:“是啊,掉头吧!后边还有活着的人呢!” 可惜央告没用,少女严肃摇头:“这船救不了更多的人,现在就已经是超重了,再多一个人,船就得沉了。” 那个心急儿子的大汉赤红脸道:“不过多救一个孩子,怎么就沉了,这位姑娘你未免也太狠心了些!” “就是!多救一两个怎么了?你们这些仙门中人都是这么见死不救的吗!” 见死不救?绵绵显然被他们倒打一耙的话给惊着了,水润的杏眼都睁圆了。 更有妇人无助哀求:“姑娘,求求你……我夫君就在下面,你先让我把他拉上来!” “不行……我这……”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哗啦一声响,两只粗糙狰狞的手突然攀在了船板上,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正在奋力往上爬。 与此同时,本就破败的船体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隐隐有要掀翻的危险。 绵绵脸一白,直接跳上船板,二话不说一脚将那男子踹了下去,叉腰怒道:“你没看到这船快沉了吗?有这力气不如自己游回去!”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5节 谁知这话说完,男子竟死死扒着船板,一副怨毒语气:“你们这些修仙之人,见死不救!既然这样,谁都别想走!” 破败的船身剧烈摇晃,咯吱咯吱仿佛当场就要散架,更可恶的是他还想拖船上的人下水! 眼看失去意识的人半条腿没进水里,绵绵也顾不上矜持了,她赶紧扑上去牢牢抱住少年的腰身,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拖。 谢妄侧脸冷白,被风吹得没了温度,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温顺垂落,失神的瞳孔像脆弱的玻璃,脑袋歪在颈窝里半点意识都没有。 “你怎么还不醒呢……我、我快没力气啦……”绵绵皱着小脸,额发吹得倒仰,憋得脸都红透了。 在水里扑腾的男子同样死死不撒手,拽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少年脚踝。 就在他快要得逞爬上船的时候,却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刚从幻境中收回神识的谢妄眼神冷漠,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二话不说便将男子的头颅踩进水里。 身后的绵绵惊讶出声:“谢妄,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 近在咫尺的声音,嗡嗡的贴在耳廓,浮动的香气氤氲到鼻间,连后背的温度都变得烫人。 谢妄心头一僵,接着扭头:“我没事,魇魔已除,先上岸吧。” 说完,冷冷地扫了船上众人一眼,大概是他周身的冷漠气息太过浓郁,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再吱声。 只有绵绵看出这人脸色不对,扯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喂,你没事吧?刚才突然没了反应,吓了我一跳!” 少女举着绒绒的脸颊,直勾勾盯着他,脸上的神情隐隐苍白,像是真被吓得不轻。 谢妄却不习惯旁人关切,他身上的戾气还未散去,下意识冷漠道:“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对付魇魔吗?怎么,怕我一不小心暴露身份,拖你下水?” 微微刺耳的声音,惹得虞绵绵当即瞪起眼珠儿:“你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你才问的,你忘了之前我们约法三章的事了?” 少女叉着腰,粉腮气鼓鼓,眼里的小火苗烧得格外亮。 被这般凶巴巴地盯着,谢妄一时无言。 什么约法三章……不过是一时兴起陪她玩罢了,如今魇魔已灭,他的魔力也已恢复大半,就算这里所有修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随时都能…… “喂,你想什么呢?”带着少女馨香的软袖拂过他的脸。 谢妄被迫闭眼,冷漠掀唇:“没什么,你离我远……” 话未说完,唇齿间便被迅速塞进了一枚丹药,苦味儿蔓开,谢妄瞬间眼眸睁大:“你给我吃了什么?” “哎呀你别吐!”绵绵无视他阴沉的脸,紧巴巴捂住他的嘴,“这可是固元丹,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吃了它不仅能稳固心神还能隐藏气息,省得待会儿你露了什么破绽,连累我被君遥哥哥怀疑。” 她阴阳怪气地哼唧着,逼着他咽下之后就将娇媚的小脸一扭,只肯拿歪着的后脑勺对着他了。 谢妄咬牙盯过去,先前……怎么就没把她的脖子拧断呢? 暮色褪去,天边升起鱼肚白。 恢复意识的人被陆陆续续救到岸上,苍白狼狈地抱头喘息,更有甚者还腿软地跪在地上。 “终于得救了……福大命大……” “感谢各位仙君……仙君,那些魔物不会再卷土重来了吧?” 一身白衣的沈君遥被众人簇拥着,尽管脸色苍白,依然温声安抚:“诸位放心,魇魔已除,不会再为祸了,至于结界里逃出来的魔物,我已让人前去追寻,诸位莫要担心。” 他声音温和,天生一副慈悲相,寥寥几句话便将众人安抚住。 而老远看到那抹身影的绵绵则立马瞪大眼睛,像翩翩的蝴蝶一样飞奔过去:“君遥哥哥!” 沈君遥闻声扭头,原本如玉的面容比纸还要白,显然是受了重创,看到她的时候却立马走过来:“绵绵……” 那忧心关切的一眼,看得绵绵立马眼睛泛酸,如见亲人般扑上来:“君遥哥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受伤了?” 沈君遥微微一笑:“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大碍,倒是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男子面容苍白,眼里流露担忧,说话的时候还刻意低下头来迁就她。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样的天仙男主呢,自己受伤了还不忘担心她这个废物草包。 绵绵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我很好君遥哥哥,都怪我太没用了,都不能帮到你,还害得你担心……你不会怪我吧?” 糟了难的娇小姐自责起来,眼眸楚楚声音哽咽,像朵我见犹怜的菟丝花,别提多叫人心软了。 谢妄听得冷笑,人后对着他耀武扬威地挠爪子,一转头却装成柔弱无辜的小白兔,这是把谁当成傻子呢? 他戏谑开口:“是啊,我家小姐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沈公子出什么意外,心系得紧哪,可反观沈公子,说好要保护我家小姐,却是半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莫非早就把我家小姐抛到脑后去了?” 他一口一个“我家小姐”,听得绵绵都傻眼了,这人突然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眼刀子甩过去,想要警告他,可惜被那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给无视了。 只见他冷薄的嘴唇轻轻一扯,皮笑肉不笑站在那儿,像个搬弄是非的画皮妖。 开阳宗弟子闻言立马上前:“我师兄为了除魔浑身是伤!哪里有功夫管你家小姐!况且你家小姐不是人没事吗?” “就是!你家小姐人可好好地站这儿!” 谢妄幽幽转动眼珠儿,漫不经心道:“这次人没事,那下次呢?我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活命吧,你说是不是,沈公子?” 他话里带刺,神情阴冷,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绵绵听得目瞪口呆,赶紧抬起绣鞋踩了他一下:喂,你别说啦! 对于这无声的警告,谢妄并未理睬,淡淡扫了一眼便抬着下巴移到了一边去。 气得绵绵拳头都捏紧了,这厮,不知道收敛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不痛快! 是怕旁人不知道他性情扭曲吗? 绵绵心中愤愤,转头气哄哄道:“君遥哥哥,你别听他胡说!他方才脑子进了水,这会儿还不清醒呢!” 沈君遥失笑,深邃的眼眸静静垂落:“我知道,只是他也没有说错,此事是我之过,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之后的几日,众人便留宿在客栈里。 因为跟魇魔交手,开阳宗好几个弟子都负了伤,沈君遥更是差点灵力枯竭,连简单的御剑飞行都做不到。 面对如此脆弱的男主,绵绵二话不说主动担负起了照顾他的任务,整日端茶倒水不说,还像贴心的小棉袄一样陪人聊天逗闷子。 她是快活的性子,随便挑个话本上的故事,挤眉弄眼添油加醋地讲一通,立马就变得天花乱坠。 一向老成持重的沈君遥好几次都被她逗笑,问她:“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故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绵绵心想,你当然没听过,你都闭关十年啦! 心里傲娇着,面上却是娇滴滴:“只是从一些话本上看到的,不足为奇,君遥哥哥,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话说有一位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女扮男装去到一处书院读书……” 她学着说书人的架势,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听得沈君遥不免入了神。 只是听到一半他便猜道:“你这说的……怎么像是梁祝里的故事?” “对啊,就是梁祝!”绵绵的眼神灿灿的亮,脸颊绒绒的透着激动的红晕。 “英台女扮男装跟梁山伯在书院里相遇相识,最后被发现了女子的身份!君遥哥哥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吗?” 少女眨巴着眼睛,星子般的眸子里藏着隐隐的期待。 沈君遥却是眼神迷茫:“这……我只听过这个故事,未曾详细读过,实在不知。” 不知?他怎么能不知呢? 讲到关键处的绵绵鼓着圆滚滚的腮,干脆将自己的裙摆掖了掖,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认真而激动道:“那是因为……英台的耳上有环痕哪!” “耳环痕……”沈君遥似是有所领悟,后知后觉地“啊”了声,眼里的笑意荡开,“原来如此,我竟猜不出是此中玄机。” 说罢又仰头欣慰道:“我闭关这十年,绵绵竟也读了这么多书了,倒叫我心生惭愧。” 屋里光线柔和,洒在两人的眉眼轮廓,颇有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氛围感。 绵绵的少女心开始荡漾,偶尔不经意地仰头,便要沦陷在那双深邃迷人温柔宠溺的眼睛里啦! 好在,她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扯着快要冒烟的嗓子趁热打铁道:“君遥哥哥,你不觉得隔壁的那位冷公子就很可疑吗?” 少女的眼神透着明晃晃的暗示。 沈君遥却是个不开窍的,顿了片刻便迷惑道:“绵绵怎会如此问?冷贤弟的为人我知道,他虽然性情寡淡鲜少说话,但却心性坚毅心怀苍生,这次对付魇魔更是不遗余力,哪里可疑了呢?” 见他脑子一根筋,绵绵急得差点嘴瓢:“我没怀疑,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 话说到一半,紧闭的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 接着,门外踏进一道月白色的人影。 细腻清冷的眉眼,皎皎出尘的面容,一袭劲瘦的装扮衬得身姿笔直而又英挺,像个割情断欲不可攀折的冷面郎君。 正是闺阁女子最喜欢的那一款儿。 只可惜……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呀! 看着陡然出现的冷楚音,绵绵屁股底下没捂热便立马心虚地起身:“冷公子,你怎么过来啦?” 她笑得甜蜜,梨涡浅浅脸蛋可爱,可心里却直打鼓,方才说的话……该不会被她听到了吧?若是听到了那可就糟了! 不过好在,冷楚音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启唇说道:“关于魔渊之事,我有些疑处想问问沈兄。” “哦,原来是有正事啊……”绵绵讪讪一笑,满是冷汗的手松开了,接着挪动僵直的腿,很是识趣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君遥哥哥,你可以跟冷公子多待一会儿,我晚点再来陪你!” 话说完,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门外。 “绵绵真是……性子总是冒冒失失的……”沈君遥失笑摇头,他嘴上虽念叨,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 冷楚音默默垂下眼眸,淡淡道:“虞姑娘平日虽骄纵冒失了些,但却难得的有胆气,若是再历练些时日,定会脱胎换骨。” “也许吧,”沈君遥面露惆怅,“只是这一路上终究是太危险了,我该多护着她的,不过幸好魇魔已灭,她也……”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冷楚音轻轻侧过身子打断他,因为动作牵扯颈间的坠子不小心露了出来,反射的冷白光影让沈君遥眯了眯眼睛,下意识还觉得有些眼熟。 只是没等仔细看,冷楚音再次凝重开口:“魇魔乃是人贪嗔妄念所化,能操纵一城之人的魇魔更是强悍无比,仅凭你我几人压根不是它的对手,可最后魇魔却被突然击溃,沈兄不觉得蹊跷吗?” 沈君遥收回目光,也不由想起了当日情景,额头抽痛道:“此事确实蹊跷,先前我被魇魔控制神魂的时候,似在神识深处听到他与另一人在交战,只是当时神智不清,不知是真是假……” “与人交战?”冷楚音冷不丁地打断,寡淡的眼眸沉着平静的光,意有所指道,“沈兄确定那是人,而不是魔?” 话音落地,沈君遥瞬间惊愣:“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6节 冷楚音抬眸,眉眼间绷出几分肃杀之气:“魔物天性凶残,同类相噬也不足为奇,以防万一,这几日我们还是多加小心吧。” * 客栈外的竹林里隐隐有魔气攒动。 稀薄的日光透过竹叶间隙,洒落在少年苍白紧闭的眼睫上,没等留下些许温度便被突然涨起的魔气吞噬了个干净。 紧接着,浓厚的黑雾凝聚成一只布满红色眼珠的臃肿魔球。 魔球不断蠕动:“无知小子,你以为吞噬了我就能让我魂飞魄散了吗?可惜啊,只要凡人的贪嗔妄念不灭,我便可以永远复生,你也永远杀不死我!!” 魔音掷地,瞬间耸得竹林摇撼,飞沙石走。 原本双目紧闭的少年也随即张开眼睛。 他漆黑的瞳孔半边染血,被黑雾裹缠的墨色衣袍猎猎作响,鼓动翻飞间露出了惨白而又瘦削的手腕。 明明是副弱不禁风的皮囊,可无论眼梢还是眉角都透着股戏谑的凉薄劲儿。 “哦?你就这般肯定我杀不死你?” 话落,垂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抬起,接着无数黑色箭矢瞬间破空。 魇魔见状大惊,来不及多想便奋力躲避,可惜它的身体太过臃肿,没等跑出结界便又一次被戳成了个筛子。 魇魔奄奄一息,重新幻化的身躯转眼溃散,只剩细如游丝的一缕。 瘫在地上,像黑黢黢的脱水的泥鳅。 “你杀不死我的……魇魔不死不灭,待我卷土重来,定将你这宵小之辈生吞活……” 狠话没放完,骤然被一只皂靴踩在了脚底。 谢妄冷冷盯着鞋底那秽物,眉头一皱,转身便要往竹林外走。 只是下一刻,设在外面的结界却突然传来异动。 茵茵竹林的另一边,衣衫明艳的少女满心颓败,低头耷脑不说,头顶上还自动飘出一团乌云。 正是从客栈里偷跑出来散心的虞绵绵。 她使劲跺着脚踩着地上的杂草,粉颊闷闷地鼓着,心里的郁气都快要长成蘑菇了。 想她口干舌燥了半天,本以为沈君遥就算再怎么木头脑袋也该开点窍了,谁知道费了这么多口舌,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作为一本狗血修真文,男女主的感情戏到底是怎么展开的呢? 绵绵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原著《伏魔录》她才读了半吊子。 前一半被虞绾这个草包小姐脚踏两只船的剧情狠狠勾住了胃口,欲罢不能熬夜通宵,磕邪教磕得飞起,以至于很多主cp的剧情都大致跳过去了,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再加上作者“椰椰很甜”为了增加剧情冲突,埋了不少伏笔,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到了现在,只能白白仰头叹气。 唉……当初,怎么就把这任务落在她头上了呢? 绵绵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儿一边默默地吐槽系统。 她低头耷脑,没注意眼前的路,更没注意到一团黑乎乎的长着眼睛小魔球爬上了她的裙裾。 等她发现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快要爬到她大腿上啦! 悚然的一幕,当即让人寒毛炸开。 没等细想,绵绵便立马尖叫着扯着嫩色裙衫乱甩一通,活脱脱个小疯子。 谁知道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脚下一扭,狼狈地摔了个脚朝天。 “啊呀!” 绵绵捂着屁股哼唧一声,正眼冒金星呢,那不知从哪来的魔球竟还转动眼珠子,耀武扬威地想要往她脸上蹦跶! “滚!你给我滚开——” 她披头散发,随手抓了把杂草便往前扔,谁知那小怪物开了智似的,不但躲开了,还挂在她身上睥睨地叫嚣。 绵绵七窍生烟,腿却发软,正要往荷包里摸驱魔的符纸呢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换衣服的时候把荷包给落下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没有趁手的武器,连个小小的魔物都对付不了,简直不要太屈辱。 而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绵绵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憋红了脸,扯着嗓门大喊:“谢妄!你还不快出来!!” 话音落下,平地无端掀起一股旋风。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惊得群鸟四散,而一身黑袍的少年则面无表情缓缓落地。 他居高临下,幽冷的瞳孔倒映出少女狼狈的模样,像鬼火丛生处幻化的妖邪。 一抬手便将落在人身上撒野的小魔球召了回来,而后不紧不慢启唇:“你怎知是我?” 第16章 第十六章 虞绵绵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到了。 她豁然爬起来,叉腰怒道:“这里能操纵魔物的除了你还有谁?你在这里动用魔力也就罢了,居然还见死不救,亏我还惦记你呢!” 她气闷又委屈,水杏般的眸子流淌出潋滟的水光,像逗弄狠了的金丝雀,闷哼哼地不想理人。 听惯了谩骂之词的谢妄头一次从她这里听到这般娇憨的埋怨,胸口像是被挠了一下,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作答。 抿着嘴唇站定半晌,最终不冷不淡开口:“我何须要你来惦记?你不是一心只有你的君遥哥哥吗,怎么有心思跑来找我了?” 他幽幽说着,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连肩上的小魔球都趾高气扬地翘起尾巴咧嘴,叽里咕噜地呲牙嘲弄。 好啊,几日不见,这人不仅弄了个魔宠,连脾气都长回去啦。 绵绵豁然站起来,屁股上的土都没拍,便没好气道:“你有话就好好说,我不过是同君遥哥哥说会儿话罢了,哪里就碍着你的眼了?难不成这几日没理你,让你觉得枯燥无聊了?” 跋扈惯了的娇小姐,阴阳怪气讥讽人的时候眉眼都是生动的,只是枯燥?无聊? 谢妄慢慢走近,漆黑柔软的眼睫底下全是冷意,待那瞳孔染上猩红色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周围空气凝固,这人的头发却像有了意识一般无风自动起来。 雪白艳丽的脸孔忽然镀了一层朦胧的神韵,眼里的眸色更是深不见底。 就连他的衣襟,他唇角掀起的弧度,卷翘柔软的眼睫都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鲜明。 而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心尖上,颤得绵绵胸口都要炸掉了。 不好,这人竟用起了邪术! 察觉到危险,绵绵当即便要转头,可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便撩起她垂落的乌发。 一瞬间,酥麻的感觉顺着发丝直抵头皮。 刚刚还要逃跑的少女瞬间不动了。 谢妄无声来到她身侧,雪白的脸依旧冷若冰霜,可语气和动作却透着蛊惑。 他举着少女柔软的发丝细细捻着,呼吸呵在耳畔:“你若要得到他的心,光靠那些是没用的……不如我来教你,毕竟我们魔物最擅长的便是蛊惑和媚术……” 冰凉的指尖若即若离地蹭过少女的面靥,耳畔的风声远了,说话人的嗓音却变得低沉而甜腻,像裹了蜜的毒,诱着人去舔一口。 就连那平日里招人恨的妖异脸庞都多了几分神圣的美艳。 像是九天之上堕落的邪神,明明是举世无双不可亵渎,却偏偏自甘堕落地在俗世里沉沦。 虞绵绵脑袋晕乎乎,心里直觉不对,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去盯那张脸。 如同被火光吸引的飞蛾,明知会粉身碎骨还是不管不顾。 不光眼睛管不住,身体也控制不了了。 当她的手不由自主攀附上少年的肩膀时,差点羞耻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可她的瞳孔分明变得迷乱…… 谢妄眯起眼睛,任由少女丑态百出地在他身上扭动,心里滋生出隐秘的快意。 就算是再喜欢那人又怎样,一个区区的媚术便能迷了她的心智让她抵抗不得,从高高在上的娇小姐变成被欲望操控的玩物,她跟这世间的其他女子也并无区别。 愚蠢而又庸俗。 他无不恶意地想着,捻着发丝的手也多了几分轻薄意味,只是下一刻他却忽然睁大眼睛。 眼前银光一闪,冰凉的匕首落在地上。 原本失神的少女颤抖地将他推开,朦胧的水杏眼隐隐发红,眼神用力地盯着他,几乎要在他脸上灼出个窟窿。 霎时,谢妄的眼睫抖了抖,待看清手中的断发时,胸口更是猛地一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孩子家最在意的鬓发,竟被她这么毫不犹豫地割断了…… “我们约法三章的时候说过,不准你随便动用禁术,你言而无信,是欺负我蠢从没瞧得起我对吗?” 少女气得发哽,颤巍巍说完,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可她愣是拼命忍着,直到当面将那张按了手印的契纸狠狠撕碎这才提着裙摆愤怒离开。 而谢妄始终一言未发,他盯着少女倔强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手心的那缕断发捏紧了,勒得几乎喘不动气。 * 淅淅沥沥的雨一连下了几日,雨过天晴后,众人身上的伤口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魇魔虽除,魔渊里的魔物却依旧蠢蠢欲动。 沈君遥担心结界不稳,命几个弟子留在此处镇守,剩下的人则跟着他们继续前往魔气肆虐的地方。 只是一向活泼好动的少女却突然犯起了懒。 “我能不能不去?” 虞绵绵红着眼睛,裹蚕蛹似的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她眼皮耷拉着,很是无精打采,只露出半颗黑乎乎的脑袋。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7节 窗外立着的人影一怔,而后温润地笑了声:“这恐怕不太好,前两日刚收到金陵来信,说有邪物作祟,我已回信应下此事……” 绵绵脑袋嗡嗡响,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她现在睁眼闭眼,想的就是那日自己恬不知耻地往人身上蹭。 她不仅想去抱他,甚至还想亲他舔他,着了魔似的想要与他亲近,对上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更是骨头都软了。 这样的丑态,哪还有脸出去见人哪! 自尊心破碎的少女一头扎进被子里,活像个装死的鹌鹑。 只是装死没多久,脑海里猛地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最新副本已开启,请宿主及时跟进,完成剧情任务!” 冷不丁被任务砸中的绵绵:“……” 启程当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空气里混着雨水的潮湿气,路边的新柳抽出嫩嫩的枝条。 几只毛色鲜亮的雀鸟袒露肚皮在枝头啾啾鸣叫,没一会儿又大着胆子跳到了马车顶,扇着翅膀去啄少女发簪上的桃色小花。 “啊呀!我的头发呀!” 虞绵绵颇为郁闷地捂着自己脑门。 她郁郁的杏子眼红红的,像是被雨淋湿过,眼底还有淡淡青痕。 鬓角处那撮发梢儿翘起来,呆毛一样透着丝俏皮和傻气,不忿地抬手压下去后,没一会儿又翘了起来。 这让忙活了一大早的少女简直要抓狂。 一怒之下,便把那群捣乱的鸟给赶跑了。 目睹这一幕的沈君遥难免失笑:“绵绵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他举步走过来,兴许是这些日子将养得不错,脸上的气色好看了不少。 此时温润挺拔地站在那儿,如松如竹,气质卓然,跟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一个样儿。 望着这样的天仙男主,绵绵心里的郁闷瞬间都消散大半,只是没等她笑着打招呼,余光便扫到一张惹人厌的脸。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笔直地站在不远处,脸廓清瘦肤色雪白,乌黑瞳仁浸着沉沉晦色。 明明从骨子里散发阴寒,眼尾却招桃花似的微微上翘,薄唇抿出讨人厌的弧度,唇角的红色小痣更像是为了勾引人刻意长上去的。 说什么命犯桃花,分明就是蛊惑人心的画皮妖! 绵绵眼里蹭的燃起小火苗,忍着发抖的声音道:“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噩梦,梦到一只疯狗乱咬人罢了,君遥哥哥,我们走吧!” 之后的一路,虞绵绵很是自觉地跟某人保持距离。 他往左边走,她就使劲地往右靠,他大步往前时,她便磨磨蹭蹭躲在旁人后头,只露出个脑袋警惕地张望,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存在。 就连偶尔视线撞在一块儿,都立马扭开头去。 一连两次也就罢了,三番四次,次次都这样躲着,饶是谢妄再能忍也有些忍不了了。 他额角青筋鼓起,一双乌黑深眸阴沉沉的可怕,飘过来的眼风都带着寒气。 只是他越是表情阴沉,少女就越不给他好脸色看,继续旁若无人地把他当空气。 气氛怪成这样,一向心无旁骛的沈君遥都看出了端倪,他压低声音,拽了拽身侧沉默清冷的小贤弟:“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他靠得近,身上的冷松香隐隐扑在鼻间,像斜出过墙头的枝桠,不经意抖落了一捧雪,落在心里时便化成淅淅沥沥的雨。 尽管知道他没把自己当成女子,冷楚音还是眼睫微颤。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头,对上那双略有些困扰的眸子,泠泠询问:“有何不对?” 沈君遥面露难色,像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斟酌道:“从方才到现在,绵绵一直在躲着那位阿福公子,半句话都没同人讲一句,他们之前可都是形影不离的,你说,他们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担忧的语气,还带着些许的无奈,像为了晚辈操碎心的老父亲。 冷楚音听罢则轻轻撩起眼皮,不咸不淡道:“小孩子才会闹别扭,”说完,又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要去劝架吗?” 劝架? 沈君遥表情呆滞,要说斩妖除魔他自然不在话下,可论起这等感情上的问题他却是束手无策毫无经验。 犹豫到最后也只是尴尬地挠头:“算了,绵绵是个大度的姑娘,兴许待会儿就和好了罢。” 第17章 第十七章 可惜,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少女的大度全用在开解自己上了。 上一秒还愤愤地盯着某人满眼唾弃,下一秒便没心没肺地扑到草丛里追兔子去了。 追累了没追到便把裙摆掖在屁股底下,薅一把路边的狗尾巴草蹲在那儿,翻着手指编了个假兔子。 “君遥哥哥!我编得兔子好看吗?” 少女绒绒的脸颊透出点点红晕,细密的汗珠凝在鼻尖,微微气喘着的样子透着独有的软萌和娇憨。 “这是绵绵自己编的?倒是跟你很像。” 沈君遥低头戳了戳小兔子的耳朵,突然想到什么,微微一笑将一缕灵光打了进去。 只见方才还是一捧死物的东西突然鲤鱼打挺活了过来。 抻着四只小短腿,在手心里蹦跶。 少女惊呼一声:“呀!它活了!君遥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君遥矜持地说道:“不过是简单的小把戏,不足挂齿。” “可这分明就是很厉害呀!” 玲珑的水杏眼睁大,看着男子的眼神都带着软乎乎的崇拜。 温馨的一幕,落在不远处阴沉沉的人眼里,却是刺目得很。 察觉到那道视线,沈君遥将笑意收敛了些,接着手指抵唇咳了声:“走了许久,绵绵渴了吧,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河边取些水过来。” 接着起身,特意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凑近说道:“我们去那边,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 冷楚音一愣,领会了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地起身向河边走去。 两人前脚刚走,谢妄接着便无声无息来到了少女身后。 他目光深沉,眼神晦暗,纠结的唇角抿着,想要开口却又拉不开脸,只能僵硬地立在那儿。 玩兔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绵绵察觉背后冷飕飕,扭头一瞅,对上一张蛊惑人心的画皮脸。 呔!怎么是这妖孽玩意儿! 她小脸垮了,躲瘟疫似的后退一步:“你站在这儿装鬼吓唬谁?离我远点!” 少女睫毛抖着,圆润的水杏眼满是警惕神色。 像是流连花丛忘乎所以的花蝴蝶,冷不丁被带刺的毒花扎了一下,这会儿还疼得瑟瑟发抖呢。 谢妄见状立马顿住,眼里的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压抑开口:“你都躲了我两日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兴师问罪的语气,听了就让人恼火。 绵绵胸口气鼓鼓,不给他好脸色:“你还知道我是在躲你?既然知道就滚远点,否则,我怕控制不住给你一巴掌。” 她说完扭头,表情格外凶恶,爱笑的眼睛一连抖了两下,手里的假兔子都薅秃了毛。 可想而知是有多气。 换了以往,看到彻底炸毛的人,他怕是要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巴不得把人逼得掉眼泪才好,只是现在…… 谢妄抬眸,目光掠过那张满是倒霉气的脸和明显秃了一块儿的头发,冰冷的眸子里难得散去了寒气。 他垂首,没有温度的手指划破。 滚落的血珠在闪烁的红光中凝成一朵不起眼的桃色小花,被他托在手里,略作犹豫之后,缀在了少女轻盈的鬓角。 微风摇摇,柔软的发丝轻晃,拂过指间时带起细微的痒意。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抿唇,这已经是他难得的讨好了,她总不至于……再那么生气了吧。 谁知下一刻,陡然响起啪的一声:“你做什么呢?!” 满目葱翠中,少女扬起艳丽凶恶的小脸,一巴掌扇了过来。 谢妄立刻懵了。 他摸着火辣辣的脸,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阴沉如泼墨:“你敢打我?” 活了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在他脸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招呼,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顶着满脑门的杀气盯过去,却招来劈头盖脸一顿骂:“打你怎么了?我说过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打你,谁让你那么无耻下作?这可是你逼我的!” 谢妄眯眼,险些气疯:“无耻下作?你说谁?” “说的就是你!你碰我头发,是想故技重演看我出丑是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被你的邪术所迷惑!” 少女不甘示弱,叉腰立在那儿,如同炸了毛逮着人不撒嘴的野兔子,别提多凶狠了。 “……”谢妄闻言噎住,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只会蛊惑人心的魔物,下三滥的手段使得,可就是没安好心是不是? 既然这样,他何苦在这里碍她的眼!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微微扯动嘴角,一头不羁的头发随风乱舞。 开口便冷冷道:“小姐看我诸多不顺眼,我亦没本事讨小姐的欢心,不如一拍两散,各走一边得好。” 说完,周身涌动黑色魔息,没一会儿功夫便卷着浮动的衣角消失不见。 绵绵整个人都傻了,没回神呢,脑海里就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宿主虞绵绵请注意,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92!” “滴!再次提醒宿主,任务失败宿主将接受系统惩罚,无法脱离世界,请宿主端正态度,积极融入角色!” 红色的感叹号,还发布了一连串的黄牌警示。 直把跺脚跺了半天的绵绵给惊呆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8节 她眨动浑圆的杏眼,一时间还有些蒙,待回想起垃圾系统刚才说过的话,气得整张小脸都扭曲了。 不过就是报复性地打了他一巴掌,他怎么就还黑化了呢?! 果然,这人就是脑子不正常,神经病! 亏她先前还给他包扎伤口呢,结果一腔真心喂了狗,热脸贴了冷屁股,他不仅瞧不起她,还用那种卑劣的手段耍弄她。 看着她丑态百出之后,竟然还小心眼地记仇! 呜……怎么会有这种不讲理的疯子!她真的要气死了呀! 绵绵气闷,委屈,心里的郁气漫到眼睛里,凝成一团湿哒哒的眼泪花。 为了不哭出来,她使劲瘪着嘴吸了吸鼻子,可是吸着吸着,突然愣了一下。 鬓角的头发散落,抬手去理时,冷不丁拂落了什么。 埋首垂看,一朵颜色艳丽的小花正静静躺在她的裙裾上。 * 水声潺潺,从西头流到东头,河面被金辉洒满,涌动粼粼金波。 没一会儿清澈的水纹荡漾开,映出如玉的一张脸。 “贤弟,这好像是女子才会用的手帕……你怎生会有?” 河边取水的男子擎着张微微湿润的脸,手里拿着身边人递过来的海棠绣帕,疑惑嘀咕。 说完之后,眼前陡然一亮。 “啊,难不成是某位姑娘倾心于你,偷偷塞给你的?” “并非如此,莫要打趣我。” 说话之人脊背绷直,语气里透着几分薄薄的窘意。 一向老成持重的沈君遥都不由失笑:“好吧,我是怕万一这是姑娘家送你的东西,被我用了岂不失礼?只是贤弟你这般矜持不禁逗,日后若是碰到喜欢的人,怕是要被吃得死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眼带揶揄,还有微微的叹息之意,是故意逗人玩儿的。 谁知这话说完,眼前这位寡淡俊俏的小贤弟竟然正正经经回道:“若真的是喜爱之人,纵然被他吃得死死的,又何妨?” 发梢的水滴落,打湿了男子吃惊的眼眸。 “贤弟……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还是个痴情种儿。” 他直勾勾凝视过来,眼里还带着惊讶的感慨,只是余光掠过什么,立刻声弦紧绷:“贤弟小心!” 一瞬间,变故陡生。 河面下黢黑的影子飞快游走,刹那间破开水面,袭向岸边。 毫无防备的冷楚音被用力揽进了满是冷松香的怀抱中。 她微微一怔,僵硬抖了抖,接着没有片刻迟疑迅速反身拔剑。 凌厉的剑光裹着生冷的寒气脱指而出,眨眼便将偷袭的怪物狠狠钉穿在地。 只见那东西一身黑黢黢的鳞片,浑身散发腥臭,长相极为丑陋渗人,发白的鱼眼突出来,像被死人附身的恶灵。 “这是什么?”沈君遥俯身,看着被扎在地上死命蹦跶的丑陋鱼身,不由地皱起眉头。 显然闭关十年的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冷楚音压低眼眸:“这是恶念银鱼,乃凶邪之物,只有在戾气极重的地方才会出现。” 说完,目光掠向身后阴气弥漫的岭坡,微凝面色:“此地当是聚集了有不少厉鬼冤魂,天黑之前,我们要尽快离开。” * 林子里忽然暗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雾气自脚底升起,凝结在草叶上,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半人高的蒿草丛传来树枝踩断的脆响,少女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出来,小脸是气喘吁吁的憋红。 她额头的乌发凌乱支着,被风吹得倒仰,露出的白净额头没一会儿就纠结出淡淡愁色。 惨啦,画皮妖被气走了,这次怕是真的哄不回来了。 “早知道就不打那一巴掌了……” 虞绵绵一屁股坐在地上。 苦兮兮的小脸埋在膝盖头,像垂头丧气的呆毛雀,喉咙里不时发出幽怨的呜咽。 她一边后悔着,一边将那朵桃色小花捏在手里,鼓着腮闷闷不乐地转来转去。 林子里气息阴寒,带着潮湿气的小凉风一阵阵地往她袖子里钻,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圈。 “阿嚏!呼……怎么这么冷?” 她吸了吸红润的鼻头,有些发冷地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才发现天已经快要黑了。 糟糕,追出来这么久,沈君遥和冷楚音他们该着急了吧,还是赶紧回去跟他们会合得好。 想完将小花重新簪回头上,提着裙摆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谁知半路脚底打滑,竟然摔了! 情急之下的绵绵下意识抓住了什么,这才没摔了个狗啃泥。 她拍着胸口唏嘘:“吓死我了,差点破相!” 只是没等喘完气,眼神忽然一顿。 凉凉暮色里,一块孤零零的石碑赫然立在眼前。 其上青苔斑斑,杂草掩映,朱砂深拓的“鬼哭岭”三个大字犹如阴暗爬行的鬼画符,一瞬间锲入眼底,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呔!要不要这么吓人! 绵绵小脸没了血色。 她想起原著《伏魔录》里,作者“椰椰很甜”不止在狗血剧情上下足了功夫,对于那些魑魅魍魉妖鬼神魔之类的描写也十分引人入胜。 就连这本书的黑粉都如此评价: “没有这些狗血感情戏,《伏魔录》绝对能在玄幻悬疑类里霸榜前十,哼,作者的脑子被狗啃了,一锅汤里放老鼠屎,膈应死个人!” 当初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绵绵还十分认同地点了个赞。 因为在看原著的时候,好几次都被营造的恐怖氛围给狠狠带入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鬼哭岭这段。 原著中写道: 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与那刚结识不久的义弟谈笑风生,言语温柔,虞绾忍不住心生嫉妒,一气之下跑到了鬼哭岭。 本想使一招苦肉计引沈君遥来寻她,谁知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摸到满地枯骨,而原本空无一物的林子里竟然凭空长出了一溜儿的土坟包! 虞绾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正要跌跌撞撞起身离开,脚腕却被冷冰冰的东西陡然缠住。 接着,一道诡异至极的犹如被碾碎过的声音从脚下响起—— “……小姐嗬额,你踩到我的脑袋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想起这段恐怖炸裂的剧情,绵绵腿都在打颤,再也不敢多停留,抄起裙摆就要往回跑。 谁知一扭头,哪还有回去的路? 暮色昏沉,林子里压抑般的漆黑,头顶的树枝延伸出奇怪的形状,仿佛死人枯化后的白骨,狰狞又可怖。 脚底下的草丛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溜的土坟包儿,坐落在那儿掩盖了原本的去路。 更恐怖的是,坟上的土耸动着簌簌抖落,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虞绵绵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她小脸煞白屏着呼吸往后退,可因为惊慌脚下不稳,冷不丁咔嚓踩到了什么,一股阴气顺着脚腕贴上来。 “小姐嗬额……你踩到我的脑袋了。” 如出一辙的剧情,吓得绵绵立马扯开嗓子尖叫:“啊啊啊啊啊!妈呀,走开——” 她额筋鼓起,两片睫毛瑟瑟抖动,吓得眼眶都红了。 可跟旁人的腿软慌张六神无主不同,她竟还保持着攻击本能,一边放声大喊一边抬脚对着那死人骨头使劲狂踩,活脱脱个炸毛的小疯子。 底下的骨头精似乎吃痛,哎呦叫唤了一声,依旧不放弃地继续恐吓:“嗬……小姐,你踩断我的脖子了,我的脖子……” 绵绵扬起水光泠泠的眼,恶狠狠地瞪过去:“再不把你的脏爪子拿开,小心本小姐把你的脑袋砸烂!” 说完,竟真的抱起石头狠狠砸了上去。 骨头精见戏弄不成立马滚到了一边。 它撑着几截死人的白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原本断裂的颈骨被它“咔嚓”一声接回去,用那双冒着诡异绿光的眼睛幽幽盯过来。 冷笑道:“女人,你倒有些胆量,见了我们竟然不怕。” 说完,身后的骨头精咯咯笑:“她害怕了,我看见她之前腿在抖!” “没错,她定然是装的!” “嘿嘿,她发抖的样子可真漂亮,待会儿哭出来肯定更漂亮!” 骨头精们叽叽喳喳,它们的身量比绵绵还要矮一些,看起来并不那么具有威胁性,甚至行动间还透着股笨拙和呆滞。 但看过原著的绵绵深知这些山中精怪生性恶劣,不止会吓唬人,还会勾魂索命,食人精气。 这满地的白骨就是证据。 绵绵顿时心中恶寒,娇媚的小脸赤.裸裸的唾弃:“看来你们没少用这把戏吓唬人,害人不浅的玩意儿,我可不怕你们!” 说罢,直接一张符纸打过去,灿灿的金芒亮起,陡然掀起一道疾风利刃,瞬间将几只骨头精给打散了架。 “可恶,她是仙门之人!她会术法!” “仙门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是来剿杀我们的?” 骨头精们肉眼可见地生出了忌惮,一时之间龟缩不前。 但很快那只绿眼睛的骨头精便站出来呵斥:“愚蠢!剿杀我们怎么只会派一个人来?她只是迷路了,而且我刚刚试探过她,她压根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那她是装腔作势骗我们的?”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9节 “狡猾的女人,必须要好好教训她!” “干脆把她的舌头割了,再把她吊死在树上!” 小精怪们义愤填膺,纷纷伸出利爪逼近。 而这时绵绵身上的符纸已经快用光了,可散落在地的骨头精却像是死不了一般重新聚拢了身体。 可恶,这些该死的精魅,披着人骨头,怎么都杀不死,这下可怎么办? “系统?系统!我要是死了,可就没人来做任务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系统!快出来!” 绵绵一边搬起地上的石头当武器,一边心急火燎地抗议。 可惜系统依旧秉持不作为的态度,丝毫没有搭救她的意思,还十分高冷地提醒她:“未触及到生命危险,系统不予施救。” 好啊,这还没有生命危险,这邪门玩意儿都要逼到她脸上了! 天选打工人虞绵绵求救无果,最终被骨头精团团围住。 白花花的骨架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这女人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绵绵闻言立马恶狠狠:“我呸!你们才傻呢,你们全家都傻!” “什么?你敢骂我们?” 骨头精不但会讲人话,还听得懂脏话,话说完,立马戳着一截骨刺划在了不听话的女人腿上。 几滴血珠滚出,洇在柔软摆动的裙衫,犹如夜里绽开的红色罂粟,凄凉的糜艳。 呜呜,好疼…… 绵绵咬着唇瓣,眼角泛泪。 这副身体太弱了,半点痛都吃不得,被浅浅戳了这么一下,就要疼死个人,这娇弱草包的人设简直不要太废! 她脸色苍白地抽气:“我要是死了,你们最后都会被碾成骨头渣渣……” 骨头精咯咯冷笑:“待你死了,我们就把你的尸体扔到河里喂鱼,没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来呀,给我把她按住,我先吸了她的精气,再割了她的脑袋当皮球踢!” 精怪们笑得很是邪恶,森森的白爪缠住了少女的四肢,还恶意摩挲了两下。 那感觉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上面爬,恶心得绵绵当场要吐了,而那丑陋的骷髅脸竟然还要往她脸上贴! 绵绵闭着眼睛想:现在砍号重来,还来得及吗…… 念头刚闪过,鬓边便陡然升起灼热烫意。 原本毫不起眼的桃色小花竟突然自燃,幽幽的火苗由浅及深,燎起一片灼灼气浪,瞬间就将两边的骨头精撞了个稀巴烂,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魔气……怎么会有魔气?还是大魔!” 侥幸躲过一击的骨头精大为惊恐。 虞绵绵同样震惊,她垂眸,接住了一片凋零黯淡的细小花瓣,表情还有点小悲伤。 这下证据确凿,果真是把人给冤枉了…… 她欲哭无泪,玲珑的水杏眼泛着星星点点的潮湿,抬手扬起时,手腕上的红色符咒赫然暴露眼前。 众精怪瞬间犹如雷劈:“这是血契!她竟然与大魔结了契!” 惊恐的声音变大,更有胆小的骨头精直接躲在了坟包后面瑟瑟发抖。 只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歪头疑惑:“血契是什么?很、很厉害吗?” 话问完,半个骷髅头立马被打歪。 “笨蛋!血契就是操纵魔物的禁术,也就是说,她的命跟那大魔的命是绑在一块儿的,我们若是杀她,大魔必然会来追杀我们,而且他们不会相离太远!”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杀她了?” 骨头精们犯了愁,想要把绵绵给活刮了,却又被那凶恶的魔息给镇住,一时不敢再出手。 疼到额头冒汗的绵绵瞅准时机,绷着小脸开口:“没错,你们若是杀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放了我,本小姐便既往不咎,不与你们计较。” 话音落,当即有脑子不灵光的骨头精站出来:“要不然,就放了她?” 骨头精老大咯吱转动脑袋:“不行,不能放了她,这个女人阴险狡诈,若是回去,定然搬救兵找我们算账!” “那怎么办?”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难道让她自生自灭? 突然,有个小精怪谄媚上前:“小的有个办法,咱们之前不是抓了个瘦高个吗?那人是冤死的,天天念叨要回去,不如就让他上了这女人的身,到时候就算她的精气散了人也不会死,如此就不会给我们招来麻烦!” 说完,骨头精老大瞬间兴奋起来:“不错!竟然忘了还有这号人,来呀,给我把他绑来!”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虞绵绵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挣扎,立马被无数的骨刺圈住。 “不许乱动!要干什么,待会儿自然知道。” 没过多久,一个面无血色的倒霉鬼被骨头精压了过来。 倒霉鬼瘦得跟竹竿儿一样,头发一绺绺散落,眼前顶着两团拳头大的乌青,瘦削的颧骨凹陷下去,装了满肚子霉气。 不知是招惹了什么厉害东西才一命呜呼。 虞绵绵立刻屏住呼吸,缩在一旁听骨头精对他也并不客气:“喂,小子,你不是嚷嚷着要回去吗,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倒霉鬼原本低头沉默,乍一听此话立马抬头:“什么机会?” 骨头精指了指被困的少女:“这个女人是仙门中人,你待会儿上她的身,正好可以借她的身份成事!绝对事半功倍!” 倒霉鬼望过来,一张死气沉沉的俊脸立刻铁青:“这姑娘可是你们绑来的?” “哼,我们没绑她,是她自己……” 骨头精没说完,绵绵立马见缝插针地喊:“公子!就是它们把我们抓来的!它们想要食我的精气,又怕招惹麻烦,便把你叫出来顶锅!你可千万别上当!” 她语气里透着虚弱,小脸发白嘴唇颤抖的模样,让人误以为是朵纯洁柔弱的菟丝花,楚楚可怜无助得很。 那人见她模样诧异了下,听她所言更是当即变色,立马拂袖,义愤填膺地指着那些骨头精们:“你们这些吃人的精魅,拘了我这残魂不说,居然这般害人性命!还想让我助纣为虐,绝无可能!” 掷地有声的话,听得绵绵大为感动。 心想此人一身正气临危不惧,定然不是简单角色。 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借他的帮助逃出去,到时候再把沈君遥这尊大佛搬出来,定然把这些骨头精杀得片甲不留,狠狠出口恶气! 只是暗戳戳谋划完,耳边接着响起“砰”的一声。 原本笔直而立的身影被骨头精一掌拍飞,跌在地上犹如一块湿哒哒的破布叉子。 正要挤巴眼泪装感动的绵绵:“……” 第19章 第十九章 幽深密林的另一边,滚烫的魔血无意间滴落在草叶上,立刻冒出白烟。 周遭的花草肉眼可见地凋零,颓败中浮着一层惨淡的死气。 嗅着强大魔息的小魔球兴奋地晃起尾巴,叽里咕噜地倒挂在树梢儿上亮出獠牙。 密密麻麻的魔眼浮现猩红,像是无数只嗜血的蝙蝠。 接着,毛骨悚然的笑声咯咯响起:“魔血……不,人血,人魔的血哪,这禁忌的味道……多久没闻到过了嘻嘻嘻!” 无数条黑黢黢的影子在阴暗中发出黏湿的声音,像觊觎肥肉口里留着涎水的鬣狗,阴魂不散蠢蠢欲动。 披着艳丽皮囊的谢妄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他上翘的眼尾布满冷色,身上衣衫被恶鬼撕咬,布满几道恐怖血痕,可他却仿佛不知痛一般眉头都不皱一下,幽深的瞳孔牢牢盯着某处,唇角是浑然的不屑。 “我现在心情不好,若不想找死,赶紧滚。” “嘻嘻嘻!”那阴沟里的声音再次黏上来。 “何必生气,我们没想打你的主意,你身上有修仙人的味道,堂堂大魔,竟然沦为仙门走狗,你难道不想挣脱束缚吗?” 蛊惑的声音,谢妄顿住,眼底浮起讥诮:“哦,你想怎么做?” 黑暗中的鬼影见他动摇,忍不住激动道:“我们可以帮你杀了她!只要你把她引过来!” “杀了她,就凭你们?” 阴鸷的话音落地,陡然爆出一团恐怖魔焰。 火焰杀气腾腾无情肆虐,所过之处尽是哀嚎与惨叫,不待阴暗处的杂鬼蓄力反扑,便尽数化为灰烬。 浮动的残影翻滚着卷入暗沉的天幕,燃烧的焰芒染红了冰冷的面靥。 落在冰冻三尺的眸中,更是浮起一圈诡异的猩红。 “我说过,我心情不好,你们非要找死。” 谢妄立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烧到半截的鬼影蠕动挣扎,心里的杀气不止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阴沉肆虐。 可笑,他居然因为这些惦记她的虫子而烦躁。 果然,就不该留着她…… 低声喃喃,窘迫的脸上溢出恨意,下一刻瞳孔却倏然一颤。 空气中不知何时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的脂粉香,还掺杂一丝血腥味儿。 虞绾? 谢妄心头猛跳,转身回眸,却不见人影。 只有一张颤巍巍的符纸无力落下,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君遥哥哥,救我! 鲜红血字扎进眼底,眼眶差点瞪裂。 他苍白指尖用力,直接将符纸捏皱:“君遥哥哥……唤得可真是亲切,可惜,你的君遥哥哥不会赶来救你了。” 说罢瞳孔眯起,随手准备毁尸灭迹,只是下一刻,沾着血字儿的符纸陡然吹翻过来。 上面相同的字迹,还画了朵蔫头耷脑的小人花儿,小花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像个包子,表情懊丧苦恼,迎风流泪:呜,我错啦……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0节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少女惨兮兮的脸。 黑色的魔焰扑簌一下在手中熄灭,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在忽明忽暗的眸子里,片刻凝滞。 “这是……写给我的?” * “狡猾的女人!竟然偷偷搬救兵!” 乌漆麻黑的土坟堆里,绵绵偷偷写符纸的事不幸被发现,很快便被团团围住。 “哼,言而无信,我就说了不该相信她!” “骗子!我们把她的嘴给撕烂!” 骨头精叽叽喳喳,一副吃人的语气,显然是被激怒了。 绵绵捂着咬破的指尖颤抖后退,语气忐忑地放狠话:“我、我告诉你们,救我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们再不跑,到时候怕是烧得连灰都不剩!” “哼,那我们临死之前,先把你给戳死!” 群情激愤的骨头精一拥而上,冒着绿光的眼睛像恐怖片里的背影板,再配上骨头转动的嘎吱声和头顶咕咕的怪叫,恐怖程度直接拉满。 虞绵绵心底那叫一个慌,惨白的嘴唇抖动着,清澈的瞳孔随着骨刺的逼近逐渐紧缩。 冷汗流下来,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完犊子了! 只是没等尖利的白骨刺过来,熊熊的恐怖烈焰便轰然从头顶砸下。 “轰——嘭!” 灼灼气浪荡开,瞬间将一切魑魅魍魉绞杀殆尽。 白骨顷刻化为齑粉,四处逃窜的精怪在哀嚎中烧成了黑烟,就连周围半人高的坟堆都被尽数炸了个底朝天。 尘土混着骨灰飞扬,散在风里,落在枝头,也迷了绵绵的眼。 她揉着发红的眼眶,哗哗地流眼泪。 可嘴角是翘着的,终于……得救了。 她抹了把脏兮兮的小脸,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明亮的眼睛映着半空缓缓落下的人影,很是感动。 只是她的嗓子却哑到说不出话。 没一会儿,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便冷冷扫看过来。 他一个瞬移来到她面前,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和染血的伤口时,脸上的表情差点崩裂:“小姐当真是好气性,坚持到现在才开口求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嗯?嫌命太长?她分明快要吓死了呀。 绵绵颤着睫毛,小脸苍白没有血色,飞舞的发丝翘起来,狼狈的可爱。 她拖着绵软的步子往前走,因为眼前犯晕挪动的速度格外缓慢。 只是这模样落在人眼里却变成了不情愿的磨磨蹭蹭。 谢妄轻挑唇角,沉冷的眼珠儿越发阴寒:“怎么,小姐现在是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一句了吗?利用完就扔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是你虞家的狗不成?还是说,比起我这个魔物,你更希望赶来救你的是另外一个人?” 一连几次的质问都没有回应,谢妄额角青筋鼓起,后槽牙差点咬碎。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虞绾,你最好给我……” 半截话没说完,怀里猛地撞进绵软的一团。 带着浓郁的脂粉气,沾染些许的草木香,还有血腥和咸湿,一股脑儿抖动着撞进他的胸膛,把他整个人都撞傻眼了。 “你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呀……” 她抓着他的衣襟,瑟瑟地抖。 平日里张牙舞爪唯恐天下不乱,此时却蔫耷耷地缩在他怀里。 乌发凌乱散在胸前,眼底的乌青像是害了一场大病,连呼吸都透着孱弱。 仿佛娇贵柔弱的菟丝花,经不了一场风霜便要枯萎了,唯有扑到他怀里才能续上一口气。 谢妄脊背紧绷,漆黑的瞳孔缩成极细的点,震惊得连生气都忘记了。 半晌,僵硬开口:“怕什么,不是赶来救你了吗。” 他僵着不动,脸上露出可疑的窘态,只是说完这话立刻就后悔了。 不该安慰她的,应该把她推开才对。 他沉下脸,面无表情冷冷道:“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松开。” 少女轻呜一声,很是自觉地爬了起来:“呼,我知道,这次多亏了你哪。” 她抹了把眼泪,仰着湿漉漉的小脸看他,声音嗡嗡,像只吓破了胆的兔子。 “还有,对不起啊,先前一时冲动打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为你又要使邪术……” 少女睫毛挂着水珠儿,在坟堆里折腾了半天,小脸早已抹得脏兮兮,身上的裙摆被草枝划破,彻底没了之前的光鲜亮丽。 谢妄唇角一压,没好气道:“就你这点力气,那一巴掌早消了。” “啊?你……不生我的气?”她表情呆呆的,迷蒙的水杏眼里满是疑惑。 要知道原著里的谢妄性情阴冷,嗜血残暴,别说是一个巴掌,就算旁人不小心踩了他一脚,都要惨遭无情报复。 妥妥的大魔王属性。 想要重新哄好,好难的呀。 可是生气没有,冷嘲热讽倒是一如既往。 “我若是生气,早就被你气死了。”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冷哼一声,之后十分冷漠地解了自己的外衫扔在她头顶:“好好跟着我,若是走丢,别指望我再救你一回。” 被兜头罩了一脸的虞绵绵:“……” 没过多久,头顶陡然响起破空的嗡鸣。 一身白衣的沈君遥持剑而来,潇洒俊逸的身影如翩翩惊鸿,抬手挥剑破开眼前的迷障,卷起无数飘零残叶。 “绵绵!” “君遥哥哥!” 少女豁然仰头,绒绒的脸颊绽出明亮笑容,提着裙摆毫不犹豫飞奔而去。 被甩在身后表情阴沉的谢妄:“……” “绵绵,你怎么样,哪里有受伤?” 半空中的沈君遥急速掠下,冷楚音紧随而至,看到满身狼狈的少女时明显表情一变。 尤其是沈君遥,心都提了起来,赶紧过来察看她的伤势。 望着这样的天仙男主,绵绵简直要感动得哭出来,恨不能撩起自己的胳膊说没事。 可碍于系统的警告,她只能被迫装柔弱。 “我没事的君遥哥哥,只是受了点小伤,都怪我乱走迷路,害得你们担心了……” 她低垂发白的小脸,裙摆纠紧攥在手里,很是自责,单薄的身影摇晃站在那儿,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给吹走。 这让本就担忧的男子更添了一抹心疼。 他低敛深沉的眉目,安慰道:“林中精怪向来狡猾,不怪你乱走,要怪就怪我一时大意,没有看好你,只是下次若是再遇到危险,定要及时告知我,或者是你冷大哥。” 听到“冷大哥”三个字,绵绵还是有些脚指头抓地,她忍着尴尬娇滴滴道:“我知道了君遥哥哥,我……我真的没事,那些精怪也不怎么厉害,被我和阿福三两下就打跑了。” 说完,身后立马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明显是在嗤笑。 听得绵绵差点没绷住,只得低头假装没听见。 一直沉默冷楚音目光微动:“这地上的精怪是他杀的?” “啊?嗯……差不多吧,我也出了不少力哪。”怕这两人看出端倪,虞绵绵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要当着男女主的面撒谎,她压力很大的好吗! 好在,谢妄现在顶着的是她虞府的壳子,地上这些残骸也看不出什么,勉强糊弄过去,并没有引起怀疑,反而担心他们的伤势:“此地阴寒,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儿。” 绵绵点头如捣蒜,再待下去,怕不是要露馅啦。 只是转身之际,一股阴风骤然掀起。 原本瘫在地上的倒霉鬼竟然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破碎的声腔儿伴随着呜呜的风声吹进耳朵里:“诸位且慢,在下薛珩……有事相求……” “薛公子,怎么是你?”沈君遥转身回眸,猝然惊异。 与此同时,见死不救的系统诈尸似的“滴”了一声:“触发关键任务对象!【还魂】副本已开启!支线任务加载中……” 第20章 第二十章 虞绵绵激灵一下,直接麻了!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文最惨炮灰,金陵薛氏的新任家主薛珩! 按照《伏魔录》中的设定,金陵薛氏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整个江南最豪横的大族,光是灵石矿玄铁矿就有几十座,绝对的财大气粗。 按理说,身为整个薛家最年轻的家主,薛珩该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存在。 可惜作者“椰椰很甜”不按套路出牌,刚出场就让他噶了! 至于为什么噶…… 火星“噼啪”炸开,寂静阴森的林子里燃起篝火,三人一鬼盘腿而坐,外加一个披着人皮的画皮妖,场面莫名诡异。 虞绵绵抱着胳膊,不动声色地蜷了蜷,竖着耳朵听那倒霉鬼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日回府之后被一股煞气袭击,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成了游魂。” “煞气?”温润君子面露疑色,“是诅咒还是鬼煞?” 无辜惨死的薛大公子苦涩摇头:“不知道,煞气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应该是什么厉害的邪物,我本想向仙门求助,谁知……” 说到这儿,他望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轻飘飘的身体,眼神难掩落魄。 倾听了大半晌的虞绵绵顿时仰起娇憨的小脸安慰:“公子不用担心,你只是被邪物冲撞了,等找到自己的身体再还魂不就好了?” 火光明亮,噼啪作响,映着她的笑容也甜甜的。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1节 白净的脸蛋,乌黑的水润眸,像春日里沾了露水的一截初开的栀子,娴静乖巧得不像话。 一旁的谢妄冷冷看了她一眼,神情莫名笼罩阴翳。 抬头的瞬间“啪”地将一块木头扔进火堆,火势猛地蹿高好几截,烫得早已化成鬼的薛公子连连抽气地往后缩。 他语气颤抖:“这、这位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啊,一时失手,抱歉。”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弯着嘴角笑了一下,艳丽冷峭的面容如同洞窟中勾勒的邪像,惑人心智,偏偏一丝愧疚也无。 虞绵绵噘嘴,这人又开始故意找茬儿了,他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呢? 她偷偷地瞪了他一下,谁知正好被他捕捉到。 阴沉的面容,眼尾勾勒出卷翘凌厉的弧度,幽亮的瞳孔深渊般将她笼罩住,眼神明显在说:我救了你,你还敢瞪我? 绵绵噘着嘴假装没看见,把头一扭,活像个不会知恩图报的小混蛋。 这反应直接把人刺激了,差点就要伸手过来抓她了。 好在,沈君遥及时出来缓和气氛,他温柔且端正道:“好了,既然知道有邪物作祟,那我们便去查个清楚,今晚暂且在此地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 已经化成孤魂的薛公子眼含泪光:“多谢沈仙君,还有各位少侠,若能除此邪祟,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不知薛府是在哪条巷子,家中可有人主事?” “在下就住在花衣巷,至于家中主事……实不相瞒,家中父母早年就已亡故,府中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名唤宝珠,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万一……” 说至此处,竟然眼中含泪,哽咽难言。 看着那流下的一行清泪,一旁的绵绵很是感慨。 心想这薛珩当真是爱极了他那个妹妹,做了鬼都还惦记着,只是,她可不是什么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呐。 想到原著中薛宝珠的病娇名场面,莫名的有些哆嗦。 * “我不同意!”金陵城檐牙高啄的府门之内,猛地窜起一道娇弱的人影,那张沾染了病气的脸庞犹如春日薄雪,煞白煞白。 “凭什么让她住进薛府,难不成阿兄真的看中那个女人吗?” 一旁侍候的仆妇被她激动到发抖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过来安抚:“怎么会,公子只是感激程姑娘对他的救命之恩,加上可怜她无依无靠,这才决定带她回府里,以她的身份又怎会配得上公子呢?” 金陵薛氏,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族,生来便是云中鹤。 再加上那样凛然的风姿,光是令人仰止都不够,又岂是一个村野孤女可以攀扯的呢? 只是想到晌午那些传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我听说,兄长待她格外不一样……自从他清醒之后,都不怎么来看我了,咳咳……” 屋里门窗皆掩,透不过一丝缝隙,少女低垂苍白脸颊,睫羽簌簌颤动。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儿,她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才不过激动一阵子,居然又开始忍不住咳了起来。 妇人忙将厚厚的氅衣给她披上,接着悉心地抚着她的背:“小姐多虑了,那女子一无家世,二无品貌,如何得公子青眼?又如何跟小姐您相提并论?您跟公子那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公子对小姐什么样儿,老奴可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抽不开身,不代表心里不惦记呐!” “咳咳,是么……”薛宝珠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眉眼,似乎被方才那略显直白的话给烫到了,但紧接着又开始惆怅,“可是我也姓薛……” 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荔色的罗衣,手腕滑落,露出一串泛着青光的佛珠子。 屋里沉香燃尽,只剩一星微弱的火光在晃动,游烟熏透罗帐,又不着痕迹地缠人的眼。 那仆妇从她身后转过来,用那副粗哑的声音语出惊人道:“姓薛又如何,又不是真兄妹,成与不成全看公子心意,不过像小姐这般端庄秀丽的姑娘,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刘妈妈!休要说了……” 不知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话给吓到了,还是觉得羞耻,薛宝珠的脸上总算透出点红晕来。 妇人见状立马把药碗端了过来,仰着那张布着几道稀松皱纹的脸道:“小姐莫要担忧,您先养好身子,再做以后的打算也不迟,现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泛着白釉光泽的药碗盛着黑乎乎辨不出是什么的汤药,味道说不出的腥膻,光是闻着就要忍不住反胃了。 薛宝珠皱起眉头,有些抗拒又有些伤感。 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薛府的二小姐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呢。 她颓然地坐下,素手伸过去,望着紧闭的门窗轻叹:“等我身体好些,定要出去玩个痛快。” * “君遥哥……对不起公子!我认错人了!”金陵城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娇俏的少女略带歉意地赔笑。 她一袭艳丽的裙衫,梳着与金陵姑娘们明显不同的发髻,略施粉黛的脸蛋透着微微的红晕,神情间满是生疏和慌乱。 正是无头苍蝇般的虞绵绵。 被拦下的高大男子松快一笑:“不妨事,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与同伴走散了吗?虽说此地少有贼人,但姑娘还是当心些,尽快与他们会合得好。” 少女灿灿仰脸:“多谢大哥!我知道了!” 转身后的虞绵绵一头扎进人流里,她垫着脚四处张望,额头和鼻尖都急得冒出了汗,可愣是半个熟悉的人影都没瞧见。 不久之前,没见过世面的绵绵被这满城的繁华迷了眼,不过是被摊贩拉住多看了一会儿,转头的功夫居然就跟人走散了! 金陵城这么大,街上的人乌泱泱一片,可怜她一个身娇体弱人生地不熟的娇小姐,走得腿酸了都没能追上。 可恶啊,早知道她就待在原地等着他们来找她了。 她蔫蔫儿地蹲在路边,缩着脑袋像个迷路的鹌鹑。 因为要把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一大清早就拖着沉重的眼皮费劲捯饬。娇嫩的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眼梢用黛色描得细细的,又在眉弓下染了俗气的桃花色,乍一看是花团锦簇的鲜艳。 只是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了大半晌,脸妆都花了呀。 少女气得薅了一把路边的草,正郁闷着呢,头顶陡然落下一道阴影。 接着,冰冷不耐的声音从头顶砸下:“小姐不好好跟着我们,蹲在这里是想等着被人捡吗?” 谢妄居高临下,冰冷的下颌对准了她,睫毛卷翘,投落小扇子般的阴影,眼窝深深嵌着两丸黑瞳,皮肤白得如同无暇的冷玉。 往人群里一站,立马引来无数惊叹: “好俊的小郎君,好像画里的仙童哪!” “是啊,简直比咱金陵城的女子还要艳!” “嘘……什么女子,小心被人家听到!” 女子们娇俏掩唇,咯咯地痴笑,虽然扭捏但话音并不见多少避讳,一字不落地全都落进两人耳朵里。 谢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而一旁的虞绵绵则费力咬唇,她粉嫩的脸颊鼓着,嘴角要翘不翘,因为憋得难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最终一不小心喷笑出声。 “虞绾!”某人立刻炸毛。 “干嘛叫我,我可不是在笑你哪!”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一双水杏眼都快笑成弥勒佛了,还说不是在笑他? “哦,是吗?”谢妄眯着眼睛冷冷看过去,不知怎的,她越是笑得没心没肺,他就越想破坏掉,“绵绵小姐怕不是忘了,昨日抱着我哭着不撒手的人是谁?又是谁救了你?” 他语气阴冷,步步逼近,眼里浮着丝丝的讥讽,就差明目张胆地嘲笑她了。 被冷不丁踩了尾巴的绵绵一噎,脸上明显出现几道裂痕。 她嘟嘴咕哝,这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呢? 她叉着腰,眨动浑圆的杏眼觑他,想要反驳又不得不泄气。 “我知道,是你救的我,我都记着哪,你要是不喜欢我笑那我不笑总行了吧。” 蔫哒哒说完,居然真的收敛了表情,噘着嘴耷拉着脑袋盯自己的脚尖看,好似受了什么欺负。 谢妄一顿:“……” 她什么时候这么会看他的眼色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两人僵硬着,一时谁也没说话,空气竟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而就在两人氛围古怪的时候,耳旁突然响起几道窃窃私语。 “唉,听说了吗?那位薛府的大公子两天前居然醒了!起死回生!” 另一个摊贩儿配合着抻着脖子惊叹:“金陵首富薛公子?被邪物冲撞的那个?” “正是,本来人都要死了,听说是被附近的一个孤女给救了!” 几句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接着,响起略微怀疑的声音:“全金陵城的神医都没招儿,一个野丫头能有这本事?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哼,还有更玄乎的呢,听说薛大公子醒来之后,不但性情大变,而且对那女子十分上心,还传言说要把人接进府里去!” “啧,那女子难不成是美若天仙?” “普通粗野山姑罢了。” “那就是那女子挟恩图报,想要一步登天!” 挑起话头的男子摇头晃脑:“非也,听说是那薛公子百般恳求,才把人接进薛府的。” “竟是如此……这薛府的薛大公子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儿了?” “什么痴情种?依我看八成是……”说至此处,男子左右看了两眼,怕叫人听见似的,半晌才吐了森森几个字。 ——“被妖孽迷惑了。” “妖孽?”听到消息的沈君遥微微惊讶。 他长身玉立,白色衣袍飘飘若谪仙,在这热闹喧嚣的茶肆当中,很是惹眼,连喝茶的动作都带着一股仙气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只是让这样仙气飘飘的人坐在这乌泱泱的人堆里打听消息,可真是难为他了呀。 作为一个合格的工具人,绵绵忙不迭擦掉嘴边的茶水。 她忽略一旁直勾勾盯着她的某人,娇滴滴托着下巴道:“没错,方才我们亲耳听到,他们都说薛公子死而复生,还被妖孽迷惑了,君遥哥哥,会不会真的有妖孽作祟,幻化成薛公子的模样为非作歹吧?”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2节 沈君遥沉吟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知薛公子可认得那位姑娘?” 他说完摊开手,一只画满符咒的纸人飞了出来。 只见纸人手脚齐全,有鼻子有眼,英俊的脸上透着隐隐的倒霉气,正是附身在此的薛大公子。 他别扭地转了转脖子,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纸人头:“那位姑娘我确实认得,她是一名医女,经常来府上给宝珠诊病,她不可能是妖孽。” 话说完耳旁就响起冷冷的嗤笑声:“哦,薛公子就这么肯定?莫不是真的被她给迷惑了?”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幽幽启唇。 他居高临下,明明是副少年人的面孔,说出的话却格外阴郁和讨人嫌。 虞绵绵隔空瞪了他一眼,接着对着略有些慌张的纸人公子甜甜道:“薛公子别听他的,他是在乱说,我相信你!那位姑娘定然是个好的!” 纸人公子很是感动,拖着薄薄的纸片身子朝她浅浅施了个礼:“多谢虞姑娘。” “哎呀呀,公子不必多谢!” 化身小白花的虞绵绵笑得格外灿烂,也照猫画虎地回了一礼,自娱自乐得很是开怀。 谢妄不屑地抱着胳膊,冷冷吐了句:“幼稚。” 少女冲他呲牙:“你管我!” 两人互掐,眼神都能蹦出火星子。 沈君遥看得也是一头汗,只是他性子温润,不知如何劝架,最后只听“咚”的一声。 茶盏搁下,月白色的人影率先起身,寡淡的眉眼折射清冷的光晕:“走,去薛府。” * 花衣巷重楼叠起,碧瓦粼粼飞檐卷翘。 巷口的青石打磨光滑,不知被多少人登门踩踏,都快映出人脸了。 众人追着半空的纸人一路奔走,没一会儿就追到了一处富丽巍峨的府门前。 只见朱门高耸,院墙森然,门口还蹲踞着两头昂首怒视的石狮子。 虞绵绵跟这两个石狮子大眼瞪小眼,接着气喘吁吁:“这就是薛府?” 她攀着膝盖喘气儿,落在石狮子上的纸人公子点了点头,接着犹豫开口:“家妹病弱,恐受不了刺激,我身死之事能否请诸位暂且帮我隐瞒?” 绵绵贴心道:“你放心吧薛公子,正好,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冒牌货,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便多谢。” 沈君遥将灵力耗尽的纸人收回袖中,接着迈步上前:“我来敲门。” 他拾级而上,英挺的身姿犹如俊松,步于深山般的杳然之态。 只是下一刻,便吃了个闭门羹:“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说了,家主身体未愈,概不见客,还请各位改日再来。” “这位嬷嬷且慢,在下开阳宗沈君遥,乃是受薛公子嘱托特地前来调查邪祟之事,若是方便,可否通传一声让我们进去。” 他端得谦谦有礼,又一副谪仙姿态,若是换成年轻的小丫鬟怕是早就通融进去了。 可守在门口的却是个一脸褶子的半老徐娘,半花的眼睛打量他们几眼,便粗着嗓门撵客。 “抱歉让各位仙君白走一趟,实在府里有未出阁的女眷,不方便接见外客,诸位若是想要调查邪祟之事,便自去找旁的人家问吧。” 话说完,一脸褶子的妇人微笑着把门合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讪讪。 毕竟在这妖魔横行的世界,修仙人的身份是十分受人尊崇的。 凡人渺小如蝼蚁,就算是身份显赫富甲一方,也都是肉体凡胎,免不了生老病死困顿苦厄。 若是能得仙门人指点,逆天改命脱胎换骨都不在话下,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只是这位养在闺中的薛小姐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他们。 “听说薛二小姐天生顽疾,体弱多病,连大罗神仙都治不了,看来是真的呐。” 跑腿跑累了的少女托着腮喃喃着,她浅色的睫毛微微卷翘,像蝴蝶的翅膀,呼吸也是打瞌睡般的憨然。 只是疲惫说完,身旁就落下冷冽的声音:“你怎么知道她病得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认得她?”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紧紧盯着她,眼神带着丝丝的探究。 瞬间,绵绵的瞌睡虫醒了,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主角团中的一员,不能用上帝视角胡乱说话! “咳,我当然是之前在街上无意中听到的,怎么,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绵绵理直气壮地瞪着他,觉得这人是故意找茬儿,要不然怎么每次都从她身上挑毛病呢? 少年魔头轻扯嘴角将头扭开:“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小姐这么激动做什么。” 说完,百无聊赖地歪着身子,伸手去摸那石狮子的脑袋。 再次目睹两人吵架的沈君遥面露复杂和困扰,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身后的朱门猛然发出响动。 一连串的脚步声雨点般急促:“快!快拦住它!” “小心点,这玩意儿脾气烈着呢!小心别被它啄瞎了眼!” “啊呀!娘的,见血了!快,快拦着呀!” 哀嚎和混乱声此起彼伏,还有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儿,显然是有什么凶猛的东西挣脱了束缚。 作为斩妖除魔的修仙人,沈君遥冷楚音立马拔剑,直奔院门而去。 只是刚把门踹开,一道雪白的影子就猛地飞出了高高的院墙。 “扑棱棱”残影闪过,把刚探了一个头的少女吓傻眼了,还没来得及躲呢,胸口骤然传来热辣辣的疼痛。 她“啊呀”一声,小脸都白了,惊吓着胡乱抓了一通,抓了满手的毛不说,居然还摸到了黏糊的血,吓得差点当场腿软。 心想,这怕不是个吃人的妖怪吧! “救、救命!” 不待门前的两人赶过来,几步之外的谢妄陡然闪身至近前。 他沉着冷冽的眉眼,一掌将那团凶残咬人的东西狠狠劈落,动作之迅速让人有些惊讶。 低头看到少女摇摇欲坠时,还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那软下的腰.肢扶住。 只是下一刻少女便回过神,陡然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她把自己凌乱的衣襟拢起来,口齿不清地打颤道:“好、好了,我没事……你不用扶我……” 谢妄的手顿住,触到她惊颤戒备的眸子,冷笑道:“谁说我要扶你了,我只不过是捡东西罢了。” 说罢弯腰,在草丛里摸索片刻,将一截反射冷光的物件藏进了袖子里。 接着转身,冷冷的不去理她了。 反应过激的虞绵绵尴尬了一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那团雪白的嘲哳怪叫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她提着裙摆小心地凑过去:“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清楚。”沈君遥警惕拔剑,他挡在前面,神情严肃地用剑尖将劈晕在地的东西陡然挑翻过来,冷不丁一看,当即表情顿住。 “这好像……是只鸟啊。”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骤然松了神经,如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怔愣。 他咳了声,讪讪地把剑收回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定神闲:“不用怕,是只普通的鹦鹉罢了。” “鹦鹉?” 少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她捂着发痛的胸口,走过去捏着翅膀将那只鸟提溜起来,左看右看还真是一只白毛鹦鹉。 所以,她是被一只鸟给欺负了吗? 绵绵气噎,正要暗戳戳地薅它几根毛一泄心头之愤呢,身后陡然响起急切虚弱的声音:“不要伤害雪奴!” 紧绷的声弦,下一秒就要崩断。 众人回头,见一个面容清秀且苍白的少女从朱门内走了出来。 她微微气喘着,一张小脸瘦得出奇,嘴唇没有丁点血色,一句话说完立马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您这身子可金贵着呢!可千万小心别又着了风寒!” 方才将众人拒之门外的妇人满心慌张地追出来,跟在孱弱瘦削的少女身后,很是小心地用披风把人裹了起来,想要把人拉进去。 可谁知少女虽气弱,但脾气却执拗。 她一步步走过来,浅褐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青石阶下的少女,虚弱且平静道:“这是我的鸟,你不要伤它。” 胸口差点被啄出血窟窿的虞绵绵:“……”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桌上的美人觚仰着细细的瓶颈,仿佛一折就断。 阳光透过纸窗照进来反射出青灰的釉色,也把搭在桌上的那只手照得近乎透明般的苍白。 没多久, 一只纯金打造的华丽鸟笼便赫然摆在众人眼前。 方才被一掌拍落的白毛鹦鹉此时正窝在笼子里冷冷盯着他们。 红色的喙,优雅夺目的羽冠,与一般瞳色鲜艳满是神气的鹦鹉不同, 这只的眼睛是漆黑的, 带着些许的忧郁和冷漠之色。 “这是雪奴, 是去年生辰的时候阿兄送给我的。”一身病气的薛二小姐摸着雪奴的脑袋,瘦削的脸上流露些许笑意, “雪奴的性子凶了些, 但它并不是故意伤人,诸位不要见怪。” 说完这话, 薛宝珠的目光落在前面持剑的二人脸上, 看都没看绵绵一眼。 坐在下首的虞绵绵攥紧拳头, 心想,她才不会跟个病秧子计较哪。 挪了挪屁股把脸一歪, 听着沈君遥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道:“薛小姐,我们此次前来是来打听邪物作祟之事, 听闻城内邪魔猖獗,令兄薛公子也被冲撞过?” 听到邪祟之事,薛宝珠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憎恶, 她攥紧苍白指尖:“没错, 半月前阿兄确实被邪物冲撞,昏迷了好些日子, 这几日虽然醒过来,但神智大不如前。” “哦, 可是有什么举止怪异之处?” “怪异……”不知是想到什么,薛宝珠微微气喘,她手指压着胸口,苍白的小脸透着说不出的病态。 “阿兄醒来之后,性情确实变得有些奇怪,有时候一个人喃喃自语,有时候又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我想同他说话他都躲得远远的,连从小服侍他的嬷嬷也不怎么亲近,唯独对那个女人……”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3节 她用力咬着嘴唇,端坐下方的冷楚音却泠泠道:“小姐说的可是那位姓程的姑娘?听闻她擅长医术,薛公子就是被她所救。” “不错,她是救了我阿兄,可她不该痴心妄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薛宝珠胸口起伏,因为激动,罗衣轻晃着滑落,露出的半截腕骨竹竿一样儿,青绿色的佛珠串子险些都挂不住。 沈君遥惊了一下,却并不觉得哪里怪异,倒是歪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谢妄轻轻抬了抬眼梢儿。 那双幽黑的瞳仁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一眯,弯成月牙儿般的弧度,很是纯洁无害。 绵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厮,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下一刻,便听他用蛊惑的声音开口:“‘薛公子’如此反常,难道小姐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薛宝珠怔怔地垂眼,对上那双旋涡般的幽深眼眸时,莫名恍惚了一下。 “怀疑他如何变成这般,起死回生,可不是普通凡人能够做到的,更别说是让人性情大变,除非……”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勾起唇角,一字一句说完,成功把人忽悠了。 “除非什么?” “除非……她会妖术。” * “哎,你看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家主院内,两个穿着鲜亮的小丫鬟正趴在窗子上偷偷摸摸地往里瞧。 她们一高一矮,身形瘦削,躲在枝繁叶茂的树荫底下,很是不起眼。 正是二小姐薛宝珠派来监视的两个得力下属。 个头稍矮一些的垫着脚道:“不清楚哪,她自诩神医的徒弟,却从不叫我们瞧,怕不是想趁机占家主的便宜吧!” “嘶,你看她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什么?”稍稳重些的大丫鬟贴近了些。 透着窗子的缝隙,看到朦胧的门帘内一道纤细的影子在走动,她背对这边,从行医的布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而后走到床榻前弯腰,把男子的上衣给扒开了。 而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 “不好,她拿那么长的针,该不会要行刺家主吧!” “什么行刺,那是用来行医的银针,你别一惊一乍的。” 轻声责怪完,下一刻就被惊恐抓住了袖子:“不是,你看哪!家主,家主他……他好像在乱扑腾呢!” “什么?”凝神看去,果然榻上的人影在不断挣扎,只是一针下去,断气似的跌了回去,两人吓得脸色大变,“快,快去叫小姐!” 没过多久,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你这妖女,胆敢害我阿兄!” 及时赶来的薛宝珠呼吸发颤,面带盛怒。 她摇摇欲坠的身板绷得笔直,眼神落在微微惊慌的女人和被绑在榻上扎满银针的男子身上时,瞳孔瞬间缩紧。 “阿兄!” 受到刺激的薛二小姐大步喘息地走过去,直接把人搡开,只是当伸手去拔男子身上的银针时,却被冷不丁地拦住。 “你做什么?”薛宝珠浑身竖起了刺,眼神瞪过去仿佛要吃人。 程妙春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我没有害薛公子,他突然狂躁,我只是帮他扎针镇定。” “哼,我阿兄明明昨日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突然狂躁了!定然是你心怀不轨,想要谋害我阿兄!” “我没有!”程妙春微微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时的沈君遥冷楚音也已紧随而至,他们在床榻前的几步外停住,往帘幔里看了一眼,也被那密密麻麻的银针给惊了一下。 “这是……” “沈仙君,这就是那妖女!她果然要害我阿兄!你们赶紧将她捉拿伏诛!” 听到“妖女”两个字的程妙春明显愣了愣,待看到白衣翩翩犹如谪仙般的男子时更是紧张得退了退:“我、我不是妖女……” 她紧张到口吃,一张晒得黝黑的脸并不怎么秀气,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那一双明眸却干净澄澈宛若天山湖水,一丝藏污纳垢的可能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是妖女哪! 虞绵绵挺身上前,正欲开口,床榻上的“薛珩”突然再次躁动起来,他眼里布满血丝,浑身抽搐似的抖动:“嗬……灵……” 好家伙,这冒牌货不但会诈尸,居然还会说人话! 被吓了一跳的绵绵赶紧躲到少年魔物后面,心想,拿他当挡箭牌,妖魔鬼怪肯定都不敢上前。 只是这举动却不可避免地招来一声冷笑:“小姐不是要去打抱不平吗,躲在我身后算怎么回事?” 少女仰脸:“我怕死,借你背后躲躲不行吗?干嘛这么小气。” 说完,伸着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胛骨,继续缩在那里装鹌鹑。 被她的厚脸皮噎到的谢妄:“……” “阿兄!沈仙君,我阿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了这妖女的邪术?” 薛宝珠脸上挂满泪痕,本就苍白的脸颊此时更加难看,像个脾气古怪的病娇西施。 沈君遥盯着榻上挣扎的人,面色平静道:“并非如此,程姑娘封住他的周身穴道,正是为了防止他体内的东西窜出来。” “体内的东西?什么东西?” “被邪物冲撞,恐怕是有邪物在他体内作祟。” “邪祟?可、可昨日的时候阿兄还好好的啊。” 养在闺中的薛二小姐面露疑惑和慌乱,方才的气势凌人一下子散了架,浑身的力气也被尽数抽走。 像朵经了霜后迅速枯萎衰败的荑草,满是黯淡的苍白。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想到薛珩之前的嘱托,并未将他魂魄离体之事告知,而是一本正经说道:“邪物向来狡猾,而且擅于伪装,小姐不可轻信。” “那还请仙君为阿兄驱赶邪祟!” “急什么,”谢妄轻声打断,他一脸慵懒地上前,不似真人的面孔扯出一抹生冷笑意,“还是先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将插在胸口处的一根银针拔了下来。 下一刻,邪物侵体的“薛珩”直接从榻上弹了起来。 他无神的瞳孔睁大,英俊的脸上布满扭曲和青黑,就连眼底都萦绕着丝丝戾气,一张嘴喉咙里就发出鬼魅一般嘶哑的怪叫。 吓得一旁的薛二小姐直接瘫软了双腿。 “不……这不是我阿兄!” 她跌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没过多久又一阵猛咳,活像要咳断气。 冷楚音上前一步,将她搀扶而起,手指触到她脉搏的时候眉头拧了拧,语气低沉道:“小姐勿要再激动。” 薛宝珠不知听没听见,捂着胸口喘息了会儿,才渐渐把呼吸平复下来。 而此时榻上的“薛公子”也停止了挣扎和摆动,恢复清明的眸子望过来,扯出了一抹和煦笑意,看得众人立马愣住。 几个小丫鬟激动地握着手:“家主醒了!家主醒了!小姐,您看哪!” 薛宝珠仰头,正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都怪我,吓着你了吧?” 床榻上的“薛珩”语气轻柔,微微带着宠溺,仿佛再普通不过的兄长语气。 可目睹这一幕的虞绵绵却直接寒毛炸起,因为薛珩的魂魄还附在纸人身上,这壳子底下的根本不是他! “阿兄,是你吗?”薛宝珠仰脸,挂着泪珠的睫毛抖了抖,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 冷楚音沈君遥浑身戒备,长剑滑出剑鞘,只要察觉一丝妄动,顷刻便可叫它魂飞魄散。 只是“薛珩”的语气却并无攻击性,反而十分的温柔。 “是阿兄的错,不该扔下你,这些年,灵儿过得好吗?” 灵儿?众人一时惊疑,以为是听错了。 薛宝珠的脸则一下子凝固,她浑身战战,糟了晴天霹雳一般哆嗦着:“阿兄,你在说什么?我、我是宝珠啊!” “宝珠?”男子陡然顿了一下,像是突然卡了壳儿,一瞬间失去表情,但没一会儿脸上便重新挂上温柔宠溺之色,“宝珠是谁?灵儿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哗啦”一声,旁边的珠帘被扯落,薛宝珠倒退两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惨白得像个纸片人。 “不,我不是薛灵儿,我不是——” 嘶声的尖叫陡然断在了喉咙里,深受刺激的薛二小姐眼皮一翻,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金陵薛氏,乃江南首富,虽家财巨万,但故去的薛氏夫妇却从不仗势欺人,反而时时接济附近的穷苦人家,吃斋念佛,乐善好施,是整个金陵城有名的大善人。” 合欢树下,虞绵绵踱着步子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念了出来。 薛宝珠晕倒,薛大公子又突然“中邪”,他们自然顺理成章留下来调查。 只是两句话说完,翘着修长双腿的少年魔头便直接用脚踩住了她的裙角。 黑色的靴面踩在花团锦簇的艳丽裙衫上,莫名扎眼。 他语气慵懒而又低沉:“我们要查的是邪祟之事,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懂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少女扭头,冷不丁看到某人作恶的脚,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可是她的新裙子哪! 她气得脸蛋通红,鼓着腮攒着力气,使劲把裙子拽了出来,之后还没好气地上去狠狠踩了他一脚,直把人踩得脸都青了。 哼,叫你笑话我,活该! 她洋洋得意,像个啄完人还仰着肚皮啾啾嘲笑的金丝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谢妄表情黑透,他不过是踩了她的裙子,她便这么报复他? 之前抱着他哭鼻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4节 “虞绾,你过来。”某人咬牙。 “叫我做什么?我可不欠你的哪。” 少女明亮的眼眸眨动,花蝴蝶一样躲到了安静端坐的男子身后,像个耀武扬威的小混蛋,开口便恶人先告状。 “君遥哥哥,他欺负我!” “我欺负你?你说清楚,谁欺负谁?” “是你先踩了我的裙子!” 两人剑拔弩张,互相瞪着眼,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好笑。 沈君遥掩唇咳了一声:“绵绵,你还是接着说吧。” “哦。”少女乖乖地应了声,冲某人翻了个白眼之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步调。 “只可惜树大招风,十年之前护送薛府的马车在上香的途中遇到了邪祟,薛氏夫妇当场身亡,薛家的大小姐更是不知所踪。只剩不及弱冠的独子薛珩以及被救上马车的奄奄一息的女孩儿,也就是方才晕倒的病秧子小姐薛宝珠,自此之后,整个薛府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压低声音,自带恐怖气氛。 沈君遥听罢沉吟:“也就是说,薛二小姐其实并非薛氏夫妇亲女?” “不错,当时薛宝珠被邪祟冲撞,失去了记忆,不知家在何处,也无人认领,只好收留在薛府,后来久而久之,就成了薛府的二小姐,可她单单听到薛灵儿的名字就吓得晕了过去,这就有些奇怪了。” “薛二小姐体弱多病,一时激动晕厥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在薛公子体内作祟的邪物至今还不知是何来由。” 冷楚音拨拢眼皮,寡淡开口,吐了几个字:“事情未明,我们先行调查。” * “不……不要过来!我不是!我不是!”暖香阁的纱帐里传来惊慌的呓语,烛火轻颤,将汗湿的小脸照得惨白。 薛宝珠眉头紧紧拧着,手里揪紧了柔软的衾被,先是咬唇急喘,又忽然抽筋似的扑腾一下,仿佛坠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珠帘外看守的妇人见状立马走过来,被榻上浑身湿透的人吓了一跳:“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刘妈妈晃着薛宝珠瘦削的肩膀,很是焦急地唤人,生怕她被梦魇困住,出不来。 好在,没多久那双湿淋淋的眸子便睁开了:“刘妈妈,是你?” 她怔怔着,好似没有完全回神,一头云鬓散落,像柔软的绸缎,可一双眼睛却红肿得像个兔子。 刘妈妈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像对待襁褓中的婴孩一样,粗哑的声腔放得极为轻柔:“是老奴,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 “嗯,”薛宝珠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望着头顶,“我梦到一只恶鬼,变作薛灵儿的模样来找我索命。” 薛府的大小姐薛灵儿,失踪近十年,是货真价实的薛府嫡女。 自从在神女祠的那次祸乱中失踪后,就再也找不到踪迹,如今十年过去,竟然是出现在二小姐的噩梦中。 也难怪她被吓得魂不附体。 刘妈妈安慰:“小姐别怕,您身戴佛珠受上天庇护,乃邪魔不侵之体,一般的邪物不敢害您。” “什么庇护,刘妈妈,你别骗我了……”薛宝珠哽咽着,竟是难以自制,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阿兄都不认我了,在薛府这几年,多少人暗地里说我鸠占鹊巢,说我是占了薛灵儿的身份,可他们怎知这是我想要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死在神祠里……” 敏感脆弱的薛二小姐伤心落泪,让人心也跟着哆嗦。 “小姐怎可生出这种心思!您可是、您可是神主赐给我们的呐!” * “啪”的一声,清脆的落子音从吱呀摇晃的窗子里传出。 头顶蓬勃的月亮高悬,皎洁月色银纱般洒落。 少女将宽松的袖子往上撸了把,露出白净细嫩的手臂,捏着一颗色泽柔亮的白子毫不犹豫落下后,托腮望向对面坐姿笔直的少年:“好啦,该你了。” 谢妄抿唇,盯着眼花缭乱的棋盘,落子的手迟迟未动。 绵绵百无聊赖地催促:“你想好下哪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用不着。”谢妄冷冷回绝,幽深的瞳仁深敛,接着垂腕落子。 只可惜黑子刚落,少女便“啪”的一声断了他的路,再一看,当中的几颗黑子已经被她狡猾地包圆了。 谢妄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活了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在棋盘上让他输得这么惨。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绵绵低下声音嘟囔道:“我方才问过你了,是你不让我帮忙的……要不,我们再来一局吧?可能你太长时间没玩了,手生也说不定哪。” 谢妄仰头,撂下狠话:“我会赢你。” 窗外天色黯淡,几星灯火荧荧亮起。 没过多久,黑子再次被杀得片甲不留。 谢妄的脸彻底黑了,绵绵则面露尴尬,仰着绒绒的小脸嘟囔道:“你不是说你会下棋的吗?怎么技术这么烂?” 谢妄咬牙:“你不过是仗着有点小聪明,赢了又如何。” 他冷漠的眼梢吊起,活脱脱的一尊嗜血杀神,饶是输了,也端得气势逼人。 可绵绵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托着粉嫩的少女腮,没有城府的圆眼睛眨动忽闪着,似汪了一泓澄澈的湖水,连声音也很是懒洋洋:“原来我还有点小聪明哪,他们都说我是个草包来着。” 她还知道自己是个草包? 谢妄哼了声:“虞小姐对自己倒是挺满意。” 讥诮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讽刺。 换了平日,这话早就把火星子给点着了,指不定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可绵绵已经决定要跟他好好相处了,而且,如今男女主为了追查邪祟之事焦头烂额,唯一能陪她解闷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画皮妖了。 于是她大度地过滤了讨人厌的话,接着捏起手心里的白子唱起了长篇大论。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但人无完人,就像这枚棋子,再怎么莹白剔透,也是有瑕疵的。你老盯着我的短处看,自然是哪哪都不顺眼,为什么就不换个角度看呢?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都没有吗?” 少女懵懂发问,眼里隐隐有火光跳动,软萌的眼神溢出期待的神采。 因为身子前倾,白腻的颈子拉出漂亮柔软的弧度,碎发垂落脸畔,透出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纯洁。 这样的虞绵绵,像是刚破壳不久的呆毛雀,浑身的刺收起来,只管娇嗔地袒露肚皮来讨人的欢心。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发顶。 只是……对她心生怜爱? 谢妄猛然惊颤地蜷缩指节,像是被过于荒唐的念头给烫到了,不得不用力捏着指节转移视线。 他冷薄的嘴唇抿紧,眼里闪过冰冷之色:“你这般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用得着问我?” 他说完站起来,却被少女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你去哪!” 谢妄冷哼:“深更半夜,自然是回去睡觉。” “不行,说好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跑似的,胳膊也贴了上来。 隐秘的脂粉香一下子飘到鼻尖,让人莫名胸口乱了几分。 谢妄扭头甩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只好转动冷白的下颌看着她:“知道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绵绵弯着眼睛,接着一本正经说起了正事:“我总觉得这府里不对劲,尤其是那位薛二小姐,身上的疑云太多了,我想,我们该想个办法去监视她。” * “啾啾,嘶咕——”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纯金打造的鸟笼散发奕奕金光,通身雪白的鹦鹉正蔫蔫儿地趴在那里。 那双漆黑的眼珠儿冷冷看着外面,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叫声。 窗内人影攒动,窗外的虞绵绵则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窗台边,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往里瞧。 她绒绒的脸颊透出点点红晕,蜜粉色镶金丝的留仙裙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身子。半月形的细裥裁得犹如花浪,散在腿边,风流俗气又惹眼,满目的春色都叫她给比下去啦。 只是…… “你确定要这么做?”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冷冷盯着她。 他被少女扯着胳膊,只能憋屈地矮着身子,蹲在杂草丛生的窗台下面,衣摆上沾了不少草屑不说,腿还有些麻。 没一会儿便开始不耐烦了。 少女却是不管他死活,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嘘,小点声,小心别惊动了里面。” 说完,她撸了把袖子,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偷偷拉开了一条缝儿。 接着聚精会神,屏住呼吸,趁着里面的人不注意,一把将鸟笼里的那团东西抓了出来。 看着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谢妄眼眸微微睁大,心生怀疑:她确定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抓的白毛鹦鹉吃痛,立马“扑棱棱”挥动翅膀,发出啾啾的叫声。 那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凄厉,吓得绵绵头皮一紧,赶紧捏住它尖巧的喙。 “别乱动,再动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把你的毛给拔光!” 她压低声音威胁,圆润的眼睛都瞪圆了,好似欺压弱小的一方恶霸。 说完杵了杵蹲在一旁满脸抱怨的人:“喂,该你啦。” 谢妄懒懒地抬眸,抿紧的嘴唇似乎并不怎么乐意。 只是在少女坚持不懈的注视之下,只好凑过来,手心魔气攒动,丝丝缕缕地缠绕,没一会儿就幻化出一只毛色相同的鹦鹉。 红色的喙,优雅夺目的羽冠,连尾巴上翘起的杂毛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只鹦鹉的眼睛是红色的。 “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绵绵很是满意地弯起嘴角,可还没等她趁机掉包,身后就传来一道嗫喏的声音:“虞姑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 合欢树下,皮肤黝黑的少女略有些紧张地端坐。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5节 她脸庞清秀,眉眼忐忑而又拘谨,一身素色衣裳隐匿在斑驳阴影中,像朵白色的影子,既不鲜亮也不刺目。 开口的时候带着特有的温吞语调:“先前家中姐妹病重需要银两,所以隐瞒了薛公子的病情,这是我从薛府拿走的诊金,本想当面归还,请薛小姐原谅我,可小姐她并不愿意见我……就烦请你们帮我转交吧。” 看着眼前早已磨损看不出颜色的钱袋子,虞绵绵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抬起圆润的水杏眸,很是多愁善感道:“程姑娘,我知道你有苦衷,这诊金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鼓着圆滚滚的腮,两道柳眉颦蹙,像个看不惯人间疾苦的小仙子,别提有多郁闷了。 程妙春却坚定地摇头:“不可,行医者最忌拿违心之财,我不能再错。” “这我知道,可你又哪里做错了呢?” 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兀自喟叹,而后满脸认真地指点迷津:“程姑娘,你都说了你不是故意隐瞒的,而且若不是你及时封住了薛公子的穴道,他身体里的邪物早就窜出来祸害旁人了!所以,你非但没错,反而是功劳不小哪!” 一番话说完,原本愧疚难堪的少女表情有些怔怔的:“是、是这样吗?” “当然!”虞绵绵用力点头,眉眼弯弯,很是娇憨的可爱。 谢妄轻笑一声,有些人长得一副呆萌相,哄人的话却是一套一套。 他从身后的阴影中抬脚走出,冷薄的嘴唇拨动,毫不客气地打断:“好了,先前的事就说到这儿,程姑娘还是说说你发现的可疑之处吧,你在薛府进进出出,总不会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吧?” 他瞳孔散发幽幽的光晕,视线冷冷扫过来,给人一抹奇怪的悚意。 程妙春打了个激灵,接着避开目光,脑海中忽然想到什么:“其他人我不知道,只是有位姓张的嬷嬷好似有些古怪……” * “吱呀”一声,薛府不起眼的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儿。 巷子里有风吹过,打着卷儿掀起妇人厚重的裙角。 “哟,张嬷嬷,这是又去观里祈福呢?” 守门的小厮撞见人出来,立马热络地点头哈腰,对面的妇人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一副古板严肃的面相。 长满皱纹的眼角吊着,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墨绿色的绸缎软衫特意用熏香熏过,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光滑,干净异常。 而她的臂弯里挎着个明黄色的包袱,不知装了什么。 按照惯例,府里上到管事嬷嬷下到丫鬟婆子,都是每十五日休沐一次,而这一天张嬷嬷是定要出门的。 她是府里的老人,也是大小姐的教习嬷嬷,最有资历也最是忠心,老爷夫人过世十年间,从不忘祭拜。 只是…… “她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怕是有古怪。” 面容娇嫩的少女从枝繁叶茂的合欢树下探出身子,很是小声地嘀咕。 她小脸绷着像只蛰伏的野猫儿,暖轻的风吹过树梢儿,晃动着将斑驳的阳光洒在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衬得玉一般雪白,通透。 谢妄凝眸,视线从她的脸延伸到她的一小片后颈,纳罕她这一路风吹日晒,皮肤竟还这般娇嫩。 果然,是养了一身的富贵肉。 “喂,你看什么呢?”画皮妖忽然冷冷盯着自己,虞绵绵不禁脖子有些发毛。 她不满地瞪视过来,近在咫尺的睫毛绒密卷翘,要成精了。 谢妄呼吸一顿,却面不改色,懒懒蜷着手指戳开她的脸:“你单凭猜测就认定她不对劲儿?未免过于草率。” “草率?你说谁呢?”虞绵绵被戳得脸肉变形,目光都凶了起来,正要拿嘴去咬他,余光却陡然瞥见什么,“你看,她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少女屏气凝神,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 谢妄垂眸,目光略有些沉,却没有说什么。 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杂草堆里,一张卷起的黄纸片儿挂在草枝儿上。 那一点浅黄掩映在丛丛的茂盛中,随着草叶儿悠哉摇晃,格外扎眼。 只是因为隔得太远,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多情女子遗落的发带…… 下一刻,骤风卷过,黄纸片儿晃悠悠地吹翻过来。 只见红色的符文,古怪诡谲的咒语,那分明是——明晃晃的诅咒! 与此同时,暖香阁内传来一声极为压抑的惊呼:“这是什么!” 薛宝珠绷着身体坐在银红撒花的软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冒着腥膻气的药碗窜起缕缕黑烟。 黑烟扭曲着翻滚,仿佛一条挣扎的虫子在蠕动,没等它有机会从窗子缝隙里逃走,便被弹出的一道灵流瞬间绞杀吞噬。 冷楚音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气息都冷了几分。 而养在深闺中薛二小姐却仿佛受了极大冲击,她恶心得干呕一声,脸色苍白得像个纸片人。 身后的丫鬟齐齐上来搀扶:“小姐!” 冷楚音皱了皱眉头,顺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提醒她勿要动气。 可情绪失控的薛二小姐却止不住地哆嗦:“果然,是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程妙春,一定是她!你们,赶紧去把那女人给我抓回来!” 不安惊颤的话音刚落,被就门口翩翩如谪仙般的男子打断:“此事与程姑娘无关。” 沈君遥目光温润且深邃,身姿挺拔立在在殿内,如山巅松云中鹤,自带一股子仙气儿。 可怜被噩梦折磨得心神不宁的薛二小姐差点要崩溃地哭出来:“沈仙君怎生替她说话?那女人分明就是有问题!” 她嗓音沙哑,苍白唇瓣差点被咬破,语气透着偏执的笃定。 冷楚音抬眸,寡淡的眼神在这位病秧子小姐脸上停留了几秒,哪里觉得有些怪异。 沈君遥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平静解释:“在下并非是替她说话,只是方才我们看过她开的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药碗里的多出来的那味古怪的药,可能是有人在作怪。” 说着,他将一张画满鬼画符的绢布拿了出来。 只见上面血迹斑斑,不详的符文密密麻麻萦绕黑气,因为埋在地下,还散发出一股极为刺鼻的腥臭味。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分明是有人在搞鬼! “这是在哪发现的?” “正是在小姐的院子里。” 话音落下,薛宝珠病恹恹的小脸陡然浮起怒色。 她眼珠睁得极亮,努力控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起伏道:“去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本小姐!” 话说完,贴身丫鬟倚翠径直站出来:“小姐放心,奴婢已经猜到是谁,这就去把她抓来!” * 玄天观流光奕奕,连绵殿宇巍峨耸峙。 神女殿内,挽着飞天发髻手作拈花状的神女雕像栩栩如生,身披五彩,广袖盈风,肩头玄鸟挥翅盘旋,头顶神冠熠熠生辉。 从头到脚都炫目得令人不敢逼视。 感受到头顶的威压,张嬷嬷赶紧低下头,更加虔诚地叩拜。 “民妇张氏,特来敬拜神女……听闻神女应劫而生,受世人香火,解凡人困厄,老身走投无路,特来请神女解祸。” 崭新的衣袍曳在地上,捏着三柱燃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一来请神女保佑薛家,保佑公子早日康复,二来是为府中作祟妖物,那妖物……狡猾至极!用苦肉计蛊惑公子,恬不知耻地霸在我薛府十年之久!” 说罢,屈膝跪行至神像前,把头重重磕下,压下声音狠厉说道:“老身请旨,以禁术除此妖孽!若因此犯下罪孽,还请神女宽宥……” 她敬上香,又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三拜。 看左右跪拜香客皆念念有词,未曾注意到她,这才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而就在人离开的下一秒,跪在蒲团上的少女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把遮掩容貌的白纱扯下来,娇滴滴的小脸憋得通红,不是虞绵绵是谁?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她特地戴了面纱掩人耳目,装成前来上香的香客跪了这大半晌儿,膝盖都要肿了。 都怪谢妄那魔物,说什么跟殿里的神像冲撞,死活都不肯进殿,只能让她这身娇体弱的草包来打听。 哼,什么冲撞,就他这邪魔不侵的大魔,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怕不是想要故意折腾自己。 绵绵揉了揉发疼的膝盖,很是不满地往外走去。 殿外地坛,梧桐巨树拔地而起。 其冠华美,状如大伞,可乱扫寒星,笔直树干更是如同接天碧柱,洒下大片斑驳光影。 某个不肯进殿的魔物正顶着一副俊俏艳丽的皮囊歪在那儿,一边把玩着梧桐的叶子,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怎么这么慢?” 他冷酷的黑眸幽幽看过来,唇舌碾动着,声音带着懒。 而他周围不远处,早已聚了一堆的女香客,红着脸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眼神还不住地往这儿瞧。 那羞怯激动的眼神,分明是被这厮给蛊惑了! 虞绵绵气哼哼地走过去,把手里的蒙脸纱扯下,直接怼到他脸上,嘴里不满的哼唧着:“你自己不进去,还嫌我慢,你都不知道,跪这么久腿有多痛……” “谁让你跪了?”谢妄眉梢敛下,眼神扫过她的膝盖莫名沉了些许,嘴唇隔着薄薄的白纱,不经意蹭到了她的指腹,呼吸也洒了下来,“偷懒站着都不会吗?怎么这么笨?” “我、我这不是没想到嘛……” 绵绵反应过来,浑圆的眸子里满是懊恼,但很快她便竖起眉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方才在里面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见张嬷嬷说什么禁术,而且,她好像对薛二小姐有些误会,你说,她会不会也中邪了?” “不会。”谢妄斩钉截铁,幽冷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开,盯向某处,“她身上并无妖气,倒是这观里……我总觉得哪里古怪。”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小姐!人抓到了!”门口的丫鬟神色匆匆地提起裙子迈了进来, 身后压着的正是刚刚从玄天观上完香回来的张嬷嬷。 她半弓着腰,两只胳膊被人用力地钳着,墨绿色的绸缎软衫弄出不少褶子, 一双狭长的老眼吊梢,神情虽紧绷但却并不见慌张。 反而冷冷地质问:“放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敢来抓我?”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6节 没等屋里人说话, 沈君遥袖子底下的纸人公子却已经惊讶地冒出了头:“张嬷嬷, 怎么是她?” 沈君遥不动声色拍了拍,示意他静观其变。 “小姐, 就是她!前两日我就看见这老东西鬼鬼祟祟往我们院子里溜达, 本以为她又要来给我们脸色看,谁知道竟然藏了更毒的心思, 想要用那些邪门招数来诅咒小姐!” 看到那撇着脸跪在地上的妇人, 薛宝珠很是惊疑, 手腕上的佛珠子也颤颤地晃:“怎么会是张嬷嬷?倚翠,你不要胡说八道。” “小姐, 我没有胡编乱造,你看她手里拿的什么!” 脾气暴躁的小丫鬟猛地把那老仆手里的东西给拽了出来。 摊手一看, 赫然是个扎满银针的小人还有用血水浸泡过的鲜红符纸。 证据确凿,冷楚音沈君遥脸色皆是一凝,薛宝珠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像是被完全吓住, 唇瓣惨白地抖着, 很是不敢置信:“……张嬷嬷,你是要谋害本小姐吗?” 房间内静得可怕, 鎏金香炉里燃着朦胧的药草香。 红粉纱帐轻晃,飞出一只灰色翅膀的呆蛾子, 蛾子扑扇翅膀落在墨绿色缠枝的花纹上,仿佛被那栩栩如生的鲜亮花色所吸引。 但紧随着一声颤动,便立马飞走了。 张嬷嬷仰头,冷笑起来:“小姐?你算哪门子的小姐?我家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小姐薛灵儿!你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冒牌货,仗着公子的几分怜悯便真把自己当成金枝了?” “我呸!你好大的脸,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丧气的玩意儿?十年前老爷夫人就因为你倒了大霉!如今连公子也差点被你克死!你就是个灾星!是个妖孽!” 张嬷嬷破口大骂,那刺耳的骂声如同苍老的兀鹫,嘲哳怪叫着啄人的胸口。 把本就孱弱苍白的少女啄得面如土色,浑身止不住地抖。 一旁的小丫鬟听不过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大胆!你敢辱骂二小姐!” “二小姐?你们把她当小姐?难道你们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们带回府里的吗?大小姐心善,救你们于水火,结果换来你们这几个背主的东西!这才不过几年,你们就全都忘干净了?!” 撕心裂肺地质问完,方才气势汹汹的两个丫鬟便陡然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们便挺起胸膛:“大小姐的恩情我们自然没忘,只是也不能因此就对二小姐不敬,公子先前百般嘱咐过,让我们万不可怠慢,至于你说的什么灾星妖孽,纯粹是无稽之谈!二小姐身戴佛珠,乃是受上天庇佑之人,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会和公子从邪祟手里逃脱?” “就是!你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妄图陷害?张嬷嬷,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 另一个小丫鬟同样掐腰怒视:“哼,还跟她啰嗦什么,小姐,您下命令吧,把这胆敢犯上的老奴拖下去杖责!让她再也不敢有歪心思!” 房间内的小丫鬟们个个红着眼睛义愤填膺,可气息虚弱的薛二小姐却似乎没有力气再追究了。 “算了,还是等阿兄醒来之后再说吧。” 薛宝珠有气无力地转过身。 她气息不定,肩膀不停颤抖,委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掉眼泪,可她却极力地压制着,不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可是,小姐我们不能就这么……” “不要说了!我累了……”薛宝珠说完,再没有力气开口说一句话,像紧绷的弦拉到极致,下一刻就要断掉。 看到这般伤心的薛二小姐,秉性温柔且悲悯的沈仙君心生不忍,但却不知如何安慰。 倒是一旁的冷楚音拨拢眼眸,率先转身:“我们走吧。” 房门打开又合上,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备受打击的薛二小姐才终于忍不住一头扎在床榻上,失声隐忍地痛哭起来。 “是我不好,我竟不知宝珠受了这么多委屈……” 庭院里,一抹幽魂飘荡的薛公子暗暗神伤。 他回忆起十年前的那场惨剧,当时的薛氏夫妇也就是他的双亲惨死在作乱的邪祟手里,那会儿他才不过弱冠的年纪,被身边唯一的老仆人拉着拼命奔逃,在神女祠外遇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孩儿。 “灵儿……” “公子,那不是小姐!” 老仆神色慌张,拖着半残的腿拉着他就往马车里躲。 可在他转身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猫儿一般微弱的叫声:“阿兄……” 昏迷中的女孩儿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瞳仁弥漫着虚弱和死气,带血的嘴角翘起来,似乎想要对他笑。 他胸口大震,破碎的眸光竟淌出了眼泪,想也不想就跑回去将人抱在了怀里…… “所以说,张嬷嬷是怀疑薛二小姐与十年前妖邪作乱之事有关,所以才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埋驱邪的符咒。” 冷楚音面无表情说完,薛珩当即从回忆中抽神道:“驱邪?宝珠怎么可能是邪祟?她若是邪祟,又怎么会虚弱到困在府里寸步不出?还有张嬷嬷,她不可能害我……” “真相未明,凡事皆有可能,薛公子还是好好想想,你昏迷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楚音寡淡冷然地拨拢唇瓣,身后的红色发带被风高高扬起,猝不及防地扎进人眼底,漫成一片血光。 薛珩瞳孔睁大,惊颤着往后倒退两步,仿佛被灼了眼睛,脑海中某个模糊的画面愈发清晰,最后拼凑成一个怪异的面孔。 他猛抽一口气:“我想起来了!那晚袭击我的是个浑身缠满红稠的鬼影,它的眼睛……是诡异的重瞳!” 话音落地,二人脸色倏然一变:“你说什么?” * “信女虞绾,愿与意中人长相厮守,求列位仙神保佑,若能如愿,信女愿立三千功德,所有身家悉数奉上!” 神光奕奕的大殿内,虞绵绵正垂着白皙的颈子,十二分虔诚地跪在地上叩拜。 她脸上是动人的绯色,娇憨的眸子一眨不眨,阳光透殿门而过,洒落在她肩头和发顶,将她满头的乌发镀成了温暖的金色,浑身上下散发出朦胧的神韵。 仿佛误落凡尘的小仙子,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想到她方才求的什么,谢妄便格外阴冷地哼了一声:“你就这么喜欢沈君遥?用得着每个殿都拜一遍?” 他冷然昂首,目光不屑地扫过这些神像,仿佛只是在看一堆冷冰冰的死物。 谁知少女听完却开始哼唧:“我也不想拜呀……”她娇嫩的脸庞弥漫着愁苦,小脸都要皱成个包子了。 心中愤愤想道,都怪垃圾系统,突然给她发布这种脑残任务,跪了这么多殿,腿都快要废了,还要凭空遭人白眼。 要不要这么欺负人! 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把投诉键按得滴滴响。 可惜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跳出一条红色警示:“任务进度不足半分之五十,没有投诉资格!请宿主端正态度,再接再厉!” 绵绵险些气炸。 这么些日子,她压着脾气,跟画皮妖斗智斗勇,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将黑化值降到百分之七十。 忍辱负重到现在,金手指没有,奖励也没有,还要被鸡蛋里头挑骨头。 呜呜,她怎么那么倒霉…… 少女兀自唉声叹气,像朵蔫哒哒的蘑菇。 不料下一秒某人靠近,冰冷惑人的眼尾流露狐疑:“你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说什么呢?难不成脑子也跟着跪傻了?” 熟悉的冷嘲热讽,绵绵也是没脾气了。 她扭头,眼神哀怨地瞪着他:“不是你说这观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吗?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某人的冷笑都快要把空气都冻住了。 少女只得叹气,眨着卷翘的睫毛,煞有其事说道:“喂,你可别不信呐,进殿不拜不敬神明,可是要倒大霉的,咱们多拜一拜,沾沾仙气,指不定哪位神仙显灵,就帮我们把那作祟的妖物给收了呢?” 这话落在少年魔头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可笑而愚蠢。 “你让我一个魔物来拜这些神像,确定不是来给他们找晦气的?还有,不过是一尊死物,真以为拜它有用?” 他面露讥诮,说完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求来的几道保命符姻缘符统统夺了过来,接着毫不客气调动魔焰,当着满天神佛的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如此桀骜不驯嚣张姿态,妥妥的大反派无疑了。 只是,他烧的可是她的符! 虞绵绵颇为愤怒地瞪大眼睛:“喂!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告诉你……” “嘘。”话没说完,嘴唇便被没有温度的手指抵住。 披着艳丽皮囊的某人突然躬身,面容隐在暗处,只露出一双幽幽的深瞳,透出几分警惕和危险的气息。 大殿之内,空旷至极,一丝声音也无,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左右两边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绵绵瞬间哆嗦了一下,心脏噗通噗通的,脸上的怒意消散,变成了肉眼见的紧张。 她仰头,嘴唇无意中碰了下他的手指:“喂,你是不是……发现哪不对劲了?” 少女跪坐着扭头,因为姿势牵扯,衣襟不免松开了些,露出纤细的颈子和白皙漂亮的锁骨。 锁骨之下,是微微起伏的形状,粉嫩的抹胸包裹,格外引人遐想,若再稍稍低一寸,就能看到…… 谢妄眼神蓦地变暗,他虽是天生魔物,冷血无情,不懂得男女之事,但对目光所及的东西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欺负她。 “别动,那邪物就在这殿里。”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哑意,立马将狐疑的少女吓愣在原地。 “什么?在哪?”虞绵绵惊疑着仰头,睫毛瑟瑟发抖,眼神澄澈紧张,犹如蹲伏在草丛里没胆气的兔子,半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得缩回去。 不但膝盖往后缩,手还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衣摆,把那平滑昂贵的布料抓出几道难看的褶皱。 谢妄低头,却没有发作,任由她攥着。 此时,殿门外恰好吹过一缕穿堂风,身后烈日被阴云遮蔽,巨大的神像金身陡然黯淡下来。 慈悲眉眼隐在暗处,失去神光的加持,整个儿就如同一尊恐怖的骷髅石像,给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感。 没一会儿,供桌上的香炉突然摇晃起来,烟雾缭绕,诡异地从上而下倒涨翻涌,迷得人眼睛疼。 更恐怖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抓挠地板…… 这不同寻常的恐怖氛围,怕不会是真有什么厉害的邪物吧? 绵绵吓得脊背发凉,她浑身绷起来,猫儿一样弓着身子,正要一寸寸往后挪呢,就听身后人淡淡说了句:“小心,那邪物就在供桌底下。” 话音落地,手指一勾,眼前的猩红布帘陡然被吹开。 下一秒,尖叫声响起:“啊啊啊!有鬼!!” 受到惊吓的少女立马从蒲团上跳起来,活像诈尸。 谢妄眼瞅着,淡定地往后退了一步。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7节 他唇角挑起,勾出幸灾乐祸的弧度,冷嘲热讽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可没等开口,一股截然不然的诡谲气息猛地窜袭过来。 谢妄撤退的脚步顿住,眼神鹰隼一般射向供桌那儿,看到那股黑气对准的方向时,毫不犹豫地一掌轰去。 “嘭——” 巨响过后,供桌直接四分五裂,香炉供果滚了满地,被对冲的气流波及到的虞绵绵像被风卷走的树叶,凌乱地东倒西歪,最后脚下一扭,彻底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 “快、快闪开!我要摔了!” 少女紧张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谢妄抬眸,此时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噗通”一声,两人撞在一起,摔了个结实。 谢妄胸口被砸,脸色都青了,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把人当成肉垫的少女则很是惊慌:“你、你怎么没躲开呢?我可不是要故意砸你……” 她头发散乱,呼吸急促,不安地在人腰上扭了两下。 谢妄本就苍白的脸直变得阴沉,他喘不动气,毫不客气地抬手在她腿上拍了一巴掌:“赶紧、下去。” “嘶,知道啦。”绵绵摸着自己被打痛的大腿肉,很是听话地爬了起来,低头看这人面色,满脸杀气不说,眼尾还布满可疑的红晕。 