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当绷带精遇见摆烂咒灵》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当绷带精遇见摆烂咒灵》作者:鸦隐【完结】 文案 相泽遥,有史以来唯一一只能被普通人看见的咒灵。 每天只干三件事,找人,睡觉,啃同类脑袋。 某天相泽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面镜子,镜子自称魔镜,因为暂时力量虚弱不得不栖息在他身上。 作为交易,它说自己可以答应相泽遥三个愿望。 相泽遥:“我想世界上的咒术师全噶了。” 魔镜摇头:“不行,我打不过那个大白毛。” 相泽遥:“我想变成世界上最帅的生物。” 魔镜继续摇头:“不可能,我已经是最帅的了,没办法比我更帅了。” 相泽遥翻了个白眼:“要不你还是去死吧。” 魔镜还是摇头:“少年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最终相泽遥说:“你帮我找个人吧。” 相泽遥根据记忆向魔镜描述:“他的眼睛被遮住……”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闪过,他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穿着高专.制服的白发男人一边咬着喜久福,一边转头看向他。这是有史以来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相泽遥:“……” 你个狗魔镜是不是想害我然后继承我的债务?! 后来相泽遥改变了描述方式:“他只有一只眼睛被遮住……” 然后又是一阵白光闪过,他直接掉进了热水里,浮上来后,只见一个捧着《亲热天堂》的白发忍者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对方在泡澡,没有穿衣服。 相泽遥:“……”毁灭吧。 在挨了相泽遥三个大逼兜后,魔镜终于学乖了,他直接读取了对方的记忆,寻找到了绷带精。 绷带精吃了毒蘑菇正在手舞足蹈,一幅人间失智的模样。 相泽遥:…… 这不是自己上个月遇见的那个家伙吗? 1.cp是哒宰。火影和卡老师部分是一笔带过,不会有剧情。 2.会遇见其它宰,最后和武侦宰是he。但是所有宰都是宰(武侦宰的不同时期)。 3.期末复习中,大概周更。 内容标签: 综漫 强强 文野 咒回 轻松 主角:相泽遥哒宰,文豪众人咒术众人卡卡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咒灵 立意: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第1章 水里爬出来个人 夜色低沉,月明无星,远方深沉的暗墨几乎吞噬一切。 这里是东京怪谈传说里生活着水鬼怨灵的地方,在极其偏僻的郊区。美丽的湖面下不知道是谁的尸骸,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很多人在此葬身,又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人类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未知拥有致命的诱惑,也可能是极致的恐惧。 就像即将溺死的时候偶然遇见的美人鱼,冰冷的手温柔的抚摸你,不知道它下一秒是用尖利的牙齿咬碎你,还是像羽毛一样亲吻你。 “老……老……老大!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忽然打破夜晚的寂静。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冷风一吹,诡异的让人发颤。 草丛里趴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光头。 光头没好气的抡起拳头给了旁边人一拳头:“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挨了一拳头的是个瘦瘦矮矮的年轻男人,他敢怒不敢言的缩到了一边。 他们算是给钱办事的雇佣兵,不过是最低级的那种。最近的生意实在是不景气,只能自己找事干。 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勉强能干的活。一家富豪的儿子失踪了,已经两周了还是杳无音信。富豪找了警方,但是那边态度极其敷衍,于是富豪没办法,只好花钱雇他们。 他们调查了几天,发现那个失踪的小孩是和几个同学一起玩探灵游戏,而选择的地方就是这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拿不到钱,我们都要喝西北风。”光头恶狠狠的说,“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来什么灵异事件?都是编着骗人的,我估计那小孩说不定是在这儿一个脚滑淹死了。” 其它几个手下虽然害怕,但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余额,也只能咬牙忍耐。 “我们分头看看。”看着自己手下的怂样,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命令道。 这里原本是一个工厂,但是某天一个普通的工人掉入了沸腾的钢水里,当场直接融化了。 自那之后,就不时的有人死去,有的被忽然掉下来的仪器砸死,有人在河边散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溺死了,还有忽然暴毙,死相奇怪的…… 有人说是怨灵报复,又有人说这地方本来就不干净,总之很快活着的人就吓得全跑了。 “不过是巧合罢了,一群胆小鬼。”光头对此不屑一顾。 周围空旷异常,即使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种环境下还是清晰异常,甚至隐隐有回声。 几个人分开行动,离湖边最近的地方杂草丛生,风穿过废弃斑驳的墙壁,拨动着遗留生锈的器械,发出奇异的声响。寒凉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留下扭曲婆娑的影子。 刚开始说话的年轻男人忍不住抖了一下,为了壮胆,手颤颤巍巍的放在身后的抢上,以便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地面湿漉漉的污泥沾到鞋边,男人有些紧张的咽口水。他拨开湖边的芦苇,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而那些未知的黑暗让他恐惧。 第2章 其实他们白天就到了,但是不知道中午吃了什么,几个人忽然开始肚子疼,拉肚子,一直磨蹭到傍晚夕阳西下。 男人捂着肚子,只觉得某个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怎么又……他欲哭无泪,这地方可没有厕所。 等等! 男人猛然身体一僵,他刚刚好像看见手电筒光线的边缘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一瞬间以前所有看过的恐怖电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他死死握住身后的枪,把呼吸声压到最低,冷汗淋漓。他想大声呼唤同伴,又害怕惊动暗处的家伙,只能战战兢兢咽下口水。 “咔嚓” 身后传来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男人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来。惊恐让他的脑袋如同器械一样僵直无法控制的向后看,枪也本能的拿出来,就等着给对方一颗子弹。 然后一个光头映入眼帘,自己的老大正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干嘛呢,吓得和个鹌鹑似的?” 男人:“……” 您不能出个声吗?吓死我对你有人什么好处?男人在心里发牢骚,但嘴上还是不敢说什么的。 “发现什么了吗?”光头问。 男人摇摇头,“没有,但是老大我肚子好疼,我想上厕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光头冷哼一声。 男人在暗处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不过好在有人陪着,放松了不少。 刚准备脱裤子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生理问题,就感觉老大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他下意识放下手电筒伸手接住,还挺沉。 黑暗里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手感有点让人不舒服,湿漉漉的,有地方滑溜溜的,又有地方坑坑洼洼的。 “老大,这是什么呀?”男人一边问一边从地上捡起手电筒。 往手里的东西上一照,只见两只眼睛和他对视,那是一颗头颅,满是血渍。 “啊!!!!!!!!”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老大,人人……人头!” 但是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惊恐的回头看。这不看还好,一看男人直接差点昏过去。 “老大!你的头呢?!” 只见光头还站在原本的地方,或者是没有头的光头还站在原地,脖子上空空如也,血顺着横截面哗啦哗啦往下流。 男人怔愣的低头,看见刚刚被他丢掉的头,头的眼睛还睁着,虽然满脸血污,但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卧槽,老大你的头怎么在这儿?!” 被刺激的神志不清的男人此刻终于回过神,惨叫一声,发了疯一样往后跑。被树枝绊倒就开始爬,爬着爬着又站起来开始跑。 “有鬼!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男人声音沙哑的喊着。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一起来的那些同伴也没有任何踪迹。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然后消散。 安静,死一样的寂静。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甚至心脏急剧跳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力竭,他跌跌撞撞瘫在地上,紧紧握住手里的电筒和枪。 他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他早就听别人说过这地方不干净,可偏偏自家老大不信邪,这下好了,命丢了,还连累了自己。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头当物品摘下来呢?肯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联想到当时他们所处地方旁边的那条河……难道是水鬼?男人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看向旁边的河。 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男人以为是自己猜错了的时候,河面忽然变得怪异。 只见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水面的冷月被搅碎,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纤长白皙。在惨白的月色下似乎沾染了霜雪,苍白的几乎透明。 男人停滞了呼吸,举起手.枪,目撕欲裂。 很快,一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是个身形欣长的青年。手电筒因为电量太低,光亮变得异常微弱,但还是足以让男人看清对方。 青年面容清秀,头发凌乱的滴着水,唇色苍白凉薄,乌木般的黑色瞳孔似乎没有焦距一样,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眼尾有一颗很小的红色泪痣,平添几分妖冶。 而此时,青年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岸上的他。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又来开新坑啦~ 第2章 遇见一只小老虎 男人下意识的开枪,只是子弹穿过那人的身体,像穿过冬日清晨的雾,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完了完了,真的遇上鬼了。男人心里一阵绝望,就差哭爹喊娘了。 青年走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男人。 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触感让人联想到蛇类的鳞片,好像这种冷血生物下一秒就会缠紧猎物的脖子,直到窒息。 男人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瞳孔开始涣散。 “普通人类……”青年感觉到指尖触及的温热,漠然开口,“好难闻的味道,气味是……恐惧。” 男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接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青年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微微用力,指尖刺入男人的脖颈,有鲜血溢出。男人挣扎几下无果,被活生生疼醒了。 “救命,救命……放过我,放过我……”男人泣不成声哀求,“我不想死。” 第3章 青年放开他,声音和晚风一样冰凉:“你……为什么害怕,有什么东西要杀你吗?” 难道不是你要杀我吗?大爷你别吓我,正常人谁指甲能这么轻松把人掐流血啊?男人在心里嘀咕,但他不敢说,只能用害怕的目光看着他。 青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松开手,指尖的血滴落在地上:“我看你晕过去了,想叫醒你。” 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你的味道很臭,我不吃。” 男人:“……”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感觉好像被鄙视了。虽然他肚子很疼,但还没有到拉出来的地步,怎么就臭的吃不下去了呢? “我可以走吗?” “你待在这里是安全的,离开这里就不一定。”青年答非所问。 男人有些崩溃:“不,我想回家,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样的吗?” 青年长长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掌心,男人好像被烫伤一样,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抬起头不再看男人,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散开:“普通人类来这里……真是奇怪。” 男人顾不得他的异常,千恩万谢的磕头,摸索着将身上唯一带着的棒棒糖放在地上,也不管对方要不要,站起身往离开的方向跑。 他记得来的时候,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只要他上车,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因为害怕而非常狼狈的脸上露出笑容,因为看不见咒灵,所以他不知道,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独眼咒灵,已经伸出舌头卷住了他的脖子。 他往前跑,跑啊,跑啊。 他看见自己的腿迈了出去,只是视角变得怪异,他甚至看见自己的脖子,然后是树,然后是天上的月亮,最后他的眼睛砸在地面。 他的身体立在原地,与他做了最后的道别。 青年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既然对方选择了这样的路,就该接受结局。 咒灵将舌头缩回嘴里,黏答答的吐着绿色的液体,有些戒备的看着青年,他的眼睛告诉他,这是个人类。但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同类。 不过是人类和咒灵都无所谓。如果是人类,就死有余辜。如果是咒灵,同类相残也没什么不可以。 总之,它想要杀死眼前的家伙。 巨大的舌头再次弹射而出,绿色的粘液大股大股涌出,撒在地面上,和血混合在一起,变成有着奇异光泽的暗紫色。路径上的树全被砸了个稀巴烂,掀起地面的尘土。 青年眸光微沉。 “撕拉——” 一声巨响,咒灵的身体被劈成两半,舌头重重落在地面,身体中央的眼睛变成两个半圆裂开,但依然咕噜咕噜的转着,直到看向青年的方向。 绿色液体从它身体里源源不断流出来,好像没有尽头的无底洞一样。这是一只一级咒灵,在这里类似的起码还有十几只,估计被埋在这里的那些人怨念不浅。 不过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青年踩在它的舌头上,一步一步靠近。 “乖。”他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说,“你身上血腥味好浓,今天杀了几个人?” 咒灵没有回答,只是发出恶心的叫喊,扭曲着,直接扯断了自己的舌头,两半身体鼓胀起来,然后直接炸裂。 青年的身体再次化为虚无,一点碎渣都没能触碰到他,掉落在地上的肉块化为血水,渗入地里消失不见,估计是某种逃命手段。 青年掀了掀眼皮没追。伤成这样的话……即使逃走,也只会被其它咒灵杀死罢了。 但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个被打扰了睡眠的无辜者罢了。 青年恹恹的转身准备回河里继续睡觉,余光却看见一抹黑色的雾气从死去男人依然立着的身体上飘荡过来,缠到他的手腕上,变成一只很小的黑色毛茸茸球体。 毛茸茸说:“回家……回家……” “……”青年想挥挥手把这只新生的咒灵打散,但又看见地上的棒棒糖,是男人留下的。 “……算了。”青年放过了对方,捡起地上的糖,拨开糖纸放进嘴里。 好吧有点难吃,咒灵不适合吃这个。 他本来也没有准备在这里久留,就当出去找……的时候顺便帮个忙吧。 青年血迹还未干涸的指尖拎起滚在地上人类的头颅,与对方没有闭上的眼睛对视,男人眼里的惊恐和迷茫还没有来得及消散。 也许直到死前的那一秒,他依然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逃走了。 —— “国木田先生,笔记本您是需要白色的还是黑色的?”中岛敦认真在摊位上挑选着。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有些匆忙的声音:“白色的好了,反正是给太宰这混蛋用的,不用那么仔细。” “太宰先生现在还在工作,没有回去吗?” “趴在那儿睡觉呢,怎么叫都不肯醒。”国木田有些恼怒的回答。 中岛敦无奈,挂了电话去结账。出来的时候,他被忽然袭来的冷风冻得一个激灵。 小巷子里人烟稀少,灯光黯淡。 冷风吹过中岛敦的指尖,小老虎忍不住颤了一下。他暗自思讨,按道理来说老虎在冬天毛会茂密许多以抵御寒冷,但自己为什么没有这种倾向? 树影婆娑,月光在墙壁上变成斑驳的点。 第4章 中岛敦朝手里哈气取暖,白色的水汽飘散在空中。 一片让人觉得困倦的宁静里,他搓了搓手,外套的毛领蹭过他的脸,软绵绵的很舒服。 低头将买好的东西整理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与他擦肩而过。 等等…… 好浓的血腥味! 中岛敦鼻子一吸知道事情不对劲,头脑立刻清醒过来,猛然回头,只见刚刚的人已经走到了拐弯处墙角的黑暗里。 “站住!” 他大声喊道,对方的身影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停下脚步。中岛敦立刻追了上去,买的东西撒了一地。 寒风凛冽里,对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而且还在滴水,肯定不是正常人。中岛敦手臂直接兽化,一爪子扑过去试图让对方停下。 对方没有惊慌,身体一偏,中岛敦直接扑了个空,身体由于惯性不受控制的刹不住向前。 也就在那一瞬间,头顶早就报废的灯回光返照一样诡异闪烁了三下,如同恐怖电影一样的氛围中,中岛敦瞳孔猛然收缩—— 那人手上捧着一颗人的头颅。 “气味是——震惊。” 垂死挣扎的灯终于完全死寂,黑暗里,他听见对方凉凉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6 16:33:46~2023-01-07 16: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662985、三只喵喵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我可以吃掉你吗? 中岛敦与那人在夜晚的冷风里对峙,手放在背后悄悄给侦探社的人发消息。 青年苍白的手上沾满血,看向中岛敦的眼神空洞又虚无,眉眼间还沾染着湿冷的水汽,眼尾的泪痣像是谁无意中抹的一滴血,诡艳的阴邪。 毛茸茸的黑团子不合时宜的扒拉到青年的肩上,发出类似于童谣哼唱一样的声音:“回家~回家——” 声音在小巷子里一遍一遍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你肩上那个……是什么?”中岛敦疑惑道,难道这家伙的异能和mafia的那位首领一样是召唤系的? “你能看见?” “这位先生,我又不瞎。” 中岛敦警戒的回答。 青年沉默了。 人类都是会呼吸的。心脏会在胸腔里跳动,让血液能够在身体里流淌,温暖每一寸神经,让躯体不至于僵硬。 可中岛敦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在这样冷的室外,对方的鼻翼甚至没有白气呼出,这显然不符合常理。是……傀儡吗? “他想要回家。” 就在中岛敦犹豫不决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说着就举起手中血淋淋的物体试图给中岛敦看。 冷不防和逝者对上眼神的中岛敦:“……” 无意冒犯,一路走好。小老虎麻木的在心里双手合十默念。 异能特务科的人在三分钟后来到了这里,毕竟异能者杀人这种事情不归侦探社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处理。 不过人也不一定是对方杀的就是了。 青年并没有逃走,站在原地看着悄无声息来到这里的一群人。身上残留的水似乎都结成冰,轻轻一动就会落下冰屑。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位年长的警官举枪对准了他。 对方没有动,只是机械一样回头看向中岛敦。 “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扬起嘴角,有些渗人的笑了,“你应该认识一位非常合我胃口的人。” “啪嗒” 人头落在地面上,咕噜咕噜滚动了几下。毛茸茸的黑团子立刻从青年肩上跳下去,蹦跶着像是菟丝子一样吸附在上面,“回家~回家~”它仍然在不停的吟唱。 中岛敦绷直了身体看着对方,感觉浑身的每一寸血都在对方的注视下变得冰凉——这是在野外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人不是我杀的。”是青年首先收回了视线,“他想回家,我只是帮忙。” “空口无凭。”警官皱眉。 “我要和他一起回去。”青年才不管这些,血淋淋的手指着中岛敦,声音冷的几乎能刻进周围人的骨头里,“不然我就走,你们留不住我。” 中岛敦觉得非常无辜,他只是出来买点东西而已啊,怎么摊上这么大麻烦。他求救的看向一同过来的国木田,金发男人淡定的扶了一下眼镜框,回了一个顺其自然的眼神。 警官举着枪,与他对峙了几秒,似乎在考虑对策以及对方话的真实可信性。 “……是。” 似乎是通过耳机与上司进行了沟通,最终他放下枪,做了一个手势让那些手下也放下了枪。 毕竟正常的杀人凶手不会捧着受害者的头到处晃悠,而且既然连侦探社的人虎都没能把他拿下,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那就麻烦侦探社了。”警官略带歉意的看向国木田,本来是帮别人解决麻烦的,结果最后还是把麻烦留给人家了。国木田挥挥手:“没关系的,放心吧。” “我们会查出死者的身份和死因。”他说,“在你脱离嫌疑之前,我们会全方位监视你。” “……无所谓。”青年回答,“人类总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第5章 扒拉在尸首上的咒灵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睡在了头发里,血肉与恐惧是它最好的温床。 国木田看见了但没有说话,他知道特务科有能力处理。对方也很快将地面的狼藉清理干净,离开了。 “太宰先生没有来吗?”小老虎无精打采的问,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惹祸了。 “你看他像是愿意出来吹冷风的样子吗?”提到那家伙,国木田就气的牙痒痒。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中岛敦看向罪魁祸首。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舔舔嘴唇上的霜,目光幽深。 “……”中岛敦忽然就不是很想知道了。 国木田没好气的扔过来一条毛巾,加班显然会让每一个打工人怨气冲天,“麻烦这位先生把你身上擦一擦,我不想带着一个血人回侦探社。” 青年伸手接过,虽然语气不好,但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那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其实他本来准备把那颗头交给人类自己解决然后就消失的,可是很猝不及防的——他饿了。 人要吃饭,咒灵也要,一顿不吃饿得慌。但他比较挑食,而中岛敦和国木田正好身上沾染了他很喜欢的味道。 但那并不来自他们本身,应该是亲近的人。真的……很好闻。青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饥饿。 他用咒力将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国木田一边和中岛敦说话,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一幕。 “真的把他带回去吗?” “你看我们是能把他甩掉的样子吗?”国木田从汽车后视镜看见青年直勾勾的目光,叹了口气。 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已经回去,想来是对自己的同事非常放心,一点都没有加班帮忙的意思。 只是壁炉里的火依然在烧着,明明灭灭的光里可以看见沙发上还睡着一个人。 中岛敦“啪嗒”一下打开大灯,房间瞬间被亮光填满。沙发上的人用书盖在自己脸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红色的书皮上写着几个大字“完全自杀手册”。 真是奇怪的名字,为什么要自杀呢?死是一瞬间且轻易的事情,是根本不需要在书本上学习的。 青年不明白,于是他很好奇。 可能中岛敦并不知道他带回来的麻烦有很强的好奇心,于是一个不注意对方就从自己的视线里溜出去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已经伸手去拿那本书了,中岛敦瞬间毛都炸起来了,以为这家伙要图谋不轨。 青年只是想拿过来看看,并没有想吵醒对方。因为他听说人类好像有一种病症叫起床气,发作起来特别可怕。 书被拿起一个角,一双眼睛无辜的露了出来。 青年:“……” 沙发上的人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刚睡醒,眼角泛着困倦的泪花:“你好。” 青年面无表情:“你好。”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尴尬的连中岛敦都被这气氛顺毛了,青年捏着书的一角,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我叫太宰,太宰治,是个人类。” 也许是对方也觉得不太对,率先开口。 “……我叫相泽遥。”青年回答,“不是个人。” 相泽遥想了想,他觉得这个人很好,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戒备害怕他,眼睛也很好看,是漂亮的鸢色,像是他很久以前在古堡里见过的被珍藏的宝石。 最重要的是,他的味道也很好闻。 “我很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中岛敦呆住了。 “所以我可以吃掉你吗?” 中岛敦又炸了。 相泽遥认真的等待着回答。 太宰治没有惊讶,只是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轻轻笑了:“你吃人会疼吗?” 相泽遥回忆了一下:“大概是韩@各@挣@离会的吧。”他没有吃过人,基本都是啃啃同类,毕竟合胃口的人类之前没有遇到过,不过看那些咒灵死之前的哀嚎样子,应该不会很舒服。 “那恕我拒绝。” 不出意料的答案,相泽遥深感遗憾。 第4章 四只红烧鱼 相泽遥是一个咒灵,他的记忆始于一场大火。 大火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让人联想到死亡、尸体以及哭声。 恐惧和绝望是咒灵诞生的最好温床,他并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在燃尽变成尘埃之前收到了怎样的折磨,他只知道自己从那一刻起真实存在。 