别不是跟给他砸出内伤了吧? 她偷摸觑过去,不免有些心虚。 好在,这人没功夫跟她计较,捂着胸口站起来,接着冷冷地扭过头,看向了满地的狼藉。 此时外面的阴影已经散去,供桌被方才的一掌击碎,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几丝黑气缠绕在烟雾中,盘旋到头顶,最后消失不见。 而在满地凌乱的贡品当中,一尊诡异的散发阴邪气息的雕像赫然暴露在视线中。 与头顶金光熠熠庞大威严的神像不同,那尊猩红木雕不过巴掌大小,缠绕密密麻麻的红稠,更诡异的是……这玩意儿竟然有四个眼珠子! “这是什么?”虞绵绵小心翼翼地凑近,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猛地薅了回来,“别乱动!你想死吗?” 他用了大力气攥她,尾音里竟还带着丝丝的紧张。 少女眸光颤抖:“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说,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神殿里?还藏在这供桌底下?” “妖孽作祟,有什么奇怪。” 谢妄走过来,语气虽然依旧不屑,却将她冷冷拨在了身后,低头时的眼神满是阴沉的狠厉,接着二话不说抬脚,将地上那尊木雕用力踩了个稀巴烂。 虞绵绵再次两眼呆住,如此邪气冲天的玩意儿就这么粗暴地解决了? 按照原著中的套路,可没这么简单呐。 正愣神的功夫,被人一把拉住:“别看了,赶紧走。” “等等,这里这么大妖气,肯定有古怪,我们再……”话没说完,整个衣领都被人扯在了手里。 “喂!咳咳,你干嘛抓我?” “这里危险,回去再说。” 这人一反常态,抓着她扭头就走。 虞绵绵被勒得脸蛋涨红,使劲地挣扎居然都没有挣开,娇嫩的脖子都被勒出了一圈红痕,心中愤愤地想,就算她不小心砸了他,也不用这么报复她吧! * “你说,你们在神殿里遇见了什么?” 紧闭的房间气氛沉闷,沈君遥俊目深敛,如沐春风的面庞被深重的忧虑所取代,靠近时的呼吸都沉了几分。 虞绵绵不自觉声音也变得紧张:“就是一尊诡异的猩红木雕,模样看上去极是诡异,怎么了君遥哥哥,那玩意儿很厉害吗?” 沈君遥冷楚音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复杂,接着举步启唇:“你可知那是什么?” 绵绵茫然摇头,她如今的人设可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草包,从小窝在虞府里横行霸道,连区区小魔都不认得,更别说是如此邪门的玩意儿了。 沈君遥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是十年前祸乱凡间的邪物,名叫血滴子,是由怨气所化,附身于雕像之中,最擅蛊惑人心,勾人欲望。当年修真界大乱,众多修士皆被操纵神识,以至酿成惨事,无力弥补,最后,还是众仙门合力镇压,才将它封印于神宫,只是没想到它竟会逃了出来。” 说至此处,眸光渐冷,而虞绵绵也听得呆住。 没想到,那四眼木雕竟然这么邪门!还是个为祸世间的大祸害! 也难怪方才谢妄拉着她扭头就走,毕竟他现在虎落平阳,修为不济,肯定是怕了嘛。 如此想着,便格外宽容地瞧了人一眼,谁知被对方的冷眸迅速捕捉到。 绵绵立马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道:“咳,这么说,这个血滴子躲在神殿里是为了挑那些来祈祷的人下手,想要借助他们的念力提升修为,而薛二小姐就是这样才着了道儿。” “不错,只是……”说到一半,沈君遥面露疑惑,冷楚音也微微侧过脸,“这与薛二小姐有何关系?” 绵绵赶紧解释:“是这样,我方才匆忙逃跑的时候,凑巧在供桌下面摸到了这个,这是女子们求神拜佛祈愿的荷包,荷包里有一股药草味儿,我记得在薛宝珠的身上闻到过,而且,你们看这上面的字迹。” 绣着葫芦纹样的荷包打开,一行娟秀小字映入眼帘:愿阿兄早日醒来。 沈君遥微愣,接着沉吟:“难怪,薛公子明明魂魄离体,却能‘起死回生’,不是为了顶替他潜入薛府作乱,而是让薛小姐相信邪像确实帮她实现了愿望。” “没错。”冷楚音清凌凌仰脸,芙蓉般的面容白皙冷凝,“凡事皆有代价,若这荷包当真是二小姐的,那她怕是要有麻烦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之后几日, 沈君遥冷楚音二人便当即在薛府内外设下了结界和诛魔阵,之后又跑到周围的神庙寺院查探邪物踪迹。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虞绵绵则被派到了薛二小姐这里。 “家妹病弱,心思敏感, 还请虞姑娘多多开解她。”飘在跟前的纸人公子恭恭敬敬地垂手,绵绵虽然不好意思,可要让她跟这个病娇小姐在一块儿谈心, 实在是……让人有些打退堂鼓。 不过略作犹豫之后, 还是歪着脑袋答应了:“那我试试吧。” 她本想来提醒安慰一番, 顺便套套有用的话,谁知还没进去便被拒之门外:“不好意思虞姑娘, 小姐近日身子不适, 不想见人,你回去吧。” 穿着俏丽的丫鬟堵在门口, 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不耐。 绵绵努力保持微笑:“倚翠姑娘, 我来找你家小姐是有事要说, 麻烦你给通传一下。” 倚翠站在门槛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姐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虞姑娘,还请你见谅。” 嘴里说着“见谅”, 关门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 被拒之门外的虞绵绵傻眼,心想,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之前对着男女主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脸色!哼, 欺负她是个不学无术的仙门草包是不是? 少女水杏般的眸子微眯,随即流露出一抹狡黠的光。 没过多久, 暖香阁里传出一道惊呼:“不好啦!雪奴被人放走了!” 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表情犹如天要塌, 连躲在粉色纱帐中暗暗伤神的薛二小姐都一脸惊慌地跑出屋外。 看着空空如也的鸟笼,她怒火中烧:“到底是谁,敢偷我的鸟!” 某个眼尖的丫鬟一眼看到了草丛里的裙角,赶紧道:“小姐你看!那人就躲在那儿!” “大胆贼人,还不赶紧出来!” 话音落地,枝繁叶茂的树荫底下便缓缓走出一个面容娇媚的少女,她手里捧着一团雪白,脑袋上顶了片嫩绿草叶,很是无辜模样:“好巧啊,二小姐。” 脾气暴躁的鹦鹉重新被关回了纯金的鸟笼里,刚刚受过惊吓的薛宝珠则绷着身体坐在银红撒花的软椅上。 她云翳般的乌发堆在肩头,眉梢儿吊得高高的,带着几分凌厉气,两边缀着的流苏发饰一直垂到耳后根,叮铃摇晃地让人头皮直发紧。 虞绵绵不由得心头乱哆嗦,要知道薛宝珠不但是个兄控,还是个有脾气的病娇,谁要是一不小心惹到她,绝对会被记恨一辈子。 “虞姑娘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坐在上首的薛宝珠终于忍不住开口,她锐利的眼睛盯过来,明显是看一个偷鸟贼的眼神。 罪魁祸首虞绵绵忍不住抖了抖:“我要说我是不经意路过,二小姐信吗?” “哼,不经意路过?不经意路过我的雪奴怎么会到你手里?我看你分明就是记恨雪奴啄了你,想要伺机报复!”她激动说完,整个脸色都变了,苍白的额头紧蹙,像个摇摇欲坠的病娇西施,认定她不安好心。 可她还没拔这小畜生一根毛呢! 绵绵心里大呼冤枉,嫣红的小脸绷出几分无辜神色:“二小姐怎么能凭空污蔑人呢?况且我身为堂堂仙门子弟,怎么会做这种幼稚之事?” 她装得坦然,学着沈君遥负手而立,倒真有几分唬人气势。 薛宝珠竖起的眉头松动一些,可话里却带着讥讽:“哦,你竟也是仙门子弟?”她压低了眸子左右看她两眼,好似对她的身份很是怀疑。 半晌,拨拢红肿的眼皮问道:“那你可曾捉过什么妖?” “这……”虞绵绵有些尴尬,身为草包,她唯一的技能就是麻利跑路,至于捉过什么妖,那可真是难为她了呀。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修为低微,不久前只捉过一只画皮妖。” “画皮妖?那你说说,何为画皮妖?” “这个嘛,”绵绵端得一本正经,眼珠儿转动思索,“画皮妖并非妖物,乃是鬼煞,她们天性残忍,擅长迷惑人心,更喜欢剥人皮玩儿,尤其是像小姐这般水嫩年轻的少女,最是容易被垂涎觊觎。” 故意压低的嗓音,自带恐怖效果,门口的丫鬟都已经起鸡皮疙瘩了,体弱多病的薛二小姐却好似津津有味,非但不害怕,还翘着足尖继续问:“哦,那她们都是如何剥皮的?” 虞绵绵顿住,心中痛呼,她怎么知道如何剥皮! 只是为了跟这病秧子小姐套近乎,不得不绞尽脑汁卖力道:“先从这儿,从后脑勺用指甲豁开一道口子,再慢慢的,连着整张面皮撕下来……” 薛宝珠敛下的眉眼看不清情绪:“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要疼死了?” “那是自然,把活着的人皮生生扒下来,可谓痛苦至极,不少女子都撕心裂肺不堪忍受,最后直接痛晕过去。”她努力捋直舌头不打颤,谁知夸张说完,坐在上头的人却陡然间变了脸色。 “一派胡言!”薛宝珠嚯的站起来,发上簪珠摇晃,病恹恹的脸上伪装撕破,浮现出讥讽和怒意,“你压根就没捉过妖!” 绵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装得无辜:“小姐何出此言?” “哼,你说把活着的人皮生生扒下来,可此等妖物极其爱重皮相,剥皮的时候定是要先迷晕她们,要不然挣扎起来,很容易前功尽弃,坏了一张好皮!你身为仙门子弟,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她一步步走近,目光冷冷地逼问,苍白面容因为激动染上红晕。 像是捉住了老鼠的猫,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 虞绵绵哑口无言,内心震动,心跳都差点停住。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小姐居然知道画皮妖怎么剥人皮?! 她到底是打哪听来的? 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依旧端的稳重,她腰杆挺直,下颌收紧,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只是妖物凶残,本性残虐,我这般说可是为了小姐着想哪。” 少女梨涡浅浅,水杏眸里半分坦荡半分忧虑。 薛宝珠攥紧指尖:“哦,为我着想?”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8节 话说完,眼前人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枚葫芦荷包,看到荷包的那一刻,薛宝珠登时缩紧瞳孔,掐紧手心,竟险些站不稳。 绵绵观察着她的表情,慢吞吞地往前一步:“小姐,可认得此物?” * “这铃铛,怎么不响呢?” 薛府僻静的院落里,两个脸蛋稚嫩的小丫鬟提着裙摆挤过了月洞门。 她们身形瘦削,模样娇俏,绯红的脸蛋犹如天边的红霞。 而她们手里拿着的,正是仙门中人用来探查妖邪之气的浊音铃。 其中一个说完,另一个立马抬手拍在了她的手背上:“这是仙门之物,自然晃不响的……哎呀,你小心点,别弄坏了沈仙君的铃铛!” 圆眼睛的小丫鬟红着脸斥骂,接着立马宝贝地把铃铛夺过来护在手里,另一个则趁机调笑道:“哎呦,不就是一个铃铛嘛,看你这紧张的样子!知道你喜欢那个沈仙君,我不跟你抢行了吧!” 想起那抹白衣翩翩宛若谪仙般的人影,小丫鬟立马脸红,只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不由反问:“难道你不喜欢沈仙君?” “喜欢啊,当然喜欢,只是比起沈仙君,我更喜欢他身边那位冷若冰霜的雪衣公子,他长得好生俊俏哪!” 圆脸丫鬟睨她:“就知道你喜欢那一款,可说起俊俏,还是那位穿黑衣服的公子长得惹眼,那长相……说句不好意思的话,连我们姑娘家都比不上。” 说着,两张娇俏的脸蛋同时一红,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冷白艳丽的脸。 那勾人的眉眼,惑人的容色,还有唇角缀着的红色小痣,实在是过于妖艳,像是洞窟里雕刻的邪神,有种雄雌莫辩的美。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过阴沉,总是似笑非笑的盯得人发毛,叫人不敢多看。 光是想想,就心中打颤,脚底发寒。 两人神游天外,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哎呀!我们还是别说了,沈仙君交代我们,要把铃铛挂在每个院子里,不可耽搁。” “好,那我们快些走!” 两人踮着脚,小心地将铃铛挂在了院中的隐蔽处,接着转身,提着裙摆一摇一晃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墙上银铃乍响,“叮铃铃”如同催命的符咒,瞬间打破静谧—— 一墙之隔,诡异的残影闪电般窜过树梢儿,迅速往院外飞去,长满眼珠儿的小魔球呼啦一声张开翅膀,亮出獠牙紧追不舍。 它嘶嘶怪叫,在快要逼近那团东西的时候兴奋地张大嘴巴,准备一口咬下去。 谁知眼前的黑雾陡然涨大,漫出层层叠叠的血影,血影翻涌蠕动,转眼之间,变戏法似的幻化成一个面目可憎的阴邪模样。 血色重瞳,哀哀泣泪,一张酷似人的脸上布满道道裂痕,犹如被摔碎的泥瓦片重新黏在一起,极其扭曲怪异,明明该是痛苦的表情,嘴角却是弯着的。 “嘻嘻……魔气纯正,竟是从魔渊爬出来的,吞了你,定然修为大涨!” 森森说完,立马张开淋淋血口。 谁知下一刻,身后陡然袭来一道劲风,黑色衣袍掠过草叶,修长手指一翻,周围雾气瞬间凝实,化作无数利刃破空而至,眨眼功夫便将那团咧嘴怪笑的邪物扎穿在地。 面容苍白的少年缓缓从黑雾中走出,他居高临下,唇角凛冽,翻飞的衣袍勾勒出劲瘦腰身,眼眸深沉似裹着化不开的寒气。 正是一脸阴沉的谢妄。 “叽咕!”看到凭空出现的人,小魔球蔫哒哒的尾巴啪一声甩直,立马欢快地扑上去。 只是脑袋还没拱到人怀里,便被一巴掌拍了回去:“怕成这样,还有脸贪吃?” 小魔球摇摇晃晃地滚在草堆里,委屈地叽咕一声,却没再敢上前,只追在他脚边瞪着不远处那破碎支离的邪物,再次龇牙咧嘴,想要将它撕碎。 谢妄走过去,冰冷的眼梢儿笼罩上浓郁的阴影,一股深深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嗬……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那日玄天观,踩碎我分身的人是你!”躺在地上的支离血影认出了他,扭曲阴邪的面容浮现怒意。 谢妄勾唇:“是我又如何?身为魔物,却躲在神殿里叫人供奉,如今的魔界,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了吗?”他幽幽眯着眼眸,碾出的话音带着浓浓的讽刺。 血魔被戳破了一只眼珠子,另一只重瞳轱辘转动:“你懂什么?本座受世人香火,自然替他们消灾解厄,让他们拜我,是理所应当!” “哼,你蛊惑人心,害人性命,还妄想给自己塑一座金身不成?” “那又如何?天下无神,我亦可为人主!你身为魔物,竟然还同那些正道修士一起来坏我的好事?你可要想清楚,与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谢妄不急不慢地走近,眼神渐冷:“哦,是吗……那且看你今日有没有命从我手里逃出去。” 话说完,掌中翻涌的魔气顷刻间暴涨,脚底杂草倒伏,飞沙石走,渐成刮骨之势,感受到这股恐怖的魔息,血魔残破的身体居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气息碾压,撕扯。 随即它身躯陡然一震,表情竟称得上是惊恐:“不,不可能,这股力量是……难道你是……” 谢妄眯着眼睛,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一掌轰去,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那摊东西化成血水。 小魔球瞪着眼珠子,叽叽咕咕跳上去,正要去捡那点“残羹”,谁知却被谢妄毫不留情踢了一脚:“不过是个傀儡分身而已,去,找到它的真身,再来禀我。”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金陵城外, 废弃的神祠内满是荒凉,墙垣颓败不堪,腐朽的木门咯吱乱晃, 经年风吹日晒,其上漆色早已腿尽,掩映在层层叠叠的蛛网中, 很是不起眼。 没多久, 咯吱摇晃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拨开眼前杂草,率先踏了进来。 他深邃眼眸微沉, 谨慎地审视四周, 察觉到空气中并无妖邪之气后,握剑的手才松了些。 “这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冷楚音抿唇不言, 一脚踏入, 寡淡的瞳仁儿平静地扫视, 只见入目荒凉,空空荡荡, 确实没有一丝的妖邪之气。 只是她并没有放松警惕,魔物狡猾, 尤其还是十年前兴风作浪的血魔,只会更加狡诈。 她屏气凝神,仰头四顾, 清凌凌的眼底之下已有了疲惫的青痕。 这两日, 他们追着血魔踪迹四处奔波,在金陵城内大大小小的寺观庙宇兜兜转转, 可还是连血魔的尾巴都没抓到,反而把自己弄得颇为狼狈。 就算再寡淡的心性, 也不禁有些急躁:“这里没有,我们就去别处看看。” 没走几步,手腕被温厚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握住,沾染了冷松香的衣角荡过来,属于男子清冽的气息萦绕鼻间:“贤弟且慢。” 贴近耳边的温柔嗓音,冷楚音一颤,接着问:“怎么了?”她绷紧神色,以为此间有异动。 谁知眼前男子却只是将手中长剑插回鞘中,接着抚正衣冠笑道:“且等我片刻。” 说罢,正直走到斑驳得看不出面目的神像面前,恭敬垂拜:“沈某鲁莽,追踪魔物至此,若有叨扰之处,还请神女莫怪。” 一番举动,令旁边清清冷冷的人儿看得有些呆愣,抬头,只见头顶神像金身早已脱落,斑驳的泥身布满丑陋的裂痕与缺口,说话间,被风卷起的土屑簌簌而落,如此“惨状”,早已没了神性与威严。 怕是乞丐到了这儿也只会口吐唾沫星子,呸上一句“晦气”。 冷楚音敛起眸光,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男子拜完之后,还笑吟吟地冲她望过来:“贤弟,你要不要也来拜拜?” 冷楚音不怎么自在地别过脸:“我为何要拜?泥塑而已,沈兄也信这个?” 男子转动英逸的面庞,坦然说道:“心有所求,自然会信,我亦不能免俗,难道在贤弟眼中,我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吗?” 温润男子轻轻挑唇,深邃狭长的眼眸倒映着灿然的暖光。 开阳宗备受敬仰的大师兄,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光风霁月温柔悲悯,比起高坐云端冰冷默然的神女像,他似乎才是众人心中的谪仙人。 只是这样的人……竟说自己不能免俗,是因为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少女吗? 想到如同小太阳一般活泼明媚的少女,冷楚音不禁眼神微颤。 她缓缓仰头,望进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眸中,欲言又止,最终却也只道:“天色已晚,我们且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沈君遥点头,关于薛府之事,他确实也有话要问。 只是回到薛府,听到的第一句便是—— “薛宝珠又晕了。” 合欢树下,面容娇媚的少女很是郁闷地托腮,她额前的头发卷翘,先前被割断的那一截已经盖到眉梢儿,再长一点,就能戳进眼睛里了。 半个时辰前,她把作为证物的荷包拿到人跟前,想让她好好辨认,谁知薛宝珠只看了一眼,就立马脸色苍白地否认:“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你拿走!” 这反应,不是才怪。 她弯着眼睛,挤出一抹笑来:“你都没仔细看,怎么就知道这不是自己呢,难不成是心虚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跟画皮妖讥讽人的时候一个样儿,直把这病秧子小姐气得浑身哆嗦。 “你、你大胆!我说不是就不是!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怎么敢怀疑二小姐,我是在担心你哪,小姐不知,昨日我们在玄天观发现藏匿于神殿供桌下的邪像,乃是当年祸乱世间的大祸害,它蛊惑人心,擅使歪门邪道,若是有人被它盯上,十有八九会流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就如同现在这薛府……” 她话说得悚人,本意是想吓吓这个只知道发脾气的二小姐,谁知道她听完,竟然激动得瞳孔大缩,一阵惊悸气喘后,毫无预兆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这可把薛府的丫鬟吓了一跳,看她的眼神直接呲出了火。 “对不起啊薛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她耷拉着眉眼,颇为愧疚。 桌上的纸人公子连忙晃着身子摇头:“不是姑娘的错,宝珠心绪敏感容易激动,而且要怪也该怪我……是我一时不慎,着了邪物的道儿,惹来这么一桩祸事。” 多愁善感的薛公子忧伤叹气,薄薄的纸片身子立在那儿,像个缩小版的皮影人儿。 少女原本托着脸盘,听完之后立马眨着浑圆的杏眼安慰:“这怎么能怪薛公子!是那些邪物生性狡猾,作恶多端才对!若是捉到它们,定要把它们统统消灭,再也翻不了身!” 她义愤填膺,抚掌拍桌,涨红的小脸都透着艳艳的绯红,仿佛与邪魔杂碎势不两立的正道少女,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璀璨的神光,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旁端坐的冷楚音都忍不住掀起寡淡的眉眼看过去,平日里大大咧咧只会撒娇抱怨的娇小姐,有时候却又意外的语出惊人。 实在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说完主角台词的绵绵很是过瘾,感觉腰杆都直了不少,谁知下一秒,煞风景的话陡然响起:“哦,小姐如何让它们翻不了身?用你的大嗓门吗?”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懒懒勾唇,冷白的面靥残留着尚未消散的杀气,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从他的衣角飘出。 他两条长腿交叠,黑色靴筒绣着张牙舞爪的麒麟兽,翘起的靴尖正好勾在她裙子底下,一下一下地晃。 这厮,不知从哪招来的一身腥,居然还敢碰她? 绵绵气哼哼伸脚给他蹬了回去,接着瞪起了眼珠子:“大嗓门?你说谁呢?” “还能说谁?小姐这般有自知之明,怎么不知道是在说你呢?” 戏谑的嗓音,绵绵噎气,小脸一绷,眨动浑圆的水杏眸阴阳怪气:“你有本事,不还是什么都没抓到?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被戳到痛脚的谢妄一顿,接着冷冷讥讽:“哼,那是它跑得快,否则,定然逃不出我的手心。” 冷冽的眼神弥漫杀气,还有一丝被惹恼的不悦。 绵绵觉得这人心理有问题,要不然,怎么就专门见缝插针地逮着自己说风凉话呢? 哼,她才不去理他呢。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29节 把头一扭,立马化身柔弱无辜的小白花,甜甜地冲人笑:“君遥哥哥,冷公子,你们这两日,可有发现那邪物的踪迹?” 沈君遥摇头叹气:“金陵城内大大小小的寺观我们都去过,只抓到几个血魔的分身,至于它的踪迹……并没有追到。” 年轻的仙君说到此处,眼里露出些许愁绪,而面目寡淡,作男子装扮的冷楚音则垂着眼睫,不知是在想什么。 她皮肤冷白而又细腻,这么近的距离连脸上的毛孔都看不到,清冷出尘得仿佛画里的女菩萨,普度众生的好看。 而那清冷寡淡的眼皮之上,则缀着一颗很不起眼的青色斑痕,花瓣大小,点在眉梢儿,不知道的大概以为那是什么胎记之类的。 但读过原著的虞绵绵恍惚记得,那好像是神宫特有的易容之术…… 原著里,血滴子不止是十年前作乱的邪祟那般简单,还与神宫的某桩禁忌秘闻有关,女主此番乔装出宫,一为历练,二来就是要将此邪祟捉回神宫复命。 只是血魔阴险狡诈,极擅隐藏,又有蛊惑人心的buff在,给男女主添了不少麻烦,就连谢妄这死而复生的魔头都吃了大亏,更别提虞绾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了。 想到之后可能要吃的苦,作的妖,绵绵顿时把脸一歪,蔫蔫儿道:“这可怎么办?薛宝珠晕了,其他的线索也没有,难不成只能这么守株待兔了吗……可都这么些天了,那血滴子怕不是已经跑了吧?” 嘟嘟囔囔的话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气,惹得沈君遥轻笑出声:“放心,它跑不了。” “哦?为什么?” 男子拢着衣袖,手指徐徐敲打,声音清润极是悦耳:“它的修为还没有恢复,不敢跟我们硬碰硬,否则,当年祸乱修真界的大魔,怎会惧怕我们几个?不过,以防万一,这个给你。” 说完垂眸,将一道金符递与她:“此乃惊雷符,威力巨大,给你防身用,不过,不到关键时候,切莫拿出来,以免误伤。” 他语气平淡,笑语温柔,而虞绵绵则立马瞪起了眼珠子。 惊雷符?就是设定中能引动九天雷鸣将半个山头炸穿的惊雷符?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手指呐! 她激动得两眼放光,犹如得了复活马甲,嘴角都要咧开了:“放心吧君遥哥哥,我定会好生保管,不会误伤旁人的!” 那欢天喜地的灿烂模样儿,仿佛下一刻就要高兴地跳起来扑到人怀里去,看人的眼神都要化出水了。 谢妄冷眼看着,无声攥紧手指,眸中浮现不屑的冷笑。 哼,区区符纸便兴奋成这样,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吗?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现黑化值71!” * 树影婆娑,颜色粉嫩的花瓣被风吹起,没一会儿便吹落在身后的草丛里。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后,被茂盛枝叶遮挡的屋檐底下露出两颗鬼鬼祟祟的脑袋,稚嫩的脸蛋,发髻上结着黄绦,衣衫是光鲜的锦缎,正是去岁刚入薛府的两个小丫鬟。 其中一个怯懦道:“茹月姐姐,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名叫茹月的丫鬟压低声音道:“听到了一些,他们说,小姐中邪晕倒了,还有那作祟的邪物很是厉害……” “什么?府里的邪物还没有抓到吗?”惶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胆怯,小丫鬟扯着袖子,害怕完又颓然地白着脸,“那怎么办?公子昏迷不醒,连小姐都中邪了,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茹月姐姐,要不然,我们也逃吧?” 因着府里接连的闹邪祟,家主又昏迷不醒,不少丫鬟小厮趁着无人管事,暗地里偷偷拎着包袱溜走了。 茹月犹豫:“这……” 话没说完,身后的房门被人陡然用力推开,凌厉的眼神从上而下地扫视过来,犹如捉住耗子的猫,气势逼人。 “好啊,我当是谁如此大胆,原来是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不好好伺候小姐,竟然还在背后说闲话!我看你们是皮紧了,欠打是不是?!” 怒气冲冲的模样,当即把胆小的丫鬟吓了一跳,她红着脸辩解:“倚翠姐姐,我们没有……” “还说没有!亏小姐平日那般宽待你们,你们就是这般回报的?” 话说完,一个巴掌响亮亮地甩上去,直把那张白皙小脸扇得红肿不堪,嘴角都破了。 被打的小丫鬟一懵,接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一旁的茹月豁然起身,如同护崽的母鸡:“小姐都没打骂过我们,你凭什么打人!” 说完,立马扑上去撕扯她的头发。 “啊呀!你这贱蹄子!”两人扭打在一块儿,一边骂一边挠对方的脸,倚翠虽势单力薄,但颐指气使惯了,加上体格结实招式凶狠,没两下就将厉害的那个制服,另一个则被她一脚蹬在地上。 “小贱蹄子,要造反了!来人!” 跌在地上的丫鬟见状,立马扑过来求饶:“倚翠姐姐,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没有别的心思!” 倚翠冷冷一笑:“这话,还是等小姐醒了,到她面前去说吧,来呀!把她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关进柴房,小姐若不醒,不准放她们出来!” * 空旷寂静的院落里,黑色衣袍沙沙扫过草丛,少年笔直的身影绕过了流水环绕的假山石,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琉璃般的眼眸泛着冷,仿佛压着什么烦躁的情绪,目光触到不远处悬挂的铜铃时,毫不犹豫一掌轰碎。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现黑化值72!” 正盯着符纸笑得合不拢嘴的虞绵绵:“……”呔!这厮怎么又偷偷黑化了呢? 她赶紧把符纸揣好,提着裙子追上去:“喂,你等等我啊,走这么快干什么?” 少年一语不发,挺直的脊背犹如一柄闪烁寒光的利剑,光靠气息就能冻死个人,关键他不理人也就罢了,还拿旁的东西来撒气,一路走过,满院子的铃铛都被他毁了个七七八八,那可是专门用来示警的法器! “喂,你又发什么疯?被人看见怎么办?” 少女紧张的声音响起,谢妄转身停住,眼神看过来,却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乌黑瞳仁儿浸着沉沉晦光,不笑的眼睛恍若妖瞳,直勾勾的,好像要勾人魂魄,吓得绵绵赶紧使劲眨巴眼。 不料这人道:“我都不怕,小姐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我是怕麻烦!”少女仰着娇憨小脸瞪他,说完,赶紧看向四周,发现无人之后扯着他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往房间里拽。 此时天光黯淡,流动的霞影融着被打碎的微光轻洒在寂静屋脊上。 半掩的窗内人影晃动,鎏金鹤纹香炉里燃着朦胧的茉莉香,丝丝缕缕的烟雾环绕在人鼻间,却依旧掩盖不住近在咫尺的脂粉气。 太近了…… 谢妄瞳孔缩紧,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房门随着衣角的抽离骤然合紧,笼罩在人脸上的光亮也转眼黯淡。 阴影中,犹如蝶翼的眼睫缓缓垂下,语气生冷道:“你拉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察觉他有意的疏离,绵绵很是无奈:“我是看你不高兴,特意过来哄你哪。” 少女仰着雪白的颈,一双水杏眼溜圆,呆萌中透着一丝软绵绵的关切和讨好。 只是……哄他? 冷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嗤笑:“小姐怕不是吃错药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嘶,这话呛的,跟个炮仗似的。 绵绵也不搭他的话,她努努嘴,从袖子里扒拉出一个荷包,娇憨道:“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有助眠的香丸,茉莉花味,可以掩盖气息,助人安眠,是我最喜欢的,如今……就送给你吧。” 说完,忍痛割爱般迅速塞进他手里。 只见荷包粉嫩,小巧玲珑,还用金线串成紧密的针脚绣了一只兔子,兔子的短尾巴对着他,模样有些蠢。 谢妄的表情一言难尽,半晌吐出一句:“这是你绣的?怎的如此难看?” 少女状似脸红地咳了一声:“哎呀,你且将就着吧。”飞速说完,又一脸正色,“对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那血魔狡猾,你一个人怕不是它的对手,这几日可千万不要……” “谁说我不是它的对手?”谢妄攥紧了手里的荷包穗子,冷冷抬眸,显然是被激起了好胜心,眯着眼睛来瞪她。 少女无辜仰脸:“在玄天观的时候,你可是拉着我就跑的,难道你忘了吗?” 谢妄额筋鼓起:“那我也不是在怕它,我是……” 冷薄的嘴唇张开,复又紧紧抿住,浓密的眼帘阖动,像是将什么情绪狠狠压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戏谑。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般,小姐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单凭一张符纸,可护不住你。” 好心提醒却被冷嘲热讽一番的虞绵绵:“……”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哈啊……” 天色昏暗, 屋内烛火未点,粉色纱帐内,刚刚清醒不久的人影虚弱歪坐在那里喘息, 一头青丝披散不说,苍白的脸颊更是透着说不出的病态和疲倦。 可她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 梦里那些可怖的面孔便格外阴森地扑向她。 “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是个灾星, 是个妖孽!” “不是我……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 你勾结邪物,谋害我薛家!” “孽障!还我儿的命来——” 想到方才噩梦中攀过来的苍老双手和向她索命的恶鬼脸, 薛宝珠不由一阵心悸, 她颤抖地阖紧眼帘,攥着手腕上的佛珠子, 默念了句禅语, 方才勉强镇定了心绪。 接着, 汗湿的脸颊看向帘外,模糊的人影晃动, 她下意识开口叫了句:“刘妈妈……”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贴身丫鬟倚翠垂着脑袋上前:“小姐忘了, 刘妈妈前两日告假,这会儿不在府里,您有什么吩咐就跟我说罢。” “告假?难怪……这两日总不见她。”薛宝珠低叹, 病秧秧的小脸难掩落寞。 可怜的薛二小姐, 从小孤苦,如今想要找个老奴寻求安慰, 却寻了个空。 无奈之下,只能问起了平日里在跟前逗乐的两个小丫鬟:“怎么不见茹月和剪秋, 她们两个去哪了?” 倚翠抿着嘴唇不说话,而薛宝珠却还张着苍白唇瓣喃喃自语:“这两日府里不安生,她们又爱胡闹乱走,万一冲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倚翠,你快去让人把她们寻回来,让她们蹲在暖香阁哪也不许去。” 一番话说完,跟前埋首的人却没有动静,薛宝珠这才察觉到不对:“倚翠?你怎么了?” 倚翠立在榻前的身子绷直,嘴唇抿得死紧,抬首时的眼眸被照得发亮,原本细腻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出现一道红色抓痕。 她红着眼睛,本不欲开口,可最终还是气不过,梗着脖子道:“小姐恕罪,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叫我捉了,现在就关在柴房里!” “什么?” * “放我们出去!倚翠姐姐,我们错了!”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不甘的喊叫,黑漆漆的窗格被木条封住,门外一把青铜大锁泛着冷冷寒光,而锁在里面的人则瑟瑟发抖。 “别叫了,再叫她也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茹月冷着脸,胸口起伏不定,方才跟人一阵不要命的撕扯,头发都给生生扯下一截,额头也被指甲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上去很是骇人。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0节 剪秋泪眼朦胧地啜泣:“茹月姐姐……你没事吧?” “你看我这样,像没事吗?”茹月没好气,眼神冷冷瞪过来,“不过,她也没比我好多少,哼,平日里仗着小姐的宠爱和放纵,她没少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话音落地,剪秋吓得一个激灵:“小声点,不可妄议小姐啊。” “小姐?咱们的小姐病魔缠身,如今更是连邪祟都招来了,张嬷嬷说的对,她或许……就是个灾星。” “灾星”两字落地,门外陡然响起轻微的脆响。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好歹也是我们的小姐!”剪秋睁大眼,有些害怕又有些震惊。 茹月冷冷一笑,稚嫩的脸庞褪去天真,残忍说道:“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你不是说想要离开这儿吗,好,待会儿咱们就把锁给撬开,趁着天黑偷偷溜走,再也不回来。” 这话说完,哐啷一声门被推开。 “谁?”两人吓得一哆嗦,转头,见逆光处站着一道惨白的人影,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薛宝珠。 她眼睛布满红血丝,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孱弱的身影摇摇欲坠,像个失魂的躯壳,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瞬间,两个丫鬟脸上血色全无:“小姐?” “别叫我小姐。”黑暗不知不觉爬上她的裙角,睫毛簌簌,嘴唇咬得死紧,开口时便染上了泣血般的哽咽和颤抖,“我不是你们的小姐……” * 月色寒凉,星芒点点。 烛火轻颤的暖香阁里传来压抑的声音,红粉纱帐内,满头青丝散乱铺在床头,饱受刺激的薛二小姐正红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啜泣。 那瘦削的脊背侧倚支棱,单薄得如同一片飘零的枯叶,连声音都是哽咽无力,虚弱不堪。 看着桌上渐渐凉透的饭菜,和哭到快要噎过气去的人儿,贴身丫鬟倚翠轻脚上前,揪心道:“小姐,您就吃一口吧!您就算伤心,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呐!” “……我不吃,你拿回去!”薛宝珠哽咽说道,沙哑的话音落地,一串透明的眼泪珠子无声地顺着脸颊砸下,看得人好不心疼。 倚翠慌张道:“小姐,您千万不要听她们的胡话,在我眼里,您就是我们的小姐!” 闻言,薛宝珠布满泪痕的脸颊瞬间咧出一道苍白的笑:“小姐?我算什么小姐?”她心口如同撕扯一般,空荡荡血淋淋,一阵阵的冷风下刀子一样往里灌。 这么些年,她困在这高墙院落里,穿着锦衣华服,绫罗绸缎,光鲜亮丽得堪比高门贵女,惹得多少人平白艳羡,可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她的爱意不能说出口,恨意不能表露,只能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地当个受宠的二小姐,就连有点资历的老奴都对她百般冷眼,恶毒咒骂。 如今,连身旁信任的丫鬟都不把她当回事了。 这样的她,算哪门子的小姐?她不过是个替代品,是个冒牌货罢了! 早知如此……她宁愿不入薛府! 不甘和痛苦扭曲着变成了两条火蛇,几乎要把胸口灼裂,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与此同时,窗边的烛火猛烈摇晃起来。 纸窗被吹开一条缝儿,惹得窗棂大动,发出“砰砰”的响声,撞得窗边的鸟笼不住乱晃。 “啾啾!”蔫哒哒趴在那儿的白毛鹦鹉受到惊吓,黑色眼珠儿滚动,不安地挥着翅膀使劲扑腾,待把笼门哐啷撞开,立马便飞了出去。 倚翠惊慌大喊:“雪奴!小姐,雪奴飞走了!” 不同寻常的动静儿,好似妖风作怪,可歪在床榻上的薛小姐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瓷人儿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下一刻,殷红血泪从那双凄冷的眸中流出,落在衣袖下的佛珠上时,瞬间爆出强烈刺眼的灼热白光,白光将整个房间淹没,犹如置身白昼,好一会儿都睁不开眼睛。 待光芒散去,烛火平息之后,那端坐的人影才沙哑开口:“倚翠,不要大惊小怪,雪奴跑了就跑了,反正这里对它来说,只是牢笼,你且过来……” 薛宝珠在一片眩晕中起身,她哭够了,只觉身子虚弱且沉重,伸出手去想叫人搀扶,却不想眼前的丫鬟非但没有上前,反而一脸惊恐地倒退。 “倚翠?”她虚弱地冲她伸手,可谁知却摸了个空。 “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不是我家小姐,你是妖、是妖怪!” 妖怪? “倚翠,你在说什么?”薛宝珠面露疑惑,踉跄上前。 而眼前发抖的人影却立马仓皇转身,恐惧的表情,仿佛在躲避什么妖魔鬼怪。 房门被风吹得咯吱响,薛宝珠的心也猛然往下坠,一股冷意爬上脚底。 下一刻,她把目光凝在了伸出的那只手上—— 原本光滑细嫩的皮肤,赫然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筋络,那鲜明的纹路如同枯死的树皮上的瘢痕,又像是某种诅咒突然长进她的身体,极其的不详而又丑陋。 薛宝珠控制自己的颤抖的手,慢吞吞地走到了梳妆的铜镜前,荔色罗衣从她肩头滑落,起伏的胸口下心跳如鼓。 她的动作小心而僵硬,苍白脸颊布满密密的冷汗,像个小心翼翼刚会走路的木偶人,轻轻地拿起铜镜,胳膊绷直举在半空。 “没事,都是幻觉,都是幻觉……”她喃喃自语,嘴唇抖动着安慰自己,可当她的眼睛看到铜镜中的那张脸时,表情终于崩裂,再也不受控制地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 主角团闻声匆匆赶到时,暖香阁里早已经空空荡荡,香炉里丝丝缕缕的烟雾散尽,鹤型灯台上烛泪流干,滴答滴答,落在冷寂的地面上,很是凄凉。 而原本立在妆台上的那面铜镜早已被人摔得粉碎,四分五裂在虞绵绵脚下,映得那张圆润小脸都惨遭变形,她吃惊嘀咕:“这、这里是遭邪祟了吗?” 她默默地退到了谢妄身后,抓紧他的袖子不撒手。 谢妄白了她一眼,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冷冷道:“确实有异样。”说完,将门上破碎的符纸一把扯下,“符咒碎成这样,看来此处是糟了大魔,可惜,来晚了一步,没能将它抓住。” 他幽幽说着,语气颇为失落,好似在意的只有那作祟之物,对于房间里消失的薛二小姐却是一点都不关心。 一身白衣的沈君遥面色凝重,转头见四下无人,立马拂袖,看向门外瑟瑟发抖的人影沉声追问:“你家小姐人在何处?” 先前颇有胆气的丫鬟,如今却吓得魂不附体,面色苍白:“我、我不知道……小、小姐她突然变成了妖物,我一时害怕,便躲了起来……” 此话音落下,附身纸人的薛珩立马急哄哄变作了亡魂:“妖物?什么妖物,你说清楚!” 可惜,他魂魄之身,普通凡人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沈君遥上前一步,将他拦下,代为询问:“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倚翠仰头,眼中隐隐有泪光,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交代了:“就是这样,小姐原本好端端的,可一转头就变成了那般古怪模样……” 冷楚音泠泠抬起眼皮:“如何古怪?” “就、就是浑身长满可怖的黑咒,我、我也说不清,我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 小丫鬟吓傻了,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但听到黑色咒痕,两人的面色便有些难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躲在神像底下的邪物。 血滴子。 连披着艳丽皮囊事不关己的某人听完也敛了嘴角,沉冷的眼波如同晕开的墨汁,格外阴沉,阴沉之中还掺杂着一丝明显的厌恶。 这表情,跟之前在神殿里看到那四眼木雕的时候一个样儿。 绵绵心里不禁升起疑惑,心想,他不会跟那玩意儿有仇吧? “不……不对,”倚翠说完,逐渐冷静下来:“小姐身戴佛珠,吃斋念佛,不可能是妖物……定然、定然是撞邪了!几位仙君,你们快去救我家小姐!” 邪祟出世,十年前的噩梦仿佛再次笼罩在人头顶。 紧闭的房门内,原本失去呼吸静静躺在榻上的男子骤然睁开眼睛,他面色惨白,突然的魂魄归位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艰难地站了起来。 柔柔月光洒在门口,将门外之人的面容映得分明:“薛公子,你魂魄不稳,还是暂在府内修养为好,寻人之事就交给我们。” 薛珩摇头,坚持道:“不必劝我,我随你们一同去诛杀魔物。” 说罢,将挂在墙上的那把蒙尘的长剑取下,大步流星地踏出房门。 “叮!任务进度提醒!【还魂】副本进度50%,后续剧情已解锁,任务对象更新中……” “叮!请在不崩坏角色的情况下,找到真正的薛府小姐【薛灵儿】,并完成剧情推动,任务已发布,请宿主及时查收,再接再厉!” 听到熟悉的电子音,虞绵绵两眼一抹黑,随即露出打工人特有的苦笑和惆怅。 她就知道,剧情没这么简单,狗血的真假千金梗,可真是永不过时哪。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夜幕已深, 群山静伏。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黑暗中漫出来,不住地缠人的眼,四周林木高耸, 如同披着黑甲的武士,以出奇诡异的姿势乌压压遮蔽前路。 头顶的猫头鹰立在树梢儿,转动着不详的圆眼睛, 发出“咕咕”的叫声, 陡然挥翅掠过来, 立马将躲在草丛里慌慌张张的人影吓了一跳。 “啊呀!别过来!别过来!”那人影蜷缩着,格外的瘦弱, 一张大氅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惶恐瑟缩的眼珠儿。 正是从薛府慌不择路跑出来的薛二小姐。 她张牙舞爪地尖叫,把头顶的鸟给挥开, 接着克制着满心的恐惧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泛着粼粼波光的河边。 “嗬……呜……”她一边喘息, 一边惊恐流泪, 原本干净的裙摆早已染上脏污,手心还有些许被擦破的血迹。 那些会飞的畜生就是闻着这股血腥味追来的。 薛宝珠屏着呼吸将受伤的手按进了水里,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 河面盈满月辉, 银子般的光泽柔柔荡开,同样映出的还有那张犹如受了诅咒般丑陋而又扭曲的面庞。 “啊!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她抬手将水面的人影儿打散, 激动得立刻抓着胸口一阵猛咳。 可水中的倒影散开之后没过多久又重新聚合, 黢黑的咒痕从她的嘴角蔓延至耳后根,故意作对般, 用那张丑陋的脸咧嘴冲她笑。 薛宝珠瞬间崩溃地跌在地上:“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一声尖叫后, 整个人便栽进了草丛里。 第二天一早,众人循着踪迹来到河边时,只发现落在草丛里染上泥垢的绣花鞋和满地凌乱的脚印。 “这是宝珠的鞋。”薛珩嘴唇颤抖,本就紧张的面容更添焦灼,“怎么办?宝珠生来体弱,如今又被邪物掳走,怕是,怕是……” 他惶惶然,挺拔的脊背一瞬间颓然地塌下来,嘴唇也惨白干裂,像是陷入痛苦的旋涡中,失魂落魄地只剩一副躯壳儿。 看着如此模样的人,绵绵很是忧伤地叹了口气,要说这薛珩也实在太命苦了,十年前因邪祟作乱失去了双亲,唯一的妹妹也失踪不见,如今就连那个相依为命的病秧子小姐薛宝珠都不知下落,妥妥的倒霉人设无疑了。 ……只是,他以为这是命运捉弄,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某个狗血作者笔下的剧情而已,而他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 实在是惨哪。 多愁善感的少女喘了口气,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她扭头,化身小白花娇滴滴地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宝珠小姐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是么。”面容苍白的男子笑得有些无力,好似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缠绵病榻的高门小姐,若是真的被邪物掳走,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眼神悲恸,俨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1节 绵绵一本正经道:“薛公子你相信我,二小姐定然安然无恙,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她本意是在安慰人,可语气实在过于笃定,走在前面的谢妄不由回头看她,冷翘的睫毛投落阴影:“你怎么这般肯定她会没事?” 哼,她当然知道,原著里的薛宝珠不仅活了下来,还跟随主角一同去了神宫,成了仙门子弟,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然性情大变…… 心中闪念完,嘴上却装傻:“我就是猜的嘛,她生来有佛珠庇佑,十年前能在邪祟作乱中逃脱,这次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哦,是吗,谁跟你说佛珠只能做庇护之用?” 某人抬脚靠近,冷白的脸孔一点瑕疵都没有,幽幽的瞳孔压下,像石窟里妖冶堕落的邪神,蛊惑般的声音荡在耳边:“佛珠随身,也有可能是镇压什么厉害的东西。” “厉害的东西……那是什么?” 少女下意识皱眉思索,却不想额头被带着凉意的手指戳了下。 “我怎么知道,骗你也信。”某人敛了眸子,一瞬间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看她的眼神满是戏谑,仿佛被她呆愣的表情取悦到了。 绵绵眼睛睁圆了,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被耍了。 好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故意吓唬人玩呢! “谢妄,你给我站住!” * 破败的茅草屋里炉水滚沸,咕噜噜冒出滚烫白雾,干柴堆旁两只红冠鸡正昂首阔步地走在院落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驱鬼般的响亮啼鸣。 简陋不堪的床榻上,昏迷已久的少女发出惊慌的呓语。 “呼……嗬……不要,我不是怪物,呜啊!” 她拽着衣襟不住喘息,仿佛溺水的人挣扎着爬出水面,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不说,瞳孔也失魂般的空洞,当她逐渐恢复清明,经历的种种惊慌,恐惧,也随之袭上心头。 而那一切都是真的。 看到手臂上依然存在的丑陋诅咒,薛宝珠痛苦得脸都要扭曲了,细瘦的五指掐住胳膊,狠狠地划出几道血痕。 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掉落,顺着脸颊落在花色黯淡质地粗糙的棉布上,没一会儿便湿成了一团。 而正在她伤心落泪时,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女孩儿秀气的脸蛋被晒得微微发亮,朴素中透着木讷,像朵白色的影子,忐忑拘谨:“……薛小姐,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宝珠赫然睁大眼眸,淋漓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震惊:“程妙春?怎么是你?!” 门口的女孩儿忐忑地往前走了几步,温吞地解释:“我在河边发现有人晕倒,没想到是小姐你,所以才把你带回来……” 少女澄澈的眼眸闪烁,看她的眼神带着同情和无措。 而命途多舛的薛二小姐则一瞬间脸色苍白,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本就凄惨的内心,再次蒙上屈辱的阴影。 “谁让你救我了?你以为你是谁?!”她仰着布满黑色咒痕的脸,声音尖利而又刺耳,如愿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露出窘迫之色后,又冷冷地笑了起来,“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是吧!” “我、我没想要什么好处……” “谁会信你!你就是个骗子,少在这儿骗我!我不想看到你!” 尖酸的辱骂和敌视,让不善言辞的少女憋得脸蛋通红,黝黑的面容很快便染上一团红晕。 似乎是觉得难堪,不再试图跟过于激动的人争辩,而是慢吞吞地转身:“小姐既然不想待在这儿,那我这便去叫人,把你送回薛府。” 岂料话音落地,原本百般嫌弃的人骤然变色,惊恐万分地爬起来:“你站住!不许去!!” 女孩儿埋头:“小姐待在我这儿,我不好跟薛府交代,您莫要任性。” “那也不行!我这副样子,不能被他们看到,你想让我被当成妖怪捉走吗?!” 声嘶力竭的泣音,虚弱中透出几分刺骨的恐惧,红肿的眼睛洇出泪水,鲜红的颜色,落在布满黑色咒痕的脸上,仿佛延伸出一道道裂痕,随时都要碎掉。 “小姐。”脾气和软的女孩儿叹气,蹲下身来静静地与她对视,语气轻柔得像对待破碎的娃娃,“没有人会把您当妖怪的。” “不,你懂什么?”落魄狼狈的病娇小姐压根听不进去,湿润的眸中映出讥讽的冷意,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被她们赶出来的,所以……不许声张,这几日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 清晨竹林地,寂寂的草叶儿沾染河水的咸湿气,一直延伸到岸边,头顶日头高悬,璀璨的阳光洒落在平静无波的河面上,映出一丛丛游动的鬼影。 岸上疲惫颓靡的少女却毫无察觉,她埋头垂颈,拖着早已绵软的两条腿气喘吁吁地往前走。 娇嫩的脸颊红艳艳,如同熟透的蜜果,汗湿的皮肤散发出好闻的茉莉香,惹得阴暗中的邪祟蠢蠢欲动。 “好香……仙门弟子纯洁之体,吃了她,定然修为大涨!嘻嘻嘻嘻!” 阴暗中垂涎的私语,听得面容冷峻的少年表情阴沉如水。 一群杂碎,甩都甩不掉。 “好累,这样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 “喂,你怎么站在那儿不说话?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天真无邪的少女,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被多少妖魔给盯上,说完,竟然格外心大地一屁股坐在了草丛里,任由颜色艳丽的裙摆皱皱巴巴地扫在地上,哪还有半分的矜持和仪态。 不,这种东西,她何时有过。 谢妄漫不经心地挑着眼皮,目光幽幽地看向她:“小姐还是别坐在那儿得好。” “怎么啦?我走不动了,一根脚指头都动不了……” 少女的声音软绵绵,满脸的娇气,只是没想到话说完,“嘭”的一声银灿灿的水花在耳边炸响,水花溅起三丈高,蹦溅出无数透明水珠,滴落在眼皮和脖颈,激起一片沁人的凉意。 朦胧之中,一股刺人的阴寒从脚底爬起。 “啊呀!水、水里有东西!”方才萎靡不振犹如一滩软泥的少女惊叫着跳起来,如同受惊的雏鸟一把圈住了少年的脖子。 “知道,别喊。”谢妄冷冷将她挡在身后。 冰冷的寒气涌动,脚下的草丛刮起旋风,少年纯黑的衣角翻飞,一丝猩红自眼尾滑过,抬手一挥,无数黑雾便幻化成绷紧的弓弦,齐刷刷扎进水里,瞬间将黑影扎了个透心凉。 只是水花溅起无数,不小心落在少女的眼睛里,惹来一声恼人而又娇憨的埋怨:“啊呀!你小心点哪,都溅到我啦!” “哦,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某人话音轻碾,丝毫听不出抱歉的意思,额发遮盖住的幽冷瞳孔弯成月牙般的弧度,笑起来很是纯洁无害。 可这蛊惑人心的壳子底下,却是货真价实冷酷无情的魔物,一路走来,这厮就没收过手,招式凌厉气势凶狠,差点把整个河面都给炸翻,仿佛不是在诛杀魔物,而是在单纯泄愤。 虞绵绵心生不满,她先是把打湿的脸蹭在他袖子上,使劲擦了擦,接着板着脸提醒道:“君遥哥哥是要分头找人,不是让你逮着这些杂碎泄愤,你到底知不知道?” “哦,那又怎样?”某人丝毫不以为意,轻挑眼皮表情随意,“一边找人,一边揪出血滴子,岂不正好?” 绵绵觉得这人是张狂惯了,不知道“谨慎”俩字儿怎么写。 她哼唧着,随手抓了把草叶丢过去:“你就别说大话了,就凭你一个人,能捉到血滴子吗?它可是厉害得很哪!” 少女眼珠子轱辘乱转,语气别提有多夸张。 谢妄听得表情略沉,幽冷的瞳仁泛着冷调,直勾勾地渗出冷笑:“我当然会把它抓住,小姐不信我?” “我可没说不信你,只是……”嫣红唇瓣张合,衬得少女的皮肤新雪般白,发梢的水盈盈滴落,一圈一圈泛起波纹,水杏色的眸子直勾勾望过来,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的倒影。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忌惮它,难不成是上辈子在它手里栽过跟头吗?” 疑惑的声腔,带着天真的娇憨气,听到谢妄的耳朵里却猛地一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满是蜿蜒裂痕的脸。 血色重瞳,扭曲的面容,还有凄嚎和惨叫,漫天火光似乎要把天际染红…… 悬在头顶的声音重重劈下:“无知蠢物,你还不认命吗?” 骤然回神,谢妄嘴唇绷紧,冷冷地挺着脊背:“这关你什么事?小姐与其好奇我的事,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修为,连剑都提不动,只会拿着别人的符纸装腔作势狐假虎威吗?” 狐假虎威? 绵绵气结,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使劲地把话撅回去:“你懂什么?剑术非我所长,这几日我可一直在研究符纸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的小命!” “哦,是吗。”微风簌簌,吹动少年单薄的衣衫,连笑容都挂着不屑和讥讽,“可惜,小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两人没心没肺地拌嘴, 谁也不让谁,活似幼稚了好几岁。 绵绵气得小脸涨红,差点就要吹胡子瞪眼了, 这厮,骨子里张狂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难怪要栽大跟头! 算了, 她才不会浪费时间跟他计较呐。 手握剧本的虞绵绵表示大度, 把头一扭,偃旗息鼓。 这时, 身后陡然传来异样声响, 五感敏锐的少年立刻凛神,身姿笔直犹如利剑, 眼神实质般射向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 窸窣, 窸窣。 树梢不断颤动, 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逼近。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快,紧张的气氛也被点燃, 噗通不休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虞绵绵屏着呼吸,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原著里的血滴子阴险狡诈, 不止男女主,连谢妄这魔头也惨遭暗算,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该不会…… 胡思乱想之际, 一道白影猝不及防地从身后的幽深密林中俯冲而来,“扑棱棱”夹杂着沙哑的叫声, 东倒西歪胡乱撞了一通,差点啄了绵绵的脑袋! ——竟然是那不知死活的白毛鹦鹉! 因为上次被啄的经历, 绵绵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第一反应便是抱着脑袋赶紧躲。 慌张害怕的模样,哪还有先前的气焰? 谢妄倒是没有趁机嘲笑,而是眼尾一横,迅速伸手将之擒住,手里的猎物挣扎,白色的翅羽呼啦啦掉了一地。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却漫不经心,漆黑的眼眸盯着那只鸟,仿佛在看一只死物:“蠢东西,三番两次地往这儿冲撞,不想活了吗?” 白毛鹦鹉被掐住命脉,发出一声细细的哀鸣,支棱的翅膀抖动一下,又立刻耷拉下来,仿佛随时都要断气。 绵绵见状,立马阻止他作恶:“等等!这是薛宝珠的鸟儿,我们跟着它,兴许就能就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她自觉这是个好办法,可惜眼前人却不为所动地站在那儿,潋滟双眸慵懒眯起,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勾起唇角道:“想要找线索,何必那么麻烦。” 话音落地,幽黑的瞳孔亮起一圈猩红,少年艳丽的脸孔镀了一层朦胧的神韵,周围的空气凝固,原本拼命挣扎的白毛鹦鹉渐渐僵住,轱辘转动的鸟眼放大,似乎被奇怪的力量给摄住。 “这是……”熟悉的感觉,绵绵睫毛颤动,他又动用起了邪术! 只是喝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冰凉的指骨便骤然覆上她的手。 皮肤相贴的瞬间,一股电流猛地窜过四肢百骸,颤栗的感觉,仿佛再次被那股邪恶的力量所操纵。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2节 可这显然不是什么魅惑之术,因为下一刻,她的意识便被一团白光所淹没。 “花神祭祀!闲人退让!” 朱雀街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身穿赤金长袍的侍者一声吆喝,鸣锣开道。 霎时鞭炮齐响,锣鼓喧天,头顶飘扬的红绸在众人脸上映出洋洋的喜色,鸾鸟盘旋于空,洒下漫天花雨。 一年一度的花朝节,祭神祈福,奏乐歌舞,极是热闹,满金陵的妇孺都翘首以盼。 她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凑着脑袋议论:“听说了吗,今年的花朝节扮演花神的不是王家的娘子了!” “哦,那是谁?” 另一旁的妇人“咦”了声,涂着口脂的红唇极是丰满,开口张阖道:“这你都不知道!今年的‘花神’可是薛府的千金灵儿小姐!” “啊?原来是她!上次给咱们施粥的时候我见过,那可真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花神’呐!” “是啊,不止人长得标致,心地也极是良善!今年她扮演花神,定能给咱们带来祥瑞!” 众人满心赞叹,没一会儿,高大华美的金鸾仪驾在滚滚车轮声中缓缓而来。 那车辇巨大,其上花树摇曳,纷纷而落,其下掩映着一道纤细白皙的人影,头戴花冠,身穿流月般皎洁的裙纱,香珠玛瑙玉串坠在四周的流苏帘子上,随着轻轻的晃动,发出叮当脆响。 让想要一饱眼福的人当即看直了眼。 “喂,刚才跟你说的记住了吗?” 喧嚣的人群后面,几个表情凶恶的小乞丐围着同样穿着破烂的女孩,压低声音威胁。 女孩脏污的小脸埋着,睫毛颤了颤,点点头。 面前的恶童看她呆呆的,很是不好惹地扯她的头发:“你给我机灵点!待会儿金辇过来,就给我上前捡‘红雨’,捡完之后回来给我,若是敢私吞或者偷懒,我就打死你!听到没有?” 女孩儿被扯痛,赶紧点头:“知、知道了。” 她的声音细弱,如同蚊蝇,藏在发丝下的双眼流露些许恐惧。 说完之后,就垂着脑袋挤进了人群。 没一会儿,金辇缓缓驶过,几个扎着双髻额点朱砂的花童正在往下洒“红雨”,路过的孩童捡到,把包在外面的红纸一扒,立马看到了璀璨的亮光。 当即兴奋喊道:“是银锭!是银锭!” 往年的“红雨”皆是铜钱,今年薛老爷的爱女被选作花神,自然高兴,大手一挥,换成了银锭。 一时间,人群骚动,纷纷抢着去捡,不想竟闹出了乱子。 身材瘦削的乞丐竟直接被挤到了浩浩荡荡的车驾前,惊得马车当即停住。 驾前的护卫立马冲过来:“大胆小贼!竟敢冲撞祭祀仪仗!你是不想活了?!” 花朝节祭祀,乃是喜庆纳福的节日,讲究个虔诚和排场,不想竟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儿给搅乱了! 这可不是触霉头的大事? “来呀!给我把这小贼绑了,赶紧丢出去!别让她出现在这儿!” 女孩儿一听,立马吓得发抖:“不……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绑我……” 她匍匐在地上,卑微地哭了起来,谁知更犯众怒。 好好的祈神赐福之日,她竟然敢哭?! “快!把她扔出去!” 就在几人要动手之时,叮当声响,珠帘拨开,头戴花冠眼眸澄澈的少女在一片绚烂的天光中倾身而来,她额间贴着金钿,粉黛描摹的花神妆下是一张略显青涩的稚嫩面孔:“你们放开她。” “小姐……” 花神装扮的少女垂眼,她弯着腰将脏兮兮的女孩扶了起来。 女孩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却牢牢盯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在哪?”金尊玉贵的娇小姐,用温柔亲切的眼神看她,她坐在金碧辉煌的车辇上,万众瞩目,所在皆是喝彩,而近在咫尺的小乞丐却仿佛是鞋底的泥。 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不说话,从未有过的屈辱和阴暗涌上心头。 为什么高高在上尊贵煊赫的不是她呢?为什么她的身上只能染上脏污和痛苦? 不……她不要她的怜悯……她不要! “啪”的一声,女孩儿甩开了她的手,平尽全力往人群外跑去。 身后传来谩骂,而她只管拼命跑,拼命跑,直到跑进一间破败空荡的神祠里,才蜷缩着身子呜呜哽咽地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神经质地啃咬自己手指,直把四根手指咬得血淋淋。 她为自己的卑微痛苦挣扎的时候,眼泪随着心里的阴暗不断发酵,而她身后的影子也诡异地扭曲起来。 吱嘎,吱嘎。 女孩儿瘦小的身影开始摇晃拉长,薄如纸片一般被更为阴暗的东西牢牢占据,它扎根痛苦,吞噬欲望,没一会儿便膨胀成嘴角蜿蜒的庞然大物。 恐怖的嘴角一咧,发出嘻嘻的笑声,幽幽地在耳边回荡。 女孩瑟缩回头,吓得脸色苍白,手腕上的佛珠子陡然黯淡:“你是谁?” 黑影摇晃着,吐出森森的几个字:“嘻嘻嘻,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呐。” * 画面定格在恐怖的一张脸上,眼前逐渐灰白褪色。 寂寂河岸边,水面的咸湿气再次涌入鼻间。 意识抽离的虞绵绵指尖微微发麻,腿也有些软:“这是什么?”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眼眸恢复冷清,很是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指:“普通的歪门邪道罢了,小姐不是想知道线索吗,方才看到的便是真相。” “那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当是如此。” 十年前…… 仿佛触碰到了潘多拉的魔盒,绵绵的表情堪称惊悚。 因为如果方才看到的是真的,那么先前薛府惨遭邪祟袭击的事就不单单是意外那么简单了! 薛二小姐薛宝珠,极有可能十年前就被邪物蛊惑,她对着邪祟许愿,想要脱胎换骨,改天换命,成为高高在上薛府小姐。 于是不久之后的上香途中,薛氏夫妇双双惨死,大小姐薛灵儿更是不知所踪,唯一活下来的只有独子薛珩。 而逃亡之中的薛珩,“恰好”遇见神女祠外奄奄一息的女孩儿,满心悲痛之下把她救回了薛府,此后数年间,千娇百宠,如珠如宝地对待。 不是兄妹,俨然胜似兄妹。 可殊不知,她才是间接酿成惨祸的罪魁! 绵绵在脑子里把这些细节飞快地捋了捋,不禁感叹:好一出精彩大戏! 若不是如今身在其中,她怕是要拍手叫绝。 只是,想到一脸倒霉气的薛公子,她的心头也只剩下怜悯和恼怒了。 狗血作者,垃圾系统,这么编排剧情有意思吗! 纸片人就不是人了吗?! 仰天怒骂完,一道电流却骤然穿过脑海。 先前她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到真正的薛府小姐薛灵儿,也就是说,薛灵儿并没有死。 可她到底在哪,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却是谁也不知道。 这样大海捞针的任务,原本虞绵绵都要放弃了,可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心里却猛地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当机立断扭头:“走,我们先回薛府!”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不要, 不要看我……走开!”半昏的屋子里,少女一脸惊慌地从睡梦中惊醒,放大的瞳孔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恐惧, 好一会儿没缓过神。 只是等她仰头看向自己身在何处时,又被一股深深的痛楚所淹没。 四周茅屋破败,潮湿的地面隐隐散发寒气, 不同于薛府的奢华富贵, 身下的床榻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这两日, 她便是在这样逼仄阴暗的茅草屋里浑浑噩噩度过的。 遮掩丑陋的面容,脱去昔日柔软华贵的衣衫, 披头散发, 像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敢畏畏缩缩地苟活。 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做了多少噩梦, 辗转反侧地脑袋都要炸掉。 这一次, 更是梦到了如此荒唐的事情。 梦里的她满身脏污,乞丐一般跪在地上, 而那所谓的薛大小姐薛灵儿则像画里走出来的仙童,披着漫天花雨, 耀眼无比地俯立在自己面前。 而坐在地上的她只能蜷缩在她的影子里。 见不得光,卑微如尘。 周围是无情的嘲笑和怒骂,骂她无知冲撞, 骂她不知好歹。 薛灵儿也冲着她笑, 那笑容是温柔的刀子,刺得她鲜血淋漓, 满心绞痛,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痛哭流涕, 觉得自己卑贱极了,可心里的声音却不断冒出来:为什么站在云端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也想成为光鲜亮丽的高门小姐。 她想站上那金辇,想要嗅一嗅花香,想要抚摸那软如云轻如羽的华美衣绸,想要得到亲切和宠爱。 也许因为这是梦,自然有神灵前来助她,一切都得偿所愿…… 薛宝珠紧捏着被角,孱弱的睫毛轻轻颤抖,她回味着那个梦,总觉得过于真实,真实到让人不安。 而下一刻,梦境打碎,张嬷嬷撕心裂肺的可怕嘴脸连同那些恐怖的面孔再次阴森地扑向她。 “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你是个灾星,是个妖孽!”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3节 “勾结邪物,谋害我薛家!还我儿命来——” “不,不是的……那都是邪祟搞得鬼,不是我害的,不是!” 薛宝珠失魂落魄,颤颤地缩在那里,中邪一般胡乱抓挠自己的脸,直把布满咒痕的脸挠出丝丝血痕。 手腕上的佛珠子染了血色,反射出绿幽幽的不详的冷光。 院子里,听到动静的程妙春立马放下手中的药筐儿跑进来:“薛姑娘,你怎么了?” “不……你别碰我!别碰我!” 病弱的少女突然失控,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直把靠近的女孩儿推了个趔趄,撞在桌角,眼角划了狭长一道口子。 血珠儿沿着眉梢低落,淌在女孩儿的脸颊上,犹如一道红色的休止符。 看上去很是骇人。 “不……”薛宝珠惨然白了脸,她嘴唇哆嗦,似是回过神,“我、我不是故意的……” 敏感脆弱的少女,眼里闪过几分愧疚和惶然,薛府静养的十年间,她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何况出手伤人? 刚刚那一下,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薛姑娘,我没事的。” 好在,面容黝黑的女孩儿仰头,冲她安抚一笑,并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寄人篱下的薛二小姐听罢微微松了口气,但到底还是过意不去,她扭捏着,拖着孱弱的身体过来搀她:“我来帮你包扎吧……” 昏暗的茅草屋弥漫药香,曾经百般厌弃之人竟是唯一可以抱着取暖的。 薛二小姐忍不住皱了皱发酸的鼻子,也慢慢地放下了身段。 心想,她该对她好一点的。 想罢伸手,拨开女孩儿额头被血黏住的发丝,仔细地将眼皮上的血迹擦去。 似乎是觉得痒,程妙春不由得弯起了眼睛,澄澈的眼眸柔柔地冲她笑,波光摇晃地映出了她的影子。 披头散发,丑陋至极。 一瞬间,薛宝珠整个人颤了颤,像是被凶恶的毒牙狠狠咬住脖颈,麻痹般的恐惧霎时涌上心头。 噗通,噗通。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将女孩儿的头发完完全全地压了上去。 随即呼吸窒住—— 梦里薛灵儿的那双眼,噩梦般呈现在眼前。 * 此时,金陵城外。 “师兄,那是什么?”几个闻讯赶来的开阳宗弟子陡然发现了异样。 话音刚落,一股妖风骤然掀起,天空阴沉变暗笼罩阴翳。 紧接着,人群中爆出一声惊恐的喊叫:“不好啦!城内、城内闹鬼了!” 闹鬼? 众人仰头,只见城门不远处黑气逸散,一团团戾气化成的影子正桀桀怪叫着四处乱窜,凶光大盛,仿佛封印已久的恶鬼窟骤然失了禁锢。 薛珩大惊失色:“那个方向……是玄天观!” 几人从河边起身,迅速往回折返,刚进了城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阴森气给震惊到了。 四周的鬼影裹缠红光,无数魑魅像冬眠的虫子骤然苏醒,源源不断地从观里飞出,嗅到活人的味道,更是发出阴沉尖细的桀桀怪笑。 饶是沈君遥修为深厚,面对这么多的恶魂也不禁寒了面色。 “此处乃神佛供奉之所,怎会有这么多的恶鬼魑魅?” 薛珩托着刚刚还魂的身体,重重喘息:“仙君有所不知,玄天观未建成的时候,此地乃是一处怨气不散的乱葬岗,后来有高人指点,说要集众生供奉之力神像威严方能将其镇压,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竟还是无法驱散……” 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的话音难免有些颤抖。 下一刻,身后响起清凌凌的声音:“都这么久了,什么样的怨气化解不了?怕是这庙观里供奉的,压根不是什么神佛。” 冷楚音笼罩阴翳的睫毛下满是阴沉,头顶无数恶鬼横空,可那张寡淡清冷的面容却并不见多少紧张。 说完之后,一脚踏入。 众人凛着神色,也纷纷踏进观内。 里面早已经乱作一团,缠满戾气的恶魂不断呼啸着掠过半空,黑压压如同掠食的鹰隼,观内的人早已被这情形吓得瑟瑟发抖,失声尖叫地狼狈乱窜。 “救命!鬼、鬼啊!” “神殿闹鬼了!快、快跑——” “哎呀,他奶奶的!你是要撞死我!” “呜呜……爹!” 无助,哀嚎,恐惧的气息充斥整个观内,突如其来的变故刺激着人心里的阴暗,怕是还没被恶鬼吃掉,便已经自乱阵脚。 沈君遥凝目望去,没有犹豫立刻飞身而起,袖袍翻涌一剑荡去,只听“铮”的一声,夺目的金光便犹如劈开沉滞暮色的闪电,瞬间将十几只恶魂斩杀于地。 侧身仰颈的姿态,犹如从天而降的谪仙人:“此地妖邪作祟,诸位速速离开!” 话音落,众人仿佛才回过神,立马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虞绵绵拉着谢妄匆匆赶过到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混乱至极的一幕。 她眼神惊呆,娇媚动人的脸庞转眼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小脸都给吹皱了。 要知道,按原著中的设定,血滴子不仅可以操纵无数分身,还极其的阴险狡诈,从神宫中挣脱束缚之后,便一直静静蛰伏,韬光养晦,致使男女主轻敌大意,一着不慎才栽了跟头! 想到即将发生的剧情,绵绵脑子都要炸了,她心急如焚,顾不得将刚刚得知的真相告知,赶紧扒拉着旁边人的袖子:“快!我们过去帮忙!” 慌张急促的模样,犹如见了心上人的小妇人。 谢妄低垂的眉眼浮现冷意,哼,沈君遥的修为……用得着她去救吗? 眼睫一拨,到底一跃而起。 游动的恶魂不断呼啸着从大殿里飞出,阴暗的云层低低地坠在头顶,如同晕开的墨汁,压抑十足,空气里逐渐泛起潮湿糜烂的味道。 此时沈君遥冷楚音已经被成百上千只恶魂包围,团团黑气中,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绵绵二话不说,立马掏出符纸,跳大神似的使劲往外撒:“引火符!给我烧!” 话音落地,一道火舌瞬间窜起,转眼的功夫便将恶魂烧成了灰。 她目露惊叹,好厉害的符纸! “哼,一群杂碎!去死吧!”少女一身正气地仰脸,裙摆随风而舞,额发吹得倒仰,明亮的眼眸像蓬勃升起的小太阳,很是光彩夺目。 只可惜,却没什么准头。 当衣角再次被火符燎着的时候,谢妄终于忍无可忍,回眸时目光如电,要吃人:“虞绾!” “哎呀,你别生气呀,回头我给你换身新衣服总行了吧!”少女语气绵软,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完之后又立马惊乍地瞪圆了眼,“小心你身后——” 呼啸的风声将未尽的话音淹没,丝丝凉意刮在脸畔,有股凛冽的痛感。 下一刻,身后的恶魂一股脑儿地俯冲而来。 谢妄凛然眯起了眼,握紧了刚刚捡起的长剑,薄薄的剑身映着冰冷的瞳色,渐渐又蔓上一丝猩红,手腕一翻,对着呼啸而过的恶魂用力撞去—— 只见青光亮起,剑气破空,惨遭斩杀的恶魂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下一刻便已经灰飞烟灭。 彻底变成了渣渣。 绵绵看呆,这人不仅歪门邪道使得好,连剑都耍得这么漂亮。 赞叹之际,半空中身影单薄的沈君遥却骤然变了脸色:“绵绵,赶紧带他们走!” 话音落地,沉重的大门竟然重重关紧,将仓皇失措的香客牢牢关在里面,接着地面开始震颤,阴森诡异的声音从神殿中荡彻回响:“神殿圣地,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洪钟荡耳,震得人脑瓜子差点崩坏。 抬头看去,殿内神像竟然诡异地“活”了过来,巨大的神像金身从莲花宝座中拔地而起,满是神性的威严面容俯视而下,就像在俯视芸芸众生中的一只蝼蚁。 可那神像的眼睛……分明透着几分诡异的邪性。 “血滴子。” 年轻的剑君翩翩而立,深邃的眼眸笼罩迷雾,发丝扬过眼梢儿,脑海中不经意闪过有关神宫的那桩秘闻。 世人称颂的神女,在三百年前的祸乱中挽救世人而死,只留一丝真魂封印于神宫的石像中,受世人敬仰,供奉。 在世人眼中,神女历劫而生,解凡人困厄,用焚烧的烈焰荡尽一切妖魔鬼怪。 强大威严,不可亵渎,也不容亵渎。 可却不知她同样也曾给世间降下灾厄…… 没见过世面的虞绵绵有些崩溃,直接两股战战地在心里呼叫系统:“这什么玩意儿?没有金手指可怎么打?!要我们等死吗!” 系统延迟了一会儿,接着发出沙沙的机械声: “叮!正在进入关键剧情!【还魂】副本任务进度65%,请在不崩坏角色的情况下帮助主角斩妖除魔,并完成剧情推动……” 哔哔—— 冰冷的电子音被强行切断,虞绵绵在心里怒骂了句辣鸡系统,直接将碍事的头发往耳后一掖,然后扭过娇嫩的脸蛋看向旁边的人:“谢妄,你快想想办法,这血滴子有没有什么弱点之类的?” “谢妄?” 风声呼啸着卷过人的衣摆,身姿笔挺的少年仿若未闻,他抿着嘴唇,望向半空的漆黑眼眸有些发僵,仿佛中了什么咒术,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人。 看着眼神空茫的人,绵绵立马觉得不对劲。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糟了,画皮妖这副模样,该不会是中邪了吧?!他可不能出事啊! 身为草包的虞绵绵咬了咬牙,一把捧住他的脸,使劲在那张冷白漂亮的脸上捏了两下,声音急切道:“喂,你怎么啦,可别中招了呀!” 轻微的疼痛,还有萦绕在空气中淡淡的茉莉香…… 谢妄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对视的那一刻,僵硬的眼神也随即恢复了些许温度,阴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嗓音是沙哑的低沉。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4节 “没什么,过来,躲到我身后。” 被一把薅过去的虞绵绵:“……” 她脸蛋憋红,心中愤愤,他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嘛! 短暂的失神,并未引起众人注意,再次抬头,那邪门的神像已经压到他们头顶上了。 “愚蠢的凡人,见到本尊安敢不跪!” 庞大的身躯咯吱扭动,每踏一步就震得地面不住颤动,好似一头体格硕大的棕熊,要用浑身的蛮力来踩死他们。 被这玩意儿踩上一脚,怕是得疼死。 绵绵哆嗦了一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沈君遥立马撑起结界,开阳宗弟子也纷纷列阵,可头顶的恶魂还在肆虐,前后不支,压根支撑不了多久。 冷楚音面色也不好看,清冷白皙的面容渐渐有些吃力:“得先把门破开,让里面的人逃出去。” 沈君遥神情凝重地与她抵背:“好,我来破门,你们撑好结界。” 话音落,手中长剑祭出。 霎时,头顶雷云翻涌,瞬间变了颜色,紧接着,厚重的云层发出“轰隆”震响,耀眼的闪电猝不及防地从头劈下。 “滋啦啦”一声,蕴含巨大威力,精准无误地将观门炸了个粉碎。 沈君遥垂眼,落下沉滞的一句:“快带他们走——” “哼,愚蠢的凡人,自不量力!” 神像被惹怒,怒目圆睁狠狠踩了下来,结界的金光爆发出裂痕,几个弟子已然撑不住了。 “怎么办?该死的神宫,放了这么个邪物出来,还要我们给他擦屁股!” “不是已经神宫传信了吗!怎么还不见人来?!” “师兄,快撑不住了!” 开阳宗弟子们银牙都要咬碎,单单一个血滴子他们用尽全力倒还能应对,只是如今还有成百上千只恶魂作乱,想要全身而退,却是没那么容易。 沈君遥俊目深敛,眼眸望向半空,微微抿唇。 恶魂源源不断,不可再恋战…… 他并指聚气,墨发飞扬间,爆出一道温暖的气流,将苦苦支撑的几人猝不及防地推离出去,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他们翩翩如谪仙般的大师兄猛地吐了一口血。 “师兄——” “君遥!” 沈君遥一人撑起结界,又几乎耗尽了九成灵力,才勉强将神像击退。 可他整个人都已经破败不堪了。 饶是这般,他还牵挂旁人:“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香客们好生安置咳……” 绵绵鼻尖发酸,眼里泪花闪烁:“可是,君遥哥哥,你……” “我没事,你们先走,贤弟你也带着他们……” “不,我跟你一起。”面容寡淡的人儿毫不犹豫地拒绝,尘土飞扬,阴风怒吼,冷楚音侧脸清冷而瘦削,如同雪白漂亮的鸾鸟。 岿然不动地立在那儿,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 沈君遥仰头望她,眸中溢出些许暖色,随即轻扯嘴角,似乎是有些无奈。 他只好轻声道:“绵绵,你跟阿福公子带着众人先去薛府,我们随后就到。” 温润的声音吹到耳边,很是不容分说,而眼下这个情况,确实不容他们太多犹豫。 思索之后,身娇体弱的草包小姐虞绵绵只好挺胸咬牙:“好,君遥哥哥,你们多保重!我们待会儿再来助你们!” 沈君遥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去,薛府有他布置的阵法,足以暂且当作庇护,至于血滴子…… 他抬眸,眼底映出丝丝凛然。 * 风声刮在耳畔,剧烈的喘息扯得嗓子几乎要冒烟了,可众人压根不敢停歇,在一片恐慌中脚步不停地往前跑。 只是尽管用尽力气,身后的恶魂还是如影随形,桀桀怪笑地飘在头顶,时刻悚得人头皮发麻。 虞绵绵撑着瘦削娇弱的身板,一张张的符纸雨点般撒出去,将试图靠近的恶魂通通消灭,可她身上的符纸有限,马上就要用光了。 “呼,快想想办法,我快撑不住了……” 绵软颤抖的声腔,让表情冷漠的少年微微一顿。 为了防止暴露身份,谢妄一直没有动用魔气,而是提着那把破剑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碍眼的虫子一一斩杀。 可这样实在是太慢了,而且…… 他无声抬眸,漂亮的桃花眼半眯,无情扫视着周围只知道抱头哭嚎的愚蠢凡人。 不过是拖累人的累赘罢了,何须浪费力气去救。 他心里极其的不爽,可到底没有抵过少女水光粼粼的眼,最终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股旋风平地而起,绵绵“啊呀”一声,使劲地捂着往上翻飞的裙摆,心中怒骂:呸,哪里来的邪风?竟敢耍流氓! 树梢耸动,沙沙作响,无数小魔球鬼魅般从漆黑的密林里窜出,亮出獠牙,振翅尖啸,嗅到半空游走的恶魂,立马扑上去狠狠撕咬。 一番操作,看得绵绵目瞪口呆。 她呆呆扭头,却听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故意弯着嘴角,蛊惑人心般压低声音:“小姐不必艳羡,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正道少女虞绵绵:“……” 因为玄天观大乱,逃出来的香客六神无主,无头苍蝇般紧紧跟着他们,脸上都是惶恐惨淡之色,一边跑一边互相推搡。 跑到花衣巷时,倒霉公子薛珩拖着瘦弱的身体跟上来:“诸位莫慌,薛府之内有沈仙君布置的阵法,诸位且跟我来!” 众人一听,立马露出喜色,纷纷一哄而上。 “别挤!让老子先进!” “你他娘的往旁边让让!” “啊呀!” 拥挤中,不知谁被绊了一跤,面容阴沉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挡在少女面前,冰冷的气息刺得人头皮发凉,让那趁机作乱的人当即止步。 只是下一刻,一道矮小瘦削的身影陡然间窜出来,一连冲撞了好几个人。 “小子!着急投什么胎呢!你想撞死老子!” “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瘦削的孩童被推搡得绊了一跤,膝盖磕破,痛得缩成一团,好半天没爬起来。 虞绵绵从少年背后露出个脑袋,很是于心不忍:“哎呀!他摔倒了,你们赶紧扶一扶!” 可惜,人群嘈杂,听不到她的话,只能张牙舞爪地干着急。 谢妄面无表情地将她按下,沉声道:“你先进去,我去看看。” 他仗着身高腿长,大步流星穿过人群,看到地上缩成的一团时,漂亮的桃花眼依旧冷冰冰,非但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蹲下来用力地抓过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腕,阴沉沉碾着声音道:“小孩儿,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腰间的荷包空荡荡,显然是被人趁乱摸去了。 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这边。 那小孩儿不说话,似乎只觉得疼,整颗脑袋都埋在过于漆黑的兜帽下,瘦削的身体瑟瑟发抖,喉咙里不自然的紧绷像困兽的喘息:“嗬……嗬额……” 谢妄皱眉,却并未多想。 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崽子,他何须跟他计较。 冷冷抬眸,将颜色粉嫩的荷包仔细地掸去灰尘,而后才松开了钳制的手,声音懒懒道:“罢了,这次放你一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说着起身,不料下一刻,手腕猛地被地上的人给抓住。 那并不是人的手,触感滑腻,带着蚀骨的冷,几乎立刻在他手背上抓出血痕。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不属于孩童的阴邪面容,嘴角一咧,发出诡异的笑声:“嘻嘻嘻嘻。” 第30章 第三十章 薛府之内, 人心惶惶,虞绵绵一不小心被汹涌的人流裹挟进来,颠三倒四了半晌, 鞋子都掉了一只。 她扶着凌乱的发髻,在地上摸索着把鞋子捡起来穿好,而后跑进房间里四处摸索:“钱袋, 钱袋儿在哪?” 她弯腰撅屁股, 如同匍匐的野猫, 满屋子里翻箱倒柜。 费劲儿扒拉一通后,终于哼哧喘气地在绣枕边上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 钱袋儿泛旧, 早已辨不出颜色, 可从柔软的触感和绵密细腻的针脚中足以看出绣工之精湛,质地之昂贵。 这显然不是身为山野孤女的程妙春能用得起的, 可如果是薛府失踪已久的大小姐薛灵儿……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此处, 绵绵二话不说, 立马将钱袋子揣了起来,本想找到薛珩证实自己的猜测, 可一扭头,却发现谢妄人不见了! “奇怪, 明明方才还在这儿的呀。”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少女踱步而出,仰头四顾, 只见头顶的太阳被云层遮挡, 只余一圈浅淡的轮廓冷冷散发光晕。 四周草叶儿繁茂,不少草枝因被人践踏而弯折。 不远处, 一只颜色粉嫩的荷包正静静躺在那儿。 虞绵绵表情怔怔的,那是……她的荷包? “叮!触发关键剧情!任务人虞绵绵请知悉, 请在不崩坏的角色的情况下,完成【身陷囹圄】故事线,并阻止反派黑化,任务已发布,剧情加载中……” * 此时,密林之中鬼影幢幢,被黑气笼罩的树丛遮蔽头顶,仿佛随时都要压下来。 沙沙的急促脚步声不停鞭打着人的神经,谢妄咬牙隐忍,一边抽起树叶飞速地甩开身后的鬼影,一边分外吃力地往前走。 他呼吸粗重,先前被抓破的手臂缠绕丝丝黑气,灼烧、钻心般的疼痛沿着手腕蔓延,犹如滚烫的铁水灌进去,生生逼红了他的眼。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5节 察觉到头顶的气息,凌厉的眼眸迅速地弥漫杀气。 可无论他如何调动魔气,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手腕瘦削,苍白无力,身体更是沉滞笨重——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普通凡人的身躯。 该死的,一时大意,中了这难缠的诅咒,必须赶紧想办法…… “嗡”的一声,尖锐粗哑的声音贯穿脑海。 “嘻嘻,你跑不了的。” 古怪阴森的笑声逼近,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像追逐着逃跑的猎物,刺激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没过多久,树梢儿齐齐震颤,十几道血色光柱带着浓重的煞气铺天盖地着从头顶压下,诡谲的红光映出少年苍白的侧脸,根根分明的睫毛冷然的卷翘,瞳孔微微有些凝滞。 谢妄下意识想要撑住,可失去力量的身躯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半点邪风都兜不住,片刻的功夫膝盖便摇晃着弯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十几道光柱楔进地底,宛若巨大牢笼,将残破不堪的少年牢牢困在里面。 “嘻嘻嘻,被人当作猎物的感觉如何?魔主大人。” 黑暗中,幽幽的血影飘出来,面容怪诞,五官错乱,正是血滴子的分身。 谢妄轻抬眼皮,按着发抖的膝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漆黑的眉眼弯成冰冷的弧度,望向那道模糊的人形血影:“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耍弄于我?” “嘻嘻,”血影咧开了嘴,“今时不同往日……三百年前,你修炼成人魔之躯,魔君睚眦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等自然不敢放肆。可如今你不过是附身在凡人躯体上的一缕残魂罢了,又中了诅咒,不久之后就会彻底沦为废人……我尊你一声魔主,不过是想留你做饵,收拾开阳宗那群修士罢了!” 说到这儿,那道血影身上的红光明显强烈了不少,显然是心怀怨气。 谢妄压低眼眸,面色苍白地讽刺:“哦,是么。那你怕是打错主意了,用我这个魔物当诱饵,你当开阳宗都是傻的吗?” “你自然不行,只是,谁说诱饵只有你一个了?”面前的血影阴笑着扭动起来,破碎的脸孔嗤啦啦白雪花一样不断闪动,最后虚幻地凝成一面雾镜。 雾镜中景象混沌,辨不清模样,唯有少女娇憨的面容极为清晰。 谢妄瞳孔陡然缩紧,虞绾…… 血影得意地笑起来:“嘻嘻……沈君遥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娇蛮任性,蠢笨可欺!你说,待我把她引来,那位风光霁月的沈仙君会不会一时情急,自投罗网呢?” * 这边,上赶着“自投罗网”的虞绵绵鼻尖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是真的想哭,剧情发展得太快不说,还冷不丁被坑爹的任务给砸中。 什么【身陷囹圄】故事线,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大坑。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原主虞绾作死的名场面。 原著里,血滴子因被神宫封印,修为大减,不敢跟他们硬碰硬,于是便在背后搞起了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画皮妖一时不慎遭遇暗算,而在他消失之后没多久,血滴子的分身便化身成开阳宗弟子的模样引诱虞绾。 想要利用她来牵制开阳宗一行人,彻底把他们一网打尽。 原身蠢笨,听到心爱的男子身陷险境,便立刻奋不顾身地前去营救,结果人没救到,反而羊入虎口,彻底身陷囹圄,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这种设定分明是在给她强行降智,好为原主之后的继续作死埋下伏笔。 因为没过多久,虞绾就发现被困在这里的压根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君遥哥哥,而是那个被迫与她绑定血契,桀骜不驯阴沉冷漠的少年魔物。 可想而知是有多气。 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彻底撕下了小白花的伪装,羞辱打骂,愤怒尖叫,甚至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恶劣地掐住他的下巴,把他当成低贱的玩物来狎弄,戏耍。 等羞辱完了,还把他一脚踢开,扔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后来男女主及时赶到,将血滴子击杀,他怕是真的要凉凉了。 可以说,在这段剧情中,虞绾坏出了新高度,她愚蠢,恶劣,骨子里的施虐欲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少读者在看完这段剧情之后都大为惊叹,直呼刺激! 可失去灵力的谢妄却惨啦,少年几乎被折磨成了破碎的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自尊被踩碎,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幽深阴冷的双眸逐渐酝酿出滔天恨意。 从此便在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行,最终也全都报应回了虞绾自己身上。 剥皮抽骨,凌迟惨死。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虞绵绵深吸一口气:“系统,这段剧情能不能避开?” “不能。”系统斩钉截铁。 少女立马冷笑:“哦,你又让我完成故事线,又让我阻止他黑化,是想故意折腾我吗?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任务目标自相矛盾,压根不能成立!” 少女硬气地挺着胸脯,把投诉键按得滴滴响。 系统屏幕闪烁:“叮!任务进度不足百分之五十,系统不予……” “滴滴滴!”纤白的手指一顿狂按,投诉,投诉。 几分钟后,系统传来快要短路的“滋啦”声。 “叮!根据任务需要,任务人可合理进行剧情调整!系统提醒:主线剧情不可偏离!” 一通胡搅蛮缠,最终获得妥协的虞绵绵吸了口气。 好吧,虽然主线剧情不能改变,但好歹不用使劲作死了。 她屏气凝神,头也不回地闯进了阴森幽寂的小树林。 没过多久,草丛里便传来窸窣脆响,一个身穿修士服,浑身染血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说是人,可却没有影子,不似常人的面孔更是发出死鱼搁浅般急促的呼吸:“虞、虞姑娘……快、快去救沈师兄,他被血魔困住,此刻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咳……” 来人努力地垂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过于迥异的眼珠子。 少女闻言,似乎并没有怀疑,直截了当问:“君遥哥哥在哪,你且带我去。” “受伤弟子”听罢,却是顿了会儿,眼里冒出疑虑,传闻虞绾娇蛮任性,颐指气使,是个性情急躁的废物草包,听到心上人出事,好像过于冷静了。 难不成……是察觉到了什么? 虞绵绵也意识到不对,赶紧戏精上身发挥演技:“愣着做什么?不是说君遥哥哥有危险吗,还不快带我去!” 少女一声厉喝,立马将疑心打散,血影撑着那张纸糊般的假人脸,颤巍巍控制着发笑的嘴角:“姑娘别急,我这就带你去……” * “小畜生,看什么看!赶紧给我进去!” 破败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浑身布满青紫伤痕的男孩儿膝盖磕在地上。 他单薄的身影轻晃,琉璃般的眼眸黯淡而又僵滞,偶尔睫毛轻颤,像脆弱蝴蝶的翅膀,天生冷漠的神情,仿佛不知疼痛的木偶人。 任由一旁的家仆用力地钳制他的胳膊。 “这小畜生,果真邪门,大少爷拿了那把金锁后,至今一病不起!还有那几个摸过金锁的小厮,都一个个的惨死!” 光影黯淡,五大三粗的家仆表情恶狠狠,皱纹刻在眼角,说不出的阴沉狠厉。 “可不是,我就说他是个招惹邪祟的祸害!家主还是心软,竟然只是关着他,照我说,就该将他的舌头给割了,看他还敢不敢胡乱咒人!” 粗鲁的大手恶意捏着男孩儿的下巴,用力之大,直把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捏出几道清晰指痕,只是这样的欺辱仿佛激不起男孩儿的任何情绪,直到矗立在眼前的神女像发生细微的变化,他才张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只是下一刻接着就被甩了一巴掌:“小畜生,说什么呢!” “啊……”连续几日没有进食,喉咙差点沙哑得说不出话,男孩儿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机械地开口道,“神像……动了……” 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诡异的阴森,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仆一个激灵,对视一眼,接着缓缓抬头,谁知不看还好,一看立马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尿。 “鬼!鬼啊,快跑——” 没等转身逃走,整个人便被无形的力量给控制,骨骼碾压发出恐怖的咯吱声,汩汩鲜血从耳鼻和嘴角溢出,最后鲜血淋漓如同破麻布一样跌在地上,化成一滩脏污的血水。 而从始至终,男孩儿的表情都没有波澜,只专注地盯着头顶。 甚至跪姿都没有丝毫变化。 “愚蠢的凡人……死不足惜。”神像的嘴角咧开,慈悲眉目蜿蜒出落魄的悲相,分明是一具死物,此时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它转动僵硬庞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温柔”俯视,血色重瞳泛起兴味:“天生魔种,无情无爱,可惜……你太弱了,区区几只卑贱的虫子都能对你任意欺辱,不如皈依本座,本座便许你脱胎换骨!” 男孩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懵懂反问:“皈依?何为皈依?” “便是效忠本座,成为本座的信徒,本座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那你也能帮我吗?”天生的魔种,只在乎自己想要的。 头顶的声音蛊惑:“当然。” “你能帮我变得强大吗?” “当然可以。” “也能帮我杀人?” “待你有了力量,想杀谁便杀谁。” 男孩儿疑惑,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珠泛出几分了冷漠的固执:“可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也会杀人?” “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头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本座是看你可怜,才来救你于水火,你却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是脑子糊涂了吗?!” 神像发出轰隆轰隆的怒音,仿佛是天上神灵被惹怒。 可原本跪在地上的男孩儿却站了起来,瘦削的身形单薄笔直,脚步虚浮地走到唯一的烛台前,将它轻轻举起。 火苗蹿高,舔舐着布满灰尘的布帘,也映亮了那张稚嫩冷漠的小脸:“原来,你是假的啊。” * 谢妄面无表情睁开眼睛时,林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偶尔的沙沙声像风的呜咽。 他眼神混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唯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流逝。 他的手指已经动不了了,腿也基本上没有力气,手臂上的咒痕蔓延到脖颈,像失去生机表面干枯的树皮。 “叽咕。”不远处的小魔球睁着猩红眼睛,着急地伸出爪子使劲扒挠,可它低微的魔力只在光牢上留下浅浅一道划痕,压根撼动不了。 谢妄费力睁眼,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唯独没有害怕和恐惧:“小东西,别白费力气了,你救不了我,赶紧滚吧。” “叽咕!”感受到蔑视的小魔球呼啦一声振起翅膀,嘶嘶地说着什么。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瞬间笑不出来了,他抿着嘴唇,眼眸幽黑,明明灭灭地闪动碎光,最后又逐渐黯淡苍白。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6节 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着虚空。 “她不会来的……她那么贪生怕死,躲都来不及……而且,她只会以为我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说完虚弱喘息,像一直以来习惯了黑暗与孤独一样不去期待什么,只是想象着少女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压抑不住地心生愤怒。 若不是看她多管闲事,他又怎会中了血魔的计谋在这里等死。 该死的虞绾,等他找到她,定要把她绑起来,把该吃的苦头全都让她尝一遍,她若敢哭,他便、他便…… 想象着少女睁着那双圆润的水杏眼,对他楚楚可怜哀弱哭泣的模样,谢妄忍不住地闷哼一声。 诅咒蔓延到脸上,思绪也一阵阵涣散,脑海中少女的模样却诡异地越发清晰,像是挥之不去临死前的执念,回光返照地投射在眼前。 娇媚动人的脸庞,被风掀起的宛若石榴花一样浓稠艳丽的裙角,奔跑时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让人心烦意乱的,似有若无的茉莉香…… 等等,香气,哪来的香气? 指尖狠狠一掐,谢妄豁然睁眼,半个身子弹了起来。 几步之外,身穿榴花长裙面容明艳的少女踏着落日的余晖飞奔而来,她眼眸明亮,身姿窈窕,两边的发髻被凛冽的风声卷起,犹如从天而降的小仙子,每一根头发都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谢妄僵住,被痛苦折磨的眼眸惊颤着迸出一丝热意。 她……怎么会来?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啊呀!” 一声惨叫凭空炸响, 惊飞了枝头雀鸟。 前一秒还光彩夺目的少女不幸被身后的力量给袭中,身体掀起,如同断线的风筝左右摇摆, 小脸吹皱不说,头发还糊了一脸。 呔!不是主角,就不能有华丽丽的出场了吗! 草包小姐虞绵绵内心凌乱, 迎风流泪, 而没过多久, 她便“噗通”一声砸进血牢之中,四肢着地的姿势, 别提有多狼狈。 身后的血影褪去伪装, 咯咯地笑起来:“愚蠢的女人,真以为困在这里的是你那未婚夫?哼,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等我捉到那姓沈的, 再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狠话撂下,眼前一阵风掠过, 转眼便消失了。 等它一走,绵绵立刻吐了吃到嘴里的沙子:“啊呸!狗东西, 要不是本姑娘配合,真以为我会上这等蠢当?” 她拽着裙摆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眼尾却不可抑制地有些红。 这一路上, 她手心擦破, 脚也累得酸痛,想想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走这么个破烂剧情, 心里委屈得不行。 当即哼唧一声,攥着被摔痛的胳膊, 一瘸一拐地转向身体僵硬的少年那儿,泪眼朦胧地控诉:“好疼……刚才,你怎么没接住我哪?” 娇憨的抱怨,玲珑的水杏眸也泛着潋滟水光,柔软得不像话。 可那柔软像水泡,下一刻就被面色苍白的少年毫不留情给戳破,他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恨不得把她从自己的眼睛里剜出去。 “谁让你来的,你是蠢的吗?特意跑来送死!” 劈头盖脸,声音恼怒,还夹杂着一丝自多多情的窘迫。 就在方才,他差点以为…… “可笑,天生魔物,竟会奢求有人来救你。” 猝不及防的,脑海里升起一道笑声。 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发出无情的冰冷的嘲讽。 虞绵绵对他的阴晴不定早已见怪不怪:“你说什么呢?我可是特意来救你哪,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冲我发脾气?” 少女叉腰,如同不好惹的金丝雀,眼珠子差点瞪歪。 谢妄讽笑:“救我?小姐睁着眼说瞎话,不觉得羞耻吗?真以为我方才没听到,你是为了救沈君遥……可惜了,你的君遥哥哥不在这儿,这里只有陷阱。” 少年琉璃般的眸中闪动着丝丝恶意,头发披散落到肩头,半边脸都被遮住,像个鬼火丛生处幻化的妖邪,散发出致命的危险。 可虞绵绵压根不带怕的,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厮现在血条弱着呢,指不定吃了什么大亏,也就在嘴皮子上厉害给她看。 实际就是个纸老虎。 她轻轻哼了声,表示不跟他计较:“我才懒得跟你吵架,你老老实实把嘴闭上,看我怎么把你救出去。” 说完,腰杆挺直摆出架势,祭出一道耀眼金符。 那是先前沈君遥留给她的保命符,名为惊雷,威力巨大,一入天际便引得头顶雷云翻滚,“轰隆”作响。 没一会儿,耀眼的闪电直击而下,把坚硬的光牢硬生生地辟出无数裂痕。 下一秒,轰然碎裂! 不愧是能把半个山头都炸穿的惊雷符,可真是厉害! 可惜了,她全身上下也就这么一张符纸了!得赶紧跑。 被迫走剧情的虞绵绵表示慌得一批,眼看光牢破碎,立马掉头去拉地上的人:“我们快走,动静那么大,怕是没一会儿就被血魔察觉了!哎呀,你快点起来……” 谢妄有气无力,把头硬生生地扭过去,因为疼痛牙齿都在打颤:“我不需要你救。” 少女气呼呼:这厮,怎么连话都讲不通?算了,还是先把他拽走再说。 她二话不说把人搀起来,使了吃奶的力气撑着他,呼吸不迭地往前跑。 林子里阴森,头顶还时不时飘来几只恶魂,绵绵一路上心脏狂跳,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跑着跑着,身后的人却渐渐有些脱力,摇晃没两下便陡然歪倒在草丛里。 少年及肩的长发散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胸膛艰难喘息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若想跑,便自己跑吧。” “你又怎么啦?”绵绵以为他又在耍脾气,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再也不惯着他,“我千辛万苦地来救你,你别不识好歹!” 少年垂头埋在阴影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只用干涸的唇瓣吐息:“怎么,后悔救我了?既然如此,你大可以把我扔下,去找你的君遥哥哥。” 生硬的话语,带着不正常的火药味。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系统发出警告的滴滴声:“系统提示!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极不稳定!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2!” 红色的感叹号,犹如催命的符咒,直接让人慌神。 这人,突然又发什么疯? 虞绵绵傻眼,病急乱投医似的,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兔子荷包,用力塞进他手里,半哄半怪:“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呐!非得跟我计较这个,说了来救你就是来救你,你就别跟我耍脾气了!” 谢妄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灼烧的般的疼痛蔓延到脸上,几乎让他没有张嘴的力气,冷飕飕的眼神虚散地盯在手里的荷包上。 只见那荷包的针法十分蹩脚,背面绣着一只短尾巴的丑兔子,正是她前些日子为了讨好他特意送的那只。 他当时觉得玩味,便收下了,可此时,却只觉得扎眼。 果然,他是叫她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才肯把这丑东西戴在身上! 哼,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也用不着她虚假的讨好。 一股恶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就想扔掉,少女立马就察觉了他的意图,板着声音命令道:“送给你的就收好!不许扔!” 某人恶劣勾唇:“哦?小姐不是拿它来哄我吗,可我不喜欢了,怎么办?” 他偏着满是阴翳的侧脸,说完,把手里的荷包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仿佛说的不单只是个荷包,还包括她这个人。 可她招他惹他了?要被他这么践踏! 虞绵绵怒火直冲天灵盖,她的拳头硬了,很想就这么冲上去给他一巴掌,或者薅一把路边的草使劲塞进他嘴里,让他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下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胡说八道! 只是拳头攥了半天,却迟迟没动手。 忍住,忍住,他现在就是个脆皮,是个神经病…… 可恶,她凭什么忍! “这可是你逼我的。” 没多久,脚步蹒跚的少女用几根竹棍架起了简易的担架,而后毫不客气地扒了少年的衣服,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中使劲扭成绳子穿过他肋下,拖麻袋似的往前拉。 “虞绾,你……咳呃……” 被粗鲁对待的谢妄死死盯着她,他嘴唇惨白,几乎不能说话,身上外衫被扒,只余一件萧瑟的中衣,像个破破烂烂没有知觉的尸体。 别提有多狼狈。 她竟然、竟然敢这么报复他! 谢妄的脸色黑成锅底,屈辱的眼神,随时随地弥漫成杀气。 感受到身后愤恨灼热的视线,虞绵绵表示心里痛快得很,哼,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她,这下恼羞成怒了吧?活该。 心里小小的爽了一把,可也没真想把他气死,她晃着脑袋哼哧喘气,故作无辜的语气:“你不用恨我,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你哪,之前都提醒过你,那血滴子厉害得很,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可你不听,这下吃苦头了吧?” 不痛不痒的风凉话,听得人窝火,她还有脸说! 谢妄挣扎着想要翻身,可身体脱力没一会儿便猛地跌了回去,震得胸口一阵闷痛,血腥味冲上喉咙眼,眼前阵阵犯晕。 少女则不慌不忙地告诫:“你就别折腾啦,小心身上的伤……呼,等我们回去,再去找君遥哥哥搬救兵,你放心,开阳宗可是仙门大派,什么灵丹妙药都有,肯定能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 这话听得面色阴沉的少年险些气笑。 哼,她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伤痕吗,若是血滴子的诅咒这么好破,他也不会在这里听她废话。 痛苦的眉头纠结,耳边却是少女没完没了的啰嗦:“你说你这个人,得改改你这脾气了,心里的包袱太重不说,还总爱板着个脸装腔作势瞧不起人,说话也阴阳怪气,非得把人逼成斗鸡眼……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就快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呀!” 无尽担忧的语气,仿佛他已经病入膏肓。 可他孤家寡人关她什么事?他是天生魔物,注定不会善终,也不稀求有人能陪着他。 而且,只有弱者才会抱在一起取暖。 少女继续哼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你是魔物,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不需要别人同情对不对?可是你也是人,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不管你再怎么强大,也都需要同类。” “更何况人死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既然你重活一次,为什么不放下过去选择另外一条路呢?” 少女的语气透着天真的娇憨,仿佛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仙子无意间坠落凡尘,遇到了跌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人,便要任性地想要拉他一把。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7节 可殊不知,他天生就该活在黑暗里,他冷漠无情,不知冷暖,只会紧紧抓住看中的猎物不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咬她一口…… 谢妄半阖眼眸,想要不屑地勾起嘴角,可却有点提不起力气。 他抬头,静静望着虚空。 天色湛蓝,树影婆娑。 少女飘扬的裙角时不时扫过他的睫毛,像羽毛一样有些痒,可他却不曾眨眼。 反而缓缓伸出苍白至极的手,用力地攥住了那抹艳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此时, 玄天观内,长阶染血,无数黑影盘旋于空, 带着死前的怨气冲着仗剑而来的男子用力嘶吼。 “死!你们都得死!” 一时间,凶光大盛,成千上万的恶魂聚拢在一起, 凝成一个巨大的骷髅鬼头, 它张着黑洞洞的巨口, 低吼着喷出一口怨气,瞬间将持剑而立的男子掀飞数丈。 “师兄!”开阳宗弟子见状立马面露急色。 “我无事。”沈君遥封住胸口血脉, 苍白的面容透着丝丝凛然, “我已找到它真身藏匿之处,待会儿, 你们合力为我开道。” 说罢, 免力站起, 只是还未等他凝聚剑气,身后沉默寡淡的人影便上前一步泠泠说道:“你留在这儿, 我去。” 话音落地,接着腾空而起, 化作一道凌厉的残影,义无反顾地冲进那恶魂阵中。 沈君遥错愕地睁大眼睛:“贤弟……” 凛冽的风声刮过耳畔,半空中笼罩的血色越发浓稠, 迷雾里, 一双双幽暗的眼睛扑朔迷离,巨口蠕动, 交叠出诡异的桀桀笑声:“无知小儿,你是哪个, 竟然替姓沈的来送死?” 冷楚音凛然而立,淡然无畏道:“我乃神宫弟子,即刻送你归西。” “什么?你是神宫的人!” 惊惧的声音还未落下,数道金芒便已冲天而起。 冷楚音神情肃杀,一指荡去,划破惊鸿剑影,剑影穿透迷雾,直直逼向躲在暗处的那双眼睛。 那是血滴子的真身。 血滴子大惊,它赶紧操纵恶魂:“去!都给我去!拦住她——” 巨大的骷髅头从头顶压下,足以悚得人头皮发麻,冷楚音目光如炬,不退反进,萧条的身影如同喋血的火鸟直直冲进恶魂阵中。 这一幕,足以让身经百战的开阳宗弟子都感到惊异,沈君遥更是紧紧捏了把汗,胸口处传来的激烈心跳让他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他这是要去送死吗? 心惊之下,连忙祭出本命剑,“铮”地一声破开迷障,直直捣去。 霎时,黑雾与金芒猛烈地相撞,爆发出灼灼气浪,恶魂发出痛苦的咆哮,扭曲着翻滚挣扎,它张开巨口,想要将神剑一口吞下,可却被凌厉的剑气所创,化成缕缕黑烟消散风中。 与此同时,近乎灵力透支的冷楚音从空中落下,红色的发带飘扬,万千光华散落在她眼睛里,缓缓落下的姿态如同一只折翼的鸾鸟。 沈君遥瞳孔颤了颤,赶紧翻身跃起将她接住,对上那张苍白寡淡的面容,罕见地生出了些许怒意:“贤弟,就算要斩杀魔物,你也不该如此不顾自己的死活!” 他心有余悸,不敢去想刚才若是稍有差池…… “我没事……”怀里人睫毛颤了颤,寡淡白皙的面容沾着点点血迹,声音却并没有很虚弱,“血滴子……真身已毁,不能让它逃了。” 沈君遥眸光复杂:“我知道,我先带你回薛府。” 众人酣战良久,大都已经体力耗尽,身上负伤,沈君遥本想先带他们稍作休息,再将血滴子的分身尽数斩绝,可谁知刚到薛府门口,就看见一个急得团团转的人影。 “沈仙君!”面容憔悴的薛大公子急急走了过来。 “薛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薛珩顶着张倒霉气的脸,很是慌张道,“虞姑娘不见了!还有那位阿福公子不知为何突然不知所踪,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怕不是糟了魔物的暗算,仙君赶紧想想办法!” 沈君遥压下凌乱的呼吸,强自镇定问:“不见了踪影,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刚来薛府不久,我还看见虞姑娘进过房间,谁知一转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一个时辰……”男子闻言,面色陡然阴沉,二话不说当即扭头。 * 金乌坠去,薄雾暗生,暗沉的天际抖落下一张看不见的网,树林深处,阴冷的潮湿无声无息地渗入皮肤。 少女掖着裙摆穿过草丛,脑门上的汗珠儿滚落脸颊,贴身的里衣都变得黏糊糊,可她却丝毫不敢停,一路火急火燎加快速度,终于在暮色四合之前回到了最初的河岸边。 河水清澈,涌动粼粼波纹,几丛水草静静漂浮在水面,没一会儿就被白皙的手掌给拨开。 虞绵绵撩起裙摆蹲在那儿,她绒绒的脸颊泛红,水润的杏眼格外警惕,生怕水里蹦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把她一口吞下去。 好在,这次的运气还算好,一路拖着个大活人走过来,竟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长长舒了口气,想着后面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画皮妖,赶紧盛了些水走到枝繁叶茂的树荫底下。 先是用湿润的荷叶边润了润少年干涸的唇瓣,而后软绵绵地哄道:“哝,喝点水吧。” 少年喉结滚动,一丝水亮沿着冷薄的唇瓣淌进衣领。 他眼睛半睁,整个人近乎脱水,冷汗把单薄的衣衫透湿,头发遮盖下的脸庞早已被邪恶的黑气所蚕食。 仿佛脱去危险壳子的玻璃娃娃,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保护的欲望。 其实……这人安安静静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刚刚死里逃生的虞绵绵细细打量他,也许是之前的气消了,声音又变得娇滴滴:“喂,你没事吧?还能不能坚持住啊?” 谢妄冷冷抬眸,眼底涌动的暗光烫得惊人:“放心……死不了。” 啧,都这个样子了,说话还这么呛人。 冷不丁想起原著里,在经历了这段屈辱的遭遇之后,谢妄心中的恨意达到顶峰,黑化值也是前所未有地蹭蹭往上涨,彻底变回了一朵黑心莲。 不过,既然现在她已经跳过了这段剧情,没有像原主一样作死,应该就不会开启什么死亡剧情了吧? 绵绵忐忑想着,赶紧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系统!谢妄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延迟了一会儿,接着滴了一声:“任务对象谢妄现黑化值79!” 七十九?呼……还好还好,只要没有彻底黑化,她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虞绵绵重整旗鼓挽了挽袖子,决定到附近找点吃的果腹,攒点力气再把人一口气背过河,然后趁着天黑偷偷溜回薛府。 只是没想到一转身,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细碎的低语。 这附近有人! 她一个激灵,赶紧躲回树下,手抵着少年的唇瓣,跟他大眼对小眼:“嘘,你可千万别出声!” 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的谢妄:“……” “薛姑娘,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静谧的河畔边,身形瘦削的少女微微有些疑惑,她一身朴素的装扮,黝黑的面容带着一如既往的恬静与温和,像朵白色的影子,既不鲜亮也不刺目。 绵绵立马瞪大了眼睛,程妙春?怎么是她! 没等她把惊讶咽回去,另一道可疑的人影也出现在了视线里。 病恹恹的身形,手腕上映着幽绿的佛珠串子,不是薛宝珠又是谁? 虞绵绵瞳孔地震,惊讶的表情犹如被雷劈,下意识地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谢妄猛缩瞳孔,反手将她的手甩开,像是要被她气死:“你想死吗?不许碰我!” 被甩开的少女也顾不得恼火,立马重新捂住他的嘴:“嘘,你先别说话,小心被她们听到!” 说完,犹如捉住老鼠的猫,一错不错地盯过去。 紧贴的身躯,隔着单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那肌肤底下散发而出的少女香。 谢妄受诅咒影响,本就心神不稳,而今更是犹如被架在火上烤,朦朦胧胧中,他想,她一定是在报复自己。 “我……只是觉得有些闷了,想让你陪我出来散散心。” 河水潺潺,映着少女纤弱的身影,像随风飘扬的柳絮,很是弱不经风,只是兜帽下的那张脸却带着几分苍白和躲闪。 锦衣玉食的娇小姐,惨遭邪物冲撞,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可想而知心里该多么痛苦和郁闷。 心地善良的女孩儿轻轻握住她的手,朴素的面容映着浅浅的笑影:“小姐不用担心,你脸上的咒痕并不是真的诅咒,等过些时日我再给你敷一些药,很快就会痊愈褪去,到时你就可以回到薛府了。” 温润轻柔的声音,像九天之上的弦音,清澈空灵。 也让薛宝珠的指尖不由颤了颤:“是吗,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小姐不想回到薛府吗?”程妙春疑惑地看着她,怕她因为之前的遭遇生出心病。 “不是,我当然想……”薛宝珠用力咬唇,声音破碎道,“只是我压根不是真正的薛府小姐,真正的大小姐薛灵儿十年前就失踪了,我不过是薛灵儿的替身,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我怕是……根本没有资格留在那里……” 蜿蜒的泪痕洒落,颤抖的身躯仿佛丢了魂的壳子,下一刻就要被风给吹走。 程妙春眼里升起片刻震惊,但很快就被温柔的怜意所取代,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替身,在我眼里,小姐就是小姐,不须跟他人作比较。” “是吗?”薛宝珠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忪和动容,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眼前的女孩儿不是那早该死了的薛灵儿…… 她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身份,她都不会介意,可惜上天偏偏就是这么爱捉弄她!不让她喘息片刻!如意半点! 非要把她推到痛苦的深渊里去! 没错,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的,要怪就怪她投错了胎,怪她自己失踪十年又突然闯进她的视线里! 万一哪天她突然想起来…… 时刻盘旋在心头的恐惧让薛宝珠陡然一震,最后化为一双无形的手逼得她颤巍巍地往前一步:“……对不起,我也不想害你。” “什么?” 毫无防备的少女被一股大力推了下去,“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炸响,白花花地溅落眼前,也打湿了岸边少女的裙角。 看着跌在水里胡乱扑腾的人,薛宝珠脸色铁青浑身哆嗦,不断地啃咬手指: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她也不想杀她的,可谁让她是薛灵儿,谁让她还活着呢! 她脸色惨白着站在那里,谁知下一刻,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凭空炸响:“薛宝珠!你竟然光天化日在此行凶!” 面容明艳的少女大步从草丛里走出来,一双秀气的柳眉倒竖,眼里的火苗熊熊燃烧,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个窟窿。 看到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人,薛宝珠大为惊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当然是知道了你的秘密,特意来揭发你!至于什么时候……那自然是从头到尾,从你站在这里如何装乖扮弱如何行凶杀人全都看了进去!薛宝珠,你逃不了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8节 说完之后,立刻吊着高亮的嗓门大喊:“杀人了!薛府二小姐杀人灭口啦——” 声音震耳欲聋,惊起一片寒鸦,方圆五里大概都能听到。 “你!”薛宝珠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失色,手上的佛珠串子被寒气侵蚀,凝结了一层幽幽的冷光,硌得皮肤阵阵发凉。 她心头下坠,心知不能再待下去,只能咬牙转头,慌不择路地往回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昏暗中。 “气死我了!被她给跑了!”虞绵绵憋红脸颊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恨恨地往薛宝珠逃跑的放向看了眼,而后立马走到河边,掖起裙子准备跳河救人。 谁知身后的少年魔物一把将她拉住,幽深的瞳孔流露冷色:“你干什么?” “我当然是去救人啊!程妙春、她快被淹死啦!” 水里的少女扑腾着,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水淹没。 “她被淹死了关你什么事!你会水吗?”谢妄虚弱地看着她,诅咒蔓延的脸孔下睫毛冷翘,竟还意外保持理智。 “我……”虞绵绵犹疑,原身会不会水她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一头扎进去,怕是人没救到,自己先沉了! 这可怎么办? 她心急如焚,好在下一刻,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眼神仄过来,冷冷指挥:“把这竹筏扔下去,让她自己爬上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绵绵眼睛一亮,由衷赞道,“还是你聪明!” 说完,赶紧撸了把袖子,将用来拖人的竹筏推进水里,而后使劲扯着嗓门喊:“程姑娘!你抓紧了,我把你拉上来!” 水里的人漂浮着,毫无章法地乱扑腾,但总算是抓住了。 绵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上拖,可她一路奔走,力气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着急地喊:“谢妄,快来帮我!” 她倒好意思使唤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谢妄虽不情愿,但还是勉强撑着身体走了过去,而等他们使了浑身的劲儿把人拉上来的时候,姗姗来迟的主角一行人终于从天而降。 “绵绵!”沈君遥声音急切,白色衣袍在空中荡起,涉水而来时,周围的风声都变得动听起来。 看着翩翩而至的惊鸿人影,绵绵差点感动到哭,她眼角含泪,宛如凄凄哀哀的菟丝花,柔弱可怜无助得很:“君遥哥哥!” 少女激动地扑过去,身影熟练得让一旁虚弱的少年魔物勾唇冷哼。 果然,一见到沈君遥,她的骨头都软了。 “绵绵,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年轻的剑君着急地询问,明明他自己衣角染血,面色苍白,可还要担心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小草包。 虞绵绵两眼泪汪汪:“我没事,只是被血滴子的伪装给骗了,被困了一会儿,不过后来我用惊雷符逃了出来。”匆匆说完,又赶紧拉着他扭头,“君遥哥哥你快看看程姑娘,她刚刚掉进水里,方才救上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浑身湿透的少女身上,只见她双目紧闭,清瘦的脸上挂着水珠,嘴唇也苍白。 沈君遥俯下身,用灵力将她的衣衫烘干,而后在她的胸口处的穴位飞快地点了一下,将呛进喉中的河水给逼了出来。 身后,急忙赶来的薛珩立马挤上前:“我这儿还有干净的衣服,先给她披上!” “咳咳……”男子宽大的衣袍笼罩着少女瘦削的身板,没一会儿,少女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只不过她眼眸迷离,好似是在分辨什么,直到眼眸清明,才虚虚唤了声,“……阿兄?” 