奇怪的人类在临死前拥抱了自己,而那个拥抱变成了诅咒,让每一个普通人类都可以看见他。于是他成为不了真正的咒灵,也无法融入人类。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现在他早已经记不清楚。 而他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他很饿,饿的恨不得生啃一个人。 而唯一一个看上去非常合他胃口的食物,拒绝了他的进餐请求。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被拒绝,因为他很少遇到合自己胃口的食物,大都是吃些不太会说话的咒灵凑合,相泽遥直接当它们不说话就是默认同意,然后动手团吧团吧把他们团成球给吸收掉。 “我这算被当成俘虏了吗?” 相泽遥被国木田丢给了太宰治,一是他看不惯这家伙天天摸鱼,二是他知道虽然自己这位同事不靠谱,但还是很有能力的。 第6章 而太宰治在反抗无果后半死不活的把他带回了家。湿透了的衣服直接被晚风吹干,连换衣服都免了。现在太宰治躺在床上,相泽遥打地铺,两人一齐仰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很久,相泽遥疑惑的发问。 不给饭吃,时刻有人看着,这真的很像俘虏。 “俘虏是需要干活的。”太宰治好心解释。 “俘虏干活有饭吃吗?” 相泽遥问。 太宰治低低的笑出了声:“那需要看你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相泽遥觉得这笑声里掺杂着嘲笑和敷衍的意味,但是这位先生看上去并不是如此恶劣的人。 不过话说如何判断一个俘虏的表现好坏呢?干活吗? 咒灵的睡眠和人类不太一样,不是必需品。夜晚漫长,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 他是一个非常讲究职业操守的咒灵,在没有得到食物的允许之前是不会动口的,所以他不会趁着床上香喷喷的大鸡腿睡着了就为所欲为。 既然不能吃,他现在大可以卷了小包袱走人,毕竟这个太宰先生看上去武力值不高的样子,应该也拦不住他。可现实情况是——现在他无处可去,平常他一般是摘几片叶子盖身上就露天睡了,但是他又不蠢,有地方遮风挡雨当然更好。 而且好吃的东西就算不能抱着啃,能闻着也是好的呀。 于是太宰治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咽口水的声音,以及一道如饥似渴的目光。 太宰治:“……” 我该害怕吗? 第二天,非常有俘虏自觉的咒灵起了一个大早,扛起小铁锨就去侦探社的小院子里劳作。 不要问他哪里来的小铁锨,太宰治曾试图过制止他把自己的床头柜里的铁制物拆下来拼接,但是很遗憾的失败了。 经过的国木田的镜片反射着睿智的光芒,看着对方辛勤劳作的背影既疑惑又欣慰,不过—— “我种的葱呢?” 中岛敦看着脚下被当成杂草处理踩进泥里的葱,默默闭上了嘴。 昨天国木田连夜给他解释了名为咒灵和咒术师的东西,具体的他没听懂,但大概意思就是这俩种玩意儿都很少见,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咒术师和异能者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至于咒灵,他们一向只找普通人嚯嚯,不会闲着无聊到异能者这里找打,所以其实国木田了解也不是很多。 曾经他有幸碰到过一个白毛咒术师,当时国木田异常后悔没有带上太宰治,因为他觉得这俩人气死人的本领都已经达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地步,也不知道遇到之后能不能死一个,这样世上就可以少一个祸害。 话题扯远了。 所以相泽遥应该是一个咒术师,那昨天发生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那个头属于受害者,是某个咒灵害得,相泽遥为了救人把咒灵给噶了,把头给带回来了。至于那个一直在唱歌的小咒灵应该只有三四级的样子,忽略不计。 至于他为什么要捧着一个头到处乱晃吓唬人,以及那些吃人之类的奇怪发言……或许是因为咒术师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病吧。 相泽遥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贴上了咒术师的标签,正在愉快的给角落的水仙花浇水,他记得这种花,自己睡觉的河边偶尔会开一两朵,很好看。 大早上被拆床吵醒的太宰治坐在栏杆上,晃着腿晒太阳,顺便啃了一口苹果。 他并不想告诉这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朋友那其实是蒜苗,而且快被他浇的水淹死了。 “太宰,你今天来这么早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偷懒吗?”国木田寻找自己的葱无果,回头看见每天都在无所事事的太宰治,气不打一处来。 太宰治假装没有听见,咸鱼将自己翻了一个面,继续晒太阳。 最近的侦探社很冷清,倒不是说委托少,而是很多。但诸如猫少了、狗丢了之类的事情占了绝大多数。乱步看了几眼决定和社长一起出国,社长去处理事情他去遛弯,顺便看看国外会不会有什么疑难的案件。 于是侦探社没了侦探,留下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大眼瞪小眼,探讨昨天那只走失的猫可能出现的地点。 相泽遥在一个早上喂了三次鱼,池塘里的小鱼被喂得肚皮上翻,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很好吃。他试图捞一只上来,结果受惊的鱼直接用力拍了拍水面溅了他一头水。 他甩甩脑袋抹去脸上的水渍,让太宰治想起某种雨后甩水的犬科动物。 最终在他第四次拿小铁锨在地里挖出小蚯蚓,试图喂给池塘里的鱼的时候,终于有个人推开了侦探社的大门,免除了可怜的鱼即将活活撑死的下场。 那是个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憔悴——也很有钱。 “我的儿子失踪了。” 这是他进侦探社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带着心如死灰和焦躁。 “我半个月前聘请一群雇佣兵替我去找他,可是那些雇佣兵也在几天前和我彻底失去了联系,甚至一点佣金都没有拿。” 国木田认真的听着,给这位苍老的父亲倒了一杯茶。 “警方那边怎么说?” “那些人让我在家里等消息,可是这都多久了!还是没有给我一个结果。” 听上去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中岛敦怜悯的看了看男人。 “所以您的委托的具体内容是?” 第7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男人声音沙哑的嗓音像咽下去粗砺的石头,“总要带他回家啊。” 这大概是一个月来第一个正经委托,而且来自于一个担心孩子的父亲,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窗外,相泽遥伸手抓住坠落的树叶。太宰治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在对方意识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他之前,又躺下将书重新盖在自己的脸上。 相泽遥眨了眨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样不含一丝杂质,湿漉漉的无辜模样。 他以前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类,自认为还是对这种生物比较熟悉的。但他不想为了融入其中而改变自己的性格,所以一直都是格格不入的状态。 太宰治……很陌生的名字,可为什么看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熟悉。 相泽遥伸出指尖划过水面,悄然凝结成白雾,水中的鱼立刻好像受到了什么蛊惑,游过来亲昵又讨好的蹭着他的手。 明明刚刚还避之不得,现在又游过来讨好,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东西。 无趣。 靠近他的鱼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捏住了身体,扭曲。最终头部爆出血雾,死不瞑目的僵硬了身体。 被染红的血水向他的指尖聚拢,消失,最终几秒后,鱼的尸体也消失了。 味道不太好,不过凑合吧。相泽遥甩了甩手。 轻快的哼着曲子回到室内,国木田和一个没见过的黄发少年已经整装待发,似乎是叫“贤治”。中岛敦在试图把装死的太宰治叫起来。 “太宰先生,你穿这么一点衣服躺在这里会着凉的。” “那不就可以生病死掉了吗~我很开心。”太宰治不为所动。 “我觉得这种小病正常情况下是死不掉的。” “试试嘛~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 国木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要是气死了就真的没人管的住太宰治了。 就在国木田快要爆发之前,太宰治好像踩点一样忽然一跃而起:“既然敦君都这么求我,那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其动作之干脆利落让人叹为观止。 刚准备教育他的国木田被忽然噎住,无奈的扶额,回头看见了倚着柱子看戏的相泽遥,就差拿一把瓜子了。 “最近我们侦探社人手不太够,与谢野也出差去了,我答应了异能特务科要看着你。相泽,只能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了。”国木田用指腹推了推眼镜。 “我可以拒绝吗?” “我想不太行。” “那么为了表示一位囚犯的真诚,我只能说乐意之至——当然我不是真的很乐意。” 听到这个回答后,太宰治好像被戳到什么笑点一样,笑的倒在了中岛敦身上。 中岛敦显然还是没能习惯他时不时的抽风,有些无措的喊着太宰先生。国木田直接无视,招呼着贤治和相泽遥先出去了。 太宰治笑够了,眼角泛着笑出的泪花,靠在中岛敦身上,低着头看不见神情。 “太宰先生?”中岛敦有些担忧。 太宰治摇摇头,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那条鱼,死了哦。” “啊?” “没什么。”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太宰治已经重新扬起了一贯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吧。” 第5章 五只红烧鱼 快要出发的时候,中岛敦从身后跑过来,拿着一件外套给相泽遥披上。 “天气很冷,多少穿一件外套啊。”白发的腼腆少年劝道,说话的时候呼出白气,慢慢在空中升起,最终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消失不见。 其实他并不太能感受到寒冷,不过他也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善意。 “谢谢。” 太宰治穿着沙色的风衣,单手撑着下巴趴在栏杆上,风把他微卷的发吹的乱七八糟,脖颈和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相泽遥猜测,应该是受过伤还没有痊愈。 “嘿——大家上车吧!” 国木田开着汽车过来,贤治摇下车窗喊道。 本来一直沉默着的太宰治又活泼起来,拉着中岛敦和相泽遥轻快的跑过去,相泽遥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冰凉,和自己一样。 “刚刚异能特务科的人发消息告诉我,他们查出了那位只剩一颗头的死者的身份。” 上车后,国木田有些严肃的开口,“是个雇佣兵,而且很巧,就是那位寻找儿子的父亲之前雇佣的几个其中一位。” 相泽遥靠在窗口,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行人,先是慢慢变大,然后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他没有对国木田的话做出任何反应,等到身边安静许久后,才有些迟钝的看了过去,意识到他们在等自己回答。 “我只是偶然遇到他,”相泽遥思考了一会儿,尽力选择着合适的措辞,“我也不清楚。” “那你最后见到他是在哪里?” “……” 相泽遥想起那个地方死去的人,以及各式各样面目可憎的咒灵,丑陋不堪又恶心。 为什么没有咒术师来呢?还是说,如今的咒术师都变成吃干饭的了? “那是个看运气才能去的地方。” 那里被某只特级咒灵布下了“帐”,白天看的时候平平无奇,只有废弃的工厂,丛生的杂草。 但到了夜晚就会变成处处危机的人间炼狱。无数的咒灵在肮脏的角落滋生,互相厮杀,互相吞食。 第8章 而那“帐”的作用就是,咒灵可以随意出入,但是人类却只有极少数能,而且那极少数也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完全随机。相泽遥不明白这种“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当然也不排除是咒灵的恶趣味,想要体验开盲盒的感觉。 “你知道东京郊区有一个曾经一夜之间上吊死去三个人的工厂吗?”相泽遥说,“就是那里。” 国木田皱起眉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太宰治闲来无事抛起一枚硬币,然后抬手接住——是正面。 “异能特务科的人还说,从那人身上残留的气息和伤口的撕痕可以判断是名为咒灵的生物留下的,所以你姑且嫌疑降低。” “但是国木田先生不准备让我离开,对吗?”相泽遥轻轻抚摸着中岛敦给他披上的外套。 “那你可以先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半夜要去那样一个地方吗。如果你是想去救人的咒术师,那么失踪的其它几个雇佣兵去了哪里?” “……” 咒术师?被当成咒术师了吗……呵呵。 相泽遥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很合理,毕竟咒灵生的大多来自于人心的恶念,丑陋无比,奇形怪状。而且总重要的是,普通人看不见咒灵,而自己可以被看见。 被误会是很正常的。 “或许这不该是我们的工作。”太宰治打断俩人的对话,轻笑着说,“应该交给那些咒术师——不过据说他们现在的高层腐烂的无以复加。” “那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清晨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下了一场雨,地面坑坑洼洼,车开到一半就没办法行进,几人只能徒步往目的地走,并且拒绝了贤治让他们坐里面自己推车的好意。 这边郊区的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只偶尔看见一两个老人慢吞吞的经过。 “这位……额……太宰先生,你为什么身上缠着绷带,是受伤了吗?”