薛珩愣住,怀疑她是叫错了,可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让他激动到险些站不稳。 他神色失控,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沉痛且惊喜:“你是灵儿?” 话音落地,脑海里陡然响起一声:“叮!恭喜宿主,支线任务已完成!【还魂】副本进度80%!” 看着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些始料未及。 而一路奔波纠结如何开口的虞绵绵则满脸精彩:这种兄妹相认激动人心的高能戏码,不该是浓墨重彩的重头戏吗?现在,竟然发生得如此狗血且敷衍…… 果然,没有主角光环,注定是要沦为陪衬的呀。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灵儿, 这些年委屈你了。” 茅草屋亮起荧荧灯火,温暖的烛晕照亮了薛珩隐隐激动的脸,失散十年, 兄妹二人重新相认,彼此执手相看泪眼。 心里自然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主角一行人识趣地从屋里退了出来,此时皎月当空, 银子般的月光静静洒落在男子深邃温柔的眉眼上。 “没想到, 当年的薛大小姐居然是妙春姑娘, 可惜她一开始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却分毫没有察觉。” 闭关多年不沾红尘事的沈仙君不免感叹唏嘘, 若是他们早些发现或者薛府中人留心察觉, 或许他们兄妹二人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离别之苦,只怪是命运弄人。 只是这话说完, 月光映照的清冷人影却扭过头, 淡若秋水的明眸跃出点点星火:“沈兄当真觉得这是意外?程姑娘孤身一人, 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河边还恰巧掉下去?还有十年前的那场灾祸,恐怕是跟背后的行凶之人脱不了干系。” “这……贤弟的意思是, 不止是血滴子作怪?还有人刻意想要害薛家,那会是谁?”年轻的剑君目露诧异, 俊朗的瞳色再也干净不过,显然并没有往阴暗的地方想。 冷楚音泠泠道:“可以问问虞姑娘,她或许知道。” “绵绵?” 之后的几刻钟, 虞绵绵便充当起了工具人, 把她之前如何发现白毛鹦鹉,还有“无意中”看到的陌生画面, 以及在河边薛宝珠如何行凶之事通通说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添油加醋,义愤填膺:“这个薛宝珠, 就是个外表柔弱内心狠毒的蛇蝎女人!亏我们之前还可怜她,没想到她竟然受邪祟蛊惑,坑害了薛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还心安理得地待在薛府霸占了薛灵儿的位置!如今记忆恢复,还要杀人灭口,要不是被我正巧碰见,怕是妙春姑娘真的要淹死在那水里啦!” 一通说完,听得人心弦绷紧:“没想到,竟是这般……”沈君遥说罢,叹一口气,“只是此事还是暂且先不要告知薛公子,也不要让其他人知晓,先让他们兄妹好好叙叙旧,其他的事等明日再说。” 少女当即乖巧点头:“我知道啦君遥哥哥,你放心,这是薛公子的家事,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模样娇憨表情灵动的少女,即使浑身狼狈衣裙满是灰尘,也依然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咧着浅浅的酒窝冲他笑。 沈君遥不由露出宠溺的神情:“这次多亏了绵绵,不仅能从血滴子的手中逃出来,还救了程姑娘,此间事我会写信一一告知虞长老,回头让他褒奖于你。” 虞长老?一听那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虞绵绵立马摇头:“不用不用!人也不是我一个人救的,还有阿福……对了君遥哥哥!他中了血滴子的诅咒,现在情况很不好!你快随我过去看看他!” “诅咒?”沈君遥一听,果然变了脸色。 只是,当他们走到院门口,却被歪坐在树下头发散落的少年冷冷拒绝了:“多谢沈仙君好意,我不需要……” 充满敌意的话还未说完,立马就被少女给喝止住:“你快闭嘴吧!” 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出这讨人厌的模样?忒不知好歹! 少女脸蛋红通通,瞪圆的眼睛犹如炸毛含怒的金丝雀,要跳起来啄人的样子,生动的眼眸里满是赤.裸裸的警告。 因为血契的作用,谢妄的声音断在喉咙里,只能用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虞绾……该死,她竟敢又动用血契! 果然,约法三章什么的都是假的,这个女人压根就是哄骗自己,如今他不过刚失去了灵力,她便要张牙舞爪地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谢妄冷冷咬牙,手指狠狠抓进土里。 因着少年浑身散发冰冷,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虞绵绵翻着白眼瞪他一眼,而后毫不客气地扒开他的衣襟,娇滴滴问:“君遥哥哥,你看,他身上的诅咒还能治好吗?” 谢妄的胸口被迫敞开,仿佛被人轻薄无力挣扎的纸片人,眼睛都逼红了。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沈君遥上前一步,白色衣袍曳在地上,蹲伏的姿势仔细看了几眼,方才凝神蹙眉:“这是怨灵咒,一种极为厉害的诅咒。施咒者将诅咒养在死人身上,以死人的怨气助长诅咒的力量,普通人一旦中咒,顷刻便会化为枯骨就此毙命,就算是修仙之人,也会灵力尽散,受尽百般折磨。” 百般折磨……难怪他这一路半死不活。 “可既然是诅咒,那一定有解咒的方法吧?”少女的声音透着紧张。 沈君遥却叹了口气,颇为棘手道:“此咒凶险,又是邪门歪道,我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给他这颗辟邪丹,可减少些许痛苦。” “只能减轻痛苦吗?不能让他快点好起来吗?” “怕是很难。”说完,将避邪丹递到绵绵手里,怕她忧心,又柔声安慰,“等此间事了,我一定想办法给阿福公子医治,你放心,至少现在,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 夜色深沉,一片乌云飘落头顶,遮盖了原本清亮的月色,只余一圈轮廓洒落朦胧。 为防止暗处的邪祟伺机作祟,沈君遥带着开阳宗弟子在四周布下了驱魔之阵,而此时,有些萎靡丧气的少女则握着手里的辟邪丹,跟偏执到让人头疼的少年魔物大眼瞪小眼。 “喂,你到底吃不吃?”少女秀气的眉头拧着,即将失去耐心,使了大力气捏着人的下巴往他嘴里塞。 可这厮不知是被什么东西下了降头,偏偏跟她对着干,刚把丹药塞进嘴里又立马把它吐了出来。 青色丹丸轱辘轱辘滚落脚底,黏糊糊的口水还沾了土。 绵绵气狠了,赶紧一把抓起来,使劲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恼恨道:“你这是做什么!” “仙门之物,我不要。”面色苍白的少年歪在身后的墙壁上,幽幽的冷腔,仿佛桀骜不驯的野兽,宁愿受伤垂死也不肯向人乞怜。 只是她都快哄着他吃了,他凭什么还要跟她使性子? 这一路拖他过来,她都快要没力气了! “我命令你!赶紧给我吃!”艳丽的裙摆扫在地上,少女欺身而上,凶巴巴地掰开他的下巴。 “我不。”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死死抿嘴,也许是因为诅咒影响了他的神智,浑身都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冷漠和乖戾。 一下子退化了不止好几岁。 他挣扎得厉害,非但没吞进去,反而张嘴狠狠咬了她一口。 咬的不是别处,正是她那娇贵柔嫩的手指头! 霎时间,刺痛席卷而来。 虞绵绵气得浑身都在抖,可却倔强咬唇。 哭,快哭…… 透明的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扑簌一声滚落:“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能咬我哪?” 少女瘪嘴,委屈又恼恨,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谢妄明显一僵,赶紧松开了嘴,神色紧绷着盯住少女留下牙印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忍痛的眸子拨拢着:“谁让你多管闲事?我说了,不需要你假惺惺。” 假惺惺? 虞绵绵气鼓鼓:“我若是假惺惺,早就在半路把你给抛下了!才不会累死累活把你拖回来!你看,我手都磨破了呀……” 她委屈地摊开手,果不其然,那娇嫩白皙的手掌早已磨得红通通,中间还有几个醒目的水泡,看着就疼得很。 谢妄原本偏着头,此时低头看着,竟也一时屏息。 他本想要骂她笨,骂她为什么不用帕子裹着,非得将手糟蹋成这样,可开口时却完全变了调儿:“不过这点小伤,小姐想哭怕是找错人了,我可不是沈君遥,不懂得怜香惜……” 话没说完,一股柔软的甜香扫过鼻尖,意识嘴里被塞了什么,谢妄立马寒了脸,可少女愣是两腿架住他的腰,死死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威胁:“你再敢吐,我就把地上的沙子掺水全塞你嘴里!” 气势汹汹,眼尾飞翘,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气势给唬住,身下人“咕咚”一声,喉结滚咽。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39节 “呼……终于吃了,你说你,非得要我哄你才肯吃?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这样闹脾气?”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下巴上,一改之前的哭唧唧,板着脸认真说教。 看着一再戏耍他的人,谢妄脸色异常难看,睫毛隐忍地轻颤:“你给我下去!” * “贤弟……你身上的伤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我帮你疗伤?” 面容清俊的男子略有些担忧地跟在后面,他眼睫温柔的垂着,看她的眼神带着旁人没有的热络和关切,似乎是怕她性子冷淡,连受了伤也只管自己默默地忍着。 温柔悲悯的沈仙君,清风朗月,宛若谪仙,可若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这般坦坦荡荡地亲近吗? 冷楚音偏过脸,银白的瞳色定定看着他,最后轻声拒绝:“我身上的伤无大碍,可自行疗愈,沈兄去看看其他人吧。” 男子神色只顿了一秒,接着笑道:“也好,只是贤弟若有事便只管叫我,我就在这院子里。” “……好。” 不知过了多久,“呲哒”一声,微弱的声音敲打在屋顶,正在闭气吐息的冷楚音瞬间睁开眼眸,窗外朦胧的月色下,挺拔俊逸的男子正在院子里与人交谈着什么。 冷楚音朝他看了一眼,接着迅速起身无声无息地跳出了窗外。 林子里越走越黑,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一截月白的裙角闪过,朦胧漆黑的枝头摇晃,蹿过几只竖着眼睛的猫头鹰。 没一会儿,潺潺水声响起,冷楚音停脚驻足,细颈伶仃却笔直,负手仰头的姿势多了几分不易显露的气势与威严。 “出来吧。” 话音落地,几道人影倏地从头顶落下,月白衣袍,金色束腰,额间朱砂如血,可抵挡世间一切妖魔,那是神宫弟子独有的标志。 “圣主,您已离宫多日,长老命我们前来把您带回去。” “哦,你们不来助我拿下血滴子,反而叫我回去?难不成是想让我神宫沦为笑柄?” “属下不敢,只是……您私自离宫,长老们大怒,说是,说是……您如此任性,恐将难以担当大任。” 月色笼罩的身影神色丝毫未变,反而透着不愿敷衍的寡淡:“你传信告诉长老,血滴子不除,我才是难当大任。” 冷楚音说完,冷冷扭头,另外几道身影也随即消失在黑暗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某处草丛里,正屏气凝神捂着嘴巴满脸哭卿卿的少女。 “叮!最新任务已加载!请宿主尽快完成【挑拨离间】情节,并加快剧情进展!” 虞绵绵无语凝噎,天知道她不过是想出来透个气,怎么就偏偏倒霉地撞上这死亡剧情了呢? 她苦着张小脸,恼恨自己一时大意。 因为就在原著里的这天晚上,原主虞绾一不小心撞破了“冷公子”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散修,而是堂堂神宫圣主,是玄鸟一族最后残存的血脉。 虞绾大惊失色,同时又升起一股深深的恼怒。 神宫向来凌驾于众仙门之上,当今的圣主更是个手段厉害的女子,好好的神宫不待,却偏偏女扮男装跟着他们,黏在沈君遥身边不放,怕不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嫉妒,恐慌,不甘的情绪牢牢盘踞了她的心,以至于扭头便偷偷跑到沈君遥面前去揭穿,只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她并没有将冷楚音的女子身份告诉他,只说是看见那位冷公子同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密谋什么。 沈君遥听罢以为是冷楚音遇到麻烦,想也没想就找了过去,谁知道居然被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血滴子利用,一着不慎中了招,导致双目短暂失明,身受重伤…… 可她才刚刚从画皮妖那里解脱出来,还没好好喘口气呢,又给她挖这么大一个坑? 该死的系统,要不要点脸! 虞绵绵气哼哼:“我不去!什么倒霉任务都来找我,我累死累活,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还不如两脚一蹬尥蹶子,爱谁谁反正我不干!” 她也来了小性子,一边哭一边吹手掌里的水泡,好疼啊呜呜…… 系统嗡的一声,不停闪烁:“滴!副本任务进度过半奖励已发放,提醒宿主,任务进程已开启!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滴滴!拒绝完成任务将会受到系统惩罚!警告宿主端正态度!” 红色的感叹号再次铺满全屏,像无数个苍蝇嗡嗡乱撞。 听到奖励掉落的虞绵绵先是一愣,接着使劲捂着脑袋:“好好好!我知道啦,你别叫啦!”这要死的精神折磨,真是没完没了。 可惜,她现在就是系统的傀儡,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呜呜,君遥哥哥,冷姐姐,对不起啦。 少女自责地瘪嘴,磨磨蹭蹭地点燃了一张传讯符,没多久,白衣翩翩的人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绵绵?你怎么在这里?”原著粉最喜欢的天仙男主,永远都是温柔关切的眼神,这样单纯又温柔的人,她怎么忍心去骗? 她语气含混:“君遥哥哥,是这样……我、我方才好像看见冷公子他跟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会儿人都不见了。” “神宫的人?”沈君遥闻言,果然变色,“你确定是神宫的人?” 虞绵绵滚动喉结,用了强大的自制力才堪堪忍住想要和盘托出的念头,她假装急切:“就是神宫的人!我看得很是真切!冷公子就是跟着他们一块儿走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不待说完,眼前的男子便骤然打断:“我知道了,绵绵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可是万一有危险呢,还是等等再……” “若是有危险,那我更要去了,听话,回去等我。”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在她肩上拍了拍,接着立马拔剑,冲着夜色浓稠黑暗涌动的地方疾驰而去。 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人影,虞绵绵很是紧张:“他一个人怎么行,不行,我得去帮忙搬救兵。” 只是没等转身,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尖锐的钝痛。 一个身材瘦削,瑟瑟发抖的人影举着木棍出现在身侧,她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惊慌颤抖的泪眸。 像个怨气极重的女鬼。 虞绵绵认出了她是谁,只是此刻天旋地转,她已经抽不出力气来骂她了。 晕倒之前,只听那道声音颤抖道:“……别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打工少女虞绵绵:麻卖批,毁灭吧,这个世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四面风声皆静, 头顶漆黑的枝丫蘸足了墨色,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压在头顶。 沈君遥提着一口气,目光如炬地追着空气里漂浮的淡淡香气, 仙门中人特有的追踪术,练到炉火纯青时,五感通明, 不需借助外物。 只是……这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难道不是在这个方向? 沈君遥凝神驻足, 分明感觉到四周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气息。 他神色凛然,本命剑握在手里, 岳峙般英挺的身姿停顿片刻,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暗流涌动之处。 落地之后,果不其然看见几团怨气森森的浓稠鬼影, 只是那鬼影极为古怪, 下半身粗壮的根茎牢牢盘踞在地, 布满锯齿状的锋利叶片托起似人非人的硕大头颅,形如鬼魅, 怪诞至极。 沈君遥缩紧瞳孔,一时惊异, 这是……鬼面花? 此等诡异之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握紧手中长剑,神色沉凝,想起十年前被迫闭关, 正是于仙门试炼中遭了此物围攻, 元气大伤,才不得不封闭山门, 重新修炼。 后来,他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此邪物摧毁殆尽, 本以为没有漏网之鱼,谁成想这东西竟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此物吞食恶灵,亦吃人不吐骨头,难不成冷贤弟已经…… 他低头,眼神猝不及防地扫过地上的白骨和沾染血色的月白衣袍。 那熟悉的颜色深深刺痛了他眼睛,一时间,震惊,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隐痛袭上心头,年轻的剑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杀气,一人一剑风驰电掣,破风而至。 “魔物,受死——” 耀眼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团团炸开,十年前身骨尚未长成的青涩少年,在日复一日的刻苦磨炼中砥砺锋芒,抽筋拔骨。 如今本命剑成,灵身重塑,其中艰难无人可知,而他唯一所愿不过是荡尽天下妖魔,守护一方安稳罢了。 可不曾想,他居然连身边的人都未能护住…… 沈君遥心思凌乱,手中剑意越发炽热,烈烈金芒绞杀吞噬,长剑最终刺入鬼面花的獠牙巨口中,瞬间爆发出痛苦尖利的嚎叫。 没一会儿,四周的怨气倏然散尽,漂浮的雾气亦如水般退去。 再一看,眼前哪有什么鬼面花,什么白骨?只有一个面容清冷,衣衫不整的少女摇晃空茫地站在那儿。 细瘦伶仃的脚腕,萧索单薄的身形,还有似曾相识的一双熟悉的淡漠眼眸。 沈君遥彻底呆住,握剑的手险些不稳:“……姑娘,怎么是你?” * 虞绵绵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棵阴森粗糙的石柱上。 遮蔽头顶的树木早已不见,周围黑洞洞的空旷,头顶的月亮惨淡昏暗,像是被人剪下来贴上去的,圆溜溜的透着股死气。 而不远处,失踪多日的薛宝珠正跪在地上,周身沐着红光,手中奉香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叨什么。 看着把自己敲晕的罪魁祸首,虞绵绵怒火中烧:“你赶紧把我放开!喂,你听到了吗?薛宝珠!你杀人未果,如今还要绑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堕进了邪道!赶紧放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这话,薛宝珠的身影明显僵了僵,随后她倔强隐忍地站了起来,苍白颤抖道:“后悔?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就还是薛府小姐,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这都要怪你!怪你们这些修仙人!” 她浑身抖筛糠一样哆嗦,满是咒痕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恨意。 “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这一切?你以为我就没有付出代价吗?这十年来,我缠绵病榻,日日被痛苦折磨,还要忍受种种白眼……这是我拿命换来的!” 听到这强词夺理的反派台词,虞绵绵险些气炸。 她义正言辞噘嘴臭骂:“与虎谋皮,岂能不付出代价?说白了,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在这里装什么委屈哪?哼,你敢当着薛公子的面亲口承认你做的一切吗?” 阿兄?听到久违的名字,薛宝珠仿佛被拿捏住了七寸,脸色霎时白了。 她想起了之前在河边,她躲在草丛后面,看着心心念念之人与另一个女子拥而泣的一幕,只觉万箭攒心,肝肠寸断。 她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也唯有阿兄一人而已。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失踪的薛灵儿也已找到,阿兄再也不会认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鲜血淋漓,眼泪更是无声无息地滚落。 随后,她哭湿的眼眸空茫掀起,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声音沙哑且偏执:“不,这一切都能回得去……我要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着锋利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 眼看她刀子都亮出来了,虞绵绵瞬间提高警惕,使劲往回缩脖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拿你做祭,让一切都回到原位!”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0节 薛宝珠的眼神里隐隐闪动疯狂,说完,直接攥住她的手狠狠在她手心里划了一刀。 * 寂静的茅草屋被黑暗包围,潮湿的寒气无声无息侵入衣底,空气里的脂粉香隐隐散尽,唯有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冷。 下一刻,陷入沉睡的少年魔物陡然睁开眼睛。 他乌黑的瞳仁在黑暗中散发出一抹幽冷,像某种野兽的眼睛,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脸上,轻轻扭头,露出那张诅咒蚕食的苍白面容。 谢妄喘息皱眉,试探着蜷了蜷手指,也许是因为吞下的辟邪丹,身上灼烧般的痛楚减轻不少,连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只是一想到先前少女对他的无辜耍弄和倒霉欺压,他便不可抑制地脸色涨红,满心的愤怒与狼狈。 他勾唇冷笑,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她一定在背地里尽情嘲笑他吧,堂堂大魔沦为再也普通不过的废物,不能受她驱使,也不能保护她。 他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没错,与其日后被她肆意嘲讽捉弄,不如现在就离开。 谢妄咬牙,踉跄站起,惨然狼狈却眼神倔强。 本想趁着夜色就此消失,彻底割断这份孽缘,再不受束缚,谁知刚走到门口,胸口却猛地传来一股心悸。 他霎时顿住,手腕上的血色契印隐隐灼热,分明是契约的主人遇到了危险! 可恶,她又做了什么?! 苍白面容浮上阴沉,来不及多想,谢妄猛地抬脚踏进院落,可环顾四周,哪还有虞绵绵的影子? 想到少女平日里的没心没肺和不知死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跃过了墙头,挥手一招,将躲在暗处小魔球呼唤至眼前。 低沉而冷酷道:“去,给我立刻找到她。” * “姑娘?你怎生会在此处?”林子里的雾气彻底散去,手中持剑的沈君遥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分外错愕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不过相处了短短数日,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初秘境试炼,他偶遇一位神情冰冷宛若雪塑的孤身少女,少女的年纪明明不过十几岁,可神情气质全无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与灵动。 她是寡淡的,且一丝不苟,粉雕玉琢的脸上连丝表情都没有。 旁的师门试炼,都是同门弟子结伴同行,嬉嬉闹闹,唯有她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对旁人的寒暄全无理会。 这样的特立独行,本该是惹人讨厌的,可他偏偏却觉得心生叹怜。 下山游历这么多,他已通晓人性,知道性情孤僻的人并非天生如此,往往是经历过旁人没有的坎坷和磨难,所以才对这世间少了期待和欢喜。 十年前天赋卓绝的少年,虽然锋芒毕露,但也有了温柔的影子,因此一路上多有照拂,不想让她一人因落单而遭遇危险。 谁知半路却被她识破,冷然的剑芒陡然掠至眼前,薄唇轻启道:“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被那样直白地戳破,少年人的脸皮倏地红了,头一次没有握稳手中的剑。 明明心中慌乱,可却故作老成,镇定且认真道:“我受师门之命,来此诛杀魔物,姑娘,前面阴气太重,你莫要再往前走。” 开阳宗的大弟子,风光霁月,温柔悲悯,小小年纪便已修得不俗的剑法,修真界年轻一辈中,无人可出其右。 明明该是受人仰望的存在,少女却拿剔透的眼眸看着他:“你在担心我吗?” 寡淡的面皮阳春白雪一般,连声音都是清透冷淡的,听得少年莫名脸热,可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她猛然收剑。 “若是如此,大可不必。”说完,竟毫无畏惧地踏进了危险之地。 那翩然萧瑟的背影,看得他一时难以收神,竟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进去。 之后一路看她剑扫寒星,斩妖除魔,一招一式都是行云流水,如秋风扫落叶,端的杀气腾腾又飘逸养眼。 好几次他都被那惊鸿般的人影给看呆住,连近在咫尺的危险都察觉不到。 直到另一道凌厉的剑风破风而至挡在他身前,他才乍然回神。 一抬头,对上一双寡淡冷然的秋水明眸:“沈小公子,莫要走神。” “你知道我?”年少的沈公子眨眼看她。 “那是自然。” 清凌凌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说完当即转动冷白的下颌,顺势挥剑将近在咫尺的恶魂斩于剑下,侧身仰颈的姿态,像个无悲无喜的冷面仙人,不恋凡尘的美。 只是她知晓他的名姓,他却是个连她名字都不敢冒昧询问的傻瓜,以至于之后秘境动荡,鬼面花狂躁围攻,眼睁睁看着她义无反顾地冲进乱花阵中,也再没机会问出口。 本以为那时她已葬身花腹,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幻觉还是…… 不等他犹疑,女子猛然摇晃着往下栽去,沈君遥心中一紧,立刻将她扶稳,只是那冰凉的触感,不似活人的体温,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接着,一只白皙的手捅破他的胸膛,阴冷的笑声从耳边爬上来:“嘻嘻,想不到的光风霁月不为外物所动的沈仙君,竟也有被色相迷惑的一天……” * “啊呀!”虞绵绵一声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糊了满满一手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奈何自己如今被绑,只能求助系统。 “系统!我要被人当成祭品噶了!你快点来救我!” 这次系统没有装死,而是滴了一声:“现有任务奖励100贡献点,可任意选取以下奖励!” “一:金蝉脱壳,二:厄运转移,三:武力值翻倍……” “金、金蝉脱壳是什么意思?” “奖励提示:金蝉脱壳可以用障眼法迷惑敌人,趁机逃脱,厄运转移可通过物理接触将身上的厄运转移到别人身上,武力值……” “好,我知道了,那我选金蝉脱壳!” 笑话,后两个技能听着就鸡肋,就她这倒霉催的,就算厄运全转移了,也得受系统控制被迫走剧情,至于武力值,再怎么翻倍她也是个任人宰割的小废物。 不能解燃眉之急的呀! “叮!再次提醒宿主,任务奖励只有一次性,请确认是否现在立即兑换?” 只有一次性?要不要这么坑! 行吧,一次就一次,反正薛宝珠也是个病秧子,她大老远把自己拖过来,估计也没什么力气,等自己金蝉脱壳跑回去,她定然追不上! 只可惜,没等她按下兑换按钮,一股旋风骤然掀起,供桌上烟雾缭绕,从上而下地倒涨翻涌,迷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诡异阴森的架势,怕不是真把邪祟给招来了吧!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漫天的烟雾凝聚成一个模糊血影,那扭曲的身形显然快要支离破碎,像一团血纸糊起来的,正是分身无数怎么也打不死的血滴子! 好家伙,这下还怎么金蝉脱壳? 孤身被绑身陷囹圄的穿书少女虞绵绵:这险恶的世界,谁能来救救她! “你、你是谁?”看着眼前诡异怪诞的人影,病秧子小姐薛宝珠显然也是大为惊恐,她两腿发软往后缩,裹在脸上的白稠被泪水濡湿,刺得底下的皮肤阵阵发痒。 “嘻嘻,我是来助你实现愿望的,不用怕,你不是我的信徒吗?”模糊的影子缓缓爬上少女的裙裾,血色重瞳,哀哀泣泪,阴冷地让人头皮发麻,“今日,本座便拿你二人做祭——以尔念力,塑我金身!” 恐怖的声音,像咀嚼人骨头般咯咯作响,薛宝珠立马放声尖叫:“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可惜下一刻,刺眼的红光亮起,瞬间,忐忑尖叫的病秧子小姐不动了。 而被绑缚在柱子上拼命想办法逃脱的虞绵绵也颓然踉跄地垂下了脑袋,她卷翘的睫毛帘子下氤出眼泪,玲珑的眼眸不复以往的灵动,反而像是深秋里飘零的残叶,带着不属于她的深深的哀意与悲凉。 这是什么?不,她好想哭,胸口好闷啊…… 少女的眼睛红肿,肩膀颤抖地打着哭嗝,澄澈的眼眸水光泠泠,好似汪了一池子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反而越哭越伤心。 那种感觉,犹如整个头顶笼罩了一层乌云,连绵的冷雨不断打落在她身上,泡得浑身腐烂发霉长出一朵朵忧郁的蘑菇,别提有多憋屈多郁闷了。 唯有不停地哭,不停地流眼泪,方能缓解一二。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她的身体好像突然不受控制…… 她终于感觉到害怕,颤抖着唇瓣:“怎么办,我好像有些不对劲,我好想哭啊呜呜……” 少女眸光潋滟,白皙的小脸皱着,眼睛红肿不堪,泪水掉落在地上,都要聚成个小水洼了。 血影贪婪地汲取着空气里的恐惧和贪婪:“嘻嘻,愚蠢的凡人,不过一个小小的咒术便能激发你们心底的阴暗与怨念,真是不堪一击!” “来,说出你们的心底的欲望,我会给你们最渴望的东西!” “我……我想要阿兄,我要薛灵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病娇小姐薛宝珠木讷空洞地开口,执念化作红光飘散出来,惹得血影疯狂摆动。 “嘻嘻!不愧是我挑中的坏种儿,这禁忌贪婪的味道,真是好生美味,哈哈哈哈!” 红光疯狂闪烁,犹如大型邪教洗脑现场,虞绵绵被这股邪恶的力量操纵,哭得几乎喘不动气,心里更是升起不属于她的阴沉“恶念。” 可她死死地咬牙坚持,愣是不肯说。 可她区区草包,如何能抵挡得了血滴子的控制,不过一会儿功夫,便眼神空荡,口中喃喃:“我要……我要嫁给君遥哥哥,我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滴答, 滴答。 殷红的血从男子的胸膛里渗出,继而流淌在地上。 怀中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出来,冷白的指骨沾染温热的血, 连眼皮和面靥也溅落不少血点。 明明是恐怖的一幕,可“她”却一眨不眨,空洞的眼神里冰冷一片, 像个被操控的傀儡娃娃。 事实上, 她也确实只是一个死物, 没等一阵风吹过,便化作几片凋零的枯叶。 “幻术傀儡吗……”沈君遥捂着胸口, 盯着手心里散落的轻盈, 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好似故友重逢没多久, 便再次在眼前消失。 但他知道, 这不是她。 沈君遥闭了闭眼, 踉跄地站了起来,半空中凝成的血影立刻晃起来:“你竟还能站起来!哼, 不过,就算你修为再高又如何, 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是吗。”年轻的剑君目光笔直,漆黑的眼眸亮起一圈金芒,随即, 无视胸口的疼痛站起来, “上次在玄天观,没能彻底将你铲除, 这次,你逃不掉了。” 话音落地, 眼底的金芒彻底蔓延至整个瞳孔,四周罡风骤起,凛冽盘旋,无数电光呲啦啦从头顶劈下,连飘扬的发丝都镀上惨烈的银白。 接着,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撞去—— “你竟不惜耗费神元!你就不怕……” 黑暗无所遁形,炽烈的金芒转眼便将血滴子的分身吞噬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察觉到异动的冷楚音猛地扭头,看到半空降下的雷云,赫然变了脸色。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1节 “君遥!” 她匆匆掠去,化身为残影,等慌忙赶至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白衣翩翩的男子浑身染血,本命剑握在手里,轻轻地颤抖,剑身分布着几条裂痕,一如眼前支离破碎的男子。 “君遥?”她轻轻地走到他面前,对上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男子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地笑了笑,“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困于此……” “别说了,你别说话……”寡淡的声音隐隐颤抖,因为心神大乱,已疏于伪装,连声音都透着莫名的熟悉。 沈君遥微微侧耳,可此时的他已然没有力气去分辨了,下一刻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 而此时,身陷囹圄被迫说完原著台词的虞绵绵意识沉沦,心里难受得只想哭。 无神的瞳孔看着眼前的血影向她贴近,一股无声的恐惧爬上脊椎:不好,这次,她怕是真要完犊子啦! 她的眼神渐渐放空,当唯一的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却被一股疾驰而来的风声彻底斩断。 无数只小魔球漂浮在头顶,獠牙尖啸地飞扑而上,随之落下的还有少年人苍白瘦削的身影。 谢妄眼尾冷峭,漆黑的瞳孔覆了一层寒霜,毫不留情地出声讥讽:“小姐当真是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出来送死,是怕自己命太长了吗?” “呜,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伤还没好吗?”脑子不清醒的少女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如同丢了魂儿的瓷娃娃,好不狼狈可怜。 哼,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力气管他。 谢妄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血淋淋的手掌,几乎立刻拧起眉头,劈手将捆住她的绳子划开,而后冷淡至极道:“你赶紧走,带着它能掩藏你的气息。” 他将一只圆溜溜的小魔球塞到她手里,虞绵绵摇晃两下,险些要栽到他身上,那双玲珑的水杏眸呆呆看过来:“那、那你呢?” 谢妄神情微微僵硬:“我自然是留在这里断后。” 少女一听,立马抓着他的胳膊摇头:“不行的,我不能留你自己一个人!”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让人莫名有些心颤,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冷着脸,故作嫌弃:“小姐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使我分心,还不如早早回去……” 话没说完,身后的血影发出阴森诡异的咆哮:“你竟还敢来搅我的好事!哼,你身中诅咒,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得了她?不如全都留下来,做我的祭品——” 血影犹如餍足的巨兽,一瞬间摇晃着涨大数倍,巨口一张,一口戾气喷出,半空中小魔球哗啦啦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堪一击地掉落下来。 谢妄瞳孔缩紧,脸色极是难看。 该死,来不及了! 他一边撑起屏障,一边疾言厉色:“你还不快走!想留在这里等死吗?!” 话音落地,一股鲜血自他嘴角滑落。 灵力耗尽,他已支撑不起保护屏障了,眼看血影的攻击迫在眉睫,他毫不犹豫地俯身,扑向了呆呆望着他的少女。 温热的血淌出来的时候,绵绵小脸都白了,她赶紧捂着他洞开的胸膛,哽咽道:“你、你都没恢复,干嘛来送死呀!” 少年负气反驳:“你是傻的吗?有血契在,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咳咳……” 他散落的头发滑落在脸梢儿,漆黑的瞳仁满是压抑的愤怒,似乎是叫她的愚蠢给气狠了。 可等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逐渐虚弱的时候,才满是疲惫与戏谑地盯着她:“可惜了,原本你还来得及跑的,这下好了,你只能跟我死在一块儿了。” 红光闪烁,照着少年过分迤逦的眉眼和苍白微翘的唇瓣,那双叫人移不开眼的深瞳里冷静与疯狂交织,仿佛对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死亡并不畏惧,反而还隐隐感到颤栗和期待。 所以,他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拉着她一块儿死的吗? 虞绵绵睁大眼睛,一开始的感动化为乌有,喉咙眼里堆着说不出的委屈与辛酸。 天知道她为了救他花了多少力气,谁成想他竟然是个疯子,说不要命就不要命了,是真觉得她是想陪他一块儿死吗? 少女充满水汽的眼睛倏然变得坚毅:“你想得美,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死!” 说完,愤愤揪起他的衣领,将嘴唇恶狠狠地按了上去。 周围的风声瞬间远去,下一刻,系统的嗡嗡声尖锐响起。 “叮!【厄运转移】功能已使用!” “警告!逆向转移后果不可估量!提醒宿主及时停止操作!” “请宿主及时停止操作!” 虞绵绵也想停止操作,可是此时已经晚了,黑色的诅咒沿着呼吸霎时钻进她的四肢百骸,立马变成无数条虫子在里面钻。 浑身的皮肤都在灼烧,脏腑仿若移位。 不,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绵绵抖着睫毛,心口近乎麻痹,连呼吸都使不上力,直到白皙娇嫩的面皮爬满丑陋的咒痕时,她才眼皮一翻,冷汗淋漓地倒下。 而谢妄从始至终都是呆愣的,漆黑冰冷的瞳孔第一次闪过深深的震惊与愕然。仿佛一直以来冰冷的胸腔被一把滚烫的火苗给撩着了,缩得心口阵阵发疼,几近窒息。 以至于在眼前的少女痛苦蜷缩的时候,立刻满心颤抖地将她紧紧抱住。 羽毛般轻声问:“为什么?” 少女自然不会回答他,被诅咒侵蚀的痛苦让她像猫儿一样呜咽着蜷起了身子,一张小脸煞白不说,牙齿都在打颤,两片孱弱的嘴唇无力张阖,半句盛气凌人的话都说不出了。 这样的虞绵绵,好似变成了失去生命力的玻璃娃娃,随时都会死掉。 死…… 想到那个熟悉且漠然的字眼,谢妄第一次感觉到遍体生寒,身体里更是窜出一股想要毁天灭地的欲望。 他周身沐着强烈的红光,漆黑的眼眸瞬间漫成一片赤色,胸口的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本来齐肩的乌发一下子长到了腰际,浑身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怖的气息。 血滴子战战兢兢,立刻想要溜走,可惜一股强大震荡的力量顷刻间便将它碾碎成灰。 尘土飞扬,游动的发丝飘过少女干涸的唇瓣,颤抖的睫毛。 他低头凝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疾驰的身影化作鹰隼,飞速掠过树梢。 虞绵绵被人抱在怀里,感觉整个人像是搁浅的鱼,不止呼吸困难,浑身还散发滚烫热气,好像很快就要渴死了。 她混沌不清胡乱嘟囔:“呜呜,我不想死……我还没回家,还没跟喜欢的人表白呢……” 她本能地抓住唯一的冰凉,脑袋使劲儿地往人颈窝里拱。 感受到颈间滚烫的鼻息,抱着她的人影微微一僵,而后轻柔地拍她的背,哄道:“别怕,马上就到了。” 话音落地没多久,整个身体便没入刺激的冰凉中,紧接着水花溅起,同样落入池子里的还有少年颀长的身影。 “好、好舒服啊。”失去理智的少女变成了一条鱼,开始巴拉碍事的衣服,可刚脱了外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钳制。 她不乐意了,嘴里噗嗤一声往人脸上喷水:“你干什么?放开我!” 谢妄掐着她的手腕,冷白的面容白纸一般,呼吸一沉,当即划开手指,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在她脸上画了个繁复的咒印。 从额头到眼皮,再到鼻尖,最后锋利的一笔擦过嘴唇直滑到颈下。 ——仿佛古老的仪式中被献祭的少女。 “嗯,这是什么?”感觉到腥甜和粘稠,虞绵绵本能地伸手去擦。 结果被人迅速攥住:“别擦。” 池水淹没到两人腰际,站都站不稳,谢妄一手扶稳她,一手毫不犹豫地破开手腕,滚烫的魔血霎时将池水染红,水温迅速暴涨,咕噜咕噜冒起滚烫沸腾的水泡。 少女本就饱受灼热的侵蚀,如今遇上更霸道的一股力量,瞬间小脸都瘪了起来,一边没出息地抽噎一边推拒:“我不要,好、好热……” “你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因为力量的外泄,谢妄的声音也变得喑哑,捉住她乱扑腾的手而后把她固定在身后的青石上。 池子里的水越来越红,头顶的月光却皎洁如银霜,洒落静谧的朦胧。 少女一头乌发散落脸颊,身上的襦裙早已被浸湿,真丝上襦紧贴着雪白的肌肤,透出诱人饱满的轮廓,蜜桃色的嘴唇张着大口呼吸,仿佛被摁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狼狈可怜,又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谢妄不去看她的模样,只管专心致志调动浑身的气息。 没关系,诅咒还没蔓延到她的心口,只要她好好坚持挺过去,就不会有事…… 可少女显然并不想配合他。 因为下一刻,滚烫的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呜呜,你欺负我……你咳、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她哭得伤心,先是小声地抽噎,接着越哭越投入,最后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跟脖子都哭红了一片,狼狈的糜.艳。 谢妄叫她哭得心乱,险些神思不稳,想要哄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哄,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去接她的眼泪:“你别哭了,小心把……” “不许你碰我!”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脸,便被一声喊叫彻底喝止在那儿。 谢妄瞳孔一惊——他竟还忘了血契! 失去理智的虞绵绵纠结着小脸不停哭诉:“呜……我讨厌你!你以为就你有脾气的吗?先前我费了好大力气去救你哪,嗬呜……可你非但不领情,还给我摆脸子,叫我去贴你的冷屁股,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呜……我告诉你,我才不稀罕你救,你走开!” 失去理智的少女才不管难受不难受,只凭着本能不想让他如愿。 “虞绾!”被血契牢牢钉在原地的少年简直要疯,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这儿说胡话,她真不要命了吗? “你凶什么凶!我才不怕你!你不许过来!” 少女颤巍巍在水里扑腾,好不容易扶着石头站稳,又被呛了一口水,她呸了一声,潋滟的眸子溢满水光,原本涂抹在脸上的咒印被眼泪冲刷,被压制的诅咒再次扎破皮肤蔓延到脸上。 谢妄死死盯着她,想要往前抓住她可愣是挪不动半步,眼看她身上的咒痕越来越深,他才终于慌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你不要再哭了……” 少女不止没听他的,反而还嫌弃似的使劲抹脸:“我才不要听你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她的心智全然退化,像个受了委屈便哭着发泄小女孩儿,把所有的不满,委屈,还有恼恨通通倒出来。 谢妄咬牙,知道她是受了诅咒的影响,所以更加心急如焚。 就连他这样的魔物身中诅咒都折磨万分,更何况是她这样弱不经风没有灵力的少女? 她只会被蚕食得更快。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蠢事,她不是最怕死的吗? 这么想着,脑海里却不经意闪过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是她的震惊和恼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以为自己不怕死就很厉害吗?我都没有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哪里就逼得你发疯去死啦!” 她还半哄地抱怨:“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呐!非得跟我计较这个,说了来救你就是来救你,你就别跟我耍脾气了!” 最后是她俯趴在床榻前,为他包扎伤口时隐隐期待的眼神:“你终于肯理我了吗?喂,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2节 她一次又一次地亲近自己,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可他却冷嘲热讽,以为她不过是虚伪的关心,是虚与委蛇,从没想过她会不会伤心和失落,也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他从来都没想去相信她。 所以……她是彻底失望,不想理他了吗? 想到这儿,谢妄呼吸有些窒痛,他几乎是挣扎着,逼红了双眼寸寸刀割般走过去,灼灼地看着她:“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让我先救你……好不好?”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急切, 少女一时有些恍惚,含泪的眼眸呆呆地映着那张蛊惑人心的脸,随即便睫毛一颤, 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呜……不要……”没多久,熟悉的热意再次袭来,像置身滚烫的火炉。 少女忍不住蜷缩着身体, 簌簌地掉眼泪, 那瑟瑟的睫毛, 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的翅膀,格外的孱弱可怜。 下一刻, 一只微凉的手沾着腥甜气重新在她脸上飞快游走, 从额头到眼皮再到嘴唇,本该一气呵成, 可划到颈间时却犹豫了片刻。 不过一会儿功夫, 诅咒反噬地厉害, 竟延伸到她的胸口…… 谢妄幽深的眼神在那抹秋香色的系带和愈发狰狞的咒痕上停留数秒,接着不再犹豫闭上了眼睛。 “哈呜……你要做什么?”被痛苦折磨的少女只觉胸口一凉, 很是不安地抬手去护,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身后冰凉的青石上。 “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喑哑低沉的嗓音,近乎诱哄,仿佛在痛苦中编织美梦,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沦。 连发丝也被人轻轻地捻着, 丝丝麻意顺着发丝直抵头皮,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迷离, 大脑渐渐开始放空。 虞绵绵瘪着嘴,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一条鱼, 跟之前的搁浅窒息不一样,好似泡在水里被一双手温柔又小心地触碰着,她想要就这么闭上眼睛沉下去,尽情地在水里吐泡泡。 可下一刻,伪装撕破,苍白的手指带着滚烫的灼意落下,没有丝毫的狎昵和停顿,血色符文一笔勾勒,激起阵阵轻颤,仿佛烧起一团火。 那种感觉,好似真的是在油锅里走了一遍,虞绵绵从一开始的哼唧隐忍变成了委屈和哀嚎,最后变成崩溃大哭。 心里的郁闷和难受无处发泄,想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最后气不过,直接蛮横地一口咬下去:“你骗人!” 美梦破碎,吐出的泡泡变成了满嘴血腥。 巨大的落差感让少女满是悲愤,想也不想便张嘴报复。 “对不起……”谢妄咬牙隐忍,并没有将她推开,只垂拢湿亮淋漓的眼帘,僵着身体任由她发泄。 就这么不停地折腾着,起起伏伏,死去又活来,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那股恼人的热意终于渐渐退去。 月色温柔,静静洒落,血色与清辉交织相映,说不出的旖旎缱绻。 从死门关走过一遭的虞绵绵时不时地打着激灵,整个人仿佛都脱了一层皮,不止是血肉,连骨头都被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此时浑身疲软,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止没力气,脑子里也空空荡荡,像飘着一团棉花,浑浑噩噩。 奇怪……她这是任务失败,所以灵魂出窍了吗? 不对,她应该没死,死人怎么可能会有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太舒服,舒服得想让人就此闭上眼睛,再也不醒来…… 可下一刻,脑海里嗡了一声:“叮!系统承载过重!紧急重启中!” “叮!重启成功,正在检测宿主生命体征!” “扫描完毕——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任务进度重新加载……” 冰冷的系统音,犹如当头一棒将人彻底惊醒。 美梦破碎的虞绵绵赫然睁开眼,夜风送来一股冷意,将她瑟瑟的睫毛吹得抖了抖,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一方诡异的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红到极致,几乎要把人吞进去,阵阵的腥甜涌进鼻间,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呔!这是什么鬼地方? 穿书少女虞绵绵大脑负载过重,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么水妖的地盘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嗡嗡响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淅沥水声敲打在人耳畔,莫名叫人心头发颤。 扭头看过去,只见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同样浑身湿透浸在水里,身体随着水纹的波动缓缓朝这儿走过来。 他瘦削的脸看上去极是苍白,嘴唇微抿,仿佛褪去了冷漠的外壳,乌黑的头发一绺绺垂在脸侧,眼尾发红却并不显戾气,反而奇异地透着温和与蛊惑。 若不是知道他是谁,差点就以为是来勾魂夺魄的水妖了! 虞绵绵放空的大脑渐渐回笼:“我没事,只是……我、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犹豫地启唇,好似记忆混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谢妄湿润的眼眸看向她,似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幽光,让人莫名呼吸一紧:“你不记得了?” “我……”虞绵绵刚想说确实不记得,可目光却冷不丁扫过他颈间的咬痕—— 牙印儿饱满圆润,显然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口结结实实咬下去的,不止带出了丝丝血迹,还沾了一道极为暧昧的女子的口脂! 霎时,死去的记忆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 她是怎么在情急之下强行将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又是怎么在痛苦的折磨下痛哭流涕丑态百出的。 她不仅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还不知死活地往人脸上吐口水,又打又踹,还有那牙印子……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啦! 虞绵绵使劲拍自己的脸,宛如受了晴天霹雳,很想就这么把头埋进水里把自己淹死。 奈何胆小,只得强装镇定地看着人:“我当然没忘,只是这一次,可是我救了你哪!你可不能……” “我知道。”不等她长篇大论说完,少年便很是乖巧地接了她的话。 他缓缓走过来,腰身的轮廓被池水浸得若隐若现,睫毛下的乌黑瞳仁定定地掀起旋涡,连声音都染上不同以往的沙哑,“是你救了我,我该多谢你。” 虞绵绵怔愣数秒,玲珑的水杏眼别提有多诧异,画皮妖这是被鬼上身了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乖乖顺着她? 还是说,他是被她的英勇无畏给迷倒了? 原著里的反派大魔王,天生冷血桀骜不驯,从来都是仰着鼻子看人,且不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放在眼里,唯有一次次的出乎意料方才能打动他。 所以,自己这个操着废物草包人设的娇小姐突然在危机时刻爆发出了聪明才智,扭转乾坤逆转局势,成功逃出生天,让他彻底刮目相看了吗? 刚刚还在为自己的丑态感到没脸见人的绵绵当即扬起了下巴,圆润的杏眼睁圆了,很是大度道:“谢倒是不用谢,反正你也救了我,还杀了血滴子,咱们就当是扯平了,不过,你若实在不好意思,就当欠我一个人情,以后再还我。” “……好。” 咦?这就答应了? 淋漓的水杏眸澄澈睁大,待要再问时,谢妄已经抬脚:“我们出去吧,水快要冷了。” 他走过来,伸出苍白的手想要搀扶她,可自尊心破碎了大半的少女怎可能还要他扶,立马咧着嘴笑:“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好……” “了”字没说完,整个腿都有些软,下一刻,她被不容分说地抱进了少年结实的怀里。 接着,一股暖流从相贴的掌心流出,片刻便烘干了衣裳。 “你、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虞绵绵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就没被别的异性这么抱过,她小幅度地挣扎,腰上却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别乱动,你体内的气息不稳,还想再遭罪吗?” 低沉的嗓音,莫名让人心头发颤。 “我……当然不想。”虞绵绵缩回了脑袋,像个鹌鹑一样憋红了脸,可虽然不想,但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呀,刚刚那么狼狈丢脸,她也会不自在。 不过…… “喂,你既然能把我身上的诅咒治好,自己怎么反而不行呢?” 少女疑惑中带着质疑,显然是觉得匪夷所思。 谢妄声腔儿微哑:“怨灵咒吸取怨力,怨念越多的人中的诅咒越深。” “原来如此,难怪你之前半死不活呢……”她唉声叹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我都跟你说了,进殿不拜可是要倒大霉的,你就是太狂妄了,所以才栽了跟头,这一次,若不是我,你可就吃大亏啦!” 看他难得没反驳,虞绵绵将厚脸皮的精神发挥到底,立马又支棱起来,不仅自己给自己居功,还趁机好一顿洗脑。 而从始至终,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都一声不吭地听着,别提有多反常。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脑袋一歪,开始惆怅:“也不知道君遥哥哥他们怎么样了,血滴子这么狡猾,他定是跟我们一样遇到危险了……” 她语气里带着担忧,像是挂念心上人的小妇人。 换了以往,谢妄早该冷冷讥讽她,可现在却只是薄唇微抿,开口安慰:“你放心,血滴子真身已毁,分身死的越多,只会越来越弱,就算遇到危险,他也不会有事,你只管……” 话没说完,耳边响起浅浅的呼吸声,原来少女累极,脑袋一歪,一点一点地往他怀里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动了。 头顶的云层拨开,清亮的月色照着她娇嫩白皙的小脸,很是无辜。 谢妄停脚,低头叫了声:“虞绾?” 少女“嗯”了一声,脸蛋蹭蹭他的肩膀,又抓住了他的衣襟,像没有安全感的雏鸟一样嗅他的味道,没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谢妄微微僵着,眼皮却垂了下来,像是审视,像是惊奇。 原本,这样脆弱骄纵毫无防备的少女,在他眼里不过是懒得碾死的猎物。 他虚与委蛇,时不时地讥讽嘲笑,心思恶劣地逗弄戏耍,甚至好几次想要掐断她的脖子,看她狼狈出丑,看她委屈流泪。 可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在意她了呢? 天生魔物,对于全然陌生的感情有些不解和无措。 看着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冰冻三尺的眸子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低头,有些笨拙又有些迟疑地舔去她未干的眼泪。 当咸湿在嘴里蔓延,他才恍然一颤,迷惑间想,没有感情的魔物,也能尝出苦涩的滋味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阴森笼罩的树林里, 气喘吁吁的少女被身后的影子无情追赶,她惊恐的眼眸睁大,满是咒痕的脸上泪水滑落。 不久之前, 薛宝珠刚刚摆脱控制,惊恐地发现自己倒在一片血泊里,被她绑来的虞绵绵早已不见, 四周空荡阴森, 只有一条红色的影子不停朝自己蠕动。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3节 她当即吓得大叫, 狼狈不堪拔腿就跑,可她本就一身病气, 这几日又担惊受怕备受煎熬, 没跑几步便支撑不住跌在了地上。 “呜……”她痛恨地锤着自己无力的双腿,想要努力爬起来, 可身子总是不争气, 直到那团蜈蚣一样的影子爬上她的裙裾, 她才又喊又踹。 “你走开!我是薛府二小姐!你这魔物胆敢害我他们不会放过你!” “哼哼,你还指望薛府的人会来救你?你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薛府二小姐的?都是本座帮的你!你乖一点, 我待会儿吃你的时候,保证不会让你痛……” 它说着, 张开血淋淋的一张嘴,猛扑上去,薛宝珠惊颤的瞳孔张大, 那一瞬间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嘶声力竭:“不——” 霎时,刺眼的白光亮起, 手腕上的佛珠子再也经压制不住那股波动的力量,绷出道道裂痕。 眼前的血影被整个吞噬殆尽, 佛珠碎裂滚落,化成齑粉,与此同时,崩溃到失声的少女身子一颤,难以自制地抖了起来。 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仿佛一直以来身体缺失的某个部分被顷刻间填满。 “叮!【还魂】副本进度100%!支线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达成初步成就,任务奖励已发送,请宿主及时查收,再接再厉!” 剧情一波三折,如今出乎意料地完成,虞绵绵却丝毫没有心情去关心。 “君遥哥哥!”甫一回到薛府,她便立马挣脱某人的怀抱,冲进了院落里,可谁想到一进去就看到躺在窗棂下眼睛遮着白绸的苍白男子。 只见他轻轻侧过脸,有些虚弱地笑笑:“绵绵,你去哪了,我让你好好待在这儿,你怎么不听?” 他似乎是伸手起身,可一动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冷楚音在一旁按住他,一边给他输送灵力一边冷冷道:“跟你说了,别再乱动。” “君遥哥哥,你的眼睛……”尽管已经知道原著中的剧情,但真的看到男主失明受伤的样子,她还是很难受。 一伤心,眼泪珠子就吧嗒吧嗒往下掉:“都怪我,我当时应该拦着你的,君遥哥哥,你打我吧!” “绵绵说的什么胡话?”听着少女压抑的自责,沈君遥苍白的嘴唇扯了扯,气息绵弱又好笑安抚,“是我自己不慎着了血滴子的圈套,不怪你。” 他触到了少女的脸,老父亲般宠溺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别哭了,我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过几日就会好了。” 少女抹着眼泪哭卿卿:“我知道,君遥哥哥最厉害了,一定不会有事,不过这几日你可得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使唤我!” 她瘪着嘴,一双眼睛却格外亮。 男子被她娇憨的语气逗笑,低声道:“好……” * 金陵城祸乱已除,整个开阳宗的弟子都松了口气,只是因为沈君遥受伤一事,始终一颗心都悬着。 “师兄修炼的纯阳功法非常人所能习,虽凌厉霸道,但若超出极限,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体内阳气乱窜,快要压制不住了!” “那可如何是好?师尊不在,光靠我们根本坚持不住……” 几人榻前围坐,擎掌注力,没一会儿便额头盗汗,大汗淋漓。 而没过多久,中间盘坐的男子眉头紧锁,接着,周身刺眼的金光冲破窗外,瞬间将他们掀飞在地。 “嗬……师兄!”几人闷哼,差点眼冒金星。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寡淡的人影笔直地走进来,浅淡瞳孔映着银白,先是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接着抬手,温柔的白色灵流从掌中汇出,奇异地将暴虐的金光笼罩。 “这是什么功法……”众人一时看得面面相觑,惊讶这不知从哪来的散修竟然有如此修为。 可没等疑惑窥探,便听他淡淡开口:“你们先出去吧,我来为沈兄调息。” 说罢,盘腿坐于身后,轻薄的眼帘缓缓阖上。 窗外,一双玲珑剔透的杏子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激动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颇有种暗戳戳追cp的兴奋感。 要知道,为了增进男女主的感情线,作者“椰椰很甜”不止设置了“虞绾”这个讨人厌的炮灰助攻,还叠加了不少激动人心的剧情。 其中,男主短暂失明的这段,尤其暧昧得让人尖叫。 一向温柔强大,道心坚韧的沈仙君,突然双目黯淡无法视物,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平日里最为亲近的小贤弟。 两人独处一室,日渐亲密,难免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想想就刺激得很哪! 于是,之后的几日里,虞绵绵借着“照顾”的名义努力给男女主制造独处的机会。 比如故意搜罗来一些治外伤的药,当着人的面骄矜羞涩道:“君遥哥哥,这是我从不尘山带来的灵药,把它涂在伤口的地方,保证不会留疤!” 少女花蝴蝶一样飘过来,一双水杏眸灿烂如星子,单听声音就让人心情欢快。 “哦,是吗,只是我身为男子,并不需要……” 年轻剑君话没说完,少女就立马叉腰打断:“谁说男子就不需要祛疤了?君遥哥哥你这想法实在迂腐得紧!” 说完就兀自把药交给了女扮男装面容清冷的女主:“那就麻烦冷公子了,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君遥哥哥。” 她刻意加重语气,说完便轻飘飘地离开了。 留下面色尴尬的沈仙君和略微僵硬的冷楚音,男子冲她轻笑伸手,满是无辜和信任:“那便有劳贤弟。” 还有这天傍晚,虞绵绵更是拎着小食盒进来,陪聊逗乐没一会儿便故意往清俊朗润的男子身上嗅了嗅,娇滴滴地努嘴:“哎呀,君遥哥哥,你的这身衣服都有味道了,是不是这几日不曾沐浴更衣啊?” 此话一出,向来光风霁月的沈仙君俊脸一红,僵着声音道:“我行动不便,才疏懒了几日,真的能闻到味道吗?” 对着天仙般的男主说违心话,绵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嗯了声,并悄悄说道:“君遥哥哥,后院里有一处汤泉池,薛公子斥巨资请人在里面铺了上万颗灵石哪,可舒筋活血,重塑经脉,对你的伤也很有疗愈之效,君遥哥哥不妨今晚就过去试试。” 少女悄咪咪的声音,听得人不由意动,便启唇道:“也好。” 于是当天晚上,许久不能自理的沈仙君便格外踉跄地走进了澡池子里,此处是薛府后院,周围假山环绕,踏着夜色过来,并未听到旁人的脚步声。 只是当他解衣而下时,却冷不丁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抬头:“贤弟,你也在此处?” 原本运气吐息的冷楚音赫然睁眼,一枚鲜红的朱砂痣印在她额头,犹如一簇极亮的火光,映得平日里寡淡的面容都多了几分清丽之色。 水汽氤氲弥漫成雾气,将她束缚的身形衬得影影绰绰,此刻若是有人在,定会大为诧异,平日里寡淡凛然的冷公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好在,失去目力的沈仙君并没有看到,冷楚音将刹那的惊异收起,而后毫无破绽地,缓缓点头:“嗯,小心脚下,我来扶你。” 池水柔柔荡开,将两抹衣角暧昧地缠连在一起,很是不清不楚。 不远处,看着“奸计”得逞的少女很是倨傲地笑起来,她蹲在一丛芍药底下,脑袋上呆毛卷翘,娇俏的脸蛋红润润,像熟透的蜜果,心中感叹: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剩下的,可就看你们自己啦! 偷摸看完好戏的虞绵绵准备站起身,活动完之后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说来也奇怪,自打她九死一生从血滴子那儿逃出来,这副身娇体弱的身板就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仅不感到疲惫,皮肤反而还比以往更加光滑有弹性,偶尔还能感觉到身体里充斥着一股热流,仿佛脱胎换骨,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与轻盈。 总之就是吃嘛嘛香,别提多精神了! 倒是画皮妖打从回来那一天脸色就苍白难看得很,不但不怎么爱说话,还时常拿从未有过的幽深眼神看着她,让她好一阵发毛。 这人,打从回来之后,就变成了个锯嘴葫芦,连吵架斗嘴都鲜少有,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该不会……又突然黑化了吧? 想到这个危险的可能,绵绵赶紧敲了敲系统:“系统,谢妄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冷冰冰:“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0,现黑化值29!” 什么?!怎么突然减了这么多?确定不是系统故障了吗?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谁知下一刻,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什么不可能?” 听到这声音,虞绵绵猛地激灵一下,一扭头对上一张白皙冷凝蛊惑人心的脸,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张嘴,玲珑的水杏眸暴露了一丝慌乱。 谢妄缓缓走过来,一张脸被夜色模糊得看不分明,乌黑眼眸定定看着她:“这话该我问小姐,深更半夜,小姐不回去睡觉,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他低沉开口,下面是衣衫半解,原本束起的头发松散而落,露出颇具少年感的单薄胸膛和性感的喉骨,手边还搭着一只搓澡巾,这模样,一看就是来泡池子的。 呔!他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穿书少女虞绵绵表示绝对不能让他闯进去,她干脆装傻,满脸堆笑地糊弄过去:“我?我是太无聊了,来这附近随便溜达溜达,对了,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呐。” “这么晚了,小姐不妨明日再说。”少年侧脸清冷,十分不给面子。 “不行!我就要现在说,我说的可是要紧事,你快点跟我走!” 强拉硬拽,愣是把人从温泉池旁给拽了回去。 没多久,房间里烛光亮起,跃动的火星舔舐着人的指尖。 谢妄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他将灯芯挑亮,半散的头发重新挽起,在发顶用银簪固定成潇洒的马尾。 而与先前从头到尾黑色装扮不同,他不知从哪穿了一身青色绣金线的袍衫,护腕上银蝶飞舞,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样的画皮妖,少了几分大魔王的阴冷气质,倒像是哪家的翩翩少年郎,倨傲冷然,不屑一顾,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弄攀折。 咳,果然黑化值降了,连穿衣打扮都不一样了。 虞绵绵甚感欣慰,不由赞叹:“你这衣服挺好看,很衬你哪。” 少女由衷的赞美,谢妄却是一顿,他幽幽看过来,仿佛要用眼神将她看穿:“小姐跟我过来,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显然,他看出她是故意的了。 虞绵绵赶紧板起娇媚小脸:“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小姐都说了,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少女神色认真,一双柳眉蹙着,很是一本正经。 “哦,小姐到底要说何事?”谢妄低垂眼帘,准备静静听她编造说辞。 谁知少女却撑着一张鹅蛋脸,犹豫纠结道:“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完犹豫片刻,这才悄悄凑到他耳边,“就是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呼吸落在耳畔,谢妄本能瞳孔动了动,冷薄的眼皮卷起一丝看不见的情绪:“哪里奇怪?” 少女低声喃喃:“就是最近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有些奇怪。”她压低声音,很是苦恼和疑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在一旁伺机窥探,你说,该不会是有什么妖物在搞鬼,想要伺机夺我的魂儿吧?” 这话属实危言耸听,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骤然蜷了蜷手指,语气硬邦邦道:“什么夺你的魂,是你想多了,小姐若是没事,便回去睡觉吧。” 他说完便立马撤开,谁知下一刻少女立马跟过来,先他一步霸占了唯一的床榻,惶然道:“不行,我害怕,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她说什么?少年魔物眼眸睁大,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 少女叉腰:“为什么不行?你忘了我们之前约法三章的时候说过,你要时时刻刻保护我的?还有啊,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说都欠我一个人情,说话不算话……我瞧不起你!” 大概最后骄矜自负的人都听不得最后那句,最终,他还是妥协:“好,你可以在这儿,但就只有一个晚上。” 虞绵绵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滚:“知道啦,等我睡着,若是有妖魔鬼怪来扰我,你一定要帮我把它打跑……” 说着说着,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秘银洒落在她卷翘的睫毛和娇憨的脸蛋,仿佛很快便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可立在床榻前的少年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挣扎和窘迫,他咬牙隐忍,很想就这么揪着她的睫毛将她唤醒。 ——哼,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她才是那个乱人心智的妖。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4节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给她喂的血太多, 回来之后,他便频频被拉入不属于他的梦境。 或是被各种妖怪追着跑,或是走到悬崖边上摔了无数次。 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奇怪画面, 走马灯一样诡异地出现在他脑子里,让他几乎眼花缭乱,夜夜难眠。 这样的精神折磨, 让他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走到少女窗前, 想要将她无情掐醒。 可每一次, 都压下了这股念头。 不过是梦里游一遭罢了,为了这点小事大惊小怪, 怕是要被她鼓着腮帮子嘲笑死。 少年的手轻轻拂过那张酣睡的脸蛋, 而后克制地收回手,静静坐在床榻前阖拢双目, 而没多久, 一股力量便将他拉扯着进入了一团迷雾中。 本以为又是一些走马灯的诡异画面, 谁知这一次,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的迷雾拨拢开, 耳边传来清晰的水声,淅淅沥沥, 在人心里撩起一股躁动。 没一会儿,额发的水珠滴落,落进他的眼睛里, 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头顶清亮的月色和饱受折磨脸蛋通红的少女。 谢妄赫然睁大眼眸, 对眼前的一幕有些惊讶。 这是……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水池子里? 该死,她怎么偏偏做这种折磨人的梦! “虞绾, 你醒醒。”他擎着冷白阴沉的脸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少女摇晃的胳膊, 只是手底的触感太过鲜明,柔软的,滚烫的,都能嗅到少女身上氤氲出来的茉莉香。 他不由恍惚一瞬,一丝疑惑缠上心头,这样真实的触感……真的是梦吗? “虞绾!”他再次喊她,想要将她从这恼人的噩梦中喊醒,可下一刻却对上那双被痛苦折磨的失魂的眸子。 少女哭唧唧瘪着脸,像一条饥.渴的鱼,触到他冰凉的手便柔若无骨地贴上来,很是委屈道:“我好难受呀,你快帮帮我……” 不同于先前的张牙舞爪,梦里的少女软得不像话,这么娇滴滴地扑进他怀里,好似本能地知道只有他能够帮她。 可这毕竟是在梦里,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谢妄呼吸隐忍,狠心地将她一把推开:“你找错人了,我没办法帮你。” “呜……你骗人……”被推开的少女眼尾逼红,忽然一把扑腾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哭泣着耍赖,“你之前明明会帮我……” 她耍无赖地抓住他的手,毫无章法地摸自己滚烫的脸,柔软的胸口贴在他身上,像条妖艳又粘人的水蛇,眼神无辜而又渴求地看着他。 呼吸轻洒,激起一片撩人的火。 谢妄的眼睛险些被逼红,气息凌乱且急促,脑子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该死!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梦里的少女,像个危险又迷人的幻影,谢妄干脆使了大力气去扯她的手腕,本想就这么将她按进水里,可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骤然颠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原本赤红的水池陡然变成了湿软的草丛,头顶诡异地出现了两轮月亮。 梦境不似现实,一切场景全凭人心所想。 于是,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摁在地上,任凭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毫无缘由地被扯进梦里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看她发疯! 谢妄脸色红白交加:“虞绾,你给我适可而止!” 少女好似没听见,酡红的脸蛋是委屈和不解,语出惊人道:“为什么不肯帮我?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谁说我喜欢你?”谢妄近乎恼羞成怒,耳朵尖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神冷飕飕地扫过去瞪她。 下一刻,少女的眸子再度湿了,像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很是委屈地咬住了唇瓣:“那你就是讨厌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哼,你凭什么讨厌我?” 幽怨说完,俯身一口咬下去。 * 翌日清晨,被糟心的梦境困扰的虞绵绵很是毛躁地扯了扯头发,可恶啊,梦里居然梦见自己把画皮妖给扑倒了,还有,这梦也太奇怪了,就跟真的一样。 难不成是真有妖孽作祟? 正想着,帐帘被一只冷白的手骤然掀开,刺眼的阳光陡然射过来,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睛,接着一抹熟悉的衣角堂而皇之地荡了进来。 “哎呀!你干什么?”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少年魔物,一脸惺忪的少女很是不高兴,都怪他,害她睡不好觉。 对这娇憨的埋怨,谢妄丝毫没听进去,他眼神透着冷风,眼底隐隐有乌青,不咸不淡开口说道:“都日上三竿了还不醒,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呼,日上三竿怎么了?我昨晚没睡好,还做了个噩梦,现在还扰得我脑壳疼呢。” 她还好意思说是噩梦? 谢妄的脸色有些阴沉,看着少女磨磨蹭蹭地从榻上爬起来,酡红的脸蛋,白皙细腻的颈子,一头乌发懒洋洋垂落,像极了院外那棵风流闲适的睡海棠。 怕是压根忘了昨晚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攥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反扭在榻上。 “啊呀!你你你、你做什么?放开我……”少女惊呼痛叫,眼泪花都出来了,乌黑发丝凌乱铺着,鼻尖不可抑制地有些红。 谢妄幽深瞳孔看过去,触到少女不同于梦境中挣扎的力道,睫毛微微抖了抖,到底是松开了。 虞绵绵揉着手腕瞪过去:“你又怎么啦?突然发什么疯?”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脸不红心不跳:“不是你说怀疑有妖邪作祟吗,我不过是给你检查一下。” “哦,是吗,那你发现什么了?” 少女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觉得他故意找茬,谁料下一刻,颈间缀着玉坠的红绳忽然断开,接着一只微凉的手穿过她发间。 虞绵绵眼珠子瞪直,是真恼了:“你做什么?这可是君遥哥哥给我的!” 她握拳捶他胸口,谢妄却无动于衷,捻着那根红绳重新将一块冰凉的物什打了个死结,而后冷冷道:“那块玉坠既不能救你的命,又不能挡妖邪,你留着做什么?我这个给你,包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噩梦。” 他手指触着那片桃花色的琉璃珠,不经意扫过她的皮肤,有些痒。 虞绵绵赶紧低头攥住,这么说,这还是个好东西?哼,她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戴着这个真的不会再做噩梦?” “不错,所以,你绝对不能取下。”幽幽的冷瞳带笑,好像洞窟里蛊惑人心的妖怪,还格外加重了那两个字。 虞绵绵很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个破珠子,还真能让她不做噩梦吗? * “沈仙君,冷公子,还有在座各位少侠,多谢你们铲除邪祟,还我金陵百姓安宁!” 没过多久,倒霉公子薛珩便带着程妙春——也就是失踪了近十年的薛灵儿一同出现在宴客厅。 也许是兄妹相认,压在心底的大石总算拨开,他那阴气沉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温润如玉的沈仙君连忙拘礼:“薛公子不必客气,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之职责,在下惭愧,周旋多日,不曾及时将祸患清除,徒增不少麻烦。” 他一身白衣,双目之上覆着避光的白纱,本就清俊的身形更添萧索。 薛珩一听,连忙起身:“沈仙君哪里的话,这一路上多亏有你们照拂,要不然我只怕还是鬼哭岭上的一只孤魂野鬼,哪能有今日和灵儿相认之喜?更何况仙君身受重伤,我等甚愧!” 激动说完,立马举起酒盏:“我与灵儿同敬沈仙君一杯!” “这……那我也敬两位一杯。”他抬手摸索,刚碰到酒盏,就被一只冷然的手给压下,“你受伤不能喝酒,我来。” “不必,贤弟你……”不等他话说完,冷楚音便面无表情地将他手里的酒盏接过,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沈君遥摇头叹气,冷贤弟的性子,总是这般让他苦恼。 他纠结地蜷着手指,这种被人贴身照顾的感觉,从未有过,只是他虽双目失明,但这些日子伤口已无大碍,不至于连杯酒都喝不了,冷贤弟对他……好像过于小心翼翼了。 从未跟人有过亲密接触的沈仙君有些无所适从,而在一旁看热闹的虞绵绵却兴致勃勃得很。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就轮到自己了。 倒霉公子薛珩一改往日颓靡,殷勤感激地看向她:“虞姑娘……那日在林中,多谢你出手相助,救了灵儿。” 换了一身装扮恢复记忆的薛灵儿冲她腼腆地笑:“谢虞姑娘救命之恩。” “哎呀,这有什么,你们不用太客气!”正道少女虞绵绵面颊绯红,看上去坦荡,实际脸皮薄得很。 一旁的谢妄低笑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似在瞧她的笑话。 虞绵绵干脆祸水东引:“其实,也不只有我,还有阿福呢,若不是他在后面使劲拉着,单凭我自己怕是没那个力气,要谢的话你们就谢他吧。” 这话说完,谢妄的表情都僵了。 下一刻,薛家兄妹果然将他团团围住:“阿福公子大恩,我们兄妹二人无以为报,便以此酒敬你一杯!” “多谢阿福公子……” 一句句“阿福公子”灌入耳朵,谢妄表情都阴了,强忍着想要发脾气的冲动才勉强坐住,目光掠过使坏心思的少女,早已经歪在那里笑得乐不可支了。 他哼了一声,抬脚踩她的裙子,又给她夹了一块肉丸,塞进她嘴里:“小姐笑得这么开心,就多吃点。” 少女腮帮子鼓起来,也不生气,一点一点地把丸子嚼了,口齿不清道:“我可没笑你,我是笑薛公子,方才,我差点以为他要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话了,那样的话,你可就要留下来做他的上门妹婿啦!” 她压着声音,眼睛却发亮,让人听完更气:“我留下,你很高兴?” 少女立马道:“谁说的?你可是我的书童,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把你留下,还是说,你不想再跟着我?” 莫名的,脑海里回想起昨晚上的梦境,自己好像也问了类似的问题,问他喜欢还是讨厌,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记忆模糊,绵绵实在想不起来了,干脆把头一扭,而这时,一直腼腆微笑的薛大小姐忽然拉了她一把:“虞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合欢树下,团团粉红的花菲飘然而落,昔日不起眼的山野孤女摇身一变,变回了十年前千娇百宠金尊玉贵的薛府嫡女,遮挡眼帘的头发梳到耳后,露出一张恬静温和的柔美面庞。 看着这样的女孩儿,虞绵绵也忍不住心生怜爱,她放低声音道:“灵儿姐姐,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陡然变换身份的薛灵儿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自在,十年时间,有些东西已经在她身上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虞姑娘,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灵儿姐姐不必客气,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正道少女虞绵绵拍着胸脯。 薛灵儿冲她温柔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我是想问,那日在河边,你可有看到宝珠?” “宝珠?薛宝珠?!”呸!她还好意思姓薛? “我……就是随便问问。” “灵儿姐姐问她做什么?”少女满腹不解,语气愤愤,“她可是差点杀了你啊!还有十年前,就是她受了邪物蛊惑,害得你们双亲惨死!”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5节 薛灵儿垂下脑袋:“我知道,我爹娘的死跟她有关系,可她也是被盯上的可怜人,当年阴差阳错,她才不过六岁,纵然有罪,可也陪伴了兄长十年,是生是死,总该找回来,让兄长决断。” 此言一出,虞绵绵不知该是愤怒还是悲哀了,原著里薛灵儿的人设便是温柔善良,娴静温顺,自打行医之后更是心怀悲悯,可她竟然如此替别人着想。 薛宝珠可是鸠占鹊巢,想要杀她的坏女人呐! 她气鼓鼓:“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去哪了,兴许是被作茧自缚,被邪物杀死了也说不定。” “那你之后可还见过她,知道她出现在什么地方?” 哼,她当然知道,当初就是那个女人给了她一棍子,叫她白白受了那么多罪。 可她并不想说。 就在虞绵绵绞尽脑汁想要劝她别为那祸害费心思的时候,一道人影冷不丁走了过来,是薛珩。 他面色带着些许沉色,但并未表露什么情绪,只道:“灵儿。” “阿兄?”薛灵儿有些忐忑地走过去,一只温柔的手便落在了她头上,“灵儿,不要胡思乱想。” 没多久,宴席散去,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萧索。 寂寥的院落里,薛珩立在那里怔怔出神,阳光洒落在他的眉梢儿,却照不透他满腹的心事。 他触摸着空荡荡的金色鸟笼,心里百般滋味挤在一处,尽是苦涩。 这十年来发生的一切,竟都是错的…… 他眼尾发红,在无人看见的落寞处将满心痛楚压在心底,心想,就这样吧,无须再去想了,就当从未有过这么个人。 他狠狠闭上眼睛,像是将心头腐坏的部分毫不留恋地剜去。 痛到深处,心也跟着麻木。 这时,一道深褐色的衣角忽然闪进来,匆匆道:“公子。” 来人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男子听完,惆怅的脸庞骤然惊颤一下:“你说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河边的林子里静得出奇, 连蛐蛐的叫声都听不到。 凄冷的月亮挂在树梢儿,将人间的沧桑反复咀嚼,再吐出一圈黯淡银白, 聊以慰藉。 不远处,冷落了几日的茅草屋重新亮起,紧接着一道充满曲折腔调的女声幽幽传来。 像是话本子里自怨自怜的哀吟, 凄凄婉婉, 辗转动人, 又透着一股渗人的冷。 幽风卷着门帘,打散了满室流光, 一袭荔色罗裙的少女正坐在蒙尘的铜镜前, 一下一下梳拢油亮的乌发。 她手腕空空荡荡,雪白的肌肤透红, 原先透着病气的脸庞仿佛焕发了新生, 每一根纤毛都美得惊人, 仿佛画里走出来的妖物,诡异得让人发毛。 没多久, 一旁的门帘子被人拨开,消失多日的刘妈妈端着一碗腥膻难闻的药走了进来:“小姐, 把这碗药喝了,你身上能好得快些。” 不久之前,从老家赶回来的刘妈妈听闻城中变故, 一时惊诧, 赶紧跑到山里来寻,跑得脚都要烂了, 才终于在林子尽头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薛二小姐。 一碗药下去,方才将她救醒。 只是, 苏醒之后的二小姐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小姐,别再伤心了。”刘妈妈满是皱纹的脸流露担忧,这么些年,她无儿无女,早已将小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女,见她惨遭变故,一时说不出的心酸。 薛宝珠则缓缓扭头看向她:“刘妈妈,我没有伤心,我只是觉得做了一个梦。” 少女的眼神笼罩雾气,如窗外的夜色般幽深,平静。 她把药碗拿过来,却并没有喝,反而扯着唇角,轻声开口:“刘妈妈,你之前讲的画皮妖的故事,再给我讲一遍吧。” “小姐……”刘妈妈一张老脸仰着,看着眼前流露笑容的少女,莫名有些发毛,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她强装镇定上前:“小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晚上听这种故事会做噩梦的,等明日老奴再讲给你听。” “不,我现在就要听。”少女空洞的眼神定定看过来。 刘妈妈的手哆嗦了一下:“小姐……” 薛宝珠缓缓站起来,白皙的脸庞流露出少女的天真气,可随即便赫然抬手打翻了药碗。 黑色黏稠的汤药洒在地上,冒出难闻的黑气,刘妈妈脸色大变,被逼得步步后退。 “原来,你才是要害我的那个。”低沉的声音似拉紧的弦。 “不!老奴没有要害小姐!那是我的……” 噗嗤一声,娇嫩的手猛地穿透她的胸口,刘妈妈满是皱纹的脸飞速变化,下垂的眼角吊起,干瘪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充盈饱满,像剥去紫衣的葡萄,露出盈盈的果肉。 ——这是完完全全另一副皮囊。 那双妖艳的美人眸不敢置信地淌出眼泪,喉中艰涩道:“那是我的……心头血,我、我喂养小姐十年,虽非生母,亦有恩情,你为何要……” 少女的脸上丝毫没有动容,反而带着刻骨的冷:“尔等妖物,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恩情?” 她空洞洞地说完,眼皮倏然眨了一下,像是陡然从噩梦中惊醒。 下一刻,紧闭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温润多情的男子映着冰冷的剑光满脸震惊地闯进来。 “你、你果然是妖孽!” “阿兄……”一行眼泪情不自禁滑落,少女颤巍巍走过来,像以前无数次呼唤的那样,“我不是妖孽……” “闭嘴!我不是你阿兄!你不要、再这么叫我!” 男子憎恶的目光掺杂痛楚,利剑一般刺穿了她的心。 薛宝珠的表情陡然黯淡灰败,像个破碎的布娃娃,摇晃着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阿兄,为什么到头来什么都不属于我?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这么折磨我?早知如此,我宁愿从未入薛府,也从未见过你……” 薛珩眼皮抖了抖,心头涌上密密麻麻的痛。 十年朝夕相伴,他捧在心尖上宠爱的人,竟是个招来祸患的妖孽,怪他心软愚蠢,怪他醒悟太晚…… 他狠狠闭眼,硬起心肠道:“你十年前便受蛊惑,十年后又欲杀灵儿,我不会再容你。” 说罢剑尖挑起,微微发抖。 薛宝珠满是哀意的眼角染上笑意,眼泪无声滚落:“阿兄想杀我?好啊,杀了我……我们便再不相欠。” 说完,手握剑刃,猛地戳了下去。 鲜红血珠止不住地喷涌而出,犹如绽开的血色陀罗,烙在颤抖的手背上,映出一张刺痛震惊的脸。 * 薛府之内,灯火辉煌,几个身穿弟子服的开阳宗弟子急速地从屋顶掠下。 “师兄,方才神宫的人来信,说了一番狗屁不通的话!还拿几块灵石打发我们!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为首弟子义愤填膺,气得脸都涨红。 另一人也道:“没错,明明是他们将邪祟放出,害得我们给他们擦屁股,结果他们不过嘴皮子上敷衍我们几句,连面都不露,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宫,我看就是想骑在我们头上耍威风罢了!” 年轻弟子们个个脸红脖子粗,要知道神宫凌驾于众仙门之上,如此行事已不是一天两天。 “师弟,慎言。”沈君遥面容温和,并无怒色,“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之职,岂能如此计较。” “那也是他们太过分!” 几人正恼怒着,一道寡淡的人影却直接推门迈了进来,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沈君遥莫名僵了僵,装作淡定道:“你们先回去,此事莫要再提。” 等几人面色不郁地离开,平稳端坐的沈仙君这才起身,温润脸庞溢出一丝亲昵的欢喜,往前探了几步,翠松般卓然立在那儿。 “这么晚了,贤弟怎么还没睡?” 冷楚音仰头,她一袭雪衫镀了月色,眉目都是清浅的,红缨般的发带束紧发丝,衬得整个人一丝不苟的稳重。 可她的年纪分明比他还要小些。 沈君遥打心底里喜欢这位刚结识的小贤弟,说话间的语气都透着丝丝笑意,即使看不到,也下意识寻着她的方向。 冷楚音不怎么自在地别开脸,道:“我来,是想问沈兄之后如何打算,是继续在这里养伤,还是……” “啊,我打算过些日子就带绵绵回开阳宗,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也难得磨炼出了心性,只不过资质稍稍愚钝了些,我想着若能带她回去助她修炼灵根,就算不及你我,以后也能自保无虞。” 冷楚音闻罢拨动清凌凌的眼珠儿,用寡淡的声腔儿道:“沈兄思虑周全,所言甚是。” 沈君遥笑了,又忐忑地“看”她:“就是方才师弟所言,贤弟不要往心里去。” 蓦的,冷楚音寡淡的眼眸扫过他的脸:“我又不是神宫之人,为何要往心里去?” “啊……也是,是我说错话了。”年轻的男子冲她陪笑,莫名的有些傻气,这种毫无芥蒂的信任,让冷楚音心中微动。 心想,难不成他眼睛看不见,脑子也变蠢了?这么多的破绽,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自己。 不过,就算他再傻,过些时日也该察觉了,她不能再留下。 “贤弟,我有话要跟你说。”不等她开口,面容温润的男子便倾身靠向她,白色的裹眼纱笼在眉眼间,更添几分俊雅。 “我想等伤好之后,你或许可以跟我们一同回开阳宗,我知道你是散修,四海为家惯了,但妖魔横行,你一人在外总归是危险……不知你意下如何?” 男子温柔的声腔,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冷楚音一时恍惚,竟产生了几分犹豫和挣扎。 可最终,她只泠泠道:“沈兄,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和来跟你辞行的。” 男子眉心一动,很是诧异:“你要走?” 当晚,化身散修剑客的冷楚音便背着剑独自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年轻的剑君坐在窗棂下,定定吹着冷风,许久未曾转身。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虞绵绵便化身小白花娇滴滴地安慰:“君遥哥哥,你不要失落,兴许冷公子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你们两个那么有缘,说不定很快就会见到啦!” 天真无邪的少女,好像天生就有将郁闷一扫而空的本领,沈君遥失笑:“我知道,修仙人四海为家,早该将离别看淡,我只是……总觉得不该让他就这么走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又剥不开那团迷雾,可拥有上帝视角的虞绵绵却一点都不带慌的。 按照作者设置的狗血剧情,女主在血滴子伏诛之后便跟男主分道扬镳,而后重返神宫,摇身一变成了神宫圣主。 等两人再次相遇,便是更为刺激的拉扯和试探。 想想就叫人激动得很哪! 只是可怜了男主,才刚跟女主有些进展,便被迫分开,这就是身为纸片人的无奈哪。 她兀自唉声叹气,不料下一刻一道幽幽的冷声贴过来:“人走了,你不该高兴的吗,待在这里叹气做什么?”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6节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冷不丁出现在眼前,他一身少年气的打扮,长睫卷翘,侧脸仿若玉雕,泛着冷冰冰的质感,一双幽深黑瞳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这厮,怎么动不动就神出鬼没? 绵绵努嘴:“冷公子可是帮过我呢,他走了,我难道不该叹气?” “冷公子?”某人声音戏谑碾着,接着语出惊人,“女扮男装的假公子吗?” 呔!他怎么知道?! 虞绵绵头皮一麻,差点没惊掉下巴,不过仔细想想,原著里男主一根筋没发现,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察觉,尤其是狡诈多疑的反派大魔王,怕是早就看出端倪了! 反应过来的虞绵绵赶紧把他推到一边的花窗上,歪着脑袋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早我便发现了。”某人昂着下巴,声音毫无起伏。 好哇,果然如此,他居然忍着一路没说? 绵绵的眼神不禁带了丝探究,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觉得不可思议。 被少女澄澈的眼眸殷殷盯着,谢妄略有些不自在,他撇了撇脸:“小姐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好像也不怎么了解你,我以为你知道了肯定会戳穿她。” “哼,她又同我没什么关系,我干嘛管这等闲事,我只会……”他话音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她身上,触电般迅速扭过头,“反正,你管好自己的事,不要耍小聪明。” 小聪明?这人,怎么突然又扯到她身上了? 一天到晚净挑她的刺,难怪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这一朵烂桃花。 她哼唧一声,本想扭头就走,可忽然听到街上的叫卖声,眼珠子一转,立马扯着人的袖子:“走,我们去逛街!” 谢妄矜着下巴:“我不去……”三个字没说完,整个人便被拉了出去。 视线里,少女鲜艳的裙摆随风鼓动,撑起满目的绚烂,像一只灵动招摇的花蝴蝶,转眼便涌入俗世的喧嚣中。 第40章 第四十章 “店家, 给我来一份凤梨酥,云片糕,还有糖蒸酥, 我要打包带走!” 金陵大街,人来人往,少女仰着张娇嫩脸蛋, 兴致勃勃地拉着人停在了一处卖吃食的摊子前, 一双水杏般的眸子睁得亮晶晶, 格外眼馋地盯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果食糕点。 丝毫没有仙门女子该有的骄矜。 一脸冷色的少年魔物不由垂下眼睫盯她:“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买吃的?” “吃的怎么了?肉体凡胎, 当然要先填饱肚子, 要不然怎么有力气斩妖除魔呢?” 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引人发笑, 不等他出言讥讽, 便见这人又扯起甜甜的酒窝笑道:“当然, 我可不全是为了我的肚子,我是怕你整天闷着容易心情不好, 所以才带你出来逛的,哝, 你帮我拿着,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嘴里说着关心的话,使唤人的时候却丝毫不带犹豫, 仿佛真把他当成自己的书童了。 邪祟已除, 金陵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谢妄一开始还被人拉着走, 但走着走着,表情兴奋的少女不知看见了什么, 一个人提着裙子挤进了人堆里。 谢妄慢下脚步,没有那只手的牵引,他竟不知要往何处走。 周围是人流涌动,言笑晏晏,有扎着冲天辫追逐打闹的小儿,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老者,也有携手共步恩爱情浓的年轻眷侣…… 凡世红尘,人间烟火,都是他不曾触摸,不曾感受的。 谢妄站在人群中,莫名有种虚无空荡的感觉,好似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下一刻,一道娇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喂,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跟着我的吗?” 少女瞪着眼珠子抱怨,像个即将炸毛的金丝雀,马上就要挥动翅膀扇在他脸上。 谢妄幽深的眼神颤了一下,收回神故作平静道:“你跑得这么快,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 “哼,我看你就是狡辩,你压根不想跟我出来吧?”少女瞪着他,只是与预想中的暴躁不同,下一刻她便弯起了嘴角,娇滴滴地扯着他的袖子,“阿福。” 听到这个称呼,谢妄眼神绷紧,生出不妙的预感:“干什么?” 虞绵绵笑得无辜,特地压低了声音:“你身后有个拿扇子的姑娘一直在偷偷看你哪。” 街上人来人往,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站在最边上,头顶的阳光照着他冷白无暇的面容,连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绝美的五官再加冷傲孤绝的气质,整个儿就是一蛊惑人心的胚子,惹得整条街的姑娘都芳心大动,时不时地躲在后面偷偷瞧几眼。 “哦,所以呢?”谢妄眯着眼睛,警告她不要整幺蛾子。 可少女却装傻,眨着无辜的眼睛说道:“本小姐瞧着她面善,有意跟她结交一番,你去帮我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芳龄几岁,可有什么意中人。” 瞧着面善?想结交一番?哼,她怕是连人家的脸都没看清吧。 谢妄冷冷一笑:“小姐这么心切,何不自己去问?” “我不要,我就要你去。”少女斩钉截铁,命令的语气,而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谢妄便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脚。 该死的血契…… 他脸色阴沉,拳头攥得咯咯响,一脸的铁青,转身的时候牙差点咬碎:“虞绾,你给我等着。” 嗬,等着就等着,她才不怕他呢。 虞绵绵原本是幸灾乐祸,可没多久,这人便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走了过来。 “你你你、你怎么把人家小孩儿拐过来了?”虞绵绵吓得嘴都结巴了,这里就算是修真世界,拐带小孩儿也是令人唾弃的重罪啊。 “不是小姐说想要结交这位‘拿扇子’的姑娘吗?我正好把她带来,小姐只管结交便是。”谢妄面露戏谑,摆明了是在坑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虞绵绵噎住,很想在他欠揍的脸上招呼一巴掌,可下一刻,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袖子:“姐姐,你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哪。” 小女孩穿着富贵人家的缎子衫,软萌萌的脑袋后扎两个小发揪,一张小脸雪白圆润,灵气十足,纤长的睫毛下眼眸乌黑圆润,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正道少女虞绵绵不禁有些脸红,但还没忘了问重要的事:“小姑娘,你怎么随便跟着陌生哥哥到这儿来了,你的父母呢?” 她说“陌生哥哥”的时候还用眼风冷冷扫了某人一眼。 谢妄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嘴唇无声一动,明显在看她笑话。 不等她反击,底下的袖子又被扯了一下:“姐姐,你别怪哥哥,是我自己走丢了,找不到爹爹,姐姐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被小萌娃拽着,虞绵绵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满大街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女娃口中的爹爹,于是又问她爹爹的长相。 “我爹爹很是威武,长相嘛,很讨我娘的喜欢……对了!他还留着胡子!”小萌娃六七岁的年纪,大概是有些着急,口齿不清地描述着她爹爹的样貌。 “哦,那他穿着什么衣服?” “嗯,跟这位哥哥穿的衣服差不多!是湖青色!” 身材威武,又讨女人喜欢,还喜欢穿花里胡哨的衣服,那定然也是位大帅哥了。 虞绵绵照着小姑娘说的模样去找,可最后气喘吁吁,累得脚都酸了,都没找到相似的人影。 可她依旧笑着安抚:“不用怕,姐姐一定帮你找到爹爹。” 她弯着杏子眼,灿然的眸子恍若星子,没有注意身旁的小女孩儿眼神闪过的愧疚。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拘谨地扯她的袖子:“姐姐,不用找了,爹爹说不定已经回家了,你把我送回家里去吧。” 说完,便拉着她的手往巷口的宅门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急切地往这边跑:“袅袅,你去哪了?急死爹爹了!” 男子富态的身体,坠得身上的肉一晃一晃,神情之中颇为急切,可这模样实在跟“威武”“帅气”沾不到一点边。 虞绵绵都差点以为这是人贩子,可小姑娘却立刻撒开她的手跑过去,一头扎进中年男子怀里甜腻腻地撒娇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没有走丢,这两位哥哥姐姐把我送回来,他们都是好心人!” 中年男子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才冲着他们作揖拱手:“啊,多谢两位恩人护送小女回来,恩人不妨进寒舍喝杯茶,好让在下略作酬谢?” 听到“恩人”这个称呼的谢妄莫名垂下眼睫,显然对这两个字有些陌生,倒是满脑门汗的少女甜甜地笑:“酬谢就不必了,这位员外,快带令千金回去吧,她跟着我们走了一路,怕是累极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谁知走到一半,那小姑娘又忽然追上来,满含愧疚道:“姐姐,对不起,让你跑了那么多路……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又冲着冷若冰霜的少年魔物道:“哥哥,姐姐的脚受伤了,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背着她?” 谢妄的神色一僵,冷幽的眸子下意识看过来,果不其然看到少女发红的脚跟。 虞绵绵大写的尴尬,赶紧摆手:“哈哈,姐姐没事,姐姐可是会术法,可厉害着呢!” 面上坦荡微笑,心里哭唧唧,该死的废物身体,才走了这么点路脚磨就破了。 只是等她苦笑完,端站一旁冷眼旁观的画皮妖却突然屈膝蹲了下来,一把揽着她的膝弯将她背了起来:“坐稳,不要动。” 不要……不要动吗? 身体被迫悬空的虞绵绵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更要命的是心也在哆嗦。 画皮妖这是突然改性儿了吗?怎么突然二话不说就把她背在背上了呢? 明明先前连碰都不让碰的。 虞绵绵噘嘴,又有些不好意思:“喂,其实我没事,就是脚磨破了点皮,你可以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就你这体力,等回去怕是天都要黑了,你想留在这里喂蚊子吗?” 五月的天,夜里的蚊虫也多了起来,虞绵绵这两日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了,却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夜里起来捉蚊子,可恼人了。 她只得叹气埋头,软软地趴在他身上,自暴自弃地嘀咕:“其实,我很羡慕刚才的小女孩儿,她有爹爹疼爱她,庇护她,想撒娇就撒娇,无忧无虑什么烦恼都没有。” 一向没心没肺的少女,突然伤感起来,莫名牵动人心绪,他语气硬邦邦:“哦,小姐不是跟她一样,想撒娇就撒娇,想打人就打人吗?” 这话说完,少女“哎呀”一声,娇软的拳头立马锤在他背上:“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报复我……” 故意报复她?他若真的报复她,就不会这样背着她了。 少女晃着脚,手上不安分地把玩他的头发,又在他背上画圈圈:“哼,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绑在一块儿,可我都跟你说了,等找到解决血契的办法,就分道扬镳,绝不纠缠,本小姐可是说话算话的!” “所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你总这么不爱搭理我,我也会很失落的……” 少女温热的呼吸轻洒在耳畔,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接近呢喃。 可那呢喃却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少年的耳朵里,他生冷的眉眼缠上丝丝挣扎和困窘。 傍晚的风卷着两人的发丝,步履平稳地穿过热闹的人群和街巷,也许是心脏的跳声太过喧闹,一股难言的情愫涌上心头。 他头一次将自己的心声吐露,嗓音沙哑道:“我并没有讨厌你……”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3,现黑化值26!”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7节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又修养了半月, 沈君遥身上的伤总算痊愈,除了眼睛还见不了光之外,其他已无大碍。 本来, 他想尽快带着他们回开阳宗,可没过几天,就等到了神宫擢选下一任神女的消息! 按照《伏魔录》中的设定, 神宫每隔五年就要从修真界年轻一辈中挑选出优秀的女弟子, 加受神冠, 穿五色仙衣,于奉神节那日舞剑祈福, 以求神明施以恩泽, 庇佑人界众生。 被选中的女子无异于众星捧月,神女下凡, 是修真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多少天之骄女梦寐以求都得不到机会哪, 更别提虞绾这个废物草包了。 本来这种事跟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但偏偏原主虚荣心作祟, 硬着头皮央求身为男主的沈君遥将她送去了神宫,从此开启了进一步的作死之路。 在那里, 她不仅不求上进,反而还处处招惹麻烦。 使伎俩给人下绊子,出于嫉妒散布谣言, 对沈君遥求而不得之后更是日渐心理扭曲, 把怨恨全都撒在了唯一不能反抗的谢妄身上。 想到走不完的狗血剧情,绵绵的拳头都硬了, 恨不能破罐子破摔,撂挑子走人。 可惜立马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叮!【神宫】副本正式开启!请宿主立即融入角色, 推动剧情发展!” 天选打工少女虞绵绵:呼……该死的系统,早晚要锤爆它的头。 * 月光泠泠,流萤点点,薛府偏殿里飘出安神香的味道。 调整好心情的少女满是忐忑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她本就有些心虚,说话的时候就更加磕磕巴巴,捋不直舌头了。 谁知垂立窗前的男子听完只是微微诧异了下,他脸上的裹眼纱已取下,夜里能稍稍视物:“绵绵当真要去?你可知道神宫是什么地方?” 被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眸盯着,绵绵心跳都快了几分,要对这个温柔正直的男人说谎,她是真的很有负罪感哪。 于是娇滴滴的声音也变成了忐忑支吾:“唔……我听府里的人说起过,神宫是供奉神女真魂的地方,也是修真界最厉害的门派,君遥哥哥,你是觉得我天赋不够没有资格去那里吗?” 少女说话有些温吞,一双郁郁的杏子眼红红的,像是被雨淋湿过,鬓角处那撮头发翘起来,呆毛一样透着丝俏皮和傻气。 沈君遥忍不住失笑,复又掩唇,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神宫规矩森严,凌驾于众仙门之上,诸多束缚加身,远不如普通仙门来得逍遥自在,即使这样,绵绵也想去吗?” “想。”少女毫不犹豫地点头,芙蓉般清丽的小脸满是认真神色。 可男子脸上还是有些许疑虑:“此事并非儿戏,绵绵当真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君遥哥哥,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半途而废,也不会给你丢脸哒!” 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叫人不忍心拒绝,沈君遥最终还是答应了。 只是当她把这件事说给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时,对方却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赞同:“你要去神宫,去当选神女?” 不同于沈君遥的温声细语,画皮妖对神宫显得很是抵触,负手站在菱花状的窗棂旁,下巴倨傲挺着,冷白面色下的深瞳多了几分厌恶。 也是,他一个魔物,自然讨厌那些仙门之地,尤其是神宫那等冰冷森然的地方,自然更为排斥。 可是怎么办,她还要去完成任务的呀。 少女踮着脚走过去,扯他的袖子:“喂,你别不高兴嘛,我去神宫,一来可以历练提高修为,二来还可以趁机去翻翻那儿的藏书阁,听说那里封禁着许多禁术,说不定就有能解除血契的办法呢!” 解除血契的方法……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回答的谢妄非但不觉得激动,反而异常烦躁。 只是看着少女弯着眼睛讨好他的样子,他却怎么也板不起脸,只问:“你一定要去?” “唔……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神宫呢,他们都说我是个草包废物,去了也没用,其实我只是想去涨涨见识,这样都不行吗?” 她一边失落垂眸,一边故作扭捏地攥着袖子,好似想要吃糖却瘪着嘴看人眼色的小孩儿。 谢妄闻言,果然一僵,侧身泄气道:“知道了,你想去便去,什么时候出发?” 少女立刻有些受宠若惊,接着故作镇定地咳了声:“其实我跟君遥哥哥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谢妄冰冷的眼风飘过来:“所以,你压根不是来找我商量的?” 少女嬉皮笑脸地装糊涂:“哎呀,你就别说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你过来帮我一块儿把行李收拾好,我一个人收拾,好累得呀!” 被强行拖过去的谢妄:“……”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空气里的风隐隐带着热意,枝头的梧桐叶子绿意盎然,院里的海棠花被露水打湿,绽放出丛丛娇嫩。 满目的鲜妍,让人的心也跟着开阔起来。 虞绵绵揉着惺忪的眼睛,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很是兴奋地走了出来。 昨天晚上跟画皮妖收拾完东西就已经是半夜了,之后才堪堪睡了几个时辰,又一大清早爬起来画了个妩媚的妆容。 会笑的杏子眼染上灼灼的粉,唇上点口脂,丰润且红艳艳,再加上一袭博人眼球的留仙裙,不像个一本正经的仙门少女,倒像个没头脑傻笑的祸水胚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的? 谢妄一脸阴沉地走过去,二话不说将一件斗篷罩在她身上。 谁知少女努嘴:“我不要,好热的。” 谢妄低垂眼帘,冷冷看她:“神宫位于玄空山外,你穿这个上去,早晚要冻死。” “哼,谁让你把君遥哥哥给我暖玉摘了的,要不然我就把你这个破珠子给扔了,重新换回去。” 破珠子?她居然说这是破珠子? 谢妄青筋鼓起,沉下声音警告:“虞绾。” “怎么啦,你管我!” 少女做势要扯,他下意识伸手去阻止,可一不小心用过了力气,“撕拉”一声,竟直直扯开了那方薄薄的衣领。 瞬间,绣着并蒂莲花的鲜红小衣连同雪白的皮肉一齐扎进人眼底。 猝不及防的春光乍泄,让空气都差点僵住。 虞绵绵的脸几乎立刻就红了,近乎要滴血:“你、你无耻!” 不等做出反应把人推开,一道温润的声音就骤然响起:“绵绵,你们这是……” 几步之外,白衣翩翩的沈君遥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他面上覆着裹眼纱,虽然看东西有些朦胧,但明显察觉到气氛不对。 “君遥哥哥,我们……”虞绵绵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因为过度紧张变得又哑又颤,好像做了亏心事被未婚夫当场抓包的小妇人,心脏狂跳得蹦出来,脸色也潮红得不像话。 而谢妄则在沈君遥出现的一瞬间便将斗篷勒紧,把她暴露的风光遮得严严实实,顺便把那张爆红的脸颊也给遮住。 而后才收回滚烫的指尖,镇定自若地挡在她面前,滚动喉结道:“没什么,小姐昨晚感染了风寒,有些不适罢了。” “啊,绵绵染了风寒,可有吃过药?”沈君遥听完,欲走过来伸手探查,可还没碰到便被少年冷冷挡了回去,“小姐由我照顾便是,不必麻烦沈仙君。” 莫名的排斥和敌意,让一头雾水的沈君遥微微挑了挑眉,只是看着乖乖躲在人身后的少女,便也无所谓地笑了:“既然如此,你就陪绵绵同坐一辆马车便是,我坐另一辆。” 虞绵绵战战兢兢坐上马车的时候,那股颤栗禁忌的感觉始终残留在指尖,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好丢脸的呀。 她捂着发烫的面颊,一双发红的眸子水光泠泠,又是羞怯又是恼怒。 当从指缝里窥到某人淡然自若的表情时,终于压不住火,抬脚用力踢他的腿:“都怪你,害我差点被君遥哥哥误会!” 谢妄抿唇,昏暗光线洒落,在他的眼窝留下深深的阴影,声音同样微哑:“有什么可误会的,我都解释了,倒是小姐你,该好好控制自己的反应。” 她的反应?她反应怎么了? 绵绵愤怒地瞪着他,觉得他不但是罪魁祸首,居然还倒打一耙,实在可恶得很! 哼,她再也不要理他啦! 之后,虞绵绵蒙着脑袋拿自己的后脑勺对着他。 一开始哼哼唧唧不忿地在心里骂,但骂着骂着就开始打起了瞌睡,脑袋一歪,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车窗被人敲响:“绵绵,我们到了。” “唔……这么快吗?” 沈君遥面色温润地站在一旁,周围是瀑布飞流之音和高亢嘹亮的鸟鸣,隐隐仙气流动,呼吸都变得让人心旷神怡。 谢妄率先跳下了马车,等他伸手想要将少女搀扶而下的时候,却被翻了个白眼无视了。 沈君遥有些好笑,装作没看见似的咳了一声:“神宫位于玄空山上,隔绝凡尘,恍若仙境,此间灵气充足,天材地宝无数,就算是普通人在此修炼一两年,也能洗髓伐经,脱胎换骨。” “这么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呀,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吧?” 少女眨着灵动的水杏眸感叹,沈君遥不由声音柔和道:“自然,玄空山乃以玄空阵命名,便是以此山为阵,设下万象诛魔之法,一旦有外人误闯,顷刻便会阵法锁死,化成齑粉灰飞烟灭。” 化成齑粉,灰飞烟灭? 虞绵绵眼皮一颤:“那、那咱们怎么上去?” 白衣翩翩的剑君微微一笑:“这个好办。” 说完,一声幽幽的哨响响彻天际,而没多久,引颈盘旋的玄鸟便破开云雾,挥翅而来。 只见青色鸟身映着琉璃般的翠色,漂亮的尾羽伞一样铺开,额间攒着一团火,恍若朱砂耀日,让人移不开眼睛。 “哇……那是什么鸟?” “这是普通的玄鸟,传闻三百年前的神女洛音,便是玄鸟一族的后裔,此鸟灵性十足,亦善良温驯,当年我于神宫求学时,曾有幸与之结缘。” 说着,那优雅漂亮的青色巨鸟便柔顺地贴在他掌心蹭了蹭。 男子轻笑:“便有劳你带我们上去。” 玄鸟果然有灵,听完便点了点头。 头一次骑这等灵物的虞绵绵有些战战兢兢,她怕把灵鸟的翅膀给扯痛了,便笨拙地踮脚往上爬,可出了一脑门汗都没爬上去,最后还是被身后的一只胳膊轻轻托了上去。 最后,虞绵绵脸蛋发红地趴在了鸟背上,都不好意思去看身后的人影。 只是下一刻,沈君遥便带着一个从头到尾遮掩面容的女子上来了。 绵绵立马瞪起了眼珠子,呔!这是哪来的狐狸精! “君遥哥哥,她是谁?”少女目光如炬地盯过来,显然没有料到马车后面居然一直还有一个人! 沈君遥略有些尴尬,俊逸的面容流露一丝不自在,他缓缓解释道:“是我忘了同你们说,其实,那日薛公子来找过我……” “沈仙君!求你帮我!”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8节 夜幕深深,庭院索寂,满脸痛苦的男子却忽然出现在门口,只见他袖口染血,满身狼狈,怀里还抱着一个昏死过去的人。 看到这一幕的沈君遥属实惊异:“薛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珩隐忍痛苦道:“是宝珠……我、我没想要杀她,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做了……沈仙君,能否再劳烦你一次?” “所以说,是薛珩听到薛宝珠的消息便去找她了,却不小心撞见她中邪而后一时激愤不小心拿剑捅了对方?” “没错,薛公子本就心地良善,而且当年之事若非血滴子蛊惑,也不会造成如今的悲剧,所以,他想让我将她找处地方安置,以后再也不受邪物所扰,我思来想去,不如让她随我们一起去往神宫,或许能有她容身之处。” 温柔悲悯的沈仙君语带叹意,好似金陵一行,让他生出诸多感慨。 唉,这就是悲天悯人的天仙男主呐,换了她,早就把这病秧子随意扔到某个地方自生自灭了。 “好吧,正好神宫规矩森严,就让她留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说完,还坏心眼地掏出来一张定身符,想也不想就贴在了她脑门上。 “哼,之前她就趁我不注意给我使绊子,可不能再让她搞什么小动作!” 宽松衣袍下,一双白皙的手默默隐忍地捏紧了手心。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没一会儿, 众人乘玄鸟直入宫门,而后,没见过世面的虞绵绵就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掉下巴。 只见纤云环绕, 彩鸾齐鸣,一条云做的宫阶直通天际。 底下是青山隐隐,玉雪皑皑, 四面斗拱飞檐, 雕栏玉砌, 万仞高墙重重叠起,数不尽的气派与威仪。 远看去, 犹如天上神宫落在凡间。 虞绵绵被这股宏伟的森严慑在原地, 情不自禁仰头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宫哪。” “没错,神宫规矩森严, 与其他门派不同, 初来乍到需谨慎一些, 不过也不用太过拘谨。” 沈君遥笑着安慰,但虞绵绵却笑不出来, 她也想安分一些啊,但她的人设也不允许啊。 之后, 虞绵绵努力装成无辜可怜的小白花,乖巧地跟在沈君遥后面。 事实上,神宫虽凌驾于众仙门之上, 但沈仙君的大名也不是摆设。 没过一会儿, 就有一个身穿月白衣袍的年轻修士走了过来:“沈公子,听闻你闭关十年, 如今刚出关,便将逃出神宫的血滴子斩杀, 真教我等自愧不如。”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当年未满十四岁的开阳宗大弟子一剑破苍穹,令神宫弟子无人敢应战,十年过去,他的风采依然令人难以忘怀。 “公子谬赞,不过是斩妖除魔,尽我所能罢了,对了,此次我是携故人之女来此历练,不知可有房舍,让我们暂且歇脚?” “这是自然,诸位请随我来。” 没多久,几人便来到了一处松风小苑,观之景色秀美,风景怡然,很适合静心养性。 “此处乃各仙门弟子聚集之所,还有几间屋子空着,几位尽管住下,待稍后我再来与各位交代事宜。” 人一走,虞绵绵立马找了间偏僻的房间,谢妄跟着进来,用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你这么爱热闹,怎么非要住到这没人的地方?”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话说人多是非多,这里这么多厉害的修士,万一察觉到我们不对劲怎么办?我可不想自寻烦恼。” 谁知话音刚落,一道粗糙的公鸭嗓便陡然炸响:“大胆魔物!竟然擅闯神宫!看我的厉害!” 视线里,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尘和驱魔剑的年轻道士腾空翻起,直闯进院内。 谢妄下意识绷紧了脊背,眼里迅速蔓起杀意。 虞绵绵心里也瞬间咯噔一下,糟了,该不会这么快就叫人发现了吧?要不要这么背? 只是不等他们做出防御,身后松林里猛地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 一个体格硕大,眼似铜铃的狻猊兽呼啸而出,四爪森寒,獠牙怒张,直直地扑向那白脸道士,吓得他连连后退。 “孽畜!安敢伤人!” 正道少女虞绵绵:“……”好吧,是她想岔了。 松了口气,虞绵绵本想冷眼旁观,谁知旁观片刻,发现那道士的功夫实在有些三脚猫,不由担忧地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喂,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谢妄眼皮下压,声音毫无起伏:“不用,他有法宝傍身,死不了,就算他要死,我也不会让他死在这个院子里。” 毫无感情的反派发言,虞绵绵早已习惯,她平淡至极地哦了一声,接着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的藤架上,一边晃悠着脚丫子一边看这里的热闹。 果不其然,在那头狻猊兽张开獠牙大口扑过来的瞬间,那道士立马甩出了手中的剑。 无数剑影挡在跟前,金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院落,光看那磅礴的气流就知道这剑不是俗物。 最终,光影飞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将狻猊兽困在阵中。 方才还差点屁滚尿流的道士立刻换了副得逞模样,张狂笑道:“哼,你这孽障!看你还敢不敢对本散人放肆!今日我便收了你,来日驯化你的兽性,来做我的看门狗!” 那年轻小道果然年纪尚浅,言语之间毫无持静稳重,只是按照套路,配角出场太猖狂,可是要被狠狠打脸的呀。 绵绵歪着脑袋看过去,眼里不由流露出些许担忧。 果不其然,下一刻耳边风声骤变,横空飞来一道明媚张扬的人影。 只见银白衣袍,额点朱砂,袖口和腰间全是用金线绣成的玄鸟纹,眉眼之间隐有冷傲之意,一看就是正宗的神宫弟子。 此时衣袂翩翩,昂首怒视,气场拉到一米八。 “臭道士!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伤我的灵宠,姑奶奶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到底谁是狗!” 说罢,一剑腾空,瞬间便将那剑阵斩碎,昂贵的剑身四分五裂,化作灵光点点。 “啊——我的宝剑!”年轻道士脸色当即一白,痛心疾首,可还没来得及哭上一场,下一道剑光已至。 他赶紧把拂尘一扔,撒腿就跑:“救命!救命啊——” “纪尘风!你哪里跑!” 气势汹汹的女子持剑来砍,竟是无差别攻击,嗖嗖几道剑光砍过来,绵绵的藤架立刻散了架儿。 谢妄眼波一动,立刻拔出长剑挑起她的腰,而后二话不说,猛地划落一道凌厉剑气。 霎时,女子的剑瞬间脱手,脚下更是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上前一步:“两位,莫再往前。” 他面色沉冷,身姿笔挺犹如利剑,黑色眼眸微压,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得不说,这厮装腔作势的本事,实在叫人叹服,草包少女虞绵绵都忍不住想要跟在他后面狐假虎威了。 只是这一举动,显然招来了女子不满。 “你是谁?竟然管我的闲事?”凌厉的眉头紧皱,目光不善地落在两人身上。 谢妄冷嗤一声,瞳孔压着,不拿正眼看人,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虞绵绵怕这两人也打起来,赶紧道:“哎呀,都是误会!姑娘,你消消气,不要再打了!” 她憨憨地笑,像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嗓音都是软糯糯的。 可这神宫女子显然不吃她这套,语气犀利道:“哼,我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 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显然没把虞绵绵放在眼里。 绵绵按捺着脾气劝道:“姑娘,我们都是来神宫历练的,自然是不想惹事,何必大动干戈呢?想必这位纪……道长,也不是有意伤你灵宠,不如就原谅他这一次……” 话没说完,女子忽然讥讽一笑:“我说怎么瞧着你这般眼熟,原来我之前见过你——你就是不尘山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草包虞绾吧?” 此话一出,连那白脸小道都忍不住看向她:“你就是那个虞绾?” 被当场接了底细的虞绵绵表示十分尴尬,心中愤愤想,什么叫那个虞绾?这该死的草包人设,要不要弄得这样人尽皆知? 她努力保持微笑:“你们可以不用直呼大名,叫我绵绵就行。” “哼,一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废物,居然都能进我神宫大门,难怪你跳出来为这臭道士说话,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不是南宫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跟她是……不是,你说谁是丘谁是貉?堂堂神宫弟子,就敢这样瞧不起人吗?我看你才是貉,凶神恶煞的样子,晚上回去都该让人做噩梦咯!你干脆啊,就改名叫南宫夜叉得了!” 阴阳怪气一通贬损,气得白衣女子再次挥剑:“贱人找死!” “好啊,你敢骂人!” 眼看又要打起来,虞绵绵终于不再忍气吞声,她挺着胸脯往前一步,掷地有声道:“南宫姑娘,我劝你还是别在此处动武,否则,若要南宫长老知道你触犯宫规,私自动武,定然饶不了你。” 面容娇媚的少女,一改先前的软弱可欺,皎月般的脸蛋流露出几分正经和严肃。 只是…… “你想拿我爹压我?哼,你以为我是软柿子吗?我大可以说是他先动的手,企图坏我神宫之物,引发骚乱!” “嘶!你这女人,好生恶毒!分明就是你纵容灵宠伤人在先!” 女子轻蔑一笑,挥手将狻猊兽收入乾坤袋中,得意一笑:“哦,除了你们几个,谁看见了?” “不好意思,我看见了,我不但看见了,我还有证据。”虞绵绵说完,立马从怀里掏出一颗泛着璀璨神光的珠子,眉眼无辜地笑道,“贵派的留影珠,可真是个好东西哪。” 南宫叶果然神色一僵:“你怎么会有留影珠?” “哼,我们不尘山虽然落没,但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是有的,南宫姑娘,你若再不走,我可就要把这珠子拿给你爹瞧瞧了。” “没错,拿给南宫老儿瞧瞧,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你们!”南宫叶脸色涨红,一身气焰被人踩在脚底,却无处发泄,最终只得恨恨咬牙,“哼,若不是为了明日大选,我定将你们打成猪头!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呼,可把这姑奶奶给送走了,你们不知道,打我来第一天就被她给盯上了,她不但拿剑砍我,还放凶兽咬我,哼,这回总算是让她有所忌惮!” 白脸小道说完,立马拱手:“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在下逍遥宗纪尘风,号八斗散人,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略通一点奇门遁甲,唯独嘛……修为上差一些,这才被那泼妇追着打,索性姑娘留影珠在手,可算是救我一命!” 虞绵绵不好意思地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我方才不过是诓她,使了些障眼法罢了。” 说罢,手中那枚五彩斑斓的珠子瞬间褪色,变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纪尘风瞬间呆愣数秒,接着喜笑颜开地奉承:“姑娘真乃急智也!尘风佩服,不过仅此一番,怕是要得罪那南宫叶了。” “无妨,反正她先瞧不起我的,本姑娘不怕,大不了以后躲着她就是了。” “也是,南宫叶就是个疯女人,能躲就躲,不过,她若真的找你麻烦,你只管来找我,本散人刚忙完了此处结界修缮之事,正好想在神宫逗留几日,顺便帮你撑腰!” 绵绵不失礼貌地微笑,心想,我倒是想让你撑腰,可惜,你只是个连名字都记不大清的配角啊。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49节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 便有人来分发统一的弟子服。 月白的衣袍,轻如羽毛一般,银色腰封宛若水银, 柔柔地卡在腰上,竟无半分的束缚之感。 下面缀着的流苏配饰,简单大方, 贵气十足, 倒很符合神宫一贯的作风。 绵绵对着镜子骚包地转了两圈, 又十分地利索地将一头乌发绑了起来。 额前的碎发也弄出蓬松的弧度,过往的钗环首饰全都取下, 只留脖子上的那枚用红线穿拢的琉璃珠。 说来也奇怪, 自打戴上这珠子之后,她就真的没做过那种奇怪的梦了。 “难不成……真的可以辟邪?” 正嘀咕着呢, 窗棂被风声吹动, 几片葳蕤花瓣飘然而落, 少年人瘦削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来,乌黑瞳仁流露几分温和:“怎么这么慢?还没穿好?” 虞绵绵眼眸定住, 目光流露出惊艳。 只见他还是那身湖青色的装扮,不止衣衫是仙气飘飘, 连发带和鞋履都是浅淡的颜色,衬得那张恣睢孤傲的脸极是清冷出尘。 仿佛风流意气的少年侠客,止不住地让人春心萌动。 绵绵不禁有些脸热, 她从窗子里探过身子, 表情憨憨地去戳他腰间悬挂的剑柄,嘴里故意嘟囔:“你打扮成这样, 太招人注目了,万一被人神宫的人盯上怎么办?” 手沿着剑柄往上, 又挑起了他的下巴,仿佛狎昵的姿态。 其实是在给他挠痒痒。 谢妄一把将她的手扯下来,也不生气,只道:“难不成你们仙门中人如此肤浅,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幽深的眼窝笼罩戏谑之意,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内心慌乱的少女赶紧把手抽回来,嘴里支吾道:“那倒不是,只是提醒你小心点,千万别被神宫的人注意到了!” 话说完没多久,沈君遥同样收拾整齐,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两人面前:“走吧,今日要在大殿记录名册,我跟你们一道儿去。” 满脸憨气的少女一听,立马化身小白花善解人意道:“不用的君遥哥哥,你的眼睛还没痊愈,就不要到处乱走了,我让阿福陪我。” 关切的话语,听得一旁的少年魔物不由冷哼。 而沈君遥却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正好,我也有事想要查清楚。” 他说完侧目,朦胧视线里,一座巨大的神女雕像屹立云巅,周围云气笼罩,散发淡淡神光。 只是与玄天观中的足金雕像不同,此神女像古拙破碎,历经风雨,乃是三百年前的最虔诚的信徒一点一点雕琢而成,其中封印着神女的真魂,落在神宫的中心,镇压无数妖魔。 按理……不该有邪魔逃出来才是。 想到在金陵城兴风作浪的血滴子,沈君遥心中不免疑虑。 只是他并没有表露,而是款款转身:“走吧。” * 所谓记录名册,就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造册上,以供长老点名。 没错,在正式选拔神女之前,还要有为期三个月的试炼,不止要剑术符咒样样精通,还要学会祈福的祷词,舞步,和独有的体态,这其中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对于那些天之骄子来说,自然什么都能学得会,可对原主虞绾来说可就惨啦。 因为她实在是半点天分都没有,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上到神宫长老们,下到排不上号的外门弟子,都敢指着她说三道四,冷眼讥讽。 虞绾自然憋着一口气,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没天分就是没天分,最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什么都没学成,反而被人当成笑柄。 她变得更加阴郁,扭曲,背地里开始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幺蛾子。 当时男主沈君遥听到一些风声,提醒过她几次,可每次她都是表情无辜地答应,背地里依然散布谣言,挑弄是非。 最后不但惨遭退婚,还在试炼之后遭到反派谢妄的反杀,彻底噶了。 想到悲惨的结局,虞绵绵难免有些心悸。 “各位既已点名在册,之后的三月里便是我神宫弟子,需时时恪守我神宫规矩,不可私自比斗暗箭伤人,不可擅闯禁地亵渎神像,更不可修炼邪术走邪魔外道!” 神宫大殿之上,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抬头,只见一面相冷肃,眼神锐利的老者手拿权杖立于琉璃阶上,如同金刚怒目罗汉降世。 正是神宫几位长老中最有威严的一个——南宫长老南宫固。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古板固执的老头儿。 事实上,此人不光固执,还格外迂腐冷酷,不仅日日将神宫规矩放在嘴边,奉为圭臬,还时不时地鞭挞她们,一点小错都要拎出来重罚。 弄得弟子们战战兢兢,折磨得很。 虞绵绵回想着原主曾经受过的摧残,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 而这时,一道目光倏地落在她的头顶。 “我神宫规矩森严,任何人若胆敢犯禁,老夫定以宫规论处,望尔等牢记于心,切莫当成儿戏。” 话音落地,大殿里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身穿道袍跑进来听热闹的纪尘风抱着宽松的袖子嚼舌:“看见了吗?这就是那南宫老儿,是修真界有名的铁疙瘩,虞姑娘,你可不要犯到他手里,否则,可就惨啦!” 虞绵绵只得苦哈哈:“我知道了纪道长,劳烦你特意过来提醒我,我一定会认真听训,努力修炼的。” 只可惜,她空有雄心壮志,在修炼上却是一窍不通,恍若榆木脑袋。 就连最简单的御剑飞行都做不到。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摔了个屁股蹲儿。 气得教授此道的神宫弟子面色阴沉,暴跳如雷:“虞绾!御剑飞行的诀窍你可有记住?怎么脑子这么笨?!” 虞绵绵摸着被摔疼的屁股,好不委屈道:“本姑娘确实愚笨,可只是资质愚笨,并不是脑子蠢,师兄能不能耐心一点啊?” “耐心一点?我还要怎么耐心?旁人一日就能学会,你花上七日都学不会!不是脑子笨是什么?!” 疾言厉色,旁边的女弟子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要知道,南宫长老座下的大弟子许晏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惹上他,她可算倒霉了。 众人等着看她的笑话,谁知却面不改色,一双玲珑的水杏眼很是无辜地眨着:“许师兄,莫要生气,南宫长老可说了,不准大声喧哗,否则就是违反宫规,你身为神宫表率,怎么能如此不以身作则?” 一番说辞,险些将男子气吐血,索性将剑一扔,黑着脸走了。 惹得一众女弟子们直接气炸:“虞绾!你看你,把许师兄气走了,谁来教我们?” “就是,你资质平平,还如此嚣张,真以为你们不尘山还跟以前一样厉害吗?!” 面对npc们的质疑,虞绵绵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丝毫不放在心上。 之后在长老的课上,更是耷拉脑袋昏昏欲睡。 “所谓道亦有道,我仙门中人定要秉持正心,吸收天地正气,辨日月浊清。邪魔者,乃天生秽物,惑人心智,勾人欲望,几乎无孔不入,所以,吸纳灵力之时虚格外静心,摒除杂念……” 沧桑的声音徐徐在山谷间荡起,一众弟子盘腿而坐,正跟着那道声音缓缓吐息,只是这安静的气氛中却不合时宜地出现一道鼾声。 南宫长老赫然睁大一双虎目,准确无误盯向脸蛋驼红鼾意正浓的少女:“虞绾,你给我起来!” 浑厚的声音穿透耳膜,少女整个人一激灵,像刚刚冬眠苏醒的小动物,惊乍之下茫茫然地站了起来,而后摇摇晃晃抱手行礼:“长老,叫弟子何事?” “你还好意思问叫你何事?”南宫固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这一百二十众中,属你天资最为愚钝,烂泥扶不上墙,但你可知我为何还留你在此?” “弟子不知,请长老明示。” “哼,”南宫固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那是我想让你为其他弟子表率,天资不够亦可勤勉修炼,所谓勤能补拙,乃世间至理,你可有半分领悟?” 在那双满是锐利且包涵沧桑的眼神注视下,虞绵绵很想点头,说她领悟了。 可想想,自己出来做任务也就罢了,还要苦心费力应付这些比自己戏份还少的配角,实在没有必要。 于是,便昂着下巴,实话实说:“禀长老,弟子着实不懂。” “哼,你不懂?我看你是装作不懂吧!” 南宫长老隐隐动怒,底下的女弟子纷纷幸灾乐祸,敢得罪长老,她完了。 南宫叶更是端坐一旁看好戏,连她都不敢跟她爹顶嘴,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门弟子,竟然故意惹怒。 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而少女非但不怕,反而一本正经道:“回长老,弟子是真的不懂,天下大道,对我们这些没有资质的人来说实在虚无缥缈。勤能补拙确是真理,只是在修炼一道上,凡人的命数有限,很可能到最后也修炼不出个结果,反而容易走火入魔生出执念。” “与其空空耗费几十载,不如将精力花费在自己所擅长的地方上……所以,您想拿弟子当这个表率,怕是要让您失望啦。” 少女叹息地摇头,仿佛真的是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她这说辞着实狂妄! “哼,你懂什么?如今妖魔横行,你身为仙门子弟,不但不思进取,反而在此大放厥词!你一番口若悬河,可最后还不是来到我神宫,想要求我大道吗?!” 被系统控制的虞绵绵:“是,弟子愚钝,弟子口不择言,请长老降罚。” “哼,那便罚你抄宫规一百遍!明日一早交给我!” * 松风小苑,月笼梢头,几丝微风徐徐敲响门扉。 刚刚挨罚的少女正点着一盏不停闪烁的琉璃灯,坐在窗棂底下,埋头愤笔疾书,只是写了没一会儿,手腕便酸了。 她苦巴巴地将脸蛋埋在桌子上:“早知道我就不招惹那南宫老头了,好端端的,还要抄这么多字,怕是抄一晚上都抄不完……” 她有气无力地抱怨,忽然,眼前的窗棂被一股邪风给吹开,月光洒照的少年脸庞突兀地出现,接着旁若无人翻窗而入。 虞绵绵拿着蘸墨的笔指着他:“你这人,怎么总是不从正门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呐!” 湖青色的衣角荡下来,身姿笔挺的少年对此恍若未闻,反而盯着她墨迹未干的字,唇角戏谑:“小姐的字还真是一如既往。” 犹如狗爬。 “南宫老儿怕是要被你气死了。” 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这个虞绵绵就觉得委屈:“我也不想惹他生气,可谁让他总说我,还有其他弟子,他们都说我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可我也不想这样啊。” 朦胧的月光洒在少女堆满愁绪的面庞上,没有了以往的狡黠灵动,反而透着几分挫败。 谢妄手指捻了捻,将她的字放回去,而后犹豫道:“你真想要提高修为?” 绵绵叹气:“谁不想呢,我也不想以后每一次都给你们拖后腿,我也想要保护君遥哥哥,保护你啊。”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0节 少女状若无意的话语,听到少年耳朵里却莫名生出几分波澜。 他天生冷漠的眼尾柔和下来,走到少女跟前,顿了顿:“其实,修炼的方法有很多,也许他们所说的方法并不适合你。” “哦?你还知道别的办法?”绵绵眼睛倏地一亮,接着却又流露警惕和怀疑,“不会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谢妄一噎,僵硬开口:“小姐不信我,便算了。” “哎呀,谁说不信你了!只不过……我怕我练不好。” 少年的黑瞳浮现一丝幽深:“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岔子。” 没一会儿,紧闭的房间内升起两道完全不同的灵光,草包少女虞绵绵正在画皮妖的指引下盘腿吐纳,她小腿绷着,裙角跟人的膝盖抵在一块儿,团团的花色有些皱巴巴。 不得不说,神宫的灵力确实充足,只可惜她的身体仿若一个漏斗,吸引去多少便跑出来多少,纯粹是白费力气。 没一会儿,她便自暴自弃:“我都跟你说了,没用的。” 冷白的手指切在她脉搏上,果然探查到了其中空隙,谢妄敛起深眸:“看来,就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闭上眼睛,放空你的大脑,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抗拒。” “这是什么……意思?” 后面俩字没说完,妖异的面容陡然逼近。 额头相贴的瞬间,虞绵绵整个人猛地激灵了一下,一股电流沿着相贴的地方炸开,滋啦啦激起颤栗,仿佛有一团尖锐的东西轻轻探向她的灵府。 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而后趁她迷茫之际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那是意识的触角,带着深沉又收敛的力量,一开始游走的时候甚至很是小心地不去触碰她的精神碎片。 只是慢慢的,它开始缠上她的经络,先是安抚,接着变幻成不同的形态,缓缓地流入深处。 “哈啊……”虞绵绵的脸不可抑制地开始泛红,用力咬着唇瓣。 那种战.栗舒服的感觉前所未有,显然,这确实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只是这比歪门邪道还要让人羞耻! 神魂交融……这跟双修有什么区别啊? 她委屈地淌眼泪,思绪变成了一朵朵棉花,一开始她还不怎么适应,可随着那道灵流逐渐深入,她便开始有些飘飘然了。 她的“意识”变成了一条鱼,开始主动去追逐和攀附,游走的每一个瞬间都变成了至高的愉悦的享受,而对于意志薄弱的少女,显然无法抵挡这种诱惑。 她的意识飘散,灵府完全地打开,任由那股力量对她揉扁搓圆,周围灵力隐隐不稳。 谢妄微微蹙眉,睁开眼睛,艰难扣住她的后颈,用力抓了一下:“虞绾,注意你的呼吸,专心凝神。” 少女鼻腔发出哼唧一声,呼吸急促的唇瓣下意识追逐他的呼吸,完完全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谢妄叹气,不得不加快速度将她体内的“漏洞”补上。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过程有些耗费心神,等意识抽离的时候,他也有些呼吸不稳,额头冒汗。 而灵力远远低于他的少女就更不用说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着,脸颊嫣红唇瓣微张,每一个骨头缝儿都好似灌了水,软绵绵使不出一点力气,眼尾发红地好似被人狠狠欺负过。 “虞绾,你怎么样?”谢妄抬手,想要将她捞起来,可刚一碰到,少女就立马大为刺激地发出嘤的一声,“你、你先不要碰我!” 谢妄猛地僵住,手停留在半空。 歪在地上的虞绵绵则大力吐息,她满头的乌发凌乱铺散,额头,鼻尖,还有白皙的颈子上布满细密晶亮的汗珠,连睫毛都湿漉漉的,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妖,浑身上下散发着妩媚惑人的气息。 若是有人突然闯进来,怕是要当场被蛊惑。 谢妄的眼睛同样泛红,他手臂上的血管凸起,脉搏快到吓人。 只看了一眼,他便用衣服迅速将她裹住,而后将她抱了起来:“地上凉,我送你到床上。” 他隔着衣服触碰她,刚被抱起来,虞绵绵眼角的泪珠便滚了下来……被刺激到的。 谁来告诉她,她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了?敏感地好像一戳就掉眼泪的嘤嘤怪。 不行,冷静……冷静…… 稍稍平缓下来的虞绵绵从被窝里拱出来,潋滟的水杏眸汪了一湖的亮色,犹如被煮熟的虾,话都说不利索:“我、我体内的灵力好像不怎么流散了,多、多谢你……你没事吧?” 明明磕磕巴巴脑子一团浆糊呢,还没忘了关心人。 谢妄压着呼吸,唇角的小痣红得逼人,眼神虚虚笼罩她,半蹲在榻便理她的头发:“我无碍,你没事就好。” 说完,空气沉默下来,可却透着别样的气氛,眼神轻轻一碰,仿佛拉丝似的立刻就能黏在一起,暧昧得让人受不了。 这该死的后遗症! 虞绵绵赶紧把脑袋一蒙:“我要睡了,你、你也回去休息吧。” 身后人默默凝望,良久起身:“……好。”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次之后, 虞绵绵发现,她跟画皮妖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 也许是更早之前,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已经变了。 一对视就脸红,靠近了没说几句话心跳就开始加速, 晚上更是翻来覆去地夹着被子睡不着, 就跟、就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可是, 她不想当一朵招蜂引蝶的烂桃花啊! 真这样纠缠下去,万一真的跟原著里一样, 变成她脚踏两条船了怎么办?她可是跟沈君遥绑定婚约的啊! 穿书少女虞绵绵格外忧愁, 愁得头顶都快要长出蘑菇了,最后决定先躲着人再说, 反正……她什么都不懂, 是他先勾引她的。 于是, 之后的几天,她堂而皇之地早出晚归, 装出刻苦修炼的样子。 也许是那次“神交”之后修补了她体内的漏洞,竟然肉眼可见地有了进步, 连一向看她不惯的南宫老儿都欣慰点头:“知耻而后勇,你倒还不算无药可救。” 对于这番古板的说教,虞绵绵压根就没听进耳朵里, 而一同修炼的其他人却是心生嫉恨, 恶意揣测。 “哼,短短几日, 她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难不成真的开窍了?” “就她那副蠢相,还能怎么开窍, 八成是有人指点吧?” “指点?,谁肯指点她?” “你们忘了,开阳宗的沈仙君,可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要他肯漏那么一指甲盖的修为给她,还怕扶不起这摊烂泥?” 此话一出,周围皆是鄙夷之色。 只有一人默默握紧了手中剑柄。 当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修炼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南宫叶便陡然持剑将她拦住。 “虞绾,我要跟你比剑。” 银色的剑身笼罩寒光,一如眼前气势汹汹目光不善的女子,颇让虞绵绵感到头疼。 她梨涡浅浅,很是乖巧道:“不好意思啊南宫师姐,我拒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姐不知道规矩吗?神宫之内不可私自打斗,我可不想再挨长老的骂了。” 少女无辜眨眼,娇嗔的语气,仿佛柔弱无辜的小白花,要亲昵地蹭过来跟你撒娇。 南宫叶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装蠢扮弱的样子,明明骨子里狡猾得很,却偏偏伪装得人畜无害。 哼,若不是她与沈仙君的关系,这等奸诈之徒,又怎会容她踏进神宫大门? 她压着冷艳的唇,缓缓转动剑柄:“哦,这么说你是不愿跟我比?可惜了,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落地,冰冷的剑身一转,裹挟着风声直直逼了过来。 虞绵绵连忙慌张躲避:“哎呀呀!南宫师姐打人了!救命——” “哼,此地没人,看谁能来救你!” 南宫叶气势十足,剑招频出,又快又准,只可惜毛躁了些。 少女轻盈的衣角翻飞,灵活地躲来躲去,可就是不出招。 南宫叶一肚子火:“你给我出剑!” 少女声音温吞地叹气:“唉,打打杀杀多不好,南宫长老说了,不可同门相欺,师姐你还是快些住手……” “谁跟你是同门!” 南宫叶不听她胡咧咧,见她只躲不肯出剑,便眼角一眯,飞快袭向少女咽喉,绵绵立马瞪大了眼珠子。 这个疯女人,来真的呀! 她赶紧抽剑来挡,可惜刚做出抵抗之势,南宫叶忽然改变剑招,猛然一勾,直将她脖子上的琉璃珠给劈落在草丛里。 虞绵绵一惊,赶紧低头去捡,这时,南宫叶又一剑从背后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衣翩翩的人影赫然落下:“绵绵!” 多日不见的沈君遥从天而降,伸手便夹住了袭来的利剑,目露担忧道:“绵绵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君遥哥哥。”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儿,手里还捧着个被剑气劈出裂痕的琉璃珠儿,别提有多伤心。 沈君遥当即转身:“南宫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白衣翩翩的剑君微拧眉头,而差一点把人砍伤的南宫叶也猛地回神,想要把剑使劲抽回去,却发现剑的另一端被男子夹在两指之间,撼动不了一分。 她心中大感惊讶:“我,我……” 支吾的话没说出口,一道寡淡的人影忽然从拐角处走出来:“不知我神宫弟子犯了何错,竟让沈仙君如此动怒?” 清凌凌的声音,如同树枝折断的脆响,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冷楚音自幽幽翠松后走出,一张玉面,姣姣出尘,额心朱砂如火,银白瞳色仿佛无悲无喜,那是玄鸟一族血脉存留的标志。 一见到她,南宫叶再也没了侥幸的心思,立刻单膝跪地:“圣主!弟子知错,弟子不该一时莽撞,强迫虞师妹同我比斗!弟子触犯门规,甘愿领罚!” 此话说完,沉浸在悲伤中的虞绵绵都有些愣住,本以为南宫叶会给自己推脱找借口,没想到她虽然盛气凌人,倒还算是敢作敢当的。 只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原谅她!这可是画皮妖给她的珠子!就这么给她劈碎了,她好心疼的呀! “虞姑娘,是这样吗?” 寡淡的瞳仁看过来,仿佛并没有多少情绪。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1节 虞绵绵本想说算了,都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是没等开口呢,系统突然跑出来作妖:“叮!触发关键剧情!请宿主完成【挑拨刺激】任务,推动剧情发展!” 原著里,男女主金陵一别,重新相遇时便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 女主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宫圣主,所言所行,都仿佛隔着一层虚无缥缈的东西,给人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她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又要克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冷冰冰的瓷人儿。 而男主沈君遥感情迟钝,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倒是四处作妖的女配虞绾一眼就认出她,故意在她面前卖弄,还有意无意地出言刺激,散播谣言。 仿佛赤.裸裸的跳梁小丑。 接到垃圾任务的虞绵绵犹如雪上加霜,整个人都蔫儿啦。 沈君遥见她脸色难看,连忙低下声音关切问:“绵绵,没事的,圣主问你话,你直说就是了。” 温柔的安抚,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冷楚音睫毛抖了抖,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但很快就被遮掩了。 而下一刻,少女胆怯地抬起头,眼尾发红道:“是南宫姑娘突然拦我,说要跟我比剑,可我都说了,我不想跟她比……她不仅逼迫我,还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说我,说我……” “说你什么?”年轻的剑君皱起眉头,而南宫叶则直勾勾瞪大了眼睛,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眼前的少女便抖着瑟瑟的睫毛,很是委屈道:“说我压根没资格进神宫,都是因为君遥哥哥你才留我在这里的……” 矫揉造作,茶言茶语,南宫叶直接炸毛:“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在心里想过罢了,何时真的这般说过?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沈君遥直接沉了脸色:“南宫姑娘,你现在就是当着她的面出言诋毁,绵绵虽资质不佳,但亦随我斩杀过妖魔,包括从你们神宫逃出来的血滴子,怎么,如今倒入不得你神宫的眼了?要如此为难于她?” 冷冷的话音落下,指尖的剑同样被他不留情面地掷于几丈之外。 一向温和的沈仙君忽然义正言辞,摆足了气势护短,连带对着一旁圣主都语气冷了几分。 “当日我连发三封告急信,请神宫派人清缴魔物,可圣主阁下,那时你们的人在何处?” 男子质问的眼神让冷楚音略有些不适,还未开口,便听他道:“我并非事后追究,只是神宫如此待客之道,未免令人太过失望。” 南宫叶急哄哄道:“沈仙君,我们……” “闭嘴,你现在下去领罚。”不等南宫叶说完,冷楚音便当即责退了她,而后微微侧目,“我神宫有失,自该赔礼,对不起了虞姑娘,往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一字一句说完,不带丝毫的感情。 “叮!【挑拨刺激】任务已完成!” 看着女主头也不回的身影,虞绵绵瞬间变成一张苦瓜脸。 心想,这下完了,男女主重新相遇的第一面,就这么被她给搅黄了,不行……必须得补救! “绵绵,你怎么了?不用害怕,圣主既已许诺,其他人便不会再刁难你,你只管在这里好好修炼。” “君遥哥哥……”不得不说,被男主贴心护着虞绵绵表示很感动,只是,她磕的cp可不能拆啊! 她深吸一口气,立马调整好情绪:“君遥哥哥,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不是说有要事要问清楚吗?怎么样了啊?” 她刻意地引导话题,沈君遥却压根没有多想,只道:“神宫背景复杂,尤其是与神像有关,我亦没能问出多少,几位长老皆有所保留。”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位圣主呢?她统领神宫,谁敢不听她的?” 天真的语气,沈君遥被逗笑了:“我对这位新任圣主了解不多,而且方才那般,只怕她……” 少女表情天真且严肃:“君遥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我看那位圣主刚正不阿,人好得很,而且,你不去问问怎么知道她不告诉你呢?” 男子哑然,最后终于失笑:“我知道了,是我不通变故。” * 天色暗沉,流月姣姣,凡界此时已是漆黑一片,可神宫位于离九天神霄最近的地方,自然与下界有所不同。 黑夜在这里只如同披了一层薄薄的纱,周围殿宇的轮廓,屋脊的形状都看得分明,天上星子蓬勃闪亮,可谓“举手摘星辰”,好不诗意。 而整个神宫,最温暖,也最安静的地方就属新任圣主所在的“鸾音殿”。 每一任的神宫圣主都是从具有玄鸟血脉的孩童中挑选的,被挑选出来的人从小就要接受残酷的训练,被长老们从小训诫成冰冷无情的诛魔机器,好为他们所控制。 比起羽翼未丰的神宫圣主,几大长老已经盘踞神宫几百年,树大根深,无可撼动,以至于每一任的圣主几乎都沦为傀儡。 曾经为苍生解困的神宫已沉寂太久了,不知道这一任的圣主是否和以往不同…… 沈君遥一边思量这些问题,一边徐步往神宫深处走去,及至鸾音殿,便被两个女弟子拦住:“你是何人?” 男子微微一笑,垂手拜道:“在下开阳宗沈君遥,特来拜会圣主。” 珠帘内扶额的那只手顿了顿,不等弟子通传,便起身:“沈仙君?有事不妨进来说话。” 清凌凌的声音,好似没有温度,沈君遥颔首入内,因是夜里,他眼上的裹眼纱已取下,谁知入殿之后,里面明珠闪烁,竟有些刺目。 以至于登阶而上时忽然趔趄了一下。 而这时,一只瘦削的手忽然伸出帘外,稳稳地将他扶住。 “沈仙君的眼疾还未曾好吗?你若有事,何必亲自过来,叫人通传我一声便是。” 声音不同于之前的冷硬,透着隐隐关切之意。 沈君遥微微一愣,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熟稔的感觉,尤其是紧紧攥住他的那只手,和冷贤弟似乎…… 他低头出神,诧异地想要辨认,可下一刻那只手便缩了回去,珠帘摇颤,隔绝了探究的视线。 沈君遥还在恍惚,却听那声音道:“沈仙君,你深夜到此,不说来由却这般看我,莫不是想和我传出什么艳情秘闻?” 什么……秘闻? 陡然听到这般说辞的沈仙君瞬间耳根爆红,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不仅是神宫圣主,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万万不可亵渎的啊! 他当即后退,正色解释:“在下失礼,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位友人,在下来此,是有其他要事……” * 此时,松风小院月影澄清,万籁无声。 白日里一同修炼的弟子们都已经睡下,只有虞绵绵顶着满脑门的郁闷慢吞吞地往里走。 手里的琉璃珠被她小心地捧着,想要调用灵力将裂痕补上,可注入了半天,愣是半点弥合的迹象都没有。 急得她差点都要薅头发啦! “可恶……她劈什么不好,非要劈这个……” 这下惨了,若是被画皮妖发现,肯定要阴阳怪气地念叨她,说不定还要让她赔。 要不然……还是别回去了? 可惜,念头刚出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便突然响起:“小姐这么久不回来,是迷路了吗?” 几步之外,头发散落衣衫宽松的少年魔物正牢牢盯着她,沉沉的眼神,像是要将她钉在那里。 绵绵立马哆嗦一下,握着珠子的手迅速一缩,而后满脸堆笑:“我、我就是到处逛逛,才没有迷路,倒是你,怎么还没睡?” 谢妄哼了一声,抬脚走到她面前,不似真人的妖异脸庞似笑非笑:“小姐都不曾睡,我有什么资格睡。” 这话说的,怎么就跟抱怨早出晚归的妻子似的? 绵绵顿时心虚:“那个……我这几日修炼会比较晚,你不用非得等我的……” 少女的声音软绵绵,乌黑莹润的水杏眸左右心虚地眨着,一看就是在绞尽脑汁编瞎话来诓他。 哼,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是在躲他?居然还找这么蹩脚的借口。 他抿唇绷着下巴,却没有戳穿她,而是拉着她的腕子问:“你饿不饿?我给你留了吃的。”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漆黑的眼眸泛着琉璃般莹润的色泽,纤长柔软的睫毛徐徐拨拢,像小扇子般搔刮在人的心头。 这样的温文无害,像极了绵绵小时候曾经暗恋的邻家哥哥。 怪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蛊惑人了呢?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没有经受住美食诱惑的虞绵绵一时沉默地坐在了画皮妖对面, 她头一次没有叽叽喳喳,而是认认真真地等着人开饭。 本以为这人要摆一桌子菜,谁知等人走近的时候, 才发现只有一碗飘着油花儿和香菜叶儿的水晶馄饨。 虞绵绵瞬间瞪直了眼睛,只见那馄饨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但每一个都馅料饱满, 鼓囊莹润, 别扭中透着丝滑稽的可爱。 她忍俊不禁,捧脸闷笑:“这是从哪里买的馄饨, 样子怎么这么奇怪?” 一边说一边拿洗过的手戳了戳, 像个吃饭前还不老实的小孩儿,看稀罕物的眼神。 谢妄唇角扯了扯, 状若无意道:“奇怪吗, 这是我做的。” 什么?穿书少女虞绵绵满脸震惊, 有种出现幻听的魔幻感觉,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他:“真的是你做的?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自然不是。”披着艳丽皮囊的谢妄在一旁坐下, 敞开的衣襟下锁.骨分明,皮肤白如冷玉, 让人莫名想要多瞄几眼。 他先将一只勺子递到她手里,而后随手将松散的头发拢起来,用一支银箸固定簪紧, 嗓音悦耳的低沉:“闲来无事, 便学来做做,小姐不爱吃?” 绵绵的表情有些为难, 她当然不是不爱吃,只是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人, 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吗,不过……闻着味道倒是挺香。 “那好吧,我就尝一尝。” 明媚娇憨的少女,赏脸吃饭的时候也是骄矜的,她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一勺捞起一只薄皮陷嫩的馄饨,使劲吹了两口,这才放进那张挑剔的嘴里。 只是刚一放进去,她便苦着脸,嘴巴不动了。 紧盯着她的谢妄神色一僵,有些紧张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这一碗馄饨,也是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煮碎了好几锅才掌握好火候跟时辰,还有陷料也是对照着书上调了好几遍的,怎么会……失败了呢? 他有些失落,低垂睫毛眨了眨,而后直接把碗端起来,冷冷道:“不好吃就不吃了。” 少女立马将他拉住,烫嘴地呼了口气:“谁、谁说不好吃了!” 谢妄端着不动:“你不用刻意哄我,我知道,肯定不好吃。” “哎呀,谁说的!”少女一把将碗夺了过来,烫得发红的嘴唇红艳艳,像饱满的蜜桃色又添了一层油光,说话也骄矜的甜。 “我方才那是被惊到了,你做的味道有种让人想家的感觉,吃在嘴里暖呼呼,鲜滋滋,比我在这里吃过的所有美味都要好吃!你说你这人,不仅修为厉害,连厨艺都这么好,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啦!” 少女眉眼弯弯,眼睛像头顶一万颗蓬勃的星子,明亮闪烁,她夸的话也是真心实意,并不是刻意哄他才这么说。 只是……真有她说的这么好吃吗?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2节 谢妄不禁心口发麻发烫,眼底的冰冷化开,连绵成潋滟的水光,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想要对她说点什么。 可他又该说什么呢?没有感情的魔物,竟然妄想倾诉爱意吗? 他抿紧嘴唇,瞳孔泛起茫然和无措。 而这时,对面的少女突然将勺子递到他唇边,杏子眼直白地望着他:“吃啊,你怎么不吃?” “我……”他想说他不饿,不需要吃东西,可鬼使神差地,还是咬了下去。 虞绵绵松了一口气,画皮妖突然一时兴起走起了温情路线,让她差点不适应,是因为开始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了吗? 想到他美强惨的人设,虞绵绵不由得心也变得柔软,心想,她可得好好教教他,让他知道人活一世,可不只有打打杀杀! 而出乎意料的,画皮妖很是配合,虞绵绵喂几个,他便乖巧张嘴吃几个,竟也安安静静吃了整整半碗。 没一会儿,吃饱喝足的虞绵绵便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只是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被一把抓住,身后人略有些僵硬:“别进去,里面……很乱。” 少女没心没肺地笑:“没事,我不怕乱,总不能白吃你的吧!” 谁知说完,整只胳膊便被人抓住按在了身后的墙上,手里的碗筷也不见了踪影,而后,艳丽中透着丝丝滚烫的脸颊倏然靠近,声音沙哑且隐忍道:“你说的对,不能白吃我的……” “什么?”虞绵绵呼吸一紧,像只被揪住尾巴的兔子,一动不敢动。 周围的温度攀升,谢妄沙哑说完,低头缓缓靠近,眼底是幽深的迷离,仿佛浸足了水色。 终于搞清楚状况的虞绵绵睁大了眼睛,等等,画皮妖这是做什么?他该不会是要……亲自己吧? 猝不及防闪过的念头,让她心脏猛跳,差点要爆掉了! 就在她大脑缺氧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藏在袖子里的琉璃珠忽然“吧嗒”一声掉了出来,轱辘辘滚到了桌子底下。 她赶紧趁机一把将他推开,手忙脚乱地将珠子捡了起来,而后垂着脑袋语无伦次:“怎么办?珠子碎了,这、这可不是我故意摔碎的!” 她眼里氤氲出窘迫,却不敢抬头对视,直到立在那边的人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珠子取了回来,声音喑哑道:“我知道,不是你弄的,等我给你修补好,你先等……” 话没说完,少女立刻逃避支吾道:“不、不用着急,你慢慢修补,过两日给我也不打紧……对、对了,我忽然想起来,长老罚我的一百遍宫规还没抄完,我、我先回去了。” 蹩脚的借口说完,便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慌乱的背影,像只被露水打湿翅膀的花蝴蝶,乘着一阵风飞走了。 谢妄呆呆立在那儿,眼神从茫然到平静,再到黯然。 他方才……是吓着她了吗?还是,她只是刻意想要逃避自己? 居然连珠子都不要了。 * “呼……哈!”虞绵绵没出息地跑回来,就猛地扑在榻上大口呼吸。 她脸颊爆红,胸口的跳动依然噗通不休,回想着刚才快要贴上来的冷薄嘴唇,一颗心紧张地差点要蹦出来。 她不敢置信,画皮妖竟然想亲自己!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难不成他是喜欢自己?可是,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他可是天生冷漠没有感情的大反派! 从头到尾除了她这朵烂桃花,就没有别的感情线! 等等,烂桃花好像也是桃花…… 混乱的脑袋几乎要冒烟,绵绵夹着被子滚来滚去,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要否定,说服自己这只是错觉。 画皮妖可能脑子坏了,或者是因为自己先前救了他让他产生了误解,总之,他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只是下一秒,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这些日子里两人相处时温馨暧昧的画面,就像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那股朦胧的情愫,止不住地让她心旌动摇。 事实上,他们不止亲过,抱过,甚至还一同出生入死,就连那什么难以启齿的神交都已经修过了,认真说起来,这不就是现实生活中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吗? 她忽然涨红了脸,有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感觉,可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现实,她也不是什么受上天眷顾的女主,一个反派魔物,一个作精女配,想想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她现在被系统控制,想要修成正果,好难的呀。 虞绵绵愤而锤床,整个人苦恼又混乱,恨不能立刻生出一对翅膀,从这个对她满是恶意的世界里飞出去。 只是,这个不可能的愿望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了吧? 无声叹气,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 梦里……梦里还是那个燃着沉香的房间,雾气氤氲,而后散开,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一如白日里把刚把煮好的那碗馄饨放下,依旧是馅料饱满,肉香扑鼻。 “做好了,赶紧吃吧。”少年一袭湖青色的衣衫,衣摆荡过来的时候掀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他腰身挺拔,面容冷峻,无暇的脸孔像洞窟里雕刻的邪像,冰冷惑人,没有温度,唯有看向她的时候才多了几分变化。 也许是因为之前逃避觉得愧疚,梦里的少女便格外殷勤地喂给他:“还是你多吃一点,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瘦,再瘦下去,就要变成竹竿儿啦!” 梦里的人没有灵魂,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冷白的面容低垂,乖乖张嘴咬住勺子,慢慢吞吞地一口一个,别提有多温驯。 只是在某一个瞬间,他却突然顿在了那儿,瞳孔缩成极细的点,呼吸也近乎屏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顿了好一会儿。 仿佛这具虚幻的影子突然卡了壳儿,让人生出难以捕捉的错位感。 良久之后,他才目光黯淡地看向窗外:“又是两轮月亮。” “什么两轮月亮,外面明明只有一个月亮啊。”少女不明所以往外看了眼,见他闷闷地不动,便将勺子往人唇边推了推,“快吃啊,你怎么不吃了?” 话音落下,原本听话驯服的人却忽然缓缓站了起来,偏过脸颊,喉结滚动道:“我不想吃。” 冷然的话音,带着低沉的情绪,仿佛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少女放下手中的瓷勺,委屈而又疑惑地问,“是因为我惹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微哑的声腔,让人止不住心软,谢妄咬牙,一双冷眸隐忍地看向“她”—— 没错,这是梦境,眼前的这个也不是真实的她,只是她不经意闪过的一念,是个幻影,甚至醒来她都有可能不记得。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去哄她。 眼底的黯然最终化为冰冷,他绷着下颌沉默不语,少女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走过来摇晃他的袖子,软绵绵地撒起了娇:“你不要生气了,那珠子真的不是我打碎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问问君遥哥哥,他知道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让人生气。 谢妄咬牙,一丝戾气蔓延至眼尾:“君遥哥哥,你很喜欢他是不是?他就那么让你心心念念?连梦里都还要念他的名字?” 少女被他吼得一愣,有些茫然的委屈:“你在说什么呀?关君遥哥哥什么事?” “因为我讨厌他,很讨厌。” 斩钉截铁的厌恶从那双眼睛里溢出,而少女则是不解:“你干嘛无缘无故讨厌人家?这样可不好……” “你才知道我不好吗?”谢妄上前一步,眼里闪动丝丝恶意,他明知道这里不过是梦境,明知道这样很幼稚,却还是忍不住想发泄怨气,“我本来就是魔物,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人,若不是因为你,我压根就不会……” “所以,你也讨厌我吗?” 少女呼吸轻颤地问道,她鼻尖发红,澄澈懵懂的眼眸里带着丝丝受伤,没一会儿睫毛就被眼泪打湿了,可她却还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可我不想被你讨厌,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 哽咽的话音,听得人心头一紧,忍不住想要对她心软,可谢妄只是咬牙隐忍:“不是我讨厌你,是你讨厌我。” “我没有……”她开始哭了,泪光点点地去攀他的衣襟,见他仰头不肯理她,还委屈地踮着脚搂他的脖子,茸茸的脑袋蹭他的颈窝,甚至讨好地去亲他的喉.结和下巴。 谢妄僵硬扭头,一把捏住她的脸,声音几乎带着恨意:“虞绾,你在做什么?你对着别的男人也这样吗?” “呜啊……”少女嘴唇被压得变了形,丝丝银亮粘连在指腹上,看得人眼神越发暗沉。 事实上,他快要被气死了,手上也不自觉用力:“虞绾,说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少女委屈得很,想要亲他却亲不到,最后气喘吁吁趴在他胸口,“呼,你怎么这么笨,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呀。” 少女娇憨的嗓音,宛如天籁,让原本满是戾气的少年魔物瞬间僵住,瞳孔睁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呼吸屏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接着,少女突然一把推开他,脚步蹒跚地摇晃脑袋:“我不要听你的,你只会欺负我……还有,我也不是真正的虞绾……” 摸不着头脑的话,谢妄蹙起了眉头,想要问清楚可随即眼前天旋地转。 等再睁开眼睛,眼前哪还有什么月亮,什么少女,只有冰冷死寂的一间空屋子罢了。 他深深地抚额,虚散的目光落在枕边那颗破碎的琉璃珠上,眼神直直定了两秒,接着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了个粉碎。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虞绵绵一觉醒来, 脑子里晕晕乎乎,不仅晕而且烦躁。 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丢脸至极的梦,梦里还有画皮妖的身影, 可至于如何丢脸她却忘了。 对此,绵绵很恼表示很愤怒,心想, 都怪他, 动不动就蛊惑自己, 梦里都不安生。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误入歧途啦。 少女别扭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接着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记住你是来做任务的, 可不是来跟纸片人谈恋爱的! 一番洗脑,心境再次稳的一批, 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始终刻进骨子里。 只是下一刻, 冷不丁看了眼更漏, 呀!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赶紧提鞋下床穿戴整齐, 提着剑往演武场跑去。 本以为会误了点卯,又要被南宫老头痛斥一顿, 谁知到了那儿才发现,南宫老头压根没来,反而是多日不见的纪尘风手持拂尘装模作样地立在那儿。 只见他一身素净道袍, 手拿拂尘, 头戴莲花上清冠,看起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可惜一开口,就透出一股浓浓的神棍气息。 “各位各位!南宫长老今日有事耽搁, 暂不能给大家讲课,正好本散人闲来无事,这节课便由我来给大家讲授一些修真界的野史秘闻,也好给诸位增长些见识!啊,当然,诸位不必给我捧场!” 此言一出,脾气暴躁的南宫叶第一个持剑站出来:“哼,你算什么东西,敢站在上面!你给我滚下来!” “就是!你个臭道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教我们几个?” 几个神宫女弟子气势汹汹,显然不给他面子,纪尘风却只管拿腔拿调:“你看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可是你们神宫请来的客人,好心给你们讲点故事解解闷儿,你们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唉,以后啊,你们若是这个阵法坏了,那个神像歪了,我可再也不来了!就是你们圣主亲自来请我,本散人也不来!” 吊儿郎当说完,几个女弟子反而无措,像是被唬住,憋着一口气不知是要他走还是要他留。 虞绵绵不由叹一口气,毕竟都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只知道修炼,哪和人耍过这样的弯弯绕儿,还是同纪尘风这个神棍,怎么说都是他占上风。 她勉为其难地上前,娇滴滴开口道:“哎呀,纪道长,我们正好练得胳膊酸了,你不妨给我们讲些故事,解解闷吧?” 说完,南宫叶立马横了她一眼,只不过旁边几个外门弟子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谁也不想天天练剑。 南宫叶臭着脸,猛地收剑:“好,你讲,我倒要看看你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3节 她眼神凌厉如刀,不像是听故事,倒像是要给他上刑。 好在,纪尘风早已习惯她的语气,厚着脸皮道:“嘿嘿,本散人自然不同于那些市井混混,诸位请看。” 他袖间一晃,摇出了一面泛着璀璨神光的琉璃宝镜,里面变幻莫测,似包罗万象。 虞绵绵忙窜到前面,眨着懵懂好奇的杏子眼问:“这是什么宝物?我怎么从未见过?” 纪尘风高深一笑,与她一唱一和:“此乃道生镜,乃我逍遥宗所传至宝,此镜包罗万象,上可窥天机,下可镇妖邪,当然,还能随主人之心境任意变幻,诸位请看——” 话音落下,那道生镜中倏而一荡,原本空无一物的镜中竟乍然出现一座浩瀚仙洲,只见其中玉宇琼楼,高达百丈,海民乘船而渡,仙人驾鹤腾空,缥缈叆叇,宛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众人眼眸睁大,一时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纪尘风则昂着下巴神秘一笑:“诸位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他眉梢挑着,显然有卖弄之意,南宫叶立马飞来一眼刀:“你要说就说,再卖关子,我踢你下去!” 一通威胁,纪尘风果然收敛一些,他端正神色徐徐说道:“此乃蓬莱仙岛,位于东海之滨,隔海而望,又称仙人岛,吾弱冠之年曾有幸随家师登上此岛,与其中海民同住,半载有余,其中人不知饥馑,怡然自得,亦无生老病痛之苦,实乃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虞绵绵听得津津有味,托着腮软绵绵嘀咕:“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仙岛?我以为只是传说呢。” 南宫叶却是嗤了一声:“哦,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死在那儿才是,怎么还舍得出来了呢?” 一句话差点没把人呛死。 纪尘风立马掩唇咳了声:“南宫姑娘,你这就说错了,仙岛虽好,可毕竟不足一丸之地,而且在那里无忧无虑,呆久了人是会变傻的,本散人岂是那般胸无大志之人?” 南宫叶哼了一声,对他这番说辞显然不屑。 虞绵绵则听得起兴,来神宫这些日子,半点娱乐都没有,可把她憋坏了,听听故事也是好的。 她咧着甜甜的酒窝笑道:“纪道长可真是见识广博,不知你可听说过神女的故事?我们既然来擢选神女的,你不妨就给我们讲讲神女的故事吧?” “这个自然好说,三百年前的神女洛音为拯救苍生而死,为无数人敬仰供奉,她的真魂便封印在神宫的这座雕像之中。”悠悠说完,又故意压下声音,“不过我今日讲的,却是你们不曾听过的,当年名震修真界的三大战戏图,乃家师亲手所画,诸位请看——” “哇,那是什么?”众人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只见那道生镜忽然变幻,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最后竟分裂成三个一模一样的琉璃镜。 只是包罗之景却截然不同。 其中一面赫然是传说中的神女像,只是与神庙中供奉的慈悲眉眼神光夺目不同,画中神女非但没有神圣柔和之感,反而处处透着阴暗和灰败。黢黑的色调爬满她的仙衣,饱含悲悯的眼神空洞中透着恨意。 持剑回首,一股浓浓的杀气便要横出镜外。 第二幅更为诡异,魑魅横行,妖魔作乱,四周无数的哀嚎和惨叫,恐惧和阴暗充斥着整个苍穹,一只鬃毛似铁杵身姿摇撼若巨塔的上古妖兽盘踞半空,巨口一吞,吓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至于最后的那幅则是一个男孩儿的背影,他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熊熊的火光灼烧他的身体,地面被烧出裂痕,火光将他稚嫩的身躯淹没,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穹,似乎看见了什么。 讥笑一声:“我欲成魔,汝奈我何?” 霎时,烈烈火光仿若有了意识一般,直直地灌进他单薄的身躯,整个世界都被那股刺眼的亮光灼得看不分明。 而不知道为什么,虞绵绵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不由纳罕:“这就是三大战戏图?” 纪尘风点头:“不错,修真界三大战戏图乃家师所作,分别名为神女反目,妖王屠戮,人魔出世。可惜此图真迹已毁,要不然,定要拿来让各位开开眼……” “哦,你说这是你师父所作,他可曾真的见过?还有,神女反目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说,若敢存心诋毁,我定要你好看!” 南宫叶噌的一声拔了剑,冰冷的话音字字碾过来,仿佛要将他戳成筛子,其他神宫弟子也个个神情愤愤地瞪着他。 这架势,纪尘风哪敢说实话,只得吊儿郎当地把话撅回去:“我怎生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家师仙逝之前偶然所作,拿出来与你们逗趣罢了,你们居然这般不领情!罢了罢了,诸位还是练你们的剑吧,本散人去寻我的酒喝,再逍遥几天便拍拍屁股走人!” 眼看人要走,草包少女虞绵绵立马眼珠子一转,眉眼弯弯地跟人过去套近乎:“纪道长且慢,我有事请教……” “南宫师姐,你看他!” 这边,几个神宫弟子已经气炸了锅,不由咬牙切齿:“此人甚是可恨,不如我们过去揍他一顿!” 刚刚因私斗被罚过的南宫叶面色阴沉:“算了,与这贱人有什么好说的,擢选在即,还是专心修炼罢。” 下巴一扬,转身收剑起势,一招一式宛若游龙舞,飒沓身姿,引得人不由驻足。 不远处玉白石砖砌成的宫道上,几个衣着华丽披白色飘袖的女使正托举着物什缓缓上前。 她们各个冰肌玉肤,身姿绰约,神情中隐隐透着倨傲神色,只有一个人影是隐忍低沉的。 忽然,一头戴羽冠的女使回头呵斥:“喂,你看什么呢!这可是要用来赶制仙衣的布料,若是耽搁了送去,小心把你从神宫赶出去!” 身后的人影立刻埋头:“我、我知道了。”她声音隐忍,手指的骨节隐隐泛白,仿佛在尽力压抑着什么。 “哼,那还不快点跟上,本来就笨,腿脚还那么慢,告诉你,我们神宫可不养吃干饭的!” 为首的女使说完,步履轻快从她面前扫过。 薛宝珠则垂着脑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嘴唇紧紧抿着,曾经的孱弱病态虽然不见,但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浓郁的阴影,眼神时刻惶恐着,生怕有什么东西要从身后的影子里钻出来。 可走了没多久,便听耳旁传来一道声音:“谁敢惹你,你杀了她便是……” 她陡然一个激灵,赶紧死死闭上眼睛。 幻听,这是幻听……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纪道长, 你看这上面刻画的阵法,可有解除之法?”演武场外,揽星亭中, 虞绵绵装成敏而好学的仙门弟子试探问道。 本以为纪尘风不会怀疑,谁知对方却狐疑了一瞬:“这个本散人不能确定,不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可是禁术。” 他眯起了眼睛, 身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气质瞬间收起, 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洞穿,看得绵绵心里咯噔一下, 差点露馅。 不过好在她惯会装模作样, 僵硬不到一秒立马故作神秘:“其实,不久之前我偷偷去过神宫的藏书阁, 不小心翻到的, 好奇之下才问你, 你说,这么危险的禁术,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祸乱我修真界?所以, 我才想既然不能销毁,不如就彻底解决了它,也算是功德一件。” 一番义正言辞, 彻底把纪尘风给忽悠住, 他眉梢一挑,很是激动:“没想到虞姑娘跟我竟是同道中人, 说实话,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 也颇为神秘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古旧的册子。 只见其上印有玄纹,标志独特,赫然正是神宫之物! 虞绵绵猛吸一口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纪道长,这不是……” “嘘,这是我从那里偷偷拿出来的,切莫让旁人听见。” 纪尘风压低声音,很是狗狗祟祟。 “不瞒你说,这几日我闲来无事,一直在研究这些所禁之术,家师常言,不可因噎废食,有时禁术亦大有用处,好比那杀伐的神兵利器,虽透着森寒,但亦能震慑妖魔,唯在所用之人而已。” 草包少女虞绵绵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道长所言及是,实不相瞒,我剑术极差,半点天赋都没有,想着不如改学符箓阵法,或许还能不那么拉胯……也不会凭空遭其他人的白眼了。” 她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宛若纯洁柔弱的菟丝花,比那动不动就拔剑砍人的南宫叶看着不知顺眼了多少倍。 纪尘风当即便决定帮她:“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改投我的门下,我逍遥宗虽然没落,不比神宫,但若论起符箓阵法,怕也无人能相提并论,只可惜如今的修真界以剑道为尊,不肯潜心专于我道,致使门中弟子凋敝,家师抱憾,若姑娘肯入我师门,我们从此便以师兄妹相称,如何?” 凭白得一便宜师兄的虞绵绵:“……”这种好事,傻子才拒绝呢。 于是,之后的几日,她白日里装模作样练剑,傍晚便偷偷摸摸跟人学习符箓阵法,也许是因为系统奖励加成,画起阵法符文脑子竟格外好使,粗粗几日,已是大有进益。 纪尘风也不由夸赞:“谁说师妹愚钝,我看师妹分明是天资过人,一点就通!”他眼睛发亮,一脸的喜色。 难得被夸赞一次的绵绵也跟着甜甜地笑:“师兄哪里的话,这都是师兄教得好哪。” 两个会耍嘴皮子的人在这里互捧,倒也很是乐呵,只是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还没注意天就已经黑了。 虞绵绵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告辞:“纪师兄,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找你。” “也好,欲速则不达,虞师妹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道别,接着起身往外走,谁知刚推开门,便见一道沉默冷然的人影站在外面,乌黑深眸,薄唇紧抿,艳丽的脸孔镀了一层朦胧月色,越发显得清冷惑人,只是看他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 “谢……阿福?你怎么在这儿?”一看到他,绵绵就有些气短,仿佛做了错事被逮住,舌头打结不说,语气也透着心虚。 纪尘风却是疑惑地把手贴到她耳边:“这不是阿福公子吗?他怎么来了?来找你的?” 绵绵面露难色:“唔……是、是吧?” 少女支支吾吾,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不用想,谢妄的眼神更冷,直接上前:“我道小姐这几日半夜不归去了哪儿,原来是在这里。” 幽幽的瞳孔盯过来,明明眼角翘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虞绵绵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人该不会又小心眼地记恨上她了吧? 果不其然,回去的一路上,谢妄一直都默不作声,不止抿唇不说话,还迈着长腿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虞绵绵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差点走岔气,不由委屈叫唤:“哎呀,你慢点哪,等等我……” 可惜这人好似没听见,长腿一迈,走得更快了,绵绵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只得拔高声音命令:“谢妄,你给我站住!” 血契的力量,毋庸置疑让人停了下来,谢妄脸色绷着,并不好看,鸦羽般的睫毛垂落,暗光涌动,很是压抑。 开口便是冷嗖嗖:“小姐叫我做什么?你不是这几日都躲着我的吗?” 被戳中心思的少女脸蛋一红,可偏偏嘴硬不承认:“我、我哪有躲你,我只是最近忙着修炼,这才没有时间陪你哪。” 她说的是“陪你”,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施舍。 谢妄直直盯着她,灼灼的眼神,好似要剥开她的心口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见他不信的样子,虞绵绵把自己画的阵法符文拿了出来:“你看,这是我最近钻研的符箓,我这几日跟着纪尘风,学到了不少东西哪,尤其是有关禁术,虽然还不能彻底解决血契,但我相信只要再多一些时间,定能找到办法,所以啊……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虞绾。”他忽然叫她,睫毛下一双深瞳犹如旋涡,一字一句嗓音深沉道,“你就这么想要同我撇清关系吗?” “什么?我不是这个意……”虞绵绵明显有些慌了,不知道他怎么想到那儿去了,可眼前人显然不想再听她解释了。 “算了,我现在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说完,便已冷冷转身。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现黑化值31!” 眼睁睁看着黑化值窜升的虞绵绵傻眼了,不是,这人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她不过是因为纠结冷落了他几天,他怎么就说黑化就黑化了呢? 摸不着头脑的少女很是苦恼,以至于当天晚上再次翻来覆去地做起了恼人的梦。 “你走慢点,等等我——” 朦胧的意识深处,两轮银钩悬挂在天上,少女不知疲惫地往前赶,她饱满的嘴唇红艳艳,呼吸都是急促的。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将那抹冷酷的背影一下子扑倒。 接着嘴巴一瘪,气喘吁吁地抱怨:“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非要不听我把话说完,我追得你脚都酸啦。” 骄矜地抱怨完,底下的少年魔物却无动于衷,反而冷冷扭头:“麻烦小姐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除非你说你不生我的气。”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4节 少女乌发凌乱散着,金线勾勒的领口松松垮垮,这么天真无辜地骑在他身上,像个不谙世事只会勾引人的女妖精。 谢妄:“你给我下来。” “我就不,我偏不。” 谢妄的脸黑了,想杀人,可最后只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下来,我就不生你的气。”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梦里的少女很是天真无邪,满脸堆笑地爬起来,又殷殷地揽着他的胳膊,绒绒的脑袋往他怀里蹭蹭,多愁善感道,“我怎么觉得我好久没跟你说过话了呢?” 哼,明明是在梦里,居然还记得这个。 谢妄依旧冷脸:“小姐躲着不见我,如何跟我说话?” 少女哼唧一声:“那我也不是真的躲着你,我肯定是因为有要紧事的啊。” 她眨着浑圆的杏眼认真说道,好似被冷落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谢妄终于扭头看她,单薄的眼皮压下,从她纠结的眉头,到眼睫,到鼻梁,最后落在那张让他痛恨的嘴唇上。 这张嘴,从来没说过让他满意的话。 他幽幽启唇:“小姐之前说,你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咦,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呢。”眼前人的脸蛋忽然染上了驼红,眸中透着少女春心萌动时独有的娇羞,她先是羞涩一笑,接着忽的凑近他,毫不犹豫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喜欢你啊,阿福。” 甜甜的嗓音,灿灿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比悦耳的梵音还要动人。 谢妄第一反应便是窒住,他哑然无措,表情震惊,像是不可置信到极点,发出的声音都是飘忽不定的:“你说什么?你喜欢谁?” 他压低的膝盖倾斜,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可下一刻,少女却忽然宕机似的顿了一下,眸中的欢喜瞬间湮灭,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不,我是虞绾,我喜欢君遥哥哥……我要嫁给君遥哥哥……” 猝不及防的一句,犹如从云端跌落地底。 谢妄牙都要咬碎,眼底更是闪过一抹痛恨狼狈而又心惊的亮光,恨不能立刻过去掐死她。 他白着脸,冷冷问:“虞绾,你是在耍我吗?” 少女恍若未闻,一个劲儿念叨:“我是虞绾,我喜欢君遥哥哥,我要嫁给君遥哥哥……” 说到最后,居然带起了哭腔,吧嗒一声,滚烫的眼泪落下来。 那双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无奈的委屈,揪着他衣襟的手不住颤抖:“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呢?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呀。” 柔软的唇瓣沾着冰凉的眼泪齐齐落下,谢妄深吸一口气,一时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一瞬间的呼吸艰难之后,只得轻轻抱着她,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我不想看你哭……这是你的梦境,你想喜欢谁便喜欢谁吧。” “呜……我讨厌你!你一直都不好好听我说话!” 怀里人呜呜咽咽,嘴里说着讨厌的话,身体却柔弱无骨挂在他身上,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他身上抹,还委屈地要亲,要哄。 一番折腾下来的谢妄身心俱疲,心想,她怕不是天生就来折磨他的,做个梦还要这般纠缠不清。 可他怎么就这样无药可救地,栽到她手里了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虞绵绵觉得自己最近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仅频频做梦,还越发诡异清晰,好像梦里发生的事都真实地发生过。 弄得她很是苦恼, 夜里翻来覆去,好几个晚上都没睡饱。 以至于不得不主动去找画皮妖,半是心虚半是忐忑问:“你那个能辟邪的珠子修补好了吗?这几天我脖子空空的, 还挺不习惯的。” 她主动找上门, 眼神却四处乱瞟不敢看他, 谢妄立在门内,整个人笼罩了一层阴影, 眼底也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声音没有起伏道:“小姐可是没睡好?” 他眼神犹如实质,像是要把她看穿。 虞绵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语气不免有些支吾:“哦, 就是……做了几个噩梦, 怪闹心的。” 噩梦吗?谢妄嘴角冷冷牵了牵,略显疲惫的眼底透着几分冷淡的敷衍:“是吗, 可惜我还没修补好,怕是要让小姐再等些日子了。” “啊……还没有修好吗?”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失落, 却对他一点怀疑都没有,而是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慢慢修, 我先去找君遥哥哥要几枚清心丸,看看管不管用。” 话说完, 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 那抹笼罩她的幽深暗眸仿佛浸了浓稠的墨,要将她彻底吞掉一样。 * “绵绵,你勤奋修炼是好事,可是也不要太过劳累。”灯火幽暗的僻静殿宇内,一袭白衣的沈君遥温声关切。 他本来就清瘦虚弱,来神宫这些时日更是时刻忧心,绵绵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让他分神,便仰着小脸灿灿道:“君遥哥哥不必担心,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不习惯罢了,倒是你,该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人盯着你,你都没好好吃饭吧?” 少女鼓着腮质问,沈君遥却从始至终微微含笑:“我无碍的。” 他这么说,却忽然咳嗽了一声,一抹绢白不经意从他袖中落了下来,当即让眼尖的少女啊呀一声:“君遥哥哥,你怎么会有女子的绣帕?还被你藏在身上!该不会是……” “绵绵想多了,这是冷贤弟借我的帕子,当时未曾归还,如今他已然离开,我又如何能随意丢弃?” 想起分别良久之人,男子语气不由带着一丝寥落。 虞绵绵叹了口气,故意说道:“可这就是女子的手帕,你看,这上面还绣着海棠花呢!” 沈君遥更加落寞:“想必贤弟外冷内热,是个爱花之人吧。” 唉,男主这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都没猜到。 她哼唧一声:“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她就是个女人呢?君遥哥哥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亲眼看到他跟神宫的人在一起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她伪装身份接近我们,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刻意说得茶言茶语,生怕被系统判定不符合人设,不过好在,系统没啥动静。 沈君遥却是呆住:“绵绵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冷公子’就在这神宫之中,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罢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洒落的雨滴,在男子眸中猛地激起一串透明的涟漪。 * 鸾音殿内,珠帘闭合,大殿里安静万分,只有执笔于案前的冷俏身影和几个垂首默然的女侍者。 笔墨挥毫,尽显锋锐,那修长的指,寡淡中透着冷漠与威严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一纸写完,冷冷启唇:“告诉仙门各派,此次神女大选,邀众人一道前来观瞻。” “是……可长老们那边……” 无声压下的眼风,瞬间让女使不敢多言,提着裙摆匆匆往外走去。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雨丝,烟雨蒙蒙,云色幽微,隐隐青山似笼白雾。 冷楚音负手立于窗边,眼神穿透层层雾霭,寡淡瞳仁无悲无喜,好似空茫没有着落。 可下一刻,她的眼神便定住了。 丛丛娇嫩的花树下,一袭白衣狼狈打湿的人影怔怔站在那儿,他抬手撑起一片灵力凝成屏障,却并不是为自己遮风挡雨,而是小心翼翼伸手,将那丛被人无意践踏凌落在地的海棠花枝捡了起来,目有爱怜地捧在手里。 “他这是在干什么?”冷楚音眉心拧紧,“你们竟让堂堂的沈仙君站在外面淋雨吗?传出去还以为我神宫当真苛待贵客。” 两个女使连忙颔首:“属下这就去请沈仙君进来。” 沉香袅袅,整个鸾音殿内空旷冷清,女使们将煮好的清茶奉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沈某鲁莽,又来搅扰圣主。”面容俊逸且温润的男子端坐一侧,面色却稍有些不自然。 冷楚音神色浅淡:“无妨,我正有事要与你说,前些日子你说神像可能有古怪,我前去探查,确实发现其中结界松动,不过我已命人修补,仙君无需担忧。” “啊,那便好。”年轻的剑君眼睫垂敛,嘴唇阖动似有话要说。 “沈仙君还有其他的事?” “在下……在下确实还有一事。”那双温和浅润的眼眸直直望过来,难得起了波澜,吞吐说完,将一抹叠得整齐的帕子呈给她,专注且热切问,“不知圣主可认得此物?” 话音落,冷楚音执茶盏的手猛然一顿,几滴茶水溅落,将袖口洇出一团湿影。 * 河面水声潺潺,波光粼粼倒映着璀璨日影,四周树木刚刚抽芽,空气里飘出雨后泥土的清香。 人间三月,芳菲正盛,鸟语花香,蝴蝶飞舞。 少女艳丽的裙摆迎风翩翩鼓起,妩媚的小脸堆满笑意,蓝天白云下,一蹦一跳地走向了树荫底下闭目休憩的少年。 她伸出手戳他的下巴,又揪他的睫毛:“喂,你怎么还不醒啊?” 没一会儿,斑驳光影笼罩的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先是一愣,接着仿佛早已习惯似的嘟囔了一声:“这次又是什么梦……” “喂,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我让你采的果子你采了吗?”盈盈的水杏眼眸直勾勾盯着他,谢妄无奈,只得配合问,“什么果子,采那个做什么?” “哎呀!你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君遥哥哥跟冷姐姐大婚的日子,我让你好好准备一下,你怎么能忘了呢?!”她看上去格外生气,一张小脸绷着,像炸毛的金丝雀,还用那软绵绵的拳头锤了他几下。 只不过锤到第三下就被他整个抱进了怀里,他熟稔地抚着她的背,将她手里的花捻在手里,而后猛地将她掉过来,压在树上:“哦,他不是跟你有婚约的吗?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你不吃醋?” 少女被压制着,胸口起伏呼吸也急促,只能还用那双水光泠泠的眼睛使劲瞪他,窘迫狼狈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要提?” 谢妄眼神发冷:“怎么,我不能提?” 他用蛮力控制着她,不同于梦外,梦里的少女格外坦诚且柔软,听完这话不怒反笑,花枝烂颤地咯咯道:“哎呀,原来是你在吃醋呀!我竟不知道,你还是个醋缸子!” 笑完,又羞窘地倒在他怀里,娇嫩唇瓣一张一合:“嘁,我人都是你的了,你干嘛还要计较,莫不是想让我哄哄你?” 她擎着脑袋,献祭似的吻上他的唇,先是生疏地咬了一口,接着回味一般,又舔了一下,像个单纯想要撩拨他的小野猫儿。 谢妄彻底紧绷僵硬在那儿,眼尾染上绯红,像是努力隐忍:“我不要你哄。” 他起身要走,可下一刻竟然天旋地转,周围的草木树影眨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烛光摇颤满室辉煌的喜房内。 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谢妄差点没惊得跳起来,可下一刻一双柔弱无骨的胳膊便如同水蛇般滑腻地缠上他:“谢郎,大婚之夜,你要抛下我吗?” 谢郎?听到这个称呼的谢妄额筋鼓起,差点没把她踹下床。 “谁是你的谢郎?我才不会娶一个……同别的男人有婚约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呀?”少女一身华美繁丽的喜服,脸上妆容妩媚,额间金钿恍若妖纹,眼神灼灼若盯着他,从茫然到委屈,最后竟然无声堕泪,“可是,你不娶我的话,我就再也没机会嫁给你了呀……” 瞬间,谢妄从噩梦中惊醒,昏暗的光影落在他惊颤的眼皮,他心头猛然攒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那里是干的,并没有坠下的眼泪,可是不详的恐惧感还是让他生出恐慌。 因为最后,他分明看到少女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好像随时要从这世上消失。 这么不详的梦,她该不会…… “嘭”的一声,隔壁的房门被用力撞开,谢妄寒着脸大步走向榻边,帘帐一拨,果不其然看见皱着眉头眼角含泪的少女。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5节 显然,她是被噩梦魇住了,小脸惨白皱着,一脑门的冷汗。 “虞绾,醒醒。”他坐在榻边,伸手摸她汗涔涔的额头,着急地在耳边呼唤,不知最后是不是听见了,绵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喘息不定地吸了几口气,头脑像浸水了棉絮一般沉,看见他,飘散的瞳孔陡然缩了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帐子里暗香盈动, 少女一袭单薄春衣,松松垮垮拢在身上,迷迷糊糊的眼皮肿着, 有些警惕地看他,仿佛是被吓到。 看着她逐渐清明的眼,谢妄神情莫名一僵, 他低垂眉眼, 抚摸她的发丝, 声音蛊惑道:“小姐不记得了吗?方才在梦里,你说要嫁给我。” 低沉的话音, 似指尖拨动琴弦, 莫名让人心头一颤。 “什么?”虞绵绵有些傻眼,玲珑的杏子眼闪过一丝懵懂和诧异, 可紧接着, 一道电流猛然窜过脑海, 接着,被压在意识深处的亲昵而又羞耻的画面纷纷涌出, 让她差点惊颤掉下巴。 那些令她苦恼的,辗转难眠的古怪的梦, 竟然……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怎么会?那分明都是梦……” 她像是被吓住,又像是极力想要否定,嘴唇咬得发紧。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低低笑了声, 眼尾卷翘, 静静凝视着她:“小姐还要自欺欺人吗?明明是你把我拉到你的梦里,肆意妄为地说喜欢我, 想要嫁给我,怎么, 你想要反悔?” 压低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我……”绵绵欲哭无泪,没等开口说话手腕就被牢牢钳住,梦里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让她骨头不由有些发软,而当对上那双隐隐失控的眼睛时,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在梦里招惹了他。 可是……这也不能全是她的错啊。 她委屈地瘪着嘴,瘦弱的身躯颤巍巍挣扎:“你、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没有温度的手指用力碾住那方颤抖的唇,谢妄语调慵懒,竟直接束着她的手把她推到了里侧,而后撩起衣袍顺势压下,“小姐只有在梦里才会好好听我说话,不如,你就当这是在做梦,我们把方才没做完的全都做完,如何?” 什么?一瞬间的惊诧,整个人都被紧紧按住,灼热的吻沿着脖颈落下,呼吸喷洒在耳侧,令她几乎下意识猛颤。 虞绵绵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一块快要着火的木头,不止脸颊通红,眼里也溢出水光。 她终于绷不住,喉中泄出一声呜咽:“呜……不,不要……” 颤抖的声腔儿,带着丝丝泣音,可她哭什么呢,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自己做的这些还没有她梦里做的过火。 谢妄在她颈间留下齿印,而后呼吸错开,俯身轻轻咬她的唇:“不许哭。” 他舔去她的眼泪,将她的声音也吞进腹中,原本冷酷的眼尾渐渐染上迷离,他想,他一定是疯了,即使她哀怨地反抗自己,他也不想看她哭。 他甚至想要放低姿态,想要好好问她,梦里说过的那些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只可惜,话没问出口,一道猝不及防的力量便立刻将他掀至榻下,少女拢着凌乱的衣襟,脸红无措,眼含羞愤:“你、你给我出去!” 房间里升腾的温度最终被门外的冷风吹散,虞绵绵抱着胳膊坐在床榻前,万分混乱地扯着头发。 完了,这下跟画皮妖的关系彻底变质了,她最终还是变成了原著里招蜂引蝶脚踏两条船的烂桃花。 她不但在梦里无意识地勾引他,清醒之后还毫不留情地排斥疏远,不是烂桃花又是什么呢? 可是,她也不想伤害他呀。 “早知如此,该好好跟他说清楚的。” 绵绵咬着粉润下唇,回想着少年离开时沉默萧索的背影,冷不丁地,心里升起一丝担忧。 * 之后几日,心思凌乱的绵绵想要找机会解开误会,可谁知一连几天竟不见人影,好不容易逮着他,他却面容冰冷,神情淡漠:“我与小姐已无话可说,若无要事,小姐不必来寻我。” 冷艳的面容,端的心如死水,仿佛被她这朵没心没肺的烂桃花狠狠伤透了,再不想多看一眼。 而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跟人产生感情纠葛过的虞绵绵却有些无措,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以至于一个人独自憋闷,暗暗伤怀。 好吧,自己确实对不起他,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梦里和现实不一样,没有把握的未来,又怎么能轻言喜欢呢? 满怀忧思的少女默默低头,接住了头顶零落的细小花瓣,而后紧紧握在手里。 叹气想道: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后,还有个幻境探险的重头戏呢。 按照《伏魔录》中的设定,擢选神女之日即将来临之前,封印神女真魂的神女像陡然发生异样,男女主被迫吸纳到三百多年前的世界里,化身为神女洛音和当时修真界仙盟的盟主,历经一番坎坷情劫,最终心意相通,勘破幻梦。 这一段剧情是男女主的感情最终升华,也是女主的高光时刻。 而原主虞绾自然也被卷了进去,只不过她化身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具体是什么她却是记不清了。 只不过里面危机重重,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提升实力,顺便多了解一下三百年前的修真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三百年前的修真界?绵绵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手执书卷的年轻剑君疑惑抬头。 他一袭白衣,端正坐于窗棂下,放置笔墨纸砚的案几上多了一株不起眼的海棠花色,大概是被雨零落,置于瓶中,用灵力滋养才数日不曾凋谢。 绵绵的目光在那株花枝上停留几秒,而后才托着腮乖巧说道:“是我想多了解一下,听说神女洛音在三百年前为拯救世人而死,那当时的修真界一定很危险吧?” “确实如此。”沈君遥放下手中书卷,将手边的茶盏递给了她,“当时妖魔两界肆虐人间,修真界却未成气候,只能惨遭鱼肉,而玄鸟一族就在这时候出世了。” “玄鸟一族?”绵绵适时眨巴眼。 “不错,玄鸟一族乃先天灵鸟,身负神性,因受世人香火,便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尤其是神女洛音,更是脱离了玄鸟栖息的焰明谷,在人界建立了神宫,广纳修士,以镇四方妖魔,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听得入神的虞绵绵立马追问。 “只可惜后来她为心魔所困,险些走火入魔酿下大错,最后为挽救危亡,不得不以身殉道。” “以身殉道?啊,那神女也太可怜了吧?”多愁善感的少女不免张嘴吁叹,紧皱眉头的小模样惹得男子忍不住发笑。 “这些只是我偶然得知的秘闻,其中真假,我亦无从分辨,你也不用太过当真。” 温柔宠溺的声音,像安抚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 绵绵却垮了脸,唉,不当真怎么行呢,马上就要进入幻境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作为戏份即将走到尽头的女配,她表示自己很想再多活两集呢。 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历练能不能派上用场,穿到三百年前,妖魔鬼怪更厉害了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一向温润坦荡的沈仙君却忽然喊她的名字:“绵绵,我有事想同你商量。”说完,俊朗的眉眼温和中透着一丝惭愧之意,“是关于你我的婚约之事。” 绵绵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总算来了。 原著里,虞绾来神宫不久之后就遭到了男主的退婚,不仅是因为她总喜欢作妖招惹麻烦,还因为男主在经历了几多日夜的思量之后,终于顿悟了自己的心思,他察觉到了女主的身份,可当小心翼翼求证时却被惨然地拒之门外。 “沈仙君怕是认错人了,我并未见过此物。” 故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坦明身份,不能诉说衷肠,饶是天之骄子光风霁月的沈仙君也有些挫败了。 他黯然神伤,不知如何自处,恰好听到神宫里的流言蜚语,便找来原主,亲口把指腹为婚的亲事给退了。 而本就心思扭曲的虞绾,在听到这个的消息之后更是如遭雷击,连小白花的人设都维持不住。 她彻底剥去伪装,不止对着谢妄发疯,甚至还意图毁坏神像,破坏这次神女擢选,可惜中途遭到意外,坏事没干成就彻底晕了,最后还被一同吸进了幻境之中。 虞绵绵听完,却只是假装震惊:“婚约?指腹为婚的婚事吗?” “是,当年你未曾出生,便与我指腹为婚,按理,我不该毁诺,可我只把你当我的妹妹,并无男女之情,我也并非是你的心上人……如此婚约,自当废止,绵绵,你觉得呢?” 生性温柔的沈仙君,眉宇间带着愧疚之意,这让虞绵绵听得很是不好意思。 她灿灿的眼眸弯起来,小白花一样娇滴滴道:“我觉得这婚约是该作废,君遥哥哥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那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定下的婚事自然是不作数的。而且人活一世,只有区区数十载,自然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一起白头偕老,谱写人生佳话,是不是啊君遥哥哥?” 她眨着月牙儿般璀璨灵动的眼眸,卖力地进行洗脑,而向来不开窍的男子这次却划过一抹惆怅:“你说的对,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罢了,不与你说这些牢骚了,天色已晚,绵绵早些休息。” 短暂的交心之后,虞绵绵便从偏殿里走了出来,而没过多久,她便收到了系统的任务:“叮!【幻境】副本即将开始,请宿主立刻前往指定地点,完成剧情推动!” “请问,我是一定要接这个脑残任务吗?” 收到任务提醒的虞绵绵满脸颓色,她不仅要去作死,还要掺和上这么没用的一脚,到底图什么,就为了她丰富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吗? 脱胎换骨的正道少女虞绵绵表示很是抗拒,可下一刻系统便开始疯狂震响:“滴!关键剧情不可更改!请宿主立刻端正态度,完成规定任务!” 红色的感叹号,给人强烈的精神压迫,打工少女虞绵绵很是气愤,可最终也不得不妥协。 谁让她受制于人呢? 她拿稳手中的剑,深吸一口气,接着便腰杆挺直地走向了朦胧夜色。 第50章 第五十章 寂静森严的另一边, 通往神宫地下的结界忽然发生异动,先是光晕亮起,接着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浓稠的黑暗和阴冷的煞气瞬间扑面而来, 披着艳丽皮囊的谢妄整个人都融于黑暗之中,他冷酷的眼角吊着,妖异的面庞泛着惨然的白光。 嗅到空气中充斥的魔气, 肩上的小魔球立刻龇牙咧嘴, 扇动翅膀。 只是不待它怪叫出声, 就被无情呵斥:“安静些,若是被人发现, 便只能把你留在这儿了。” 幽幽的声音, 比往常还要冷上数倍,小魔球赶紧收拢翅膀“叽咕”一声, 十分会看眼色地缩了起来。 之后, 两个魔物旁若无人地踏进了镇压妖魔的地牢, 浓厚的魔息,引得小魔球蠢蠢欲动, 而四周则是怒吼和咆哮。 “该死的神宫!可恶的神女洛音!待我等出去,定要踏平神宫!捣毁神像!然后将那些你所庇护的愚蠢凡人吞吃入腹, 让他们生生世世永远为我妖族奴隶!” “你们——抓紧时间把这地洞给我刨开!哼,今日月圆之夜,妖气正盛, 神宫的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 我之所以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将地洞挖到外面去!” “哼, 人族的蠢货!待本座逃出,就是他们噩梦开始的时候!届时, 定要搅他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一声兽吼,震得四周小魔小妖纷纷伏跪在地:“大王威武!” “哼,就凭你们,还想从这里逃出去?”幽幽的声腔儿,带着冰冷不屑之意,陡然在地牢响起。 接着,少年人裹缠浓墨般的身影飘然而落:“妖王没落,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只有被镇压的份儿,不,也许还有我能帮你们——帮你们早点解脱。” 话音落地,地牢中的大妖立刻大惊:“你是谁!竟然闯到这里口出狂言?等等……你是魔物,你是人魔?” 听到那久违熟悉的两个字,谢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不过一个抬眸,瞬间身后涨起无数跳跃的魔焰,他冰冷的眼尾横出戾气,仿佛压抑已久,急需拿这些杂碎来泄愤。 幽蓝的火焰幻化成两条火龙,怒吼着仰啸荡去,瞬间就将无数妖魔吞噬成灰,消散在地。 那可怖的力量,让关押在地牢里的妖魔无处可逃,只有能拼命痛苦挣扎。 小魔球兴奋地叽叽喳喳,贪婪地吸收着乱窜的魔气,而谢妄眼皮不眨,昏暗的光影打落在他卷翘的睫毛,眸中映出点点星火,一如三百年前,烈焰焚烧满地枯骨,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眸中的戾气渐渐冷却,像是失去了动手的兴致,转而低沉道:“走吧。”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6节 地牢外,满月的清辉化作银色的灵流缓缓流淌,轻薄的暮色笼罩,整个神宫恍若琉璃做的巨大牢笼。 而不远处,高耸巍然的神女像正默默地俯视,风雨摧残的石身满是斑驳,慈悲眉眼隐在暗处,目光悲悯,宛若流泪。 而拈花的石掌中,则凝聚着一朵永不枯败的颜色。 “神女的真魂吗?” 谢妄仰头,无尽凉薄地扯了扯嘴角,而后面无表情地从结界走出,夜风袭来,湖青色的衣摆徐徐荡开,周身的魔气还没有消散,他却满不在乎地迈出了步子。 而下一刻,身后陡然响起一声:“阿福公子,深夜闯我神宫禁地,所为何事?” 清凌凌的声音,宛若金石交碰,叫人立刻顿住。 几步之外,冷楚音一袭月白衣袍,负手而立,红色朱砂映在眉间,仿佛雪山之巅红梅初绽,冷然中透着锋芒。 谢妄转身,却是扯了个慵懒的笑:“神宫禁地?抱歉,可能……是我走错路了吧。” 他神情随意,借口也敷衍得不能再敷衍,连身上的魔息也丝毫不收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冷楚音皱起眉头:“此乃我神宫禁地,不是你们魔物撒野的地方,阿福公子,我看在你安分守己未曾动过歪念,便一直都未拆穿你的身份,可你不要太过放肆,不把我神宫放在眼里。” “放肆?我放肆又如何?说起来,圣主不也同我一样,隐瞒自己的身份,别有所图吗?我说的对吗,冷公子?” 他目光戏谑,话音更是处处透着挑衅,被陡然戳穿身份的冷楚音瞬间抬眸,目光变冷,手中的灵剑更是毫不犹豫地滑出剑鞘。 一时间,两人气氛剑拔弩张,只可惜,没等动手,不远处的神像陡然传来异样声响。 * 另一边,许久未能成眠的沈君遥走到庭院中,对着头顶的明月攥着手里的帕子怔怔出神。 “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可怜风光霁月的沈仙君,无数女子仰慕,如今却也只能对月哀叹,敛眸伤感。 缓缓走出庭院,又踱着步子踏上了揽星亭,最终兜兜转转,再次来到了种满海棠花树,清香淡雅的鸾音殿外。 此时月上中天,万籁寂静,鸾音殿内却始终灯火通明,飘散的淡淡香气萦绕鼻间,让本就心思凌乱的沈仙君再次陷入纠结和愁苦。 按理,他们修仙人不拘男女之别,以剑论道,烹茶煮酒,志趣相投者,皆可引为知己。 更何况他们还共同历经生死,性情又那般契合,冷贤弟为何却…… 想到白日里那双淡漠的眼神,沈君遥一时有些惆怅。 “难道是身份有别,不想同我有所牵扯?” 迷茫的话音,最终被夜风吹散,宫道上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几个捧着旧物的女使恰好从殿里走出,看见他立马恭敬垂首:“沈仙君可是来找我们圣主的?这会儿不巧,圣主不在殿里,你找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的沈仙君略有些尴尬:“啊,我并无急事……既然她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面皮浅薄的男子说完,便有些失落地转过了身,而这时,那女使手里捧着的一团书卷忽然散落,几张画轴顺势滚落,正好滚到了男子脚下。 “啊,抱歉沈仙君……” 原本正要离开的男子倏然顿住,目光滚烫地定在了画卷上的人像上,只见画中人墨发飞扬,气质冰冷,少女纤细的眉眼下裹着空茫和淡漠,孤僻得像个不会说话的瓷人儿。 一如当年初见之时,怦然意动。 他倏然瞳孔紧颤,平静的面容露出激动和紧张:“这副画像怎么会在这里?她是谁?” 两个女使被他忽然紧张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嘴唇哆哆嗦嗦着:“回禀沈仙君,这是压在殿里的旧物,画里的人正是我们圣主啊。” 话音落地,男子的身影竟恍惚似站不稳,嘴唇张了张,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 “咕咕。”头顶的树梢传来猫头鹰的怪叫,摄人的圆眼睛扫过来,给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此时的虞绵绵正扛着剑摸着黑,准备偷偷摸摸地“搞事情”,只是因为态度消极,走了半天才走到神女像伫立的云阶前。 作为心存良善的正道少女,要干出毁坏神像这种事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便将剑搁在地上,手奉三柱沉香在祭坛前拜了三拜。 “神女在上,信女虞绾绝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信女平日里可从来都是惩恶扬善,绝没做过坏事,也从不曾渎神,神女大人既然以拯救苍生为念,若是知晓我的苦处,定然不会怪罪我的吧?” 她鼓着腮帮子长吁短叹,又默默祈祷自己这次穿过去不要再穿成什么炮灰,只安安静静当个路人甲,一通念叨这才起身,只是万万没想到,刚站起来,神像周围便陡然传来“轰”的一声震响。 是结界被触动了! 她立马持剑,翩然的裙摆在夜色中划过漂亮的弧度,一个箭步踏上云阶,这才看见神女像前站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薛宝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而云阶之上的少女恍若未闻,她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昔日薛府时穿过的那件荔色罗衣,只是不知是不是洗得太旧,已经快要辨不出颜色。 此时袖子空空荡荡,整个人更是瘦得出奇,可诡异的是,她竟然旁若无人地走进了结界里面! 薛宝珠面对神像怔怔仰头,憔悴的双眼仿佛干涸的枯井,挤不出一滴眼泪,反而渗着鲜红血丝。 她魔怔似的伸出手,颤巍巍道:“跟梦里的一样,你是来救我的吗……不,那不是我的错!我不是,不要再折磨我……那不是我的错!” 她蜷缩着身体,指甲在胳膊上抓出道道血痕,如此神经质的场景看得绵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该不会害得他们被吸入幻境的就是薛宝珠吧? 穿书少女虞绵绵一时说不上该是震惊还是恼怒了,她不好好待在角落里洗心革面,居然还要跑出来整幺蛾子,是怕自己命太长了吗? 好好做人不好吗? 她气喘吁吁,凭着不稳的的灵力,提气掠过去,正准备将她抓过来好好教训,谁知面前的人却突然一反常态地平静下来。 她颤抖的眸子变得空洞冰冷,像是被操纵的木偶般直直地走向神女像前,踮脚仰头,盯着石像上拈花的那只手,而后胳膊垂直举起,直直伸向了那抹无形的幻影。 下一刻,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陡然被触发,传来隐隐波动,刺眼的金光霎时亮起,万千华光刺向天幕,整个头顶都宛如白昼,地面更是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神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偏偏薛宝珠那病娇还傻傻站在那儿。 虽然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但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老书虫,虞绵绵也已经意识到那不是凡物了,好家伙,这种剧情推进的关键时刻,也是叫她给赶上了。 她顶着头顶力量的吞噬,艰难道:“系统,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系统传来“刺啦啦”的声音:“检测到空间正在扭曲,信号捕捉中……呲啦……” 不远处,冷楚音和谢妄闻声赶来,皆是面色一沉,当即二话不说冲了过来,可惜,冷楚音刚榻上云阶便被头顶的光芒所吞噬。 虞绵绵则被冲击得当场厥在地上,谢妄连忙走过去,想要将她扶起,却被急速赶来的沈君遥截了胡:“绵绵,这是怎么回事?” 他风尘仆仆,气息不定,显然是听见动静便迅速赶了过来。 看着一脸着急的天仙男主,虞绵绵费力提起一口气:“君遥哥哥……冷姐姐在里面……” 少女额发凌乱,一双眸子快要睁不开,开口却是让人吃惊的话。 “你知道了?”沈君遥诧异,却并未再问,而是看向那莫名出现的幻境入口,沉敛声音,“绵绵,你先待在这儿,我去把她寻回来。” “君遥哥……” “叮!剧情偏离提醒!请宿主在幻境合拢前主动跳入!完成剧情推动!” 脑袋嗡嗡作响的虞绵绵:“……” 好家伙,之前让她搞破坏晕厥,现在她没晕成又让她直接跳进去,有这么耍人玩儿的吗? 她费劲喘气儿,觉得呼吸都成了困难。 这时,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面容贴近,在头顶撑起一片护身结界:“你坚持住,这里危险,我带你离开。” 他眉眼中的冷意散去,看她的眼神反而透着担忧。 不得不说,绵绵是真的有些感动了,这几天他单方面冷战,害得她都没能好好解释,也没同他好好说过话。 可是怎么办,她怕是又要给他惹麻烦了。 “对不起啊,君遥哥哥和冷姐姐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他们。”少女艰难说完,竟是猛地地挣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投进了快要合拢的幻境入口。 翩然的衣摆宛若振翅的蝴蝶,不消片刻便彻底没了踪影。 谢妄的手僵在那儿,眼神发怔地看着义无反顾消失的身影,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用力碾过,从空荡冰冷变成丝丝麻麻的疼痛。 他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跳了进去。 她就那么喜欢沈君遥吗,喜欢到……愿意陪他一起死。 谢妄攥住了手心,任由波动的力量割在他脸上,发丝吹过眼梢,而后猝然倒竖飞舞,漆黑的深眸也变成密不透风的猩红,周身魔息不受控制地鼓动乱窜,散发出浓郁逼人的气息。 他仰头,猩红晦眸紧盯着俯瞰的神像,冷冷道:“你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吗?” “可我不允许。” 掌心竖起的魔焰化作丛丛火球,在剧烈激荡的黑雾中轰然砸向那道狭窄的入口,焰火与灵流冲荡,给人刀割般的痛感。 直到入口重新鼓胀撑起一人高的距离,谢妄这才面无表情地抬脚踏进去。 下一刻,幻境猛颤一下,彻底合拢,归于沉寂。 “叮!【幻境】副本正式开启,任务数据加载中……”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滋啦!信号连接中……系统启动成功!” “叮!请宿主在不崩坏角色的情况下, 帮助主角勘破迷障,斩妖除魔,并阻止反派黑化!” 绵绵意识涣散, 仿佛整个人已经被空间扭曲,周围的感知薄弱透明,好似已经脱离了躯壳, 但本能地感知到此刻已经不在神宫, 而是完完全全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虽然浑浑噩噩, 但她没忘了最关键的事:“那我穿成的是什么角色?不会又是什么炮灰女配吧?” 系统冷冰冰:“宿主身份认定:魔族魅女离小幺。修为等级:低级。身份数据:正在输入……” 什么?魔族?魅女? 虞绵绵赫然惊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个堂堂正道少女, 仙门大小姐, 一眨眼醒来就这么水灵灵地变成了魔族少女了? 还是个修为低级只会蛊惑人的魅女?! 巨大的反差,绵绵表示不能接受:“这个身份我不喜欢, 能不能换一个?” 她打商量的语气, 可惜系统丝毫不给面子:“滋啦……身份绑定成功, 不可更改,请宿主端正态度, 积极融入角色!” 绵绵强忍怒气翻白眼:辣鸡系统,迟早药丸。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7节 默默地吐槽完, 脑海中便涌出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和【离小幺】的记忆。 幻境所呈现的,乃是三百年前的世界,彼时仙门势微, 而妖魔横行, 祸乱人间,惹得凡界如同炼狱, 怨气四起。 就在众人苦不堪言的时候,拥有先天神力的玄鸟一族降落人间, 驱逐妖魅,镇压邪魔,挽救人族于水火,并在大杀四方之后建立神宫驻守于此,才让妖魔两界不敢来犯。 而神宫的主人正是玄鸟一族神力最为强大的赤羽使——也是后来被众人尊奉为神女的洛音。 神宫建立之后,修真界逐渐崛起,出现了不少修仙门派和天赋卓绝的年轻修士。 其中意气风发创立无上剑道的仙盟少主横空出世。 也是这一年,神女祭上,他一曲剑舞惊艳四座,惹得高高在上的神女动了凡心…… 竟强掳了去,结为了道侣。 于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神女便沾染了情念,惹上了污点,有了污点便会有人想要攻讦,抹黑,把她拉下神坛。 彼时的魔君睚眦更是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生吞活剥。 “哼,神女洛音,还有那些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神使,不过是栖息在焰明谷的一群鸟人罢了!不好好待着,偏要跑到人界来耍威风,要跟本座对着干!哼,她以为她能一直嚣张下去吗?” 魔君殿里,一道摇曳的黑影盘踞上方,变幻莫测的身形散发强大的威压。 殿中有一小魔匍匐上前:“君上,凡人最是愚蠢,也最容易受挑拨,而那洛音却比凡人更愚蠢,居然和那姓沈的修士结为道侣——我们不如使些计谋,叫他们彻底离心,然后再趁虚而入一举攻下,先灭神宫,再屠仙盟,届时定不费吹灰之力,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说完,盘踞在刻着兽纹高座上的魔君一团影子似的大笑:“此计甚妙,就按你说的办!来呀,给我把魅魔一族的几个小东西叫过来!” 模糊的场景中,几个打扮妖娆眼神妩媚的魔族少女含笑着走上大殿。 她们齐刷刷伏低腰身,像脱去骨头的蛇妖,脸颊也尖尖的,声音矫更是揉造作:“拜见君上,不知君上有何吩咐?” 天生魅魔,嗓音带勾,一句话不知转几个弯儿。 魔君身影摇晃道:“听闻魔族当中,你们姐妹几个最擅长蛊惑男子,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勾引一个人——仙盟盟主沈逐。我倒要看看,被自己的夫君背叛,被一心守护的凡人背叛,我们的神女大人还会不会那般悲天悯人,毫无芥蒂地站到人族那边,哈哈哈哈!” 粗犷的魔音响彻大殿,而脑海里属于“离小幺”的记忆也戛然而止。 从头到尾看了个走马灯的虞绵绵仿佛吃了个大瓜,嘴巴张大差点合不拢。 这是什么古早狗血剧情? 高高在上的神女对着一心向道心无旁骛的凡人剑修一见钟情,而后从此跌落红尘。 而凡人剑修虽敬仰神女却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迫于无奈才答应结为道侣。 可强扭的瓜毕竟不甜,两人性情不同,又非同族,结为道侣不久便貌神合离,越走越远,以至逐渐生出嫌隙…… 想到这儿,绵绵不得不喊一句,这简直就是古早虐文的标配嘛! 当初她看原著的时候为了早点看虞绾下线,跳过了好多章,男女主幻境中的这一段几乎草草翻过,只记得两人一起经历了情劫,却没想到竟然是此般情劫! 唉,想要磕甜甜的cp,好难的呀。 穿书少女虞绵绵欲哭无泪,不过丧气了没一会儿她便重新打起了精神,不就是帮助他们勘破迷障,顺便斩妖除魔吗?哼,好歹她也在神宫修炼了将近三个月,此时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 她猝然挺身,手中捏诀,正欲使出个水龙诀劈开眼前的湖面,谁知口诀念完,水面纹丝未动,反而映出她那张呆滞妩媚,长着犄角的无辜面容。 “呔!系统!我的灵力呢?” 系统嗡嗡上线:“滴!温馨提示,为防止幻境世界扭曲,宿主在此期间只能根据绑定身份行事,不可超脱角色本身!” “也就是说,我只能使用魔力,不能使用灵力?” “没错。” “那我岂不是要惨啦?没有灵力,还是个废柴弱鸡……你给我的怕不是地狱副本吧?” 彻底变了副模样的少女抱着膝盖哭卿卿,把满是浓妆的小脸都给哭花了,胳膊时不时被头顶的两个犄角给戳到,刺得她微微发麻。 她一边自暴自弃,一边摸着那两个白笋尖般光滑的角:“这是什么古怪东西?” 系统道:“这是魅魔一族独有的犄角,鉴于任务难度,现赠与宿主三次自救功能,只要凭意念发动,便可释放超强电流,足以抵挡致命攻击。” 超强电流?这样的物理系攻击技能,堪比召唤天雷了吧? 哼,它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系统再次补充:“提醒宿主,自救功能只有三次,若非遇到生命危险,不要轻易使用。” 说完,系统冷冰冰地下线。 虞绵绵则认命爬起来:“好吧,三次就三次。” 她对着水面叹了口气,而后仔细打量着自己这副陌生的装扮。 脸还是原来的脸,只不过妆容更妩媚,更大胆。 云尖巧额,媚眼如丝,红艳的唇脂几乎涂抹到耳根,像吃小孩儿的女妖怪,衣衫的领口大咧咧,罩在胳膊上的纱裙几乎是透明…… 如果说原主虞绾是喜欢骚包招摇的花蝴蝶,那么此刻身为魔女的她便是妖娆的蛇蝎美人,看一眼便能勾人魂魄,夺人心智。 只可惜,下一秒绵绵便毫不犹豫地把整张脸都给洗了。 没办法,实在是辣眼睛,就算是操着魅女的人设也不能恶心自己吧。 她随手把脸上的水珠抹去,看着白净中透着粉嫩的小脸,这才满意扭头。 只是……接下来她该怎么接近男女主呢? 她愁苦的小脸纠结起来,心想如果画皮妖在就好了,好歹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原著里,身为反派的谢妄也被拉入了幻境,可却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角色,想着他的身份,应该也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吧? 算了,先不想他了。 绵绵努嘴,决定先掩藏气息潜入神宫,慢慢充当故事的背景板,然后必要的时候站出来帮助男女主揪出那些想要破坏他们感情的npc。 最后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真真是个不错的计划。 只可惜,刚暗戳戳计划完,便变故陡生。 寂静的林中传来隐隐风声,树叶沙沙作响,柔嫩的草枝被凭空散发的威压折戟在地。 下一刻,两道身穿月白衣袍额点朱砂的神宫弟子陡然从头顶落下,持剑冷冷逼来:“大胆魔物,私闯我神宫,你还要往哪里跑?” 什么?神宫?化身长着犄角小魔物的虞绵绵目瞪口呆,只觉一口气断在了嗓子眼。 要、要死啦,她、她这是已经潜进神宫了? 想到记忆里魔君传达的命令,小心肝猛地一颤,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脸皮了,干脆眼尾发红,无辜柔弱道:“两位仙使,误会啊,我是无意间闯入的,我并非……” 话没说完,一把利剑陡然横在她脖子上:“哼,狡猾魔物,休要蛊惑我等。” 待要动手,却被一旁的男子拦住:“先别杀她,最近魔宫频频动作,怕是潜入的不止有她一个,我们先把她抓回去,交给神女发落。” “好,那就先把她敲晕,绑回去。” 什么?绵绵瞪大眼珠子,心想何必这么粗鲁,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 可惜对方不容她多说,抬手利索得往她后颈劈去。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虞绵绵白眼一番,就这么从善如流地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昏睡太久,半路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上半身被捆成个粽子,像个麻袋一样被托举在半空,而之前将她打晕的两个人则背后生出双翼,华美的青色羽翼抖擞伸展,逆风飞了没一会儿,便来到散发奕奕神光的大殿前。 只见殿宇森严,巍峨耸立,竟和三百年后没什么两样。 陡然落地,两个神宫弟子一把将她扔在阶前,居高临下道:“魔物,待会儿见了神女,你可得好好答话,否则,便要你好看。” 冷冷说完,当即转身,而虞绵绵则只得缩着肩膀一瘸一拐地跟上,经过方才,她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两个不是人族修士,而是玄鸟所化,所以才如此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哼,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都是纸片人,戏份儿还没她重呢。 虞绵绵在心里不屑一顾,可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她双手被缚脑袋发晕,两条腿还软得没有力气,以至于上台阶的时候猛地一个不稳,摇晃着往下栽去—— 她下意识闭眼,心里苦逼到不行,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反而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沁人心脾的冷松香扑入鼻间,几乎让人感动到流泪。 不出意料地,眼前映入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温柔强大的天仙男主,即使穿到了别人身上,也是一派温润的气质,只是对方在看到她额间的犄角时明显一愣:“你是魔族?” “我……”虞绵绵眼睛红肿,委屈的眼神透着无辜,下一刻便牢牢抓住他的袖子。 像朵柔弱可怜的菟丝花,凄惨且哽咽地泣道:“仙君!仙君我是无辜的,我不是故意闯到这里的……可、可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少女澄澈的眼神满是恳求和依赖,非但没有魔族一贯的戾气,反而透着普通女孩儿的纯稚与憨态。 沈逐明显有些顿住,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这让斩杀无数魔物的他竟难得生出一丝犹豫。 可人魔两界素来势同水火,他便也收敛了神情,往后站定道:“既非故意闯入,为何会在此处?” “我是……” 不等解释,一道刺耳的声音便陡然横出:“沈盟主,此乃魔族刺客,我等待会儿要交给神女审问,盟主还是少与这魔女搭话的好。” 说话的正是方才趾高气扬的神宫弟子,只是他对着她看不惯也就罢了,怎么对着自己人也这般阴阳怪气? 难不成,玄鸟一族都是这么个鸟脾气? 她在心里翻白眼,沈逐却并未动怒,冠玉般温润的脸庞端得极为平静,只淡淡启唇道:“正好,我也有事同神女商议。” “沈盟主。”那人上前一步将他拦住,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来,“神女要审问这魔女,你就不必进去了吧?” 视线相交,竟是充满火药味。 沈逐闻言,沉冷的眼皮淡淡掀起:“哦,我身为仙盟盟主,居然连魔物之事都过问不得了,这是什么道理?” “哼,仙盟是仙盟,神宫是神宫,你不过是入赘……” 话未说完,旁边之人立马截断:“闭嘴,不许胡说。”接着,又假笑道,“沈仙君在此等候已久,怎能不让他进去?随我们来便是。” 两个鸟人一番阴阳怪气,绵绵都听得窝火,可沈逐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动怒。 就这么从从容容地跟了上去,直到踏进大殿,看到多日未见的明艳身影时这才表情微微僵硬。 “走快点,跟上!” 虞绵绵被噗通一声按在地上,膝盖霎时传来一阵刺痛,她苦着脸,暗暗在一旁抽气,心想要不要这么欺负人,是魔物就该低人一等吗? 心里委屈愤怒,可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默默地把自己缩成鹌鹑。 “这是什么?”大殿之上,端坐高台的一抹身影缓缓转身,翠色的珠帘拨开,露出一张锐气逼人不染尘埃的脸。 神女洛音——三百年前凡界的救世主,受万人敬仰,虔诚供奉,一袭五色仙衣裹着笔挺的身姿,火红的赤羽流光璀璨。 玉面朱唇,睫毛纤纤,瞳中眸色宛若九天流火,炫目得令人不敢逼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8节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气质神态完全不同,被那锐利的眼神轻轻扫一眼,虞绵绵便感觉自己魂都要飘出来了。 战战兢兢地打着颤,仿佛骨子里真的变成了一只长着犄角的小魔物,本能地感到害怕。 “回禀神女,此魔物擅闯神宫!被我等发现,便抓了回来!” “没错,魔族频频异动,怕是有什么阴谋,特来请神女决断。” “决断?如此小事,你们自去审问便是。” 冷冷的话音刚落,殿中瑟瑟发抖的魔族少女忽然抬眸,楚楚可怜道:“神、神女姐姐!我并非是魔族刺客,我是冤枉的!” “闭嘴!神女岂是你能随意攀扯的!” “我、我没有……” 她瑟瑟地抖,玲珑的水杏眸满是委屈的泪水,娇嫩的脸蛋也很是惹人怜。 洛音眼神淡淡扫过来,目光幽沉,宛若实质:“你们魔族,果然擅长蛊惑人心。”说完,冷冷拂袖,“给我带下去。” “是!” “呜……不要!仙君救我!”少女扑在地上,死死抓住男子的袍角,哽咽无助的声音足以让人牵动心肠。 沈逐的眉头微微一动,终是忍不住开口:“兴许她并没有撒谎,只是误闯罢了,你又何必如此?” 本来神情淡漠的神女闻言,竟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怎么,沈仙君不忍心了?你怕是忘了,魔族狡诈阴险,若非让他们吃尽苦头不敢来犯,人界怕是早已沦为炼狱。” 男子声音沉着道:“那也不该滥杀无辜,你是神女,不该只论杀伐。” “哦,沈盟主是觉得我不配做这个神女?” “阿音,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冷薄的眼皮掀起,火焰般的眸色横生出愠怒,“沈盟主既然看我不满,何必来我殿里?” 夫妻间话说到这儿,已然是生分,沈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面有难色,最终只无奈道:“你现在不想听,我晚些再同你说,只是这魔族女子,你且……” “我知道了,我不杀她,沈仙君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便吧。” 听到前一句,沈逐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后半句却又让他欲言又止。 他盯着那副触不可及背影时,眸中流露出怅然的深凝,可最终也只轻轻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他、他就这么走了? 化身魔族少女的虞绵绵顶着满是泪痕的面容,很是不敢置信。 下一刻,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神女真要放了她?她可是魔族!” 洛音缓缓转身:“我只说不杀她,没说不审她,去,把她提到地牢,让洛风亲自审问。” “啪叽”一下,绵绵的小心脏摔在了地上。 什么……地牢?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事实证明,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在经历了身份转变,无辜躺枪被抓,最后沦为阶下囚之后, 虞绵绵已经彻底心如死灰,只能憋屈地在心里把垃圾系统怒骂了八百遍。 等她完成任务,定要把它投诉到冒烟! 漆黑阴森的地牢, 从头到尾散发着潮湿与冰冷, 恶心的霉气混杂着难闻的血腥味儿, 一股脑儿地往人鼻孔里钻。 更可恶的是,她手腕上还绑着专门镇压魔力的玄铁链, 长长的链子拖在地上, 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没走几步手腕就勒出了红痕, 好痛的呀。 可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 想着方才神女说的话, 绵绵不禁忐忑问:“敢问两位大哥,不知洛风公子是谁啊?是他要审问我吗?听这名字好像还怪熟悉的。” 刻意的讨巧卖乖, 换来的却是一声冷笑:“哼,我们圣使大人乃是神女最信任的人, 也确实最是‘亲切’,尤其是对你们这些魔族之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一字一句狰狞说完, 吓得绵绵当即惨白了脸。 圣使大人?完了完了, 这一听就不是个善茬儿,真落在他手里, 怕是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 任务还没完成,小命先搭在这儿了! 不行, 一定要想办法。 绵绵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待会儿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自救功能只有三次,她真的能从这守卫森严的地方逃出去吗? 就在她内心惶惶满是不安的时候,眼前阴森的大门拖着沉重的调子缓缓打开。 只见入目漆黑的色调,压抑中透着森寒,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臭,脚底黏稠,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每走一步心就猛颤一下。 四面墙壁更是挂满刑具,冰冷的铁栏反射着冷光。一墙之隔,传来痛苦到扭曲的哀嚎,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此阴森的地方,光是踏进来就能把人吓破胆。 虞绵绵拍着自己胸脯,没事没事,不怕,她还有外挂呢,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努力安抚没多久,几人便停住。 视线里,一抹华贵的衣角出现在不远处的案台边上,靴尖上翘,绣着金色暗纹,纤尘不染的衣袍下,青色的翅羽慵懒伸展,长发覆在后背,露出半张模糊冷然的侧脸,宛若天上神祇,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光看他周身笼罩的气息,就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两个鸟人便齐齐顿首:“圣使大人,我们奉神女之命将这魔族刺客押过来,神女交代,要您亲自审问。” 被当场点名的虞绵绵垂下脑袋,有种引颈待戮的窒息感。 只是,接着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哦,魔族的刺客?” 那人缓缓转身,冰冷的面靥犹如覆盖霜寒,眼尾却流淌出逼人的艳色,再一看那熟悉的讥讽弧度和唇角的红色小痣,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 虞绵绵彻底呆住,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他一个大反派,怎么会穿到这鸟人儿身上?还明显比她厉害?! 只是震惊了没一会儿,她便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不是也跟男女主一样,被幻境吞噬记忆了呢? 顶着惶恐的小心肝,绵绵颤颤地仰起脸来,问道:“圣、圣使大人,你可认得我?” 她玲珑的眼眸流露期待,谁知话刚落便被斥责:“你这魔女,又在胡乱攀扯!我们圣使大人向来憎恨魔族,且冷酷无情,你赶紧歇了你那点歪心思!” 说完,又恭敬扭头:“圣使大人,这魔女不仅狡猾,还格外会装模作样,之前在殿上,就是装乖扮弱才惹得沈盟主为她求情,您可千万不要叫她蒙蔽了!” “哦,连沈盟主都叫她给蛊惑了,看来此女确实狡诈。”沉沉的身影自头顶压下,连声音都带着寒气。 下一刻,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似人族的尖利指甲压了几分力道刮着那寸皮肉,直把她白嫩的皮肤都给掐出了红痕。 “说吧,你想怎么死?” 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虞绵绵顿时瑟瑟地不敢动,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 少女睫毛颤抖,眼眶隐隐发红,那明显一晃而过的失落却被人尽收眼底。 看着向来冷酷的男人眼里闪过迟疑,一旁两人立马上前:“圣使大人,此魔女蛊惑人心擅使心机,不如先剜了她的眼睛,看她还敢不敢耍花样!” 什么?她做什么了就要剜她眼睛? 饶是虞绵绵对这种情形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可抑制地浑身发抖。 又也许是因为失落,因为眼前人看她的眼神太过冰冷,让她觉得委屈了。 不由自主地,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骨节突出的手上,明显让人顿了顿,接着,那双漆黑压抑的瞳仁便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像怔愣,像心软,又带着一丝压抑和隐忍。 最后,他故作平静地收回手:“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她,她没有撒谎。” “圣使大人?”一旁的两个神宫弟子显然目瞪口呆,虞绵绵同样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什么。 蔫蔫儿的水杏眸重新睁大,不敢置信又紧张地盯过去,想去看他的表情。 可眼前被泪水冲得模糊,只看到那张冷薄的唇抿了抿,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三年前攻打魔窟时,我身受重伤,是她救了我,所以,她不是魔君的爪牙。” 不冷不淡说完,两个鸟人立刻涨红面色:“可她毕竟是魔族人!不可轻信哪!” “没错,说不定魔君利用这层关系,想要谋害您!谁知道她当年救您的事是不是也是个阴谋呢!” 性情耿直的玄鸟一族,个个都是暴脾气,但谢妄却冷冷一笑,二话不说将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拉进怀里,不容置疑道:“既然说让我来审,那我想怎么审就怎么审,轮不到你们来多舌。” 说完,华美炫目的翅羽哗啦一声猝然张开,瞬间,周围狂风骤起,灵流激荡,强大的威压直逼人面靥,迷得人睁不开眼。 连四周的铁链都哗哗作响。 原本要据理力争的两人纷纷弯下了膝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而处在旋风中心的虞绵绵则一不小心吃了满嘴毛,正要扭头吐一口,就被不容抗拒的力量牢牢按住。 谢妄绷紧下颌,声音冷然:“抱稳,别松手。” 说完,“哗啦”一声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力,直把漆黑的地牢顶部轰然撞开—— 尘土飞扬,碎石跌落,整个地牢顷刻间一片狼藉。 呆呆站在原地的两个神宫弟子目露惊异,一时不敢相信。 “圣使大人,这是疯了吗?”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虞绵绵,她被腾空抱起,凛冽的风声刮过耳畔,额发瞬间倒仰,眼眶里的泪水都给吹回去了,可看着映在眼前的那张艳丽冷峻的侧颜,心里实在感动得不行。 心想,这一次,又是他救了她哪。 她眼神变得柔软,潋滟的眸光满是欢喜和酸涩,如果不是被夹在半空,她怕是早就激动得扑上去哭鼻子了。 只是……他好像还在生她的气。 “谢妄?”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喊他的名字,可不知是被呼啸的风声淹没还是怎么,眼前人依旧偏着冷白的下巴,不去看她。 想着自己之前毫不留情地将他踹下床榻,又当着他的面义无反顾地跳进幻境,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她爱惨了的人只能是沈君遥吧? 他还肯来救自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能奢求他对自己笑脸相迎呢? 唉,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是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了。 心怀愧疚的虞绵绵一路上闷着不吭声,乖乖地缩在少年怀里默默当鹌鹑。 直到耳畔的风声停歇,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她才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59节 只见满室暖光荧荧洒落,鹤型的琉璃灯里燃着璀璨的长明火,幽蓝跳跃的火苗像传说中鲛人的魂魄,瑰丽得不似真实存在。 案几上燃起香炉,袅袅烟雾游离升腾,又不经意缠住了两人的衣角。 往上看,巨大的穹顶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个个有拳头那么大,四周雕梁画栋,暖玉生烟,还有铺满华羽的软帐和漂浮在半空的不停旋转的耀眼星盘。 这让没见过世面的虞绵绵再次睁大了眼睛。 心想,若是她穿成玄鸟族,也能住这样豪华的屋子,只可惜,偏偏就穿成了长着犄角的小魔物。 无声的叹息,恰好被人收进眼底,换了身份的谢妄冷冷垂眸,压低声音道:“小姐在想什么?是不想跟我来这里吗?” “我没有!”陡然听到声音的虞绵绵立马张嘴反驳,她神情颇为紧绷,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窝在他怀里,很是自觉地退了出来。 谢妄盯着她,眼神再度变冷,却听她吞吞吐吐地支吾:“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啊,我没想到你也会被拉进这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哦,这关小姐什么事?”谢妄的眼睛眯起来,“是我自愿跳进来的,毕竟我跟你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若是出了事,我也会有麻烦,所以,抱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从头到尾,语气冷到要掉渣了。 绵绵的小脸垮了,连抱歉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他是真的生气了呀。 她尴尬的表情停留在脸上,接着眼眸眨了眨,万分诚恳地解释道:“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只是不想看着君遥哥哥和冷姐姐有危险,他们是我的同伴,是我在乎的人,而且,如果换成是你被吞噬进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来救你的呀!” 少女柔软的声腔儿,澄澈的眼眸,足以让人动容。 如果是以前,他怕是早就被她这几句话哄得晕头转向了,可如今,他却只觉得不满意,不满意极了。 凭什么她要在乎那么多人?在乎到连命都不要了。 说什么会为了自己义无反顾,可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只有慌乱和无措,他现在都搞不清楚,梦里的她和现实的她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还是说,她只会无辜地耍弄他,却从没想过结果? 没错,她就是个骗子。 她以为,自己还会任由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天生魔物,即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气血涌动,可面上依旧冷静得可怕。 他居高临下地偏过脸,语气淡漠说道:“谁说我是生你的气?小姐莫要自作多情。” “是吗?”虞绵绵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玲珑的水杏眸干净又直白,像个无意中撩拨了人又觉得抱歉的小仙女,很容易让人心软。 可谢妄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让她轻易动摇,便故作冷漠:“小姐若不信,便算了。” “哎,我信!所以……你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怯懦忐忑的眼神,谢妄盯过去,最终眼帘缓缓压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之后, 两人便一板一眼地坐在那里交换信息,商量如何该从幻境中走出去。 “之前我看到薛宝珠魔怔似的攀上了神女像,触发了某股力量之后接着才开启了幻境, 她当时碰的是一朵花,但又不像花,也不知道是什么……” 正嘟囔着, 一旁的谢妄冷冷张唇:“那是神女的真魂。” 低沉的嗓音, 似乎没怎么有兴致, 手中把玩着案几上的茶盏,面无表情地纠正她, 显然还有些心气儿不顺。 绵绵却假装没看见, 她纠结的眉头舒展开,仰着小脸娇憨道:“没错, 就是神女的真魂!所以说, 这里的幻境应当是神女的真魂被触动才引发的, 听说三百年前神女为情所困,最终生出了心魔, 才引得修真界动荡,你说, 会不会是神女心有遗憾,所以才制造了这个幻境?想要改变过去呢?” 谢妄不轻不重地白了她一眼:“这我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不是曾经的大魔吗?难道就没有听说过?” 少女清澈的眼眸看他,明显有些不相信, 谢妄却是一梗, 低垂的眼睫拨到一边,拂开袖子道:“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而且,既然是幻境, 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便不可更改,我劝小姐不要白费功夫。” 因为恼怒,语气都带着戾气,绵绵却眨着眼皮娇滴滴地反驳:“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就是白费功夫呢?” 天真固执的眼神,谢妄再次给气笑了:“哦,那你想怎么做?” 眼前娇媚的小脸绽开,露出一抹讨好而又甜甜的笑:“我想让你帮我啊。” * 因为突然被吸入幻境,本来关系别扭的两人再次绑到了一起,谢妄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而没心没肺的草包少女虞绵绵却只尴尬了一会儿,接着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角色。 她摸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小犄角,眨动着圆润的水杏眼,对着寝殿里唯一的铜镜顾影自怜。 先是拎着刚刚换上的留仙裙很是骚包地转了两圈,而后又转身娇滴滴问:“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奇怪,万一太惹人注目了怎么办?” 为了留在这里完成任务,绵绵提议让画皮妖利用洛风的身份把自己安排在神宫里做事,这不,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只是…… “你到底给我安排的什么职务?不会是什么打杂的活计吧?” “自然不是。”挺拔的人影拨开薄薄的帘帐,露出妖冶中透着冷峻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副装扮,这人身上阴郁冷漠的少年气褪色不少,反而平添了几分雍容气度,好似从天而降的俊美神祇,神光普照的好看。 尤其是他那对威风凛凛的翅膀,好神气的呀。 再次被皮囊蛊惑的绵绵忍不住心神摇晃,但紧接着下一刻,她眼里的滤镜便陡然破碎。 只见那冷薄的嘴唇一张,冷不丁说道:“小姐现在是我的贴身女使,只管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什么?你让我给你当丫鬟?”正道少女虞绵绵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 而身穿月白织金衣袍的谢妄则慵懒一笑,眉眼中的戏谑荡开:“怎么,小姐不愿意吗?不愿意的话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眼里的笑意化成冰冷,负手挺胸站在那儿,别提有多气人。 好哇,她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人就是想故意戏弄她,想要趁机狠狠报复她! 说什么不生她的气,结果还不是明里暗里找她的不痛快。 哼,这么小心眼的人,她才不会喜欢呢! 绵绵气得嘴都歪了,但气愤过后,不得不选择了妥协,谁让现在是在幻境里面呢,手腕上血契的印记黯淡无光,显然是失去了作用。 没办法命令他,那就只能暂且忍气吞声了。 “好吧,女使就女使,不过,你可要好好配合我。” “这个自然。”某人心情愉悦得笑起来,而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掰过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人陡然想起不好的记忆,绵绵陡然警惕,“你、你做什么……” 没等支吾说完,男子尖利的指尖便轻轻触在她额头,红光亮起的瞬间,火燎般的烫意从额心升起。 少女水杏般的眼眸睁大,一瞬间仿佛魂儿都要烧起来了,疼得眼泪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呜……” “哭什么?”某人冷冷地贴近,擦去她泪痕的动作却很是轻柔,可那轻柔也只是一触即离,没一会儿这人便负手戏谑道,“这是神宫印记,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人。” 话音落下,额间光芒褪去,新鲜出炉的血色朱砂印在少女眉间,平添了几分姝色,衬得白皙的小脸都多了几分仙气。 可虞绵绵却万分嫌弃似的使劲擦了擦。 我呸!什么你的人!当本姑娘是狗吗? * 之后,绵绵便低调地跟在谢妄身后,埋头缩脑,努力减少存在感,她不止戴了个面纱,还用发带裹住自己的两只小犄角,竟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而后,两人为了打探消息,便一前一后来到了神女殿。 只见殿门巍峨,足有三人高,其上刻画的玄鸟栩栩如生,瞪着两对火眼直勾勾地盯着来人,让本就做贼心虚的虞绵绵很是紧张。 她不由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喂,你说待会儿我不会露馅了吧?” 谢妄偏过侧脸冷冷觑她,只道:“担心露馅,待会儿进去你别说话。” 这是让她直接当哑巴的意思? 虽然觉得屈辱,但绵绵还是乖乖抿住了嘴。 谁料刚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神女大人,属下亲眼所见,就是圣使将那魔女掳了去,还将地牢损毁,引发动荡,我等想拦根本拦不住!” “不错,定是那魔女蛊惑了圣使大人,请神女下令,将那魔女捉拿伏诛!” 空旷的大殿,两个身姿笔挺神情激愤的神宫弟子正铆足了力气给她定罪,仔细一看,正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抓进地牢那两个。 好哇,这两个鸟人居然还惦记着她的小命! 化身魔族少女的虞绵绵一阵心颤,见势不妙,立刻缩起了脖子,老老实实地躲在谢妄身后。 而大殿之上,目露威严的神女洛音缓缓将目光投落在徐徐走来的男子身上,而后泠泠启唇:“洛风,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谢妄面不改色上前,狭长的眉眼透着慵懒之意:“我道是什么事,不过是个魔族的奸细罢了,早就被我审问完,扔出去了。” 他说得满不在乎,好似不过在说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听得绵绵忍不住想要狠狠踹他一脚,奈何此时是在别人的地盘,只能暂且忍下。 “哦,可他们说是你把那魔女救走了。” “我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魔族之人狡猾,我若不当场做戏,她又怎会放松警惕,和盘托出呢?” 一番胡言乱语话轻飘飘说完,两个鸟人立马面露惊愕:“圣使大人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迷惑那魔女?难不成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阴谋?” 气质雍容的男子微微一笑:“确实有阴谋,只是,魔族这次针对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位沈盟主。” 低沉的话音,宛若一枚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 “喂,你刚刚为什么要撒那种谎?”从大殿里出来,虞绵绵抖了抖发软的腿,一边报复性踩他的影子,一边不解地抬头。 穿过长廊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肩头,裙摆,连睫毛都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只是冷不丁地,走在前面的人忽然顿住脚,害得她差点撞上去。 对上那双幽暗如同旋涡的眼,少女理直气壮地踩了他一脚,叉腰道:“问你话呢,干嘛这么盯着我?” “没什么。”谢妄不冷不淡地开口,原本少年气的马尾松散,满头乌发被青色玉冠规规矩矩地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眉心火红的印记,仙风道骨得都不像他了。 只有那戏谑的语气还一如既往:“不是你说神女是为情所困才生出心魔吗?既然如此,那自然要让他们两人多多接触,说不定重修旧好,这心魔就不会出现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她的表情,却见少女既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之色,反而满怀疑惑地瞅着他:“你说的不对,之前你分明说过,幻境里的事情是三百年前早就发生过的,不能改变,你怕不是在胡乱出主意吧?” 少女鼓着腮帮子说完,谢妄神情却当即一沉:“哼,我是不是胡乱出主意,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0节 说完,竟是拂袖不理她了。 * 另一边,与神女殿遥遥相对的松风小苑中,一抹白色的人影正站在烛火摇晃的窗棂旁,目光萧条地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高楼殿宇。 曾经名震修真界的修炼奇才,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立誓要走遍天下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沈盟主,如今却只能困在这神宫里,消磨意气,独饮愁思。 他温润的眼眸流淌出克制的哀意,银白的月色镀在他眉梢,眼角,清冷中透出一丝寂寥。 接着喉结滚动,缓缓开口:“阿音还不肯见我吗?” 身后传话的神宫使者保持缄默,不知如何开口,虽说这沈盟主并非他们玄鸟族人,但到底是心怀苍生的真君子,就算与神女貌合神离,也总该给他几分面子。 便斟酌说道:“神宫事务繁忙,兴许过几日神女便会召见盟主了。” “过几日……”年轻的仙君嘴角流露出苦涩,想着自从一年前他们发生龃龉大吵一架,之后便几个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他虽有心求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每都牵扯到别的事情上,惹得两人最终都不欢而散,后来,他们更是如形同陌路,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了。 昨日好不容易见了面,就因他为那魔女说了几句,她便言语冷讽,对他彻底避而不见,误会如此之深,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表面夫妻都做不成了,又该如何挽回呢? 可怜沈仙君一剑破苍穹,口舌方面却实在笨拙,对夫妻和睦之道一窍不通甚是为难。 只不过过些日子……似乎是她的生辰。 想到此处,他眼前陡然亮了亮,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破窗而出。 身后侍者吓了一跳,赶紧去追:“沈盟主!” 只可惜,那道飘逸的身影早已随着风声消失在了夜色里。 须臾之后,白衣翩翩的人影便重新出现在了险峻陡峭的万仞高崖之上,脚下是激荡的浪涛和滚滚雾气。 传说中的无尽海,处在魔族裂隙之地,终日受魔气侵蚀,海水都是漆黑一片,滚滚浪涛中还能听见魔兽的低吼。 只是在这死气沉沉生机全无的地方,却生长着传说中永不枯败的神花,名为幽离梦。 此花可吸纳天地之灵气,自行运转,不受魔气侵蚀,亦不受四季变换所扰,终年绽放,永不枯败,乃世间第一的奇花。 只是此花踪迹罕见,又生在陡峻峭壁,魔气侵蚀之地,即使是身为修真界第一剑君的沈逐也颇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它—— 万丈高崖,一片雪色,无尽的霜寒侵入衣底,连锋利的剑身都结满了冰花,而在满目的苍茫中,一处不起眼的石缝里却亮起微微的灿芒。 当男子迎着凛冽的风霜,找到那散发神光的奇花时,眉梢和睫毛已经落满霜银。 他俊逸的面容微微沉凝,呼吸急促间缓缓蹲下身来。 只见那是朵粉嫩的颜色,花瓣细小而孱弱,单看外貌似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当手指微微靠近时,却能感受到纯澈的灵力——天地精华塑造,日月星辰供养,五百年的等待才开出这么一朵。 沈逐先是盯着那朵幽离梦看了一眼,接着才歉然道:“沈某无能,未得妻欢,愿舍十年精血以作供养,请君全我拳拳之意。” 话音落下,竟毫不犹豫刺破胸口,引气动念,冷汗淋漓地取了数滴精血,灌于花心之上。 霎时,花瓣节节伸展,长成更为饱满的形状,周围的灵气一下子暴涨数倍,颜色也鲜艳了许多。 而与之相反的,沈逐脸上的血色却眨眼间褪去,嘴唇也变得苍白一片,对于修士而言,一滴心头血便是十年修为,他连舍数滴,便不止十年了。 可当他看见漂浮在半空的幽离神花时,却由衷地露出了浅笑。 以此花作生辰礼,她总该不那么生气了吧。 沈逐擦掉胸襟上的血,小心翼翼地将幽离花捧在手里,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冷笑。 “哼,为了取一朵花舍那么多修为,沈仙君,你怕不是脑子吹傻了?糊涂了吧?”来人冷薄的嘴唇懒懒勾起,露出乖戾而又危险的笑容。 沈逐赫然回头,盯着从头到脚裹着黑雾中的人影,眼神逐渐变冷:“你是谁?”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翌日清晨, 身受重伤的沈仙君被神宫弟子一路惶恐地抬进了松风小苑。 他胸口染血,衣袍破碎,整个肩膀更是血肉模糊, 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不、不必……”受伤的剑君脸色苍白,可却挣扎着想说什么,一旁的神宫弟子见状立马追问, “仙君想说什么?可是要派人去追杀刺伤你的魔物?” 男子无力的手拽住他, 费劲喘息道:“我受伤的事……哈, 先不必告诉神女……” “你说不告诉便不告诉?”清凌凌的话音陡然砸下,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冷冽的身影, 几乎是卷着风进来的。 一看到她,沈逐的脸色便有些无措, 他挣扎地坐起来:“阿音, 你怎么来了?” 疾步而来的洛音面色极为难看, 甫一进来便看到他满身的血色,火焰般的瞳仁瞬间翻涌出怒意:“是谁伤的你?是魔族还是妖族?” 沈逐虚弱张唇:“是我一时大意, 着了魔物的道儿。” “神宫有诛魔大阵,不可能有魔物闯入, 你是出去了?你去哪了?” “我……”面色苍白的男子苦笑,接着竟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咳到一半骤然脱力昏了过去。 “沈逐!”洛音瞳孔颤了颤, 立刻攥住他的手, 可却被那冰凉的体温骇得大惊,“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受了这点伤, 他怎么会这般虚弱!” 一旁的侍者赶紧道:“沈盟主不光受了外伤,主要还失了一半精血, 又遭魔气侵蚀这才支撑不住……” 一半精血? 洛音的目光落在了那染血的胸膛上,扒开一看,果不其然看到用剑刃划开的伤口,崭新的伤口还未曾结痂,看伤口的形状分明是持剑之人亲手刺的。 洛音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阴沉来形容了,她抚着那道伤口,眼神不断变幻,最后阖紧眼眸:“你们先出去,我来为他疗伤。” 精血亏损,自然要用另一个人的精血来弥补,可万万不该是他们的神女大人。 这话一出,几个神宫弟子当即上前:“神女,还是让我们来吧……” “不必。”垂坐的人影端坐榻前,抬手不容置疑地屏退了他们。 没一会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殿内洛音盘腿而坐,掌心灵流运起的瞬间,额间的朱砂猝然发出灼灼的光芒,火红的赤羽哗啦一声尽数张开,宛若凤凰的羽翼,流动着奕奕神光。 她屏气凝神,将体内霸道醇厚的阳气缓缓注入男子冰冷的身体,而没过一会儿,那双温润的眼眸便颤巍巍地睁开了。 他周身如水的灵力被火热的力量炙烤,没一会儿,平静如渊的眼眸便好似雾气蒸腾,声音也变得迷离沙哑:“阿音……” * 另一边,得知消息的虞绵绵直接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罪魁祸首的衣领:“是你是不是?是你把君遥哥哥打伤的!” 咬牙切齿的模样,像个被拔了毛的金丝雀,要跳起来啄人。 谢妄任她扯着,半眯着眼睛拿幽冷的瞳仁对着她,毫不在意道:“是我又怎样,小姐用得着那么大动干戈?沈君遥如今都不记得你,你还心心念念地想着他?” 说到最后,语气冷得都要结成冰碴儿了。 可绵绵却抓着他不撒手,气势汹汹道:“这跟君遥哥哥有什么关系?是谁都不行!你这是故意伤人……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滥用魔力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她胸口起伏,一双杏子眸固执地看着他,仿佛他胆敢再乱说一个字,便要一头撞过来,把他给活活撞死。 听完这话的谢妄眼皮莫名抖了抖,忽的想起曾经因为误会被她冷落一路还白白甩了一个巴掌的事,散发戾气的眼珠儿一瞬间泄了气。 他不再拿恶劣的语气刺激她,而是一本正经道:“他身上的伤不全是我弄的,我只不过轻轻拍了他一掌,是他自己捅了自己胸口取了心头血,所以才会晕倒。” “自己捅自己?为什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少女的表情明显一愣,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谢妄神色一僵:“我骗你做什么?是他自己蠢,采一朵花还要拿心头血来换,我不过是顺势给了他一掌,好让他们以为是魔族动的手罢了。” “所以,你之前在大殿上才那么信誓旦旦,原来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一声声的质问,让天生的魔物差点失去耐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君遥哥哥,他现在记忆全无,被困在沈逐的意识里,若是不能把他从幻境中救出来,他可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压低的声音,带着丝丝冰冷和戏谑,听得绵绵很想在他脸上挥那么一拳,可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既然是情劫,那么自然要解决两人的感情问题,创造机会让他们多多接触才行,要不然一个性情冷傲,一个不善言辞,想要抓住机会推动剧情,好难的呀。 想通了的虞绵绵松开攥紧的手,噘着嘴板着脸道:“好吧,这一次就暂且原谅你,不过下次再有什么计划,一定要跟我商量!” “知道了。”某人不情愿地答应,先是抬着下巴抻了抻被她攥皱的衣襟,接着嘴角一绷,很是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身,“我们走吧。” 虞绵绵不习惯地扭了扭:“去做什么?” 腰上的手箍紧了,谢妄垂眸,喉结滚动,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听墙角。” 正道少女虞绵绵:“……” * 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宛若巨大的火炉不停炙烤,男子额头上的汗水还未滴落,便已被蒸发。 他周身萦绕水汽,雾蒙蒙的脸上满是隐忍和克制,可当那双温热的手贴上他胸口时,他却压抑不住地闷哼一声,混沌地喃喃:“阿音……” 极致的压抑和渴望,甚至透着丝可怜。 女子如火的双瞳睁开,面无表情摸向他的脸,目光对视的刹那,滚烫的气息一下子点着了,呼吸凑近,男子干涸的嘴唇急不可耐地落下,带着清凉的苦涩。 洛音望着他,又缓缓合上眼,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渡去…… 不知过了多久,滚烫的温度逐渐消散,男子的眼眸也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衣衫凌乱的样子,和气息不稳脸色绯红的女子,显然有些无措:“阿音,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 堂堂的仙盟盟主,对着自己的道侣如此唯唯诺诺,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可眼前这位却是世间最不能被亵渎的存在,她本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被无数人供奉和膜拜,如今却被欺得衣衫凌乱,满脸艳色,不是罪过是什么呢? 于是恢复清明的沈盟主便格外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窗外,虞绵绵被拉着贴到墙根上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竖着耳朵,想仔细听听这俩人到底有什么问题,一抬头却看见一张戏谑的脸。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顺便摸了摸头顶有些发闷的小犄角。 谢妄端的面无表情:“没什么,早知道就该早来一步,让小姐看一场好戏。” 看一场好戏?在床上能有什么好……等等,他这是在跟她开荤段子吗? 正道少女虞绵绵恼羞成怒,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了那讨人厌的靴子上。 “你精气有损,还是不要乱动得好。”房间内,洛音只缓和了片刻,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她长长的乌发滑过男子的指尖,而后曳到瘦削的脊背。 纤纤十指抬起,慢条斯理地重新将发冠束好。 只是听这疏离的语气,绵绵很是忧心地皱起了眉头,连沈逐受伤她都不曾多一分温柔,到底是有多大的误会才会让神女这般耿耿于怀呢?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1节 眼看她要走,不善言辞木讷迟钝的沈盟主终于坐不住,他踉跄着过来,一把将她拉住:“你、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哦,沈盟主还有什么话要说,你私自出宫招呼都不打一下,如今弄了一身伤回来倒是有话跟我说了?” 男子急急解释:“并非你想的那样,我知道私自出宫未曾禀明惹你生气了,可我并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起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便去给你寻了这个来……” 他说完摊手,一朵泛着淡淡神光的艳丽花株便悬在空中。 那耀眼的光芒,纯粹的灵力,世间罕有。 不止洛音看呆,连偷摸听墙角的虞绵绵也有些抓心挠肺。 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连心头血都用上了? 没见过世面的她踮起脚尖,甚至还想探着脑袋瞅一眼。 可惜刚冒了下头就被人给按了回去,接着整张脸被扭过去:“小姐就这么好奇?不过是朵破花罢了,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寻来。” 轻描淡写的语气,绵绵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幽离梦……你去了无尽海?”洛音的声音立刻紧绷,在看清那花的颜色之后,便变为了恼怒,“你拿心头血喂这朵花?你、你是蠢的吗?!” 被骂的男子却只憨憨地笑:“此花有灵,我总不能白摘,而且,也没耗费好多少,你……不喜欢吗?你若是不喜欢我还可以给你送别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躲着我?你总不肯见我,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男子难为情的话说完,便陡然听到清凌凌的一句:“我喜欢,很喜欢。” 高高在上的洛音神女,本该寡淡出尘心无旁骛,可却对着同一个男子说了两次“喜欢”。 霎时,沈逐的脸上云开雾散,俊朗的面容由衷地露出了笑意。 这温馨的画面,看得躲在墙根里偷听的虞绵绵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呜呜……真的是太好磕了。 要知道之前她为了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谁承想沈君遥是个木头脑袋,到最后都没能磕上cp。 没想到一踏入幻境,便好似换了个芯子,那温柔小意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给苏化了呀! 穿书少女虞绵绵激动得两眼泪汪汪,感觉周围都是粉红泡泡,差点就要捶墙了。 只是这反应落在谢妄眼里,却有些不悦。 只不过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身后陡然传来脚步声,他神色一凛,当即抓住了少女的胳膊:“有人来了,我们走。” 简单的一次听墙角,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回到寝殿,虞绵绵把脑袋歪在桌子上,一边叹气一边将犄角上绑缚的发带给扯开。 “呼……好险,差点被人发现,不过我看他们恩爱得很,并没有什么误会啊,明明两个人相爱,为什么最后会生出心魔?” 卷翘的睫毛投落阴影,紧接着面前的男子将一叠云片糕推到她面前,一贯的冷淡语气:“因爱生恨,因恨堕魔,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手里拿起一片糕点很自然地往她嘴里送。 正在思考的虞绵绵想也不想便张嘴咬住,像个等待被投喂的小动物,鼓着腮帮子道:“那也不对,我看那沈逐明明很爱神女啊,不可能会做令她伤心的事吧?” “那可不一定,沈逐若只是沈逐,自然心无所拘,只可惜他的身后可是整个仙盟,他身为仙盟盟主又岂是那般随心所欲?人心叵测,你以为那些人族的修士就甘愿一直臣服于神宫吗?想想三百年后,神宫易主,彼时的玄鸟一族又在何处?” 听完这话,虞绵绵的心里咯噔一下,头顶顿时蒙上一层阴云,嘴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是啊,这会儿玄鸟族高高在上,压众人一头,可三百年后却是被修真界一众长老把持,纯粹的玄鸟血脉几乎已经消失于世。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 所以说,这并不是简简单单两个人的情劫,而是掺杂了人族和玄鸟族的恩怨。 唉,这虐恋情深的戏码,果真是古早又狗血哪。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仙盟议事厅内, 一道魁梧的身影猛地拍案而起。 此人须发参白,目若鹰隼,矍铄的双目迸射出一抹厉色, 正是仙盟长老南宫问。 而厅中踉踉跄跄站着的几个人,则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们个个天资聪颖, 修为出众, 乃是仙盟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如今, 他们却满脸灰败,衣衫发髻凌乱不说, 周身的灵力也隐隐不稳, 就连极其看中的本命剑都差点折了,显然是糟遇了重创。 只是如今妖魔两族镇退, 怎还敢对仙盟出手? 他一时惊怒, 动了真气。 却听其中深受重伤的弟子踉跄回道:“回长老, 我们师兄弟几个奉命前往焰明谷取火灵草,谁知好巧不巧遇到了神宫的人, 他们不仅霸占仙草,甚至还对我们出言不逊百般冷眼, 弟子一时不忿这才出手,谁知竟被他们打成重伤!” 说完,“噗通”一声跪下, 饱满屈辱道:“还请长老为我们做主!” 一听神宫, 南宫问的老脸一僵,接着表情变幻, 斥道:“哼,你们修为不精, 还好意思来让我做主?既知神宫行事霸道,为何还要与之发生冲突?修炼不精,心性不定,除了给仙盟丢脸还会什么?!” “长老!弟子就算修炼不精,可也不能眼睁睁叫那群鸟人儿羞辱!您可知他们如何出言不逊?他们不止骂我们,还骂盟主!” “骂盟主?骂的什么?” 年轻的修士神色羞愤,个个咬牙切齿:“他们说,就连我们盟主都不过是以色侍人,我们又算什么东西,敢跟他们叫板?” 此言一出,南宫问脸色瞬间阴沉:“他们当真这么说?”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长老,他们欺人太甚,当年分明是洛音那女人乱动凡心,盟主迫于无奈这才以身相许,如今反倒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笑柄,那可是我们的盟主啊!” 说及往事,众人脸上一阵青白。 就连稳重如山的南宫长老也慢慢沉了脸色,锐利的眼眸压下去,一字一句道:“神宫确实欺人太甚,只是此事需容我其他长老商议,你们几个擅自动手,暂且回去闭门思过,记住,莫要再冲动行事。” 说罢,好似想起什么,眯着眼睛捻须:“霸占火灵草吗?” * “咦,这是什么?” 神宫,云椒殿内,化身魔物的虞绵绵正趴在铺满华羽的软帐里,支着白花花的脚丫子晃来晃去。 她一头青丝散落,白皙的颈子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一张圆润的鹅蛋脸垂着,眼睛忽闪忽闪,像个跌落凡间满是好奇的小仙子。 小仙子身上的睡衣是云一般柔软的丝绸,蒙在脸上的鲛绡纱帐薄如蝉翼,透着好闻的味道,而她眼前的床榻上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稀罕玩意儿。 什么夜明珠啦,刻满符咒的星盘啦,还有几根颜色艳丽散发好看光晕的羽毛,羽毛周围笼罩淡淡灵力,吸一口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不对,等等……这不会是从画皮妖身上掉下来的吧? 想着他刚出场时的那对大翅膀,威风凛凛,呼啦一声腾空的时候,更是拉风。 “哼,一出场就逼格拉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角呢。” 少女嘀嘀咕咕摇头晃脑,手里抓着那根青色的羽毛转来转去,转到最后,一把嫌弃地给它扔了。 而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走过来的男子看到,他目光淡淡扫过来,鸦羽般的睫毛遮盖眼帘,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小姐趁我不在,就偷拿东西吗?” 凉凉的语气,让人很想怼回去,只是一扭头,却猛地被惊艳了一下。 只见换了副扮相的谢妄半拢着湿漉漉的长发,原本单薄的少年身躯比以往要拔高不少,白色的底衣裹在身上,透着清冷禁欲的气息,再配上那张眉眼深邃妖艳惑人的脸,简直就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男妖精。 专门来勾引人的。 虞绵绵只看了一眼,便立马端正了视线,她头顶的呆毛翘起来,两只小犄角左右摇晃,哼唧说道:“什么叫偷拿?我这是光明正大。”说完,不怎么高兴地觑他,“而且,这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插什么话?” 活泼娇憨的少女,半是严肃半是阴阳怪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的光线太过暧昧,横过来的眼波都带着妩媚。 谢妄眼神莫名地暗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将膝盖压在床榻上。 高大的身影将她一点一点笼罩,像对待垂涎已久的猎物,把她逼到无路可退时才敢露出獠牙。 “小姐怕不是忘了,现在是在幻境里,我不是任你差遣的魔物,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仙门小姐。” 冰凉的指尖近乎暧昧地捻起那缕的发丝,成功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那双潋滟的水杏眸抬起来,不怎么耐烦,又带着丝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命令不了我,但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说完,竟堂而皇之地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压在床榻上。 漆黑的眼眸开始酝酿阴暗的情绪,呼吸沉重,一点点靠近。 本以为身下的少女会露出害怕的模样,谁知她只是僵硬了一会儿,便转动眼珠儿,语出惊人道:“你不会……要杀了我吧?” 冷不丁的,暧昧的气氛陡然截断。 过度的惊讶让谢妄瞳孔猛缩,脸上更是青白交加。 他不由呼吸紧促,牢牢盯着她:“我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觉得我会杀你?” 一连串的质问,逐渐让声音失控。 那双冷酷的眼眸更是充满不可置信的恨意,仿佛自己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 绵绵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补救:“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你怎么不去问别人?在小姐心里,我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物是不是?” 他指尖下压,一点一点碾着她的嘴唇,最后冷冷地笑了。 “可惜了,我不会杀你,我只会一点一点折磨你。” 说完,毫不留恋地抽身下榻,姿态冷漠且专横道:“来人,给我把这胆大包天的婢子拉出去。” 什么?绵绵傻眼,看着鱼贯而入的几个人,立马捂住自己的小犄角从榻上爬起来:“喂,我、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唔!” 倏的,一道灵光闪过,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被强行拖下华丽软帐的虞绵绵:“……” * 一整晚,虞绵绵都在心里无情痛骂。 不就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吗,结果这人居然当场发飙,直接把她扔出来吹冷风,还不让她说话! 哼,果然,反派就是反派,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还动不动就翻脸。 这样的人,果然是不能当成暗恋对象来喜欢的,说不定他一时不痛快,就把她给吊起来抽鞭子。 想想,就可怕的很哪。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2节 虞绵绵在心里暗暗磨牙,想给他点教训,又想起这里是幻境,血契什么的对他不管用了。 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权柄的圣使大人,自然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 可怜自己落在他手里,也只有惨遭欺负的份儿。 可恶啊,要不要这么倒霉! 虞绵绵在心里悲催地呼叫系统,想让它给自己换个身份。 可惜系统不是持续性装死,就是发出信号连接中的滋啦声,很是消极怠工。 没办法,虞绵绵只能自己消化心中的委屈。 心想,大不了自己不惹他就是了,不就是个幻境任务吗,她忍。 谁知道第二天憋着怒气仰着笑脸时,这人却只给了她一个冷淡至极的表情:“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里的哑婢,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抱有不该有的心思。” 此话一出,一旁吊着眼梢的几个女使顿时投来审视的目光,显然是把她当成想要攀附圣使大人的轻浮女人了。 绵绵简直不敢置信,都一个晚上过去了,他还没消气。 居然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报复她! 哼,果然,他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他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玲珑的水杏眼溢满怒气,可被迫失声的她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用眼神来瞪他。 被瞪视的谢妄也不生气,只居高临下幽幽说道:“这大殿里的柱子脏了,你们看着她,让她把神宫上上下下的柱子都擦一遍,若敢偷懒,再擦一遍。” 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待他面无表情地踏出殿外,身后的几个女使便眯着眼睛盯过来,语气不善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洛风大人的命令吗?哼,还敢爬大人的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将几块破抹布扔到地上:“老老实实干你的差事,这里是神宫,你若是行差踏错,到时只会落得挫骨扬灰的下场!” 几个鸟人轮番吓唬完,接着站在一旁牢牢盯着她。 锐利的眼神,简直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人在屋檐下的虞绵绵不得不饱含屈辱地捡起地上的破抹布。 她憋着一口气,顶着头顶的日头,抱着柱子哼哧哼哧擦了起来。 熬过了挑灯夜读,熬过了996,最后却栽在这毫无人性的鸟人手里,还是虚幻世界里的纸片人,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谢妄,你给我等着! 少女无声怒吼,悲愤的小脸即使隔着老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神女殿内,本来面无表情的男子忽的轻笑出声,惹得殿内众人纷纷惊讶。 “洛风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正在议事的几人直截了当询问,秉性耿直的玄鸟一族,向来不懂得迂回。 谢妄弯起的唇角缓缓拉平,头顶的青玉冠泛着冰冷的光晕,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酷淡漠。 “没什么,不过是近日养了只宠雀儿,逗趣罢了。” 养了只宠雀,逗趣儿? 身为玄鸟一族的众人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如今谈论正事,却是没有细想。 “神女大人,最近魔族蠢蠢欲动,时不时地在人间引发骚乱,还有沈盟主遇袭之事,亦是魔族搞的鬼,我看他们是贼心不死,不如直接派兵捣毁魔窟!” “不错!魔族狡诈,切不可让他们死灰复燃,否则,等他们重整旗鼓杀过来,我们便措手不及了!” 玄鸟一族生性好战,且不惧死,面对魔族士气尤振,所以才能以一挡百,只是若有大战,难免会牵连无辜凡人…… 斟酌片刻,立于殿上的洛音泠泠开口:“没有出师之名,怎好轻易开战,魔族灭我神宫之心不死,背地里怕是早已安插了不少眼线,便且先拿她们开刀,以作震慑。” 此言一出,无人再有异议:“是,神女大人!” “洛风,你先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众人散去,披着洛风这副壳子的谢妄平静地站在原地,浅笑道:“不知神女还有何话要问?可是要问魔族之事?” “不,我想问的是仙盟之事,最近神宫内外诸事繁多,我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却无暇顾及,不知你可有听闻?” “确有听闻。” 谢妄不慌不忙,神情未有波动,只徐徐说道:“不过底下的人与仙门弟子产生了些龃龉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多加提醒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见他神色一变,洛音不由得追问。 谢妄眯起眼睛,状若无意问:“不过此事既与仙盟有关,神女何不告知沈盟主,你们二人结为道侣,当比旁人更加信任才是,怎么还如此生疏呢?” 话音落下,洛音寡淡的面容闪过一丝僵硬。 “你不愿揽事,何必又来调侃我?当初我执意举行道侣大典,你不是还百般阻挠的吗?怎么如今还劝起我来了?” 疑惑的视线掠过来,谢妄却也只是一顿。 接着,很是自然地接道:“当时是当时,如今是如今,依我看,你们二人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的眷侣,何必管那些俗世眼光,既然喜欢,那便该牢牢抓在手里,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最后几句话,幽幽地从嗓子里碾出来,给人莫名的违和之感。 神宫执掌生杀大权的圣使大人,向来冷酷无情割情断欲,也从来都瞧不起那些凡间情爱,什么时候突然改变想法了呢? 洛音眯起眼睛,却并没从他的脸上探查到什么,反而若有所思。 牢牢抓在手里吗……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而此时, 殿外。 从云椒殿一路抱着柱子擦到神女殿的虞绵绵好巧不巧被两个眼神锐利的鸟人拦住。 只见他们吊着眼梢,神色轻侮,很是目中无人。 “喂, 你是哪个殿里的女使?我们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抬起头让我们看看!” 嘴巴发不出声音的绵绵酝酿了一会儿,接着神情敷衍地张嘴:“……啊!” 那拦路的俩人一听,登时眼神变得奇怪:“她不会是个哑巴吧?” “哑巴?哑巴怎么会在我们神宫当女使?看她身上也没有灵力, 额头倒是有我们神宫的印记。” 虞绵绵哼唧一声, 心想, 本姑娘不光有你们神宫的印记,还掌握你们的剧本呢, 一群没多少戏份的npc, 在她面前不停地嗡嗡嗡,好烦的呀! 低头耷脑的少女脖子一歪, 想要偷偷溜走。 只是接着, 便被再次喊住:“喂, 躲什么躲?我们问你话呢!你是哪个殿的,为何不敢把脸抬起来?” 少女故技重施, 猛晃脑袋:“啊!” 下一刻,两个鸟人便气势汹汹吊起眉梢:“哼, 行迹如此可疑,定然有问题!” 绵绵傻眼了。 什么?她这一上午话没跟人说一句,水也没喝一口, 净被那几个女使盯着在这儿哼哧哼哧擦柱子了。 如今不过是瘫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便有问题了? 哼,谢妄那厮给她气受也就罢了, 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欺负我! 穿书少女虞绵绵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意。 一气之下,竟然恶向胆边生, 将手里唯一的“利器”给砸了过去,接着转身拔腿就跑。 惨遭袭击的神宫弟子脸都黑了,登时拔剑将那团砸在脸上的破抹布撕了个粉碎。 剑气划在地上,落下清晰的刻痕。 而后沉着声音,怒气冲冲地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呸,傻子才会站住呢! 绵绵气喘吁吁往前跑,她这几日在云椒殿里搜罗了不少宝贝,简单应付几个小喽啰不成问题。 她捏着几样隐身的法器,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遁了,结果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熟悉人影时,便立刻急中生智地改了主意。 “啊呀!” 纤细柔弱的少女,冷不丁地从台阶上歪下来,险些就要摔倒。 而这一幕,正好被负手而来的温润男子收入眼底。 他先是眉心一拧,接着立刻抬手支起一道灵力。 原本差点脸着地的绵绵就这么被一股轻柔的力量稳稳托起,仰头时,一张俊朗温润的面容清晰映入眼底。 “姑娘,你没事吧?”沈逐见她站不大稳,十分守礼地扶了她一把,而后便收回了手。 再次被男主的温柔治愈的绵绵则两眼泪汪汪,如同见了亲人一般,恨不能将自己遭受的委屈通通倒出来。 “啊,啊啊……” 她化身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凄凄哀哀,泪光点点,好似天然无雕饰,纯稚而懵懂。 而看到那双略微熟悉的眼眸时,温润守礼的沈盟主不免一愣:“你是那日的……” 这时,身后的两个鸟人追了上来:“沈盟主!此女形迹可疑,不可让她跑了!” “形迹可疑?” “没错,她在这附近鬼鬼祟祟,问她是哪个殿的她也不说,还袭击我们,定是有古怪!” 沈逐闻言重新看过来,绵绵立马眨动泪眸抓住他的袖子:“啊!啊啊!” 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朵柔弱无辜的菟丝花。 心肠柔软的沈盟主不免叹气,接着开口道:“她额间的印记做不得假,而且她不能说话,是被下了禁言。” 想到那位阴晴不定冷酷无情的圣使大人,沈逐不由猜道:“你是云椒殿洛风大人的女使吧?” 绵绵赶紧使劲点头眨巴眼睛,气愤喘息:没错,就是那个大坏蛋害我说不了话! 男子似乎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埋怨,不由笑笑,接着冲一旁神情满是怀疑的两人道:“既然她并不是可疑之人,两位可以离开了。” 两个鸟人表情一僵,显然对他命令的语气有些不满,但到底还是持剑离开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3节 人一走,沈逐便抬手解了她的禁言,目光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你是那天的那个小魔物?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获得自由的绵绵猛吸一口,酝酿好情绪之后,眼泪便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瞎话也是说来就来。 “仙君,我是被逼的……他,他隐瞒我的身份,把我困在云椒殿,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我不答应,他就、他就罚我,还不准我和别的男子说话,我、我好害怕啊,仙君……” 戏精上线的虞绵绵一边发颤着哭诉,一边假惺惺地挤了两滴眼泪,好似被逼良为娼掳上山寨的无辜少女。 只是听到这般炸裂消息的沈盟主显然是不敢置信:“你说的可是洛风?他、他怎会如此?这不可能。” 那位手段狠辣的神宫圣使,向来冷酷无情,对于男女之事也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蔑视凡人,更痛恨魔族,又怎会将这魔族少女留在身边呢? 绵绵见他不信,直接使出了杀手锏,把某人脱落的羽毛拿了出来。 果然,看到她手里东西的那一刻,沈逐的表情便僵硬住了。 玄鸟一族的翅羽,乃是蕴藏神力所在,轻易不会叫人拿去,又怎会…… “这是昨晚他逼迫我时不小心落下的……还有我额间的印记也是他弄的,呜呜,我没有撒谎,仙君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少女哀怨凄婉说完,再次哽咽地哭了起来。 而此时的沈盟主则早已内心凌乱,他盯着那无可辩驳的“罪证”,久久不能平静。 默然到最后,才安慰一般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知道了,你的事我会想办法。” “仙君,那我的身份……” “只要你不做可疑的事,我会替你保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乖巧回道:“魔族的名字我不喜欢,仙君可以叫我绵绵。” “绵绵……”沈逐轻声念那两个字,而后端正说道,“你先回去,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待我……想一想,再来找你。” 成功与男主取得联系的绵绵松了口气,等人一走,便挺直腰板站起来,湿润的眼眸一擦,满是扬眉吐气的狡猾笑意。 * “哼,让你欺负我,我还不干了呢,云椒殿我不稀罕!” 乍一回去,绵绵便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袱。 她一边昂着下巴表情不屑,一边哼哧喘气地把自己搜罗来的宝贝珠子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通通装了进去,塞得满满当当。 抗在肩上的时候,还沉甸甸地摇晃。 她把碍事的裙摆掖起来,略微蹒跚地往外走。 谁知走到一半,殿门便冷不丁被人推开。 面容冷白的男子表情不见喜怒,笼罩阴影的衣角裹着丝丝的寒气。 他一步步走近,唇角绷出冰冷的弧度:“小姐这是要往哪去?” 阴沉的语气,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绵绵仰头,挺着腰板哼唧一声:“我去哪关你什么事?还有,谁是小姐?这里哪有什么小姐?圣使大人还是赶紧让开,别让我待在这儿继续碍你的眼!” 少女阴阳怪气龇牙咧嘴,就差跳到他跟前给他一巴掌了。 谢妄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琉璃般的眼珠儿本来就阴沉,现在换了副鸟人儿的身份,就更加古怪了。 只听他幽幽说道:“你的禁言,是谁给解开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起开。” 背着小包袱的绵绵很没好气,擦了一整天的柱子,手都要磨破了,还要遭那些鸟人的嘲笑和白眼,凭空受一肚子气。 哼,这全都怪他! 少女没好脸色,摆明了不想跟他待在一处。 可下一刻头顶就落下一句:“你不说,我便不让。” 谢妄面无表情地挡在她跟前,原本少年的身形就挺拔修长,如今更是比她高出了不止一个头。 冷削的下巴,深邃的眉眼,不笑的时候自然而然散发冰冷强大的气场。 好啊,没了血契的束缚,他果然就暴露出本性了! 虞绵绵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气头上的绵绵也是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准备狠狠踩他一脚。 谁料一个趔趄,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子,猛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那惊人的响动,谢妄也是瞳孔一颤,赶紧过来搀她,谁知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少女突然一下子红了眼睛。 盛气凌人的眸子蒙上水雾,小脸也瘪了起来。 显然是要哭了。 谢妄阴沉的脸色只维持了几秒,便僵硬地俯下身触碰她的手腕:“你怎么样?可是摔伤了?” “啪”地一声,泪眼汪汪的少女气急败坏地拍开了他的手。 她声音哽咽,语气是浑然的伤心:“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说好了保护我,却反过来欺负我!” 谢妄抿唇,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控诉。 “你……你一点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刚刚进入幻境我就被当成魔物抓走了,地牢里那么吓人,黑漆漆的,还有死人的血……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有多高兴,我想着,君遥哥哥跟冷姐姐虽然不记得我,但好歹还有你,你还能帮我!” “可你呢?不但给我甩脸子,还小心眼地欺负我!” 这……也算欺负吗? 谢妄垂着的眼睫抖了抖,冷酷的面具出现裂痕,冰冷的眸光带着些许隐忍。 她难道忘了……先前,是她先把他推开的吗? 她耍弄了人之后,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吗? 情窦初开的少年魔物,心里升起难受滋味的同时,又生出深深的恼火。 他想要捏着她哭红的脸,掰开她狡猾的唇,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就算是梦中闪过的一念,她不是也曾对他表露过喜欢吗? 那为什么清醒之后,又不喜欢了? 是因为……他做了让她讨厌的事吗? 谢妄抿着嘴唇不说话。 而半真半假哭了一气的绵绵则把眼泪一擦,很有骨气地爬了起来:“算了,你不想帮我我也不强求,我自己也可以。” 说完,哼哧一声起身,重新收拾自己的包袱。 只是不知道手抖还是怎么,包袱一掀,轱辘一声,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只见入目一片亮闪闪。 拳头大的夜明珠,帐子顶好看的宝石装饰,还有会发光的琉璃镜子……小山一样堆在那里。 苦肉计差点就要成功的虞绵绵猛地打了个哭嗝:“……那个,如果我说这些我是不小心塞进去的,你信吗?”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最终, 一瘸一拐的虞绵绵没能成功脱身,反而被人一把抱回了铺满华羽的软榻上。 她有些丢脸地捂着哭得红肿的眼,自己替自己找补道:“我不过是拿了点你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也不是你的,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囚.禁我吧?” 她翻了个身, 衣服裙摆皱巴巴缠在身上, 脑袋上的两个小犄角戳着枕头, 呆萌的可爱。 她偷偷觑着站在外面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把地上的稀罕玩意儿收于掌中, 而后一一摆在她面前。 他漆黑的眸光似乎不那么冰冷了, 但语气还有些僵硬:“小姐没有做错事,我为何要囚你?还是说在小姐心里, 我只会做伤害你的事, 所以, 你才要躲着我?” 乌黑的眼眸缓缓垂落,像平静而又脆弱的玻璃。 潋滟的眸光摇晃,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这对没心没肺的少女来说, 简直是一种冲击。 她不怕他对她冷嘲热讽,就怕他用这副失魂落魄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辜负了他。 她不由闪烁其词, 支支吾吾:“我、我……” “算了,小姐不想说便不必说了。” 谢妄眼底的水光转瞬即逝, 好似方才的脆弱只是错觉。 他重新恢复冷淡的语气:“昨日是我的错,这些东西就当是作为补偿送给你, 以后,你就住在云椒殿,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商量,我不会不帮你。” 郑重其事的话,听得绵绵都有些诧异,不由鼓着腮帮子嘟囔:“真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不信我,那便算了。” “哎呀,谁说我不信了!” 得到许诺的少女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毕竟她现在确实势单力薄,气撒完了还是得先顾着任务。 于是便也从善如流从床榻上爬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露出不计前嫌的娇滴滴的笑容。 “这可是你说的要帮我,那你快跟我说说,今日在神女殿的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 谢妄垂眸,看着眨眼间恢复灿烂模样的少女,多少有些意外。 他扯着紧绷的唇,淡淡道:“魔族蠢蠢欲动,为震慑他们,大概会先把潜藏在神宫里的魔族奸细找出来,处以极刑。” “什么?处以极刑?那、那可怎么办?” “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自然不会被发现。” “哦,是吗?”她略感为难,“可我一个小小的女婢,成天待在云椒殿怕是不妥吧?毕竟你现在可是神宫圣使,冷酷无情不近女色,你这样金屋藏娇,是要被传出奇怪的闲话的……” 说到最后,还有些心虚地转着眼珠子,谢妄却毫不在意:“怕什么,不过是闲言碎语,谁敢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他的舌头。” 毛骨悚然的话,愣是被他说得一脸平静。 而早已暗地里坏他风评的虞绵绵:“……” 咳,没错,怕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4节 * 之后几日,神宫内外明显戒备起来,持剑的神宫弟子来来往往,见到可疑的人便通通抓进地牢,一顿拷打。 各个殿门上下都布下了诛魔阵,好几次,绵绵在后头走着,便听到“啊呀”一声惨叫。 同行的女使无意间触碰到隐形的结界,下一秒身上就冒起黑烟,年轻貌美的容颜顷刻扭曲,变成了完全陌生骇人的骷髅头。 最后在惨叫声中彻底融化成一滩血水。 如此恐怖的场景,吓得绵绵当场干呕,好几个晚上都噩梦连连。 之后第二天便老老实实待在云椒殿里,不敢随意出去了。 对此,谢妄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似乎很愉悦。 说起来,自那日两人和好之后,他便表现得十分温和。 不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也不动不动就说话找茬儿,瞧着她的眼神都不那么冷了。 还时不时拿些神宫里昂贵的吃食,或者是漂亮稀罕的东西来哄她,好似真把她当成逗弄的宠雀儿了。 虞绵绵对此却感到十分苦恼,要知道自己进入幻境可是要做任务的,结果不但什么进展没有,反而还被足足养胖了两斤。 脸上的肉都圆润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她自我反省的时候,沉重的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与往日的轻松愉悦不同,从外面回来的谢妄表情明显阴沉许多。 他抿着嘴唇,头顶青色的玉冠映着冰冷的面容,不笑的眼眸很有压迫感。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半晌,接着莫名其妙开口:“你知道今日谁来找过你吗?” 化身魔族少女的虞绵绵毫无形象地歪着榻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珠子一边疑惑:“找我?谁啊?” “是那位沈盟主。”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走近,先是解了外衫,然后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撩起一缕头发放在手心里把玩。 “今日在殿上议事,他一路跟着我到了门外,还提到了你,言语之中颇为关切,我倒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 不冷不淡的语气,明明平静得很,虞绵绵却敏锐地嗅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一扭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两丸幽深的黑瞳。 浓密的睫羽覆盖,不动声色地散发阴沉,攥着她发丝的手亦微微用力。 感受到头皮传递来的酥麻,绵绵立刻联想到羞耻的记忆。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薅出来,而后瞪着水光潋滟的眸子表示:“什么勾搭不勾搭,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那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 坦荡不屈的小模样,十分具有欺骗性。 谢妄眨眼,有些怀疑地打量她:“是吗?” “当然啦,要不然你以为呢?”某人的白眼要翻到天上,但耳朵尖却有些红。 谢妄定定看她,不再打趣:“知道了,我又没说什么,小姐这般激动做什么。” 哼,这人,明明自己吃味了还说她大惊小怪。 绵绵哼唧一声,滚烫的热意顺着脸颊爬上来,因为她突然感觉他们方才的对话,好像两个幼稚的小学鸡在打情骂俏。 而且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靠这么近跟她说话,还动手动脚,弄得她……心跳好乱的呀! 绵绵的少女心开始荡漾,埋在软蚕丝被下的双腿不受控制般晃来晃去。 但没过一会儿,她便强行按捺躁动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问起了正事:“我不是让你注意神女的动向吗?你同神女议事,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确实有。” “什么什么?哪里可疑?” 谢妄眯起眼眸,若有思索:“我不经意探查过她的脉门,发现她的灵力似乎隐隐不稳……” * 神女殿密不透风的结界里亮起灼灼亮光,女子萧条的身姿笔直端坐,她双眸紧闭,墨发张扬,额头和脸颊隐有薄汗。 没一会儿,背后火红的羽翼缓缓伸展开,根根流畅的羽毛带着丛丛流火,灵力外泄之时尤其夺目。 玄鸟一族,天赋神力,从出生在焰明谷的那一刻起,便拥有无可比及的力量。 尤其是天生赤羽,被当成是凤凰转世,虽不能浴火重生,但亦可镇压天下妖魔。 可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并不好控制。 原本炽热的灵流在某个瞬间陡然震颤了一下,而下一刻,盘腿而坐的人眉心骤然蹙紧。 与之前的气定神闲不同,此时的她额上青筋鼓起,汗珠大颗大颗掉落,落进潮湿的衣领,又被血液里滚烫的力量蒸发殆尽。 慢慢的,这股灼烧的力量慢慢变成疼痛,撕扯着她背后的翅羽,明明是轻微的疼痛,她却整个人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痛,好痛……” 咔嚓,结界的屏障陡然在波动中裂开一条缝隙,接着“哗啦”一声,顷刻间分崩离析。 没有了结界,失控的灵力四处乱撞,原本汹涌的灵力便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杀气,整个大殿都摇摇欲坠。 而就在她彻底失控的时候,一道匆匆的人影迅速赶了过来。 “阿音!”沈逐呼吸急促,一把抱住那团瑟瑟发抖的人影,一边平缓地注入灵力一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哈……”从来高高在上冰冷如雕塑般的人,如今却像是被雨淋湿的雏鸟,翅膀湿淋淋地耷拉着,双目紧闭瑟瑟颤抖。 仿佛是痛到了极致,轻微的触碰都能激起她的应激反应,不停地发出细微的抽泣。 “不怕,不怕了。”沈逐动作一再轻柔,语气满是爱怜。 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担忧,最后只剩下心疼。 可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何如此。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安抚,默默陪伴。 直到过了好长时间,怀里的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黏湿的睫毛颤抖掀起,语气虚弱喑哑:“你来了,外面……” “放心,没有人知道。”他抚摸她汗津津的脸,又极尽轻柔地将她的泪水擦干,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每一次,她都拿噩梦这个幌子来敷衍他。 洛音疲惫抬眼,那双赤色瞳孔中还残留着迷离的水色,可语气已然恢复淡漠:“没错,我梦到一只年幼的玄鸟为了报恩被骗到人界,她们把它绑在树上,笑着拔光了它的羽毛,然后用羽毛织成了一件绝无仅有的衣裳……” “就那么一根一根,血淋淋,它奄奄一息,快要死了,却还忘不了那个救过它的小公子……你说,它是不是蠢?” 也许是因为刚刚从灵力失控中走出来,她的语气并不那么云淡风轻,可看着男子听得愣神的样子,洛音还是笑了笑,仿若玩笑般抬眼。 “我胡乱说的,吓到你了?” 沈逐摇头:“没有,只是你说的像真的一样。” “这不是真的。”她眼里的水光倏然冷却,“天生神鸟,怎么可能会愚蠢到落入贪婪的人族手里。” 她说这话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冷漠,瞳孔也掀起旋涡。 仿佛脱去了神女的外壳,露出她压在内心深处阴暗的一角,给人不断下坠的感觉。 沈逐久久盯着她,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下一刻,恢复冷漠的洛音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撤出来,仿若无意般问:“对了,你那位消失的小师妹,还没找到吗?” 突然问到这话,沈逐顿时一僵,而后艰涩回道:“没有,师妹失踪整整七年,她怕是因为当年的事太过伤心,不会回来了。” “哦?那可不一定。”清冷的面容被散乱的发丝遮住,好似有些意味不明道,“她那么喜欢你,说不定就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你呢。” 从神女殿出来,沈逐便满腹心事,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说的那一幕幕总让他心头挤紧作痛,甚至产生不安的感觉。 好像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可这怎么可能? 还有师妹,她怎会突然提起师妹…… 想起七年前,道侣大典上捉着他的手哭诉的女子,他便心思混乱。 “师兄,你真的要与她在一起吗?明明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你要背弃我吗?” 当时的他有惊讶,也有愧疚:“师妹,我一直是把你当成至亲的妹妹,并无男女之意,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女子声嘶力竭。 “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师兄你一心追求剑道,从不曾考虑什么道侣,可凭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就能强迫你?就因为她能帮我们镇压魔物吗?哼,她以为她是谁,真当自己是拯救苍生受众人供奉膜拜的神女大人吗,她配吗!” “住嘴,师妹!”年轻的剑君公然呵止,咬牙一字一句,“你不要,再说了。” 师兄妹互相争执的第二天,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之后,有传闻说,剑宗最小的师妹南宫芷因受情伤,伤心欲绝,便离开剑宗,黯然云游去了。 之后七年,再无音信。 “师妹,你真的是被我气走的吗?” 凉薄暮色里,满目哀愁的沈盟主望着金光熠熠不容侵犯的森然神像,失笑摇头。 心想,他真的是越发多愁善感了。 反正,师妹也听不到。 只是在他走后,云层逐渐堆积,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身后岿然不动的神女像上。 雨水顺着眼角滑落,像是无声的眼泪,给人悲凉的错觉。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神女生辰宴在即, 身为圣使的谢妄也逐渐忙了起来,只是他不忘嘱咐:“后日就是生辰宴,魔族只怕会趁此作乱, 到时你好好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 “知道啦,你放心, 到时候我肯定乖乖待在这儿!” 少女表情甜甜地冲他笑, 乖巧听话得都不像她了。 只是没想到, 第二天晚上就发生了变故。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5节 暮色笼罩,银子般的月色透过薄薄的鲛纱洒落在地。 刚刚躺在榻上酣眠的少女却陡然一个激灵, 忽地惊醒。 先是蹙着眉头, 揉了揉压红的脸颊,接着又伸手去捂肚子。 痛……好痛……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她纠结着愁苦的小脸, 很是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披头散发地鞋子没穿好, 便迷迷糊糊地便往殿门外跑。 一边咬牙隐忍一边悲催念叨:“不是说神宫的吃食都是灵气滋养出来的吗, 怎么还闹肚子呢?” 少女满是嘀咕和不满。 谁料下一刻,乌漆嘛黑的走廊中就猛地飘出一道人影, 二话不说将她拉了过去。 只见来人黑衣黑裙,妆容妩媚且惨白, 乍一看像凭空蹦出来的女鬼。 虞绵绵一时腿软:“你、你是谁啊?” “哼,我是谁?你居然连我都忘了?” 那女鬼见她这副惊乍模样,也是生气, 立马将她一把推到了墙角, 毫不客气道:“离小幺,你翅膀硬了, 潜入神宫居然一次都没主动联系,你眼里还有没有魔宫, 有没有魔君大人!” 柔柔的声线透着尖锐和讥讽,眼神也犹如刀子刮在她脸上。 看着那张宛若脱去骨头的蛇妖脸和魅惑的妆容,虞绵绵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女鬼是谁。 没错,正是跟她一起被送过来挑拨离间的魔族妖女! 好家伙,差点都忘了还有这茬儿。 看她气得鼻子差点歪了的样子,八成是对自己的“脱离掌控”很是不满。 意识自己现在的处境,绵绵立马调整表情,露出适时的假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姐姐啊,方才妹妹眼花,这才将你认错,姐姐莫怪。” 掐紧的嗓音,格外矫揉造作。 可在魅女一族当中,却是最正常不过了。 那蛇尖脸的魔女当即扭了扭腰,眼尾钩子一样横过来:“哼,谅你也不敢违背魔君大人。” 说完,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拿在指尖:“没有解药,这情蛊灼心的滋味不好受吧?” 咯噔一声,绵绵猛地睁大了眼,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什么蛊? “这是你这五日的解药,魔君新下的命令,明日神女诞辰时叫我们伺机刺杀沈逐,而你,则要在刺杀的时候主动挡在他面前,获取信任,而后再慢慢将你体内的情蛊给他种下,让他为我们所控。” 她把解药递过来,而听完阴险计划的绵绵早已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她战战兢兢,努力控制不断发抖的声音:“那、那要是没种下呢?” “没种下,那你就只能等死了。记住,别耍别的心思,若是让我发现你找别人当了替死鬼,可就别怪魔君大人不给你机会了。” 冷冷威胁完,转眼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回去的路上,绵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低头耷脑,面如白纸,头顶更是笼罩一团挥之不去的乌云。 原以为是简简单单的肚子疼,没想到居然是身体被下了蛊,还是原著里最令人头疼的情蛊!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穿书少女虞绵绵再次被这个世界残忍的恶意深深伤害到了,想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立马怒而呼叫系统。 “系统!我要兑换情蛊的解药!” “滋……滋啦……” 冗长的杂音充斥耳膜,良久之后,沉寂多日的系统才缓缓上线。 “滴!宿主积分已兑换【天赋加持】功能,现有积分不足,无法进行操作!” “什么?那我怎么办?” “请宿主端正态度,按照进度积极推动剧情发展!” 说完,“哔——”的一声,自动下线。 宛如听了个寂寞的虞绵绵:“……” 麻卖批,毁灭吧,这个世界。 * 第二天一大早,神宫外的宾客络绎不绝。 有南海的缥缈阁,昆仑的剑宗,还有神秘的雾隐门……当然,其中排场最大的要数仙盟。 自打修真界崛起,便出现了不少的仙门宗派,只是原本众门派只不过是一盘散沙,各自忌惮和提防,甚至为争夺名望和地位互相攻讦。 可自从沈逐离开剑宗,创立仙盟之后,形势便不一样了。 天赋卓绝的少年人,心性坚定心怀苍生,仅凭一人一剑便征服了无数修士。 成为了众多人追随的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原本,他可以带领仙盟,带领整个修真界更上一层楼,只可惜那一年的神女祭上,他一曲剑舞惹得高高在上的神女动了凡心,欲与他结为道侣。 从此以后,意气风发的沈仙君便只能栖居在神宫,不问世事。 众人谈及此事时,也是难免唏嘘。 “要说这神宫,确实是好地方,只是可惜了沈盟主,明明年纪轻轻正是大施拳脚的时候,却被困在无形的笼子里,给神女舞剑,实在是可惜、可叹哪!”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几道冷锐的视线。 “宣宗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相威严的仙盟长老南宫问直直盯过来,身后的几个仙盟弟子亦面有不悦。 那位摇头叹气的缥缈宗宗主却装糊涂:“在下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想起当年沈盟主的风采,甚至怀念哪。” “哼,我看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哟,小兄弟怎么能这么说?如今沈盟主一人得道,你们不也跟着鸡犬升天了?怎么能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南宫问冷声:“宣宗主,勿要拿我们仙盟开玩笑。” 宣宗主:“开玩笑?哼,我都还没说那位失踪七年的南宫姑娘呢,你们居然就先急眼了!哎呀,这仙盟如今也真是不同往日了,连话都不让我们讲了,好,老夫不讲,老夫今日就当个哑巴好咯!” “你!师尊你看他!”身后仙盟弟子瞬间动气,可却被南宫问给拦下,他面色阴沉,“莫要在此生事端。” 一场不痛不痒的闹剧,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可一旁的看客们却不免议论了起来。 “哎,都说这沈盟主一剑破苍穹,没想到当年还一剑俘获了神女芳心哪!” “这我知道,七年前的神女祭上,我就在台下!当时沈盟主穿着白衣,手持本命剑,剑上挽红绸,以舞悦神,艳惊四座,那叫一个漂亮!” “呵,有这么夸张,要换了我,说不定我也能让神女多看我一眼呢?” “你?”周围传来嗤笑,“凭你这德行,怕是还没上去,就被人给踹下来了,还敢肖想神女?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哎,你这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两人争论着,却不想有人忽然传来一声感叹:“说起来,神女高高在上,不可亵渎,最多只能远远地看,还不如那位仙盟第一美人南宫姑娘,可惜,她已消失七年不见踪影了。” 说起那位亲切温柔的仙盟小师妹,一众修士再次唏嘘。 “没错,当年若不是神女横刀……动了凡心,说不定,南宫姑娘就不会因为太过伤心而离宗出走了。” “唉……” 几人摇头叹气,没再继续聊下去。 而藏在送礼队伍后面偷听了大半截的少女则慢慢露出了半个脑袋。 正是一脸萎靡心情郁闷的虞绵绵。 因着情蛊的事,她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本想自暴自弃躲在云椒殿里不出去,但又被该死的系统给强行撵了出来。 这才听到了这么一番不为人知的秘闻。 南宫姑娘……沈逐的师妹,该不会两人心生嫌隙日渐疏远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吧? 正歪着脑袋疑惑之际,忽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绵绵。” 温润的声音,让人心头陡然一个激灵。 仰头,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翩翩的白衣,身姿挺拔英逸,长相气质脱俗。 微微低垂的眼眸还带着些许的惊讶和担忧,正是多日不见的沈盟主,也是方才传言里的主人公。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低头询问,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暴露在人群中的绵绵却感觉到不自在,赶紧将脸上的白纱使劲裹了裹,略有慌乱道:“沈仙君?我……我就是想来看看,我来神宫这么些天,还从来没瞧过热闹呢。” 少女磕磕巴巴地说着,语气和表情分明透着几分不自然。 仿佛是怕被人发现。 想到先前她哭诉的那番话和言语刻薄满是敌意的男子,一向温柔悲悯的沈仙君不由沉了脸。 “是他不准你出来吗?我之前去云椒殿找过你,可没看到你的人影,他把你关起来了是吗?” 什么?关起来? 听到这匪夷所思的话,绵绵肉眼可见的震惊加心慌。 终于想起几日之前自己一怒之下败坏某人风评的事了。 本以为当时他应承自己的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沈盟主居然真的来找自己了,还一直放在心上! 呜呜,不愧是天仙男主呐,就算对着自己这个废物草包的小魔物也同样心怀悲悯,温柔以待,简直让人感动得想哭。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6节 只是面对这尴尬的误会,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于是她委婉地仰头,娇憨说道:“并非如此,沈仙君,其实洛风大人对我……也没有那么糟糕的。” “没有那么糟糕?”面容温润的男子拧眉,以为她有口难言,继而语气更加温和,“你虽是外族,但心性不坏,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惹来麻烦,如果你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 “沈仙君,不是这样的,我……” 面对如此温柔良善的男主,绵绵一边感动一边试图挽回之前种下的误会。 可她越是着急解释,沈逐便误会得越深。 仿佛觉得她已然被磨去了爪牙,从活泼灵动的少女变成任由旁人乖乖摆弄的玩宠,被吓得不知所措。 他只得叹气:“我知道了,你不想戳穿我也不会逼你,宴会快开始了,你且随我一道进去吧。” 半句解释都没说出口的虞绵绵:“……” 好吧,随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正好,她可以待在他身边,以防接下来真有什么不测。 想到昨夜那魔族妖女所说的刺杀之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心想,若那些魔物真敢整什么幺蛾子,她一定使出大招,凝神发力,通通电死他们! 摸了摸自己包裹严实的小犄角,绵绵重新恢复斗志走了进去。 只是刚走到宴席上,一道宛若实质的目光便陡然落在了她身上。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圣使大人, 您还在听吗?要不,小的敬您一杯?” 神宫森严的殿宇内,琳琅满目的流水席分列两侧。 平整的案几透着水晶的质地, 座椅鎏金,璀璨夺目,其上雕镂的玄鸟振翅欲飞, 火红的琉璃珠嵌于双目, 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只是上位悬空, 唯有靠近首座的地方,支着一道冷峻的侧影。 雍容华贵的墨绿衣袍, 黑金底色的菡萏花冠, 额前一点朱砂,透着清冷与漠然, 仿佛天生七情六欲已剥去, 只剩下摄人的冷。 表情惶恐的中年修士躬身蹲伏在他面前, 大气不敢出。 神宫的圣使大人,传闻神秘冷酷, 残忍无情,当年的诛魔之战, 他便以一人之力镇压了七万魔兵,乃是玄鸟一族最为嗜血的存在。 而且与心怀苍生维护人界的神女不同,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杀戮与征伐。 所有的人族包括修士在他眼里, 不过是卑微的蝼蚁, 就连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仙门之主,都根本不放在眼里。 往年神宫设宴, 他甚至连面都不会露,可今日……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使大人不仅开了尊口, 甚至还有意与他们攀谈。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些。 “圣使大人?”攀谈到一半,本来神情慵懒的男子突然目光定住,面色阴沉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紧接着锋利的眼尾中横出无尽的寒气与杀气。 这让本就忐忑的修士愈发战战兢兢,不由苦涩抬头,发现那个方向除了一众走动的女使,便只有那位沈盟主。 沈盟主?难不成,这二人素日不睦? 正忐忑想着,面前的圣使大人忽的将酒盏搁下,寒声道:“接着说,那位沈盟主的青梅竹马。” “是是。”中年修者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接着又颤颤地开口了。 “话说那位仙盟的小师妹,也同沈仙君一样,曾在昆仑剑宗拜师学艺,后来,陪着少年意气的沈仙君一同创立仙盟,两人出生入死,互相扶持,可谓感情颇厚,乃是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 “哦,人人称羡?”男子突然沉声打断,幽幽的瞳孔压下,闪烁着几分隐忍和恶意,“可我怎么觉得好生碍眼呢?” 什么,什么碍眼? 中年修士摸不着头脑,更觉得古怪,有些忐忑地滚咽了下喉结。 却见这位圣使大人在说完的下一刻,便漫不经心地用力,将手里的酒盏彻底捏了个粉碎。 另一边的虞绵绵则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她刻意不去理会那道灼人的视线,天知道画皮妖看见她不好好待在云椒殿非要跑出来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是臭着脸,用刀人的眼神盯着她。 可她能怎么办?她也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啊。 系统不放过她,魔族那些妖人又跳出来搞事情,她一个卑微的小喽啰只能随波逐流啦。 于是,她故意装没看见,默默地跟在沈逐后面当鹌鹑。 心想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至于跑过来找自己算账吧? 而事实是,她确实低估了某人的厚脸皮。 因为才坐下没多久,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便陡然射了过来。 眼前的酒盏先是“咕噜咕噜”冒起气泡,接着水珠迸溅,被无形的力量凝成了两个透明的水字:过来。 言简意赅,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把戏。 果然,一抬头就看见了某人冷到掉渣的眼神。 狭长的眼眸半眯,下颌紧绷盯着她,好似要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 先是盯了她一眼,接着无声张唇:你给我过来。 绵绵激灵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呼,这里可不是三百年后,可不能为所欲为惹人怀疑哪! 绵绵闷闷地垂着脑袋,一旁的沈逐察觉不对,立刻俯身过来:“怎么了?” 他一袭白衣,格外醒目,稍有动作便引起众人的注意。 绵绵赶紧抬起袖子把桌上的水渍擦了,化身小白花扭捏笑道:“没什么的沈仙君,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而已。” 乖巧灵动的少女,声音也是娇滴滴,莫名给人熟悉的亲切感。 沈逐笑着安慰她:“不用觉得不自在,有我在,不会有人怀疑你。” 说着,轻轻抬手,在她周身附着了一层灵光。 淡淡光晕,给人柔和的感觉,瞬间抚平了心头的焦灼与不安。 少女由衷笑地勾起嘴角:“沈仙君,多谢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听到这朴素的夸赞,男子柔柔一笑:“不必谢。” 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模样。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谢妄眼里,却是刺眼极了。 他漆黑的瞳孔缩成极细的点,眼里光亮暗沉得惊人,隐隐又掀起一丝猩红。 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吗…… 哼,他便是横刀夺爱又如何。 猛然挥袖的下一刻,立马响起“砰”的一声。 不远处的几樽酒盏在巨响中炸裂,清亮的酒水猝不及防地打翻,流淌在少女素净轻盈的裙摆,立马洇出了一团湿影。 她惊呼一声跳起来,小脸肉眼可见地变了色。 啊呀,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新裙子! 绵绵简直气炸,这疯子,不过是一时半会儿没理他,他居然就暗戳戳地给她找不痛快!要不要这么幼稚! 饱含怒火和怨念的眼眸瞪向那罪魁祸首,可对方不但不愧疚,反而还冷冷地站了起来。 冷薄的嘴唇无声张了张,显然是在威胁她。 再不听话马上就要过来拎她了! 虞绵绵气得胸口起伏,恨不能过去咬他一口,可却又不得不妥协。 生怕他众目睽睽之下再发疯。 “对不起啊沈仙君,我、我还是不坐在这里了……”受到惊吓的少女扭头赔笑。 “为什么?你怕他?” 被同样溅湿衣裳的沈逐难得阴沉了面色,对上不远处男子冰冷的视线,更是多了几分沉怒。 “他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吗?你别怕,就算他是圣使也没关系,有我在这儿,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温柔正派的沈仙君信誓旦旦地许诺,神情坦荡地挡在她面前。 灼灼背影,凛然不可犯,光是看一眼都能把人苏化了呀! 绵绵感动,感动的同时又有些许的心虚。 谁让她一时脑热胡诌了这么个借口,现在演变成如此尴尬的误会,想解释都难啦! 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她仰脸,眨着绒绒的睫毛认真说道:“沈仙君,我真的没事,今日是神女的生辰宴,可不能因为我闹起来,而且你放心,洛风大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 “哎呀仙君,你的衣服都弄脏了,快去换下来吧,不然待会儿叫人看见,可是要闹笑话的,我是云椒殿的女使,自然没人注意,可你就不一样啦。” 少女眸光乖软,真心地为他着想,似乎并不想将场面闹得难看。 沈逐眉心纠结,却也只好叹气:“好,我换完衣裳再过来,你放心,等生辰宴之后,我定为你讨个公道。” 绵绵绒绒一笑:“那便多谢沈仙君!” 转身,顶着某人冰冷的视线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谁知刚一靠近,就被不由分说的力道揽进了透着冰冷气息的怀抱里。 “啊呀!你做什么?”绵绵吓了一跳。 “别乱动。” 某人沉声滚动喉结,大手牢牢按住她的腰,不准她逃。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7节 动弹不得的少女整个身子都歪在他腿上,衣衫凌乱不说,脸还涨红,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好丢脸的呀! 心有不甘的绵绵想要挣扎,却身子一拱,猝不及防地撞在某人下巴上,将脑门都给磕红了。 本来就委屈的她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呜……你放开!” 低低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 而谢妄则直接在她大腿上拍了一把:“让你别乱动,你偏偏不听话是不是?” 他声音低沉,意外强势,像是残虐的暴君对待不听话的宠妃,毫不留情地让她吃痛。 冰冷的眼尾更是毫无避讳地对上了走在殿上的男子,挑起唇角,无声挑衅:她是我的。 沈逐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直接深深地蹙紧眉心:“你……” 他俨然是被这放肆且霸道的做派给惊到了,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人给叫住。 不远处的谢妄一声轻笑:“哼,你的沈仙君没法过来救你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透着恶劣的得逞和愉悦。 被当成挂件坐在他身上的虞绵绵喘息磨牙:“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哦,不是小姐先骗我的吗?先前同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眼就跟着沈逐跑到这大殿上招摇,当我是死的吗?” 短短两句话,说得别提有多咬牙切齿。 就好像……好像他们原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样…… 绵绵小脸一红,哼唧一声:“那你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抱着我,冷酷无情的圣使大人,可不是你这样儿的!” 她坏心眼地戳他胸口,又报复性地拧了把他腰间薄薄的肌肉。 谢妄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作妖的手,恶狠狠地:“不许你乱动。” 绵绵心想,我才不怕你。 她仰着小脸,本想毫不客气地翻白眼,可触到那双阴沉沉的眸子时却又怂了。 “我知道了,我可不像你,在哪都能发疯。好啦,我不过是碰巧遇见沈逐,才跟他一起进来的,这你都要误会吗?” 她努力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地给他顺毛,不料某人却并不好骗。 “误会?”谢妄撩起她的发丝,又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包裹严实的小犄角,“小姐这般掩人耳目,不是为了躲我吗?” “我才不是为了躲你,我是……逼不得已才这样的。” 说到这儿,绵绵便满脸颓色,闷声闷气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谢妄虽面色不霁,但却一字一句把她的话认真听进了耳朵里。 而后眯着眼睛嗓音低沉道:“也就是说,神宫之内还有潜藏的魔族细作?” “没错,她要我在刺杀的沈逐的时候替他挡刀,以此获取沈逐的信任,然后再进一步操控他,以此来离间神宫和仙盟。” 绵绵有意隐瞒了情蛊的事,只把最关键的部分讲了。 谢妄闻言,语气很是嗤之以鼻:“魔族也只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烂伎俩,哼,他们若真敢来,我便一网打尽,让他们有来无回。” 冷冷的腔调,颇有几分生杀予夺霸气侧漏的威严感。 绵绵近墨者黑,竟也学会了狐假虎威:“没错,到时候,定然要他们好看!”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两人同仇敌忾, 静静扫视着整个大殿,密切注视着每一个可疑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那刺客过于谨慎还是怎么,竟然没有露出马脚。 绵绵看了半天, 不禁揉了揉酸涩的眼珠子,坐得笔直的身板也逐渐歪了下来。 她百无聊赖趴在那儿,蔫哒哒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都没个动静, 该不会是那刺客打退堂鼓了吧?” 与她的时刻紧张不同, 谢妄始终四平八稳坐在那儿, 他漆黑的瞳孔眯着,声音凉凉道:“急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一边说, 一边悠悠剥去葡萄的紫衣,很是自然地喂到她嘴里。 而绵绵好似被投喂惯了的小动物, 艳艳的檀口一张, 将盈盈的果肉吃进嘴里, 饱满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炸开,别提有多滋润。 她眉眼弯弯道:“好甜, 你不吃吗?” “你吃。” 某人言简意赅,静静垂拢睫毛的样子, 倒是跟以往假装温顺的少年模样差不多。 只不过轮廓长开了些,眼窝更加深邃迷人,眼尾流露冷色, 不说话的嘴唇微微抿着, 给人不好说话的错觉。 可事实上,他却只是在给自己认认真真地剥葡萄。 那玄鸟族的爪子, 骨感修长,冷白到几乎透明, 长长的指甲除了增加威慑感和挠人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优势。 剥个果皮儿都费劲,还不如自己的小犄角呢。 只是,他居然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剥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的怨言。 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冲自己冷嘲热讽的画皮妖吗? 虞绵绵呆呆看着他,忽的就想起了梦里的种种……梦里的她无拘无束,便是随着本心一个劲儿地痴缠他。 而这人虽然一开始绷着张冷脸,但最后还是对她予取予求,由着她放肆和玩闹。 大概这样亲昵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养成的吧。 想到那荒诞不羁的美梦,绵绵一时有些恍惚和惆怅。 心想,这要是现实生活那就好了,她一定会好好追他的。 从毕业开始,不,从她的学生时代开始,她就要牢牢地占据在他的视线里,就算他冷脸厌烦,表情不耐,也要满脸灿烂地追着他跑。 到时候,他怕是要被自己烦死了吧? 想着这些无厘头的事情,绵绵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谢妄却不明所以,他冷幽的眼帘垂下,便看见她吃到嘴边的汁水,忍不住低声:“你怎么回事?吃成这样?” 说完,便想伸手给她擦掉,可下一刻却猛地顿住。 原来少女不知道在想什么,误以为他又来投喂,便张嘴咬上了他的指腹,触到残留的汁液,还下意识地舔了舔。 直把那没有温度的指尖舔得微微一僵。 如此暧昧的举动,她自己都愣了,反应过来立马红着脸撤开,很是无辜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的脸颊爆红,眼神有无措也有慌张,呼吸都乱了。 谢妄盯着她,幽深的眼眸莫名暗沉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蜷起了手指,薄唇微抿道:“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说完,又拿起了别的,问她:“还吃吗?” 轻柔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拘谨和试探,只在合适的范围内圈养自己的猎物。 果然,少女放松了警惕,轻“唔”了一声:“还是不吃了,再吃下去,我就该长胖啦。” 说完,立马僵硬地将头扭了过去,捂着自己的脸紧紧咬唇。 天知道,她方才差点心脏停跳,好险好险,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想入非非呀! 两人的亲密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不少人眼里,引来许多窥视的目光。 “不是说神宫的圣使大人从来不近女色的吗?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的不避讳?真是有辱斯文。” “斯文?你小心别被那位给听到,否则,他可不跟你讲斯文。” 堂堂神宫的一尊杀神,玄鸟一族位高权重的青羽使,可是从不把他们这些修士放在眼里的,更不会容忍他们的冒犯。 因此众人虽然有好奇和鄙夷,但却没有一个敢近前窥探的,只能坐在偏僻的角落里,默默等待神女的到来。 没错,可不能耽误了接下来的大事。 * 另一边,烟雾笼罩的寝殿内,硕大的水池蒸腾起雾气。 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映出一张明艳逼人不可亵渎的脸。 没一会儿,那纤瘦的人影缓缓从水波中拔出身形,紧致的肌肤滑腻如玉,白得几乎透明。 乌黑湿发遮蔽大片后背,挡住了陈年疤痕,露出的肩骨更是透着不同于人族少女的力量感。 尖细修长的手指懒懒一抬,立马有女使无声为她拢紧衣衫。 发丝的水珠轻颤,沿着白皙的下巴滑落,那双宛若流火般的双眸才缓缓掀起。 “各个仙门可都已经到齐了?” “回神女,仙门大派已尽数到场,只等您亲临。” “是吗?那可真是让他们久等了。” 她清冷的瞳孔残留淡淡水痕,嘴角的讥诮似有若无。 只随手捏诀,火热的灵流便瞬间将水汽蒸发,素手轻招,撑在凤头横梁上的华美仙衣便严丝合缝地贴合在她身上。 行走之间,飒飒飘扬,满室生辉。 最后,女使将神冠小心翼翼地束于发顶,那象征着神力与威严的神冠,从来都是摄人而夺目的。 洛音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平静启唇:“走吧,往前开路。” 神女殿内,一众宾客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相谈甚欢,好似其乐融融,可不知为什么,绵绵却总觉得这气氛中透着些许的古怪。 仿佛平静水面下潜藏着暗流,在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她不由低声凑近了旁边的人:“喂,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两人挨坐在一起,稍稍偏头呼吸都要碰到一起去了,给人异常亲密的错觉。 虞绵绵微微脸热,不去看他的眼神,而是端正小脸道:“我是说这些仙门的人,好像来了不少,连请柬上没有的门派都跟来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8节 “哦,你也看出来了?”谢妄眼眸滑过一抹冷色,“看来,不只有魔族想趁此机会作乱,连仙门的人也想要浑水摸鱼。” 他压低了声音,三言两语就挑起了绵绵本就紧张的心绪。 她眼巴巴地凑过去,像置身风云诡谲氛围中的小人物,一门心思地想要抽丝剥茧:“喂,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没有。”某人回答得理直气壮,下颌一收,轻笑着回道,“我只是猜测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担心再多也没用。” 绵绵立马哼唧一声:“哼,我就不该问你。” 悄悄话刚说完,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清亮鸟鸣,紧接着沉重的殿门缓缓大开。 只见漫天花雨中,十二位女使分列两侧徐徐前行,她们身形飘然,手持仙器,口中吟唱缭绕的仙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吟。 而众人等待已久的神女洛音则着一袭仙衣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登场。 那绚烂华美的衣稠,璀璨夺目的神冠,还有面对一众修士微微含笑碾压式的气场,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没见过世面的虞绵绵尤其感叹:“不愧是神女哪,好神气的呀。” 说完,某人轻哼:“这有什么,我也可以。” 绵绵忍不住觑他,压低声音嘟囔道:“你还是收敛一点吧,可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说完,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充当他的贴身女使。 “恭迎神女大人!今日神女岁辰,我们不请自来,神女不会怪罪吧?” 大殿之上,洛音方才落座,便有一笑容满面胡须半白的修士站了出来。 正是缥缈宗宗主宣鹤升。 先前他就在神宫外与仙盟之人争执了几句,如今又开始在殿前卖弄口舌。 瞧着不像是来贺生辰的,倒像是来打秋风的。 虞绵绵偷偷觑这老头一眼,又无声垂下。 不过洛音显然并未在意,她坐于上首,神情松弛微微含笑:“你等如此有心,我自然不会怪罪,宣宗主快快落座吧。” “多谢神女,只是在下的贺礼还未奉上。” 说罢,手掌一击,当即有弟子抬上一木匣,木匣打开,便见一通体纯白锋利厚重的绝世灵剑。 剑虽未开刃,却已有了肃杀之气。 “宣宗主,这是何剑?”人群中,有人问道。 宣鹤升微笑捋须:“此剑乃是枯荣山寒冰池中遗落的龙骨所造,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烈火焚烧,寒冰淬炼,才有了这绝世神兵!此剑击之有龙吟之声,且气势逼人,战无不胜,来日若持此剑,定能震慑魔族那群宵小!” 一番慷慨激昂,说得绵绵都愣住了。 心道,真有他说得这么神吗?若真是这样,那之后的三百多年间,魔族怕不是早就已经被灭了,哪还能随便乱蹦跶。 可神女到底是神女,虽然看穿,但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果然是好剑,可曾命名?” “尚未,既是献于神女,自当神女亲自赐名。” 洛音敲打手指,不过须臾便轻巧决定:“气势逼人,战无不胜……那便叫它‘纵横’吧。” 说罢,并指弹出一道灵流篆刻于剑柄之上。 霎时,那沉寂的灵剑仿佛重新长出了血脉,发出震颤的龙吟。 “恭喜神女!灵剑认主!” 洛音淡淡一笑,挥手,便叫人将剑收了回去。 下一刻,大殿之上响起了隐隐轻蔑的声音。 “不过是把破剑罢了,也值得宣宗主这般自夸?” 说话之人正是仙盟长老南宫问。 “哦,南宫长老如此不齿,难道有更好的东西奉上?不如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洛音坐在首座,单手支着冷艳的面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仿佛是坐于看台,看一群猴子耍戏。 而南宫问自然也不扭捏,当即命人抬出了一截散发淡淡金芒的神木。 有眼尖的人立马叫道:“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扶桑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南宫长老气定神闲道:“没错,所谓‘凤凰栖梧桐,金乌卧扶桑’,传说中的扶桑木,乃是世间至阳的太阳神木,神女大人身赋火性,以此物来修炼最合适不过了。” “扶桑木?真的假的?” 没见过世面的虞绵绵偷偷在人耳边嘀咕。 谢妄凝神看过去,面色无甚波动:“扶桑木大约是真的,不过至于是不是神木,那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不动声色的耳语,并没有引起注意。 而这时换了一身衣裳的沈逐也无声无息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又端正面色看向那抹疏影。 高高在上的神女大人此时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而是淡淡俯首:“哦,是么。” 她缓缓起身,踱步而来,璀璨的仙衣曳在身后,每一道细小的褶皱处都绣满了金线串成的珠片。 随着走动团团铺开,便犹如凤凰展翅时流动的神光。 美极,耀极。 她在阶前驻足,那双赤色的眼眸随意打量那么一眼,而后勾起唇角:“果真是扶桑木,南宫长老有心了。” 清凌凌的语调,眼里的笑意也一闪而过。 只是随后,她却收回了手,继而仰头看向殿门外高高耸立的神女像,似是调侃:“不过,我还是喜欢七年前贵派送来的神像,听说此神像是由五百个最虔诚的工匠雕刻而成,而那第一笔还是南宫长老您亲自刻下去的。” 幽幽的语调,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那神像了?一尊石像还能有神木贵重?” “哼,这你就不懂了,当年的南宫问还不是仙盟长老,为了谄媚这才曲意逢迎献上了这么一尊神像,呵,神女刻意这时提及此事,怕是在打仙盟的脸呐!” 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南宫问的脸色却不怎么好了,只勉强笑笑:“神女喜欢便好。” 洛音神色不明:“我自然喜欢,而且,是喜欢得紧。” 说完,却不再看一眼。 而后其他的门派也纷纷献礼,只是洛音不再有什么兴致,坐在那里更像是敷衍。 直到最后沈逐站出来:“还有一份贺礼,是凡界的信徒所献。” 神女生辰,神宫设宴,普通的凡人无法登临拜贺,只能献上贺礼以表虔诚供奉之心。 只是那些普通的东西仙门各派瞧都不瞧一眼,更别说是送上神宫了。 也只有眼前这位生性悲悯的沈盟主才会包揽这种小事。 人群之中有人立马兴致缺缺,目光流露鄙夷。 但受众生香火的神女大人又怎会开口拒绝呢? “哦,凡界信徒?所献何物?” “只是一件普通的仙衣。”说着便将仙衣恭恭敬敬地呈上。 “此仙衣乃是由凡间一百个年轻的绣娘织成的,绣以百鸟朝凤,牡丹风流,不知神女可喜欢?” 目光温柔的男子静静凝视她,虽表情克制,但却依然透着不同于旁人的亲昵。 仿佛那句“神女”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暧昧的情话。 这让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的神女大人微微失了神,从来寡淡的声腔也不禁放软了。 她伸手摸上去:“针脚繁密,触之柔软,虽俗气了些,但胜在应景,吾甚欢喜。” 说完,亦是柔情蜜意道:“那就劳烦你,亲自把它送回我的寝宫。” 动听的耳语,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盟主瞬间红了耳廓,他还要说什么,眼前人便又催促他:“快去吧,顺便将我藏在床底下的如意芳菲酿取来,今日,我与你同饮。” 从未有过的温柔眉眼,霎时令沈盟主眸中欢喜:“阿音……你等我。” 他转身便入了内门,却不知在身影消失的下一刻,女子眼中的温柔便荡然无存。 “既然贺礼已献完,诸位就静坐开席,赏悦歌舞——远道而来,总要让你们不虚此行。” 不达眼底的笑意,莫名的,让人心中升起颤栗。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流光璀璨的大殿内响起悦耳的丝竹之音, 仙音缭绕,甚是空灵,仿若一双无形的手涤荡着众人的识海。 但显然, 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却是没有心思听进去了。 “南宫长老,你的人怎么还没消息?我们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你在这里演戏的,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捞着!” 南宫问沉下声音:“放心, 今日神女生辰, 焰明谷定然没多少看守, 待寻到谷底的始祖鸟,便能掌握不死的秘密, 到时, 还用看神宫的脸色?” 一番话说完,身后几人立马露出贪婪的表情。 是啊, 修仙之人, 追求的不就是与天地同寿吗? 此等良机, 又岂能错过? 几人对视一眼,分明已经难以掩饰内心的欲望。 而坐于上首的洛音则不动声色将他们的神情收于眼底, 她轻轻抿唇,将喉中的甘烈尽数咽下。 这边, 乖乖缩在那里当鹌鹑的虞绵绵敏锐察觉气氛不对,总觉得待会儿可能要发生什么,难得有些紧张, 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刻, 背对她的人影不着痕迹地扭头,宽大袖袍下的手掌伸过来, 捏了捏她圆润紧绷的指尖。 “若是累了,你可以先回云椒殿。” 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 莫名挠得人心里痒痒,升起的那丝紧张荡然无存。 少女立马坚定摇头,眨着灵动的水杏眼信誓旦旦道:“不,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万一待会儿你有危险我还能救你哪!” 忽闪的眸子,好像盛了满天的星子,微微荡漾。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69节 听得冷酷无情的魔物一时怔愣,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少女最大的本事就是爱逞强且忽悠人呢? 他觉得好笑,只是好笑的同时,又生出丝丝的柔软。 便噙着微微含笑的眉眼,举着茶盏重新将她揽到怀里:“过来,陪我喝茶,看戏。”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寝殿内空荡一片。 烟雾散尽,池子里的水也已冷却,只留几片洇湿的花瓣孤零零飘在上头,静静地打着旋儿。 没过多久,紧闭的殿门被人陡然推开,一袭白衣脚步匆匆的沈仙君带进一股凉风兀自闯入。 周围的帘幔被吹得摇曳翻滚,其上悬挂的青铜铃铛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隐秘处,更掀起一股幽微的香气。 他两三步踏过了寝殿的外间,熟门熟路地摸进了靠近床榻的地方,而后很是小心地将那件仙衣挂在了横梁上,并无比温柔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像是在抚摸心爱之人的鬓角。 想着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人只对他假以辞色,流露爱意,年轻的仙君便止不住心脏滚烫,眼角染笑。 他的爱妻,他的道侣,也是天底下最受尊崇的神女。 那么多的信徒中,他算是最特别的一个吗? 昔日年少,神女祭中一曲剑舞惊了天人,从此便结下了这份无法拒绝的姻缘。 世人皆以为他是无奈顺从,却不知那初见时的一眼,让他至今都未能忘怀。 仙衣坦荡,飒飒飘扬,火红的朱砂映在眉间,连声音都是缥缈如梦的。 “仙盟沈逐,我对你的剑舞很满意,对你亦是。” “不知你可愿从此踏入神宫,长伴我左右?” 那时的他听完是什么反应呢?是呆愣,是憋红,是浑然不知所措。 年少成名的沈仙君,只心怀苍生,一心向道,从不过问男女之事。 因此,初时的心动,大概要用数年的时间来回味,来确认。 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仰慕,而是想与她相濡以沫朝夕相守,共赏这人间的风花雪月。 因而顿悟之后,便想讨她的欢心,想弥补之前年少无知的遗憾。 也想和她一起守护这天下苍生。 虽然他们曾因意见不合而吵架,但在他心里,苍生的分量和她的分量是一样的,又何必计较之前的种种呢? 想到这里,心胸开阔的沈仙君面上越发柔情,便按照先前的嘱咐,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床榻,正欲去摸底下的如意芳菲酿时,却忽然顿住。 刚才短促的一瞬间,仿佛穿过一股无形的力量。 细微到,连他都差点没发现。 只是天赋卓绝沈仙君到底还是察觉到了,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当掌心触碰到那牢不可破的结界时,表情登时变了。 * 此时的殿门外,几个蒙着面纱身着霓裳的娇艳女使早已等候多时,她们身姿窈窕,气质脱俗,一张张琵琶抱在手里,摆出听命的姿势。 而其中,正有藏着来此行刺的魔族刺客。 她妩媚的眼睛流露出阴狠,心头更是掀起无尽的怒火。 该死的神宫,该死的仙盟,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将他们魔族赶尽杀绝! 哼,老天若不容他们魔族,又怎会让他们繁衍至今? 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一群伪君子,就该通通被他们魔族踩在脚底下! 她屏住气息,抱住自己手里的“杀器”,只待时机一到,便开始实施魔君大人的妙计。 只可惜,还没等有机会踏进殿门,身后便有一身着仙盟弟子服满身狼狈的修士匆匆赶来,急急在南宫问身边耳语了几句。 短短几句话,他先是脸色一白,接着紧张盗汗,而后在某一刻忽的缩紧瞳孔惊颤:“你说什么?你莫不是开老夫的玩笑?”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方才所说也是弟子亲眼所见!” 话音落,南宫长老脸上的血色已然褪了大半,惊怒痛心之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身体也近乎摇摇欲坠。 他先是重重喘息压下心头那口郁气,而后睁开紧闭的豹子眼,怒而站出来,上前一步道:“神女大人,我看赏悦歌舞就不必了,老夫这里且有一事要问!” 他一改先前的和颜恭敬,满是褶皱的眼角尽是凛冽之气。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乐舞之音戛然而止。 正赏舞赏得高兴的缥缈宗宗主当即跳出来侃道:“我说南宫问,怎的就属你事儿多?今日可是神女生辰,你再有事也得等之后再说!如此这般,可是对神女的大不敬!” 阴阳怪气,南宫问却也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再次铿锵道:“在下心切,着实不能再多等一刻!” 话音掷地,身后的仙盟子弟纷纷执剑起身,还有好几个门派也都放下了手里的酒盏,不动声色看向大殿中央。 先前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反而透着丝丝的紧张。 像是紧绷的弓弦拉到极致,隐隐有要断裂的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绵绵赶紧缩起肩膀,呼吸都得憋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将目光引到她身上。 而坐在那里喝茶的谢妄则悠然掀起唇角:“瞧,好戏这不是来了么。” 绵绵想笑却笑不出来,心想,她可不是来看戏的呀。 连躲在殿门外伺机刺杀的魔族妖女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这老匹夫,到底要说什么? 其他坐在角落的小门派更是露出疑惑之色,窃窃私语道:“仙盟的人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疯了吧?” 唯有一人面不改色,她负手而立,姿态风流,万般嫣然地起身一笑:“哦,南宫长老有何话要问?” 泠泠腔调,如激水湍石,如玉珠坠盘,无声之中笼罩了一层威压。 南宫问的眼底却是烧起了丛丛的火。 若是以往,他定然按兵不动虚与委蛇,可如今陡然听到那般消息却是再也无法压抑,一字一句道:“老夫要问的正是小女南宫芷,她的尸身为什么会出现在焰明谷!” 一句话,如同惊雷坠地,立刻引得众人沸腾。 “什么?你说谁的尸身?” “南宫芷?南宫姑娘死了?” “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当年南宫姑娘是离宗出走的,怎会死在焰明谷?”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众人一时哗然,完完全全被这个惊骇的消息震惊到了,不少青年才俊都逼红了眼睛。 而位于上首的洛音却丝毫没有震惊的表情,反而眸中隐隐含笑:“南宫长老莫不是喝醉了,怎的开出这样的玩笑?” 方才气势被压下去的宣宗主也立马附和:“就是!南宫问,你怎能胡乱往神宫头上扣屎盆子?你闺女都离宗七年了,就算是有什么不测也不可能出现在焰明谷啊?你以为,那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地方?” “哼,老夫弟子亲眼所见,爱女尸身就在这殿门外!” 悲痛欲绝的声音掷地,立马无人再发声。 只是疑惑,震惊的情绪依旧充斥整个大殿。 身为局外人绵绵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南宫芷? 今日,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沈逐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被横刀夺爱后黯然离开宗门,消失七年不见踪影,如今再次出现,居然变成为了一具尸体!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男女主经历的情劫跟这个死去的女人脱不开关系。 那可是陪伴了沈逐十几年的小师妹,堪比白月光般的存在,现在还变成了死去的白月光。 各种buff叠满,简直无敌了呀! 若是她的死真跟神宫有关,夹在中间的沈逐只怕难以抉择,他们的感情也会随即分崩离析。 到时情劫一起,神女生出心魔,离修真界祸乱的日子可就不远啦。 绵绵忍不住紧绷,只希望他们两个可千万别出问题! 好在,此时的沈逐并不在殿上,而神女洛音从始至终都面无波澜。 长久的寂静之后,她缓缓走下玉阶:“竟真有此事?” 南宫问咬牙:“神女不信,尽可招人一问!” “南宫长老说的,我自然相信,只是……焰明谷乃我族重地,你们又是如何进去的呢?”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问,却让南宫问片刻僵了脸,身后其他门派的人也眼神躲闪,不置一词。 须臾,洛音轻笑:“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轻重缓急我还是晓得的。” 说完,霸气挥手:“来人,开殿门,将南宫姑娘抬进来,我等便在此一同验明正身吧。” 没多久,大殿之上歌舞尽散,来往奉茶的女使也都一一退避。 一具身穿洁白仙裙四肢僵硬的女身被仙盟弟子小心翼翼地抬于殿上,看到那张朝思暮想至亲之人的面容,南宫问竟当场红了眼眶:“芷儿……” 与此同时,一身穿金甲的神宫护卫面有异色地在洛音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便恭敬地退到一侧。 “没错!这就是南宫姑娘!” “天哪,南宫姑娘居然……居然死了?” “她怎么会死?该不会是想不开……” 话没说完,南宫问陡然喝道:“小女绝不可能寻死!定是受人残害!” 凑过来看热闹的宣宗主不由出言道:“看令爱的尸身,瞧着不像是被人残害啊,也没有什么致命的伤痕……” “瞧不出那就验!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痛失爱女的南宫问青筋暴起,发红的双目好似失控的豹子。 哼,这老匹夫,当年南宫姑娘离宗出走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多伤心,如今却在这里装什么父女情深? 宣鹤升捋着胡须腹诽冷哼,面上却是极尽惋惜:“南宫长老你尽管放心好了,有神女在这儿,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您说是不是啊,神女大人?” 谄媚的笑容,洛音仿若无睹,只道:“这是自然,南宫姑娘突然死在焰明谷,我神宫本就有责任查清缘由,洛风,便由你来为南宫姑娘验尸吧。” 一旁看戏的谢妄登时挑眉:“我?” “嗯,你执掌刑狱,且最公正无私,由你来验,诸位应无异议吧?”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0节 “神宫的圣使大人,我们自然信得过!” 南宫问也攥紧拳头颤抖说道:“好,就让他验。” 说完,满眼悲痛地阖紧双目。 谢妄无奈,只得上前,身后的虞绵绵偷偷揪他的袖子,低声问:“喂,你行不行啊?可别露馅了啊。” 谢妄轻笑安抚:“放心,难不倒我。” 说完,就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气定神闲地上前。 “洛风大人,请。” 几人让开一条道儿,冷冰冰的尸身便暴露在了眼皮底下。 看到那尚未腐烂的尸身,谢妄明显眉梢一挑,但又不动声色抬起了手,微微的灵流覆盖在人头顶,有意识地在探查什么。 自始至终,他冷峻的面容都端得十分滴水不漏,薄唇紧抿,眼神淡漠,完完全全就是神宫圣使该有的样子。 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这厮,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很有一套。 绵绵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老老实实缩在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洛音狭长的眼眸不经意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像是掀起疑惑之意,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 因为下一刻,谢妄就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她确实是被人残害致死。” 覆在额头上方的手轻轻收回,接着就落下这么一句震惊之语。 南宫问当场变了脸色,其他人有唏嘘也有疑惑。 “圣使大人何以见得?” 谢妄幽幽启唇:“她的灵府被人强行打开过,将魂魄生生扯了出来,这种手法极其残忍,是只有魔族才会使用的剥魂之术。” 几句说完,简直如同一记惊雷,立马引起震惊和愤怒。 “剥魂?竟是这种可怖的邪术?” “是谁竟然如此歹毒!” “哼,还能有谁,肯定是魔族!” “没错,魔族阴险毒辣,最擅长使用这些阴毒招术,南宫姑娘定然是糟了它们的毒手!” 可随即便有人质疑:“可既然如此,尸身又如何会出现在焰明谷呢?” “这还用说,定是魔族设计陷害!挑拨离间!” 一通激愤怀疑,众人好似已经断定是魔族人干的,恨不能现在就杀去魔宫,讨回公道。 谢妄无声嗤笑,却并不多言,倒是南宫问还保留了丝丝理智。 “现在就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只是我儿曝尸多日,满身污秽,还请神女准许老夫暂且留在神宫,为她沐浴焚香,修整遗容,至于其他之事,便等稍后再议如何?” 亲女身死,尸身又被如此围观,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也难以接受。 洛音闻言点头:“情理之中,自当应允。来人——带南宫长老前往含香殿,至于其他人,便且都散了吧。” 从神女殿出来,虞绵绵拖着疲惫的双腿长吁短叹:“这下好了,又是焰明谷,又是魔族,我都不知道该怀疑谁了,你说,真的是魔族人干的吗?” 她耷拉着绒绒的脑袋,下意识地询问身边的人。 谢妄负着手,眼里戏谑之意还未散开,他眯着眼眸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南宫芷。”少女不满噘嘴,满心烦乱的模样。 谢妄却轻笑着点她的鼻尖:“所以啊,你不是南宫芷,所以你不知道,也就是说,只有死去的南宫芷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他意有所指,听出他弦外之音的少女瞬间眼眸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南宫芷的魂魄!对了,她的魂魄被人剥去了,但并不一定会消散,说不定可以通过招魂将她的魂魄归位,就像你还有之前的薛公子一样!” 某人轻笑:“我跟她可不一样,而且,三百年前招魂这样的禁术还未曾出现,想要找回她的魂魄可不是那么容易。” 他语气轻飘飘,好像说得事不关己,但又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绵绵觉得他这是在故意卖关子,正要踢他一脚呢,忽然感觉一抹不同寻常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宫道上行走的女使中,一个体态妖娆,眼妆妩媚的女子混在人堆里冷冷扫了她一眼。 她眼神直勾勾,手里的琵琶弦扣得紧紧的,像是在暗暗警告什么,临走之前,还做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手势,好似某种独特的信号。 沦为魔族少女的虞绵绵先是傻眼,接着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们一直暗暗寻找的魔族刺客吗! 游荡的身影,转过的拐角处就不见了,情急之下,绵绵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谢妄立时低头:“怎么了?” “那边有魔族的妖女!她刚刚走过去!” “你看清她的长相了?” “嗯,穿着紫衣服,抱着琵琶的那个!” 谢妄听罢,直接沉声:“好,你待在这里,我去追。” 说完,衣袍飘荡,瞬间化作一抹残影追了上去。 而留在原地的虞绵绵:“……你,你小心啊!”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另一边, 南宫问一行人进了偏殿之后,便迅速合拢门窗,又立了一道隔音结界。 转身, 便面色阴沉问:“说,你们发现芷儿尸体时,当时具体情形如何?” 一弟子俯身:“回长老, 弟子是在潜入焰明谷外围的时候发现的, 就是上次我们寻找火灵草的地方, 当时师妹的尸身就挂在一棵灵树上,我们把尸身取下没多久, 神宫的人便发现了我们。” “哦, 他们当时是何反应?” “他们一开始也是震惊,但后来就跟我们扯什么禁地, 什么规矩, 还要我们立即离开!师尊, 他们分明就是不把我们仙盟放在眼里!哼,说不定, 师妹的死就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休要胡言。”南宫问沉声喝止,可泛红的双眼和起伏的胸膛却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剥魂之术,只有魔族中人才会用的邪术,难不成堂堂的神宫竟会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就让师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众人不甘的面容, 半晌后, 忽然有人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传说中的幽离梦, 不仅是蕴含强大灵力的奇花,还能引渡死人魂魄, 只要找到它,师妹或许还能醒过来!” “哦,你也说了这是传说中,如今我们上哪去找?” “不用去找,我们的沈师兄知道它在哪。” * 空旷的寝殿内漆黑一片,唯有一处结界内散发淡淡光晕。 一袭白衣身形寂寥的男子坐在那里,虽是入定的姿势,却眉心紧皱,始终无法静心。 忽的,殿外传来轻微的吱呀声,他瞬间心头一紧,立马睁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走近,而她每走一步,四周昏暗的烛台也被逐一点亮。 火光跳跃,像死去鲛人的魂魄,幽蓝而瑰丽,映着人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糜艳。 看到那明亮光线下耀眼夺目的人,沈逐立刻站起来:“阿音,抱歉我来晚了,我没想到会触发这里的结界,所以没能赶上为你庆祝生辰……” 他坦荡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怀疑和质问,反而还万分紧张地同她解释,仿佛是个害怕受妻子责怪的可怜男人。 