相泽遥刚刚在车上的时候,离太宰治很近,但即使那样近,也没有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那就很奇怪了,缠绷带应该是因为受伤了,可是都没有见血,或者说已经结痂,又何必继续缠着绷带呢? 太宰治抬起手,阳光从指缝间穿过,相泽遥也得以看清对方被雪白绷带缠绕的手臂。 “这个嘛,是秘密哦。”太宰治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凉薄的唇边,故作神秘道。 明明是很随和的态度,但相泽遥却觉得这个家伙离自己很遥远。其实论接触,太宰治和他是最多的,毕竟一起睡觉了——虽然没睡在一起。 但是相泽遥却一点也无法看清对方,明明他是最擅长感受人类的情绪的。 他可以感受到国木田的认真与容忍,贤治的缺心眼和阳光,中岛敦的腼腆与善意,但太宰治除了很香就是很香,其余什么都闻不出来,这让他有一些挫败。 “那你呢,为什么留下呢?明明不属于这里。”太宰治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漫不经心的往前走。 是不属于侦探社,还是不属于人类? 相泽遥摇摇头,礼尚往来:“这也是秘密。”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的阳光灿烂,眼睛亮晶晶的,但是没有太多温度,相泽遥也没有闻到他身上有开心的味道,他问:“相泽遥,阿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随便。” 相泽遥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不是很在乎。 几个人起码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了目的地,运动量可以说是非常到位。 杂草丛生,工厂的墙壁已经被青苔所占领,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暖暖的撒下,一看就是没什么人来过的样子。 国木田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真的是这里吗?” 相泽遥垂着眸假装思考了一会儿:“也许要等到晚上才会有变化吧。” “半夜十二点的狼外婆?”太宰治挑眉。 相泽遥不置可否。 中岛敦站在旁边,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个地方有很浓的血腥味,但是又具体说不出是在哪个位置,就好像……血已经渗透在了泥土的每个角落。 “敦,怎么了?” 太宰治觉查出对方的不对劲,安抚的摸了摸小老虎的头。 “这个地方……不对劲。”中岛敦的眼睛在某个瞬间变成了独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竖瞳,听见太宰治的声音后又努力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一样,恢复了正常。 “别担心,”太宰治故作欠打的眨眨眼,“反正国木田在这里~有危险他先上。” 国木田:“太宰你……” 算了,看在对方确实平息了中岛敦的不安的份上,暂且原谅他了。 “你们饿吗,走了好久,真的要等到天黑吗?”贤治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有点。”相泽遥摸了摸肚子,然后用渴望的目光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笑的温和:“乖,刮点树皮啃一啃,能活。” 相泽遥:“……” 中岛敦默默打开背包,拿出几包袋装面包。 找到救命粮草的贤治:“呜呜呜呜呜,谢谢敦——” 相泽遥看了看太阳,目前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估计还要再待三个小时天才能完全暗下来,到那时候…… 一个很好吃但不让吃的食物,一个还算能打的疑似猫科动物变的人,一个严肃的眼镜男,一个阳光少年,还有自己——一只被认为是咒术师的咒灵。 第9章 说实话,这个组合很奇妙。 不过没关系,不管出什么意外,大不了把那些咒灵全都打死好了,自己本来就一直看它们不爽,凭什么长得那么丑还到处晃悠,污染自己的眼睛那么久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出解决方案后,相泽遥愉快的咬了一大口面包。 “……” 嗯,果然对于咒灵来说,人类的食物还是太难吃,相泽遥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第6章 六只红烧鱼 夜幕降临,月升日沉。 太宰治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树边闭上眼睛,看上去好像已经睡着了。 中岛敦和贤治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靠在一起打瞌睡,但又时不时警戒的看看四周。国木田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认真的在他那本随身笔记本上记录着一些什么。 乌鸦活腻歪了一样在树上嘎嘎嘎个没完,声音沙哑又难听。树梢被它踩得晃动,凉薄的月光婆娑着扭曲在地面。 相泽遥用树枝戳着地面的蚂蚁,这种幼小的生灵很执着,即使断胳膊断腿也不肯往后退,一定要到达目的地。 凉嗖嗖的风吹过,草丛沙沙作响。即使如此周围还是安静的要命,给人一种暗处隐藏着许多双眼睛的感觉,阴森又嗜血,下一秒就会冲出来咬断所有人的脖子。 一只乌鸦叫着叫着,忽然张开翅膀扑棱着飞走了。 太宰治睁开眼。 周围的环境似乎隐隐约约开始变化,聒噪的鸟叫声在某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而之前那种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国木田先生,怎么了?” 中岛敦看向旁边忽然站起来的国木田,疑问道。 “这里……等等!。”话音刚落,国木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起了他的笔记本。两人回头对视的瞬间,国木田消失在了原地。 “国木田先生!” 中岛敦的眼睛变成了竖瞳,隐隐有兽化的趋向,扑了过去,但很显然,最终什么都没有碰到。他又立刻守到了剩下人里面武力值最弱的太宰治身边。 但这玩意儿看上去不是提防就有用,最起码三秒过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贤治抱着面包,也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消失了。 这下小老虎炸毛了,他这一眨眼的功夫五个人就变成三个了?于是死死攥着太宰治的手臂,生怕他也直接吧唧一下没了。 太宰治觉得,国木田和贤治大概率应该没事,只是被这里无形的力量给赶出去了。 也许狼外婆比较挑嘴,只选择自己喜欢的孩子吧。 “敦,别担心,没事的。”太宰治安慰道。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这地方实在太诡异了。他努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确定太宰治目前没有要消失的样子后,松开了抓着太宰治的手。 人间失格失效。 然后他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推力作用在自己身上——他被弹出去了。 可恶! “太宰先生!相泽君!”他用力喊道,但是眼前已经没有那两人的影子,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废旧的工厂。 而之前消失的国木田和贤治一脸凝重的站在了旁边。 “怎……怎么办?”中岛敦茫然的问,但此刻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唯一能回答的那个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和他们分开。 在这里,乌鸦依然不知疲倦的叫着,黑色的羽毛落在地面,没能再飞起来。 另一边,那些隐藏了许久的咒灵终于愿意出来活动筋骨。 诞生于人类的恐惧和各种负面情绪的咒灵,糜烂又恶心,蠕动的身体以及巨大的面庞,又或者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虽然说每个咒灵的能力和术式都各不相同,但样子都长得丑的千篇一律。就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太宰治,一下子看见那么多长得辣眼睛的东西,也是有些犯恶心。 相泽遥看着蚂蚁晃晃悠悠的回到巢穴,随手将木棍插在了地面,抬起头,看见太宰治正一脸复杂。 “看来你运气不错。”相泽遥站起身,“恭喜你,被选中了。” “或许并不是我运气好。”太宰治无奈叹气,想起一松开自己就忽然消失的中岛敦,大概率不是自己被选中了,而是人间失格强迫对方接纳了自己。 “人类——人类——”一个咒灵爬着游了过来,虽然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但对方声音的意思就这样直达脑中。 它越爬越快,直到身侧长出像蜘蛛一样的七条手臂,用巨大的爬虫来形容对方也不为过。 就在对方带着倒刺的手臂即将触碰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轻巧的一跃,跳在了旁边的树上,像是一只轻盈的猫,落下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就准备这样看着?”太宰治双手插兜,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现在正被咒灵追逐的人不是他一样。 “如果我没有看错,它是冲着你来的。”相泽遥耸肩,看戏一样歪了歪脑袋。 “那可不一定。”太宰治低声笑了一下。 果然,那些咒灵看太宰治像泥鳅一样抓不住,就纷纷扑向了相泽遥,毕竟有的咒灵虽然不太聪明,但不瞎,看得出来相泽遥长着一张人类的脸。 “还真是麻烦。”相泽遥伸出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凝结出一把冰刃,在那个爬行物朝着他的脸扑过来的时候向后一跃而起,踹飞两只偷袭的,手腕摇着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就这样把那只咒灵头首分离了。 第10章 太宰治淡淡往身后一瞥,一只咒灵远远的看着他,手掌用力拍在地面,瞬间地面燃起火焰,火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太宰治席卷。 太宰治用手轻轻触碰火焰,于是火就熄灭了。 咒灵不解的嘶吼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太宰治如同看垃圾一样怜悯的看着它,什么话都没有说,一颗特制的子弹送它永远安眠。 “你们侦探社真是……人才济济。”相泽遥站在一群咒灵的尸体上,随手拧下一颗头,扔在了地上。 “太丑了。”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前一句话,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垂着眼眸不去看那些依然在挣扎的咒灵,“看久了大概会短命吧。” “我也这么觉得。”这点相泽遥是完全赞同,他一直睡在河里就是因为在河里就可以不用看见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了。 太宰治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 “咒灵会杀死同类吗?”太宰治问。 “当然会,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脑子,少数有的也只觉得用同类当垫脚石,吞食对方是十分正常的。” 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唠嗑,一些咒灵围聚在旁边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当死去的同类过多的时候,本能会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很可怕。 沾满血的刀刃被相泽遥随手一挥,化为血雾消散在空气里。 “那你呢?你会吞食他们吗?”太宰治问。 他看向太宰治,一时间周围很安静。 相泽遥手一捏,那些不知死活发出声音的咒灵同时被体内血液和水凝聚的冰锥扎爆,从身体里凭空出现,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血雾飘散,空气里满是血腥味。 “你也是咒灵吧。”太宰治看着对方,两根手指一摇一晃,动作好看的要命——他把枪收了起来。 看着对方的脸,相泽遥忽然意识到,这家伙似乎总是在笑,无论面对的是朋友敌人还是陌生人,笑的恰到好处又没有一丝破绽。 而他刚刚也正是这样笑着,不带任何杀意的回头,轻轻松松要了一个咒灵的命。并且自己直到现在依旧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却好像已经看穿了自己。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太宰先生,”他走过来伸出手,即使杀了那么多咒灵,相泽遥的掌心依然干干净净,他轻轻抚上太宰治的脖颈,这里脆弱又易碎,“聪明的人有时候是很容易死的。” 这个姿势危险又暧昧,太宰治却没有躲开:“那实在是太巧了,我很希望快点死掉呢。” 相泽遥看向他的脸,夜色里,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温柔又缱绻,仔细看,里面却是凝结着的寒冰。 相泽遥想,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 相泽遥又想,可惜不属于我,不然一定要放在最珍贵的盒子里,不让这双眼睛沾染一点尘埃。 “太宰先生,有没有人说过,您的眼睛很漂亮,就像一件艺术品?”他不合时宜的开口,说着与之前话题一点不相关的事情。 “是吗?”太宰治没有惊讶于他跳脱的思维,“那如果我死了,我允许你带走它们。” “和您说话总是让人很愉快。”相泽遥收拢了握住对方脖颈的手。 “那是自然,”太宰治的目光沉静柔和,“骗人的话我一向擅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0 16:07:46~2023-01-11 20:1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七只红烧鱼 两人在绝对的死寂中对视。 相泽遥感觉到指尖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触碰到的血管,那根动脉跳的平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扰乱它。 美丽的事物有时候会让人摧毁的欲望。相泽遥突如其来的有一种冲动,想看他流血,看他残破,想看他脖颈的鲜血喷溅出来如同靡艳的花。 