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却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半明半昏的光影洒落在没有温度的眼底,良久之后才徐徐说道:“没事,你已经为我庆祝过了。” 冰凉的手指穿过结界,触摸上那张温柔俊逸的脸。 而男人也傻傻地笑:“阿音,你不怪我就好。” 低沉的嗓音温柔而甜腻,很是温情小意地牵住了她的手。 不善言辞的沈仙君,如今却是懂得心疼人了:“你的手好凉,要不要我给你暖一暖?” 冷色的睫毛轻颤,仿佛被这句话给灼伤到,烛火噼啪作响,身后的影子酝酿出阴暗的色调。 她忽然拂开了他的手,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只泠泠道:“我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师妹,找到了。” “师妹?”闻言,沈逐面露惊异,“怎会这般突然?她这些年分明都杳无音信……” “她死了,找到的是她的尸体。”她定定望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细微的变化。 而沈逐确实彻底愣住,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漆黑的瞳孔放大,语气隐隐颤抖:“她死了?” “死了。”压低的声音,带着无尽凉薄的意味,又无情说道,“你现在,可以去看她的尸体。” * “哼,那魔族的刺客,让她逃了。”谢妄冷不丁从屋顶跃下,便带回了这么个消息。 绵绵却道:“逃了也没关系,反正她肯定还会来找我,我们现在还是去含香殿看看,沈逐已经知道南宫芷身死的事了。” “哦,他方才不在殿上?” “之前献礼的时候,不知道神女跟他说了什么,他拿着信徒所献的仙衣就离开了大殿,再也没回来,但是刚刚我看到他急匆匆从寝殿出来了。” 听到这儿,谢妄眉眼之间明显闪过一丝兴味:“看来,他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走吧,我们去看一看,方才验尸的时候还有一处疑惑未解,正巧再去验一验。” 验一验?这人,说得好像人家欢迎他似的。 不过,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关键人物,虞绵绵也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南宫芷到底为什么死,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 否则,成了一笔糊涂账,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挑拨离间,岂不是真的要祸事临头? 正道少女虞绵绵立马仰头,昂首阔步地跟了上去。 含香殿内,灯火通明,一张约五人宽的冰床正在丝丝冒着寒气。 仙盟众人则个个面色铁青神情阴郁,尤其是仙盟长老南宫问,一双老眼,几近逼红泛泪。 而蹲伏在冰床前探查尸身的沈逐则神情黯然,半晌之后缓缓起身:“师妹确实是遭人剥魂而死,只是,她当真是在焰明谷被发现的?” “当然,是我亲眼所见,亲手把师妹背回来的,盟主难道不信我吗?” 双目赤红的仙盟弟子声音哽咽,语气之中还隐隐含有愤恨。 “当年,若不是师兄你辜负师妹,与那女人结为道侣,师妹也不会因为伤心而离开宗门!更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遭人残害!如今她死了,你不想着为她找出凶手,反而在这里怀疑我们吗?”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1节 “住嘴,不许对盟主无礼。”南宫问苍老的声音沙哑响起,殿内摇晃的烛光落在那张饱含悲痛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威怒。 那情绪激动的神宫弟子当即垂下了头,抿着嘴不再发一言。 而沈逐则无声地起了身,温和的眉眼隐有痛色:“师妹身死,我亦心痛,你们放心,我定会找出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南宫问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会的,只是我还想见我的芷儿一面,或许她的魂魄还未消散。” 沈逐仰头:“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问举起浑浊的双目,沙哑说道:“传说中的神花幽离梦,能够引渡人的魂魄,暂时使人还魂,不知盟主可否替我们寻来一用?” 殿门外,紧贴在窗棂一侧的虞绵绵正好偷听到这一句。 她转身,对着面容冷峻眸色如漆的少年魔物道:“果然,他们是要招魂,可是,幽离梦不是沈逐送给神女的那朵花吗?还有,它真的能引魂?” 谢妄轻轻哼笑:“当然,什么龙骨剑扶桑木可能是假的,但幽离梦确确实实是真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幻境里呢?” 他半眯着眼眸微微含笑,绵绵则立刻想到了入幻境之前发生的事情。 疯疯癫癫的薛宝珠就是因为触碰了神像手中的那朵花儿,所以才触发了隐藏的力量将他们吸了进去,而其中蕴藏的就是神女的真魂。 所以,幽离梦确实能引人魂魄。 “好,我去把幽离梦寻来。” 殿内的沈逐缓缓抬眸,意气风发的俊逸面容此刻却像是笼罩了厚重的阴霾,临走时掀起的衣角都是沉闷无声的。 “唉,沈仙君这样的性格,知道自己的师妹死了,肯定会归咎自己的,他现在怕是心里难受得很哪。” 善解人意的少女忍不住兀自叹息,原本活泼灵动的水杏眼都蔫儿了,仿佛被心上人牵动心绪的天真少女,所有的情丝都溢在脸上。 谢妄眯起眼眸,寸寸的目光碾过来,逐渐变得危险:“哦,你就这么担心他?不过是他身边的人死了,又不是他自己受伤,小姐还想着去好生安慰吗?” “你想哪儿去了?”这人,莫名其妙地有吃起醋来。 少女骄矜的脸蛋扭向他,瞪大的眸子忽闪忽闪,手指戳在他胸口,好脾气地跟他解释:“心里受伤也是受伤,你若是没有体会过,就不要这么说。” 软绵绵的话音,带着无尽的感慨,仿佛坠落凡尘看不惯人间疾苦的小仙子,天真懵懂中透着点点忧郁。 谢妄被她的指尖戳得微微愣神,心口的位置泛起阵阵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不止是心口,但眼神也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半晌,开口道:“我当然不会像他那样,我要保护的人,就算死也要牢牢守住。” 如此霸道的反派宣言,怕是也没谁了。 绵绵把手缩回来,不再跟他说废话,看见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压低声音道:“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会儿进去吧?” 谢妄嗯了一声,接着一把搂住她的腰迅速跃上屋顶。 因为看守只有两个人,很轻易地就被他们的障眼法给蒙蔽了。 冰床之上,换了一身干净衣裙的女子静静躺尸,虽然没有血色浑身僵硬,但从五官就能看出来,这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修真界第一美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哪。 只可惜,就这么死了。 绵绵心生叹惋,只是死者为大,迅速撇开了这些个念头,收起心思认认真真地看着画皮妖验尸。 本以为他又要施展什么灵力,谁知这次居然简单粗暴,直接掏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对着尸体就扎了下去。 吓得她登时变色:“喂,你这是干什么?” “验尸。”银针深深扎进皮肉,而后迅速拔出,肉眼可见地扎出了个深黑色的洞眼儿。 绵绵连连躬身,嘴唇一开一合默念了几遍“罪过罪过”,这才敢再睁眼。 只是当她看清银针上沾染的黑乎乎的血污时,接着就惊讶地咦了一声:“奇怪?她的尸身完好都没有腐败,可怎么血成黑色的了?”不仅仅是黑色,还已经近乎凝固。 “你也看出来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血成黑色,内里血脉干枯,说明她已经死了很久了,至于为什么看起来没有腐败,显然是有人刻意动了手脚。” “哦,那会是什么人?若是魔族的人杀了她不可能会时隔这么久才被发现,而且先前那魔女来找我的时候,只说要在宴会上刺杀,根本没有提到南宫芷,所以除了魔族之外,还有谁会杀害她并陷害给神宫呢?”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却是轻笑一声:“谁说一定是被人陷害呢?说不定,凶手就是神宫的人。” “啊?这……可能吗?”绵绵娇嫩的小脸露出夸张的表情,显然被他这胡言乱语的猜测给震惊到了。 不过下一刻就被人重新搂住了腰身:“别猜了,等招来魂魄就什么都知道了,走吧,折腾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低声说完跳上屋顶,“哗啦”一声张开华丽丽的翅膀。 而被夹在怀里当成挂件的虞绵绵:“……”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回到云椒殿, 立马有女使规规矩矩地迎上来:“圣使大人。” 她们齐齐躬身,身上穿着神宫女使统一的白色仙裙,姿态和神情千篇一律的清冷和淡漠。 像游戏里出场的npc, 通通一样的设置。 可就算是npc,显然也是有情绪的。 当她们当看到男子怀里窝着的少女时,明显愣了愣, 愣完之后又紧紧皱起眉头, 眼神明显在说:又是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婢女!竟敢勾引圣使大人! 犀利的眼神, 绵绵连忙缩了缩脖子。 “喂,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她们都盯着我呢。”她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胸口。 谁知这人却喉结滚动, 不容置疑道:“怕什么,就这样待着。” 说完, 眼神冷傲视若无物, 大步流星地抱着人踏进殿内, 而后不由分说地将里面的女使给挥退:“以后,没有我的准许, 不必留在殿内,还有, 备好汤池,再寻两身干净的衣物,要她的尺寸。” 两三句吩咐完, 便径自抱着她到了里间, 将她放在了毛色柔软花纹繁复的软榻上,并顺手勾落了透明的纱帐。 雪白的鲛绡轻盈垂落, 遮挡了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点点荧光亮起, 满室的柔光中,连呼吸显得格外清晰和暧昧。 这熟悉的氛围感,顿时让人心跳加速。 尤其是对上那张近在咫尺不似真人的妖冶面容,就更加把控不住了。 绵绵赶紧屏着呼吸推了推他的手臂:“你、你压到我的头发啦。” “抱歉。”谢妄撤开手,而虞绵绵立马扭头,先是暗暗呼了口气,接着用力地在床榻上滚了一圈,离他稍微远一些,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将戴了一天的面纱囫囵个儿地扯下,脑门上包裹犄角的软布条也给拆了,而后仰着红润的脸颊,声音娇滴滴且疲惫道:“好累,站了一天脚都酸了,还没有半点头绪。” 说完懒懒歪在榻上,很没形象地卷着被子夹在腿里,一头云鬓都被她晃歪,那驼红的脸,秀气的眉,还有薄薄的轻纱下包裹的白皙细颈,像极了柔弱无骨的魅惑美人。 专门被用来金屋藏娇的。 谢妄坐在那里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道:“说了让你回来等我,你偏要凑热闹。”一边说,一边替她把鞋脱了。 当微凉的手指揉上她的脚踝时,绵绵差点颤栗地叫出声。 好不容易离他远了一些,他居然又来捉自己的脚!要不要这么折磨人? 绵绵不怎么自在,想把脚缩回来可又怕这样的反应过于奇怪,只得假装镇定地扭头哼唧:“这怎么能叫凑热闹呢?我可是要救人的好不好?万一幻境里出现偏差,我们可能就会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所以,必须得时刻了解这里发生的情况。” 说完眉头纠结起来,很是忧心忡忡。 可坐在榻边的魔头却低垂眼帘幽幽说道:“回不去又如何?就这样待在幻境里,不好吗?” 迷离的声音,睫毛下的瞳孔也染上幽暗的颜色。 绵绵一听,陡然睁大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说什么呐?这里可是幻境,不是真实的世界,你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 少女拧紧眉心紧紧盯着他,就差对他耳提面命了。 而心思深沉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则淡淡收回了幽暗的目光,一头青丝散落,挡住冷白侧脸,不但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还抿唇硬邦邦道:“汤池备好了,我先去沐浴,你好好待在这里。” 说完,便起身默默地走到了屏风后头。 绵绵瞪大了眼睛,这厮,居然还转移话题! * 之后第二天,沈逐果真把幽离梦给拿来了。 仙盟众人纷纷惊异:“这真的是幽离梦?盟主是如何寻来的?” 询问的话里明显还有试探的意思。 沈逐淡淡垂眸:“这是先前我送给阿音的生辰礼物,如今,也只是暂借一用。” 听到这里,众人一愣,不由暗暗嘀咕:“哦,神女大人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再怎么说,南宫师妹当年离宗出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心悦沈师兄之事也是人尽皆知,可如今神女竟然肯借此花让他们招魂。 难不成,南宫师妹的死当真与神宫无关? “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了,先为芷儿招魂吧。”南宫问负手示意众人。 因白天阳气重,招魂的仪式只能在晚上进行。 而为了防止魔族刺客趁机再次作乱,身为圣使的谢妄则要在一旁镇守巡护,以防不测。 化身贴身女使的虞绵绵则自告奋勇跟了过来,她对招魂这事显然很是积极,在人群中垫着脚,眼睛都不眨一下。 某人却是显得有些不耐,上翘的眼尾弥漫冷色,从头到尾都是臭着一张脸的。 “深更半夜,扰我清净。” 绵绵闻言,立马弯着眼睛给他顺毛:“好啦,你就当是帮帮忙,不要不高兴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圣使大人立马不抱怨了。 没多久,招魂现场正式布置完成。 对于这些禁术,绵绵跟着纪尘风画符的时候也多多少少在书上涉猎过,其中记载的招魂方式五花八门,有的太过血腥邪恶便被列为了禁术。 但此时是三百年前,修真界刚刚崛起,研习的大多是厉害的剑招或者是延长寿命之类的丹药炼化之术,对于死人的招魂并未有太多研究。 因此也没有什么招魂幡渡魂铃,只有简单的阵法和传说中能引渡魂魄的幽离神花。 不过,这真的能找到南宫芷的魂魄吗? 众人翘首以盼,只是很可惜,招魂第一天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长夜将央,沉香燃尽,盘腿坐在阵法中心的沈逐也终于起身。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2节 他面上流露些许失落,灵力透支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还是十分有礼地冲身后一拱手:“有劳洛风大人陪我们守在这儿,今夜怕是没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善解人意的少女当即甜甜笑道:“沈仙君不必忧心,今晚不行还有明晚,招魂这种事哪是一次就能成功的呢?” 娇憨的笑容,像天真灿烂的小太阳,让人心头的阴霾好似一扫而空,沈逐轻笑:“多谢你如此宽慰。” 两人说话的神情,仿佛熟稔得不能再熟稔。 谢妄眯着眼睛上前一步,眼风带刀,冷冷说道:“既然没有结果,就不必在这儿多说废话了。” 说完,不顾少女的挣扎,拉起她的手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得身后的沈仙君不由得拧起眉头,想到少女之前唯唯诺诺不敢求救的模样,更加不是滋味。 只是他虽担忧,眼下却也顾不上她了。 之后一连几天,均是没有动静,别说是魂魄了,连只虫子都没招来。 而一直不曾露面的神女大人却好似不经意开口道:“既然是招魂,自然要有牵引之物,南宫姑娘生前所穿戴的物件可都尚在?” 一句话,众人豁然开朗,南宫问立马派人将南宫芷生前所穿戴的衣物,首饰通通塞进箱子里搬了过来。 而后,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招魂。 当天晚上,皓月当空,乌云翻涌,白衣翩翩的男子将传说中的幽离梦托于阵法之上。 他神色肃穆,紧闭双眸,不断从掌中汇出灵力,而周围的仙盟弟子则嘴唇阖动,口念招魂的咒语。 不远处放置的火盆里,属于女子泛旧的荷包已经被烧去大半,燃起的丝丝烟雾升腾入半空,没一会儿就被风给吹散。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枝头的树叶猛然震颤摇晃,沙沙作响,下一刻,火光扑朔,瞬间湮灭,像是被某股愤怒的力量给镇压。 沈逐似有所感,立刻仰头:“师妹?” 南宫问也颤巍巍地上前:“芷儿?是你吗?” 众人也纷纷凝神看去,可却并没有看见什么魂魄的影子,只有一道切切凄凉的,近乎幽怨泣血般的声音飘入耳朵里:“师兄……” * 与此同时,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道漆黑的影子迅速从宫道儿上闪过。 只见是黑衣黑裙,妆容妩媚,尖削的脸颊犹如花蛇,连唇脂都是魔族特有的暗紫色调。 此时她冷笑着绕过神宫的那些看守,再次将毫无防备的少女逮了个正着。 “离小幺,你果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无视我的命令!” 被压制的少女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被阴影掩盖,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可手下的皮肤却冷得好似没有温度,分明让人觉得异样。 下一刻,那张无辜的脸庞浮现出不属于她的冰冷笑容。 “魔宫现在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派你一个区区的魅女来当刺客?” 猩红的眸光闪烁着几分危险之意,魔女大惊,当即后退一步:“你不是离小幺,你是谁!” 她端起攻击的架势,可惜没等下一个呼吸,便被轻易掐住了颈子。 恐怖的力量,伴随着骨骼挤压的脆响,立刻让她窒息般垂死挣扎,而那张处处透着诡异的少女脸也在顷刻间变幻成了冷然孤傲的男子面容。 这下,恐惧直接变成了惊讶:“你、你是神宫圣使,洛风……” “哼,你不配叫我的名字,说,解药在哪里?” 按照魔宫的做派,怎么可能任由底下的人脱离掌控,定是给她们喂了某种毒丸以便操控。 某人瞒得紧紧的不告诉自己,还真当他猜不到吗? 想着自作聪明若无其事的少女,谢妄莫名心头烦闷。 只是面对冰冷的威胁,那魔女反倒一反常态地笑了:“嗬……我道那废物什么事都办不成,没想到竟然让高高在上的圣使大人拉下了神坛,可惜了,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解药……” “哦,你想死吗?”谢妄直接眼神冷酷地盯过去,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再说一遍,解药交出来。” 魔女乌黑的嘴唇咧开,一丝鲜血溢出,像阴冷的毒舌吐出猩红的信子,先是喉咙震颤,接着癫狂笑道:“哈哈哈哈!你竟真的对那废物上了心?好啊,你要解药,我给你!” 说完袖口一荡,白色的花粉飘出,带着令人厌恶的香气扑面而来。谢妄眼神一凛,当即不再留手,毫不留情一掌将那魔族魅女拍出了几丈远。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神宫弟子立马赶来,见此情状当即惊道:“圣使大人!您遭到魔族袭击了?您可有受伤?” 谢妄负手而立,眼尾划过阴沉和嫌恶:“我没事,你们赶紧搜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是!” 魔女已死,可尸身被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解药之类的东西。 不用说,谢妄的脸色直接黑透,尤其还沾了一身奇怪的花粉,让他更为恼火。 直接抬手,一把火将那尸身烧了个干净。 回去的路上,被吸入的花粉发挥作用,没一会儿便呼吸粗重,血液滚烫,身体里更是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疾步匆匆了片刻功夫,便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 该死的,居然一时不慎中了这下三滥的招数。 谢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加快脚步,本想赶紧回去净身沐浴,谁只刚踏进云椒殿,就被冒冒失失跑出来的少女撞了个正着。 “啊呀!”她先是捧着额头痛呼,接着急匆匆仰头,半是抱怨半是兴奋地眨眼看他,“喂,你去哪啦,叫我好找!告诉你个好消息,今日的招魂阵动了!你快跟我……” 话没说完,声音陡然慢了下来,一股幽秘浓郁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 独特诱人的气息,像有毒的罂粟,让原本兴奋的少女立刻失了神。 她晕晕乎乎地晃着脑袋,像踩在了棉花上,声音很是迷离:“好甜,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呼吸凑近,洒下灼热,让人猛地愣住。 “虞绾?”看着失去神智的少女,谢妄瞳孔一颤,像是意识到什么,可此时想躲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半开的窗棂被风吹得吱呀响动, 烛火摇晃轻颤,没一会儿又归于沉寂。 寂静的大殿深处传来暧昧声响,暖黄的光晕透过透明的鲛绡纱帐, 落在一双交.叠的人影上。 少女气息凌乱脸蛋通红,像熟透的蜜果散发诱人的香气,玲珑湿润的眼眸因痛苦而扭曲, 时不时发出难耐的闷哼, 仿佛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将她吞噬。 她几乎是本能地坐在少年腿上, 迷蒙而又渴求地追逐他的呼吸。 被困在墙角的少年魔物青筋绷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想要以此来保持清醒。 只见他原本整齐的发冠被人胡乱扯落, 束腰的玉带也不知被扔到了哪去。此时长发披散,衣衫不整, 冷白的面容填满情.欲, 潋滟的眸光满是隐忍和难耐, 被迫承受少女笨拙的索取。 可他俨然快要坚持不住了。 因为少女的亲吻总是不得章法,一通舔.弄, 不仅没有缓解燥热,反而还更加火上浇油。 简直……就是在折磨人。 不堪忍受的少年最终扭头将呼吸错开, 捉住她的肩膀用仅剩的理智吐息道:“虞绾,你先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迷情花粉的影响,他的声音已然变得沙哑, 眼尾逼出了几分艳色, 可还在极力隐忍。 唯一疑惑的是少女居然比他还要容易丧失理智,难道, 她也…… 忧心忡忡间还在脑子里飞速搜索,到底什么样的药性会产生神智失常呼吸紊乱的症状, 若是普通的迷药还好,但若是复杂的,怕是一时之间有些棘手。 想到这儿,谢妄眼神陡然一沉。 早知道,就不该让那妖女死得那么快。 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想办法暂且压制。 谢妄被热气蒸腾的面颊隐隐泛红,向来冷漠的琉璃眸子也弥漫上水汽,而在他说完之后,无法满足的少女举起汗湿的小脸,懵懂且无辜:“你不要躲,你摸摸我啊……” 不满抱怨的话,听得从没经历男女之事的少年魔物面红耳赤,而少女却浑然不知,只凭着本能用滚烫的脸颊去蹭他的掌心。 好似一尾快要渴死的鱼,湿漉漉的睫毛下满是迷离神色。 而不知在哪一刻,他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她额头的犄角,瞬间刺激得她身躯一震。 “呜……”难忍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下一刻眼前就发生了猝不及防的一幕—— 刺眼的电芒滋啦啦闪动,先是细小的微流,接着猛地演变成一道惨烈的白光,将两人的面庞映得雪亮。 “轰隆”一声,闪电当头劈去,头顶的床幔顷刻间被劈成两半,坚硬的石壁更是轻而易举地炸开一个大窟窿。 碎石扑簌簌掉落,砸在桌案和地面,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如此庞大的威力,整个云椒殿都在晃动。 殿门外,误以为遭遇魔族突袭的神宫侍卫立刻持剑涌入,可还没踏进来,就被谢妄用凛冽的声音冷冷喝止:“这里无事!都不许进来!” 圣使大人的命令,自然说一不二,众人面面相觑,发现确实没有魔族踪迹之后便立刻退了出来。 而此时的谢妄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方才的惊雷,到底是什么…… 同样被这惊天的动静震到的少女激灵了一下,失魂的眼眸颤抖,恢复刹那的清明。 “这是……怎么了?”她呆呆坐在那儿,额发卷翘,朦胧眼眸略显呆滞,待看清周遭的情形时几不可察地僵住。 谢妄努力平复呼吸,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道:“我们好像中了魔族魅女的迷情香,你感觉怎么样?” 他滚烫的眼眸盯过来,浑身紧绷且灼热,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仔细看,他的唇角还被咬破了,丝丝血迹和银丝勾连,头发和衣衫被扯得乱糟糟,更重要的是,她此时正紧紧叠坐在他的腿上。 如此冲击的一幕,让脸皮浅薄的少女立刻生出浓浓的羞耻。 这些……都是她弄的吗? 睫毛轻颤,竟似要哭。 下一刻,她紧咬下唇陡然起身,鞋都没穿便跑了出去。 谢妄见状急急去追:“虞绾!” 追到外殿,却不见人影,接着,屏风后的水池里猛地响起一阵水花震颤的哗啦声响。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3节 打眼一看,原来神智散乱的少女一头扎进了水池里,想要以此来保持清醒。 她发丝被打湿,薄薄的衣衫浸在水里,映出清晰的肉.色,头顶浮着几片白色的蔷薇花瓣,颤巍巍仿佛落汤鸡,别提多可怜了。 就这样,她还哼哼唧唧想要努力保持镇定:“不行,好难受呀……” 谢妄脸色急切:“你先出来,我这里有解毒丹,你先吃下。” 少女好似要哭了,一双泪眸染上红痕:“解毒丹不管用……蛊、蛊……” 蛊?她的体内被种了蛊? 陡然闻言的谢妄眼神变得格外难看,直接二话不说上前把她拎了出来,先用灵力将她的衣裳烘干,接着抚摸她的脸让她保持清醒:“告诉我,是什么蛊?” 少女呜咽一声:“是、是情蛊……” 情蛊吗? 听到那两个字,谢妄眼神莫名变得有些幽暗,原本被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隐秘心思再次蠢蠢欲动。 他看着少女因为欲望染红的面颊,眼角无助坠下的眼泪,久久地无法移开视线。 眼前脆弱且失去神智的少女,仿佛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或许只要稍稍的引诱,她就会彻底属于自己…… 只是阴暗的心思升起没多久,少女便缩在那里,惨兮兮道:“所以,我不是故意要强迫你轻薄你的……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说完,竟控制不住地泛起了眼泪花。 心思幽沉的魔物当场呆愣,复杂的眼眶里,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好笑,亦或是难以置信。 所以,她并没有讨厌自己,更没有想要逃离自己……只是因为羞耻才逃避的,是吗? 那么,她对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呢? 幽幽的深眸流露出柔软的希冀,从来都冷漠自负的魔物,脑海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祈求怜意并且被她驯服的念头。 而这种念头不断在脑海中放大,翻涌,最后演变成难以言喻的颤栗。 他胸口涨热,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抚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额头和不停颤抖的眼皮,最后将她的眼泪一同品尝。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我就是你的。” 香气浮动,面前人的嗓音变得低沉而甜蜜,仿佛洞窟里幻化的邪神,一个眼神便让她彻底沦陷。 受到蛊惑的少女重新变得迷离,犹豫片刻再次攀上少年的肩膀,蜜桃色的唇瓣刚一张开,便被灼热柔软的唇舌捉住。 这一次,不再是她莽撞地索取,而是被迫承受。 缠绵暧昧的声音挑逗人敏感的神经,呼吸也被掠夺,闯入的舌尖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攻城略地,步步紧逼。 只是紧逼之余,又带着几分亲昵的讨好。 当敏感的上颚被细细扫过时,一股电流便横穿过天灵盖,大脑空白一片,好似魂儿都要没了。 “不,不行了……”她哀哀叫唤,一头歪在人肩膀上费力喘息,连被人抱到榻上都不知道。 只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马上就要渴死了,唯有紧贴在一起,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才能续上一口气。 没多久,杂乱的床幔被人一手拨开,少女轻轻陷进柔软的羽毛毯中,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腰.肢,没一会儿又解开了她胸前的系带。 似乎是怕她害羞,并没有把那层火红的小衣扯下,而是在她脸颊印下一连串的吻,情难自禁时轻声问道:“可以吗?” 浑身好似被点燃的虞绵绵睁开眼睛,盛满水色的眸子倒映出少年青涩隐忍的轮廓,明明是蛊惑勾人的邪魅面容,却总是在危急关头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就连此时此刻,也都是一再地谨慎地问她可不可以。 到底哪里不可以了呢?亲都亲了,各种暧昧的事也做了,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从没给过他回应,所以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迫于情蛊才跟他亲近的? 脑袋混乱的少女迷蒙眨眼,忽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怜,喉咙里轻轻一滚,便吐出了“嗯”的一声。 似雨打残花,连绵的吻落在她的脸颊,颈窝。 没一会儿,沉下的腰.肢被轻轻托起,又缓缓地捋平,那难以言喻的疼痛和刺激立刻把她逼出了眼泪,仿佛灵魂猝然出窍,轰的炸开。 扑簌一声,眼泪落下。 “别哭……” 泪珠还没坠落便被人用滚烫的唇舌卷去,透明的纱帐挡住了满室的春光,可却挡不住暧昧的声响。 长夜漫漫,烛泪无声无息地流淌,当夜色过半时,筋疲力尽的虞绵绵已经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这半晚,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发出了多少羞耻的声音,是真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死去活来。 好似含苞待放将开未开的娇嫩花苞,被催熟了,引诱着一点一点绽放,连花露都被人贪婪地尝了个干净,最后彻底融化在炽热的怀抱中。 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绵绵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仿佛还未从火热的余韵中缓过劲来。 只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喃:“天还没亮,你且睡一会儿吧。” 那声音沙哑且低沉,说不出的餍足,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脊背,没一会儿便把她哄睡了过去。 不远处烛泪干涸,唯有跳跃的长明火依旧泛着幽蓝光晕。 少女酣睡的脸颊微微泛红,睫毛沾了泪水,簌簌地抖,身上红痕若隐若现,胸前的小衣早已被揉皱了,斜挂在肩上,说不出的狼狈和艳.情。 仿佛天真无邪的小仙子,被觊觎已久的魔物恶劣地涂满印记,不止是身上,连呼吸都沾染了他的气息。 从此以后,她的眼泪属于他,她的笑容也只属于他。 没有人能从把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唇边的笑容蔓延,幽深的眼眸染上点点迷恋,沉浸在满足中的少年魔物举起她的发丝,温柔地轻叹道:“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窗外乌云遮蔽, 将清亮的月色染上缕缕暗沉,漆黑的宫道上伫立着神宫的守卫,鳞甲森森, 冷然中透着肃杀之气。 不久之前,招魂阵中的烛火尽数熄灭,烟雾缭绕倒涨翻涌, 一股不同寻常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幽怨凄切的声音。 本以为是什么厉鬼幽魂, 可在听到那句“师兄”之后,众人却变了脸色。 “这是南宫师妹!” “南宫师妹回来了, 这是南宫师妹的魂魄!” 众人翘首以待, 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 可令人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烟雾中的魂魄还没来得及凝聚, 便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拽了回去, 只留下那句凄凄切切的“师兄”两个字。 一瞬间, 沈逐的脸色极为难看,都已经不足以用苍白来形容了, 其他仙盟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南宫师妹的魂魄吗?既然招来了,怎么又突然消失了呢?” “难不成是招魂的仪式出了什么纰漏?沈师兄, 要不要再招一次试试?” 众人纷纷议论,显然对眼前的情景十分困惑。 只有沈逐,被昏暗模糊的瞳孔在某一刻紧紧地缩了起来, 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 不可置信的愕然。 他怔怔开口,声音很是沙哑:“方才的那股力量, 你们可有察觉?” “什么力量?盟主说的可是方才的那股怨气?我等离得太远,只听到她的声音, 是不是师妹她……已经化作了厉鬼?” 不,他说的不是师妹。 沈逐望着半空,感受着风里残留的温度,隐隐有些颤抖。 方才,他分明清晰地感觉到了,也只有他最清楚——那股力量的来源,分明跟之前困住他的结界一模一样。 可这可能吗?又怎会如此…… 沈逐内心挣扎,可越是挣扎心里的答案越是呼之欲出。 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伸手将那朵绽放神光的幽离神花收于掌心,睫毛颤抖般轻声问:“阿音,是你吗?” * 殿外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被黑雾裹缠的阴影忽的蠕动起来,先是撑起半截身形,接着像一丛会飞的水草,借着黑夜的遮蔽,无声无息地潜入女使们更衣的地方。 “嘶嘶。” 黑影吐着蛇信子,躲在墙角的阴影中等待时机,直到某个目不斜视的女使走进来,它才立刻张开獠牙扑了上去。 原本无声行走的女使整个人一颤,面无表情的瞳孔像是被另一股力量给摄住,先是抖筛糠似的持续翻白眼,而后在某一刻倏地停止了转动。 无神的瞳孔变成阴冷摄人的竖瞳,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被妩媚妖娆的笑容所取代。 “哼,真当老娘是普通的魅女吗?我可是魔族魅姬!又岂止一条命?如今洛风被绊住脚,沈逐又在为他的师妹招魂,此时此刻的神女殿,岂不是任我出入?哈哈哈哈!神女洛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阴森笑完,摇身一闪消失在原地。 夜幕深沉,后半夜,整个神宫仿佛都陷入死寂。 各个殿宇灯火已歇,而此时的神女寝殿内却奇异地亮起幽幽的暗芒。 素色的银纱犹如皎洁的月色倾泻,温柔的长明火徐徐燃烧,映出一张朦胧而僵硬的脸。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洛音脸色难看地坐在铺满华羽的软榻前,呼吸微喘,目光冰冷且空洞,柔软青丝下一张面容丝毫没有血色,仿佛陷入了某种混沌的深渊,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可高高在上受众生供奉的神女大人居然也会做噩梦吗? 不,那并不只是噩梦。 众人皆知神女天赋神力,却不知她同样能通过梦境预知未来。 只是从七年前开始,她便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梦了,而这一次,居然梦到了三百年后…… “人间的劫难吗?” 无意识地喃喃声,而听到那两个字的一应女使却纷纷跪在她跟前:“神女,您是窥探到什么了吗?” 端坐的人仿若没有听到,眼神望向窗外,逐渐凝起旋涡。 跪在地上的女使大气不敢出,只有跟在最后面笼罩面纱的某颗脑袋大胆地举目窥探。 身为魔族,魅姬显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没来由升起古怪。 可没等看出个什么,失神端坐的神女大人便缓缓垂下眼眸。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4节 那双恍若坠入深渊般的眸子先是机械眨了眨,而后一点点,恢复了原有的温度。 她赤脚起身,沙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神女,刚过辰时,离天亮还早呢。” “哦,祭坛那边呢?可有动静?” “回神女,神宫的侍卫来报,招魂阵异动,很有可能是南宫芷的魂魄,但奇怪的是最后招魂未能成功。” “是么。”勾起的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而后伸手将她们挥退,“我这里暂且没事,你们且退下,留一人替我点灯便好。” 众女使纷纷颔首散去,只留换了个壳子的魅姬做小伏低听候差遣。 “不知神女大人,要点哪边的灯?” 一声“神女大人”,分明是咬着牙叫出来的,极为不情愿。 而起身踱步的洛音则轻轻挥手:“你脚边的那几盏灯,都点了。” 什么?都点了?她确定这是几盏吗?看着满地凌乱不知凡几的灯盏,魅姬一双冰冷的竖瞳差点撑圆了。 她是吃饱了撑的吗,半夜不睡觉使唤人点灯玩儿?堂堂的神女大人就是这么使唤侍女的吗! 越想越气,拳头都攥得咯咯响。 要知道,她可是魔族魅姬,生前千娇百媚无上荣宠,死后化魔亦是整个魔族最妖媚的女人,就连魔君睚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遑论人族? 可凭什么,这个不通人情的鸟人儿居然能成为神女?高高在上地压她一头不说,还对它们魔族赶尽杀绝! 哼,什么神女,分明是道貌岸然拿鸡毛当令箭的两脚鸡! 待他们踏平神宫,剿灭仙盟,就把他们这些鸟人通通赶回焰明谷,一把火烧了,做叉烧鸡! 心中狠毒地谋划,面上却很是沉得住气。 魅姬磨了磨牙,就这么低眉顺眼地举着火烛,一盏一盏地将大殿里摆得乱糟糟的灯盏逐一点亮。 大殿里安安静静,轻微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小心。 而不知什么时候,鎏金的香炉里燃起了袅袅的艾草香,仔细嗅嗅,那似乎是安神的功效,只是浓得有些过于呛鼻。 等等,安神香……还有噩梦!难不成这女人真的被梦魇困住,这才心神不宁? 若真如此,岂不正好给了她机会? 魅姬心中冷笑,起身之后果不其然看到洛音斜倚窗前闭目养神的模样,连忙上前道:“神女大人,灯已点完,不知您可还有别的吩咐?要不要我帮您制些旁的安神香,保管您夜夜好梦。” 带勾儿的声音刻意拉平,透着谨小慎微的恭顺。 洛音阖拢的眼皮微微一动:“哦,还有如此安神香?” “是在凡界的夜市里搜罗得来,名叫夺梦香,正好献给神女。” “既然如此,那便点来一闻吧。” 没多久,殿里又再次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不同于普通的安神香,那名为夺梦的熏香轻柔淡雅,飘出来的紫色烟雾仿佛一团有生命的云雾,缭绕眼前,经久不散。 当女子狭长的眼眸逐渐迷离的时候,魅姬的脸上流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一改之前的做小伏低,居高临下问:“神女大人,我魔族的夺命香,闻着如何啊?” “……甚是,好闻。” “嘻嘻,那当然,这可是死人的骨灰烧制的,闻久了就会丧失神智,甚至被勾魂夺命,比如现在我就能随时要了你的命,哈哈哈哈!” 魅姬猖狂大笑,周身的魔息爆涨,吹得满头青丝倒竖,妩媚的眼角泛起红光,好似发狂的女鬼。 她毫不迟疑地掏出利爪,准备立刻在她的胸口处狠戳一爪子,只是下手之前却忽的一顿,幽幽的紫眸也闪动着几分兴味,转而摸上了那张无欲无求宛若雕塑的脸。 “杀你之前,我忽然有一件好奇的事情,你说,那南宫芷当年真的是因为你横刀夺爱才离开宗门的吗?你真的喜欢那沈逐?” 好奇的语气,带着几分恶劣地打探,而眼神涣散的神女大人则果真缓缓开口:“没错……她喜欢沈逐,但我不允。” “你不允?哈哈哈哈,你当真是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被世人诟病?哼,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付出真心?不过是消遣把玩的玩意儿罢了,何必要吊死在那一棵树上?” “还有那南宫芷,也是个死心眼儿,为了那姓沈的抛弃宗门,离宗出走,如今更是不知被哪来的恶鬼邪神给剥了魂,才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哼,你们若是有本魅姬三分的手段,又岂会这般为情所困?” 说完,仰天嘲讽大笑。 什么神女,什么修真界第一美人,在她堂堂魅姬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庸俗货色! 待她杀了洛音,取得首功,再利用那没长脑子的魔君踏平整个修真界,横扫妖族,到时一统人妖魔三界,她便是最大的功臣! 之后称尊称皇,又有何难? 生前未能达成所愿,死后化魔自然要消弭生前执念,否则,岂不白白忍受这数十年的屈辱? 沉浸在美梦中的魅姬一双紫瞳流露出隐隐兴奋,却不知眼前本被迷晕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清明的眸子,冷不丁说道:“你说的对,我是为情所困。” 泠泠的声音,吓得原本仰天大笑的魅姬当场变了脸色,她后退一步:“你怎么会没中招?你在耍我?!” 陷于软椅中的人缓缓起身,笔直尖削的脊背伶仃支起,一双赤色深眸平静如渊,哪里像是失去神智的样子?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近,冷艳的红唇缓缓掀起:“我不过是配合你做消遣罢了,不是你说,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吗?” 说罢抬手,一道无形的结界瞬间将整个大殿笼罩,原本弥漫的烟雾彻底消散殆尽。 窗外乌云褪去,清亮的月色再次洒落,映在了那张邪魅丛生的脸上。 看清她眼中暗生的魔纹,魅姬几乎整个人都骇在原地,她大惊失色,嘴唇发抖道:“你居然……生了心魔?你可是神女,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洛音的声音近乎冷酷,冷白的面容甚至没有一丝温度,“你不是说我为情所困吗?” 为情所困?那之前南宫芷的死…… 乍然想通,周围的烛火便扑簌一声摇曳着蹿高,杂乱无章的地面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阴气森森的邪阵,就在她的脚下,呈现出无声的绞杀之势。 该死,剥魂之术,当真是她! 她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了,却故意留引诱自己留下,来点这破灯,也不过是借她的手来牵动邪阵! 如此心思,简直是可怕! 魅姬当即不再迟疑,立刻催动浑身的魔力去抵挡,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魂体便脱离了如今的躯壳儿,正要被恐怖的邪阵摧毁时,周遭的强大的威压却骤然消失。 失去控制的魂体像条脱水的泥鳅拼命挣扎,待要伺机逃脱时,却被轻而易举地捏在手里。 “私闯神宫,本来该要将你打入地牢,永不见天日,不过今日且绕你一命,兴许日后……” 她半边的瞳孔亮起金芒,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什么久远的东西,可失控的神力只坚持了没一会儿,眼前便再次变得混沌。 丝丝的暗纹缠绕在她的眼底,像某种寄生的暗物质。 洛音不再说什么,她耗费最后一点神力,手指一点,在那魂体上打下一个咒印。 察觉到被禁锢的气息,魂体拼命挣扎,可仍无济于事。 洛音冰凉的指尖点在它额头:“不用害怕,此咒不会伤你,待你日后将功补过,禁锢自会解开,至于现在……” 她轻笑一声,而后毫不犹豫将它弹飞了出去。 没多久,不远处的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洛音扭头,像是耗尽了力气,她拢紧衣衫仰头,向着即将褪去的夜色深处,缓缓踏了出去。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绵绵, 你一定要这样吗?”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洒落满地金芒。 在榻边守了半晌的少年魔物睫毛轻垂,面露苦恼和无奈,而刚刚苏醒的少女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死活不肯出来。 她憋红的脸颊红艳艳, 潋滟的眸子里溢出水痕, 仿佛又要哭,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 羞耻到不行。 不久之前, 虞绵绵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而后, 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子里。 她不止神志不清地把人压在榻上按着亲, 还主动让他摸自己, 欲求不满时更是化身柔弱无骨的嘤嘤怪,一边不知羞耻地缠着对方, 一边发出格外隐忍难耐的呜咽。 而最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她居然因为一时激动把头顶的石壁给炸了! 天知道她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有多想死, 系统给她的自救功能,可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她闹出这样丢脸至极的笑话, 简直没脸见人了呀! 什么破金手指, 什么该死的魅女,分明是让她社死的罪魁祸首, 呜呜……以后她要把这对该死的犄角给捂住,再也不让人摸了! 穿书少女虞绵绵欲哭无泪, 恨不能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干脆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给闷死。 只可惜计划没实施,整个人便隔着被子被人抱紧,而后耳旁落下激灵的一句:“绵绵,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冷不丁的灌进人耳朵里,让人没来由打颤。 刚刚压下去的记忆又开始袭击她,绵绵立马摇晃脑袋,心想自己干脆就这么装死吧。 可惜装死没一会儿,就被某人磨得没了耐心。 先是费力喘气儿,像只蚕蛹一样磨磨蹭蹭,最终恼人地哼唧一声:“你离我远点,我快喘不动气啦!” 猛地一口气把头挣出来,就跟坐在榻边的人直勾勾对上了眼。 跟昨晚的慌张隐忍满含欲色不同,谢妄一袭宽松白袍,长发散落,乖乖坐在榻边守着她。 晨风吹卷他的发丝,单薄衣衫勾勒出劲瘦脊背,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将他绝美的五官照得通透,白皙,妖冶的面容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神韵,仿佛神光普照降落人世的俊美神祇,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蛊惑人了呢? 虞绵绵不由发出疑问,她呆滞的眼眸浸满水雾,此时羞答答露出个脑袋,好像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对着盖头前的男子很是好奇的打量。 “你……”她抖了两下睫毛,不知该说什么,手揪着眼前的毛毯,都快揪烂了,可想而知是有多紧张。 只是与她的紧张羞赧不同,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很是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掰开,而后攥紧了,沙哑地低叹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躲着我了。” 轻柔暧昧的声音,听得让人有些心跳加速,尤其手指头紧紧扣在一起,贴紧的温度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脸红得差点要滴血了。 虞绵绵磨磨蹭蹭地抬起脑袋,对上那双深邃中流露出滚烫情愫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鼓着腮帮子支吾:“我为什么要躲着你,还有,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谢妄乌黑的瞳仁定定望过来:“就是上次,在梦中醒来的时候,你把我踹下了床,绵绵难道忘了吗?” 这厮,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5节 绵绵立刻心虚,故作恼怒地翻起水淋淋的白眼:“那都是过去了事了,你干嘛还揪着不放?告诉你,我可不喜欢小心眼的男人哪!” 半开玩笑的话喊出来,对面的人便立马僵住,漆黑的眼珠儿缩起来,像被吓住的猫。 顿了半晌,才轻颤眼皮去蹭她的脸:“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说完,又试探问:“绵绵,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拙劣,绵绵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决定给他个面子:“好吧,那就……” 后面的字没说完,她就被整个儿抱了起来。 脸上窘迫未消的绵绵:“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微弱的控诉,谢妄并没有理会,而是轻声轻气地哄她:“我知道,可是我想抱着你。” “我想抱着你。”冷不丁的,脑海中闪过原著中的片段,也是在幻境副本中她唯一留有印象的片段。 原著里,谢妄因为被施了情蛊,对进入幻境变换身份的虞绾生出了扭曲的心思。 他一面厌恶一面控制不住地对她萌发爱意,仿佛饥渴了许久的旅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毒酒,便也毫不犹豫地饮下。 因此,即使知道这是虚假的泡影,他也甘愿臣服,祈求爱怜。 “我想抱着你,我好冷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幻境中迷失的缘故,他头一次在人前流露脆弱。 可惜,虞绾既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让他进一步跌落深渊的恶毒女配,是个以玩弄感情为乐的烂桃花。 她当时是以怎样扭曲而又恶毒的面目践踏他的呢? “哦,你想要我爱你?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纠缠的吗?哼,你不过是君遥哥哥的替身,是个低贱的魔物!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妄想要跟我在一起?你想得美,做梦去吧!” 说完,像对待脚底的泥一样将他狠狠踹在了地上。 而这也是虞绾最后一次作死了,因为离开幻境没多久,她便被彻底黑化的谢妄给当场噶了。 凌迟惨死,一刀一刀,最后一滴血流尽才咽了气。 若是是以往,想到这残忍的剧情,她怕是要战战兢兢起鸡皮疙瘩了。 可此时的她不止胳膊肘往外拐,心眼子也长偏了。 心里不仅不害怕,还觉得恼怒,明明他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呢? “你在想什么?”睫毛被人拨了拨,绵绵这才回过神。 此时她被放在了食案前,骨头松懒地歪在人身上,像个赏心悦目散发媚气的宠姬,眼角眉梢挂着惊人的艳色。 她赶紧纠正自己的坐姿,扭过头望着他,一开始的窘迫被坦荡和担忧所替代,满心愁苦地纠结小脸道:“我在想你啊,那魔族妖女给我种下的情蛊,可能已经转移你的身上了。” “哦,那又如何?”谢妄满不在乎,只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她,一边往她嘴里投喂,一边暗戳戳地做一些原来没有的小动作。 手指勾着她的发丝,一点一点摩挲到她的背,很是脉脉的温情,像在摸毛茸茸的小动物。 虞绵绵却是一把扯过他的手,阻止他的不专心。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被教训的少年睫毛一抖,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不重要?”少女瞪大眼睛,眼里闪动着熊熊的小火苗,盯着他道,“告诉你,意思是你惨啦!中了情蛊,以后你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不能再喜欢别人了!而且就算我打你骂你欺负你,你也只会没有底线地喜欢我讨好我迁就我,再也离不开我,你懂吗?” 夸张的语气,仿佛他是得了什么厉害的不治之症,只能靠她的施舍和怜悯来得以存活。 可她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呢? “绵绵不希望我喜欢你讨好你迁就你吗?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沈君遥?” 陡然提到男主的名字,绵绵莫名有些心虚:“我、我可没这么说。” 躲闪的眸光,给人戳中心思的错觉。 心思阴郁的少年魔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计较,而是用平静的声腔儿说道:“没关系,绵绵不用自责,他是你的未婚夫,从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而我却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冷血魔物,换了谁,都会选择喜欢他的。” “你这是什么话?”绵绵直接惊呆。 这人,怎么突然开始自我贬损了呢?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他当真是受了情蛊的影响,变得只会讨好她迁就她了吗? 良心不安的虞绵绵心脏陡然一紧,接着赶紧将他的话头掰正:“谁说你是人人喊打了呢?你是我的书童阿福,也是高高在上的圣使大人,你不仅保护我,还绞杀过血滴子,先前在玄天观,更是救了许多人……你做了这么多好事,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呐,这样,你还觉得自己不配被别人喜欢吗?” “可我不想要别人的喜欢,我只想要你……”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拨拢幽沉眼帘,眼神近乎炙热。 他凑过来啄她的脸,弄得绵绵一时心乱:“你……你这人,怎么突然表白?” “怎么,不行吗?绵绵喜欢我吗?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 满是急切气息喷洒过来,鸦羽般的睫毛下眼神紧迫而惑人:“告诉我,嗯?” 他亲她的鬓角和耳垂,弄得她心里酥酥麻麻,快要化成水了。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好奇怪,好似自己变成了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可她明明已经跟君遥哥哥解除婚约了啊。 “我……我当然是……”少女嘴唇蠕动,睫毛簌簌地抖。 可惜话没说完,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殿内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恢复清醒的少女赶紧埋头捂住自己的小犄角,生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而一脸阴沉的谢妄则猝然起身,语气冷到掉渣儿:“谁让你们擅自闯进来的?” 来人神色慌张:“圣使大人恕罪!是、是外面出大事了!神女大人把仙盟的人给围了,不知是要做什么,您快去看看吧!” 把仙盟的人围了?难不成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此时祭坛之上, 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 没多久,灿灿的艳阳彻底被晦暗的云层遮挡,远处听去, 还有隐隐的雷声。 一袭璀璨仙衣的神女洛音正漂浮在半空,以静静端坐的姿势俯瞰着被团团围住的仙盟弟子。 与身后眉眼低垂,满含慈悲的神女雕像不同,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唇角掀起的凉薄笑意更是产生了深深的割裂感。 虞绵绵跟谢妄匆匆赶到时, 看到的便是这极为荒诞的一幕。 她拂开眼前被吹乱的头发,仰头惊讶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南宫芷的死真的跟神宫有关?两边彻底撕破脸了?” 谢妄沉眸:“不知道, 先看看再说。” 没多久, 便听有人张口怒骂:“洛音!你身为神女,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羁押在此!你到底意欲何为?” “就是!师妹的死因还没查明,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继续招魂?难不成是你们神宫心虚了?” “心虚?”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 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阴暗的话, “人是我杀的又如何?只是……难道她不该死吗?我没将她挫骨扬灰,就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幽幽的语调, 听得一众仙盟子弟纷纷哗然。 这疯女人,到底、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南宫师妹是她杀的? 深深的震惊过后, 便是铺天盖地的怒骂: “你个杀人凶手!你枉为神女!” “你还我师妹命来!” “有本事你把我们放了,我们跟你拼了!” 众人义愤填膺,却被四周手持长剑身披鳞甲的护卫层层围住, 不得往前一步。 南宫问站在众人中间, 双目赤红,他顶着头顶的威压满含怒意地上前, 嘶声道:“神女大人,不知小女犯了何错, 竟要受如此残忍的杀害?今日若不给老夫个理由,我就算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替小女讨回公道!” 铿锵的话音,借着磅礴的灵力洪钟般荡去,立刻震得绵绵脑瓜子嗡嗡作响,差点眼前一黑栽过去。 好在谢妄及时将她撑住,随手在她身上施了个护身结界,这才挡住那股强悍的灵流。 只是她此时心头已然凌乱,不敢相信剧情怎么会突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真的是神女杀了南宫芷? 可是这不可能的呀! 南宫芷早在七年前就死了,那个时候神女刚和沈逐结为道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突然黑化对南宫芷痛下杀手? 还是说……她是早就生出了心魔? 陡然出现的大胆的猜测让她胸口砰砰直跳,狂风吹拂着她的小脸,淋漓的眼眸更是浮出了水光。 只听那道泠泠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南宫长老,你教女有方,该不会忘了十六年前在焰明谷外发生的事吧?” 咯噔一声,南宫问仿佛被一记雷给劈中,整个人儿瞬间僵在了那里。 * 另一边,仙盟独照峰,一道极快的剑气猛地划过头顶。 白衣翩翩的人影立在上头,旁若无人地穿过了守山大阵,引得一众仙盟弟子纷纷惊恐抬头。 待看清来者是谁时,惊恐便变成了狂喜:“是沈盟主!盟主你可回来了!” 沈逐并未多言,落地之后,开口便问:“南宫护在哪儿?” “南宫少爷在后山,不知盟主找他何事,我们过去通传?” “不必了。”三个字说完,人已化成一道虚影。 没多久,在后山逮着人当马骑的南宫少爷被人一剑挑了下来,圆滚滚的身体翻了一圈,才眼冒金星地爬起来。 “呜……何人敢袭击本少爷?赶紧给我拿下!” 刚满二十岁的南宫护瞪着双委屈的大眼睛,语气神情俨然若三岁孩童。 没错,仙盟长老南宫问的独子刚出生就是个神智有缺的傻子,因而一直被藏在后山,不为人所熟知。 而此时,沈逐却是直奔他而来:“是我。” 南宫少爷眨巴着双天真的眼,直接提着裤子爬起来,破涕为笑:“沈逐哥哥,你终于来找我玩儿了!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好无聊,今日爹爹正好不在,我们玩儿骑大马吧?” “暂且不了,我有事要问你。”沈逐盯着他,从未有过的紧绷神色,“十六年前你四岁生辰时,你阿姐送给你一件礼物,她玩笑说那是比神女的仙衣还要贵重的衣裳,我问你,那件衣裳现在在何处?”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6节 他抓着他的手,南宫护却被他阴沉的脸色给吓到了。 “你是来抢阿姐的衣裳的吗?” “你阿姐?” “嗯,那不是给我的,那是阿姐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的,她说这件衣裳是世间独有的一件,极其贵重,所以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就会招来灾祸!” 压低的话音说完,沈逐的脸色更多了几分苍白,他几乎是屏住最后一个口气:“我就看一眼,绝不会告诉别人。” “真的?” “真的。” “好,那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没多久,南宫护便迈着鬼鬼祟祟的步子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破败的房门刚吱呀一声推开,飞扬的尘土便陡然飘散,呛人满脸。 同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潮湿的透着苦涩气息的霉味儿,害得娇弱贵气的南宫少爷狠狠咳了好几下,脸都咳红了。 他晃着满身的富贵肉,一脚踢开跟前的杂物,很是积极地扭头:“沈逐哥哥小心脚下!” 沈逐神情不明,僵立的身形在门内投落下一道清瘦的影子,像是一抹幽魂,开口沙哑问:“这是……哪里?” 南宫少爷勾起嘴角,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傻气:“这是放置杂物和废弃东西的地方啊,阿姐说了,宝贝藏在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因为这里压根就不会有人来!啊,你先让我给你找一找……” 说着,宛若三岁孩童一样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一通翻找。 而身后的沈逐却始终僵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他扫视着眼前破旧的房间,因为年久失修,门板和窗户都已经腐朽了,绿色的苔藓爬满墙壁,白色的蛛网占据着各个角落,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爬…… 不远处,小山一样的废铜烂铁百般杂物全都堆在那里,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唯一光鲜亮丽的南宫护在趴在地上不久后,也立刻变得灰头土脸了。 没过一会儿,他猛地喘了口气,憋红着脸从中拽出了一条泛着淡淡光芒的华美羽衣:“沈逐哥哥!我找到了!你快看!” 沈逐闻言,抬起微微颤抖的眼,而后便呼吸窒住—— 只见根根分明的璀璨赤羽缀在早已磨损到看不清纹路的布料上,唯有那熟悉而炽烈的颜色,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陡然映在他的眼底,漫成一片血光。 “我梦到一只年幼的玄鸟为了报恩被骗到人界,她们把它绑在树上,笑着拔光了它的羽毛,然后用羽毛织成了一件绝无仅有的衣裳……” “就那么一根一根,血淋淋,它奄奄一息,快要死了,却还忘不了那个救过它的小公子……你说,它是不是蠢?” 昔日玩笑般的话音回荡在耳边,如今却仿佛变成一根根扎进心里的刺。 沈逐再也绷不住,他捂着挤紧作痛的胸口,一时哽咽,难以喘息。 这竟然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一滴眼泪沿着震惊的眼角滑落,只有三岁智力的南宫护赶忙凑过来,很是笨拙地给他擦眼泪,忙手忙脚道:“沈逐哥哥,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逐僵直地扭过头,用从未有过的凉薄眼神冷冷看着他:“不知者不怪,我本不欲惩戒你,可你不该把它随意扔在这里!”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此时脸上蒙上浓重的阴影。 南宫护傻眼了:“沈逐哥哥,你在说什么?你干嘛凶我?亏我还带你来看宝物呢!” 他格外愤愤地瘪嘴,本想把衣裳重新扔回去,谁知下一刻整个人被一阵风给掀翻在地,手里的那件羽衣更是摸了个空。 意识到自己的东西被抢了,南宫护当即爬起来,面红耳赤地喊道:“沈逐!你敢打我!你不怕我爹爹回来我告你的状吗?” 沈逐没有理会他委屈的模样,而是凭空升起一道结界将他困住,接着冷声开口:“此物我拿去物归原主,你便留在这里,好好为你的愚蠢反省吧。” “你说什么?你说谁蠢?!” 南宫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撕心裂肺地冲着他的背影叫喊:“你赶紧放我出去!沈逐你忘恩负义!你欺负人!” 忘恩负义?欺负人?到底是谁忘恩负义,是谁欺负谁? 身负神性以拯救苍生为念的神女,他的道侣他的妻子,当年竟是遭受过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不是魔族,不是妖族,而是她所守护的人族。 所以她才夜夜噩梦,神魂大乱,险些生出了心魔…… 不,或许她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只是他没有发现,那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想到生辰宴上突然出现的师妹的尸体,招魂阵上的异动,还有一系列的反常,一股莫名的恐慌便在心里蔓延。 不行,他必须赶紧回去。 回去找到她,将东西奉还,然后告诉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 沈逐御剑疾驰,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神宫。 而此时,重重鳞甲包围下的南宫问却是面色僵硬,陡然惨白。 身后众人则纷纷猜测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南宫长老年事已高,已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当年之仇我已报还,唯有一物我辗转反侧,命人寻觅良久,至今未曾寻到。” 洛音缓步踱于众人身前,微微含笑的面容下眼眸混沌,好似体内有什么东西即将崩坏。 南宫问脸色阴沉地装糊涂:“哦,神女扣押我等在此就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只是,您身为神女都未能找到,我们怕是更帮不上忙了。” 洛音狭长的眼眸微眯:“南宫长老还是想好再回答,令爱不识抬举,七年的剥魂之苦都不能让她悔过,长老难道忍心看她继续游离在这世上吗?” 此言一出,南宫问脸色顿时青白交加:“你、你知道她在哪?小女的魂魄到底在何处?” 洛音微微一笑,拨拢唇瓣轻声开口:“她不是一直就在你面前吗?” 毛骨悚然的话,听得默默缩在后面的虞绵绵直接激灵了一下,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看女主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已经黑化了呀! 原著里说神女为情所困,而后生出心魔,她便先入为主觉得她是和沈逐逐渐生出嫌隙,以致因爱生恨,这才堕魔。 可谁说为情所困的“情”字指的就是男女之情呢? 她在结为道侣之前,首先是神女,是受人供奉的玄鸟一族,生来就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可若是有朝一日她的信徒背叛了她,她要保护的人族反而是伤她最深的呢? 想到这儿,她忽然心口一阵窒息,赶忙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袖子:“谢妄,你在洛风的记忆里有没有捕捉到关于南宫芷的信息?还有神女,她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谢妄垂下眼眸,抬手的瞬间,一片华丽的青色翅羽便出现在他的手心,接着像是回忆起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玄鸟族的神力几乎都在那双翅膀上,尤其是天生赤羽,被人看作是凤凰的后裔,用玄鸟的翅羽织成的仙衣,邪魔不侵,世间罕有。你猜,会不会有人心生贪婪,铤而走险呢?” “你是说他们被人族修士觊觎了?可他们天赋神力,怎么会落入人族手中?更何况还是神女呢?” 谢妄轻轻抿唇:“因此,才是十六年前,从未出过焰明谷的幼鸟,因信任人族落进陷阱,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是第一次发生?绵绵听得有些呆,因为如果换成她的身上这种事,是绝不会心无芥蒂地当这个众生的守护者的。 还当什么神女哪,早尥蹶子不干啦。 这就好比是农夫与蛇,仙女与柴夫,为了将仙女留在凡间,恶劣的柴夫便趁着仙女洗澡的时候偷偷把放在湖边的仙衣给拿走了,使她再也回不到天上。 而遭受过血淋淋背叛的神女俨然比这个故事里的仙女还要惨。 虞绵绵愤愤不平,恨不能当即挽起袖子给在那儿躺尸的南宫芷一顿鞭尸,问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干这种人神共愤的蠢事! 她在心底无情怒骂,仙盟众人也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比起事情的真相,他们宁愿蒙起眼睛,把出现裂痕的神女拉下神坛。 “哼!不是说神女普渡众生的吗?就算师妹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就这么杀了她!” “没错!我们都是你的信徒!日日焚香叩拜,听候差遣,就算有错,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们!” “你是神女!神女要拯救世人,不该像你这样!” “没错,你可是堂堂神女!是众生供奉且敬仰的神女呐!” 嘁嘁喳喳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咒枷,尽数落在那道早就快要分崩离析的人影身上。 洛音混沌的双目逐渐凝聚出痛苦,冷白的面容亦隐隐闪现出黑色的魔纹,如同承载过多的容器,终于到了要崩裂的一天。 而随着头顶的黑压压的云层爆出第一簇电光,她也终于抬起了手,缓缓拨唇:“神女爱世人,可是……你们是人吗?” 手心的灵流牵动着半空的云雷,发出滋啦啦的电光,映得那张脸惨白得仿若失去了温度。 狂风鼓动,衬托出她萧索的身形,连声音都是低沉的。 “凡妖魔鬼怪,在雷劫之下都无所遁形,诸位既是我的信徒,应当有接受考验的胆量吧?”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仙盟众人闻言, 一瞬间纷纷变了脸色:“什么?雷劫?” “她是疯了吗?她要置我们于死地?” 众人一时惊惧,还要试图争辩什么,可惜下一刻, “轰隆”一声,惨白的电光猛地从头顶劈落。 察觉到那股恐怖的力量,笼罩在威压下的仙盟弟子立刻升起结界去挡。 可他们的力量跟天上的雷劫比起来, 无异于蜉蝣撼树。 只见那撑起的屏障瞬间被劈出恐怖的裂痕, 好几个灵力低微的弟子被那道从天而降的巨大惊雷劈得胸口发颤, 口吐鲜血。 而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没多久, 站在那里的修士已经倒了一大片, 原本洁白的修士服被劈成了焦黑色,空气中散发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一行人七零八落歪在那儿, 有的昏迷不醒, 有的血肉模糊, 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虞绵绵因为靠得近,差点被那一连串的雷点子给劈了脚, 赶紧白着脸往后缩了缩。 她心有余悸,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阻止一下呀?”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感觉马上天就要塌了。 而谢妄却只是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怕,绵绵忘了这里是幻境了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办法改变, 但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定定望着她, 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安抚人的话。 奇怪,明明这厮也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 可单单被那双幽深的眼眸望着,就让人奇异地感到安心,连周围的惨叫和骇人的雷声都听不到了。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7节 情窦初开的少女眸光闪烁,原本没心没肺的小脸溢出些许感动,而后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嗯!我也会保护你的!等我们一起从幻境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自己的秘密!” 秘密? 只见少女灿灿温柔的脸庞,花蝴蝶一样天真灵动,仿佛真的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只肯告诉他一个人。 谢妄冰冻三尺的眸子瞬间化作一团柔柔的水,轻声道:“……好。” 两人迷迷糊糊地对望,好似末世电影中危险来临时彼此吐露心声的小情侣。 只是再怎么你侬我侬,绵绵也没忘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神女生出心魔,仙盟的人脱不了干系,可也不能真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对了,还有南宫芷的魂魄…… “她不是一直就在你面前吗?”冷不丁的,脑海中冒出这句话。 想到神女似乎意有所指,绵绵立刻踮起脚张望。 南宫芷的魂魄就在他们面前……可他们面前什么都没有啊! 等等,那是什么? 她仰着被风吹乱的小脸,目光越过人群和杂乱的祭台,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你快看!那边的神像好像不对劲!” 谢妄被她抓了个趔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同样面色一变。 只见不远处,高高屹立的神女雕像被头顶的电光映得明明灭灭,原本慈悲的眉目被昏暗的阴影笼罩,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好似有某种极为阴邪的力量正欲破笼而出。 待看到神像后逐渐酝酿出的浓稠鬼影时,她骇得立马叫出了声:“鬼呀!有鬼!” 下一秒,“轰”的一声,围绕在神像周围的四方石柱陡然被落下的电光给劈中。 其上雕刻的咒术一瞬间爆出璀璨的火花,而后眨眼间便灼烧成乌黑的痕迹,彻底失效。 随着阵法被破坏,那股禁锢的力量一下子被打破,地面发出震颤的响声,接着,一道压抑已久的,宛若蜂鸣般尖锐的笑声从神像的嘴里发出:“洛音,你害得我好苦啊——” 撕心裂肺的嗡鸣下,牵动阵法的四根石柱轰然倒塌,神像前那团盘踞的阴影也逐渐凝聚出她真实的模样:披头散发,眼神愤恨,熟悉的眉眼轮廓让在场的仙盟子弟无不惊诧。 “这是……南宫师妹?” 洛音混沌的眼眸亦微微抬起,惊讶之中竟溢出了一丝笑意。 而下面,被劈得险些去了半条命的仙盟弟子回过神:“是南宫师妹!南宫师妹的魂魄回来了!” “芷儿……” 众人惊喜之余,接着重新开始了愤怒和讨伐:“洛音!你枉为神女!居然用这么狠毒的招式对我们仙盟的人!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唾骂?”洛音垂眸,面上的神情多了三分凛冽,“拿不回我要的东西,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轻飘飘的话音说完,头顶的雷云再次狠狠劈了下来。 意外恢复自由的南宫芷化成恶鬼的模样龇牙咧嘴地扑了上去。 可惜,这里到底是神宫,神女也终究是神女。 只一个挥手,便再次将她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南宫芷魂魄飘在那里,几近残破,可怨毒的眼神却有如实质。 “洛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哈哈哈,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知道那件羽衣在哪儿!你们玄鸟一族,死后不是要举行魂祭吗,找不到那件羽衣,就算死也得不到安宁,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 羽衣?好啊,果真是她干的! 绵绵立刻义愤填膺地瞪起了眼眼珠子。 十六年前,她才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呢,便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如今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把羽衣的下落说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洛音的眼神也冷了,她幽幽道:“我本不想让你魂飞魄散,可你实在冥顽不灵。” 话音落,布满杀气的一掌落下,猎猎的风声瞬间裹挟了人的眼,半空的惊雷仿佛被惹怒的嗔兽,獠牙怒张着瞬间砸下。 只是那些恐怖的攻击还未落到南宫芷的身上,就被疾驰而来的一道身影堪堪地挡下。 白衣翩翩,略显狼狈,明明嘴角已经溢出了血,却还挂着温柔的笑意:“阿音,我来晚了……” 被钉在后面的南宫芷目露激动:“师兄!” 沈逐纹丝未动挺在身前,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反而将怀里那件羽衣小心地奉到动作微顿的女子面前。 华光璀璨,淡淡金芒,似有若无的神力充盈其中,是玄鸟一族的独有的气息不假。 “你从何处得来?”像是被他手中的羽衣吸引,洛音满含杀气的眼眸缓缓流淌出异样的光芒。 玄鸟的翅羽,从出生起便被赋予神力的所在,几乎和她们的神魂同样重要。 一旦失去,便会终日惶惶不得安宁,死后亦不能回归焰明谷,获得最终的圆满。 而这些年,她一直铭记始祖鸟的告诫,努力不被仇恨所蒙蔽,不让自己陷入痛苦与错乱中,端坐高台,成为被世人供奉和敬仰的神女。 如今却是功亏一篑,落得这副局面。 她拿起那件久久不得觅的羽衣,轻轻地嗅了嗅,神魂被灼烧的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她低头,隐隐闪动魔纹的眼底些许感慨:“你若是早来一些就好了,你若早来一些,事情便不至于此。如今,怕是晚了。” 沈逐仰头看着她:“不晚的,你的事情我都已知道,你放心,那不是你的错,没有谁会怪你!” 急切说完,换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可我杀了你的师妹,还将她困于此处……” “她铸下大错,受些惩处是应得。” 听到这话的南宫芷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方才的激动也瞬间荡然无存。 洛音没有血色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怅然:“可我伤了你的同门,还动用邪术,仙门各派容不得我了。” 她缩回了想要触摸他的手,可接着就被男子更加用力地紧紧抓住:“容不得我们就离开这儿,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日月山川,清风作伴,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温言款语,发自肺腑,世上最坚硬的冰也要被他融化了。 洛音眨眼,那双混沌的眸子竟流露出深深动容的水色,连语气也变得和缓:“你永远都陪着我?” “天地为证,我与你永不分开。” 温润的男子,许下最炽烈的誓言。 说完,还赧然笑问:“阿音不信我吗?” “不,我信。”微凉的手摸上他的脸,盘桓在心头终年的积雪终于化开。 这一笑,便是次第花开,春风送暖,头顶的积压的雷云散去,原本恐怖的威压也变成了缕缕微风吹拂过脸畔。 好像即将到来的一场风雨便这么烟消云散了。 等等,这是危机解除了吗? 身在剧情中的虞绵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未现身的沈逐忽然从天而降,不止救下了他的小师妹,还寻到了那件至关重要的羽衣,成功地安抚住了即将入魔的神女。 如今云开雾散,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只是……真的会是这样吗? 虞绵绵心里依旧紧紧捏着一把汗,因为这里是三百年前的幻境,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决不可能会有什么改变。 也就是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她回想起曾经在道生镜中看到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神女反目……当时镜中的画面跟此时的场景似乎差不多,一样是在祭台前,一样是混乱又恐慌的气氛,只是画中的神女满是阴暗和灰败,仿佛被剥去了灵魂,空洞的眼神只剩下恨意。 可如今羽衣找到了,神女似乎也解开了心结,还有什么是能让她痛苦到坠落深渊不惜入魔的呢? 情劫……情劫…… 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心脏怦怦直跳,想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可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道温润如松笑意盈盈的男子身上。 一个闪念,心里颤抖着生出了不好的猜测。 情劫……亦有可能伴随着死劫。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怎么了?”察觉到她面色难看, 谢妄立马低头,抚着她的脸。 却见少女猛吸一口气,憋红眼眶道:“我……我有不好的预感, 沈逐可能有危险,你说他若是死了,神女会怎么样?” 若是沈逐死了? 谢妄凝神, 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并没有再问, 而是当即挥手,将满含愤恨大骂叛徒的仙盟众人通通困在原地。 而后安抚道:“放心, 不会有事。” 祭坛上, 南宫芷的魂魄不敢置信地抖了抖:“师兄,你在说什么?你是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吗?你怎么能……再一次背弃我呢?” 她胸口被定魂针牢牢钉在那儿, 周身隐隐闪动着怨气, 可魂魄却已经虚弱到近乎透明。 不等洛音拧眉, 沈逐便先一步冲她安抚笑了笑:“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 洛音负手点头:“她执念太深,你且劝一劝吧。” 沈逐转身走过去, 看着狼狈至极的昔日同门,摇头叹气:“师妹, 你何必执迷不悟?” “师兄凭什么说我执迷不悟?这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吗?”她嗓音沙哑得笑,像口破风箱,带着无力的恨意。 沈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事已至此, 他已不想跟她分辨对错, 只将她胸口闪烁冰芒的定魂针拔了出来,温声说道:“你已得自由, 我会为你超度再走。” 南宫芷的魂魄一滞,而后埋头, 像行将就木般彻底认命:“超度?好啊,你来超度我,兴许我能投个好胎。” 声音沙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可垂在地上的手却暗暗攥紧了。 “不行!不要让她靠近!”看到这一幕的少女立刻跳出来,急切的声音仿佛已经预感到什么。 洛音闻言几乎立刻扭头,可此时已经晚了。 “噗嗤”一声,鲜红的血随即溅落在她眼前。 被怨气裹挟的南宫芷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红光,一张面容扭曲,长长的鬼爪洞穿了男子的胸膛。 她舔着嘴角的血,残忍中带着恨意:“师兄,你怎的如此天真?竟还妄想超度我?你知道吗?我被困的这七年没有一天不盼着你能来救我!可我明明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却一直都没能认出我?你的心里一直只装着那个女人是不是——” 饱含恨意的话说完,整个魂体便被火热的灵流重重拍了出去。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8节 而胸口被洞穿的沈逐整个人已经彻底被血水染红,丝丝黑气从他的胸口溢出,又迅速蔓延到脸上,变成了漆黑而又狰狞的诅咒。 看到这一幕的虞绵绵几乎当场呆愣,手脚冰凉,谢妄也顿时拧起眉头。 因为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邪恶的力量,比先前血滴子种下的诅咒还要可怕。 完了,这下完了…… 洛音在击出那一掌后,便僵直地走到跌坐的男子面前,垂落的眼眸酝酿出幽深的漩涡。 白衣染血的沈仙君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阿音,你不要哭……我会、会没事……” 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垂了下去。 他的身体被诅咒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成灰,随风散去,连具尸体都没能留下。 “骗子。”眼眸颤抖的洛音抓住那件血衣,紧紧攥在手里。 而紧接着,她眼底的魔纹顷刻间亮起,雪白的仙衣爬满黢黑的色调,与周围的阴暗彻底融为一体。 待看清她满身缠绕的魔气时,仙盟众人大惊失色:“神女、神女入魔了!” “赶紧放我们出去!” 被风吹得脸疼的虞绵绵从惊愕与慌乱中回神:“谢妄!” 紧促的声音,不用说谢妄也知道,他扬手一挥,撤了困住他们的结界,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沈逐死了,神女因恨堕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将这些仙盟之人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 两人在危急关头也顾不得身份暴露,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怕死。 “洛音!你杀我们师妹,如今又害得盟主也惨死,我们仙盟弟子与你不共戴天!各位同门,我们今日就一同杀了这妖女,给盟主和师妹报仇!” “没错,报仇!报仇!” 一声喊完,众人纷纷持剑杀去,没一会儿就与神宫弟子混乱地纠缠在一起,而披着鸟人儿壳子的谢妄也成了众矢之的。 不得已,只能拔剑去抵挡,一边压制住那些反扑的仙盟修士一边冷冷怒骂:“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死吗!” “呸!你们这些神宫鸟人儿,都是一丘之貉!赶紧滚回你们的焰明谷,我们人族不需要你们!” “一群蠢货。” 谢妄冰冷的眼尾划过一抹锐利,本想大开杀戒让这些人醒醒脑子,可想到一旁的少女,只能按捺住满心的杀念,将他们拦在结界之外。 而这场混战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响亮的龙吟便划破了半空。 生辰宴上所献的那把龙骨剑,此刻正握在满是痛苦和恨意的女子手中。 剑身乌沉,反射寒光,映着那张冷艳的脸庞也失了温度。 只用力一荡,便将众人压制得无法动弹。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失控的神女一步步走过去,周身的魔息涌动着浓浓的杀气。 难不成,她真的要大开杀戒? 虞绵绵看着这混乱而又不可挽回的局面,再也没法干瞪眼了,她顶着那恐怖的威压,堂而皇之地跳上了祭坛。 谢妄见状,立马缩起瞳孔:“绵绵!” “不用管我,我没事……”目光坚毅的少女控制着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激荡的灵流中努力睁大眼睛,而后迅速抓住了什么。 下一刻,不远处嘭的一声,被重伤在地的南宫问咳出了一口老血。 他张嘴艰难喘息,眼睁睁看着祭坛中那具僵硬的尸体被毫不犹豫地彻底摧毁,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阵青白,像条苟延残喘的老狗,再也吐不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对着亲生女儿的魂魄,更是没有再看一眼。 就这么随手掏出一张传送符,“咻”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而看到这一幕的南宫芷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她不怒反笑:“你毁了我的尸身又如何?正好,我和师兄一起死,等我们投了胎,来世就能在一起了……” “做梦。”洛音冷冷打断,萧条的身影笼罩浓重的杀气,几乎让人感到窒息。 下一刻,她便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以为,我会让你投胎转世?既然七年的时间不能让你诚心悔过,那就十年,百年……此后,你便一直待在这石像里,为你所犯下的种种过错赎罪吧。” “什么?你敢!”眼见她再次催动阵法,南宫芷立刻面庞扭曲,“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透明的魂魄疯狂挣扎,很快便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拽了回去。 尖锐哀嚎的声音堵在石像中,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像是哀怨,像是愤恨,一滴殷红的血泪从神像的眼角滑落,又飞快地钻进了地底。 看到这一幕的虞绵绵和谢妄均是一愣,不由分说地想到了曾在玄天观作乱的邪物——血滴子。 先前跟着纪尘风学阵法符箓的时候,绵绵也曾打听过三百年前发生的种种故事,从修真界三大战戏图讲到玄鸟一族的陨落,魔渊的诞生以及血滴子。 当时她还一本正经:“这个我知道,血滴子嘛,以血为媒,操纵人的神魂,然后借众生念力来提高修为,应该就是想成神想疯了的邪物!” “没错,可你知道它是何物所化吗?” “这我哪知道?兴许是嗜血的虫子?” 纪尘风神秘一笑:“非也,所谓‘血滴子’,乃是当初神女堕魔时,流下的眼泪……” 神女的眼泪?如今想来,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说对了一半儿。 这哪是神女的眼泪,这分明是神像禁锢的魂魄所化的怨气! 该死,刚才一个没注意,居然让它溜了! 绵绵狼狈的小脸颇为懊恼,只是不等她纠结,地面陡然开始震颤,眼前的一切也都开始颠倒,错乱。 周围的景色慢慢变得灰败,仿佛褪去了颜色的背景板,原本正在持剑厮杀愤怒咆哮的众人也纷纷顿在原地,好似被按了暂停键,彻底定在那儿不动了。 而没过多久,天空便破开了个大洞,半空中更是出现了许多不知名的裂隙,裂隙中闪烁白光,仿佛幻境世界中被割裂出来的一个个小世界。 “不好,幻境要塌了。”谢妄脸色难看,赶紧拉住乱跑的少女,紧紧箍在身边。 而看到如此悚然一幕的绵绵也是大惊失色:“那、那我们怎么办?” 谢妄:“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话说完,整个世界就开始摇摇欲坠,远处的宫殿在动荡中坍塌,蜿蜒的池水倒流,仿若银河倒悬,有种荒诞与虚幻的美。 可对于身处其中的绵绵和谢妄来说,却是极其危险的。 脚下的路不断出现裂痕,斑驳断裂的石柱不断往下坠落,就在两人拼命躲闪快要被滚落的柱子砸中的时候,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道时空裂隙。 谢妄呼吸一紧,想要后退却是来不及了。 “啊呀!”陡然被那股力量吸进去的虞绵绵忍不住闷哼。 谢妄额头冒出冷汗,神情隐隐紧绷:“绵绵,抓紧!” “我、我快抓不住了……” 虞绵绵憋红脸,想要使劲抓住那双伸向自己的手,可时空裂隙的力量却将他们甩向了不同的方向。 在白光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坚持不住,彻底松开了手。 第70章 第七十章 再睁眼时, 周围陡然换了副天地,原本混乱崩坏的神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宽阔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 一片祥和,头顶阳光灿烂,十分耀眼。 “这到底是哪儿……” 绵绵晕晕乎乎地站稳, 一张小脸疲惫惨白不说, 衣衫也乱糟糟的狼狈, 方才那天崩地裂的架势,差点把她吓死。 只是……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她是回到现实世界了吗?还是被甩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对了, 还有画皮妖!他去哪儿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绵绵表示很是混乱,但随即脑海中就响起了让她熟悉又痛恨的声音: “叮——【幻境】副本进度85%!已获得关键道具【幽离梦】, 请宿主在不崩坏角色的情况下努力帮助主角勘破迷障, 除魔卫道, 并阻止反派黑化!” “特别提醒!幻境世界并不稳定,请宿主端正态度, 及时完成任务!” 举目无亲听了个寂寞的虞绵绵:“……所以,我要继续在这里完成任务吗?可原先的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她眼里窜出小火苗,像个忍受不了苛刻任务的打工仔,发出不满的抗议。 结果脑海里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滴了一声, 很是答非所问。 “系统提示, 任务世界已经重启!传送地点:太湖县紫金巷。宿主身份认定:魔族魅女离小幺。修为等级:低级……” “停!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告诉我, 谢妄在哪里?” “叮!任务对象【谢妄】数据更新中……滋滋,哔——” 话没说完, 滋啦一声,彻底断线。 穿书少女虞绵绵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 她耷拉着脑袋,孤身一人衣衫凌乱地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浓浓的伤感和怨念。 要不要这么针对她呀?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 哼,辣鸡系统,迟早药丸! 绵绵在心里无情怒骂,但仅仅只颓废了几秒,她便重新恢复了斗志。 孤身一人又如何,当初穿到这本破书里她就已经决定跟这个世界死磕到底了,就算她的结局要在这里结束,那也绝不会是认输的姿态! 想罢,裹紧自己的小犄角,而后点燃一张追踪符,循着符纸飘浮的方向涌入了人流之中。 拜托,一定要让她找到他呀。 * 另一边,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陡然出现一股力量波动。 呲啦一声,闪烁的白光忽然闪现,紧接着,一袭墨绿衣袍神情凛冽的人影便被凭空甩了出来。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79节 正是被时空裂隙吞噬的谢妄。 甫一落地,他便脸色难看地抬手,青筋鼓起,试图用灵力强行撕开那道逐渐闭合的裂隙。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白光扑簌一声,就这么彻底消失在眼前。 看到这一幕,谢妄冷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阴沉。 巷子里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将他冷白的脸蒙上阴影。 黑色深瞳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僵硬的眸子抖了两下,接着才缩回手,喃喃道:“……为什么,他们总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为什么你就不能真正属于我呢?” 他仰头,漆黑的眼眸宛若脆弱的玻璃,流淌出丝丝迷惘和痛苦。 下一刻,他闭上眼睛,指尖点在额头,将那抹象征神力的朱砂印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妖艳而又冷酷的魔纹。 猩红的眼眸睁开,随手一招,将几只小魔球招于手心,冷冷道:“去,不管她在哪儿,都给我立刻找到她。” 收到命令的小魔球“叽咕”一声,立刻振开翅膀窜了出去。 谢妄冷冷转身,正要循着少女的气息追进巷子里,谁知下一刻,街上的人流中猛地窜出一道稚嫩的身影。 长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瘦削的身上满是脏兮兮,仿佛怕被身后的人给追上,便头也不抬地撞了过来。 “哈……”男孩儿撞得闷哼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谢妄鬼使神差地顿住脚。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攫住了他的心。 而当他转身,试图一把抓住那道人影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再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可他显然没有察觉。 因为他已经完全愣在了那里。 眼前拨开发丝的那张脸,懵懂淡漠,布满伤痕,如同丧家之犬用警惕没有温度的眼眸与他对望——正是三百年前的自己。 那个被人人喊打,视为不详的小怪物。 一瞬间,谢妄整个人都顿住。 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名为“命运”的东西紧紧扼住了喉咙,再也挪动不了一步。 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得错乱,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容扭曲,叫卖的吆喝声被模糊成微弱的杂音。 头顶光影不断变幻,一会儿阳光普照,一会儿又阴云密布。 而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 呼吸停止,灵魂被扯进漆黑冰冷的容器,在不断颠倒的世界中逐渐沉入更深的旋涡。 直到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才陡然一颤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原有的面貌,巷口还是那个巷口,周围还是熟悉的喧闹声,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副身躯。 稚嫩瘦小,脏污丑陋。 他颤颤地伸手,企图用力抓住什么,可却只有一团虚无的空气。 冰凉的雨丝溅湿他的眼帘,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整个世界都彻底模糊了。 * “呔,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另一边,同样被淋了个落汤鸡的少女满脸愤恨地望天。 不久之前,她循着追踪符一路往前跑,谁知刚追了不久,头顶突然落起了雨点子,不仅把她淋了个透心凉不说,还把符纸给打湿了! 无奈之下,只能跑到一旁的屋檐底下躲雨。 “早知道就该死死抓住他,这下好了,人走散了,符纸也没了,这下去哪找他呢?” 少女满心愁苦地嘟囔,因为穿得太过单薄,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尖都红了。 人界不比神宫,终年温暖如春,绵绵这厢甫一落地,便如同在天宫里养尊处优的小仙子,一朝跌落凡尘,很是孤苦无助。 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唉,要是画皮妖在就好了。 有他在,凡事都能一起商量,如今陡然分开,便只能自己找头绪了。 沈逐死了,神女生出心魔,必然会搅动整个修真界,乃至魔界妖界也会蠢蠢欲动,这便是三百年前神女反目带来的劫难。 也是男女主此次入幻境所要经历的情劫。 虽然她的任务是帮他们勘破迷障,可虞绵绵觉得自己压根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沈逐已死,神女虽然一时入魔,但她终究会自己醒悟,因为这是既定的结局,就算没有她的出现也一定会发生。 而她要做的,大概只有在神女魂消之前,将这朵蕴藏庞大力量的幽离梦交给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脱离幻境世界的关键道具。 想到这儿,绵绵将她在混乱中收进灵囊里的幽离梦小心地揣进了怀里,接着缓缓舒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之后的几个时辰,绵绵便在街上找了家大气的酒楼,一边在里面歇脚一边打探消息。 “店家,这里是什么地界,怎的如此繁华?” 醉仙楼里,来来往往行人不断,除了商户文人之外,还有不少持剑的散修,可谓门可罗雀,生意兴旺。 虞绵绵用纱巾将自己的犄角裹了,一袭华光璀璨的粉嫩仙裙,额间还有一簇火红的朱砂,任谁见了都以为是身份不俗。 店家闻言立刻点头哈腰:“仙子是初来乍到吧?此地乃是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太湖县。此地不仅钟灵毓秀,美食众多,而且还受仙门庇护,妖魔鬼怪都不敢侵扰,仙子可以在此地多多赏玩几日,我们太湖的清蒸白鱼,还有黄焖湖鳗,可都是一绝!晚上的船宴和烟花,更是美得很咧!” 绵绵听罢滚咽口水,差点被带偏,开口便矜持着声音道:“哦,那不知神宫和仙盟的事情你们可有听说?” “仙盟之事?这个我倒是不知……” 店家摸着脑门,和气的面团脸上透着几分憨厚。 而另一边桌子上围坐的几个年轻修士则搭话道:“仙盟离我们这儿相去甚远,就算有什么消息也是许多日才能传过来,至于神宫更不是我们这小地方能打听的,不知这位道友可是认得那里的什么人?” 一桌子的人朝她望过来,显然对她额间的印记多了几分猜测。 只身在外的虞绵绵立马憨憨笑起来:“我哪里认得什么人?我是带着我家书童出门游历,结果走散了,听到有人说神宫正在为神女庆祝生辰,这才问了一嘴。” “原来如此。”那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接着道,“神女生辰,普天同庆,谢氏家主豪掷千金,命船宴连开七日,凡是神女的信徒皆可入内宴饮,今日恰巧是最后一天,道友若是得空,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太湖船宴?谢氏家主?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绵绵心里冷不丁咯噔一声,忽然一个激灵想起来,原著里描写谢妄的出身背景时,好像就提到了这个太湖谢氏! 而今又是三百年前,时间正好对得上,也就是说,三百年前还没有入魔前的谢妄此刻就在这太湖县里!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没一会儿, 雨势减弱之后,绵绵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谢府。 她一路上心脏砰砰直跳,满心满眼的激动。 要知道在原著的剧情中, 三百年前最开始的时候,谢妄还只是个身世凄惨备受欺辱的小可怜,离日后成为阴晴不定残暴嗜血的大魔王不知还有多久。 自己阴差阳错被时空裂隙甩进这里, 说不定就是老天派她来拯救他的哪! 没错, 她阻止不了神女入魔, 修真界动荡,也阻止不了他日后成为大魔王的事实, 但好歹可以在他孤苦无依惨遭欺凌的时候将那些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全都赶跑啊! 哼, 就算是魅女的身份又如何,待她捂好马甲, 休整一番, 便是那从天而降英勇潇洒的女侠客, 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他! 绵绵暗戳戳地攥紧了拳头,想着与素未谋面的人见面还有点莫名的紧张, 谁知道满心忐忑地摸到谢府门前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你是哪来的散修?胆敢来谢府门前胡言乱语?我们这儿没有谢妄这个人,赶紧滚!” 门前的两个家仆从上而下地扫视过来, 表情十分不屑。 只见他们身穿金色软甲,手持仙门人才有的灵剑,高大的身躯立在那儿, 宛若黑脸门神, 很是凶神恶煞。 绵绵心中很是憋屈,但面上依旧挤出几分笑容:“那请问这太湖县可还有别家姓谢的大族?” 两个家仆噗嗤一笑:“整个太湖一带, 就我们家主府上姓谢。” 绵绵继续眯眼傻笑:“哦,那你们家主可有子嗣?听闻贵府的二公子出身有些不太一样, 敢问……” 后面的话没说完,两个家仆登时阴沉了脸色,仿佛触了什么霉头,格外生厌:“去去去!谢府的事情哪是你能打听的?赶紧滚,再不滚,就把你绑了扔进太湖里喂鱼!” 连门都没进便被赶出去的虞绵绵小脸一绷,也不装了:“哼,什么太湖谢氏,还好意思称是名门望族?我看你们府里是被邪祟缠住,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立马拔腿就跑。 身后的两个家仆果真脸色铁青,下一刻,朱红大门陡然从里面拉开,身穿锦缎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板着脸问:“方才怎么回事?如此喧哗?” “回家主的话,方才有一个疯女人跑来咒我们,说我们府里被邪祟缠住,还说要大难临头!” “大难临头?”不知是想了什么,男子严肃的面容竟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整个人气息都阴沉了下来。 “谢二找到了吗?” “回家主,二少爷还未曾找到。” “多叫几个人,务必把那孽种抓回来。” “是,家主!” “呼……哈!”雨过天晴,石板路上积聚了不少小水洼,虞绵绵提着裙子一气跑了半条街,鞋子都溅湿了,这才在一处桥边停下。 “呼,该死的谢府,狗眼看人低,难怪能把好好的人给逼得疯魔,还有那谢氏家主,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骂自己儿子孽种,哼,他是孽种,你是什么?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吗?” 少女愤愤不平,气得脸都红了,恨不能给那老东西来一脚。 只是……谢妄真的不在谢府里?那他会去哪呢? 忽然,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好似注意到了什么。 * “该死的,你给我站住!” 阴气森森的天桥底下,一群高大的孩童追赶着一道瘦削羸弱的身影。 他们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裳,一双双眼睛瞪得犹如饿狼,紧追不舍地盯着看中的肥肉。 “该死,老大,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哼,他跑不了。”说完,抄起路边一块石头,用力地砸了过去。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0节 只听噗通一声,男孩儿的膝盖被砸中,摇晃着绊倒在地,手腕磕在地上流出鲜血,可他却仿佛不知痛般挣扎着爬起来。 只是随即,便被赶过来的孩童给纷纷摁住。 “看你还敢不敢跑!你个小怪物,看见你就晦气!你还敢瞪我?” 被强行摁住的男孩儿冷冷盯着他,稚嫩的瞳孔中,分明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鸷与冰冷。 “你们最好放开我,否则,待会儿你们的眼珠子会化掉,心脏被恶鬼掏空,最后全身腐烂流脓,再也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话音落地,几个小孩儿瞬间小脸一僵,仿佛被这恶毒的诅咒给吓住。 更有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儿磕磕巴巴道:“他、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为首的高个子晃着头顶的冲天辫:“哼,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傻的吗?大白天的哪有恶鬼?” 脑门上挨了一巴掌,男孩儿立刻委屈巴巴:“可、可他们都说他是小怪物,能看见邪祟的,要不,我们还是放了他吧?” “不行!不放!他可谢家的人,从那样气派的府里出来,身上定然藏着好东西,你们抓着他,给我搜!” “咳……”谢妄的眼眸泛着猩红,稚嫩的嗓音很是沙哑。 换了以往,他早就把这几个小屁孩给扔出去了,可如今的这具身体却仅仅只是个五岁稚童。 瘦削,孱弱,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紧紧攥着手心,身体被摁在满是脏污的桥洞底下,散乱的发丝挡住他的脸,像个被上天诅咒的小怪物,只配被人唾弃,被人欺凌。 这熟悉的无力感,潮水一样席卷着涌上心头,仿佛三百年过去,他依然没有摆脱这悲哀的处境。 是他太过贪心,贪恋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吗? 他迷蒙地躺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任由几个小乞丐把他身上的东西洗劫一空。 只是,当他对眼前的一切深恶痛绝且无能为力时,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奇迹般陡然砸下:“你们都给我住手!” 视线里,满身绚烂的少女乘着一阵风翩翩落于桥顶。 她眼眸明亮,肤色纤白,发丝和肩头镀满浓郁的金色,此时叉腰立在那儿,仿佛从天而降的小仙子,浑身上下散发耀眼夺目的光芒。 甫一落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妄当场愣在那里,漆黑的瞳孔满是不敢置信地僵住,一动也不动。 而其他的几个小孩儿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珠子,显然是被这华丽丽的出场给镇住了。 但没一会儿,那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儿就跳出来,指着她道:“你是谁?竟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我?”绵绵哼唧一声,骄矜的脸庞露出三分冷冷的笑,“我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专门来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儿,比如你们几个!” 她一步步走过来,板着的脸庞叉着腰,架势很是唬人。 可那小孩儿却并不好骗:“你是仙女?哼,少骗人了,我阿娘说了,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仙女!你这女人分明是在诳我们!告诉你,这儿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是不想倒霉的话就赶紧滚,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 话没说完,一道符纸嗖的一声飞过来,直接糊在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上,关键的是他居然撕不下来! “唔,唔唔!” “老大,我们来帮你!” 绵绵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弯起眼睛:“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禁言符,专门惩治出言不逊的人,十二个时辰之后方才能解开。哼,小屁孩儿,赶紧回家去吧,再不滚就让你们通通说不了话!” 绵绵板着脸一通吓唬,那些小孩儿见她有真本事,立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气焰全无,纷纷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哼,小小年纪不学好,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穿书少女虞绵绵拍了拍手,宛若电影里惩恶扬善的女侠,很是豪迈地甩了甩头发。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呆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她的男孩儿吸引了视线。 只见那小孩儿沉默且僵硬地坐在那儿,身上不但被劫了个空,连外面的衣服都被扒了。 此时瞳孔紧缩愣在那里,像只可怜又警惕的猫崽子,瞬间就激发了她浓浓的爱怜和同情。 她满是关切地走过来问:“喂,你还好吧?还能站起来吗?” 男孩儿阴郁的眼眸颤了颤,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稚嫩的脸颊死死垂着,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哑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僵硬的话音,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好似还有些眼熟。 奇怪……这小孩儿,给人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绵绵提着裙子蹲下来,脑袋上的流苏簪子垂在雪白的脸上,面若桃李的脸蛋流露出探究神色,只是当她想要拨开他的发丝看清他的脸时,却被冷不丁地躲开了。 “不许……碰我。” 他颤巍巍地往后缩,明明把人推开的是他,可受到惊吓的也是他。 这小孩儿,该不会被欺负傻了吧? 绵绵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更加耐心地询问:“喂,小孩儿,你家在哪?姐姐我好人做到底,亲自送你回去。” “不用,我不需要……”男孩儿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手心更是掐红,说完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逃离,没错,不能让她认出自己……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必须赶紧离开这儿…… 只是当他白着脸咬牙艰难地起身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意识沉入深处, 像漂浮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中,黑暗中现出一张诡异的面容,冷森森的嘴发出无情的嘲笑。 “天生魔物, 注定是要挣扎在地狱里!你渴求的一切最终也都会化成泡影!泡影——哈哈哈哈!” “不,不——”孱弱的声音如同小动物的哀求,瘦小的身躯蜷缩起来, 想要努力摆脱这残忍的梦境。 可没一会儿他便重重地跌倒, 浑身仿若置身火炉里, 滚烫的灼烧感烧得骨头缝都隐隐作痛。 他开始挣扎,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想把这一身罪恶的血肉给刨开, 再也不受折磨…… 可没等他动弹几下,一只冰凉的手便温柔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轻柔的声音甜蜜得仿佛天上落下的甘霖:“别怕,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熟悉的脂粉香氤氲在鼻间, 清凉而又温柔的触感抚平了灼热与痛苦,而后嘴巴被人撬开, 哄道:“乖,把这个吃了。” 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嘴里, 下意识地想吐,却被人立刻捂住:“不许吐,把它吃了身体才会好起来。” 意识重新变得混沌, 而这一次, 他再没听到邪恶的私语,只有少女不成调子的哼声。 不知过了多久…… “你确定要一直这样吗?” 客栈的雅间燃起朦胧的香气, 可房间里的气氛却不大美妙。 虞绵绵没好气地站在柔软平整的床榻前,跟方才转醒的男孩儿大眼瞪小眼。 男孩儿柔软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脸侧, 好似油亮丝滑的绸缎,原本脏污的脸颊被清洗干净,白玉雕琢般的稚嫩可爱,很想让人凑上去咬一口。 只是此时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明显流露出慌张神色,小手揪着松垮的衣领,紧绷极了。 “我不用你……你出去。” 说完,僵硬地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存在。 虞绵绵却不乐意了。 这小孩儿,对着那些个欺负他的小兔崽子们都没这么怕,偏生对着她就这般惶恐不安,难不成她还会吃了他?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 绵绵性子毛躁,于是不再惯着他,在男孩儿惊慌惨白的视线中,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将他薅了出来。 手钳着他的细瘦的胳膊,宛如拎鸡崽子的架势抓住他的衣领。 小谢妄的脸立马涨红,像是觉得屈辱,声音哀弱地挣扎:“你、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又怎样?你还想咬我吗?”一边说一边三下五除二给他拾掇整齐,期间还把他从头到尾颠了个个儿,那瘦小的身躯,果真跟猫崽子似的,压根没多少斤两,摸上去都硌得慌。 太瘦了,绵绵想,这得糟了多少罪哪。 心生爱怜,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最后,她找了根发带将他散乱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了那张羞耻窘迫气到冒烟的脸。 看着他憋屈的表情,绵绵乐了,抬手去捏他:“怎么啦?本姑娘伺候你,你还不高兴啦?按道理,你还得叫我一声仙子姐姐呢!” 她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小谢妄却捏紧拳头,本想挣扎着从她身上下去,可奈何身体受限,只能憋屈叫她团住。 用那张稚嫩的脸试图说服:“你可以放开我,我自己回去。” 少女却无辜托脸:“放你回去?抱歉,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绵绵看着他唇角那颗红色的小痣,眼里闪动着丝丝愉悦。 她将他按在椅子上,逗弄小孩儿的口吻:“因为我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此番下界便是来拯救你的哪!” 仙子?拯救他?谢妄满脸不可置信。 她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儿,会信这个吗? 绵绵见他不相信,立马端正着脸,煞有其事道:“你可别不信哪,我可是从神宫里出来的,神宫你知道吗?就是坐落在天上的宫殿,白玉阶,琉璃瓦,还有传说中的玄鸟呐!本仙子就住在里面最大最气派的云椒殿,宫婢无数,颐指气使,威风得很哪!” 宫婢无数?威风得很? 若不是这具壳子里的是三百年后的他,谢妄怕是真的要被她唬住了。 只是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他只能适时地掩藏自己的表情。 玉雪般稚嫩的脸颊仰着,乌溜溜的黑色眼眸浮起该有的困惑:“是吗,那你既然是仙子,又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你就不怕回不去了吗?” “都说了我要来拯救你,还有,你该叫我仙子姐姐!”绵绵板着脸纠正他,而后将盘子里的梅花糕塞进他嘴里,之后又颇为忧郁地托腮。 “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只可惜任务没完成,还跟同行的人走散了,我想要找到他,可却不知道他在哪儿……” 说完,少女的情绪陡然变得低沉,还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头顶无形的阴云将她笼罩,连睫毛都变得蔫哒哒的了。 看着情绪低落的少女,小谢妄几不可察地一顿,差点就要忍不住去抚摸她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1节 可手心只是紧了紧,又徒然松开。 如今的他被困在这具弱小的躯体里,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又如何能安慰她呢,怕是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可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万一她又闯什么祸,或者遇到危险怎么办? 幻境里危险重重,随时都可能再次坍塌…… 想到这儿,瘦小的胸腔生出浓浓的恐慌,不行,他断不能让她一个人。 在经历短暂的挣扎之后,身体缩小的谢妄最终选择留下来,至于自己的遭遇,还是暂时隐瞒不要让她知道得好。 于是,在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片糕点之后,他用五岁孩童的稚嫩口吻道:“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 傍晚,暮色昏沉,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散去,暖色的霞光洒落在鲜少有人经过的后巷,将一抹鬼鬼祟祟的影子拖得老长。 正是重新回到谢府的虞绵绵。 此时,她正有些纠结地盯着眼前杂草遮掩的狗洞,对着一本正经的小人儿为难开口:“喂,真的要从这里爬进去吗?” 小谢妄嗯了一声:“后门有人盯着,进不去,只有这个地方不会被人发现。” “可我好歹也是神宫里的仙子哪,叫我钻狗洞,是不是太不体面了?” 变小的谢妄盯着她看了一眼,接着二话不说转身:“既然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取了东西再回来。” 少女见状赶紧拉住他:“唉,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吧。” 叫个小孩儿打头阵,脸上实在挂不住,而且,先前她分明听见那谢府家主下了命令,要把他给抓回去,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哪! 于是,穿书少女虞绵绵吸了一口气,提着裙子拨开那道不显眼的草丛,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甫一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家仆,五大三粗,目露精光,仿佛随时都在警惕什么。 而谢府四周的屋檐墙角,都挂着驱邪的铃铛和符咒,太阳还没落山呢,就已经叫人觉得鬼气森森了。 绵绵压低声音:“你爹的书房是在附近吗?” 小谢妄蹲伏在草丛里,仰起的小脸很是警惕:“记不大清了,但应该是这边。” “好,你带我去。” 突如其来的幻境崩塌,将他们甩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因为事发突然,绵绵身上除了灵囊和几个铜板之外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而就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板着脸拘谨的小孩儿突然开口提议:“我可以带你回谢府取你需要的东西,只不过要避人耳目。” “谢府?哪个谢府?”绵绵故作不知。 小谢妄:“便是太湖谢氏,家主谢长林是我的父亲,我是他在外面生的野种。” 说这话的小孩儿脸上表情淡漠,似乎对于“野种”这类的说辞已经习惯。 绵绵听了却心里不是滋味,当即愤愤表示:“看来他对你极是不好,那我们就偷偷溜进去,将他值钱的东西全通通搜刮干净,让他回去以后只能吹胡子瞪眼!” 兴致勃勃地接受提议,接着便旁若无人登堂入室。 两人成功找到了书房的位置,接着趁人不注意翻窗户翻了进去。 先是将藏在柜子底下的几块银锭摸进了袖子里,接着又偷偷摸摸将挂在墙上一把灵剑取下。 只见剑身锋芒刺眼,还有淡淡灵气笼罩。 绵绵当即疑惑:“奇怪了,你爹居然还有这等材质的辟邪剑?” 小谢妄仰头,乌溜溜的玻璃眸流露出冷漠:“他觉得我出生不详,会给府里带来不幸,便一直想要杀了我,只可惜,他胆子太小了。” 听见他提起自己的身世,绵绵不由得认真地扭过头:“哦,为什么这么说?” 笼罩阴影的眼帘眨了眨:“因为生下我的女人下了诅咒,如果我死了,整个谢府都会给我陪葬,他居然信了。” 幼小的孩童脸上流露出讽刺,那熟悉的表情,差点让她以为是三百年后的谢妄本尊了! 不过显然,这并不可能。 绵绵嘴唇张了张,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之后听到书房外的脚步声,立马把怀里的值钱玩意儿一兜:“好了,我们快走吧。” 离开谢府,两人迅速混进了稀疏的人流里,为了不让谢府的人发现,还用兜帽将小谢妄的脸给蒙住。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抓回去的!” 少女信誓旦旦,明明自己头上还裹着魔族的小犄角,却还装成天上的仙女来拯救他。 身体缩小的谢妄怔怔仰头,盯着她明媚的面容,明知不该贪婪,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主动去拉她的手:“仙子姐姐,你会一直抓着我的手吗?” 天知道虞绵绵听到这话的冲击力,冷脸萌娃忽然主动亲近,差点就把人萌化了呀! 更要命的是,他还叫自己仙子姐姐! 这跟三百年后冷脸傲娇的反派大魔王哪里是同一个人? 内心激动的虞绵绵心里被萌得一塌糊涂,靠着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仙女形象。 她骄矜说道:“那当然,我会牢牢抓住你,不让你走丢的!”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之后的一路, 两人并肩走进人流,宛若亲密无间的姐弟,先是用“摸索”来的银两换了几身衣裳, 又跑到灵器店买了几张仙门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本想继续打听关于神宫和仙盟之事,谁知到了街上, 听到的全是关于太湖谢氏的传闻。 “听说最近谢府之内可不太平哪, 已经接连发生好几桩怪事了!” “哦, 又有什么怪事?” 几个摊贩凑在一起,尽管压低了声音, 可粗糙的嗓门依旧清晰。 绵绵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听说, 先是几个家仆无辜惨死,接着那谢家的大少爷被邪祟侵袭, 一病不起!谢家家主都急疯了, 这几日的船宴祭拜, 就是为了请求神女赐福,降了那妖孽!” “我也听说了, 不止是祭拜,还寻了许多修士去府上驱邪呢!” “哦, 那邪祟可有抓到?” “抓到是抓到了,只是听说那邪祟极其狡猾,居然附在了府里的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谢府哪来的二少爷?”有人发出惊诧的声音。 “哼, 这你就不知道了, 当年谢氏家主外出云游的时候,被魔族的妖女给蛊惑了, 生下了一个奇怪的男胎,听说是能招来邪祟呢……” 听到这儿, 抓着手心的那只手不由得紧了紧。 绵绵低头去看小谢妄的表情,只见他牙关紧咬,眼帘压低,拉着她加快脚步远离议论的人群。 绵绵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不由担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稚嫩的声音,语气和表情却流露隐忍。 绵绵轻轻笑了下:“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抓得我手好疼啊……” 听到抱怨的男孩儿动作一僵,接着猛地松开了她的手,清澈的眼眸随即染上慌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 脆弱慌张的眼神,再次击中了她柔软的心。 “我知道。”少女重新牵住他的手,灿然的眉眼流露最真诚的笑容,“你只是不想听这些,其实,他们都是道听途说,连谢府的大门都没进去过,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邪祟呢?” 男孩儿闻言,眼神流露黯然和苍白:“可我确实能看见奇怪的东西,靠近我的人也都变得不幸,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是妖孽。” “可你又没做错什么,他们的不幸也并不是你造成的,而且,就算你是妖孽也没关系!” “为什么?”男孩儿怔怔仰头。 却听少女满是骄傲地回答:“因为我是仙女啊!你忘了我说过,我是来拯救你的吗?” 明媚的笑容,仿佛能消融一切的黑暗与阴霾,也穿透了三百年前满心荒芜,孤独沉默的幼小身影。 曾经的他,曾无数次跪倒在狭窄昏暗的神祠里,祈求有人像九天神女一样从天而降,将他从这脏污的泥沼里拯救出来。 可直到他遭受残忍的殴打和谩骂,直到被架上火刑的祭坛,也没有等来救赎他的人。 神女拯救世人,可他……却是魔物。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上一世的他,便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产生了阴暗的心思,本以为他的灵魂会在无尽的烈火中煎熬,本以为他又要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可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什么呢? 没有华丽绚烂的羽衣,没有神像供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只是一个笑容,便把他的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大概……她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吧。 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小仙子。 他胸腔鼓噪,不断涨热。 一股不同于以往的虔诚的爱意弥漫在他整个胸腔,让他跳出了沉闷和阴霾,以同样灿烂的微笑来回应她:“仙子姐姐,你想不想去看对面的画船?” * 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都已散去,可靠近湖边的地方依然人群攒动。 湖心之上,一艘高达几丈灯火辉煌的气派画舫静静飘于水面,画舫一艘连着一艘,宛若游动的水龙,横亘整个湖面。 头顶的月亮清冷高悬,里面却是一派载歌载舞的热闹景象。 丝竹声声,不绝于耳,更有美酒佳肴,供人享乐。 虞绵绵一开始踏上画舫的时候,还克制着没见过世面的激动心情。 心想,自己既然立了这仙女的人设,就该时刻保持该有的矜持,否则岂不是要露馅啦? 可谁知一低头,袖子就被拉住了。 男孩儿剔透的眼眸流露天真的赧然:“仙子姐姐,我想要那盏兔子灯,你能不能买给我?” “好啊!”绵绵一口答应,只是等到了摊儿前,随后眼睛一眨,疑惑问,“你确定是要这盏兔子灯吗?” 粉白色的灯笼,很是精致漂亮,连兔子的眼睛都惟妙惟肖,只是这显然更适合女孩子呀。 “不,我就要这一盏。”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2节 各色样式的花灯中,他独独拿起了这一盏兔子灯,稚嫩的脸孔下睫毛垂落,烟花炸开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有种隐秘的钟情。 嗓音软软道:“我只喜欢这一盏。” 不是最喜欢,是只喜欢。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盏兔子灯了。 绵绵胸腔里发出隐忍的笑意,心道果然,即使以后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反派大魔王,此时也只是个对花灯着迷的小屁孩儿哪。 居然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不过既然他喜欢,她便买下它好了。 之后,绵绵拉着他的手挤到了最前面:“走,我们去看烟花!” 画舫徐徐游动,满天星子坠入摇晃的波光。 在这方小小的幻境世界里,虞绵绵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烦恼,沉浸在这短暂的欢声笑语中。 她拉着人放河灯,戴面具扮鬼脸,看到谢府中人在湖边祭拜神女像,还坏心眼儿地贴上隐身的符纸,站在面前装神弄鬼:“尔等蠢物,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还不诚心叩拜?” “这是……神像显灵了?” 不知情的谢府众人战战兢兢,一时之间纷纷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哐哐响。 只有几个持剑的修士拧起眉头,忽的拔剑:“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反射寒光的冷剑猛然划过一道剑气,隐身符被劈碎的虞绵绵当即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仅表情呆滞,连脑门上裹缠发带的犄角都完全暴露了。 众人登时脸色大变:“她脑袋上的是……她是魔物!” “好啊,大胆魔女!居然敢在此装神弄鬼,戏弄我等!赶紧把她给我抓了!” 啊呀,糟糕,身份暴露了! 一不小心玩脱了的绵绵见大事不好,也顾不上解释,赶紧拉起小谢妄的手一溜烟儿地往回跑,谁知跑到船板上,还是被谢府的修士给追上了。 “魔族妖女!胆敢来此闹事,你怕是不想活了!” 绵绵气势汹汹地叉腰:“谁说我是妖女?我还说你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魑魅呢!” “你血口喷人!你头上的犄角不是妖女是什么?” “哦,原来你们修士都是这般以貌取人的,我还以为堂堂的太湖谢氏有多高风亮节,原来也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欠收拾的混蛋!” 此言一出,众人面露阴狠:“你敢污蔑家主,给我杀了她!” “哼,就凭你们几个?” 话音落地,少女猛然聚气发力,滋啦啦的电芒亮起,随后猛地劈落一道白色闪电,直把那几个气势汹汹的修士给吓破了胆。 “这是天雷?她怎会引动天雷?” “难、难不成……她真的是神女显灵?” 神女显灵?哼,吓不死他们。 趁着众人疑惑呆愣之际,虞绵绵赶紧拉着人跑到了岸上,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喘息:“幸好,呼……没让他们追上!” “仙子姐姐,你没事吧?你的角……” 男孩儿欲言又止,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和探究,却并没有害怕和厌恶,反而透着隐隐担忧。 虞绵绵先是一僵,接着脸部红心不跳地咳了一声:“那什么,这是我们神宫的仙术,仙术你懂吧?就是刚才你看见的电光,名为引雷,可以召唤天雷来诛杀欺负人的坏蛋,所以,我可不是他们说的什么魔族妖女哪!”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小谢妄却只平静地望着她,漆黑的玻璃眸闪动着满满的信赖,用乖软的声音认真为她辩驳:“我知道,仙子姐姐就是仙子姐姐,不是什么妖女。” “嗯,没错!” 芦苇轻晃,波光粼粼的湖面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大概是被方才那声惊雷吓到,谢府雇来的那群修士并没有追过来。 只是经过这么一通闹腾,绵绵是不敢再回船上了,于是便拉着缩小版的画皮妖来到了不远处的湖心亭。 此处行人寂寥,远离喧闹,却独有一番悠然宁静的趣味。 见亭下有船夫贩卖点心和酒食,绵绵便随手掷了块银锭子抛在船上,冲船夫讨了一壶金风玉露酒,又要了几叠小菜和点心,就这么盘腿坐在空空荡荡的湖心亭上,准备对月小酌。 “来,我们一起喝!”她下意识地把酒杯递给对面的人,可对上那张稚嫩的脸颊时立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差点忘了,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这话说完,男孩儿的嘴角微微绷紧,好似不怎么高兴,倔强道:“我可以喝。” “还是算啦,万一我们待会儿都喝醉了,回不去了怎么办?”她笑盈盈地歪头看他,好似还没喝便已经要醉了。 小谢妄轻轻拉住她的手,稚嫩的小脸明显透着担忧:“那仙子姐姐就少喝一点,这个酒很烈的。” 绵绵咧开酒窝,笑着捏他的脸:“知道啦,你放心,本仙子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喝多了撒酒疯的!” 话是这么说,可还没过多久,她便喝完了一整壶,通红的脸蛋熏熏然,眼睛眯起来像天上的月牙落在水里,盛满摇晃的水光。 不仅东倒西歪,还大着舌头说胡话:“快、快过来扶我一把……” 柔软轻盈的裙摆拖在地上,差点绊倒。 时刻紧盯着她的谢妄赶紧将她搀扶住,嗅到她身上散发的酒气和隐秘的馨香,忍不住红着脸颊问:“你喝醉了吗?” “没有……谁说我喝醉了?本仙子怎么可能会醉?” 说完一把将他拂开,谁知动作幅度太大,当啷一声,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轱辘轱辘滚到了角落里。 看着这一幕,谢妄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先是晕头转向原地转了两圈,接着像是看到什么,直挺挺地扒着栏杆往湖水里探:“月、月亮在里面……” 小谢妄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抱她:“什么月亮,你快回来!” 他憋红了脸,可奈何缩小的身体压根拉不住耍酒疯的人,差点急得要叫她的名字了。 “嘻嘻,捞住了。”醉醺醺的少女发出憨傻的笑声,没一会儿就将探出的半边身子撤了回来。 湖面的风吹得她额发乱糟糟,连衣袖都打湿了,可她却毫不在意,反而雀跃地将手心里的湖水捧到他面前:“看,我把它捞上来了,送、送给你……” 男孩儿琉璃般的眸子顿住:“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过得太苦了呀,我虽然是仙女,但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所以临走之前送给你个礼物,你快……快对着它许愿,要不然我要接不住了!” 少女跪在地上摇摇晃晃,可捧着湖水的掌心却尽力维持平稳,但还是不断地有水从指缝里淌出来。 谢妄看着她认真的眼眸,便也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对着送给他的月亮许愿。 他此生此世,别无所求,唯愿自己的心上人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一如天上明月,不染尘埃,永不坠落。 男孩儿虔诚的眉眼被月色染上朦胧,等他睁开眼睛,少女手心的湖水恰好流尽。 她依靠在身后的栏杆上,睫毛蝶翼般轻颤,细小的鼾声响起,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湖水微微荡漾,天边的月色亦从未有过的柔和,而在他眼前,是比这月色还要动人的少女。 这温馨的一幕,让困宥在弱小身躯里的谢妄止不住的动容,他一步步走过去,满是贪恋地窝进她怀里,紧紧地将她抱住。 心里难以抑制地想,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0, 现黑化值9!恭喜宿主即将完成攻略任务!” “叮!任务进度提醒:【幻境】副本任务进度92%,即将进入关键剧情,请宿主保持警醒, 防止世界再次崩塌!” 第二天一早,虞绵绵迷迷糊糊转醒,便陡然收到了系统一连串的轰炸。 奈何宿醉的脑袋太过眩晕, 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直到被窗外的小凉风吹得抖了抖, 大脑才逐渐恢复运转。 等等……自己这是在哪? 扭头一看,自己已经不在湖心亭上, 而是在一处静止不动的船篷里。 怀里窝着的脑袋动了动, 稚嫩的脸蛋都压出了红印儿,温驯地像只小狗一样贴着她, 迷迷糊糊地喊了声:“仙子姐姐。” 撒了一晚上酒疯形象全无的虞绵绵:“昨晚是你带我上来的吗?” 小谢妄点头:“你喝醉了, 怕你着凉, 便向船夫租了一夜的船。” 说完,又来探她的脸:“你感觉怎么样, 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绵绵的声音都透着心虚,昨晚是真的玩嗨了, 不止发疯胡闹,居然还耍酒疯,对了, 自己还干了什么蠢事来着? 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 猛地想起什么,立马摸了摸脑门上的小犄角, 发现已经被贴心地重新裹上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果然, 看见她慌张的动作,男孩儿不仅心平气和,还反过来安慰她:“仙子姐姐不用担心,除了先前谢府那些人,没人看见过你的样子。” 谢府……是了,她不仅在那些修士面前装神弄鬼,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刚刚系统的提示,绵绵立马起身:“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只是话说完的下一刻,脚下的船身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澜,仿佛水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牢笼。 绵绵立刻走到船板,只见刚刚登上船板的船夫已经变了脸色,他望着湖心的方向,目露惊恐:“那、那是什么?” 岸边的众人也纷纷仰头,震惊地看着湖心出翻滚而起的巨大阴影。 黑色的布满坚硬鬃毛的背脊,身姿铁塔一般摇撼着耸立,随着流动的水波滚落,九颗硕大的头颅森森地擎起在半空,如同遮天蔽日的巨伞,给人窒息般强大的压迫感。 那巨兽嗅到岸上的凡人气息,立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如此悚然的一幕,几乎让人顿在原地。 “妖、妖怪!快跑——”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叫喊,而后惊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着岸边跑。 绵绵站在那儿,神情凝重地绷紧。 船上的船夫早已没了踪影,这时原本站在身后的小谢妄立马过来拉她:“那是妖王九苍,湖心的封印被它冲破了,这里危险,我们赶紧走!” 什么?妖王?绵绵被风吹得凌乱,这才想起来修真界三战戏图中,就有妖王屠戮这一幕。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短暂的疑惑一闪而过,只是此时的虞绵绵也来不及想太多了,妖王冲破封印,定然妖报复人界,到时候这里的人可就糟了!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3节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得赶紧通知各个仙门,妖王在太湖现身了!” 两人纷纷往回跑,本想跑到灵器店用借用宗门玉简传讯,谁知这一路上,竟然碰到了不少作乱的妖魔! 妖王才刚冲破封印,它们就敢光天化日地出来伤人了! 真当她是柔弱不堪的草包了吗? 正道少女虞绵绵抽出了那把辟邪剑,一边跑一边砍向路边时不时冒出来妖藤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物。 只是她并没有纠缠,而是拉着人一路狂奔,气喘吁吁了一路,终于重新回到了街上的灵器铺。 谁知还没踏进去,头顶猛地落下一张锁仙网将他们捆住。 绵绵立刻大惊:“你们是谁?赶紧让开!妖王破除了封印,马上这里就要大难临头了!” 持剑的几人面无表情:“妖王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是他,必须要跟我们回去。” “放开!你们赶紧放开我!告诉你们,本仙子可是神宫的人,你们敢绑我,神宫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被惨遭捆绑的虞绵绵就这么狼狈地被抬回了谢府,她一路上扯着嗓子放狠话,可惜却没人搭理。 直到进了谢府大门,才被整个儿扔在坚硬的地面上,摔了个脚朝天,疼得她当即哎哟叫唤。 “仙子姐姐!你没事吧?”被同样绑来的谢妄立刻扑过来。 下一刻,一道威严且冷肃的人影居然临下地俯视:“孽障,你兄长至今卧榻不起,而你却私逃出府,谁给你的胆子?” 男孩儿转过身,不同于之前的惶恐乖顺,而是眼神冷冷地与他对视:“你要抓我可以,但不关她的事,你放了她。”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道:“家主,不能放!这女人是魔族妖孽,昨夜在船上装神弄鬼的人就是她!” “哦,是吗,那就一并关起来。” 没一会儿,破败的神祠被人一脚踹开,把奋力挣扎的两人直接扔了进去。 为首的家仆目露凶光:“哼,你们不要妄想从这里逃出去,乖乖地待在这里祈祷,说不定家主一时心软还能不杀你们。” 虞绵绵气哼哼爬起来:“妖王都冲破封印了,你们不想办法保命,净想着抓人!” 那家仆不怒反笑:“妖王?妖王就算真的冲破封印,也不会看上我们这点小地方!定是神宫和仙盟先遭殃,你们啊,少操心!” 说完,砰的一声消失在门外。 绵绵见说服不成,顿时脸色难看地坐在地上:“这下完了,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少女面色萎靡地坐在角落,泪光点点的眼眸好似起了雾。 但很快,便被一双温柔的小手抚住:“不,你已经救了我,也救过很多人,放心,我不会让仙子姐姐有事的。” 刚过五岁的孩童,却有一双过于坚定的眼眸,像闪烁黑色光芒的曜石,透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绵绵眼眸眨了眨,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竟然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儿,而是三百年后的画皮妖本尊了。 奇怪,是自己太想他了吗,怎么会生出这么奇怪的错觉? * 此时,谢府外,整个太湖周遭都陷入了混乱。 湖面被水底的怪物搅动,不少渔船画舫纷纷沉入水底,更有恐怖的妖兽振翅掠到岸上,张开狰狞的血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而众妖之上,则是刚刚冲破封印的妖王九苍。 只见它身躯耸动犹如巨塔,九只头颅摇晃着穿入云霄,乌云般笼罩在众人头顶。 猩红的眼珠儿散发阴冷和寒气,利爪一伸,便将湖心之上困押已久的封印踩了个粉碎。 “洛音欺我,人族诈我!从此以后,我要这人间永无宁日——” 说完,巨大的身躯饱满怒意地踏向街上混乱的人群。 一时之间,街巷房舍瞬间夷为平地。 惊恐的凡人还没发出几声惨叫便被踩成了肉泥。 鲜红的血水汩汩流淌,最后汇聚到一起,将澄澈的湖面染成了鲜红的血泊。 而身后被镇压多年的妖族更是被刺激得狂性大发,纷纷阖动鼻翼,狰狞咆哮地冲向无辜的人群。 “救、救命!” “别、别吃我……啊……” “我的儿!” 血气冲天,哀嚎遍野,人间沦为炼狱,所过之处尽是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传说中的无尽海,魔族裂隙之地也陡然发出震颤声响。 滚滚海水翻涌,凶猛的浪涛拍打着石壁,犹如海底巨兽发出的怒吼。 不多时,怒吼声变成了桀桀的怪笑,一团团黑气逐渐将眼前的水雾染黑,海水的震荡越发汹涌。 没过多久,漆黑如墨的海水中竟然奇异地分出两道水墙,水墙向相反的方向翻涌拉高,原本被压在深处的裂隙终于浮出水面。 黑色的魔气逐渐凝聚,一声声的桀桀怪笑游荡在整个涯边。 “嘻嘻,终于,要重获自由了……” “不好了!家主不好了!”谢府大门外,一个慌慌张张的家仆慌不择路地扑了进来。 谢长林拧着眉心从紧闭的房门内出来,道:“怎么了?” “外面、外面妖魔肆虐!死了好多人!已经乱套了!”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有湖心的封印在,什么妖魔敢来送死?” “封印早已经破了!”家仆脸色惨然,已经被恐惧的场景吓得完全没了血色,而这位如今的谢氏家主更是顿在那里。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他便强自镇定,说道:“莫慌,先去仙门传信。” 家仆犹豫:“可,若是……” 话未说完,被一个眼神摄住,立马领命去了。 而谢长林此时已经后背冒出了冷汗,昨晚祭拜神像刚被那魔女搅了,今日的湖心封印便被破,难不成是…… 正面色阴沉地想着,下一刻面前的房门便被猛地推开,身姿曼妙的妇人红着眼睛哽咽哭诉:“家主!快来看看旭儿,旭儿快不行了……” “什么?” 再次踏入屋内,只见床榻之上身穿锦衣的少年正直挺挺地抽搐起来,他印堂发黑,整张脸青白交加,显然是糟了邪祟侵袭。 只是原本还吊着一口气,如今竟似熬干了的油灯,浑身上下只透着冷冰冰的死气。 猛地看到这一幕,谢长林登时脸色难看:“辟邪丹呢?不是让他含着的吗?” “辟邪丹方才被他咳出来了,已经碎了!家主,你赶紧想想办法,旭儿、旭儿不能死啊!” 妇人跪在地上哀哀垂泪,可刚哀求了没一会儿,榻上的人便忽的一挣,狠狠的跌了下来,一口鲜血喷出,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 “旭儿——快、快救他!” 旁边的几人束手无策,已经死了的人,如何救? 便纷纷缩着脖子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谢长林陡然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的尸体,嘴唇连颤了两下。 这般死相,分明和之前那几个人的死状一般无二。 他挺拔的身形倒退两步,人前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氏家主如今却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诅咒一般,脸上彻底褪去了血色。 一股郁气憋在胸腔,竟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 而妇人的眼泪更是汹涌,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一双美目沁着怨毒:“是他、是他害死了旭儿,家主,我早说过,他是个妖孽!” “妖孽……” “没错!这都是他害的!咱们不能再留着他,要不然,我们谢府所有人都要大难临头了呀!” “大难临头?”想到曾经的耻辱,想到这些年噩梦萦绕的恐惧,他终于从冷汗淋漓中回过神,僵硬的瞳孔点点压下,“没错,他就是个灾星,我悔不该留着他!” 长袖一拂,竟转身撞开房门,满是戾气地走出去,对着跪在地上的家仆道:“去,把那孽障还有那妖女给我拎出来!”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此时, 昏暗破败的神女祠内,被锁仙绳束缚的虞绵绵还试图将绳子咬开。 她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结果嘴都要磨破了,手上的绳子愣是半点没有松动,气得她差点要拿头撞墙了。 她干脆整个一歪, 躺在地上挺尸, 结果冷不丁看见一旁的小谢妄正盯着不远处的神像出神。 仿佛那神像的阴影里长出了什么诡异阴森的东西, 正扭曲着缠上了他幼小的身躯。 这恍若真实的幻觉让绵绵吓了一跳,赶紧哆嗦着喊他:“你在看什么?” 男孩儿背对着他, 迟迟开口:“没什么的, 仙子姐姐,只是想起了之前做过的噩梦。” 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冰冷, 但转头看向她的那一刻, 又恢复了几分柔软和脆弱。 他从阴影处站了起来, 身后的影子好似模糊了,又好像被黑暗所吞噬。 直到他走到跟前, 求安慰似的抱紧了她,绵绵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刚才我差点以为你是中邪了呢……还好,这里是神祠,总不会真有魔物闯进来吧……” 少女嘀嘀咕咕地念叨, 丝毫没有看到神像后, 一团贪食的血影被辟邪剑灼伤后躲进阴暗中不甘而又阴冷的眼神。 它嘴角颤动,发出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小东西, 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哼, 你可知你以后会是什么下场?过了今日,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皈依本座,本座就许你脱胎换骨!” 缩在少女怀中的小谢妄无声抬眸,冷冷吐了一个字:滚。 下一刻,眼前的血影消失在眼前,而紧接着,破败的房门便被再次踹开。 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仆一脸凶悍地走过来,上来就要扭他们的胳膊:“走吧,跟我们出去。” 虞绵绵立马警惕地挣扎:“你们要做什么?放开!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哼,去哪,马上你就知道了。” 阴冷的笑声,绵绵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而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被带到了谢府后院一处宽阔的祭坛上。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4节 祭坛周围竖起玄门的旗帜,地面上铺陈着散发阴气的阵法,更有几个持剑的修士划破掌心往阵法里滴血。 如此诡异的场景,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要把拿他们献祭了! 要不要这么疯,妖王都率着妖族杀进来了,他还有心情杀自家人? “唔……唔!”还没发出反抗的挣扎,就被猛地堵了嘴。 紧接着,一道脸色阴沉饱含怨怒的人影走了过来,正是如今的谢氏家主,造成谢妄黑化入魔的罪魁祸首。 只见他眼底酝酿着从未有过的阴冷:“这些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你吗?” 他居高临下,明明站在眼前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语气神情浑然没有半点感情,唯有厌恶。 男孩儿仰头,曾经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身躯此刻依然显得羸弱,却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他睫毛抖了抖,看着三百年前的这个男人,自己的生身父亲,缓缓开口:“我知道,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诅咒,你不敢杀我,是不是?” “哼,没错,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让她生下你,否则也不会害得我谢府没有安宁之日!”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父亲?” 男孩儿漆黑的瞳孔堪称平静,这么直勾勾地望过来,哪里像个五岁的幼童,分明是个妖孽。 男子咬牙握拳,眼里布满血丝:“你不要叫我父亲。” “不会再有下次了,因为待会儿你们都会死。” 犹如见鬼一般,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你死到临头还敢咒我们!”刚刚丧子的美妇人声音凄厉扑过来,抬起爪子就要扇过来。 眼看那巴掌要落下,虞绵绵毫不犹豫地挺身给了她一脚。 一对狗男女,连个小孩儿都不放过,这可是他亲儿子哪! “家主!快、快把他们都烧了,要不然,真要被诅咒缠上了!”摔在地上的美妇人凄惨地掉眼泪,而原本眼神复杂的谢家主眼神彻底冷了。 一抬手:“给我把他们架上去。” “唔……呜呜!”感觉到小命危矣的虞绵绵忍不住使劲挣扎,本想再次发动自救技能把这该死的祭坛给炸了,可刚一动念便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自救功能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重复使用,请在冷却时间结束后再行启动!” 听完之后少女两眼一翻,不敢置信地望天。 所以说,既然是自救功能了,为什么还要有冷却时间呢!真当这是副本游戏了吗? 召唤天雷失败的虞绵绵忍不住默默流泪。 早知道,昨天晚上她就不玩装神弄鬼那一套了,现在关键时刻,金手指不能用,这可怎么办? 粗鲁的家仆将他们牢牢绑缚在堆满木头的祭台上,瑟瑟的小凉风传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而没多久,火把扔在柴堆上,熊熊的火苗和烟雾瞬间充斥整个祭坛。 绵绵被呛得一连咳了好几下,眼泪止不住地流。 就在她努力祈祷幻境世界赶紧坍塌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用力地握紧了她。 “仙子姐姐,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男孩儿澄澈的眼眸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种超脱生死的淡然,这让腿肚子一直打颤的虞绵绵顿时有些羞愧。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猛地将嘴里的帕子吐了出来,冲他扬起了一抹微笑:“我不怕!就算死也没事,你忘了我是仙女了吗,死了也只会回到天上!” “可我不想让你死,也不会让你死。”他定定地望着她,那一瞬间的眼神里,流露出柔软的深情。 像那捧盛满月色的湖水,涟涟盈动,依依不舍。 那熟悉的眼神,一下子就击中了她颤抖的胸口,像是不敢置信,滚烫的眼泪顷刻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觉得自己是被熏傻了,出现了幻觉。 远处,妖兽的怒吼逐渐逼近,谢府众人在惊慌中纷纷逃窜,可没多久,大门外便响起凄惨的叫声。 火光欺天,缭绕的烟雾升腾,逐渐盘踞成一团扭曲的影子,慈悲眉目,法相庄严,众人见状纷纷跪地:“是神像、神像显灵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府里的众人纷纷慌张跪拜,企图寻求庇护。 可下一刻,那团雾一样的影子便陡然伸手,跪在地上的人被无形的力量碾压,骤然炸成一团血花和肉泥。 “愚蠢的凡人,死不足惜!”血影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兴奋地蠢蠢欲动。 它盘踞在上空,贪婪地吸取着众人的恐惧和阴暗,而那双血色重瞳也让人为之一震。 ——血滴子。 诞生于神女像中的一滴血泪,三百年后更是搅弄得人界鸡犬不宁,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开始祸乱人界了。 混乱的哀嚎声渐渐平息,此时的谢府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血滴子大笑着颤抖身体,外面的妖物闻着血腥味要进来啃骨头,都被它给震慑了回去,反而对着火海中的那抹身影道:“本座再问你一遍,要不要皈依于我,做我的信徒?” 绵绵气得大骂:“呸!你这魔物少在那儿恶心人,真以为附身神像,就把自己当尊大佛了?你这个杀人恶魔!” “哼,你这妖女,胆敢忤逆本座?是被熏傻了吗?” “我才不是妖女,我……咳咳!” 火势凶猛,没一会儿竟然已经烧到她的裙角了,被烫着的少女赶紧缩着脚往后躲,结果一口烟呛进喉咙,立马晕头转向,差点真熏傻了。 身体缩小的谢妄则冷然抬眸,戏谑道:“不用费口舌了,我不会答应。”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让你们死得快一点!” 话音落地,一阵狂风平地掀起。 霎时火势增大,没一会儿两人便被火势包围。 眼看就要葬身火海,绵绵使了大力气挣脱束缚,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那抹幼小的人影。 “系统!快出来,我快要死了!” 她闭上眼睛,当滚烫的火苗要吞噬二人的身躯时,男孩儿的体内瞬间爆发出一抹强大可怖的力量。 “你……”被骤然推开的绵绵低头看去,男孩儿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指尖的血迹落在额头,仿若诡异的妖纹。 他的发丝荡开,一瞬间长到了腰际,猩红的眼眸空洞,好似魂魄已经剥离了躯壳。 只无波无澜望着半空:“我欲成魔,汝耐我何?” 随着力量的波动,祭坛已经完全裂开,熊熊的火光仿佛拥有了意识,齐刷刷地灌进他单薄的身体。 眼前幼小的躯壳寸寸割裂,皮肤烧焦布满裂痕,那张稚嫩的脸颊顷刻间烧得只剩骨头,可体内爆发的力量却让他飞快地骨肉重塑。 幼小的身躯在一次次的焚烧中淬炼出了坚不可摧的魔骨,原先的血肉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熟悉而又苍白的面容。 血腥惨烈的一幕,看得绵绵彻底呆愣。 她不敢置信,画面中以烈火修出人魔之驱的小小少年,竟然是他吗?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无尽苍穹之上, 高悬于云霄之上的神宫大阵已然摇摇欲坠。 神宫的守卫正在拼命厮杀,可山脚下的魔兵却源源不断地将他们包围。 密密麻麻的黑色大军张开獠牙,怒吼撕咬。 盘踞在半空的魔君睚眦更是挺着臃肿的身躯, 肆意大笑:“洛音入魔,洛风不见踪影,真是老天助我哈哈哈哈!去, 给我踏平神宫!” “吼——” 地动山摇的吼声, 随即整个神宫的大阵被一团巨大的乌云淹没。 没一会儿, 守阵的神宫侍卫便坚持不住了,诛魔大阵顷刻崩塌, 而群龙无首的神宫则成了一盘散沙, 女使们纷纷尖叫着逃跑,人族修士更是战战兢兢缩头缩脑。 只有为数不多好战的玄鸟们守在阵前, 不退一步, 反而冷冷道:“尔等魔物, 胆敢犯我神宫,不怕再被镇压一次吗?” 魔君冷冷一笑:“哦, 你们的神女大人都已经堕魔了,还谈什么镇压?倒是你们, 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哼,是吗,有本事你便来闯。” 哗啦一声, 华丽的翅羽猛然伸展, 霎时,丛丛亮芒映彻天际, 根根赤羽燃烧起幽幽的火苗,宛若凤凰涅槃怒啸而出的火光, 震慑一切妖魔。 顷刻间,盘旋在四周嚣张咆哮的魔物被那道火墙所挡,甫一撞上去,立马被火光烧得凄厉惨叫,灰飞烟灭。 魔君睚眦脸色骤然一变,那笼罩的魔雾中的身影终于挺立起来,露出一副丑陋而又狰狞的面孔:“你们居然蠢到要燃烧神魂,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身后,战战兢兢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快、快去找神女!” 神宫岌岌可危,凡界也即将沦为炼狱,人们哭泣哀嚎,诚心祈祷,可此时拯救世人的神女在哪里呢? 不,她已经不是神女了。 失去羽衣,失去爱人,失去灵魂。 这样的她怎么配称得上是神女? 洛水河畔,幽深谷底,女子像幽灵一样的拖着染黑的衣摆静静漂浮在水面上。 一百年前,她便是从这片充满祥和与灵气的地方孕育而生的。 听着始祖鸟的吟唱,伴着洛水永不消逝的歌声,在壳子里逍遥了近百年,才终于破壳而出。 她清楚得记得离开焰明谷之前,始祖鸟的魂灵对她的发出的第一声叹息:“你是个应天命而生的孩子,以后注定要承担起拯救苍生的重任,诸多磨难,你可愿继续走下去?” 当时,她便用最天真的声音回答:“既是使命,我自然会走下去,放心吧,天下苍生,由我来守护!” 天赋神力,世人供奉,身为玄鸟的她一开始就顶着这么不谙世事的想法踏进了滚滚凡尘。 从此结下了最开始的孽缘,也埋下了名为怨恨的种子。 在之后的几十年,那颗种子生根发芽,吞噬欲望,终于长成了连她都无法想象的怪物——她的心魔。 而唯一能解她心魔的人已经死了。 她怎能不心生怨恨? 可这一切都是天命,她又该怨恨谁呢?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5节 于是就这么混沌地走着,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最初的洛水河畔。 五感封闭,不问世事,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顺着水流流向未知的地方。 可没过多久,始祖鸟的叹息便再次响起:“你真的要待在这里吗?你可知外面已经变成何等模样?妖魔肆虐,苍生有难,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不,他们需要的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不是我。他们见了我现在的模样,也只会唾骂我。” “你如今的模样?你自己可知道?” “就算是他们不怕我,可我已经没有了神力,拯救不了他们了。” 她空洞地开口,额间的那抹朱砂已经彻底黯淡,象征神力的羽衣也早已在她入魔的瞬间葬身火海,如今的她已经沦为了没用的废人。 始祖鸟的魂灵发出一声低叹,它透明的赤羽爱怜地拂过她的脸畔:“傻孩子,知道为何给你取名为洛音吗?你生在洛水河畔,这世间的凡音你足足倾听了百年,古老的梵音也早已刻进你的骨子里,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为何没有察觉?” 力量? 她张唇,只觉气海枯竭,一片空虚。 “哪来的力量?” “世间凡音,只要你去倾听,皆可化为你的力量,你若不信,便自己去看一看吧……” 透明的翅羽从始祖鸟硕大的身躯上抖落,平静的水面霎时泛起点点涟漪。 洛音瞬间睁大眼睛,洛水通人界,它这是要…… 不等她反应,洛水深处的神秘的力量便猛地将她拽了进去。 再睁眼,妖魔的桀桀笑声混着惨烈的哀嚎声齐齐灌入耳朵。 血色与浓稠的黑雾裹缠,将整个人间染成炼狱。 尸山血海,满地枯骨。 洛音站在血泊之中,望着这惨烈的一幕,瞳孔微微颤抖。 不远处,一个肚子被捅了个大洞的小女孩儿正眨着天真的眼睛看着她,她沾血的手攥着个花冠,旁边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已然死透了。 洛音走过去,听她用最后的力气开口问:“你是天上的神女吗?” 她一袭仙衣被魔气侵袭,已经染成了黑色,额间更是生出了魔纹,可眼前这小孩儿却眨着无辜懵懂的眼神,开口叫她神女。 “是又如何。”她冷冰冰地垂眸,“你想让我救你?可我救不了你,你马上就要死了。” “我知道。”小女孩儿并没有因为她冷漠的话语而感到难过,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对你你说声谢谢,先前……是你把魔物打跑的,娘亲说若不是你我根本就活不了,她总说要带我去神殿里祭拜,可神殿里的人嫌我们是乞丐,不、不让进……” 说到这儿,女孩儿嘴里涌出一大口血。 而洛音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丝丝的变化,像冰封的雪原乍现回春之色:“不让进,所以呢?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如果是小小的愿望,我也可以勉强帮你实现。” 她漆黑的如渊的眸子看过去,周围是尸山血海,两个人的影子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我……我的愿望……”小女孩儿眼眸睁大,“真的可以帮我实现吗?” 洛音点头,那小孩儿便笑了:“那你能抱着我吗?娘亲死了,我想死的时候能有人抱着我,要不然,地狱里太冷,我怕不习惯……作为报答,我把这个花冠送给你。” 花冠上的鲜花依然鲜艳,比起沉重的神冠,这顶花冠显然不起眼得多。 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好。” 说完抬手,轻轻抱起了她,尽管女孩儿疼得脸色惨白,还是满足得窝进了她的怀里,像刚出生的幼鸟,回归最温暖的巢穴。 她破开的胸膛已经不再流血,扑通的心跳显得那么激动和甜蜜。 可没过多久,怀里的呼吸和心跳变都戛然而止,周围狂乱的尖啸和咆哮再次充斥在她的耳边。 她轻轻将女孩儿放在了地上,而后将沾染血迹的花冠戴在头顶。 一瞬间,炽烈的火光再次点燃她的双眸,黯淡的额头猝然迸发出灼灼的焰芒。 连她的发丝,她的衣角都开始燃烧。 她仰头,望着神宫的方向,化作一团熊熊的流火,冲天而去。 * 另一边,盘桓在谢府头顶的那团血影近乎狰狞:“你、你竟然修成了人魔之躯!你竟然入魔!” 少年冷冷抬眸,漆黑幽深的眸底缠绕丝丝戾气,轻轻抬手,无情的魔焰便迅速缠上了血雾的尾巴,滋啦啦的声音后响起惨烈的叫声。 血滴子当即立断,舍弃分身,乘着一阵风迅速溜走了。 而半空中,少年映着火光的眼眸缓缓垂落。 他周身的衣物尽数焚毁,一头长发遮盖着焦黑的瘦削身躯,仿佛一截被烧焦的愚木,初初化成人形,便要遭受这烈火焚身之苦。 不远处,少女流泪流到干涸的眼眶再次变得潮湿,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把上前将他抱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重获新生的少年魔物瞳孔抖了抖,竟是有些无措:“……绵绵?你、你别哭……” 少女呜呜哭泣不止,喉咙里更是抽噎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眼里的泪水泛滥,好像怎么止都止不住。 少年神色更是僵硬,有些笨拙地抬手去擦她的眼泪:“我真的没事……我不是说过,我们都会没事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少女哭红的眼眸狠狠瞪他,“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很担心的呀!你居然还瞒着我,哼,你是觉得看我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他仿佛是怕她生气,语无伦次地想要跟她解释,可下一刻少女却鼻子一抽,眼泪一抹,鼓着腮帮子道,“算了,先不跟你生气,眼下妖魔两族肆虐,神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谢妄抿唇,什么都听她的:“……好。” 说完,揽着她的腰,直直窜入晦暗的云层。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神宫脚下,只是没想到却是火光一片。 原本嚣张肆虐的魔兵哀嚎惨叫着从高处坠落,浓浓的火光几乎要把天给灼出个窟窿,而在那片刺眼的光芒中,一道饱满怒意散发威压的人影正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 绵绵睁大眼睛:“快看!那是神女!” 魔君睚眦同样惊诧,它顶着被流火灼伤的丑陋脸庞,痛恨道:“神女洛音!你不是已经入魔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入魔?谁是魔?”她仙衣猎猎,赤脚踏着纤云,额间朱砂曜日,头顶的花冠更是散发奕奕光芒,只是此时此刻在她的脚下,已经躺下了无数玄鸟族人的尸体。 “魔君睚眦,妖王九苍,你们杀我族人,祸乱凡界,以为天道会容你们吗?” “哼!少拿天道吓唬人,我们魔族向来都是凶狠好战,强者为尊!你们玄鸟是天赋神力是不假,可偏偏为了庇护这些愚蠢懦弱的凡人,与我们妖魔两族为敌,真是愚蠢至极!” “愚蠢吗?此乃天命,尔等亦不得违抗。” 魔君扭动着身躯还想咆哮着说什么,可下一刻便在刺眼的光芒中狠狠坠落。 乌云散去,千万魔兵葬身火海。 那如血的火光中,女子萧条的身影还在不断燃烧,下一刻,火红的赤羽一张,飞快地化成了一道残影。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不用多说,赶紧追了上去。 不多时,那道身影便出现在无尽海的上空,漆黑的深渊,无数鬼魅桀桀怪笑着从里面窜出,俨然已是群魔乱舞。 洛音垂眸,飘扬的乌发划过脸畔,冰冷的眼尾流露冷酷之色,竟毫不犹豫地抬手下压,将贯彻天地般的灵力蛮横地掼进去。 瞬间,万丈波涛齐齐涌动,感受到裂隙正在闭合的魔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可惜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彻底吞噬。 下一刻,“轰”的一声,横亘千里的魔族裂隙就这么轰然合拢。 另一边,盘踞在太湖的恶妖也在从天而降的流火中焚烧殆尽。 没过多久,平静的湖心重重坠下一座布满龟裂焦痕的镇湖石兽,石身落在被摧毁的阵眼上,激发出磅礴的气流。 所过之处,一切妖魔无所遁形,尽数湮灭。 逃过一劫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纷纷惊愣:“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妖物……都死了?” 有个小孩儿忽然跳起来:“天上!快看天上!” 天上,虞绵绵谢妄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看到的就是神女神力尽散,无力坠落的一幕。 那孱弱的身影,仿佛即将消散在风里。 吓得绵绵赶紧扯着人扑上去,只是靠近之后才却发现,洛音的身体已经趋于透明了。 “这是怎么回事?”心肠柔软的少女忍不住红了眼眶。 少年同样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她燃烧神魂,已经耗尽了灵力,马上就要魂魄消散了。” 魂魄消散?这怎么行? 就在绵绵干着急的时候,腰间的灵囊忽然掉落,那朵被她小心存放其中的幽离梦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神光。 它漂浮着落在女子苍白的脸畔,像是发出了一道叹息:“阿音……” 男子残存的气息拂过,又随风消逝,与女子抬起的手指堪堪错过。 而后,她的指尖也变得透明。 “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我不后悔……” 轻声说完,整个人在原地消弥,唯有一丝真魂注于花心之中。 虞绵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想要哭鼻子。 神女最终是破除了心魔,为了维护苍生而牺牲了自己,可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让她背负上这样的天命呢? 穿书少女虞绵绵分外感性地抽了抽鼻子,一旁的少年魔物并没有说什么,只同样屈膝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叮!【幻境】副本进度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呲啦……” 系统的声音落下没多久,整个幻境世界都开始摇晃坍塌,熟悉的时空裂隙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 白光闪过,眼前一切都迅速化成虚影,消失不见。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随着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 周围的世界再次颠倒,虞绵绵在一阵短暂的头重脚轻后,终于被甩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拍了拍浑浑噩噩的脑袋, 扭头就看到了眼眸幽深紧紧抓着她的画皮妖,而不远处则是刚从幻境中抽离意识目露迷茫的男女主。 “方才……那都是什么?”沈君遥目光颤抖,呢喃的声音飘过来, 显然没有从巨大的震荡中回过神。 而神情冷然的冷楚音则面色僵了僵, 向来从容镇定的面容也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波澜。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6节 只是很快, 她便调整情绪:“是神女真魂被触动,把我们拽进了幻境, 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真的是南柯一梦吗?”温润守礼的沈仙君, 第一次流露些许急躁,不顾体面地追上去, “阿音, 我……” “沈仙君, 此间事着实古怪,我要先回去向长老言明, 你若有话便改日再说吧。” 说完,竟似逃也似的离开了, 独留男子定在原地满心混乱。 看着这一幕的虞绵绵顿时心生不忍,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谁知没走两步, 竟一阵头晕目眩, 身体软软地栽了下去。 谢妄猛地瞳孔缩紧:“绵绵!” * 大概是穿梭时空裂隙留下了后遗症,幻境一行后, 娇憨少女虞绵绵便入了昏迷。 不过好在,神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灵丹妙药, 第二天傍晚她便恢复了清醒。 甫一睁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虞师妹,你醒啦!” 纪尘风吊丧似的大嗓门凑过来,连同那张满是担忧又隐含兴奋的脸一起,给了她极大的冲击。 她立马从床榻上坐起来,乌发散乱地垂落,没有恢复血色的脸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嗓音都是有气无力的:“纪师兄,君遥哥哥,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我们……” 沈君遥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尘风便立马扬起了唾沫星子:“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哪!师妹,你身体怎么样?听说你们被拉进了幻境里,去了三百年前的世界?万万没想到你入门虽晚,却有如此际遇!怎么样,你见到神女了吗?三百年前的神宫是不是和现在一个样儿,还有传说中的妖王你可曾……” 激动的语气,越说越兴奋,只可惜话没说完,纤薄的木门被猛地踹开。 一道明艳的人影陡然闯了进来,上来便冷冷道:“纪尘风,你有完没完?让你来探望没让你来问这些,你这么想知道三百年前的事,干脆自己一头撞在那神像上,说不定你也能穿回去!” 纪尘风嘶了一声,明明是小白脸的长相,却学着那些老头端起了仙风道骨的架势。 “你以为我是单纯想问这些吗?我是在担心好不好?你想想,神像好端端的立在那儿,怎么会突然被触动?还把他们送回了三百年前?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玄机!” 手中拂尘一扫,秀气的双目更是绽出精光。 南宫叶眼角下压,不屑挑唇:“玄机?就算有玄机那也轮不到你来操心!你不是说在我们神宫待够了,准备去外面逍遥的吗?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我赖在这儿关你什么事?你爹都管不着我,你一个区区内门弟子就敢跟本散人叫嚣,你知不知道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爷爷!” 此言一出,南宫叶直接拔剑:“你找死!” 眼见气氛闹僵的沈仙君赶忙上前,淡淡开口:“两位,此处是静地,绵绵还要养伤,你们若是想打架还请到别处去吧。” 他一袭仙姿,语气神情也是格外的冷然,挺身挡在跟前,立马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散了气势,表情悻悻地离开了。 人一走,绵绵便转着眼珠子看向了略显沉默的男子。 说起来,当初男女主被猝不及防地拉入幻境,不仅记忆全无,还穿到了三百年前的人身上。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乍然脱离,肯定会很不自在吧? 虽然他们经历的都是别人的命运,可对身处其中的两人来说,又怎会仅仅是一场梦呢? 想到晕倒之前女主慌张逃离的一幕,穿书少女虞绵绵不由得心生同情。 她仰脸问:“君遥哥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沈君遥缓缓转身,疲惫笑笑:“我没事,只是在想之前发生的事。” “哦,是关于幻境的事?还是关于冷姐姐的事?” 被少女直截了当戳破心事的沈仙君无奈地笑了,先前的冷肃面容再也维持不住:“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光风霁月的沈仙君,回神垂眸的模样竟难得显出了一丝狼狈和颓然。 绵绵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那当然了,君遥哥哥难道忘了,我也被困在幻境里了吗?而且,要不是你当时护着我,我怕是要被当成魔族的妖女抓起来啦!” 少女夸张的表情,成功将心情郁闷的男子逗笑:“我自然是记得,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拥有记忆,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缘故。” 见他皱眉思索,绵绵也装作懵懂无知:“大概是我天资不够,历不了情劫吧?不过君遥哥哥你也不要太伤心,幻境里毕竟是三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你也不是真正的沈逐,所以,可不要入戏太深,踌躇不前,把握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男子闻言握紧掌心:“可是,我怕阿音不肯见我……” “你不去见她怎知她不肯见你呢?” 少女瞪起了眼珠子,而内心踌躇的男子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同她把话说清楚。” “这就对了嘛!”娇憨少女虞绵绵笑得眉眼弯弯,额间的头发翘起来,呆萌的可爱。 沈君遥淡淡一笑:“那我去了,你好好待在这儿休息,不要乱跑。”说完,摸了摸她绒绒的脑袋,这才起身踏出门外。 人一走,虞绵绵立马掀了被子:“呼……憋死我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她昏迷的时候压了两床被子,差点害她喘不动气。 少女穿着一袭干净的中衣,赤脚下榻,本想推开窗子嗅一嗅新鲜空气,结果一双手忽然从身后穿过来捉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被陡然出现的人影吓到的绵绵啊呀一声:“你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少年气息凛冽,湖青色的衣角纠缠着她薄薄的衣料,声音是沙哑的温驯:“地上冷,我抱你到床上。” 冷不丁的,虞绵绵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一样被放在了铺满花纹的床榻上。 摸着这明显粗糙许多的床毯,绵绵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鼓着脸,十分不给他好脸色:“我还在生你的气呢,现在不想看见你。” 说着,还端出了翻旧账的架势,显然对于之前在幻境里隐瞒她的事还耿耿于怀。 只是嘴上说不想见,底下光溜溜的脚丫子却明目张胆踩在他的膝盖头上,像个妖艳而不自知的宠姬,无意识地散发媚气。 重获新生的少年魔物蹲伏在她面前,嗓音压抑而紧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怕你知道那是我,会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少女仿佛被这一句话点了,浑身的毛都炸了,“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还说什么不想要别人的喜欢,只想要我,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要我怎么喜欢你?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不,我喜欢你!我也信任你……”谢妄湿润的眼眸里闪烁着无措和慌张,声音都透着有一丝可怜意味。 怕她不肯听,还抓着她的脚踝,贴在自己的胸口上,颤巍巍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没什么可以让你喜欢的,比起我,你不是一直都更喜欢沈君遥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没说过,但我猜得到。” 什么?他猜得到?他确定不是在故意气自己吗? 虞绵绵很想就这么当胸给他来一脚,但回想起幻境里他遭遇的事情,又没出息的心软了。 心想,他是反派,又是美强惨的人设,从出生起就没有感受到温暖和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忌惮得想要杀了他。 若是自己还要跟他置气,未免也太小心眼了些。 于是,穿书少女虞绵绵很是大度地选择原谅。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从现在起,你也不许胡思乱想,你非要让我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来才肯罢休吗?” “绵绵?”少年诧异仰头,见滚烫的红晕已经爬上了的少女的脸颊,潋滟的眸子更是含着三分窘迫七分羞恼。 她先是瞪了他一眼,接着猛地凑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好了,给你盖个戳儿,以后你就是我的,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 “我是你的……”猝不及防的幸福,砸得心思阴郁的少年有些晕头转向,连眼神都变得迷离。 他克制不住满腔的激动,一把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情难自已地吻她的唇角:“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好……”被吻得意乱情迷的少女下意识回答,可立马就恢复神智,愤愤地拿脚抵着他,“哼,那得看你的表现,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我就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理你……” 话没说完,嘴唇被堵上。 “不会的……我不会欺负你,我只会讨好你。” 少年眸光点点,鸦羽下的冷瞳染上了动人的艳色,粼粼水光倒映出少女瞬间红透的脸,像熟透的蜜果,格外惹人爱怜。 “那你、那你可要轻一点,还有,不许笑我。” 她揪紧了衾被,上次在幻境里,因为被摸了犄角就激动得把宫殿给炸了的事,至今还让她觉得丢脸到抬不起头。 所以这次,她可是要一雪前耻的。 于是,脸颊红透的少女主动勾住了少年的脖子,凑上去吻他的喉.结,扯他的衣服,整个人像渴水的鱼紧紧挂在他身上。 谢妄本就意乱情迷,如今被这样勾缠,再也压抑不住,抱着她一齐滚了床榻里,一边抚吻着她的发丝,一边急切地叫:“绵绵,我真的好喜欢你……” 纱帐外烛火轻颤,纱帐内两道缱绻的人影彼此忘情地痴缠。 一开始想要挽回尊严的少女还想保持理智,可随着体力的透支,她整个人渐渐瘫成了一汪水。 她想要聚成原本的形状,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捋平,冲散,最后在滚烫的怀抱里彻底失去了自我。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怎么回事?人去哪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少女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身侧的床榻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人影。 “这人, 又背着我干什么去了?”少女不满地嘟囔,眼皮还没睁开呢,就抱着胳膊走下床榻。 只见不远处的窗棂大开,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窗外的乌云将夜色遮蔽, 映着少年的人影也蒙上了几分阴翳。 仿佛风雨欲来。 “谢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站在那儿的人不吭声, 只慢慢地从窗边走到半开的门前。 少女干脆一把把门拉开, 愤愤地抱怨:“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人……” 娇滴滴的话音刚说完, 冷不丁头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白色的雷光和恐怖的咔嚓声, 差点把天都划破, 也同样映出一张冰冷惨白死气沉沉的脸。 少年额心的魔纹仿若猩红的血,没有温度眼眸更是让人心生颤意, 像某种蛇类的眼睛,沁着森森的阴寒, 即将要咬住她的脖子,将她拧断。 霎时,一股凉意爬上脚底, 让她腿都软了。 不……不对, 这不是她认识的谢妄,这是魔! 感受到危险的少女立马抄起裙摆扭头往回跑, 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摄住。 原本在门外的人一个瞬移来到她面前,冰冷的指骨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接着, 咧开森森白牙,毛骨悚然道:“虞绾,你跑不掉了,我会让你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森冷切齿的话,让人如坠地狱。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7节 “不……不!呼啊……” 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猛然惊喘地坐起来,慌张地去摸自己的脖子,虽然没摸到什么,可那种跗骨之蛆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冷汗都出来了。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噩梦。 可她怎么做这种恐怖吓人的梦,还偏偏是原著里的剧情! 穿书少女虞绵绵蔫哒哒地垂下脑袋。 没错,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在幻境之行后,身为反派的谢妄不仅重新获得了力量,还同样解开了血契的束缚。 而黑化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原主,对她进行残忍的折磨和报复。 她怎么羞辱和折磨他,他便百倍千倍地还给她。 最后,几乎贯穿全书的女配虞绾就这么华丽丽地领了盒饭,凌迟惨死,连根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儿,绵绵久违地打了个哆嗦,赶紧结结巴巴地敲响系统:“系统,谢妄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高冷地滴了一声:“提示!任务对象谢妄现黑化值3,恭喜宿主即将完成攻略任务!” 听着这平稳的电子音,虞绵绵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如今她穿过来,改变了谢妄的轨迹,连黑化值都只剩不到两位数,只要再努努力,说不定马上就能完成任务。 至于原著里的剧情,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了。 正自我安慰地想着,旁边的被窝动了动。 刚刚苏醒的少年魔物眼眸迷离地蹭过来,胳膊揽住她的腰嘟囔道:“绵绵怎么醒得这么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沙哑的声音,眼尾隐约发红,潋滟的眸光盛满淋漓的水色,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照得他整个人恍若脱胎换骨般,散发极致的魅惑。 立刻让虞绵绵把刚才噩梦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捏着他的下巴:“我怎么觉得你跟之前不一样了呢?”这皮肤滑溜溜的,比女人的还要白,还要妖艳。 哼,难怪原著里虞绾会想要招惹他玩弄他,过于勾魂夺魄的长相,怕是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忍不住想要去攀折和狎弄。 被迫仰头的少年魔物乖乖让她摸,又微微脸红地眨眼:“在幻境里,我的根骨被重塑,如今体内已经变成了魔骨,所以……” “所以,你长得这么扎眼做什么?”她捏着他的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对他的长相并不满意。 谢妄迷蒙地亲吻她的指尖:“绵绵不喜欢吗,可你昨晚真的好热情,我这里都被你咬破了……” 他的眼神逐渐露.骨,而被折腾得浑身发软的虞绵绵则立马将他推开,散开的衣衫迅速拢紧,满含春色的脸庞故作镇定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白天说这些,不害臊!” 说完,呲溜一声,像柔弱无骨的鱼迅速滑下了床榻。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便被人突然敲响:“师妹!虞师妹在不在?” 刚刚穿好衣服还未整理仪容的少女立马噎了下,呔!又是纪尘风这个大嗓门! 她掐着嗓音:“唔……师兄什么事,我刚起床哪!” 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连衣服的系带都扭歪了,身后的少年魔物见状,默不作声地接替了她的手。 那冷白的手,骨感修长,夜里磋磨人的时候更是让人浑身酥.软羞耻到不行,如今撩着那根系带慢条斯理在她胸前打结,简直能要人命。 绵绵赶紧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蛋,不行不行,不能再想啦! 门外的纪尘风则拿着拂尘吊儿郎当:“啊,也没什么,就是关于神女像,圣主自幻境一行后,便觉得此神像不祥,想要将其铲除,可那几个长老却不乐意了!说什么神像乃是受众生供奉,神女的化身,怎可轻易铲除?你是不知道,那几个老东西面红耳赤的样子,山下魔物作乱的时候都没见他们如此紧张……” 吐着唾沫星子的话刚说完,眼前的房门便被猛地拉开。 身姿高挑的少年映入眼帘,他面容冷淡,近乎妖异,布满艳色的眼尾不冷不淡地扫过来,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便堂而皇之地从满是茉莉香的少女房间里走出来。 等等……他怎么会在这儿? 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纪道长大为惊异,当即压低声音冲到少女面前:“师妹……他、他怎么从你的房间里出来?” 面色泛红的少女揪着裙子上的褶皱尴尬地笑笑:“啊,阿福不是我的书童吗,本来就负责贴身照顾我,这次我昏迷也是他陪着我哪,纪师兄不要想多了。” 话说完,还偷偷地觑了眼谢妄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表情,只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那里。 天知道,她也不想这样啊,可该死的系统,居然警告她不能崩人设! 哼,所以,现在只能披着烂桃花的人设,继续走这糟心的剧情吗? 穿书少女虞绵绵表示很不满,但没办法,任务没完成之前,她没有资格完全随自己的心意做事。 所以也只能暂且隐瞒他们的关系了。 纪尘风听完这话,立马恍然:“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主仆二人关系甚好,让我这个师兄颇为艳羡!对了,刚才说到哪了?啊,神像的事!几个长老觉得圣主对幻境之行的言辞恐有不实,便派人来传唤,我是偷偷听见这个消息,专门提前跑来告诉你的!师妹,你可想好待会儿怎么说了?” “嗯,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想到幻境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修士,眼睁睁看着玄鸟一族覆灭却躲在暗处不出手,最后还恬不知耻地霸占神宫,鸠占鹊巢,虞绵绵眼里便“腾”的燃起了小火苗。 心想,这些仙门大族,忒不要脸,她才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呢! 想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神宫大殿走去。 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前来传唤的人,而没过多久,几人便来到了神光奕奕巍峨耸然的大殿前。 一进去,就看到隔了三丈远神情略不自然的男女主,还有面色不善的几位神宫长老。 为首的南宫固摆着长老架子冷冷昂了昂下巴:“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便说说罢,所谓的幻境之行,到底是真是假?若敢有所欺瞒,便以宫规论处。” 说完,身后混进来的纪尘风嘴巴一歪:“这个南宫老儿,上来就兴师问罪,真以为咱们是他神宫的人?” 他杵在人后头,俨然把少女当成自家人了,只是话说完,便再次感受到了一道冷飕飕的眼神。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幽幽扭头,不动声色地落在他靠近少女身体的那只手,吓得他当即缩了回去。 心中更是泛起诡异的感觉,怎么回事?怎么有种做亏心事的感觉? 上首,一袭月白衣袍,冷艳逼人的冷楚音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二人几眼,接着亦徐徐开口:“幻境之行,只有我跟沈仙君,还有虞姑娘三人,有什么话各位长老只管询问便是。” 话音落地,谢妄的眼帘微微波动,而虞绵绵则冷不丁疑惑了一下。 进入幻境的明明是他们四个人啊,怎么突然变成三个了? 不待她将疑惑吐出,沈君遥便率先开口:“我们三人是被神像发出的那股力量牵扯入幻境的,想必应是神女的真魂被不小心触动,所以才有了这般奇遇。” 他白衣翩翩挺立在那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丝毫看不出昨日的颓废和伤情。 只是,看他们连目光都互相躲着的架势,是压根还没有吐露真情剖白心迹吧。 绵绵脸蛋发愁地想着,下一刻就被南宫老儿浑浊的声音拉了回来:“哦,神女的真魂被触动?那神像周围可都是结界,你们又是如何闯进去的?” “在下只听到有异动,赶到神像周围时阿……圣主已经被幻境所困,之后我便也跟着跳了进去。” “哦,这么说,沈仙君也没看到是谁触发的神像?那这位虞姑娘呢,你可知道?”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满是威压的眼神,换了旁人怕是战战兢兢舌头都捋不直了。 可少女向来没心没肺,此时脖子一仰,笑眯眯道:“回禀长老,圣主,弟子当时确实看到有人出现在神像附近,本以为是哪个小贼想要破坏封印,想要前去阻止,就见她无意中触发了神像中的力量,弟子也是无辜受牵连哪!” 说完,上首几人面色一便,立刻传来追问:“哦,你可看清她是谁?” “是个女子,穿着女使的衣裳,在凡界时名字叫薛宝珠,因为被邪祟侵袭神智有损,这才把她带到神宫,谁知道她竟然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结界,还触发了幻境。” “哦,竟有此人?” 沈君遥颔首:“确有此人,我可以作证。” “既然如此,就把人带上来。” 没多久,前去传话的神宫弟子气喘吁吁来报:“回长老!神宫各处已寻遍,并无薛宝珠此女!” “没有此人?”南宫固的表情瞬间阴沉,目光对准了殿中表情无辜的少女,高声道,“虞绾,你可是在胡说八道诳我们?” “弟子不敢!弟子所言皆是亲眼所见,许是那薛宝珠也进入了幻境,此刻还没出来罢了。” “一派胡言!怎么偏偏你们三个出来了,她却没出来?” 绵绵端得面不改色:“这弟子哪知道?只是弟子可以肯定,这神像确实不详。之前在幻境里,世界即将坍塌之时,弟子亲眼所见,那邪物血滴子的真身便是神女像滑落的一滴血泪,弟子本想趁机在幻境里将之铲除,奈何受限,无法施展修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邪物流窜于凡界。” “神像的血泪……”一旁的沈君遥目光流露疑惑,继而想到什么,原本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僵硬。 怕是那血滴子逃窜之时,身为沈逐的他已经死了。 上首,始终保持清冷姿态的冷楚音也开口道:“没错,确有此事,几位长老,这下能相信了吧?” “哼,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可神像你封印这神女的真魂,更镇压着地牢里的无数妖魔,可不是说铲除就铲除的。” “哦,既然如此,长老以为如何?”清淡的瞳仁冷冷瞥去,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和逼视,让人不由得心神一颤。 南宫固捋着胡须道:“再过几日就是奉神节,不如等擢选完神女完成祭祀之后再议,至于神像,重新封印便是。” 冷楚音眸光按下:“如此也好。” * 不多时,高耸庞大的神女像重新修复了结界,而虞绵绵收在灵囊里的那朵幽离梦也完好无损地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神女的真魂吗?” 神情黯然的沈仙君捧着那朵散发耀眼神光的奇花,分明是有些触景伤情,眼神颤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那朵幽离梦重新托于封印之中。 转头,就见表情娇憨的少女娇滴滴安慰道:“君遥哥哥,神女是神女,冷姐姐是冷姐姐,她们既是一个人但也不完全是一个人,所以,你也无需太过伤感。” 说完,又酒窝浅浅地扭头:“你说是不是啊,冷姐姐?” 少女坦然直白的话,让感情内敛始终不曾直面对方的两个人同时愣住。 半晌,冷楚音缓缓转身,她清凌凌的眼眸映着寡淡的银白,对上男子踌躇又满含深情的眼神也只微微凝顿了片刻。 接着开口道:“此番幻境一行,该多谢虞姑娘,还有沈仙君,之前我以冷藏秋的身份与你们同行,乃事出有因,并非有意隐瞒,还望你们能见谅。” 听到这番话的沈仙君当即神色激动:“阿音,我们从未怪过你……” “是啊冷姐姐,我跟君遥哥哥都可喜欢你呐!你都不知道,当初你走以后,君遥哥哥可是好几日都心情低落,后悔没把你留下来!结果万万没想到,我们还会在神宫重逢,还一同在幻境里出生入死,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哪!” 穿书少女虞绵绵语气夸张地说着,成功让神情寡淡的人轻轻勾起唇角。 “今日之事,我也要多谢你们,为表诚意,今晚我在鸾音殿设宴,恭候你们前来。” 少女瞬间眉开眼笑:“好,那可不可以带着阿福啊,他这次也跟着帮了不少忙哪!” 两人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少年魔物身上,气氛明显有了微微的变化。 沈君遥欲言又止,冷楚音却将嘴角拉平:“当然可以,只要他把这个戴上。”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8节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哼, 凭什么让你戴这个?就因为你是魔物吗?” 一回到松风小苑,虞绵绵便气哼哼地将那束缚魔物的颈环狠狠掷在了地上。 裙子呼啦呼啦地随着脚步扇动,像即将炸毛的金丝雀, 闷鼓鼓的不高兴。 身后的谢妄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压低的眼帘并没有什么情绪,而是弯腰将那那刻有符咒的颈环拿在了手里。 还低声过来哄她:“绵绵不要不高兴, 这只是束缚魔力的法器, 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 “那也不行!”少女小脸挣红了, 忽地垂下眼眸来看他,那圆润的水杏眸, 满是疑惑和不解, “他们这么对你,你难道不会不高兴吗?” 谢妄漆黑的眼眸柔软一片, 甚至微微有些愉悦。 他把玩着她的头发, 声音轻柔喑哑:“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我从来不会在意,而且,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这话的少年魔物嘴角勾着, 翘起的眼眸也像极了弯弯的月牙儿,清澈湛然,还带着甜蜜和慵懒。 这哪里是什么暴戾恣睢的反派大魔王, 分明是被驯化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还越来越恋爱脑了。 穿书少女不由一把捧住他的脸, 对上那双睁圆的漂亮眼眸气鼓鼓道:“哼,你果然是被情蛊整傻了, 居然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绵绵要是生气的话, 不如,你亲手给我戴上?” 他将闪烁符文的黑色颈环放在她手里,冰凉的触感,少女立马皱紧眉头。 “不能不戴吗?” “恐怕不能。” 虞绵绵瘪嘴,可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谢妄魔物的身份暴露,要想要继续留在神宫,就必须要掩盖他身上的气息,并限制他的力量。 “好了,我真的不介意。” 少年蹲在她跟前,将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膝盖上蹭了蹭,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脖颈,主动把自己的命脉交出来并让她套上枷锁。 虞绵绵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最后烦躁地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算了,就且先忍这一次。” 说完,将那颈环拿起来,穿过他的发丝,从后面扣上来,锁紧。 只听“咔哒”一声,原本粗糙冰冷的铁物瞬间严丝合缝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刻画的符咒飞速旋转,亮起刺眼的光芒,而后在某一刻猛地烙印在少年白皙的皮肤里,变成了一道丑陋的黑色咒枷。 尖锐的刺痛让谢妄一瞬间皱起眉头,伏在少女膝盖上的身体不住颤抖,发出隐忍的闷哼。 虞绵绵被吓得呆住:“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的吗?怎么会长进你的皮肉里,还擦不掉……” 谢妄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地捉住她的腕子,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我没事,不过是一道咒枷而已,不算什么,你别哭……” “我没哭!”少女失声咆哮,眼泪汪汪地锤着他的胸口,“你就是个大傻瓜!” 因为这件事,当天晚上的设宴少女连个影子都没看着,直接不肯现身。 连沈君遥亲自去请都不肯来,说什么:“既然你们都觉得阿福是魔物,非要戴上这道咒枷才能见人,那我们干脆就不去了,他不去,我也不去!” 第一次被乖巧灵动的少女拒之门外的沈仙君目瞪口呆,没办法,只能独自一人赴宴。 席间尴尬地对着那道萧条的人影道:“绵绵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你不要介意。” 女子淡淡勾唇:“我自然不会介意。” 温柔正派的沈仙君一怔:“你知道她是这个反应,还要这么做?是因为阿福魔物的身份吗?其实,他虽然是魔物,但这一路上并未做什么伤人之事,反而还一直在帮我们。” “我知道。”冷楚音将茶盏递于唇边,浅尝一口,“只是魔物性情狡诈,谁知道他对虞姑娘是不是真心呢?他时时刻刻都跟在虞姑娘身边,若有一日露出獠牙,你真的不担心吗?而且,他若真的在意她,自然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何况区区咒枷?” “不过好在,他没有让我失望。” 说完,茶盏清脆搁下,窗外的海棠花瓣恰巧落在她的指尖,将那冷白的手指点缀出点点艳色。 一瞬间,幻境里那道曾与他携手立下誓言的人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阿音……”他情难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发紧的声腔吐露最饱含真情的话,“你既然能看出他喜欢绵绵,那我呢?你可要……试一试我的真心?” 说完,主动握住了那只伶仃的手。 一直从容镇定的冷楚音仿佛触电一般,猛地颤了一下,心跳更是慌了一瞬。 “沈仙君这是做什么?” 男子温柔敛眸:“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我把自己的真心给你,你会同样喜欢我吗?” “什么?”冷楚音惊得瞳孔睁大,寡淡的瞳仁流露紧张和无措,连一旁的茶盏被推翻了都不知道。 如水般温润的男子忽然变得炽热,一时让人无从招架。 而已然剖白心迹的男子却又往前一步,深深地凝望她:“你还记得在幻境里我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这句话,并不是假的,现在也依然算数,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不要再躲着我?” 炽烈到烧灼人心的誓言,她怎会不记得,只是…… “这里不是幻境,我不是神女洛音,你亦不是仙盟沈逐,沈仙君莫要搞错了。” “我没有搞错,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窗外风起,一树海棠花纷飞而落。 男子的身影已然离去,桌上歪倒的茶盏也已被扶起,同时落在一旁的是半截温润的玉坠。 十年前秘境试炼,年轻的少年郎没能救得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而自己的贴身玉坠也被割成两半,一半坠在他的颈间,另一半则随着那道身影葬身花腹。 本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他早已淡忘,却不曾想,他竟一直记挂着自己吗? 从来都性格清冷的神宫圣主,此刻也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她颤抖地抬手,轻轻地将两截玉坠合为一体。 *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阵阵空灵的丝竹之音缭绕耳畔。 灵池里水波荡漾,丛丛的绿藻下鱼虾穿行,一只金色的肥鲤跃上来,吐了个大泡泡,而后又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 而在池面上,一只体态婀娜的仙鹤正仰着长长的颈子展翅起舞,仙鹤乃是灵鹤,在神宫经年日久,吸收日月精华,竟然长出了神智,不仅能通人性,还会祈福的舞步。 池边的少女们一大早过来,便跟着那道绮丽的鹤影练习着优雅的舞步。 只是一丛丛灵动的身姿当中,却出现一道不和谐的身影。 不仅腿脚僵硬笨拙,还总是跟不上众人的节奏,身上的飘带软绵绵压在肩膀上,好似千斤重般压根挥不起来,还一不小心甩在了脚底下,踩出了不少的脏印子。 看得额筋跳起的南宫叶实在忍无可忍。 “虞绾!你是怎么回事?神女擢选在即,你却整日都无精打采!好好的舞步都错几次了?是想故意惹我生气吗?你赶紧给我起来!” 南宫叶脸都要憋红,而腰酸腿疼的少女却不肯干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汗津津的脸蛋道:“这舞步看得我眼花缭乱,实在太难了!南宫师姐,要不然我还是不学了吧?” 她语气懒洋洋,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天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夜里被画皮妖迷惑,一时把持不住折腾到半夜,差点魂儿都没了。 白天还要来这里学习舞步,小命还要不要啦?还不如干脆放弃得好。 谁知这话说完,南宫叶直接跌了脸色:“哼,我神宫就没有半途而废四个字!你若是再不好好练,别怪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完,嗖的一声将飘带缠在腕上便冲她抽了过来。 绵绵见势不好赶紧滚到一边,心有余悸地瞪着她:“南宫师姐!神宫之内禁止私斗,你可别乱来!” “我不过在教你练舞,何谈私斗?” 说着便要气势汹汹直接开打,不过她们到底是没有打起来,因为下一刻,一道粗糙的公鸭嗓瞬间灌入耳朵:“大事不好!” 平地一声惊雷,让众人齐刷刷地顿住。 “纪尘风!你怎么在这里?”南宫叶脸色瞬间阴沉。 虞绵绵却如见救星:“纪师兄!你来得正巧,我方才正想找你哪!” “虞师妹,快,扶我一把……” 纪尘风哆哆嗦嗦地从对面掠过来,步伐不稳,气息凌乱,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立马喊少女来搀他。 周围几个弟子目露疑惑:“这俩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称兄道弟了?” 南宫叶:“哼,一丘之貉,有什么稀奇?纪尘风,你最好是有事,否则擅自打扰我们……” 警告的话没说完,那道讨人嫌的人影便一下子歪到了跟前,口里念叨着:“真真是大事不好!” 他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死死盯着手里的那出现裂痕的星盘,表情犹如天要塌。 有人当即道:“不就是星盘碎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 其他人也道:“就是,大清早的来这里鬼哭狼嚎,真以为我们不敢揍你!” 往日纪尘风听完这话,必定要嬉笑一番回击回去,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方才,我一时兴起随便起了一卦,想要算算神宫的运势,谁知却算出了一个大凶!” “大凶?”几人听得愣住,却还算镇定,“你说大凶就大凶?是你算错了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而后重新起了两卦,说是神宫易主,祸乱将生!” “你住嘴!什么神宫易主,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拿这些奇门之术来吓唬我们,上次你还说这池子落在这儿风水不好,要给填了呢!怎么,这次又想换个花招来唬我们?” 纪尘风忙道:“那以前我是跟你开玩笑,可这次不同,不光是卦象有异,就连我师父留给我的星盘都裂了!我发誓,这次绝对没跟你们开玩笑!不信,你们看!” 星盘往跟前一递,果然布满道道裂痕。 “这真的是逍遥宗祖师留下的星盘,居然真的裂了?” “裂了?所以呢?”少女懵懂地发出疑问,却见周围几人皆是一副惊慌模样。 南宫叶收起了那副盛气凌人的表情,僵硬道:“星盘裂开,是最为不详的征兆,说明我们神宫有大事发生。” 说完,一把扯住了纪尘风的领口,咬牙切齿:“你,跟我一同去见长老。” 短暂的插曲,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虞绵绵丝毫没有犹豫,趁着南宫叶不在,很是干脆地溜了回去,只是转身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89节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夜里, 烛火轻颤的房间里再次传来暧昧的声响。 少年一头青丝披散,整个人匍.匐在榻上,以虔诚的姿态托举着少女的身体, 往下吻去。 暖色的光晕打在柔软的乌发,如同裹了一层蜜色的油光,卷翘睫毛扫过白腻的皮肤, 落下轻颤的痒意。 只是过于强烈的刺激让少女登时一颤, 接着满脸羞恼地抬手去薅他的头发:“你……你做什么!” 少年的发丝被扯痛, 不得已抬头,只见他唇角和鼻尖都是亮晶晶的水色, 像偷吃了水蜜桃, 连唇角的小痣都透着别样的艳红。 只是他的声音却委屈:“不是绵绵让我随便亲的吗?” 迷蒙的呼吸扫在她膝盖上,又是一片颤.栗。 “我、我是让你随便亲, 但没让你玩这个呀!”她语气愠怒, 一脚将他蹬开, 又气急败坏地将自己的裙子重新捂好,整张小脸如同煮熟的虾, 都要红透了。 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花样,还有这黏黏糊糊的劲头儿, 没有一天不消停的。 弄得她好累的呀。 她脑袋一歪,想扒开被子倒头睡觉,可谁知手底一摸, 摸出一本从没见过的册子来。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在手里, 却见原本迷蒙的人陡然一滞,赶忙急切地夺了过去, 声音喑哑道,“没什么, 就是普通的关于修行的册子……” 说完,垂下睫毛,黑色的眼帘遮掩了眼底的慌乱。 绵绵顿时狐疑:“普通的修行册子?哼,你是觉得我好骗是不是?你一个魔物还会看这种修行册子?” 少年继续低头,颈间覆盖咒枷的那块皮肉被少女咬出了牙印子,到现在还没消,此时半遮半掩地映在昏暗的光线里,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只见他喉.结滚动,有些难以启齿:“反正,就是普通的册子,你就不要再问了。” 不要再问了?他一个反派魔物看仙门的册子就够奇怪了,还如此遮遮掩掩,难不成是…… 她歪过头,看到他泛红的耳朵尖,心里顿时猜到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偷看那种羞人的春.宫册子对不对?” 她哼唧一声,像嗅到腥味的猫,不由得翘起嘴角凑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没想到居然还去看这种东西,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来问我啊。” 少女银铃般的忍笑,挠人痒痒似的,让紧绷僵硬的谢妄更加窘迫,窘迫的同时又忍不住抬眼看她。 “让我问你,你很懂吗?” “我当然……”穿书少女虞绵绵有些自得,心想,身为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要是连这种“生理课程”都不懂,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 “这种册子有什么好看的,告诉你,我们玄门中人,不可太过放纵,你虽然是魔物,但也要多多修炼,提高境界才是,懂不懂啊?” 少女恢复了一板一眼,又忽然想起白日里那股奇怪的感觉,不由得盘腿坐在那里出神。 “绵绵,你怎么了?”寂静的房间,稍微一动床榻就发出咯吱的响声。 谢妄面露担忧,慢慢地倾身过来。 少女则蹙眉叹气:“没什么,就是白天的时候,纪师兄卜了一卦,是大凶,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且原著里最后的阶段,男女主敞开心扉,互诉衷肠之后,还在最后关头一起挽救了修真界的劫难,并将黑化后的反派大魔王压入地牢,永远困守在那儿。 也就是如今跟她躺在同一张榻上的家伙。 可如今的他没有黑化,更没有想要报复,那后面的剧情又该如何发展呢? 总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 “绵绵,你不要胡思乱想,就算会发生什么,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事情伤害你。” 他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像对待绝无仅有的宝物一样爱怜地颠了颠。 亲她的眼皮,吻她的嘴角,又格外耐心地拍着她的脊背,连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让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给他摆脸色的绵绵有些不好意思。 心想,他不仅一次次地保护自己,还对自己予取予求,百依百顺,而自己却连唯一的名分都给不了他,只能披着烂桃花的人设偷偷摸摸同他在一起。 不久之前,她还害得他被套上了咒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穿书少女虞绵绵不由心生惆怅。 她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想,等走完最后的剧情,完成任务,她便带着他离开神宫,四海逍遥去。 反正系统只说任务完成可以返回原来的世界,但也没说必须立刻回去,她过完这辈子再回去才不亏嘛。 月影澄清,洒照着寂静安然的神宫,也洒照在少女沉沉的美梦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只是,空旷的祭坛之上,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近乎凄惨的哀鸣。 那声音仿佛是困囿了百年的幽灵,颤颤的哭声不成调子。 “出去……让我出去……” “什么声音?该不会是闹鬼了吧?”巡逻的神宫守卫冷不丁一个激灵,疑神疑鬼地抬手。 可月色当空,清明一片,哪有什么鬼影? 另一人则嗤笑:“这里可是神宫,什么妖魔鬼怪有这胆子闯进来?定然是你听错了,快走吧,赶紧巡完赶紧回去睡觉。”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周围再次空无一人。 夜色浓稠,整座神宫仿若沉寂。 没过多久,冰冷的祭坛上,几根蕴含灵力的石柱先是嗡了一声,接着,其上篆刻的阵法陡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仿若禁锢被松动,那道幽幽的女音愈来愈清晰,仔细听,正是从神像里发出的。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神女像封印的怨灵里,一道披头散发饱受折磨的瘦弱人影发出崩溃的咆哮。 她的魂魄虚浮,周身隐隐散发红光,周围的恶魂们则对着她垂涎欲滴,时不时窜过来咬她一口。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一同拉去幻境的薛宝珠。 此时的她浑浑噩噩,整个人都被束缚得动弹不得,饱受摧残的魂魄发出尖锐的鸣叫,让她痛不欲生。 三百年……她被困在这个神像里整整三百年了! 天知道,这三百年她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遭受这些的是我呢?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这么惩罚我?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刺眼的红光瞬间将周围的一切恶魂吞噬,高高矗立的神女像,用最坚硬的磐石雕刻下慈悲的眉眼,历经风霜,依然屹立不倒。 只是某一刻,那具石身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嚓。” 没多久,高耸巍然的古拙石像在泼天的红光中弥漫出道道裂痕,碎石扑簌扑簌往下坠落。 尘土飞扬中,少女一袭荔色的罗衣被彻底染红。 她跌跌撞撞地赤脚走出来,仰头,无神的瞳孔盯着半空中漂浮着的那朵永不枯败的颜色。 白色细小的花瓣,散发天地间最纯澈的灵力,只是稍稍靠近它便能感受到灵魂都被包裹的温暖和舒畅。 那是神才拥有的力量。 薛宝珠就这么呆呆看着它,饱含绝望眼神很快被一抹贪婪所取代。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那道光团抓住,猛地吞进了肚子里。 伴随着那股力量的吞噬,她的身体陡然腾空,强行得来的庞大力量让她瘦弱的身躯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被那股力量给撕碎。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赶紧把它吐出来!” 脑海里的声音开始次牙咧嘴地躁动,那是属于血滴子的残魂,是本就与她同源的邪物。 可凭什么,她要成为人人喊打的邪物?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不,我不要……我死都不要,啊啊啊——” 向来只会痛哭流涕的少女死死捂着肚子,就在她的身体快要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撑爆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而后湮灭。 所有的躁动就这么奇迹般瞬间平息。 当灼烧般的热意褪去,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蜷缩的人影已然脱胎换骨成了另一副姿态。 高高在上,纤尘不染,满身的污秽与邪恶通通消失不见,一袭梦幻般的仙衣覆在身上,笼着淡淡的神光,每一根纤毛都美得惊人。 而她惊颤的眼眸里不再有悲哀,不再有痛楚,只有重获新生的激动和喜悦。 激动到……竟生出一丝丝的残忍。 “没错,我才是被天命选中的那个人!什么神女拯救世人,哼,从此以后……我要这世间再无神女!” 话音落地,身后剥落的石像轰然倒塌,接着素手一抬,呵出一口仙气,将一团云雾般的灵光吹向了凡界。 于是当天晚上,神宫脚下正在酣睡的人们纷纷做了同样一个梦。 梦里的少女身披璀璨的仙衣,从剥落的神像中走出来,仿佛从破旧的躯壳中诞生出新的神灵。 她赤着脚,在云层里无忧无虑地穿梭,而她走到哪,祝福的吟唱就响彻到哪儿。 溪水湍流,百花绽放,蝴蝶和雀鸟欢快地追寻着她的裙摆,哪哪都是祥瑞。 更有一只同样散发神光的白毛鹦鹉落在她的肩头。 那鸟还罕见地说了人话:“天女!天女临世,普天同庆!” 鸟儿的语气古怪,身体僵硬不动仿佛被人控制了,但睡梦中的人们哪里管这些? “天女!我梦到天女了!” “我也梦到了!天女托梦,还给我们赐福,这可是天大的祥瑞!” “快!快给天女奉上尊位,去敬拜磕头!说不定天女就能保佑我们实现愿望哪!” 众人狂热地跑出门去,殊不知一切都只是幻术。 而他们口中所谓的“天女”此刻正歪坐在神宫大殿鎏金宝座上,一边抚摸着白毛鹦鹉的脑袋一边从半空的浮世镜里欣赏众人狂热的追捧。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0节 她嘴角轻轻一挑,很是开心地冲着浮世镜里吹了一口气:“现在,去神女殿,推倒所有的神像,告诉他们,神女已死,从此这个世上,只有天女。” 话音落地,画面里的那些人仿佛聆听了天音,被蛊惑般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大呼:“恭迎天女归位!恭迎天女归位!” 喊完,便浩浩荡荡地扛起锄头镐头冲向了神女殿。 看着这一幕,座上的少女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 只不过下一刻,殿门外陡然飞来一道凌厉的剑气。 “你这妖女!擅闯神宫,蛊惑世人,竟还敢妄称天女?我看你分明是不知死活!”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南宫固领着众人率先赶到, 上来便撅着胡子一通臭骂。 而面对那十几把寒光凛冽的剑芒,坐在上首的少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翘着脚懒懒地抬起眼皮。 “哦, 你们是谁?这老东西老眼昏花认不出本天女,难道你们几个也认不出吗?” 指尖点点灵流一荡,瞬间, 几个持剑的弟子骤然变得吃力。 脑海中被无形的力量所操控, 先是无情碾压, 接着迅速地蚕食了他们的神智。 等再抬头时,几人的眼神便是空洞而僵直的:“天女……谨遵天女吩咐……” “哼, 给我跪下。”少女嗓音清脆, 带着居高临下的骄矜与冷傲。 只听当啷一声,众人手里的剑落在地上, 立马跪了下来。 南宫固大惊:“你、你们!你这妖女, 胆敢使用邪术?” “哼, 邪术?老东西,你再给我好好看看。” 同样的操纵之术, 南宫固心知自己很难抵挡,干脆使出浑身修为, 奋力一击。 铮铮的剑身裹挟着刺目的灵光狠狠撞去,出其不意之下,竟把那白毛鹦鹉脑袋上的毛给削去了几分, 惊得它当场惊叫着跳飞了出去。 “你敢伤我的雪奴!”薛宝珠变了脸色, 挥袖一振,当即震得他连退数步。 可南宫固依然冷声:“一只妖宠, 不配在我神宫招摇!还有你,你这妖女可恶至极!” 毫不留情鄙夷的话, 惹得脱胎换骨的“天女”整张脸都微微扭曲。 她一步一步踱过来,死死盯着他:“好啊,你瞧不起雪奴,更不把本天女放在眼里,哼,我让你这辈子都当一只不会飞的笨鸟!成为整个神宫的笑柄!” 说完,手心拢紧一枚棋子,猛地拍向他的脑门。 于是,堂堂神宫长老南宫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不会飞的灰斑大鸟。 一开口,发出“嘎嘎”的叫声。 “哈哈哈哈!”少女见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之后觉得只有自己的笑声太过突兀,便用骄矜的语气命令道:“你们,都给我对着它笑。” 话音落地,十几人齐刷刷朝那只灰斑大鸟发出了毫无感情的大笑。 南宫长老羞愤欲死,激动之下,竟晃动着笨拙的鸟身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鲜血直流地晕了过去。 虞绵绵跟着众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悚然的一幕。 “爹!妖女,我爹呢?”南宫叶气势汹汹地上前,谁知却被操纵的神宫弟子面无表情地拦住。 她动作一顿,也发现了不对劲。 而接着,上首的少女姿态慵懒地把玩着另一枚棋子,掩唇一笑道:“南宫长老?哼,那老头出言不逊,更伤我爱宠,本天女便略施惩戒,把他变成一只不会说话也不会飞的笨鸟,哝,方才一时想不开,还撞柱子了呢。” 说完,又是一阵痴痴地笑。 “你说什么?”南宫叶额筋暴起。 而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真不见人影,只见一只触柱晕厥的无名大鸟。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尘风直接目瞪口呆:“那真的是南宫长老?” 一弟子说道:“确实是南宫长老的气息不假!” 众人闻言,脸色皆有些难看,操纵这么多人也就罢了,还把堂堂神宫长老变成一只鸟,就连最顶尖的修士都难以做到,这女人怎么会…… 众人惊疑之际,南宫叶咬牙启齿愤怒拔剑:“妖女!你赶紧把我爹变回来!” “哎呀呀,这么急做什么?都说了,本天女只是小惩大诫,等你爹吃够苦头,知道错了,本天女自然会为他解开禁锢。” 宛若脱胎换骨的少女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仿佛游戏人间寻了个好乐子,很是愉悦。 而身后的虞绵绵则身体紧绷,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久之前,神像轰然倒塌,镇压地牢的封印被破坏,几人便匆匆赶去,谁知还没来得及重新将封印补全,便陡然听到了神殿里传来的坏消息。 不仅是神宫守卫被操纵,凡是神宫里刻有神女像的壁画或者画像都被通通毁坏焚烧。 被控制的人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天女归位”之类的话。 一听便是被什么东西给操纵了神识! 以防万一,沈君遥和冷楚音一起前去封印地牢结界,他们几个则来到神殿,想要看看这所谓的“天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谁知一看,人直接傻眼了,眼前这病娇的姿态,不是薛宝珠是谁? “妖女,受死!”脾气暴躁的南宫叶终于忍不住持剑砍去。 身后的纪尘风啧了一声,想拉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刻,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南宫叶整个人被拍在地上,全身的骨头被震碎,嘴边鲜血直流,险些爬不起来了。 “薛宝珠……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虞绵绵躲在人群后头,声音满是震惊。 谢妄则压低眼帘:“她把幽离梦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如此庞大的力量,足够让她脱胎换骨,只是……一着不慎,也会让她爆体而亡。” “那么说是她运气好了?幽离梦可是传说中的神花,又存有一丝神女的真魂,那么恐怖的力量,我们怕是对付不了她啊。” 纪尘风担忧的语气刚说完,口吐鲜血的南宫叶便嗬嗬地持剑撑起上半身:“你闭嘴,我定然要杀了这妖女……” 谢妄轻垂眼眸:“是对付不了,我们出去,找其他人会合,利用万象诛魔阵将她困住。” “对了,还有万象诛魔阵!” 几人片刻商定,接着便立马拖着受伤的南宫叶从大殿里溜了出去,正好碰到急忙赶来的沈君遥冷楚音,以及另外两个神宫长老。 看到他们,虞绵绵立马扑上去:“君遥哥哥,冷姐姐,你们没事吧?” 沈君遥立刻道:“我们没事,封印暂且稳住,你们呢,里面怎么样了?” 她呼哧喘气:“是薛宝珠,她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吞噬了幽离梦的力量,这才操纵了一众神宫弟子,打伤了南宫长老和南宫姑娘。她还准备推翻神宫,我们几个怕不是她的对手,就想着赶紧跟你们会合,启动诛魔大阵,或许能将她困住!” 冷楚音闻言点点头:“好,你们跟我来。” 原著里,万象诛魔阵乃是阻挡妖魔的一大杀器,是三百年前劫难之后,一众仙门合力所设,因威力巨大,若非危机关头,绝不轻易启动。 可如今神宫动荡,岌岌可危,正是需要重开此阵的时候。 因此,冷楚音点头之后,另外两个长老都并未反对。 只是没成想几人赶到时,一大批被操纵的神宫弟子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身后,身姿轻盈且飘逸的少女从半空缓缓落下。 她发丝飘扬,仙衣飒飒,满是神性的光芒淡淡笼罩,表情中还透着天真少女般顽劣的笑。 “哎呀,你们想要杀我?可惜,你们杀不了我,我可是天女,跟你们敬仰的神女可不同,我的脾气不好,不喜欢有人忤逆我……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要不要归顺于我?” 冷楚音仰头,泠泠启唇:“天女?你吞噬幽离梦,才得以塑成仙骨,不想着如何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反而蛊惑百姓,搅乱神宫,怕是你压根担不起‘天女’二字。” “哼,我担不起,难道你就担得起吗?” 天真玩笑的眼眸骤冷,散落的发丝飘起来,发出滋啦滋啦的电光。 “我被困神像三百年,日日被里面的怨灵蚕食!可我非但没有死,反而活了下来,还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指尖燃起一星火,映着眸子里的光隐隐疯狂。 众人的心情却愈加紧绷,这哪是什么天女,分明就是个女疯子! 掌心的力量擎起,映得那张少女脸镀上惨白的电光:“所以,我才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个,等我收服了你们,成为神宫的主人,自然会庇护众生,镇压妖魔!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女!至于现在,你们是拜还是不拜?” 她陡然气势下压,几人差点被折弯膝盖,纷纷支撑起结界去挡。 谢妄一把拉过绵绵的手,习惯性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可刚一调动体内的魔力,颈上的咒枷便骤然发亮缩紧,将他的力量牢牢锁住。 他脸色瞬间一白,竟有些踉跄不稳,绵绵见状立马反握住他的手:“别怕,这里不是幻境,我可以保护自己,还有你。” 少女声音坚定,狂乱的风掀起她的额发,吹得睫毛都变了形,可眼底的光亮却炙热惊人。 失去力量少年魔物乖顺得让她拉着,轻轻地在她耳边吐了句:“嗯。” 超乎寻常的力量,众人很是吃力,沈君遥不由劝说:“薛姑娘,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你何必执着于天女之名,弄得神宫和人界不得安宁呢?” “不得安宁?沈仙君,我本来是可以安宁的,若不是你们插手薛府,我就还是薛府的二小姐,都是你们,毁了这一切!” 饱含怨恨的力量,猝然将众人掀翻。 纪尘风屁股摔在地上,拂尘都碎成了两半,心疼得坐在那儿龇牙咧嘴:“这可是三万灵石买来的宝物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心疼你那宝物,咳咳……” 南宫叶咬牙站起来,仰头道:“我们绝不拜你这妖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 纪尘风一听,赶紧来拉她:“你不要命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敢跟她叫嚣?” 沈君遥冷楚音面色也不好看。 虞绵绵被那股力量震得差点心梗,她平复呼吸,努力在脑海中呼叫系统,可传来的只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气得她都要跺脚痛骂了。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果然符合辣鸡系统一贯的尿性。 看着众人狼狈的样子,薛宝珠被雷霆映照的怒容又恢复成甜美动人的少女模样。 “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们,毕竟我是天女,不能滥杀无辜,不过,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都不会原谅。”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1节 她赤.裸的脚尖轻触地面,而意识到力量悬殊的虞绵绵则撑起一张憨憨的笑脸,很是无辜道:“二小姐,我们当时只是想帮薛府……” “都说了,叫我天女。”一袭仙衣满目神光堆就的小脸浑然不满,只一个眼神扫过来,站在那儿的虞绵绵嘴巴立刻被黏上。 谢妄立刻表情阴沉地将她搂住:“绵绵!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太吵了,本天女不想听她说话。”说完,化作一缕风穿梭在众人身畔。 “让我想想,该拿你们怎么办好呢?你们几个让本天女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如,也让你们尝尝被痛苦折磨的滋味!” 话音落地,本欲伺机寻找生路的沈君遥谢妄骤然被一道灵光打中,瞬间定在那里不动了。 “君遥!” “唔唔!”绵绵说不了话,只能发出急躁的呜呜声。 薛宝珠弯起眼眸,格外愉悦地掩唇:“没用的,我在他们的体内种下了傀儡丝,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任我操控的棋子,我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你这妖女!咳咳……” 众人心生惊骇,而谢妄则紧紧咬牙。 无数透明的丝线在他体内游走,某一刻,忽然连结成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将他的魂识束缚。 连同他的记忆也被一同被扭曲。 “不……”残存的意识在挣扎,体内的魔骨更是爆发出汹涌的力量。 察觉魔力失控,颈间的咒枷瞬间收紧,牢牢勒进他的皮肉,蔓延出一片焦痕。 薛宝珠赫然凛神:“你竟是魔?” “什么,魔?他、他怎么变成魔物了?”纪尘风神色震惊,其他人更是面露惊疑。 薛宝珠却是冷哼:“管你是什么,都要给我乖乖听话!” 话音落地,操控着的傀儡丝一股脑儿钻进他的识海,扎得他颅内阵阵嗡鸣,整个身体都在疯狂颤抖。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汹涌冲撞的两股力量给撕碎。 看着这一幕,绵绵差点要急哭了:“唔……唔!” 刺眼的光芒铺满他的身躯,连发丝都镀上惨烈的银白。 而没过多久,谢妄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终于冲破咒枷的束缚,他放大的瞳孔闪烁猩红,额心的魔纹若隐若现。 只听轰的一声,魔气绞杀,傀儡丝尽数斩断。 “啊!”薛宝珠就这么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但很快,少女般天真的面孔重新掀起怒容,直接抬手,将一枚棋子飞快打进他的灵府。 终于,谢妄眸中的光芒熄灭,如同被操纵的傀儡,木僵地站在那儿,彻底不动了。 薛宝珠冷笑:“哼,傀儡丝斩断又如何?还不是要成为本天女的棋子?来人,给我把他们带下去!”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他们真的中了傀儡术?有没有办法将他们俩叫醒?” 甫一回到松风小院, 冷楚音便立刻将受伤的人安置。 虞绵绵还好,只是暂时被封住声音说不了话,南宫叶的伤势需要静养。 唯有沈君遥和谢妄两人, 打从中了傀儡术的那一刻起,便始终眼神空洞,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众人神情萎靡, 听到“傀儡术”三个字更是长吁短叹。 “傀儡术乃是操控人神魂的禁术, 修为越高, 控制得越深,甚至能篡改记忆, 改变生平, 乃至性情大变。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沈仙君和这位……这位公子究竟会变得如何。” 两位长老束手无策, 脸上满是哀容和愁苦。 冷楚音拧眉问:“不能将傀儡丝抽出来吗?” “傀儡丝已种下, 此刻想阻止也晚了。” 一旁的纪尘风摸着自己秀气的八字眉, 同样叹气:“没错,沈仙君还有这位阿福公子马上就要变成那妖女的傀儡了, 我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提防……” 刚说完, 一把剑鞘猛地掷了过来,支在榻上的南宫叶双目蹿火:“纪尘风,你再胡说八道, 我让你也变得跟我一样!” “唉, 我又没说错!这俩人中了傀儡术,说不定醒过来会变成什么样儿, 万一对我们拔剑相向,岂不是危险得很?依我看, 还是得先把他们绑起来。”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两根捆仙绳。 只可惜还没上手,就被南宫叶给砸了出去。 他扒在门外喊:“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们的!他们两个现在是妖女的傀儡,咱们得早些防范!” 中了傀儡术……不是认识的那个人? 虞绵绵的内心升起愁绪,她扭头,看着少年冷白没有温度的侧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空洞的眼神,像没有感情的玻璃,连眼皮都不曾眨。 “绵绵。”众人散去之后,冷楚音冲她缓步走来,手里拿着的是那根落下的捆仙绳,“以防万一,还是先将他们捆住吧,还有,今晚且让他们待着这个房间,你可以同我一起睡。” 她对谢妄魔物的身份只字不提,似乎是怕她更加难过。 “没关系的冷姐姐……”能够开口说话的少女嗓音微哑,虽然有点小惆怅,但还是努力保持笑容,“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也不要担心,君遥哥哥修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被控制的,还有阿福,我相信他。” 少女玲珑的眼眸,甜甜的笑容,很是安抚人心。 冷楚音微微动容:“嗯,那你今晚多留神,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便喊我。” “谢谢你,冷姐姐。” * 当天晚上,众人便在惶惶不安中入了睡。 而虞绵绵回到自己的寝屋后,也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榻上,她鞋子都没脱,就这么拥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裹紧自己。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剧情走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呢? 薛宝珠吞噬了幽离梦,从一个心思扭曲的病娇小姐变成了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疯女人,不仅想要推翻神宫,还想要所有人都膜拜她。 当然,她的命运也不可谓不凄惨。 从小就是被人欺负的小乞丐,后来被血滴子蛊惑,当上了薛府的二小姐,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十年间一直缠绵病榻,备受煎熬,之后更是遭到了反噬。 而最惨的,大概就是她被吸入幻境,被困神像三百年。 这样的遭遇,跟原著里谢妄的反派大魔王人设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难不成是因为谢妄没有按照剧情黑化,所以为了弥补剧情,才选中她成为最后的大反派吗? 虞绵绵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激动地撞到头。 心想,要不要这么坑?都要走向大结局了,就不能安排个正常点的反派吗? 薛宝珠这样病娇的性格,还不知道会整出多少幺蛾子呢。 绵绵为这糟心的剧情操碎了心,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是茫然。 但转念一想,既然原著的走向是圆满的结局,那也不用太过担心,管她薛宝珠怎么折腾,也注定逃脱不了被男女主降服的命运。 想到这儿,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裹紧被子,决定努力放空自己,等明日再共同商量对策。 * 月色寂寂,朦胧的暮色笼罩在神宫上空。 不多时,一片乌云飘落,将头顶的月色遮蔽。 宫道上,被操控的神宫守卫双目空洞地盯着前方,无神的双眼反射出冰冷,手中的长剑更是泛着骇人的寒光。 而此时的鸾音殿已经被彻底改头换面,鎏金的牌匾换成了更为璀璨的漆色,其上的“鸾音殿”三个字也被改成了“天女殿”。 殿内连枝灯盏闪烁,跳跃出幽蓝的火苗。 池子里,刚刚沐浴完的“天女”正颇为享受地让身边的女使披上了崭新的仙衣。 她有着瓷白的面容,湿漉漉的头发包裹着瘦削的身躯,单看个子和容貌,也不过是凡间十六七岁的少女,可周身笼罩的淡淡神光让她看起来是那么高不可攀,纤细动人。 就连发丝的水珠都闪动盈盈光泽。 这就是天女吗? 殿里的女使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只是没一会儿,这位年轻的天女开口了:“你们不用太过害怕,本天女向来恩怨分明,只要你们好好服侍我,以前怎么样,以后你们便怎么样。但若胆敢背叛我,那位南宫长老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顿了片刻后立马点头称是。 薛宝珠满意地勾起唇角。 她赤着脚,一边打量着殿里摆设一边道:“以后这里就是本天女的寝殿,过往的旧物一件都不许留,还有院外的海棠树,本天女不喜欢,今晚你们通通砍了,种一些兰草和紫藤,另外,再给本天女置个秋千架儿。” “……秋千架?”有女使疑惑出声,立马就招来不满的视线,“怎么,不可?” 压低的声音,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那女使立刻跪了下来:“天女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这就去办。” 薛宝珠嗯了一声,示意她们退下。 一转头,半空中的浮世镜忽然亮了,只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神宫结界处,显然是想避开耳目,趁机逃离神宫。 “哼,一只小老鼠,本天女倒要看看,你怎么逃出去。” 说罢,青葱般的手指捏起几枚黑色的棋子打了进去。 瞬息的功夫,几枚棋子便化成了傀儡兵,拦在了瞠目结舌的人面前。 而没过多久,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便被傀儡们给押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嬉皮笑脸绞尽脑汁找说辞的纪尘风。 “这不是逍遥宗的小道长吗?怎么,本天女刚刚归位,你便要急不可耐地离开,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近在咫尺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哆嗦,纪尘风立马摇头:“贫道哪敢?只是天女归位可是大事!贫道此番便是要连夜赶回宗门,将此消息广而告之,不曾想被这几位给当成小贼拦住!这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少女眯起眼睛。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2节 她摸着手上的丹蔻,语气微凉:“是吗,原来是我误会道长了,我还以为道长是要回宗门搬救兵呢。” 纪尘风闻言,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贫道哪敢?贫道可绝无此意啊!实不相瞒,几日之前贫道就曾卜过一卦,说天生异象,神宫易主,没想到昨天晚上就梦到天女归位普天同庆的一幕,醒来之后居然就变成真的了!这让贫道如何不激动?” “哦,你放才所言,可是真的?”少女的眼眸虽有怀疑,但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纪尘风见状立马诚惶诚恐:“贫道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天女若不信,可探我灵府,看我是否虚言!” 少女犹如实质的眼眸定定看着他,不过片刻,又倏然笑开:“哎呀,道长这般紧张做什么?你既拜了本天女,便自然是我的信徒,正好,本天女有一桩凡尘旧愿未了,你可愿替我去办?” 凡尘旧愿?纪尘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心里打了个突。 * 窗外,苍穹之上,乌云蔽月,本就黯淡的星子也彻底隐去。 浓重的夜色将整座神宫包围,一丝雷光隐隐闪动,仿佛预示着什么禁锢即将被打破。 寂静的房间内,宛若石雕般一动不动的少年忽然颤了颤睫毛,体内断掉的傀儡丝竟然重新开始游走,扎进血肉,束缚神魂。 而随着记忆不断被扭曲和模糊,他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冰冷,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沉冷的眼眸才重新恢复眨动。 灰冷的色调,几乎没有温度,苍白的唇瓣机械张开,吐出带着恨意的两个字:“虞绾……”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房间内,正在酣睡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正是再次被噩梦惊醒的虞绵绵。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懵懂的眼眸,白皙额头浸着冷汗,被风吹得阵阵发冷。 下一刻,呼吸一紧,冷汗淋漓地打了个喷嚏。 她赶忙裹紧了被子,仰着红红的鼻头看着窗外:“……呼,怎么这么冷?” 摇曳的风声不停拍打着窗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没一会儿,竟连门也发出了响动,十分地恼人。 虞绵绵在被窝里磨蹭了半晌,这才裹着被子下榻,边往窗边走边嘟囔:“也不知道谢妄现在怎么样了,被傀儡丝控制,还绑在那里,肯定浑身难受,要不然,我就去给他送床被子,顺便陪他说说话儿!” 少女心思活络,说干就干,只是等她穿好衣服,准备妥当的时候,鼓噪的房门被一股气息猝不及防骤然吹开。 两扇窗棂也同时大开,吱呀吱呀地不断晃动。 那声音,犹如某种催命的符咒,瞬间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僵硬地转身,只见门外的暮色里现出一抹浓郁的人影。 少年人的轮廓隐在黑暗中,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连衣角的花纹都那么熟悉,只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极为陌生且诡异。 不知怎的,让她想到了之前做过的噩梦。 她忍不住滚咽一声,颤巍巍地开口:“谢妄,是你吗?” 立在那里的人影没有说话,但似乎微微抬起了头,夜色里的那道眸光闪烁猩红,直勾勾地盯紧了她。 咔嚓—— 惨白的电光划破夜幕,照亮了那张森冷而又苍白的脸。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滴滴声更是一连串地炸响: “叮!检测到任务数据变化!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飙升,现黑化值25!” “滋啦!数据错乱!” “现黑化值65……75……滋啦……任务对象黑化值99!危险等级:不可预测,请宿主及时调整策略,暂行躲避!” 呲……哔哔! 雪花般的屏幕闪烁着暴涨的红光,没多久又瞬间熄灭。 而虞绵绵此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震惊地抖了抖睫毛之后,立刻拔腿便跑。 只可惜,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没有成功逃脱,少年凛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冰冷的指骨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脸,接着,落下机械而又冰冷的一句:“虞绾,你跑不掉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呜呜, 你放开我!你弄痛我啦!”被掐着腰按在床榻里间动弹不得的虞绵绵哀哀叫唤。 她一头云鬓散乱,衣衫更是揉得乱糟糟,娇嫩的雪腮染上红晕, 怒目圆睁地冲着头顶的人不满瞪视。 可此时被傀儡丝操控的谢妄却眼神僵直,扭曲的记忆更是让他心生怨恨。 他看着眼前拼命抗拒的少女,气息愈发阴沉:“小姐也知道痛吗?你玩弄我, 凌.辱我的时候……可知……会有今日?” 因为神魂被牵制, 谢妄说话的语气格外缓慢,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而危险。 听完这话的虞绵绵彻底目瞪口呆。 “我什么时候这样对你过?你、你是被那女人给操控了,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血口喷人, 颠倒黑白, 你快给我醒醒!” 她扑上来拍他的脸,却被少年触电似的一把将她按倒:“不许碰我!你以为, 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避如蛇蝎的姿态, 绵绵直接愣了。 这人, 不仅记忆扭曲了,连脑子都彻底坏掉了吗? 她红着眼睛, 气鼓鼓:“你说我玩弄你,凌.辱你, 好啊,既然这样,那你报复回来好了!或者你干脆杀了我?” 说完, 一把拉住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她盈盈的眼眸氤氲出泪水,却倔强地忍着不哭。 感受到手底柔软的触感和滚烫的热源, 谢妄混沌的眼眸倏然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刺了下。 让他瞬间缩回手, 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晃动的神魂再次被傀儡丝牢牢牵住。 他眼神恢复冰冷和淡漠,抬手将一道光牢降下,而后,说着原著里才有的黑化台词:“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我会……把你给我的痛苦通通还回去。”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1,现黑化值100!” 看着毫不留情离开的人,还有脑海中出现的红色预警,虞绵绵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崩溃大哭。 “呜呜……该死的薛宝珠!该死的系统!我好不容易把他的黑化值抹掉,结果现在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还什么都不记得!他怎么能把我忘了,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虞绵绵捶胸顿足,犹如被负心汉抛弃的失足少女,越骂越生气,最后直接炸毛:“系统,你别装死!你赶紧给我出来!” 被投诉键按得滴滴响的系统缓缓亮了亮:“叮!数据重置成功!由于不可抗力,任务对象黑化值回归初始值,请宿主在不脱离……”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不脱离角色?我若再按原主的性格,怕是马上就要被凌迟惨死了!你快说,能不能让谢妄恢复记忆?” “滴!系统能量不足,无法进行干预……滋啦……”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时空裂隙的干扰,自打从幻境出来后,这该死的系统就时不时地发出快要短路的声音。 绵绵听完之后,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于是陷入了浓浓的愁绪。 这下好了,薛宝珠失控,画皮妖又记忆扭曲,系统更是指望不上,难不成接下来的剧情就要靠她自己走了吗? 虞绵绵仰头望天,娇嫩的脸颊团成了个包子,连脑袋都是蔫哒哒的,颇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之后,在与困住自己的光牢死磕了半晚上后,终于筋疲力尽地歪倒在地。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少女柔软的乌发,几丝碎发遮挡着乌青眼底,还能看到红血丝,平日里打扮精致的妆容此时也蒙上了一层憔悴。 折腾了半晚,一夜未眠,还是没能走出去。 本想接着试试符阵,看看能不能向外面传信儿,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打斗的动静儿。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撞开。 一道凌厉的剑气将眼前的光牢瞬间劈碎,接着,满脸温柔笑意风度翩翩的男子大步走过来,担忧地喊:“绵绵。” 看见熟悉的人,绵绵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君遥哥哥!