野兽都是喜欢玩弄自己的猎物的,相泽遥觉得自己似乎也拥有这种恶劣因子。不过理智告诉他,猎物和猎手的身份还没有确定,现在应该忍耐。 于是他放开太宰治,刚刚一闪而过的杀意荡然无存,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毕竟人类总是在不断试探中假装若无其事。 “那个人就是在这里死去的吗?”太宰治先打破沉寂。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是的。” 不得不说,那群雇佣兵实在是太衰了,居然一个不漏全被放进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那只放“帐”的咒灵觉得无所谓。毕竟按照相泽遥在这里生存了几个月的经验,能够进来的确实都是普通人,不过太宰治…… “你的术式,可以让其它人的术式失效?”相泽遥回答完,又想起刚刚那只被太宰治杀死的咒灵。 “那是我的异能——人间失格,不过你想理解为术式也可以。”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将关于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他。 相泽遥偏过头,感受着悄然离开的咒灵们,感觉到有些无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是带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回到熟悉的地方,总归要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吧? 但目前看来,似乎没有。 “那你现韩@各@挣@离在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完成委托,回去睡觉啊。”一边说着,太宰治还一边打了个哈欠。 第11章 今天一大早就被相泽遥吵醒,然后又被国木田拖过来工作,真的很累啊。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回家里的床上躺下啊。 两人踩过地上的残肢断臂,断裂的枯叶和树枝发出声响,月光冷冽,可以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是咒灵,你是怎么知道的?”相泽遥一边走,一边问。 “因为……呵呵……”太宰治低低笑了几声,“可能是因为我聪明吧~” 相泽遥有点想翻白眼,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惜太宰治走在他前面,没能看见,真是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人类。 “你们咒灵……是需要人类的负面情绪不断补充咒力的吧?”太宰治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问。 相泽遥一个没注意,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挺好闻的。即使刚刚已经吸收了一些咒灵,但他现在又不可避免的感到饥饿。 退后几步,相泽遥不动声色的咬了咬下唇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自己不能暴饮暴食。 “大部分情况下,是的。” 太宰治也没有计较,只是继续说道:“那按道理来说,咒灵应该都是聚集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可是这里荒无人烟。即使时不时有一些倒霉的家伙闯进来,恐怕也不足以满足这么多咒灵吧?” “所以?”相泽遥挑眉。 太宰治耸肩,理所当然道:“你是咒灵,当然是请教你啊。” “我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些。”相泽遥干脆利落的回答。 “哈,是吗?”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你刚刚说大部分咒灵都是这样的,应该还有少部分咒灵不需要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该不会……那少部分特指你自己吧?” 相泽遥:“……” 他冷冰冰的打了个响指,旁边的树忽然炸开,倒下,狠狠砸在在距离太宰治不到三米的地方,地面震颤了几下,掀起大片的尘土,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相泽遥转头:“你刚刚问我什么?” 太宰治:“……” 太宰治:“没什么。” “你不要和我客气。” “呵呵,不了,我还不想被砸死,那样应该会很疼。” 两人走进工厂内部。 里面满是腐烂锈蚀的味道,青苔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每一个角落。没来得及搬走的机器早已经生满了锈,许多白色的蜘蛛网缠绕在上面,有着诡异图案的巨大蜘蛛迈着它的许多只脚爬过。 “这里血腥味是最浓的,但是……” 但是这里一具死尸都没有。 许久没有等到太宰治的反应,相泽遥有些狐疑,回头去找对方的踪迹,却只见太宰治在仔细端详角落里的几颗色彩斑斓的大蘑菇。 “怎么了?” 太宰治随手摘下一颗:“你说我要是吃掉它,能不能愉快的死掉?” 相泽遥思考了一会儿:“愉不愉快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死了,我今天的晚餐就有着落了。” “你刚刚不是吃了那些丑不拉几的咒灵了吗?明明你杀了十三个,尸体却只剩下十个。胃口看上去还不错。” “我胃口还能更好,你想见识一下吗?”相泽遥看向旁边的一处墙壁,一边回答太宰治,一边走了过去。 “很荣幸,但我不感兴趣。” 太宰治随手将蘑菇扔掉。 眼睛可以骗人,气息可以隐藏或者伪造,但是感觉不会,他一定发自于本能。如果明面上看不到,那么……暗处呢? 相泽遥的指尖温柔的抚摸过墙壁上的藤蔓,细长的指节过于苍白,让人感觉轻轻一折就会断。只是下一秒,他直接握住某处,用力一拉扯,整片墙壁上的绿藤都被扯了下来。 刹那间,整个工厂都响起咒灵扭曲的叫声,像是尖锐的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太宰治不由得捂住耳朵。 那藤蔓互相牵扯着落了下来,在地面开始蠕动,像是无数恶心的绿色毛毛虫,吐出粘液。 而靠近太宰治那部分慢慢聚集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融合在一起,像是海洋里的那些无脊椎动物互相吞食。 最终,那小部分藤蔓融合成一个半人高的圆球,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只咕噜咕噜转动的巨大眼球。 眼球似乎有些不习惯,左突右撞了好几圈,终于聚焦了。 太宰治蹲在地上,正好和它对上。 想了想,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太宰撑着下巴,扬起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你好啊,丑八怪~” 第8章 八只红烧鱼 很显然,这不是藤蔓,而是一只咒灵。 更显然,相泽遥是故意把这玩意儿扯到自己面前的,想恶心他。 不过太宰治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不会死在这里,最起码不会被这种丑陋的生物杀死。 只要他不想,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咕噜咕噜转动的眼睛盯住了他,然后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声音,渗人又怪异,像是在笑,又好像在哭。 这种有些恐怖的氛围让人不免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比如荒郊野岭每晚哭泣的婴儿,或者是拿着剪刀的裂嘴女。 只是它没能嚣张太久,一道冰锥由内向外刺出,在眼球正中央,绿色血液喷溅出来。不过这好像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的瞳孔依然在晃荡,像是将一颗乒乓球放在箱子里用力晃动。 第12章 太宰治挑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条去看相泽遥,对方依然是面无表情,似乎有些疑惑怎么这只咒灵还没有死。 “你是个什么咒灵?”太宰治好奇的看着周围的藤蔓,他知道等级比较高的咒灵是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 咒灵没有回答,应该是不愿意与人类对话。 不过这也正常,人类恐惧咒灵,咒灵厌恶人类。可是偏偏彼此又密不可分,这样扭曲又无力的关系……呵呵。 忽然,那巨大的眼球炸开,稠密的绿色粘液铺天盖地的散开,像是被车轮压爆的牛奶袋子。只是这“牛奶”有没有毒,有什么副作用,就不知道了。 太宰治的面前竖起一道冰墙。 相泽遥也出现在他身边。 “你干的?”太宰治问。 相泽遥手一挥,冰墙融化。“我没有,他自己干的。” “难道是它活够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 “我觉得和你一样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死的生物应该占少数——最起码正常咒灵不会觉得自己活够了。” 太宰治捂住心口,一副被伤到的模样:“难道在你心里是这样莫名奇妙的人吗?” 相泽遥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那些绿色的液体似乎有腐蚀效果,还剩一半身体的斑斓蜘蛛依然在挣扎着摆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腿。 听见太宰治的问题,他想起那天他来到侦探社,拿起书和太宰治四目相对。 “你并不是……莫名其妙。”相泽遥捏了一只冰蝴蝶,这种漂亮的小精灵飞到空中,绕着圈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只是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即使你看上去已经融入……嗯……你的那些同伴,算是同伴吧。但你应该从来没有把真实的自己展露给他们吧?” 太宰治看着冰蝴蝶飞到某个位置,然后慢慢融化消失,“你知道吗?认真对待别人的玩笑话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愧疚的。毕竟也许别人只是想逗逗你,你却认真思考了。” “所以?” “所以算了吧。”太宰治回答,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相泽遥似懂非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走向刚刚冰蝶消失的位置,站了半天没动。 太宰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相泽遥也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太宰治。 太宰治:“你在干什么?” 相泽遥:“你为什么不过来?”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与自己一样的不解。 沉默七秒,最后相泽遥先开口:“你确定要离我那么远?” “根据我的观察,你马上应该是要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事。” “所以你选择躲远点?” “不明显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待在我身边会安全一些?”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利用我的异能,比如直接把我甩出去挡别的咒灵的术式之类的。”太宰治挑眉。 相泽遥:“……”被发现了呀。 整个空间布满的绿色粘液,以及空中弥漫的淡淡的苦涩的味道,像是中药煎了许久,不算是恶心的味道,但让人很难受。 相泽遥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多待,咒力在掌间凝聚,打碎墙壁。 一颗黑不溜秋的球滚了出来,如果不出所料,就是刚刚那只眼睛里的瞳孔模样的球。应该就是那咒灵的本体了。 只是这只咒灵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最起码刚刚没能伤到太宰治,也没能反抗相泽遥。甚至如果不是相泽遥把它扯下来,它都不会主动攻击。 “现在看来,你好像才是那个反派。”太宰治客观点评。 “不要把你自己置身事外,如果我是反派,你最少也是个帮凶。”相泽遥说。 太宰治慢悠悠走过来,不置可否。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那颗黑色的球蔓延着,蔓延着,凭空攀爬。像是光把一个温暖的房间填满,这片黑色也终将把他们包裹。 相泽遥没有试图杀死对方,太宰治也没有动作。既然明面上没有那些血腥味的来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尸体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那么那个空间在哪里,不言而喻。 黑色——浓重的黑色。 相泽遥再次捏出一只冰蝴蝶,不过这次的蝴蝶不是为了找东西。蝴蝶透明的翅膀上带着微弱的光,成为了整片空间唯一的色彩。 太宰治伸手,蝴蝶栖息在他的指尖。很凉很轻,让他想起落下的雪。 “你确定你的异能不会让你进不去吗?” “我猜……它的术式并不是作用在我和你身上,而是作用在那片隐藏的空间上。毕竟我觉得那只咒灵并不能做到创造一个独立空间,并且使其长久的存在。” “那你觉得我们会去到哪里?” “地下。” “地下?”相泽遥看着太宰治轻轻抚摸蝴蝶的羽翼,忍不住提醒,“还有,别摸了,它都快被你摸融化了。” 听见这话,太宰治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依依不舍的把蝴蝶放飞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 看着它飞了一会儿,太宰治才再次幽幽开口。 “你知道吗,蝴蝶这种生物,很漂亮。” “不过它们是食腐的,喜欢栖息在死去动物的尸体上。” 相泽遥没有打断他,安静的等待下文。 “蘑菇也是一样,尤其是漂亮的蘑菇,它们通常生长在腐烂的树木上。” 第13章 相泽遥回忆起十几分钟前太宰治摘下来的那颗蘑菇。 “蘑菇不生长在外面潮湿的河流旁边,却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聚集生长,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合理。” “所以那下面埋着……”相泽遥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而身后,那些浓墨重彩的黑色慢慢褪去了。 