太好了,你没事了?你没有中薛宝珠的傀儡术?” 沈君遥温润的脸庞流露安抚:“傀儡丝确实在我体内,只是被我暂且压制了,时间紧急,绵绵你听我说,我们现在不是薛宝珠的对手,所以万万不可硬碰,既然她想当这个天女,我们就且先配合她。” 少女歪着脑袋:“君遥哥哥的意思是,先与她虚与委蛇,等找到时机再推翻她是吗?” 男子微微一笑:“绵绵果然聪明,待会儿我会伪装成已被她控制,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 绵绵点头,紧接着又问:“那冷姐姐呢?她可知道你的计划?” “冷姐姐?”沈君遥微微疑惑,“你说的可是圣主?我与她没有太多交集,不知道她肯不肯配合,便先来找你。” 没有太多交集?这是什么意思? 虞绵绵呼吸一紧,语气有些颤:“君遥哥哥,你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 沈君遥扭头:“来不及了,绵绵,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说完,便恢复平静木讷的表情,仿佛一具没有感情任凭差遣的傀儡,带着她走了出去。 不多时,松风小苑上方落下一道旋风。 一袭华丽仙衣众人簇拥的天女在漫天花雨中从天而降。 她咯咯娇笑着掩唇,甫一落地,便指使身后的傀儡魔物:“去,把屋里的人都给我请出来,本天女有话要发落。” “是,天女大人。”谢妄低沉说完,面无表情地进屋,将众人提了出来。 “放开!你放开我们!你这魔物,果然成了那妖女的走狗!哼,昨日我们就该趁机杀了你!” 被魔力捆缚的两个长老扬声怒骂,而谢妄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 他侧脸苍白没有温度,漆黑的睫毛垂落阴翳,只剩下空洞和冷漠,唯有路过少女身畔时,紧绷的下颌才动了动。 “你们几个莫要吵了,他现在不是魔物,而是本天女的棋子和傀儡,不光他,还有这位沈仙君也是。” 悠悠的腔调,透着别样的慵懒和兴味,好像是在看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南宫叶气得脸色憋红,冷楚音则缩紧眼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自然是要你们臣服于我。”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3节 薛宝珠扬起眉梢,华丽的仙衣瞬间鼓起,连发丝都溢满璀璨的神光。 明明是幼稚的语气,却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我是被上天选中的天女,你们不但不肯拜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天女也只能出此下策。如今,连修真界最受尊敬的沈仙君都已经任我驱使,视我为主,你们还想要继续挣扎吗?” 她居高临下,仿佛他们只是她脚下的蝼蚁,只要她轻轻一碾,便能轻易地将他们杀死。 受不了屈辱的南宫叶捂着伤口站出来:“你想让我们屈服,告诉你,不可……” 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少女一把拉住。 她表情娇憨,拽着人便跪下来,装作惶恐道:“我们哪敢违逆天女?既然神女已经陨落,天女又应天命降落凡间,那这神宫的主人自然也该换了,我们又何必死守着之前的规矩不放呢?你说是不是啊,冷姐姐?” 说完扭头,冲站姿笔直的女子眨了眨眼睛。 冷楚音像是意会,犹豫之后,亦恭敬屈膝:“恭迎天女归位,望天女不计前嫌,饶恕我等。” “圣主!”南宫叶悲愤交加,眼看又要脱口骂人,被虞绵绵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而后,其他人纷纷跪地:“恭迎天女归位!” 薛宝珠闻言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承认我这个天女!” 她沉浸在被人吹捧和跪拜中,一个闪身,坐在了空中的鎏金宝座上,骄矜的脸上透着快意:“好,本天女便在此正式归位!从今往后,神宫之内便不再有神女,你们也不再是什么圣主,什么长老,就只是本天女的信徒和最下等的奴婢!” “什么?奴、奴婢?”两个胡子花白的长老瞪大眼睛。 薛宝珠眼眸眯起:“怎么?本天女要你们做奴婢你们不肯?” “我、我们……”两个德高望重手持神宫御令的神宫长老面色僵硬,犹如被雷劈,可碍于淫威,只能被迫屈服,“我们没有不肯,没有不肯。” 薛宝珠哼了一声:“那便是了,本天女刚刚归位,这神宫内外正好需要人手,以后,你们每日来殿前点卯,剩下的时间便将神宫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不该留的一律不准留!你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奴婢遵命。” 身影一散,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威压瞬间消失。 可众人心头却依旧沉甸甸。 “难不成,以后真的要变成这妖女的奴婢?我们可是神宫长老!被人看到,岂不是颜面全无?” “哼,颜面全无?你还是想想南宫固吧,他现在都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了,比起他,我们已经算是好上百倍了。” “没错,如今,我们也只能忍辱负重。” 两人摇头叹气,冷楚音则低头,将晕倒的南宫叶扶了起来。 “我先送她回去,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绵绵见状,立马道:“冷姐姐,我跟你一块儿。” 两人一起将南宫叶扶回榻上,而后,冷楚音便趁机问:“绵绵,你方才冲我使眼色,可是让我暂且按兵不动,再行计划的意思?” 少女立马点头,压低声音道:“没错,今早君遥哥哥特意跑来告诉我,他说他会假装中了傀儡术,让我们配合他,我想他应该是想要找到薛宝珠的弱点再动手。” “可这样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他会有麻烦。” “我也是这么担心的,可君遥哥哥已经决定了,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谢妄变成了傀儡,已经不认得我了。” 冷楚音却目露疑惑:“谢妄?” “就是阿福,谢妄是他的本名。”少女玲珑的眼眸流露伤感,原本活泼明媚的小脸都不再有光彩。 不善言辞的冷楚音只能僵硬转移话题:“好,我会配合,君遥……还有没有别的话让你告诉我?” “别的话?”想到沈君遥话语里的不对劲,虞绵绵顿了顿,本想隐瞒,却还是实话实说了。 “冷姐姐,可能是我想错了,君遥哥哥他……好像不记得你了。” 话音落,银白色的瞳孔陡然怔住。 不记得……她吗? 一时的恍惚,但很快,那抹摇晃的情绪便尽收眼底。 “应该是傀儡丝的影响,不过没关系,他没有被控制便好,倒是你,绵绵,方才我看谢妄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你自己要小心。” 穿书少女虞绵绵表情一瞬间僵硬,接着,勉强攥着袖子挤出一丝笑:“我知道了,冷姐姐,你放心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呼……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月色当空, 映着少女被风吹乱的脸颊,满是愤怒和慌张。 半个时辰前,虞绵绵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松风小苑, 本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结果下一刻脆弱的门板再次被人掀开。 少年一袭融于墨色的衣袍,冷若冰霜的面容惨白没有温度。 甫一进来, 便二话不说将她掠到了半空, 以极快的速度在神宫上空飞行。 本就腿脚酸软的虞绵绵这下更是惨淡, 小脸直接白了,使劲拍他:“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谢妄不发一言, 阴郁的脸庞机械而空洞, 一个闪身,落在了巍峨华丽的殿门前。 其上匾额辉煌, 映着璀璨的三个大字——云椒殿。 刚踏进殿里, 便被扔进了柔软的铺满华羽的软帐里。 看着这熟悉的帐子和摆设, 绵绵心里五味杂陈。 对上那双冰冷扭曲的面容时,心中更是恼恨:“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都把我忘了吗?” “我怎么会把你忘了?”谢妄声音喑哑而缓慢, 他俯身掐住她的下巴,像只受伤的野兽, 危险的眼眸牢牢锁住自己的猎物,“我说过,要把你对我做的事, 一一还回来。” 绵绵语气泛酸:“哦, 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恨我?” “你做了什么, 你不知道?”谢妄负气,不稳定的眼眸闪烁猩红, 一句一句咬牙,“你,玩弄我的感情,给我种情蛊,让我喜欢你……” “你还骗我,说永远跟我在一起,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过是、是在玩弄我……你心里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沈君遥。” 听完这满腔怨愤的控诉,虞绵绵简直呆若木鸡。 她,喜欢沈君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蛊的事记得,喜欢他的事却不记得,还有,她什么时候玩弄过他? “是你记错了,我没有骗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你还撒谎!”谢妄冰凉的手用力摩挲她的脸,额头的魔纹散发戾气,整张脸都是受伤和扭曲的,“我是魔物,你怎么会……喜欢魔物?” 怔怔的话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一下子击中了少女敏感的心。 这样惶恐且自我怀疑的眼神,分明之前的时候也在他脸上出现过。 先前两人因梦境被戳破而闹别扭的时候,还有在离开幻境之后,每每亲密,他总是患得患失紧紧抱住自己。 一有时间便不停地痴缠,还反复地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同他在一起。 本以为他是性格缠人才这么问,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心生不安。 是了,自己一直都受制于系统,两人只在私底下偷偷摸摸,旁人问起她还说他只是她的书童。 谢妄表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可心底又怎么会不胡思乱想呢? 更何况,为了让他留在神宫,自己竟然容忍他戴上那可恨的咒枷,就只是为了隐藏他魔物的身份。 直到现在,他颈间的烙印都没有彻底抹去。 现在想想,她真的是蠢透了。 若是没有遭遇这些,说不定,他就不会被傀儡丝控制了。 所以……她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少女玲珑的眼眸流露出伤感,等再次对上少年阴郁的眼神时,便都化成了温柔和愧疚:“是我不好,之前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我真的没有骗你,更没有在意你的身份,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少女希冀的眼神,轻轻抬手触摸他的脸。 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人身体僵硬:“虞绾,我不会再听信你的花言巧……” 愤怒的话没说完,唇角便落下轻柔的一吻。 少女倾身迎上来,双眸阖动,浅色的睫毛卷翘,像忽闪忽闪的小扇子,撩拨在人心头。 没有犹豫,没有厌恶,只有淡淡的怜惜和安抚。 瞬间,谢妄瞳孔缩紧,鼻间萦绕的脂粉香钻进他的四肢百骸,胸口更是雷动不休。 噗通,噗通。 被傀儡丝牵制的神魂猛然震颤,那股熟悉的感觉几乎让他迷失。 而就在他快要沉沦的时候,嗡的一声,脑子里传来针扎般的嗡鸣。 他如梦初醒,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道:“不要蛊惑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完,竟逃也似的窜出了房门,独留懵懂失落的少女无声叹息。 还是没用吗?罢了,也没指望能真的唤醒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总会有机会的吧? 虞绵绵窝在空空荡荡的云椒殿里,回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愁绪。 恨不能裹进被窝理好好的哭一场,把心里的郁闷通通排挤出去。 只是眼泪没挤出来,反而被窗外的小凉风吹得一哆嗦,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 翌日清晨,众人在天女殿前点完卯,接着继续干起了奴婢的差事。 什么擦柱子,挑水,还有搬砖头,一连串的杂事还有辛苦活儿全都落在了他们几个身上。 虞绵绵倒还好,她心大,不觉得有什么,可有头有脸的神宫长老可就不一样了。 本来还想用术法糊弄过去,谁知薛宝珠耀武扬威地下了命令,说什么:“让你们干这些,是为了惩戒你们对本天女的无礼,还敢用法术?哼,传我的命令,再有人糊弄本天女,便着他去刷恭桶,捡鸟粪,以后,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此命令一下,众人脸色一阵青白,只能认命。 看着两个老东西如遭雷击的模样,虞绵绵反而觉得十分痛快。 哼,她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关键时候只会打退堂鼓,还不如南宫固那老头。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4节 虽说南宫一族三百年前没干什么好事,但南宫固到底还有几分血性,不似他们这些软脚虾! 只可惜……他迂腐顽固,出言不逊,得罪了薛宝珠那疯女人,如今已经变成一只鸟了啊。 想到此处,虞绵绵再次满心惆怅。 正唉声叹气呢,忽然身后风声一动,一只灰斑大鸟扑棱棱地掠了过来。 负责看守殿门的傀儡兵们立刻围上去,准备将它叉走。 神情紧绷的南宫叶立刻激动地扑上去:“爹!” “噶!”灰斑大鸟发出响亮的声音,愣是横冲直撞。 南宫叶被困住,不得上前,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爹!不许你们伤害我爹!” 撕心裂肺,听得少女于心不忍,正要上前呢,就被冷楚音皱紧眉头拉住:“不可轻举妄动。” 绵绵扭头道:“没关系的冷姐姐,薛宝珠既然留着我们,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来杀我们。” 说完,赶紧上前将那灰斑鸟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只是一转身,就被双眼空洞的傀儡们牢牢盯住:“天女有令,获罪之人,要逐出神宫。” 绵绵一听,立马站起来将他们拦住:“你们也都是神宫弟子,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神魂被束缚的众人浑然不动,声音更是机械地重复:“天女有令,逐出神宫……” “哼,我若不让呢?” 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的虞绵绵眉头倒竖,向来娇嫩明媚的小脸硬是逼出了几分凛冽。 冷楚音皱眉,正要抬脚过来拉她,下一刻,一道人影骤然闪身而至。 男子如玉的眉眼依旧透着温润,身上的白色衣袍翩翩地掀起又落下,青丝披于身后,衬得整个人清俊如松,如琢如磨。 不久之前,他还用饱含炽热的眼神问她:“阿音……你可要试一试我的真心?” 可如今,他也只是与她擦肩而过,一如既往地挡在少女面前,沉稳说道:“天女有令,重塑神像乃第一要务,尔等再去加派人手,不得有误。” 傀儡兵们神魂受困,听到命令便不再迟疑,收剑转身。 而男子则轻轻垂下眼帘,袖口抖了抖,遮掩着拉起少女的掌心,用灵力写下了三个金光小字。 接着,便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径自离去。 绵绵看着掌心凝成的三个小字,立马一愣。 “道生镜?不是在纪尘风手里吗?难不成,君遥哥哥是想让我找那面镜子?” 宫道旁的柳枝微微拂动,暖融的风吹过少女的脸颊,将她的裙摆撑起一圈艳丽的弧度。 好似翩翩的花蝴蝶,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只是却不知,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早已经落进一双扭曲阴郁的眼睛里。 “骗子。” * 暮色深沉笼罩大地,云椒殿内却一片通明。 鹤型的灯台上燃着跳跃的长明火,幽蓝的光晕,洒落在透明的鲛绡纱帐上,也同样映着少女瑟瑟发抖的身躯。 她的身体被绳索牢牢地捆缚住,困在铺满华羽瑞脑消金的软榻里,潋滟的眸光轻颤,宛若柔弱无辜的菟丝花,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唇瓣一张,吐出颤颤的声腔:“你、你绑我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啊……” 虞绵绵胸口起伏,像麻花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惜折腾半天,还是没能挣动,反而出了一脑门的汗。 不久之前,自己刚回房间,就被这人二话不说掳了过来,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 只是她无辜的抗议,却惹来更多的不满。 “绑你做什么?自然是罚你,说,白天沈君遥在你手心写了什么?” 一袭黑金衣袍,面容妖艳的人浑然冷峻地站在那里,看她的眼神满是隐忍的恨意。 虞绵绵磕磕巴巴:“没、没写什么啊……” “没写什么?我亲眼看见你跟他拉拉扯扯,说什么喜欢我,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戏弄我。” 低沉的声音,几乎要冷成渣了。 虞绵绵终于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这是误会!他、他只是有事情要拜托我……” “什么事情要拉你的手?” “是、是重要的事情,我不能说,但是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 少女委屈巴巴,怕他不相信,还主动过来拉他,可惜身子笨拙,一扭就歪了,扑倒在他身上,敞开的衣襟露出大片晃眼的春光。 一片雪肤,印着梅花一样的吻痕,直扎进人眼底。 谢妄冰冷的瞳孔瞬间缩紧,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故技重施?我说过,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绵绵大呼冤枉:“我没有!” “没有?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 谢妄闻言眯起眼睛,眼底散发寒气,说完,捏起她的下巴静静凝视。 什么?少女还没回过神,转眼便被熟悉的力量所操控。 周围的空气凝固,眼前人的发丝有了意识般无风自动起来。 艳丽冰冷的轮廓笼罩了一层迷雾,眼底的眸色更是深不见底。那幽深的色调,逐渐凝成一团旋涡,将人的思绪彻底吞噬进去。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虞绵绵颤抖的睫毛缓缓眨动, 葡萄籽般的瞳孔先是急剧收缩,接着猝然放大,最后变得沉寂, 空洞,彻底失去了神采。 如同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就这么脆弱而懵懂地望着他。 “你是谁?”耳边落下幽幽的一句。 少女机械张唇:“我是……虞绵绵。” “门派在何处?” “在……不尘山。” 磕磕绊绊说完, 面容阴郁的少年终于露出满意神色。 他抓起她的手腕, 捏着她软绵绵的掌心, 开口诱哄:“沈君遥,到底在你掌心写了什么?” 寂静的房间, 幽蓝色的火苗跳跃, 发出噼啪的响声。 在问完这句之后,谢妄便牢牢盯住那张呆滞的脸。 失去神智的少女很是乖巧, 长长的睫毛卷翘, 忽闪一下后, 缓缓张唇:“道生镜……他要我找道生镜……” “道生镜?”冷灰般的眸子浑然戏谑,“只是找那面破镜子吗, 那他为什么牵你的手?” 少女歪着脑袋,迟钝的声音透着些许无辜:“因为……担心被发现……” “担心被发现?果然, 你跟他私底下不清不楚,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记忆扭曲的少年魔物青筋鼓起, 仿佛再次遭遇了背叛,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被邪术操控的少女却颤巍巍摇头,用残存的神智呆滞笨拙否认:“不, 不喜欢他……喜欢阿福。” 话音落地,又是一片低气压:“阿福是谁?” “阿福……就是你啊。” 谢妄瞳孔缩紧, 一瞬间竟怀疑自己的法术失效。 可少女的眼神分明是被摄住,呆滞空洞,只会讲真话,不会用花言巧语来欺骗他。 茫然过后,便冷冷去戳她的脸。 “你是傻了吗?连自己都骗,你说你喜欢我这个魔物?” 少女嘴巴一瘪,微弱反驳:“阿福不是魔物。” 说完,睫毛被少年坏心眼地揪了一下,声音透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轻柔:“哼,他不是魔物是什么?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 “不,他不是。” “我说他是。”某人幼稚地反驳她的话。 少女却坚持:“他不是……他不是,不许你胡说!” 激愤之下,竟莽撞地拿脑袋来撞他,直把没有防备的少年撞得胸口一震。 他睁大眼眸,看着她空洞眩晕的眼神逐渐泛起光亮,震惊的同时胸口一阵酥麻。 她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 “你又对我用邪术?”虞绵绵茫然的眼眸恢复清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看着那双控诉的水杏眼,竟然生出莫名的紧张感。 好似不久之前,也曾被这般讨伐过。 可怎么会这般的熟悉呢? 体内被压制的神魂一动,想要努力思索,可下一刻就被透明的丝线牢牢勒紧,一股力量在阻止他想起什么。 可天生魔物,怎会任人摆布? 谢妄咬牙,猛然攥紧手心:“不要妄想,控制我……” 额间的魔纹亮起,体内的魔骨开始燃烧,将扎进身体的傀儡丝逼得四处游走。 神魂勒得更紧,脑海中更是传来针扎般地阵阵刺痛。 “嗬……”寸寸凌迟般的痛楚让他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困兽般蜷缩着跪在了地上。 吓得榻上的少女立刻过来搀他:“谢妄,你怎么样?是傀儡丝催动了吗?你、你快先别运气,先坐下来,我帮你调息!” 谢妄咬牙:“我不需要……”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5节 “哎呀,你就别逞强了,冷汗都出来了,是想疼死不成?” 少女急哄哄的语气,三下五除二踢开了身上碍事的绳索,一把将他按下。 先是一道灵光打在他眉心,接着窝起裙摆盘腿而坐,将温润的灵流沿着掌心,缓缓注于他灼烧的经脉。 少女独有的气息,犹如月光倾泻时洒落洁白的银霜,纯粹清凉,温柔梦幻。 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体内躁动与灼热缓缓抚平。 就连饱受傀儡丝折磨的神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抚慰。 可这怎么可能呢? 谢妄冷灰的眼眸缓缓睁开,原本戾气缠绕的瞳孔恢复平静,等再看向少女时,一丝缱绻的疑惑在他眼底化开。 “你为什么……能探进我的灵府?” 修仙之人的灵府,乃神魂藏匿之处,最忌他人触碰,若非亲密之人触探,怕是早已被其中的力量绞杀。 可方才,她竟明晃晃地将神识探入,不但没有遭到排斥,反而还……意外亲昵。 就好似,他们早已经亲密无间,不分你我了。 “虞绾?”他牢牢盯着她,像是要把这张脸盯穿。 “什么?怎么啦?”全神贯注给他疗伤的少女睫毛簌簌,短暂的神魂交融,让她浑身瘫软,嗓音都哑得发颤。 差点要坐不稳了。 谢妄冷色的眼眸凑近,将她软下的腰.肢扶住,轻声开口:“罢了,再试一次,若你说的是真的……” 话音未尽,蓦然抵上她的额头。 一瞬间,闪烁光芒的灵流化成无数意识的触角,轻轻探向她的灵府。 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察觉到少女没有丝毫排斥之后,便轻而易举地登堂入室,熟门熟路地纠缠上那团云一样柔软的“意识”。 漂浮的魂识纠缠,摩擦出刺激的电流,整个人都为之一荡。 “唔……”虞绵绵发出颤.栗的哼声,她面颊通红,仿若滴血,湿漉漉的眸子流淌出动人的泪痕,好似承受不住这样极致的快.感。 “……不要哭。”冷白的指尖擦过殷红眼角,接着,一截湿软扫过唇畔,舌尖拨开,长驱直入。 于是,虞绵绵哭得更狠了。 随着力量的游走,她整个人都摊成了一团棉花,一团任人摆布难以抵挡诱惑的棉花,轻轻一戳便要化成嘤嘤怪大哭一场。 而沉浸在颤.栗中的少年同样难以自拔,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在诉说着对怀中少女的渴望。 他想抚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唇瓣,想要狠狠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将她的所有感官一同掠夺。 让她彻底属于他。 不,也许她本来就属于他。 记忆扭曲的魔物在无限的喟叹中满足地想。 * 长夜无声无息流淌而尽,翌日清晨,当旭日拨开云层,神宫的宫道上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纪道长,你说天女要召见我?怎么还不见人影?” 天女殿前,清俊挺拔的人影神情紧张地站在那儿,正是金陵薛大公子,薛珩。 此时他一脸茫然,拘谨地站在这贵气磅礴的地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言两语把人诓来的纪尘风咳了一声:“这天女刚刚归位,自然事务繁忙,不急,不急。” 他脸上嬉笑,心头却是早已绷了起来。 心想,薛公子你可别怪我啊,谁让这位天女原本也姓薛呢。 她要我来请你,本散人也只能乖乖照办了。 正腹诽着呢,忽然听见耳旁传来动静儿。 眼前的殿门吱呀一声,在低沉的隆隆声中缓缓打开。 一丝瑰丽的天光洒落,笼罩在两个穿戴整齐的女使身上。 只见她们身姿轻盈,面容清冷,开口便道:“薛公子,天女大人请您入内。” 薛珩连忙行礼:“两位仙使,不知天女找我来此是有何事?在下一介凡夫,怕有负天女所望。” “薛公子不必惊慌,天女已发话,要召集擅丹青者为她作画像以存世,等作完画像公子便可离开。” 闻言,薛珩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不知何时可作画?” “明日开始,公子且先随我来沐浴更衣,也好拜见天女。” 薛珩闻言,立马拱手:“那就劳烦仙使引路。” 说完,又扭头拜谢,这才踏进了那扇高耸的殿门。 薛珩一边心神激动,一边在侍者的指引下沐浴更衣,待穿戴好干净的服饰,便随他们往幽帘遮挡的深处走去。 只见殿内越走越静,但与空旷冷寂的大殿不同,此处竟意外多了几分人气儿。 紫金香炉飘散出袅袅的檀香,殿门的帘角悬挂着女儿家才喜欢的铜脚铃铛,玉珠玛瑙。 窗外,几棵葱翠欲滴的芭蕉树迎风婆娑,枝叶沙沙间荡起一阵清凉。 不远处,满地的兰草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花苞,藤架上悬挂的秋千架正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竟生出奇怪的熟悉感。 薛珩心神一晃,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少女坐在藤椅上目露希冀的模样。 “阿兄……待我病好些,你能不能陪我去院子里放风筝,荡秋千?” 被病气折磨的少女,嫌少吐露自己想要什么,自打入府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唯有在他面前,才展露少女的天真。 本以为她心地良善,乖巧懵懂,却不曾想……早已被邪祟迷惑了心智。 罢了,已经过去的事,便不去想了。 薛珩将脑中的思绪压下,步履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眼前的侍者停下一处雅致的房间前,只见屏风遮挡,古朴韵致,隐约能看见一道绰约的人影。 “天女就在里面,薛公子进去便是。” 薛珩诧异:“几位不随我一同进去?” 侍者面无表情:“天女有令,只让您一人进去。” 一人?不是说要召集凡界画师作画吗?怎的只有他一个? 薛珩心中疑惑,待要开口询问,眼前的几人却忽然隐去身形,消失不见了。 无奈之下,只好自行踏入内殿,冲着那立于屏风之后的模糊人影恭敬垂拜:“天女在上,小人薛珩来为天女作画。” 屏风后的人影不动,可有如实质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仙衣簌簌,淡淡神光散发威压,又有一种别样的炽热。 “天女?”感受到怪异的薛大公子不由再次开口,却听那屏风后的人终于动了。 轻缓的脚步无声无息,似有若无的香气缠绕着轻盈的裙摆,缓缓的,飘落在他眼前。 接着,就听到让他头皮一紧的熟悉声音:“许久不见,阿兄可还记得我?”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薛珩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抬头,不敢置信地攥拳:“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是我?”少女蹲下身来,璀璨华丽的仙衣衬得那张脸早已脱去了凡尘之气,透着精心雕琢般惊人的美。 明明同样的一张脸,却满是陌生的怪异感,只有垂落的眼角是熟悉的。 薛珩死死盯着她,从震惊困惑,到满心紧绷,再到不发一言。 “阿兄不认得我了吗?何必如此惊讶?” 薛宝珠娇俏伸手,欲抚摸他的脸,可却被惊慌失措的男子猛地避开。 “召我来的人是你?”薛珩喉中干涩。 “是我。” “你是天女?” “怎么,阿兄觉得我不像?” 少女翩翩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弯起的眼眸很是愉悦,像以往那般露出亲昵的小女儿情态。 可这般模样,看在薛珩眼里却只觉得荒谬和痛恨。 他咬牙隐忍:“你不要叫我阿兄……我不是你阿兄,我也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少女闻言当即面露急色:“我已非之前的薛宝珠,阿兄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把之前的事情忘了吗?” 薛珩僵直的脊背一片冷然:“既非旧人,更不该纠缠。薛某一介凡夫,恐不配为天女画像,就此告退。”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转身。 “阿兄……阿兄!” 撕心裂肺的呼喊,亦未能让匆匆的脚步停顿半刻。 看着那绝情的背影,薛宝珠柔美的面孔终于出现裂痕。 先是受伤,接着变成了浓浓的哀怨。 “阿兄,这是你逼我的。” 散落的发丝荡起来,发出呲啦啦的电光,少女柔美的面孔也变成了居高临下无情的怒容。 挥袖一掀,轰的一声,眼前的殿门猝然合拢。 眼看前路被堵,薛珩终于惊慌:“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少女沐着神光,偏执说道,“你以为,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吗?本天女要你留在这里,你便只能留在这里,当我的好阿兄!” “薛宝珠!”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6节 薛珩气得青筋鼓起,斯文全无,只是还未开口斥责,眼前便骤然一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这下, 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云椒殿,华丽奢靡的软帐里,饱受摧残的少女张着红肿的唇, 眼神幽幽地瞪着神情冷淡且闲适的某个魔物。 昨天晚上,她不惜牺牲色相,才哄得他放下芥蒂。 只是这代价着实惨重, 不止腰酸腿软, 浑身上下还没一处好肉, 都是被噬咬留下的红痕,稍稍一碰, 好疼的呀。 而且, 就连她唯一的一件衣裳也都被扯烂了。 如今被他紧贴着抱在怀里,好似逗弄宠物一样, 随心所欲地狎弄和把玩。 那餍足的眸子透着冷灰的光晕, 虽然依旧被傀儡丝控制, 可明显心情愉悦了很多。 薄唇轻启,沙哑说道:“我自然信你。” “哦, 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玲珑的水杏眸红肿着望过来,透着丝丝希冀。 谢妄抬手碾过她的唇, 满是亵玩的意味,接着淡淡吐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 没有他还装作亲密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穿书少女虞绵绵觉得受到了欺骗,她努着嘴, 想发脾气, 可对着记忆扭曲的人,她能说什么呢? 她不甘心地再次拽他的袖子:“真的没有吗?一点都记不起来?你好好想想呢, 我们之前一起对付魇魔,是你救了我, 还有在金陵的时候,你中了血滴子的诅咒,是我把你拉回来的,幻境里的画船上,我还给你买了一盏兔子灯,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少女希冀的眼神,让眼神迷离的少年魔物多少有些动容。 可他随即便凉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不过……你若是一直留在我身边,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贪恋的指尖,抚摸她的脸。 虞绵绵负气:“我有什么资格留在你身边?你现在是天女身边的魔使亲卫,被她所控制,而我只是个卑微的婢女,我怕是没有这个资格哪!” 说完,就要气呼呼地赤脚下榻,可惜还没沾地呢,就被整个儿揽进了怀中。 少年眸光压低,使了几分蛮力将她的脸转过来。 开口便是黑化反派的台词:“我不准你走,既做了我的人,就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怎么,就因为我记不起来,你就不想喜欢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不讲道理!” 少年厚颜无耻地过来蹭她的脸:“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让让我,不好吗?” 说完,就来吻她。 呼吸被掠夺的虞绵绵:“你、你……” 真是气死她了啊啊啊啊! 一番不得反抗的纠缠,连最后力气都没有了。 虞绵绵自闭地趴在那里,恨恨咬牙。 好在,性情扭曲的魔物心情愉悦地给了她承诺:“放心,我会帮你的,你们想掩人耳目,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 另一边,揽星亭外。 纪尘风甫一回来,便狗狗祟祟地打从宫道上走过。 他怀里揣着自家祖师留下来的道生镜,心想,这下总不至于被那妖女发现了吧? 谁知还没来得及避人耳目,就被一道明艳的人影陡然拦住。 女子手持冷剑,眼底映射寒光,上来便是杀气腾腾:“好你个纪尘风,本以为你只是油嘴滑舌欠揍了点,没想到居然如此贪生怕死,甘愿给那妖女当走狗!今日,我就为民除害,先斩了你!” 说完,一道剑光猛然劈来。 吓得纪尘风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躲一边喊:“我的姑奶奶!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怎么,你敢做不敢认吗?”饱含怒意的剑气,刺啦一声划开了男子的道袍。 眼看自己真要被削了,纪尘风赶紧从怀里掏出那面道生镜。 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笼罩。 南宫叶持剑逼来:“你以为拿着面破镜子就死不了了吗?” 纪尘风被追得气喘吁吁,立马抱着柱子躲在后面:“你懂什么?我这是,这是……防止那位偷听我们说话!” 他指了指天女殿的方向,南宫叶也意识到了,脸色一时铁青。 纪尘风赶紧趁机解释:“还有啊,我为那女人办事,不过是被逼无奈!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溜回宗门再想办法救你们,可谁知道还没出结界就被发现了!后来才知道她有一面镜子,能时刻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所以呢?你以为说这些我会信了你的鬼话?” 纪尘风噎住,眼珠儿一转道:“不信我,你能信谁?你不想救你爹了吗?我留在那女人身边,继续打探消息,指不定还能帮你呢。” 一句话,成功让南宫叶僵住,只是握在手中的剑依然没有移开:“你说的是真的?你有办法?” 纪尘风下巴一仰:“那是当然,不过,那女人太过强大,万象诛魔阵又被她给控制,我们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她……” * “今日议事,诸位可有事要禀奏?” 神宫大殿,一袭璀璨仙衣,头戴神冠的少女姿态慵懒地坐在宝座上。 底下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都是她闲来无事安置的几个傀儡。 话说完,一袭白衣神色清冷的男子上前一步,徐徐开口:“禀天女,天女的神像已命人着手雕刻,只是若要在十日之内完成怕是来不及。” “来不及?来不及便昼夜不歇地给我赶工,本天女初初归位,交代他们的事居然敢怠惰,哼,怕是根本没把本天女放在眼里!” 不知是不是情绪不好,薛宝珠的脸色从坐在殿上时便一直阴沉着。 此时发怒,尖尖的护甲反射冷光,揪着怀中的白毛鹦鹉顿时发出嘶叫。 扑棱棱地飞到了悬在半空的鸟笼子里。 沈君遥顺势低头:“是,属下立刻回去督促,只是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 “之前封印破坏,地牢里的妖兽逃出去不少,可要派人去捉拿?” 男子表情淡漠,声音也平稳没有起伏,仿佛事不关己的傀儡人,可那一身白色衣袍却依旧是翩翩的模样。 看着莫名……有些碍眼。 薛宝珠弯起眼睛,忽然笑了:“不就是几个妖兽嘛,沈仙君一人不就够了?” 她托着天真的脸蛋,沈君遥却是一僵。 但身为傀儡,他只有遵从的份儿。 “是,在下这便去。” 什么?他真就一个人走了? 缩在一旁充当神棍的纪尘风暗暗捉急。 心道,那从地牢跑出去的可是大妖啊,就算沈仙君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易将之制服。 可这女人偏偏要他只身前往,难不成是故意想看他吃苦头? 他不由试探上前:“天女,那妖兽凶残,沈仙君一人怕是难以收服,不如让魔使大人一同前去?” “哦?”飞翘的眼尾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来,笑意明显不达眼底,“堂堂修真界第一剑君,居然连只妖兽都对付不了?” 说完,又看向站在那里冷眼观望的魔物。 “纪道长可是发话,让你去助沈仙君除妖,你可愿前往?” 瞳色灰冷的魔物轻轻勾唇:“我的职责是守护神宫,守卫天女,除妖之事,仙君一人应当足矣。” 幽幽的冷调,仿佛对于沈君遥去送死一事很是不关心。 纪尘风整个人一噎,接着握拳。 好啊,果然,这人、这人就是个魔物! 如今变成傀儡,更是暴露了本性!亏他之前还觉得感谢他呢,没想到都是这厮的伪装,对了,虞师妹…… 想到曾跟他形影不离的少女,纪尘风心头陡然咯噔一下。 他一直跟在虞师妹身边,该不会她已经着了他的道了吧? 不行,他一定要揭露这厮的真面目! * 没多久,掖着裙子头裹围巾的虞绵绵便听说了大殿里发生的事情。 只见某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嘴脸,说什么他的职责是守护神宫,守卫天女,我呸!他一个魔物,还好意思说这话,我看分明就是想要袖手旁观!” 纪尘风仙风道骨的道袍都气得掀了起来,一张脸更是毫不客气地吐着唾沫星子。 而几步之外,繁茂的树丛后,一道笼罩阴郁的人影正无声无息地盯着他们。 正是被他无情痛骂的谢妄。 他额心的魔纹缠绕戾气,眼眸更是幽幽地盯着少女的方向。 肩上的小魔球叽咕一声,张开翅膀亮出獠牙,在他肩上迫不及待地耀武扬威。 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把碍眼的人给撕成碎片。 可散发冷气的少年却表情阴沉地呵止:“不准去,我倒要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被捏得眼珠儿快要突出来的小魔球:“……叽咕!” 温暖斑驳的光影中,少女的脸颊白皙到发光,乱蓬蓬的发丝都镀上温暖的金色。 在听完一番说辞之后,娇嫩的小脸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7节 “阿福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要怪就怪薛宝珠那个女人,是她想要搞事情。” 毫不犹豫护短的话,让人莫名怔愣。 不可置信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暖流。 纪尘风同样表情震惊:“你还在为他说话?师妹,他可是魔物!就算之前对你唯命是从,可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魔物天性狡诈,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蒙蔽了!” 疾言厉色之词,仿佛已经断定她受到了蛊惑。 少女却梗着脖子,眸光坚定声音急促:“我没有被他蒙蔽!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魔物,纪师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实话告诉你,阿福是我喜欢的人,我也许诺过,要永远同他在一起,先前……是我瞻前顾后,隐瞒他的身份,可我现在不会了!” 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是款款的心事和不离不弃的誓言。 而那近乎哽咽的话音,让藏在阴影中的人猛然僵住,冷灰色的眼眸更是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与茫然。 头顶凋零的细小枯叶落在他眼角,他却连眨都不曾眨。 纪尘风更是惊掉了下巴。 “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那魔物?你还同他在一起了?等等,你不是跟沈君遥还有婚约的吗?” 虞绵绵红着小脸:“我跟君遥哥哥已经讲清楚了,婚约也早已作废,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阿福一个人,等他什么都记起来,我就同他成婚!” “成婚?师妹,你、你这可是……” 纪尘风被惊得说不出话,而藏在阴影中的少年早已经胸腔涨热,眸光颤抖了。 她说什么?她不在乎自己是魔物? 她说……她要嫁给自己? 冷灰色的眸光轻颤,毫无感情的心湖泛起细细的涟漪。 而后是冰雪消融,春河暗涌,无声的胸腔重新恢复了跳动。 沉寂的荒芜之地开出一朵颜色艳丽的小花儿。 “绵绵……”他轻声地喃喃,像是被少女鲜活的模样所吸引,除了眼前人,再也看不到旁人了。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63!现黑化值37!”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直到傍晚, 虞绵绵还在气呼呼。 “哼,魔物怎么了,魔物就能被不分青红皂白随便诋毁了吗?” 她小脸涨红, 一边愤愤不平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一边往云椒殿赶,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开解画皮妖。 毕竟他现在魔物的身份暴露, 肯定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 说不定还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被傀儡丝控制就已经够惨了, 为什么还要承受那些无端的恶意呢? 想到白日里跟纪师兄的争吵,绵绵的心头一阵难过。 果然,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 想要让他们接受一个魔物是很难的事情。 不过,既然选择喜欢他, 就要承担起一切不是吗?哪怕是被人唾骂瞧不起, 她也丝毫不带怕的! 穿书少女虞绵绵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忽闪着卷翘的睫毛, 甫一进殿,就扑在了铺满华羽的软帐里, 茸茸的脑袋一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起身体。 一边托着脸蛋一边等待记忆扭曲的心上人。 不过,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又也许是殿里的熏香过于浓郁,撑着眼皮眨巴了没多久, 竟然就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寂静的大殿响起细小的鼾声, 烛光摇曳,洒落一层朦胧, 将少女粉嫩的面颊映得格外甜美。 就连睫毛下投落的阴翳,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啄吻。 没一会儿, 窗外的风卷过透明的帘帐,发出簌簌声响。 接着吱呀一声,笼罩月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谢妄冷白若雕塑的脸没有温度,锋利的眼角甚至还残留着斩杀魔物留下的杀气。 失去记忆的傀儡,被操控成杀人的利器。 按理,他该没有感情,更没有灵魂。 可当触到帐子里那抹蜷缩的人影时,冰冷淡漠的脸上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贪恋的情态。 “绵绵……”他情难自禁地向她靠近,抚摸她的脸,还叫她的名字。 像是触摸唯一在他生命中绽放的小花儿。 他惊奇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收起满身的戾气和过于骇人的爪牙。 用眼神仔细描摹她的轮廓。 先是纠结的眉头,再到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轻轻地打着酣儿,唇瓣更是无声张开,毫无防备地袒.露着粉嫩的舌尖。 看到那抹艳红,谢妄的表情变得幽暗,想到少女白日里的那番话,更是按捺不住满腔情动。 他紧紧地抱住她,记忆虽扭曲,但身体的本能已经告诉他,他有多么贪恋和渴望怀中的少女。 越是压抑,越是贪慕。 越是遗忘,越想要占有。 更何况她本来就属于他,她亲口说的,想要嫁给自己…… 想到这儿,隐忍颤意的呼吸便贴上了红润微启的唇瓣。 先是浅吻,蜻蜓点水般的,一点一点地啄,接着循着她的呼吸,舔开她的唇齿,以虔诚的姿态,极尽纠缠,忘情索取。 舌尖碰撞,刺激起酥麻的电流,让意乱情迷的眼角染上桃花般的艳红。 没过多久,呼吸受困的少女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一开始虞绵绵还以为是鬼压床,仰着脖子费劲儿喘息,没想到睁开眼睛时,陡然看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衣衫凌乱的少年跪坐在榻上,冷白的指骨正攥着她的小衣,迷离的眼眸浸着水色,乌发倾垂,艳色浓稠,好似那勾魂夺魄的水妖,专门来勾她的魂儿了! 一对上那饱含欲.念的眼,虞绵绵就好似被火给燎着了,尾巴骨顿时一阵酥麻,心跳都乱了。 她赶紧假装镇定:“你、你做什么?快起来!” 说着,扭动大腿想要爬起来,可却被少年压得动弹不得。 “为什么?绵绵不喜欢吗?”冷灰色的瞳孔半露茫然,短暂迟疑了几秒,便继续俯下身来亲吻她的肚皮。 刺激得她立刻抬手去薅他的头发,娇嗔道:“哎呀,你别又亲那里!” 少年幽幽地看过来,无声的凝视之后,一口咬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还满是无辜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绵绵不喜欢我这么对你吗?那你告诉我,我之前……都是怎么讨你欢心的,好不好?” 虞绵绵脸红得要滴血,一个劲儿地摇头,差点真要哭了。 天知道,他一个记忆扭曲的人,其他的记不起来,这种事倒是熟门熟路得很! “你……你够了,我还有话要问你哪!今日在殿上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让君遥哥哥一个人去捉妖兽了?” 听到这话,原本意乱情迷的人果然顿住。 只是跟以往的阴沉吃醋不同,这一次,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撩起她的乌发,夜色般浓稠的眼眸泛起点点湿润。 “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只妖兽而已,顶多让那位沈仙君受点伤,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是因为薛宝珠怀疑他了吗?” 少年魔物迷蒙眨眼,显然忘了薛宝珠是谁。 绵绵解释:“就是你们的天女。” 听闻这话,冷灰色的眸子一顿,接着继续平静说道:“怀疑谈不上,只是她阴晴不定,好拿人取乐,让他去诛杀妖兽,单纯是想看他吃苦头罢了。” “哼,拿人取乐?亏她还自称天女呢,我看,就是个幼稚鬼!”少女义愤填膺,只是说完,忽然一个激灵压低声音,“喂,我们在这里说她坏话,不会被她听到吧?” 歪着的脑袋毛茸茸,泛红的眼眸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轮廓,好似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谢妄眸光幽深,忍不住凑过去啄了她一口。 “不会,这几日她忙着让人给她画像,怕是没有时间监视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虞绵绵听完眨巴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我了?之前不是还说要我好看的吗?” 说完,还恶作剧地揪他的头发,控诉他给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谢妄则顺势握住她的手,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低沉道:“之前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重要。” 他语气带着无措和愧疚,虞绵绵刚听完便心软了。 嗐,谁让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呢,才不会记仇哪。 于是大度说道:“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她摸他的脑袋安慰,不知不觉就往人怀里靠,先是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接着又以同样的姿势靠在一起。 好似糟了难的小夫妻,静静地依偎,连对视的眼神都透着别样的温情。 这样的温馨,让虞绵绵那颗少女心久违地躁动起来。 她抬手,在微弱的烛光中,拿手指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很是感慨地嘟囔:“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呢?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很想你哪。” 少女纠结的叹息,很是牵动人心肠。 但很快,她便重新扬起笑容,化身小白花甜甜道:“不过,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觉得孤单的!” “绵绵……”少年魔物被那笑容晃了眼,万分动容地将她紧紧抱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颤抖说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们之前的故事?” “好啊!”少女一口答应,弯弯的眉眼闪烁动人的光晕,声音也是脆生生。 “你都不知道,先前你有多气人,就知道欺负我,你看我的头发,就是因为你才砍断的……” 窗外的月色温柔,衬得少女的声音也格外甜美。 不知不觉,便让人沉醉。 *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8节 没过多久,夜色过半,星芒隐退。 云椒殿柔软华丽的帐子里也渐渐没了声息。 虞绵绵在讲完两人的经历后,就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她娇憨的脸蛋埋进少年单薄的胸膛,红扑扑的,很是乖巧,唯有眼底的青痕透着丝丝疲惫。 这些天,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她应该也很担惊受怕吧? 失去记忆的人垂下眉眼,冷灰的眸色流露出温柔和爱怜,胸口更是生出从未有过的酸涩情感。 他想,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就算他记忆扭曲,就算他为人所操控,她也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 笑靥如花,温暖明媚,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可这样的温暖和幸运,真的会一直停留在他身边吗? 天生魔物,骨子里的卑微让他患得患失,甚至心生恐慌到无法入眠。 他俯身,目光寸寸凝视,像是三百年前,怕被丢弃的小怪物一样,紧紧勾着她的手指:“绵绵,我喜欢你,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睡梦中的少女没有回应,他便一遍一遍坚持不懈地问。 “绵绵,我喜欢你……你能听到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等我记起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他抚摸着少女的鬓发,难以自拔地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 只是还没从幸福的余韵中脱离出来,体内的傀儡丝忽然再次躁动。 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猛地扎进他的灵府,将他的魂识牢牢束缚。 脑海里关于少女的记忆变得模糊。 她的声音,她的样貌,都仿佛是沙滩上砂砾,在涨起的潮水中一点一点扭曲,消退。 神情惨白的魔物立刻恐慌地抱住脑袋:“不,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 他瞳孔骤然缩成尖锐的点,浑身紧绷,因体内力量的拉扯和碰撞,脸上的魔纹忽明忽暗,全身骨头更是被挤压得咯吱作响。 没一会儿,猩红的血沿着嘴角滑落,痛到极致,整个人都惨然失色,仿佛没有生气的纸片人。 可他依旧挣扎着跪在地上,不肯放弃地紧紧抓住少女的衣角。 仿佛那便是他唯一的救赎。 没错,他绝不放手。 ……誓死都不忘。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君遥哥哥,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翌日,沈君遥带着满身血迹姿势略有些蹒跚地落地,立刻就惊呆了众人。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 身后还紧紧跟随着另外一个人。 月白的衣袍,眉眼寡淡中透着苍白,瘦削的身形支棱在那儿, 仿佛要被一阵风给吹走。 正是沉默寡言意志坚强的女主——冷楚音。 没想到, 她居然也跟着离开了神宫? 沈君遥轻扯唇角:“我没事, 多亏了圣主及时出手相助,否则, 我怕是要躺着回来了。” 他玩笑的语气, 显然是没有受太多的伤。 只是…… “冷姐姐是怎么出结界的?不会被薛宝珠发现吗?” 冷楚音语调迟缓:“是纪道长将道生镜给了我,可暂时躲避监视。” 说着, 将怀里的琉璃宝镜拿了出来。 站在一旁吊儿郎当的纪尘风立马上前, 撇着两搓清秀的眉毛, 得意笑道:“放心,有我逍遥宗的法宝在, 自然不会被发现!对了,你们此行除了抓妖兽, 还有没有做别的事?” 沈君遥冷楚音对视一眼,神情皆是有些复杂。 没多久,几人在松风小苑的房间里设下结界。 而后, 一身狼狈的沈仙君重新开口:“我同圣主诛杀妖兽之后, 便立刻联络了其他仙门,可无论是开阳宗还是不尘山都已经被安插了傀儡, 长老和宗主也大都被控制,想要借他们之力围剿神宫怕是很难。” “所有的仙门都被操控了吗?” “不错。”冷楚音接上话茬儿, “而且通往神宫的路都已被堵死,想穿过神宫前的剑阵更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情顿时凝重。 南宫叶不禁焦躁:“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冷楚音:“除非重新启动万象诛魔阵,可上次她已心生警惕,很难引她入阵。”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而托着脸蛋满脸纠结的少女却忽然道:“可我们不一定非要用万象诛魔阵来杀她啊,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 * “哦,你们准备用噬魂阵来对付她?”云椒殿,站在斑驳日光下的魔物微微转过头。 他倚靠在栏杆旁,手里捏着一簇嫩绿的柳叶,指尖旋转飞起,透着股别样的慵懒。 穿书少女虞绵绵则趴在窗棂前的桌案上,歪着脑袋画了一个圆形的法阵。 一边画一边接他的话茬儿:“没错,既然她吞噬了神女的真魂,那我们就让她把那股力量吐出来。” “可如此邪阵,要需要足够的力量来支撑,单凭你们几个,怕是难以成事。” 少年的衣角飘荡,露出靴角上麒麟样的绣纹,很是飘逸且气势。 唇角的小痣也像是被人刻意灼了一下,眨眼得很呐。 虞绵绵仰起脑门:“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君遥哥哥说了,阵法的能量可以用妖丹来凑,这几日他会跟冷姐姐一起,趁着捉妖的机会四处搜集妖丹,而我们则留在这里研究阵法,顺便想想,该怎么引得薛宝珠走入这阵中。” “哦,那你可想到办法了?” “暂时还没有呢。”绵绵的脸上流露愁绪,出神思索道,“薛宝珠虽然幼稚,但却不傻,肯定早就在暗地里提防我们了,只怕还没等她走近邪阵,我们就已经暴露了。” 说到这儿,纠结的小脸彻底皱了起来。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轻笑着俯身:“这有何难,让她心甘情愿入阵就是了。” “心甘情愿?你是在同我说笑吗?” 虞绵绵觉得他是在故意说大话。 可谁料这人接着就眯起眼眸,意有所指道:“你忘了还有薛珩了吗?只要把他捆起来往阵中一放,还怕她不肯自投罗网吗?” 把薛公子当诱饵?他怎么敢想? 虞绵绵听完,气呼呼地起身猛地捏住了他的脸,直把那张冷酷无情的反派脸成功捏变了形。 谢妄不禁眨眼,原本冷若冰霜的眸子骤然起了水雾,更透着股迷茫和可怜的意味。 “绵绵,你捏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错了!大错特错!薛公子可是我们的朋友,之前在薛府就是他带着君遥哥哥来救我们的,而且他一个普通凡人,没有灵力,怕是一进去就灰飞烟灭了!你怎么能把他当诱饵呢?” 少女气得胸口起伏,沾了朱砂的手指胡乱揉搓,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指印子。 谢妄见状赶紧哄她:“我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他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红润温热的脸蛋,鸦羽般的睫毛颤着,好像很害怕她就这么不理他了。 虞绵绵哼唧一声:“我才不跟你生气,只是以后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了,万一你日后真被当成十恶不赦的魔物,叫人抓走了怎么办?” 流露担忧的语气,叫人听着胸腔一暖。 “你是在担心我?” “当然啦,记住,以后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少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眼神迷离地将她锢在怀里,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嘴角弯了弯:“其实,噬魂之阵,也不必非要引她本尊前来,只要能取到她的一滴血,便足够了。” 虞绵绵惊奇仰头:“真的吗?” * 没多久,空旷僻静的神宫某处。 “什么?让我去取?不是……我这点修为,怎么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纪尘风听完这个计划之后,立马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抗拒。 虞绵绵仰着天真无邪的脸蛋在一旁认真劝说:“可君遥哥哥和冷姐姐不在,只有你能取得薛宝珠的信任,纪师兄,为了大局着想,你就想想办法吧!” “想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取得信任的人也不一定只有我啊,不是还有谢阿福吗?他是那女人身边的魔使亲卫,让他来岂不是更方便?” 说完,少女便急忙替人找借口:“他不行的!他被傀儡丝控制,只能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棋子,若是突然做出从没做过的事,一定会被怀疑的,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纪尘风垮了脸:“他不行那我就行了?我可是你师兄!” 虞绵绵摆出娇娇弱弱的模样,小声嘀咕:“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纪师兄,我知道你最有办法了,你就帮帮我们吧!” “可、可我……” 磨磨蹭蹭的话没说完,隐身在后面的南宫叶终于听不下去,陡然现身,便冷冷拔剑:“纪尘风!让你去你就去,这么推三阻四,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不是,祖宗!姑奶奶!你总得让我想想,没有万全的办法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南宫叶脸色阴沉:“哼,贪生怕死,我就知道,求他没用!你不去,我去!”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99节 说完,气势汹汹地抽剑转身。 纪尘风直接傻眼,赶忙将她拦住:“不是,你去哪?” 南宫叶冷眼瞧他:“去找那妖女打一架,不就是血吗,我就算浑身的骨头再碎一遍,也把她的血给你们取来。” “你、你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那也总比畏畏缩缩苟且偷生强!” 纪尘风小白脸一噎,努力心平气和:“你死了,那你爹呢?你爹现在还中了那妖女的邪术呢!” “是啊,南宫师姐,你别冲动!” 虞绵绵也过来拉她,生怕她一气之下真的去找薛宝珠那女人打架。 拉扯到最后,纪尘风一咬牙:“罢了,我去!不就是一滴血吗,凭本散人的聪明才智,还怕弄不到吗?” * 是夜,墨色浓稠,整个苍穹犹如倒悬的银河,倾泻下无边凉意。 黑暗静静蚕食着屋脊的轮廓,整个神宫都黯然萧索。 而天女殿不为人知的某处却夜夜灯火辉煌。 火光噼啪炸响,摇晃的光影洒在殿内跪坐的人影上。 当初心怀激动的男子此时正披头散发,眼底满含青痕,锦衣的袖口沾满了墨迹,周围更是散乱的铺满了同一个女子的画像。 窸唰,窸唰。 他双目近乎失魂,拿着画笔的手一刻不停地在画纸上落笔。 纤白的皮肤,动人的眉眼,还透着一丝拘谨和腼腆,寥寥几笔,少女天真的笑容便被轻松勾勒。 只是,没多久他的画笔便被一股力量给掷开。 带着怒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天女让你画我如今的模样,不是让你画之前的人,以前的薛宝珠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 男子望着眼前被恶意毁坏的画像,瞳孔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他弓着脊背垂下眼眸,声音艰涩道:“在下画技不精,画不出天女想要的模样。” “画不出?哼,我看你压根就不想画吧?” 薛珩抿唇不言,这几日,他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时昏时醒,不知不觉便已画了这么多画,可她依旧不满意。 仿佛,就只是为了折磨自己。 想到这儿,他狠狠闭眼:“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飘在上方的声音陡然掠近,下一刻,下巴便被猛然抬起。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在眼前放大,天真且残忍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阿兄之前可有放过我?” 亲昵的称呼,薛珩顿时目露痛色:“你说过,我们两不相欠。” “是啊,可谁让阿兄又救了我呢?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才让我遭受后面的一切!我被神宫的人欺凌,还被困神像三百年,日日饱受折磨!我不过是让你给我画像,你便这般不肯吗?” 薛宝珠娇嫩的小脸扭曲起来,散发浅淡光晕的瞳孔尤其漂亮,像外邦商人进贡来的波斯猫,神秘,迷人,又透着危险。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晃然换了副模样。 流窜电光的发丝如瀑般倾垂,鬓边缀着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球,淡粉的颜色,挂着清新的露珠,半透明的罗衣包裹着那具纯洁无暇的身躯。 翘起的脚尖白皙粉嫩,宛若蚌壳里的珠光,蛊惑人心的美。 这极具冲击的一幕,惊得薛珩立刻闭上了眼,颤抖的手猛然抓紧了膝盖。 “你、你自重!” 耳旁传来咯咯的笑声,仿佛恶作剧的小女孩儿,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脸:“阿兄何必害羞,你以为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薛珩闭着眼睛一语不发,可颤抖的嘴唇和急促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而就在他心若擂鼓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殿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天女,方才地牢内传来异动,怕是有什么人闯进去了!” 薛宝珠立刻眯起眼眸:“异动?知道了,本天女这便来。” 说完摇身一变,恢复了平日里的装扮,而后对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款款说道:“等我回来,再与阿兄秉烛夜谈。” 人影一走,浑身僵硬的薛珩立刻瘫软在地。 他紧张眼眸流露心惊胆颤,但更多的是痛苦和迷惘。 为什么?整整十年的兄妹之情,到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 “孽缘,果真是孽缘……” 薛珩俊逸的面庞被痛苦吞噬,他蜷缩在地上,颤巍巍拿起那张笑容甜美的画像,紧紧地攥成一团。 而就在他沉浸在伤感中难以自拔时,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空无一物的殿内, 陡然出现散发金芒的传送法阵。 接着,身穿道服晕头转向的纪尘风便凭空现身,猛地摔了进来。 薛珩睁大眼睛:“纪道长, 你为何在此……” 身姿狼狈的纪道长立马爬起来:“嘘,小点声,我是偷偷用法阵传送过来的。” 说完, 立刻挤着眉眼寒暄笑道:“多日不见, 薛公子在此处可好?” 手里攥着画像的薛珩面容一僵, 赶紧将地上的画纸盖住,很是难堪模样:“我……我在此处给天女画像, 却始终无法画出她满意的样子, 纪道长,薛某画技拙劣, 恐无法担此重任, 道长可否想想办法, 让薛某离开这里?” 纪尘风:“实不相瞒,此番我正是来为公子解困的。本道长算得神宫有此一劫, 先前受她驱使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 本道长已找到能牵制她的办法,今日来此,就是想让薛公子相助一二。” 他一改之前的神棍作风, 郑重其事的模样成功让心地质朴的薛大公子信了八分, 连之前诓骗他来此之事都抛在了脑后。 “哦,道长何处须在下帮忙, 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纪尘风讪讪一笑:“其实不难,只要……” 他附耳过来, 几句说完,薛珩当即脸色爆红:“万万不可!我、我与她是兄妹,你怎能让我、让我行此引诱之举?” 怀疑的眼神,仿佛他是颠覆伦常的疯子。 纪尘风却面不改色:“什么兄妹?你俩本来就不是兄妹,再说,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的薛宝珠,你只管把她当成……当成一块木头!只是让你陪她喝酒,趁她喝醉的时候取那么一滴血,保准不会让她发现!” 薛珩纠结地踱步,最终一甩袖子:“不行,还是不行,我做不到。” “薛大公子!只是喝酒,又不是让你舍身!你可要想清楚,要是不能做到,以后你可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还有外面的其他人,都会沦为她的傀儡和玩物,整个修真界都不得安宁!到时候,妖魔肆虐,战乱又起,又是一场劫难哪!” 劫难……想到十年前薛府遭邪物侵袭时发生的惨案,心地良善的薛公子立刻便生出了迟疑。 不光是担忧这种事,还有画像里面容柔美的少女。 若她真的变成祸乱的妖女,岂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吗? * 鹿鸣山,妖窟。 满地的小妖都已经倒下,唯有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狼妖依然戾气未消。 巨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一双血瞳幽冷,哼哧的喘息让人毛骨悚然。 沈君遥冷楚音并肩而立,两人皆是衣衫染血,浑身狼狈,为擒这妖王,两人在这妖窟战了两天两夜,皆已力竭。 “圣主,此妖凶恶,又被激出了的兽性,我们想个办法,将它引到外面的结界中。” “好。” 话音落,猛地退至洞口。 凶狠的妖兽见状立刻紧追撕咬,修行千年的妖兽化作本体,悍然扑来。 沈君遥算准时机,逼到设好的陷阱前,立刻抽身。 可谁知那狼妖狡猾,再扑进结界的前一刻竟陡然勾住了女子的腰身。 “圣主——”男子眸光霎时缩紧,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幕放慢,脑海中的某根弦仿佛被触动,一股深深的恐惧将他的心脏绞紧。 他没有犹豫,化成虚影直直掠向跌进陷阱中的人影。 下一刻,长剑发出铮鸣,耀眼的金芒裹挟着强悍的灵流,轰然撞去。 本来还残留一口气的妖兽“嗷呜”一声,惨叫着摔在地上,砸出深深的土坑。 硕大的身躯血肉模糊,挣扎了没两下,便已咽气。 沈君遥手腕颤抖,将急急救下的女子放在地上,脸色惨白问:“你有没有事?” 被这阵仗吓到的冷楚音声音干涩:“我没事,可是……我们不是要取妖丹吗,你怎么……” 两人狩猎妖物,都是剥去妖丹再放生。 眼前这狼妖修行千年,本该留它性命,可方才那一剑,别说是命了,妖丹都已经碎成齑粉。 被那双寡淡眼眸盯着的沈仙君终于回过神,略有些无措:“我、我方才见你被困,没想那么多,抱歉……” “算了,沈仙君不必道歉,我们取了这么多妖丹,应当也够了。”女子浅淡的声音,泠泠滚落耳畔,不知为何叫他的心头总是涌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是这一路上,她偶尔看他的眼神,还有无意间流露出的亲密,都让人产生困惑。 方才,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画面。 “沈仙君,不走吗?” 收拾残局,将妖丹收于灵囊之中,接着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不等转身,就看到表情呆滞的男子,垂着流血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楚音眼帘一颤,接着默默走上前,拿出柔软的巾帕帮他裹缠伤口。 下一刻,男子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瞳孔缩紧,盯着帕子上的海棠花色,近乎失魂般怔怔地开口:“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我该叫你,阿音吗?” 克制而试探的眼神,冷楚音瞬间顿住。 原本寡淡无波的面容和伪装的浑不在意也悄然破碎。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0节 “你叫我什么?”她声音发紧。 “啊,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混乱,若是让你觉得冒犯,我……” “再叫一遍。” “什么?阿……阿音?” 惶惶的话未曾说完,便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扯了过来。 女子带着凉意的吻落下,缠绵悱恻得如同一场久别重逢的雨,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被它淹没。 * 时隔几日,众人重聚松风小苑。 “这就是那妖女的血?”虞绵绵对着眼前小小的琉璃瓶发出疑问。 纪尘风围着众人晃了一圈,目露得意:“没错,本散人这些日子绞尽脑汁努力蛰伏,终于找到机会将那女人迷晕,趁机取了她这么一滴指尖血!有了它,还有那些妖丹,我们就可以布下噬魂阵,将她体内的幽离梦剥离出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位!” 激动的声音,说完便被浇了一盆凉水。 “只是指尖血而已,你们真正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在何处设阵吗?如今神宫内外都是傀儡和被操控的弟子,一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谢妄声腔幽冷,一双眸子更是泛着妖异的冷灰色,姿态慵懒地坐在那里,跟主角团十分的格格不入。 不光相貌扎眼,气场都能冷死个人。 果然,他一出声就遭到了白眼。 “你一个魔物,还什么都不记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我没有资格,你就有资格了?若不是我支开外面的傀儡兵,你们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一句话,成功把纪尘风那神棍给噎住。 “虞绾!你看,这就是你选的人……目中无人,神色轻挑,全是魔族做派!” 绵绵低着头,用娇滴滴的声音弱弱反驳:“纪师兄,阿福他什么都不记得,你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毫不犹豫的袒护,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如愿勾起唇角。 纪尘风则脸色铁青:“你、你们……” 眼看气氛凝固,性格温润的沈仙君适时咳了一声:“我们还是继续商议吧,噬魂阵需要的妖丹我们已经找齐,只是阵法一事确实棘手,不知阿……啊,该叫你谢公子,你可想到什么办法?” “办法嘛。”冷白的指骨把玩着血红色妖丹,恍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有些冒险。” “有什么办法你只管说,不管有多难我们都愿一试。” “也不是很难,只要……” * 漆黑的宫道,身穿盔甲手持长戟的傀儡兵抬着僵硬的步伐,哐哧哐哧踩踏着地面。 因为神魂内被种下了棋子,他们此时就如同没有神智的木偶,只能单纯地听从命令。 虞绵绵躲在谢妄身后,无声屏息,深夜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裙角,鞋子都脏了。 因为要蹲守,提前便躲这里,一动不动的,腿都要麻了。 就在她时不时扭动身体的时候,谢妄忽然凛神:“来了。” 话音落地,一行傀儡兵踩着响亮的步子打从草丛里经过。 谢妄瞅准时机,化成一道虚影,迅速掠到后面,将走在最后的傀儡兵一掌拍晕掳了过来。 虞绵绵赶紧上前,袖子一翻,先是一道灵光打进他的灵府,又用灵流在人脸上画了复杂的咒印。 刚一画完,原本眸光空洞的人立刻浑身剧烈抖动,嘴里还发出骇人的低吼。 绵绵吓得往后缩:“他、他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 谢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见人额头亮起光芒时,毫不犹豫地出手,将操控神魂的棋子给狠狠拽了出来。 而原本挣扎惨叫的人则立刻宕机似的,耷拉着脑袋不动了。 “他、他死了?” “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 啊,还好还好,差点以为他们杀人了。 不久之前,几人商议阵法之事,这人便提议以这些傀儡兵为容器,作为启动阵法的棋子。 一开始,沈君遥冷楚音还有些犹豫,可思虑过后还是决定道:“只要不伤他们,大可一试。” 于是,薛宝珠原本的棋子傀儡们便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能推翻她的秘密杀器。 因为怕被发现,两人并没有在此停留太久,在傀儡兵苏醒之前,将棋子点上标记重新拍回了灵府。 这才又悄无声息地折返。 “呼……方才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我摸到他胸口上,发现他居然没有心跳!不过幸好没事,要不然,我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 虞绵绵一边嘟囔一边踏进云椒殿,先是拖了鞋,踩着软乎乎的地毯,接着一口茶水灌下给自己压压惊。 谢妄无声跟在她身后,替她捡鞋子,他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光影笼罩的眉眼极为温和。 “说了没事,是你自己吓自己。” “毕竟我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嘛,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喂,你说他们既然被操控了,会不会被薛宝珠察觉?” 若是察觉到了,岂不是一晚上的折腾都前功尽弃了? 谁知身边的魔物十分气定神闲:“不会,她种下棋子操纵他们,我只是在棋子上留下了标记,不会让她察觉。” “那你可真厉害,我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少女由衷夸赞,烛火下的脸庞染上笑意,明媚的,温暖的,让人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谢妄的嘴角压了压,还是没办法抵抗她的魔力,挺拔的身形略显僵硬地走过去,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 感受到忽然喷洒的灼热呼吸,绵绵有些不淡定了。 “喂,我夸你哪,你怎么扭头就动手动脚?” 禁锢在腰间的手收紧,声音隐隐沙哑:“绵绵,你今日替我说话,我真的好高兴,当时,我就忍不住想亲你……” 第90章 第九十章 什么?刚办完大事还没缓过劲儿来的虞绵绵呆愣住。 接着颈边便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说是吻,更像是噬咬,银齿磋磨, 湿.软的舌又在齿痕处扫过,刺激得她瞬间腰椎一麻。 “不是,你等等, 我还没洗漱呢!” “不着急……”下颌被手牢牢钳制, 唇瓣贴过来, 带着滚烫的热意,没有丝毫防备的虞绵绵就这么撬开的唇齿, 被迫承受闯入的软舌。 本想试探回应, 可他的吻又急又凶,搅.弄, 纠缠, 掠夺。 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说什么吻呐, 这人分明是想亲死她! 虞绵绵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地仰着颈子, 口中的唾液流出来,又被人色.情地舔去。 手指粗鲁地摩挲她的颈, 把她逼到屏风处,跌跌撞撞地吻。 胸前的系带不知何时被扯落,粉嫩的裙子衫剥在地上, 皮肤接触到空气, 冷不丁地让人打了个哆嗦。 绵绵简直想哭:“喂,你亲就亲, 扒我衣服干嘛?” 谢妄抿唇不说话,他的眼底掀起幽深的漩涡, 有爱怜,有渴望,还有她看不懂的类似于焦躁的情绪。 没错,被傀儡丝操控的这些天,这人便活成了两个极端。 要么死气沉沉仿佛冰冷的傀儡,要么就极度地贪恋和释放自己的欲.望,每次跟她亲近,都恨不能将她从头到尾拆吞入腹。 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把她深深刻进骨子里。 可就算是修仙之人,也禁不起他这般折腾啊。 “喂,今日就打住吧,你都不累吗?” “不累。” “可我累了……” 抱着她的人一顿,可下一秒,又低下头来吻她。 亲她的眼睛和鼻尖,还不断把玩她的发丝和耳垂。 虞绵绵被亲的有些发痒,玲珑的眼眸弯起来,咯咯地笑:“好啦,别玩我啦,我现在啊,可是什么心思都没有。” 她推开他,将自己的衣服捡起来,从从容容地穿上。 古代没有睡衣,只有雪白的中衣,虞绵绵嫌麻烦,没穿裤子,露出两条笔直的腿,像窗边摆放的泛着白釉光泽的瓷器。 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为什么,没心思?” “当然是因为噬魂阵的事,要是我们最后失败了,怕是小命都没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认真的语气,少女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拍住他的脸:“哎呀,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你突然这样,很吓人的呀!” 谢妄眸光压低,无比认真:“生同衾死同穴,绵绵不想跟我一起死吗?” 唉,这人记忆扭曲了,脑子也变成一根筋儿了。 她努力地纠正他:“我是说,我不想死!这还没到生死关头呢,你都考虑得这么远了,放心,就算他们都没是你也死不了,你可是……” 少女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谢妄却蹙紧眉头追问:“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虞绵绵一个咸鱼翻身滚上榻:“没什么,我困了,明日还要继续扫台阶呢,睡觉吧。”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1节 身后的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绵绵只好掀开被子,柔柔地冲他喊:“你过来,我们一起睡。” 谢妄闻言这才动了,眼底的幽暗化开,十分听话地脱了鞋躺上去,又乖乖地侧过身体,将她紧紧搂住。 被充当安抚娃娃的虞绵绵:“……” * 之后的几日,众人便找准时机成功标记了另外十几个傀儡。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绵绵几人只在夜晚行动,白天则继续做小伏低充当最卑微的奴婢。 巧言善辩的纪尘风则负责转移视线,在殿前迷惑薛宝珠那女人。 “天女大人,不日就是奉神节,按照往常惯例,是要举行祭神仪式,并擢选出优秀的女弟子,祈福祷告,不过既然天女归位,是否要将其裁撤掉,另行安排?” 他恭敬垂手,姿态谄媚,很有御前大总管的既视感。 歪在大殿上的薛宝珠则像个祸乱专权的妖妃,姿态慵懒,行为随意,一边修剪着鹦鹉的毛发一边懒懒抬眸:“不必了,本天女看过她们的舞步,确实很有看头,让她们献舞便是。对了,也昭告各个宗门,准许他们来神宫献礼。” “是,在下这便去办。” “等等,本天女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纪尘风迈出去的脚瞬间收回:“哦,不知天女还有何吩咐?” 少女甜美的声音透着愉悦,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震惊:“本天女意在奉神节当日,举行道侣大典,一应所需着你去筹办。” “道侣大典?”纪尘风谄媚的面具差点裂开,“不知天女是要与何人成就好事?” “自然是我的阿兄,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本天女放在心上?” “可、可你们不是兄妹吗?如此行事,怕是要受世人诟病,天女大人刚刚归位,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坏了您的名声可就……” 颤颤巍巍的话没说完,猛然拍案:“谁敢诟病?我与阿兄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好不容易解除芥蒂心意相通,自然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 说完,残忍地哼笑:“你自去准备,勿要多言,若管不好舌头,我要你好看!” * 没多久,暗暗筹谋的主角团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什么?她要与薛公子结为道侣?” 众人无不惊讶,要知道金陵一行,薛府的惨案还有兄妹二人的决裂从头到尾他们都一清二楚。 薛公子就算心地善良,也绝不可能毫无芥蒂,更不可能做出与她结为道侣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 沈君遥眉心牵动,如玉的面容沉沉思索:“难不成是薛公子也被控制了?” “这倒是没有,只是……” 纪尘风欲言又止,一旁神情冷冽的南宫叶察觉端倪,当即抓住了他的衣领。 “吞吞吐吐,必定有问题!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搞了什么名堂?” 沈君遥冷楚音也抬着眉眼看过去。 纪尘风见瞒不过,终于吐露:“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们不是让我取那女人的血吗,我想着自己去容易暴露,便去求了薛公子,请他帮忙,让他、让他……” “让他去迷惑那个女人?”南宫叶牙根紧咬,怒意翻涌,“好你个纪尘风,竟然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配做逍遥宗的弟子?”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要与自己的兄长结为道侣,如此禁忌乖张有悖伦常,你猜那位光风霁月的薛公子是肯还是不肯?” 纪尘风从苦涩中抬头:“咳……我看也没什么吧,又不是亲兄妹,再说,我们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大典施展计划。” 南宫叶冷笑:“那你且问问他答不答应!” * 天女殿幽暗的深处,食案上摆放的吃食陡然被人狠狠掀落。 男子神情激动,眸光惊颤:“我就算绝食而死,也绝不会与你做这等勾当!” “为何?阿兄前几日不是还与我饮酒作乐的吗?你还同我说了许多话,你说,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难道阿兄都忘了吗?” 薛珩双目染泪,破碎不堪地咬牙:“酒后失言,早已忘记……更何况,若能回到过去,我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薛府沦落至此,更不会与你结下这孽缘!” 听闻这话,薛宝珠的脸陡然褪色:“阿兄,你别再说了……” “为何不让我说?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从神祠内救下,更不该许你姓薛,让你顶替灵儿的位置!是我愚蠢,没有勘破你的真面目,我更后悔,当时在茅草屋的时候一时心软,放过了你这妖孽!” “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偏要说!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就能得偿所愿了吗?我就算死也不会……” “啊啊我让你别再说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强烈的白光爆发,一道透明的丝线猛地穿过男子的额心。 瞬间,他的瞳孔涣散,脑海深处更是被一股力量牢牢牵制。 少女轻盈的身姿飘至眼前,散开的乌发流窜着滋啦啦的电光,眼尾描摹的纹路像灵蝶展翅时闪动的亮银。 脸上的甜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冰冷和残酷。 “阿兄,我本不想这般对你,可你实在叫我伤心。” “跟我结为道侣不好吗?” 男子眸色挣扎:“不……我不会让你如愿……你休要控制我。” 薛宝珠平静的眼眸眨了眨,不再与他争辩,手心的傀儡丝舞动,没一会儿,眼前的男子眼珠一顿,不动了。 她赤脚走过去,叹息着抚摸他的脸:“等过了后日的道侣大典,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日日都在一起,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我不再是以前病殃殃的薛宝珠了,我可以保护阿兄……只要,你不离开我。” 烛光摇曳,陷入昏迷的男子被轻轻放在了床帐里。 再一挥手,身后的狼藉便通通恢复了原貌。 少女哼唱着悠悠的曲调,不再是婉转哀吟,而是轻快如流水。 身后,困在鸟笼里的白毛鹦鹉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 漆黑的鸟眼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偶尔转动时,才反射出一抹暗紫色的光芒。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另一边, 云椒殿内闪烁着动人的光影。 虞绵绵托着腮,望着头顶那轮蓬勃的月亮,再次生出浓浓的感慨。 “马上就要到大结局了, 也不知道后天会是怎么样?” “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 “唉,黑化值还剩三个点……” 月影挥洒,一片朦胧的夜色温柔笼罩, 游动的光影洒落在人脸上, 萦绕梦幻般的虚无感。 虞绵绵不停地摇晃脑袋, 心中的烦闷快要长成蘑菇了。 啊啊好焦虑好空洞好紧张! 赏月也赏不下去,心里也好似无数只蚂蚁在爬。 难不成……这就是大结局综合症? 穿书少女虞绵绵歪着脑袋叹气, 思考人生思考累了, 便蹲在地上对着自己的影子画圈圈。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从池子里沐浴完的人拢着半湿的头发走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 胸膛和锁.骨的阴影切割分明, 一双冷眸更是勾魂夺魄。靠近耳后的地方,还有几道醒目的抓痕。 甫一看到人, 少女眸光便亮了:“你洗好了?” “嗯。”少年魔物很是沉默寡言。 绵绵对他仰脸笑:“洗好了就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顺便吃点东西填一填肚子。” 谢妄乖乖地走过去,与她并肩坐在殿前的台阶上。 跟前的小案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吃食,都是绵绵偷偷摸摸从神宫的厨房那里偷来的。 这些天, 她殚精竭虑, 圆润的鹅蛋脸都快瘦成瓜子脸了。 需要赶紧补一补身体。 “这是我用鹿茸和灵草熬的汤,你尝尝。” 少年魔物轻轻阖动眼皮, 看了她一眼便乖乖张嘴。 他的唇冷薄,但意外柔软, 垂着眼睫咬着汤勺,温驯乖巧得不像话。 喝完,便用那湿漉漉的玻璃眸看她,等着她再来投喂。 内心柔软的少女早被他萌得一塌糊涂,却故意噘嘴:“你没有手吗,老是让我喂,这么些天,我都没见过你吃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哪!” 接着又想,离了我,你可怎么办? 果然,少年不说话,只用乖软的眸子表示驯服。 还格外黏人地舔她的指尖,弄得她好几次差点手抖。 在这黏糊糊的气氛中,终于喝完了手里的那碗汤。 之后,不知道是气氛过于暧昧,还是殿里氤氲的香气太过醉人,两人的唇瓣再次贴合在一起。 呼吸急促,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绵绵,你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少年唇角濡湿,拉扯出银丝,冷灰色的眼眸幽深如旋涡。 虞绵绵心想,能一样吗,大结局综合症懂不懂啊? 她吸了口气,继续压在他身上捧住那张脸:“再亲一口。” 说完,柔软的舌尖轻扫,像进食的幼崽般青涩地舔.弄,先是啄吮那方冷薄的唇,接着扫过齿龈,撬开牙关捉住少年的舌头与他纠缠。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2节 昏暗中,呆滞的魔物面容布满红晕,平静的胸膛起伏,变成隐忍的喘.息。 没一会儿,抚摸她脊背的手滑落腰际,牢牢地箍住,让她与自己贴合得更紧。 随着亲吻的持续,空气的温度也渐渐不可控。 谢妄喉中无意识地低喃:“绵绵……” “哈!我先缓缓……”一吻过后,少女猛地撑开他,一边喘息一边与他定定对视,纠结的眉头像是在思考困扰她的某件事。 “绵绵,你怎么了?”担忧的嗓音再次响起。 虞绵绵却依旧踌躇:“之前,在幻境里,我跟你说过,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还记得吗?” 记忆扭曲的人眼神顿了顿,仿佛在尽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可你不想知道吗?” 谢妄低声反问:“那个秘密会影响我们吗?你会不会因此而痛苦?” “……不知道,也许会。”毕竟任务没完成,说不定会遭到惩罚和警告。 少年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那就不要说了,我不想你为此苦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一定都要说出来。” 不得不说,绵绵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点小感动。 她怔怔眨眼:“可你不介意我有事瞒着你吗?我们现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有秘密,却不告诉你,这是不对的。” 少年眼眸微弯,而后认真道:“没有什么对不对,这些天,我也记起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却是混乱。绵绵,如果我永远都记不起来,你还会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吗?” 琉璃般的眼眸闪烁动人的光泽。 少女想也不想:“我当然会跟你在一起,我还会一直喜欢你!” “没错,我也一样。”谢妄握紧她的手,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深情。 “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绝无掺假的。只是我的心狭小,只能装下你一个,而我对你唯一的索求便是喜欢我,爱我,永远都不离开我……至于其他我并不在意,你可以永远守着你的秘密,而我永远都守着你。” 平静的话音,听进人耳朵里却仿佛激起惊涛骇浪。 天哪,怎么回事? 明明一开始她是想跟他坦白系统的存在的,可他却趁机跟她表白? ……还说出这样感人泪下的煽情至极话,让她真的很想哭啊。 “你、你可真是!” 虞绵绵红着眼睛攥拳,内心的纠结,烦闷,最后通通化成了汹涌的眼泪。 接着,猛地扎进人怀里,一边抽噎一边回应他:“你、你放心,我对你没有秘密……呼,等这一切结束,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通通告诉你,然后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找个世外桃源谁也不会打扰的地方一起生活,你说好不好?” 世外桃源吗……美好的画面不自觉在脑中浮现。 谢妄怔怔地,抱紧她问:“真的吗?” “当然啦!我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人,都只是为了你哪!” 为了他? 蓦地,脑海中闪过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脏兮兮的冰冷的天桥下,陡然落下一道明媚的身影,少女披着满目的绚烂,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 明亮的双眸一尘不染,连发丝都染成浓郁瑰丽的色泽。 开口便骄矜道:“我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此番下界便是来拯救你的哪!” 瞬间,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纷纷在他心头涌现。 相遇时的啼笑皆非,少女一次次的靠近和包容,还有历经生死后的点滴相守……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口攒紧,难以呼吸,不知不觉,便已泪流满面。 他更加用力地将少女紧紧抱进怀里,如同拥抱自己失去的整个世界。 心想,此生此世,她再也别想离开他。 * 两日之后,奉神节。 既是奉神,自然先奏乐歌舞敬拜神灵。 虞绵绵一早就被迫穿上了舞女的裙子,她昨夜做了噩梦,眼底都是青黑的痕迹,铺了一层粉才显出几分气色。 南宫叶显然也没睡好,亲爹被残害,她还要献舞,这般忍气吞声已经是在挑战她的极限了。 不多时,悠悠的丝竹之音响起,头顶是彩云环绕鸾鸟齐鸣。 舞女们踩着纤纤玉足登上祭坛。 不远处,高耸巍然天女像直入云霄。 不同于先前神女像的古拙破碎,眼前的这座雕像乃是由完整的灵石打造。 胎色极白,质地通透,雕刻的面容也是栩栩如生。 正是众人梦中的天女模样。 脚踏祥云,身披如月般皎洁的仙裙,少女甜美的面容溢满天真和烂漫,又有一股让人浑然拜服的神韵。 仿佛一场云雨交际诞下的神灵。 纤尘不染,完美无暇。 可此时坐在宾客席上瞻仰她神容的仙门人却个个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他们的脸色均有些灰败,不得已强撑着一丝笑容,显然薛宝珠的恶行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深恐怖的阴影。 身体僵直得不能动弹,哪里还有赏舞和饮酒的兴致? 只是很快,头顶便响起少女慵懒的声音:“诸位,怎的如此没有兴致?本天女赏你们的酒,不好喝吗?” 鎏金宝座,身着华美仙衣的年轻天女正抱着怀里的鹦鹉幽幽地打趣。 也许是因为要接受膜拜,今日穿戴得格外隆重,妆容亦透着一股庄严之感。 斜飞的眉梢入鬓,眼尾上翘锐利逼人,鲜红嘴唇如血,轻轻扯动,便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感受到威压的众人立马战战兢兢举起酒盏:“非也、非也……只是瞻仰天女真容,深感惶恐……” “哦,本天女竟让你们觉得惶恐?是觉得我不如你们的神女大人吗?” 眼眸眯起,瞬间将众人吓破胆。 有的人甚至直接匍匐跪地:“不是!不是!天女应天命降世,定能给我们带来祥瑞!我们洞虚派全都以天女马首是瞻,绝无亵渎之心!” “没错,天女在上,我等皆是天女大人的信徒!” 眨眼之间,竟跪了一地。 薛宝珠锐利的眉眼顷刻间转为哈哈大笑。 祭坛上,南宫叶面纱遮挡下的面容狠狠一抽:“这些贪生怕死之徒!” 想罢,又兀自咽下这口气。 “哼,且让你这妖女再得意一时。” * “君遥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一舞结束,趁着众人献舞的空当,虞绵绵赶紧捂着面纱偷偷跑过来。 沈君遥眉宇肃然:“快了,等道侣大典的时候,我会以哨声为号,列队布阵。” “好,那我去找南宫师姐和纪师兄……咦,他们人呢?” 扭头四顾,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纪尘风和南宫叶的影子?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寂静幽深的天女殿内。 穿着朱红衣袍头戴司礼冠的神宫大总管突然被窜出来的人影一把压在石壁上。 待看清那人面貌时, 整个人都惊呆了。 “南宫叶?你怎么在这儿?!” 他压低声音,不远处就是傀儡兵们走动的身影。 天女殿重地,尤其是今天这么个日子, 内外防守更为森严。 她居然敢这么胡乱窜出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南宫叶锐利的眉梢挑起,冷傲的神情跟南宫固那老头如出一辙。 “我问你, 你是不是要去薛公子那儿?” “没错, 是啊, 待会儿的道侣大典,我作为司仪, 自然要把一些规矩提前讲好。” “哼, 我知道薛公子不愿意,是那妖女控制了他, 再说, 待会儿阵法一动, 谁能保证他一个凡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纪尘风越听越不对劲,头上更是出了冷汗:“不是,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南宫叶无声冷笑,忽的将他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须臾之后, 纪尘风再次醒来,整个人愣住。 只见原本裙摆艳丽舞服装扮的女子赫然穿上了同他一样的司仪服饰。 朱红领衽,黑色的冠冕, 宽大的袖袍笼罩在身上, 英气逼人,飒飒鼓动。 再一看自己, 居然穿上了新郎该穿的衣服! 该死! 他眼睛撑大:“南宫叶!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陪你演完这出戏,扮演傀儡而已, 没有多难,记着,待会儿上台的时候可千万别露馅儿。”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3节 什么?她、她让自己……假扮薛珩? 纪尘风的目光由震惊变成了惊悚,赶紧扭动身躯挣扎:“南宫叶我跟你拼了!你赶紧放了我!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可都完了!唔……唔!” 嘴巴被塞住,毫无疑问地被封住了经脉。 女子摇身一变,捏了个障眼法,戏谑道:“别挣扎了,要你将功赎过,哪来这么多废话?” 说完,堂而皇之地将他扯了起来。 可当南宫叶准备将他带离内殿的时候,四周静止的烛火忽然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嘘。”她瞬间眼神一凝,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纪尘风使劲儿用脑袋拱她:“唔唔……唔!”都说了会被傀儡兵发现的,你赶紧把我松开! 冷楚音一把将他按下,凝重说道:“别说话,那不是傀儡兵,而是……” 视线中浓雾蔓延,头顶的壁面逐渐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看着眼前突然涨起的迷雾,纪尘风整个人僵住不动,大为震惊:“唔……这哩,增么坏有妖气?”嘴巴被塞住,口齿都不清。 南宫叶沉下一口气:“怕什么,不过是逃出来的小妖罢了,我一人便能制服。” 说完,唰的召出自己的本命剑。 只是剑光一扫,亮起的下一刻,她整个人都顿在那里。 浓雾中响起咯吱缠绕的声音,猩红的眼眸眨动,仿佛游动的妖火。 先是一双,两双……接着,无数只密密麻麻的妖瞳从雾气中钻出,妖气扑面而来,壁面上的蝙蝠奇异地长出了翅膀,更有骇然的大妖低吼着想要脱壁而出。 如此骇然之景,二人瞬间褪去了血色。 待回神,南宫叶二话不说,薅起身边的人拔腿就跑。 纪尘风呸了一口,将嘴里的抹布吐了出来,喘息不迭:“那、那些妖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神宫大总管,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我哪知道?昨日还好好的没动静儿,今日突然冒出来那么多,还是从石壁里长出来的!我的天,该不会是封印松动了吧?” 南宫叶脚步不停:“不管是什么,我们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圣主他们,万一妖族早有蓄谋,想要借此铲除神宫,大肆屠虐,那可就糟了!” 惊惧之下,心脏剧烈跳动,两人马不停蹄地往殿外跑。 可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的通道竟然越跑越黑,四周空荡寂静,连个傀儡兵的影子都瞧不见。 身后的雾气如影随形,仿佛黏在他们的背上。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二人心头,今日,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 祭坛周围,仍然是丝竹环绕,一片祥和。 身为魔使亲卫的谢妄默不作声地走在人群中,他的职责自然是巡护神宫,守卫天女。 因而,也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 直到他与同为傀儡的男子擦肩而过:“棋子都已布置妥当,阵法随时可以开启。” “好,等献礼结束,我们以哨声为号。” 说完,两人匆匆而过。 不远处的虞绵绵往这边瞅了一眼,她脱了舞衣,换上了平常装扮,被当成最下等的奴婢干起了倒酒托盘子的差使。 穿梭在各个仙门之间,腿都要跑断了。 “累死我了。”一边嘀咕,一边锤腰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起来眼皮子就老跳,心里头七上八下,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偷偷敲系统:“系统,现在剧情进展是多少了?” “滋啦——系统提示:任务进度99%,请宿主努力完成攻略任务,解锁最终剧情!完成任务即可脱离修真世界!” 脱离修真世界? 听到这几个字,虞绵绵却并没有之前那般的惊喜和激动了。 她问:“完成任务,我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离开吗?” 系统:“叮!任务完成,附加奖励可随即选择,哔哔——” 几句话没解释清楚,系统再次下线。 “绵绵。”抬头,对上少年无声看过来的视线,仿佛是在担忧。 虞绵绵立马冲他安抚仰脸,像春日里摇曳的小花儿,明媚湛然,还带着一丝丝的俏皮。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无声说完,赶紧低头继续充当端茶倒水的女使。 只是一转身,差点绊了一跤,把桌上的酒盏给打歪了。 澄清的酒液流淌在席面上,弄湿了一位玄门弟子的衣袖。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您没事吧?” 她倾身,欲给他擦拭,可刚碰到他的袖子,就被冷冷拂开。 面具遮挡下的那双眼睛,流露出诡异的冰冷:“不用管……放在那里,就好。” “啊,好。” 少女再次露出一抹歉然的笑,而后从从容容地转过身。 只是没走几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方才,触碰到的那只袖子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 “天女,鲲鹏山前来献礼。”祭坛上,一个同样脸着面具的人影躬着脊背上前。 “鲲鹏山,那是什么地方?本天女怎么从没听说过?” 底下众人也面目疑惑:“好像是没听过,怕不是个小宗门吧?” 献礼之人立在那里,声音有种古怪的浑浊:“回天女,鲲鹏山位于极东之地,四面环海,与世隔绝,从不与外族来往,今日登临神宫,是专为天女进献贡物。” 此话说完,已藏于暗处的沈君遥皱起眉头。 冷楚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此人古怪,极东之地,乃是一片死海,镇压的都是妖物,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门派在此。” 冷楚音:“如此说来,确实古怪,我们要不要探一探?” 沈君遥略作犹豫:“只怕打草惊蛇。” 说完,又看向同样戴着面具的一行人。 “方才,我未曾觉察不对,且等一等吧。” 鎏金宝座之上,薛宝珠露出受人追捧的愉悦笑容。 “哦,专门来进献贡物?想不到你们鲲鹏山竟如此有诚心。” 她缓缓起身,素手轻招:“那不知你们所献何物?” 面具人颔首:“东海有鲛人,我们所献之物乃是用最轻薄的鲛纱织成的五色仙衣,仙衣入水不濡,火灼而不侵,且能散发异香,勾魂夺魄,令人神魂颠倒。听闻天女已有心悦之人,我等别无他物,便献上此衣,祝天女得偿所愿。” 此言一出,薛宝珠顿时目露精光:“当真能令人神魂颠倒?” “在下绝无虚言,天女若不信,可上前一观。” 一旁,沈君遥再次皱起眉头,这下,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冷楚音观察他的脸色:“怎么了,哪里有异样?” “《异闻录》中曾记载,东海确有鲛人,可鲛人族天性善良,因不服从妖王管制,早已被惨遭屠戮,那里也成为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死海,这鲛衣又是哪来的?” 说着,袖子忽然被扯了扯,是一脸紧张的虞绵绵。 “君遥哥哥,有件可疑的事我想跟你说,方才,我不小心碰到了那个鲲鹏派弟子的袖子,发现那底下好像不是人的手……” “不是人的手,难道……是妖?”沈君遥神色陡然沉了下来。 冷楚音则当机立断:“是不是妖,一试便知。” 说完,拿出了从纪尘风那里得来的琉璃镜。 所谓道生镜,可一分为三,不止能隐藏人行迹,亦可让妖魔显露真身。 持镜的手一晃,一道光芒从镜中射出,投到那张戴面具的脸上。 下一刻,那名鲲鹏派弟子瞬间变得扭曲,脸上的面具猝然燃起火焰,尖叫声响起,无数游动的触手从宽大的袖袍中钻出。 吓得一旁的仙门弟子立刻大惊:“妖……是妖!” 众人脸色一变,沈君遥:“不好,我们大意了。” 说罢,立刻冲向祭坛,可此时已经晚了。 被蛊惑的薛宝珠已然将那件鲛衣披到了身上,薄如透明的纱衣在阳光下如梦似幻,流光溢彩,还透着一股让人迷醉的香气。 她不知不觉地眯起了双眸,没有看到发生的动乱,更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好似披上了这件鲛衣,整个人便如同置身在海浪里。 海浪中传来鲛人动听的吟唱,无数海水拍打岸边,亦亲吻着她的脚尖,向尊为天女的她表示臣服,并献上最真诚的祝愿。 只是下一刻,幻梦打破,眼前的海水骤然变成了通红的血,无数鲛人的尸体横亘在海面。 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瞬间席卷而来。 薛宝珠猛地睁大眼:“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摸着自己的手,瞬间,手也被灼出了血窟窿。 沈君遥:“快把那鲛衣脱下来!” “哈哈,晚了!”祭坛上,那名献礼的男子倏然大笑,脸上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布满妖纹的青紫面容。 那是妖王之子,吞冥。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4节 此时他凶相毕露,扬声冷笑:“我妖族蛰伏三百年,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件鲛衣,涂满了死海的鲛人血,能蚀骨融丹,亦能让你这满身仙骨化成齑粉!” “不……不是的!我是天女,你们杀不死我!” “哈哈哈哈,你一个肉体凡胎,不过是吞食了神女的真魂才获得如今的力量,待我取出神女的魂丹,整个神宫,乃至修真界便会被我妖族踩在脚下!”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瞬间让披着人皮的妖兽们撕开了伪装,露出狰狞而又恐怖的妖身。 坐在席上的仙门弟子见状,早已经吓破了胆,好几个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当场咬断了喉咙。 “啊啊!啊啊啊——”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祭坛之上,汩汩的鲜血从薛宝珠的眼睛里流出。 “不……不!” 那张神光普照的面容霎时变得黯淡,苍白,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神的眷顾,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她胸口处,则亮起了一团白色的光芒,好似有什么力量即将钻出这副躯体。 沈君遥见状,立刻拧紧眉头:“不好,他是想抢夺神女的真魂,仙骨一碎,薛宝珠必会爆体而亡,到时候幽离梦便会脱离她的身体,万万不能让它落入这些妖物手中!” 冷楚音冷然拔剑,她额心朱砂似火,飘逸的身影掠至半空,居高临下道:“诸位仙门弟子听令!天女陨落,我为神宫之主,命你们与我一同结阵迎敌,斩杀妖物!” “圣主,是圣主……” 仓皇躲避妖物追杀的众仙门一听,仿佛找到了定心丸,立刻并肩站在一起。 “快结阵!” 另一边,虞绵绵亦是胆战心惊。 毕竟,这种妖族倾巢而动的大场面,属实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她并没有呆滞太久,而是将发上的朱钗取下,扎成潇洒的马尾,腰带一勒,利落地抄起了藏在桌子底下的一柄灵剑。 像个斩妖除魔的女侠,催动灵力,砍向那群凶神恶煞的妖物。 神宫日夜修炼了三个月,该到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她喝出一口气,刺啦,腥臭的血溅在她裙角。 虞绵绵却不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只知道瑟瑟发抖地躲在人身后。 将血一抹,继续杀妖。 只见她衣袂翩跹,剑影灵动,一招一式都行云流水。 指尖符纸一掷,更是炸出漫天火花。 原来,自己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看着眼前被炸毁的尸体,虞绵绵忍不住惊叹。 而下一刻,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啊呀,救命!” 地上,一个瘸了腿的修士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眼看妖物逼近,绵绵立刻闪身去救,可不待她靠近,一缕温柔的风便刮过她的耳畔。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少年手持淬着烈芒的长剑, 前一秒与她擦肩,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戳在那挣扎之人的躯体上。 腥臭的血再次涌出,伪装成人形的妖物露出了丑陋至极的怪诞面孔。 绵绵抽了一口气:“这、这是什么东西?” 谢妄声音冷酷:“和鬼面花一样, 擅长伪装人形,要靠气息分辨。”说完,又一剑刺破了它的妖丹, 这才转头, 仔细盯她的脸。 “绵绵, 有没有受伤?”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的担忧的色泽。 绵绵仰脸笑:“我没事的, 你看, 这些都是我斩杀的妖物,你不要担心!对了, 薛宝珠现在已经失去了力量, 你身体里的傀儡丝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不过眼下妖物越来越多,我们要速战速决。” “好, 擒贼先擒王,我们先把领头的妖物给抓了!” 两人携手并肩, 一起冲上祭坛。 不远处的纪尘风和南宫叶也恰好赶来了。 看着眼前妖物厮杀的场面,还有薛宝珠被烧灼得只剩半边窟窿的躯体,两人俱是一震。 但话没多说, 直接跳了上来。 “纪师兄, 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出现?” 纪尘风喘息:“说来话长, 我们去了天女殿,发现这些妖物潜藏在殿里的石壁上, 本想及早来通知你们,却被它们绊住了脚,幸好,殿里的妖物畏光,被我一把火通通烧死在了里面。” “什么,卑鄙之徒,你敢伤我族人!” “哈,哪比得上你们妖族,阴险狡诈,居然早早就潜伏在神宫里了!正好,今日把你们一锅端了!” “好,有本事,便来杀。” 男子脸上的妖纹骤然亮起,瞬间,周围涌动起巨大的气浪。 沈君遥冷楚音见状立刻持剑逼近,却被一掌击退。 “不自量力,敢跟本尊作对!” 紧接着,一个急掠,穿透了骷髅少女单薄的胸口,将那团散发淡淡光晕的力量握在手中。 “这就是神女的真魂吗?”妖异的瞳孔,散发着浓浓的兴味。 沈君遥欲上前,却冷不丁吐了一口血。 “沈仙君!” “君遥哥哥!你没事吧?”虞绵绵谢妄持剑赶来,几个人的衣衫被吹得狂舞,脸上都是被气流刮伤的细小伤口。 沈君遥声音沙哑:“不用管我,务必……要阻止他。” 半空中的人影冷声:“哼,就凭你们?” 话音落,硕大的蛟龙尾横空扫了下来。 纪尘风首当其冲被横扫了出去,直直地撞在了天女像前的柱子上。 南宫叶脸色难看地去扶他:“喂,你怎么样了,别死了啊!纪尘风!” “哎呦,别喊别喊,死不了。”他睁开眼睛,抚摸着被砸痛的胸口。 “这吞冥,不愧是妖王之子,蛟龙之身,若是化成真龙,本道长怕是真没办法对付他……南宫叶,你在此给我打掩护。” “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忘了还有万象诛魔阵了吗?” “万象诛魔阵,不是被那个女人给毁了吗?” “毁了是毁了,但本道长是谁?且让他们先顶着一时半刻,来,借我点血。” 说完,掏出匕首在南宫叶的手心飞快划拉了一刀,又迅速在身后的石柱上画了个圆形阵法。 微弱的光芒亮起,纪尘风立刻咧嘴:“太好了,再借我……” 扭头,南宫叶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那什么,你是神宫的人,我的血不管用。” 南宫叶咬牙,算了,先让他试试,若是不成,便把他打成猪头。 * 这边,两个回合之后,虞绵绵这边明显有些抵不住了。 半空中,维持半人形的吞冥凌空冷笑:“这么快就挡不住了吗?哼,还以为你们能多坚持一会儿,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神宫竟然都是一群废物!哈哈哈哈!” 虞绵绵仰头,持剑挺胸:“你不要太过得意!本姑娘告诉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们妖族妄想踏平神宫,也是痴心妄想!再过三百年,你也不配站在这儿!” 铿锵之音,目光灼灼,少女一袭猎猎裙摆扬得高高的,用明媚的面容说着过分笃定的话。 “绵绵……”谢妄怔怔地注视她,心里涌上莫名的古怪感。 但很快,他便拧起眉头。 云层震震,发出闷响,黑压压的遮在人头顶。 吞冥漆黑的眼珠儿一转,彻底变成了兽瞳。 “是吗,小姑娘,你想找死,我便成全你——” 轰的一声,又一道攻击落下。 可没等落到少女的头顶,便被一道更快的影子硬生生接住。 少年身形单薄而瘦削,明明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可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透着股与仙门中人不同的冰冷与阴鸷。 “要死的人,是你。” 话音落地,猝然仰头,漆黑的魔瞳扩散到极致,额心的魔纹更是淬得发亮。 来不及看清,便化成一道虚影直冲而去。 “你、你是魔!” 从前的妖王之子,如今欲准备颠覆三界的新任妖王,怒吼着发出一声咆哮。 霎时,半空只见剑光和残影,涌动的灵流激荡,却看不清二人的身形。 “谢、谢妄?”虞绵绵颤抖抬头,听着半空中的血影和传来的厮杀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多时,惨叫声响起,一只带血的手臂被砍了下来。 正是那妖王之子吞冥的血爪。 “啊啊啊!你竟然断我手臂!” 下一刻,纯白的灵流荡彻,遭受牵制的少年魔物如风筝般坠落在地。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5节 摔在地上,重重地吐了口血。 少女立刻跑上前:“谢妄!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 冷楚音拧眉:“是幽离梦,压制了他体内的魔力。” “什么?那怎么办?”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咳嗬……” “你先别说话,又吐血了……” “哼,卑鄙的修仙人,我道你们有多么正义凛然,没想到居然豢养魔物,我今日就让你们一起死!” 沈君遥面色苍白:“不好,它要化成原形。” 头顶风云变色,失去一只手臂的年轻妖王也被彻底惹怒,脸上的妖纹撑开,变成了蛟龙的脑袋。 只是在这关键时刻,一道雪白的影子直直地俯冲而下,闪电般地将他手里的魂珠抢走了。 冷楚音:“那是什么?” 虞绵绵定睛一看,霎时愣住:“那不是……薛宝珠养的鸟儿吗?怎么会……” 未尽的话音散在风里,叼走幽离梦的白毛鹦鹉摇身一变,赫然变成了一具女子的躯体。 只见是黑衣黑裙,妆容妩媚,一双幽幽的紫瞳发出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三百年了,本魅姬终于重获自由!” 地上的虞绵绵瞬间惊呆。 魔女,魅姬?还是三百年前想要蓄意谋害神女洛音的魅姬? 虞绵绵脑袋卡壳,觉得这个世界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不过,看样子她似乎跟妖族不是一伙儿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回过神的年轻妖王便立刻沉了脸:“魅姬?你不是早就被洛音给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魅姬妖娆地缠起自己的乌黑鬓发,妩媚笑道:“本魅姬不过是被困在那只鸟的身体里,浑浑噩噩三百年,如今终于解除禁锢,怎么,你对我有何意见?” “哼,把神女的真魂交出来,我们妖族的血海深仇,与你无关。” “确实无关,不过……”脑子刚恢复正常的魅姬,冷不丁浮现出那张妖异冰冷的面容。 “私闯神宫,本该要将你打入地牢,永不见天日,不过今日且饶你一命……待你日后将功补过,禁锢自会解开,至于现在……” 谁能想到,死了三百年的人说的话,居然还烙印在她的脑子里,抹都抹不掉。 这个女人,如此阴险狡诈,是算到三百年后能用得上她所以才引她入局? 该死的,她不会还留了什么后招吧? 这么一想,后背一阵发寒,手里的幽离梦也变成了烫手山芋。 只是扭头,故作镇定地勾魂一笑:“不就是颗魂珠吗,给你就是了。” 话说完,作势就要抛给他,可抬手的一瞬间,竟然直直调换了方向。 “赶紧接着!本魅姬不想掺和你们神宫的破事儿!但看在方才里面的凡人把我救出来的份儿上,本魅姬就帮你们一次!” “你、你找死!” 惨遭戏耍的妖王恼羞成怒,只是不待一掌轰过去,女子妖娆的身影便眨眼消失在原地。 祭坛上,冷楚音将幽离梦握回手中。 抬头,半空中的男子已彻底化成了硕大的蛟龙模样,四周的妖物更是发出疯狂的嘶吼声。 躲在一旁的南宫叶暗暗捉急:“你的阵法还没修好吗!” 纪尘风满头大汗:“快了快了,别急……再给我点时间……” “嘭——”的一声,持剑抵挡的几人再次跌在地上。 沈君遥本就身受重伤,之前为猎捕妖丹,更是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冷楚音同样被砸晕在地。 看着重伤在地男女主,虞绵绵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和伤感。 她回想起几人结伴一起斩妖除魔纵声欢乐的日子,回想起这一路上他们对自己的宠溺与保护。 就连方才,他们都是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 她难受地想哭,更痛恨自己的无力。 怎样,才能获得力量? 怎样,才能变得更强大呢? 发丝扫过通红的眼,忽然,那枚象征强大神力的珠子咕噜噜从女子的衣襟中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她脚下。 传说中的幽离梦,不止封印了神女的真魂,还蕴含强大的神力。 连肉体凡胎的薛宝珠都能顷刻间脱胎换骨。 她眨眼,在呼啸的风声中低头将它捡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答案。 “系统,如果我吞下去,会死吗?” “叮!当前世界能量不稳固,危险等级:不可预测。请宿主谨慎选择!及时远离!” “哔哔——请宿主谨慎……” “不,我已经活到了最后,我不会死的。” 像是感知到什么,几步之外,勉励抵挡的谢妄赫然扭头,而后睁大眼睛:“绵绵!” 沈君遥也是一愣,却已来不及阻止。 少女表情平静地冲他们一笑,接着毫不犹豫将那枚魂珠吞了进去。 霎时,刺眼的光芒从她的四肢百骸穿透而出,她的发丝,她的衣衫都在疯狂地舞动,浑身更是发出恐怖的咯吱声。 随之而来的巨大痛楚仿佛要将她浑身的骨骼碾碎。 “绵绵!”谢妄凄然地奔向她,却扑了个空。 少女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鸣。 半空中,化身蛟龙的年轻妖王见状立马扑了过来,想要将还未融合的魂珠和少女一口吞下。 但下一刻,快要失魂的少女忍着剧痛将一道光刺入它额头。 一瞬间,刺眼如白昼般的光芒将他满身的妖气涤荡了个干净,那双能洞若观火震慑群妖的蛟龙目赫然黯淡。 它的身躯开始缩扁,身上的龙鳞也层层剥落,直到最后,落在地上,变成一条黑黢黢的不停翻滚的泥鳅。 群妖失首,当即变得更加焦躁。 接着,祭坛四周的阵法骤然亮起。 纪尘风从石柱后如释重负地跳出来:“万象诛魔阵已开!你们通通都跑不了!” 失血过多的南宫叶跟在后面,一脚将他踹了个趔趄。 “没看到头顶吗,你师妹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 “什么什么?” 纪尘风震惊仰头,果不其然看到半空中饱受折磨力量不断外泄的少女。 因为幽离梦的力量太过强大,甚至都无法靠近。 谢妄双目猩红,一次次地爬起来,一次次被阻挡在外。 纪尘风忍不住上前:“你是魔物,天生就与这股力量相克,再冲上去,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我不怕,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死。” 此时的虞绵绵已经疼得快要没有意识了,胸口好似被灼烧,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 除了疼还是疼。 为什么,连薛宝珠都能挺过去,怎么换成自己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行,她不想死啊…… 她好不容易才开始甜甜的恋爱,好不容易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亏大了? 可惜,体内的力量不受她控制,她感觉自己已经看不见,也快听不见了。 连系统发出一连串的警告声都无法听清。 就当她的意识开始飘散,身体开始消解的时候,一缕熟悉的气息将她温柔地环绕。 那是少年独有的气息,干爽的怀抱此刻溢满血腥,但却格外让人感觉到温暖。 “绵绵,别怕,我来救你了。” 虞绵绵抬头看他,看到他模糊轮廓的时候眼睛就湿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我说了,我会永远保护你。” 说完,毅然低头,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下一刻,体内灼烧的力量被另一股力量强横地拽了出去。 察觉到他在做什么的虞绵绵猛然一颤,可却无法阻止。 她开始哭泣,开始大骂系统,可她的声音却被急速下坠的风声给掩盖了。 当眼前再次恢复清明,耳旁的声音齐齐灌入时,她才怔怔看去—— 阴沉的天际依旧是黑压压,肆虐的妖物在大开的诛魔阵中纷纷化作齑粉。 呼啦啦的帷幔裹缠了浓重的血腥,到处都是断肢和残骸。 而方才紧紧拥住她的少年则在将她轻轻托起之后往更深处坠落。 仿佛这就是他既定的结局。 可是怎么办,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于是,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在摇摇欲坠的祭坛上,一跃而下。 穿成反派烂桃花 第106节 “绵绵!” “虞师妹!”身后惊讶的呼喊瞬间被吹远。 没多久,系统再次爆发出疯狂的滴滴声:“警告!宿主在本世界的任务已完成!请立刻停止自毁行为!” “叮!宿主生命体征正在流失……请选择:是否立即脱离本世界!” “否……我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救他,请帮我找到他。” “叮!宿主诉求已接收!正在搜索任务对象【谢妄】坐标方向,目标锁定!正在传送!” 一切的风声停止,耀眼的白光闪过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纯白。 当她睁开眼睛,同样震惊愕然的人影正站在那片白光里呆呆地看着她:“绵绵,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你也……” 他声音哽咽,一瞬间,竟然流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虞绵绵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傻瓜!你是大傻瓜!” 过分鲜明的触感,少年怔愣,犹疑,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一把将她抱住。 “没错,我是傻瓜,你不要哭了。” “我不,我就要去哭!我以后,再也不听你的了……” 她哭得伤心,仿佛一整个西湖的眼泪决堤。 剥去魔骨的少年温柔地吻她的眼角,一边轻哄一边哀伤又好笑地想:“奇怪……死去的人也会有温度吗?” 罢了,就算没了躯壳,做一对鬼鸳鸯也不错。 “绵绵,做鬼之后,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怀里的脑袋猛扎出来,仰头看他:“你敢娶,我就嫁。” “好。” 从此以后,刀山火海,人间地狱,他们也绝不会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