视线慢慢恢复,他们看见一棵树,准确来说,是一棵枯树。 第9章 九只红烧鱼 眼前的一幕有些过于诡异。 明明不是真实的世界,天空却是艳阳高照,高大的枯树几乎占领了这片空间,粗劲的枝条纵横交错,像是绳索将他们束缚其中。但是由于没有树叶,所以这里依然被暴露在阳光下。 刺眼又窒息。 太宰治被一瞬间的强光刺激的睁不开眼,不由得流下眼泪。 相泽遥拉住对方的衣袖,防止这家伙忽然消失。 这里居然生活着许多人。他们有的在卖西瓜,有的在等永远不会来的公交,有人急匆匆的嘟囔着上班要迟到了。 他们对两人的忽然出现视若无睹,像是看不见一样。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早就已经死了。 一个小孩子跑着跑着,撞在相泽遥身上,一个没刹住车,直接跪趴到了地上。 而相泽遥只是看着那棵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孩没有哭,只是茫然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着相泽遥:“漂亮哥哥,你是谁啊?我没有见过你。” 相泽遥仿佛这才感受到他的存在似的,低下头,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一颤,像是漂亮的蝴蝶轻轻抖动了一下翅膀,纯黑色的瞳孔没有被这里热烈的阳光所侵染,依然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他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长久的注视对方。 “他是不懂得爱护小朋友的坏人。”太宰治终于缓过神,蹲下身和小朋友平视。 相泽遥依然是居高临下的冷漠看着,他不喜欢这个小孩。 这里非常不对劲,这个小孩要不就是危险的活死人,要么就是被圈禁而不自知的可怜人。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害怕了,毕竟按照实力,自己也算是个特级咒灵,大不了开个领域。 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毁掉这里,而是为了找到那个富豪失踪的儿子,所以只能暂且忍耐一下。 太宰治没有将小孩扶起来,而是直接就地坐下,也不怕把衣服弄脏。 “你的家人呢?”太宰治问。 “他们在等我回家。” “那你出来玩多久了?” “多久……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现在是要回家,我妈妈应该做了饭在等我。” “很喜欢妈妈?” “当然!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呵呵,是吗?那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呢?” “样子……样子……”小孩忽然愣住了,“当然……就是很漂亮的样子……我不记得了。” 说完他忽然开始哭泣,嗷嗷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伸出手去抓太宰治,不过没能如愿。 相泽遥直接提着小孩后领子把人提溜了起来,晃了晃看看能不能像游戏里一样掉装备,结果当然是不能。 “你哭什么?” 小孩子一边哭一边打嗝,看上去好像伤心欲绝的快晕过去了。 而旁边的路人则是直接穿过,也不知道是单纯的懒得管还是缺乏同理心,不过人类不是很喜欢看热闹吗?这种热闹连头都不回一下是不是不合理? 小孩一边哭,哭的空隙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哭的更欢了。 相泽遥:“……” 相泽遥松开手,小孩吧唧一下脸朝下砸在地上。 “走吧,你不会觉得能从一个只会哭的小孩身上得到什么线索吧?”相泽遥说。 太宰治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走吧。” 小孩在地上爪吧爪吧好不容易站起来,看见俩人已经转身离开,“漂亮哥哥别走啊,真的不请我吃个糖葫芦什么的吗?”小孩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就想要跟上去。 但刚跨出去一步,就浑身一怔,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样。 “……” 他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小孩茫然了一会儿,自己刚刚哭了吗?为什么脸上是湿的? 他要回家……对,他要回家。 小孩继续开心的一蹦一跳走了。 相泽遥感觉背后小孩的远去,偏头看向太宰治:“他身上有什么吗?” 他相信太宰治不会无缘无故和那个孩子说那些话。 “他失踪了。”太宰治也没有藏着掖着,“我六年前曾经在寻人启事上见过他。” 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还有一个难以捉摸的上司,太宰治不太想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不过很可惜人无法舍弃自己的过去,除非有一天自己不再是自己。 上司名叫森鸥外,是个阴险冷漠的幼女控。 那时候太宰治喜欢游戏机,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拿森鸥外书橱里的书看,兴致不错的时候还会用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那页寻人启事的卡片就是太宰治在翻阅某一本书的时候忽然掉下来的,上面映着一个孩子的大头贴。 那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本书森鸥外并不是没有翻阅过,但是卡片却依然在里面。 第14章 现在想来,也许那个人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那你的记忆力挺好。”相泽遥不走心的夸赞道。 “我也这么觉得。”太宰治欣然接受。 太宰治走向那棵树,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只记得一件事,也在努力完成它。然后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又再次遗忘,反反复复,就像推着石头的西西弗斯。 相泽遥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这个孩子在六年前就已经失踪,那肯定是已经死了。 毕竟只有死去的人才不会长大,他们的年龄永远停滞在呼吸停止的那一刹那,不必继续缓慢的苍老。 “这些人被困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心理,相泽遥回了头,看向那个依然蹦蹦跳跳的小孩。 “咒灵也会产生怜悯吗?”太宰治问。 相泽遥垂下眼眸偏头晃开遮挡视线的发丝,“我不知道,也许有的咒灵会,但我目前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我只是好奇,你想拯救他们吗?” 太宰治毫无生机的眼温柔的注视着那些人:“他们已经死了,死去的人不需要被拯救。” 或者说,死亡本身就是一种救赎,还需要奢求什么呢。 第10章 十只红烧鱼 相泽遥垂下眼帘,眸光里是眼睫交错浓长的阴影。 “这可不是一个〔好人〕应该说的话。” 好人应该善良,能够与人共情,有着怜悯和正义。可是太宰治好像是一个棋局的旁观者,旁观所有人的挣扎与疑惑。 太宰治懒懒掀了掀眼皮,声音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温柔:“是吗,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是个很好看的人,太宰先生。”相泽遥安静的回答,“但是越好看的人越擅长骗人。” 第一次见太宰治的时候,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带着温和笑意和他说话,相泽遥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谎言的味道。 听见这话,太宰治笑了,只是眼底依然是一片荒芜。 “阿遥。” 太宰治慢慢凑近了相泽遥的耳边,他轻轻的呢喃着,仿佛床畔的情人缠绵的耳语,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这么唤他。 “好人不一定能救人,一个愚蠢的好人只会带来更多不可挽回的错误。”太宰治说。 “我希望你不会成为那个错误。” 相泽遥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随着音节喷洒在他的耳侧,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他偏过头看太宰治,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眼角,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太宰先生,你很冷吗?”相泽遥问。 太宰治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刚刚的一切好像不曾发生。 “怎么会,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太宰治笑着回答。 撒谎,相泽遥想。 他们在人来人往里寻找那个富豪儿子的身影。 相泽遥记得,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胖胖男生。不过这里这么大,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岂止是大海捞针。 相泽遥捏出一只冰蝶,轻盈的飞起,飞舞了一圈,栖息到太宰治的肩头:“我们分头找吧,这只蝴蝶会告诉我你的位置。” 太宰治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相泽遥往前走,他看见远处似乎有一座钟塔,很奇怪,风格是哥特式,与周围格格不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要去看看。 可是他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他路过很多卖西瓜的人,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在重复同一段路。但仔细看,每一个卖西瓜的人都不一样。 有时候是小孩,有时候是老人,或者男人,女人…… “漂亮哥哥,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一个女孩捧着一束花与他擦肩而过,女孩忽然问。 相泽遥其实不太确定这人有没有威胁,但是他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不应该无缘无故冷落一位女士。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你在赶路吗?” 女孩问。 “我要去那座钟塔。”相泽遥指了指远方,“可是很远。” 女孩想了想:“你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吧,我带你去,有近路。” “……抱歉,我没有钱。”相泽遥深感遗憾,为了弥补,他用冰凝结成了一只小兔子,小孩子应该都是喜欢兔子的,“这个送给你。” 女孩有些失望,但还是接了过来。 “算啦,妈妈说要助人为乐,我就帮帮你好了。” “谢谢。”相泽遥有些不太习惯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 女孩吐吐舌头,伸出没有捧花的另一只手:“跟我走。” 相泽遥牵住了那只小小的手, 温热的,柔软的……属于人类的。 “你的家人呢?”相泽遥眸色微沉。 “他们在等我回家。”女孩回答。 一模一样的对话。刚刚那个孩子也是这么回答太宰治的。 女孩却依然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拉着他跑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发,女孩问:“漂亮哥哥,你的家人呢?” “……”相泽遥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他思考如何搪塞过去的时候,女孩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 相泽遥抬头,看见那座古老的建筑。 爬山虎顺着斑驳的墙壁蜿蜒而上,开满了艳丽的玫瑰,仿佛童话里那只啼血的夜莺真的来过这里一样。深褐色的墙皮半脱落,抬头就能看见那棵枯树的树枝。 第15章 这里已经从艳阳高照变成了黄昏,残阳如血落在相泽遥的发梢上,他站在玫瑰花丛里,眼尾的泪痣在逐渐黯淡的光线里有种说不出的诡丽。 “你来过这里吗?” 相泽遥问。 “来过,但没有进去过。” 女孩回答,“哥哥说,不能进去,里面有怪物。” 年幼的女孩不知道何为害怕,也不知道未知的怪物有什么值得恐惧,只知道,哥哥不让她进去,那她就不进去。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也许已经回家了吧,我也要去找他了。” 女孩松开他的手,“再见,漂亮哥哥。” 相泽遥看着她捧着花束跑走了,兔子在她掌间慢慢融化。相泽遥回头看向钟塔,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上前。 木质的大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沉重又压迫,像是封印着邪恶巫师的阵法。 相泽遥手一挥,门慢慢打开,里面是流淌的浓稠的黑色,即使一点光透进去,什么都无法照亮。 相泽遥走了进去。 当两只脚都迈进去后,门再次关上了。 钟塔比他想象的大很多,空旷,没有声音,只有过分的寂静,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当然,相泽遥知道自己不存在心跳这种东西。 因为是咒灵,所以在极端的黑暗里,他还是可以看清这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极其华丽的舞台,地上铺着漂亮昂贵的地毯,筑高成为椭圆形的舞台,如果有光,四周应该是金碧辉煌,而他的正前方,则是许许多多空着的座位。 舞台的正中央,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样子看上去很普通,不过一般看上去普通的东西实际上都很特别。 相泽遥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舞台中央耀眼的灯光亮起,璀璨绚丽,大有不把人闪瞎就不罢休的意味。不过可惜相泽遥不是人,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而此时,那些空空如也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不过是死人。虽然他们睁着眼,但是相泽遥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存在心跳和呼吸。 他们——它们,安静的坐着。 而舞台中央的镜子里面开始出现画面。 相泽遥想了想,还是退回到角落的阴暗里。 画面里一个人影出现,是一个女孩。是刚刚领他过来的女孩。相泽遥看向观众的座位,里面赫然就有她,可她刚刚明明离开了,还说不会进来。 镜子的影像里,女孩在哭泣,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哭泣,小小的身躯因为绝望而不断颤抖。 没有同伴,没有食物,没有水。 最终她空洞的等待死亡。 相泽遥想继续看下去,忽然身后一个人贴了上来,他下意识的直接一把冰刀往后刺。 “是我。”太宰治的声音响起,冰刀停在了即将刺进去的瞬间,但凡反应晚一秒,他就得血溅当场。 相泽遥松了一口气,指向那面镜子:“这个镜子里……” 影像恰好播放到后面一幕,里面有绝望的女孩,还有终于从黑暗里爬出的怪物,露出血盆大口。 太宰治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怎么,你觉得我会害怕?”相泽遥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太宰治不该在这里,他可以感受到他的冰蝶不在这里。 “不是。”他听见太宰治在他耳边笑了笑,虚假又真实。 “这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醒过来。” “醒过来,相泽遥。” 第11章 十一只红烧鱼 相泽遥这次没有再犹豫,一刀刺穿了身后人的脖颈。 温热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刺眼的红顺着苍白瘦削的下巴流淌滴落。 相泽遥可以感到身后的人的身体僵了一下,掌心从他的眉眼间拂过,可能是因为曾经练习过枪械,他手上有着薄薄的一层茧,相泽遥觉得对方碰过的地方有些痒。 [太宰治]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捂着脖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无奈,喉管被割断,他已经说不出话。漂亮的血色的在苍白的肌理上生长,无端透出靡艳。 他无法喘息,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也许是感觉时间快到了,他有些艰难的伸出颤抖的手指,比了一个“三”,然后就忽然被未知的黑暗吞没。 于此同时,台下的观众不见了,镜子里的画面没有了,舞台上的灯光也熄灭了。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只是……相泽遥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渍。 刚刚遇见的人不是太宰治,最起码不是自己几十分钟前告别的那个。 不过他可以感应到,自己的冰蝶在逐渐靠近这里,估计过不了多久,那家伙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相泽遥走近那面镜子,刚刚就是因为看了这玩意儿一眼,就产生了幻觉,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伸手抚摸镜面,十分光滑,可是里面并没有倒映出他的影子,甚至这无边的黑色都没能映入里面。 如果镜子不是用来照的,那应该是用来干什么的? 相泽遥无意中将指尖的血抹在了上面,镜子诡异的闪烁了两下,然后血渍慢慢消失了,像是在无形中被什么东西慢慢舔舐掉。 有阴凉的风轻轻吹过他的发。 风?哪里来的风? 相泽遥猛然回过身,只见一个人站在身后安静的凝视着自己。 第16章 没有声响,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那人安静的看着他,如同乌木一样漆黑的的眼瞳,苍白的脸,眼尾诡艳的红色的泪痣,像是个不近人情的漂亮妖物。 那是——他自己。 相泽遥一愣,就着这空隙,那人好像看够了,转身就走。 “别过来。” 相泽遥刚想要追上他,就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 “我是假的,你也是。” “去找那个真的你。” 然后那个[相泽遥]就立刻离开了,似乎只是为了来提醒他这句话。 相泽遥:“……”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刀狠狠砸在了镜子上。 冰刀的刀刃与镜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铛”,刀刃断成了两半。 [别这么暴力,孩子] 镜子忽然开始说话。 对于它说话这件事,相泽遥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垂下眼眸:“我曾经听闻,有一种咒具,可以困住人的[一生]。” “准确来说并不是完整的[一生],而是从你们踏进这座塔开始的[一生]。”镜子说。 “呵呵,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只会在这里困到死吧?” “一遍又一遍重复在这里困到死亡的过程,那些恐惧足以孕育出极其庞大数量的咒灵。”镜子说。 “……你凭什么觉得能困住我?” “只要我想,你,这里,以及地面上的那些咒灵,都可以是死的。”相泽遥冷冷说。 镜子苦笑了一下:“困住你的并不是我,或者说,我也是被困在这里的物品之一。” “你是说……” “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咒具,你所说的那个,是这整个钟塔。” “那你是什么?” “我不能动,被不知道谁挖出来放在了这里。这个咒具在可以吸取我的咒力,我现在已经快消散了。” “那照你这么说,放你在这里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镜子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装死也不带这样的吧? 相泽遥想再给它两刀,让它知道说话说一半的后果。但一只冰蝶打断了他,晃晃悠悠的栖息在了他的肩上,然后灯亮了起来。 “……” 身后,太宰治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你怎么不开灯啊?” 我怎么知道这灯还能用开关开啊…… 相泽遥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冰蝶,确定没认错,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在太宰治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应该是一个三。” “然后呢?” “然后什么?” “……”相泽遥说,“刚刚有个你给我比了这个手势,我以为是个什么暗号。” “我?” “对,不过被我弄死了。” “???” 太宰治的笑容有些扭曲,说实话,这世界上能让他听不懂的话已经很少了,能让他迷茫的这是头一个。 相泽遥看对方笑的有些渗人,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 听完,太宰治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相泽遥以为他是为了那些可怜人默哀,思考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太宰治:“你就那么干脆利落的把[我]给杀了,真让人难过。” 好吧,这家伙根本不需要安慰。相泽遥冷冷想。 “你又没有真的死。” “可是你刚刚说你杀[我]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有犹豫诶,好歹共患难过,怎么能这么绝情?”太宰治语气哀怨。 相泽遥:“请不要把我说的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太宰治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好像是妥协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被卷进来,你不是只要触碰到就可以让术士失效吗?”相泽遥问。 “你刚刚也说了,你遇见了另一个[我],也遇见了另一个[你]。”太宰治轻轻用手戳了戳舞台中央的镜子,但很可惜,这次没有反应。 “那个[你]说,你们都是虚假的,要你找到真正的自己。”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的你和我,根本不在这里?” 相泽遥:“……怎么确定?” 太宰治指指上面:“或许我们应该去最上面一层——第三层,那里会有答案。” 相泽遥犹豫了一会儿,太宰治在旁边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拆了下来。 雪白的绷带松开,相泽遥看见他手腕上的割痕,应该是用很锋利匕首划开血肉。手臂上也是很多的伤口和淤青。 “所以你缠着绷带是为了不吓到别人吗?” 或者是为了掩饰自身的不同,伪装成正常人呢?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将绷带的另一头递给相泽遥。 “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第12章 十二只红烧鱼 “毕竟你也不想跟一个男人手牵手吧?” 相泽遥盯着太宰治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要在他脸上盯出花儿来,但是很可惜,太宰治不是植物,不能开花。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接过了绷带的那头。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太宰治问。 相泽遥将绷带的那一头慢慢缠在自己的掌心,绷带上还带着太宰治遗留的余温,很奇怪的感觉,但相泽遥并不讨厌。 第17章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信任我。” “如果我说,我很久以前也见过你,而且不止一次,你会相信吗?”太宰治偏着脑袋,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 “我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可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个人。”相泽遥说。 像太宰治这样的人,只要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吧。 太宰治笑了笑,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恶劣小鬼。他转过身往前走,相泽遥也被绷带牵着往前走。 绷带不长,他们靠的很近,太宰治轻声说:“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什么?” 相泽遥琢磨着太宰治刚刚说的的“很久之前就见过”,一时间没有听清,开口问道。 “我说,”太宰治没有回头看他,“我们该去第二层了,打架我可不擅长,交给你了。” 相泽遥知道他在转换话题,但也没有细究,“只要你别时不时的给我一些[惊喜],我还是能应付的。” 拐过阴暗的楼口,太宰治找了找,楼梯这边确实没有灯,黑色的楼道口像怪物张开的大嘴,可以看见它的咽喉。 太宰治停住了脚步。 “怎么,你也会害怕吗?”相泽遥挑眉。 “……你的手,很凉。”太宰治说。 相泽遥沉默了一会儿:“我只牵了你的绷带。” 然后两人同时安静了,在黑暗里对视了一眼。相泽遥不知道太宰治能不能看见自己,反正他能看见太宰治,也能看见太宰治手上有个不知名的东西缠在上面。 相泽遥好奇的戳了戳那玩意儿,然后那玩意儿就顺势缠到了相泽遥手上。光滑又冰凉,类似于金属一样的质感——是那面镜子的缩小版。 “怎么了?”太宰治问。 “没什么,”相泽遥语气凉嗖嗖的,“这里有些家伙太寂寞了,想和我们一起走。” “这样吗?”太宰治没有再停留,往楼梯上迈,“那就带着好了。” 因为看不见,太宰治走的有些磕磕绊绊,相泽遥怕他忽然一头栽倒,自己走到前面给他探路,将手上的绷带缠的紧了一点。 那面镜子似乎很喜欢相泽遥,直接变得更苗条了,像是手链一样绕在他的手腕上。 [你为什么陪着一个人类来到这里] 镜子将声音直接传进了相泽遥脑袋里。 [因为我想让他欠我一个人情,我需要他们帮我一个忙] 相泽遥回答。 [或许我比他们更靠谱] 镜子试图表现一下自己。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我不想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相泽遥冷漠拒绝。 [好无情] 镜子幽幽道。 相泽遥懒得再搭理他。 楼梯也到了尽头,相泽遥停下脚步,太宰治看不见,再加上两人靠的实在很近,鼻尖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哇,好疼。阿遥,你的头是铁打的吗?这么硬。”太宰治恶人先告状。 相泽遥:“正常来说,人类的头骨都是很坚硬的,我的身体特征和人类相似,头骨肯定也很坚硬。” “那你一个咒灵为什么会长成人类的样子?” 好问题。相泽遥自己也不知道,但相泽遥肯定不会说自己不知道。 “因为我乐意。”他一边回答,一边推开了二楼的门。 “如果咒灵乐意长成哪样就能长成哪样,那些丑不拉几的咒灵审美得是有多差啊。”太宰治忍不住感叹。 厚重的门缓缓被打开,里面不再是一片昏暗,而是有着微弱的光。就像你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光源只有前方的大屏幕,并不热烈,但又确实照亮了很多东西。 “哇哦。”太宰治毫不走心的感叹道。 [这人好假] 镜子吐槽道。 [确实] 相泽遥表示同意。 两人走了进去,刚刚在外面没看清,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而且这些人都回过头看着他们。 几十双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就好像夜晚关了灯准备睡觉,结果一抬头,你养的七八十只猫站在床头,几百只发着幽绿光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你。 太宰治:“……” 相泽遥:“……”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确实很难视而不见。 “你觉得……在不杀死他们的前提下,你能解决他们吗?”太宰治有些犹豫的问。 “我的解决方案就是杀死他们,而且你觉得他们看上去还算是活人吗?” “我不同意。我现在是好人,好人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不能乱动手。”太宰治耸肩。 那些僵硬的人慢慢围着走了过来,脸色惨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刚捞上来一样,嘴角上扬,可以看见尖锐的牙齿,笑的十分渗人。 “你是好人,我可不是。”相泽遥冷冷道。 他没有犹豫,直接冲上去一脚揣在为首那个嘴咧的最开的最让他不顺眼的那个人的胸膛,力道之大一脚踹的对方往后飞了三四米顺便压倒了四五个倒霉蛋。 让你龇了个大牙!怎么不笑了? 太宰治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泽遥动手的时候压根没考虑到两人拴在了同一根绷带上,太宰治直接被扯了过去,由于惯性他从背后撞在了相泽遥身上。 看上去,像是一个拥抱。 第18章 实际上,太宰治的鼻子再次撞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眼睛前面已经在冒星星。他以为自己会流鼻血,不过好在没有。只是脑子嗡嗡的,耳边好像有一万只蛞蝓在骂人。 “别拦着我。”相泽遥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浑身上下有种不顾同伴死活的霸气。 太宰治:“要不你还是把绷带解开吧。” “不行,万一你被人弄死了怎么办?”相泽遥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但是……”太宰治还试图说些什么。 相泽遥整个一打嗨了的状态,因为太宰治碰到了他,没办法使用术式,只能近身殴打,太宰治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一个锁喉再撂倒了好几个。 不过这次他顾及到太宰治了,没有把他甩飞出去。 太宰治一脸冷漠的被——推出去——扯回来——推出去——被当跳板借力——扯回来。 相泽遥擦去脸上的血,双腿腾空拧住一个人的脖子,腰在空中发力,一个旋转,嘈杂中只听见卡擦一声,对方倒了下来。 相泽遥废物利用一脚把地上的人踹飞,又压倒一大片人。瞳孔因为亢奋而收缩,苍白的指尖被血涂满糜丽的色彩。 看着周围的情形,太宰治皱眉:“等一下,阿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相泽遥回答。 即使他压倒性的打败了很多人,但敌人却不见少。因为那些被打趴,被拧断脖子,打断腿的,依然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活像电影里的丧尸。 “但是现在没有退路了。”相泽遥看向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关上的门。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活死人群里冲过去。 太宰治眸色微沉,掏出枪直接爆了一个人的头,瞬间血肉横飞。 “好人?”相泽遥轻笑。 “好人难当,我还是选择性的当好人吧。”太宰治回答。 但是子弹数量有限,没办法帮太多忙,更别提那个被他爆头的家伙又站了起来。 这么有限的一片空间里这么多人,如果不是缠在两人之间的绷带,他们早就不知道对方被挤到哪里去了。 雪白的绷带已经被血完全染红。 就当相泽遥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忽然静止了下来,漂浮的绷带也静止。 那些活死人维持着同一个长牙舞爪的动作僵住在原地,扭曲可怖的面庞,已经不再流淌的鲜血。 时间就此凝结。 “过一会儿就麻烦你搬我出去了。”太宰治意识到什么,忽然开口说,相泽遥还没搞懂他为什么要人搬,太宰治就被人从身后打晕。 相泽遥顺势伸手接住对方,太宰治就这样栽进了他的怀里。 而[相泽遥]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相泽遥看着另一个自己。 他知道,这是由那该死咒具制作的这片空间里的另一个自己。而另一个太宰治……额……好像之前被他杀了,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是我和那面镜子的交易。” [相泽遥]说。 第13章 十三只红烧鱼 “你应该知道,进入这座钟塔的人,他们会不断循环自己在这里困死的过程,从而产生足够的绝望和恐惧等负面情绪,以供养那些咒灵生存。”[相泽遥]说。 “但人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即使是顶级咒具也做不到让死人复活。所以困死在这里并一次又一次循环的,并不是真正的他们,而是‘精神’。” 太宰治头抵在相泽遥的肩上,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不得不说他下手真的狠,估计就算醒了,脖子也得疼个十天半个月。 相泽遥垂着眼眸,感受着他平缓呼出的气息,以及体内流淌的温热血液。 “所以真实的我们,其实并没有进入这座楼,对吗?” “也许是这样。”[相泽遥]回答,“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那太宰治呢?咒具应该对他无效吧。”相泽遥问。 “所以我刚刚把他打晕了,因为我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且他看上去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相泽遥]耸肩。 相泽遥:“那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我和太宰治?如果是重复死亡的过程的话,你还活着不是吗?而且我不觉得这地方可以困住我。” “既然只是‘精神’,又不是真实存在的本体,那多出来几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它的重复应该不是以死亡为节点,而是规定的时间间隔。”[相泽遥]回答。 相泽遥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指尖不自觉的轻轻勾了勾掌间已经被血侵染的绷带,然后问:“那你和镜子的交易是?” “它替我摆平第二层,我带它离开这个鬼地方。”[相泽遥]意有所指的指了指缠在他手臂上的小镜子,而镜子此刻正在装死。 相泽遥的术式是控制水分子的密度,他可以将空气中的水凝结成冰,甚至是人的血液也可以被他凝结。 但他并不能像现在这样冻结一个时空,所以这应该是这面镜子的术式。 “……那为什么不直接带它走?” “因为第三层,”[相泽遥]说,“我没有办法找到破解的方法,只能回到一层碰运气找线索,结果你来了,而这个镜子被我顺手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而当相泽遥推开大门的时候,他和[太宰治]为了不节外生枝躲了起来,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遇见。 第19章 然后就是相泽遥陷入幻境。 和相泽遥不同的是,他最开始意识到不对之后,是直接把镜子暴打了一顿,咒力的碾压差点没把这玩意儿直接弄碎,镜子嗷嗷大叫,求着他收手。 然后[太宰治]来了,悠闲的坐在旁边围观他揍镜子,顺便还鼓掌加油。 “那[太宰治]明明知道我可以应付,还特意过来告诉我那是幻境,让我醒过来。”相泽遥说,“我可不相信他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如说如果他不出现,那么我们在相同的环境和人物身边会做出相同的举动和选择。到时候,就真的是完全重复了。”[相泽遥]回答。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太宰治]是故意的,是单纯想在这个并不真实的空间里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并且用自己的死亡稍微改变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时间不多了,再不离开就要出现三个‘我’了。”[相泽遥]叹了一口气,“我可不想解释第二遍。” 相泽遥也叹了一口气。太宰治依然靠在他的身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温顺的垂着,没有转醒的迹象。于是他只能将太宰治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把人扶了起来。 “不过话说,你打晕他真的没有一点点私仇在里面吗?”相泽遥站起来问。 “怎么会呢?”[相泽遥]回答,“我可不是这种人。” “别狡辩了,你就是。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哼哼。” [相泽遥]没回答,走向通往上面一层的楼梯。相泽遥也扶着太宰治跟了上去。 就在三人迈上阶梯的那一刹,那些被停滞的“人”又再次动了起来,他们瞪着诡异的泛着幽光的眼,机械一样的站在原地,有的甚至还在流脑浆。 失去了攻击目标,他们又再次密密麻麻站在一起,静静等待下一个倒霉蛋。 第三层和前两层不一样,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楼梯到这里就已经是尽头,上面就是天花板。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没有。 相泽遥抓紧了手里的绷带,他感受到颈边是太宰治平稳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家伙直接摇醒,毕竟太宰治的脑子里总有数不清的主意。 不过这样好像有些太过分了,毕竟是“自己”把他打晕的。 镜子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绕,直到站上他的肩头。 [不可能没有出口]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没有。”相泽遥回答。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毁了这个咒具了。但是如果毁了这个咒具,外面那些“人”会怎么样呢? 他并非是一个在意人类生死的善者,更何况那些人本来也已经不算活着。 只是回忆起那个捧花的女孩,还有那个一心想回家的孩子,心中难免有些嗟叹。 [相泽遥]看着天花板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我记得,从外面看,这里是一座钟塔。” “那钟呢?”相泽遥忽然问。 “我之前找过,没有找到。”[相泽遥]回答。 又是一片沉默。 相泽遥也有样学样看向天花板,这才发现上面有一幅又一幅的图案。 图案很简单,是一个人,从生,到死,到被埋葬,后面则是不断重复。 很无聊的图案,相泽遥看着看着就开始琢磨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 哭鼻子问他要糖葫芦的想要回家的男孩。 捧着花问他要糖葫芦的女孩。 路上不断重复的,卖西瓜的人…… 不对……不对…… 相泽遥心中涌起强烈的违和感。 他回忆起[太宰治]之前手势比的那个“三”。 刚开始,他以为那个“三”的意思是去第三层,但现在想来,这个消息显然不值得他特地在临死前传递。毕竟就算他不说,相泽遥也肯定是要上来看看的。 太宰治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而且当时[太宰治]刚说完,就消失在了暗处,很明显,那个消失不是[相泽遥]干的。 所以他的意思应该……应该是……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相泽遥忽然开口。 除了“相泽遥”和“太宰治”,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第14章 十四只红烧鱼 相泽遥伸手凝出一只冰蝶,冰蝶张开翅膀飞翔,然后栖息在半空中。如果没有借力点,那蝴蝶肯定已经落在地上,所以那里站着一个人,他们看不见的人。 蝴蝶将冰霜蔓延,一个人形的轮廓慢慢浮现。 看这情况,那人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解除了伪装,旁边的冰蝶被咒力碾碎,将他困住的冰霜也被挣碎,雪白的残渣纷纷扬扬落在了地面。 是个年轻男人,很平凡的外表,不丑也不出众,放在人群里会找不到的那种。 “你好。”那人礼貌开口。 相泽遥:“谢谢,但我现在并不好。” 男人没有料到这个回答,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你是谁?”相泽遥问。 虽然他是这么问的,但因为对方没有隐藏自己的咒力流动,所以相泽遥可以感受到,这人的咒力和整座塔是相连的,可以说是息息相关。 所以,他就是这座塔,是这座塔的精神与灵魂。 “你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再问呢。” 第20章 “那杀了你,我们可以离开吗?”[相泽遥]问。 “我早就已经死了,你们没办法再杀死一个死人。”男人无奈回答,“而且我只是一个咒具,咒具是被他人使用的工具,困住你们也不是我的本意。”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旦来到这里就是必死之局。 第一层,是幻境。 大部分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破绽,都会直接被困死在里面。少部分因为意志坚定或者运气好得以逃脱。 第二层,是困兽的笼子。 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应付那么多的像丧尸一样的家伙。不仅没有痛觉,还死不了。在不使用咒力的情况下,就连相泽遥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应付得了那些家伙的连环消耗。 第三层,也就是这里。 即使有人天时地利人和前两层都成功逃脱了。以为快要可以离开,结果发现以为是生路的第三层什么都没有,估计会崩溃的吐血吧。 不过[太宰治]是怎么发现这家伙的呢? 相泽遥戳了戳肩上太宰治的脸,真是的,一点肉都没有,手感不好,差评。 “如果你们想离开这里,需要达到两个条件。” 男人继续说,“第一是找到我。当然啦,我不会为难你们,现在这第一条就算你们已经成功了。” “既然不想为难我们,刚刚就应该自己出来。” “抱歉,这是‘规则’,我也没有办法违背。” “第二呢?”[相泽遥]不想过多纠缠,继续问。 “第二,这里不应该存在两个同样的[你]。”男人说。 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太宰治,也不可能有两个相泽遥。如果重复了,那某种意义上就违反了世界的规则。 那么想要回到现实,就要遵守现实世界的规则,将那些已经扭曲的东西掰正。 镜子思考了一会儿,扒拉到了太宰治身上,毕竟目前太宰治只有一个。 “所以就是要死一个是吗?”[相泽遥]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冰刀。 “是的。” [相泽遥]指了指太宰治:“我可不想搬着这家伙走路。”然后又看向相泽遥:“就交给你了。” 听见这话,镜子又扒拉回了相泽遥的手腕。 相泽遥也没有客气,毕竟都是他自己,没什么好不忍心的。 “最后一个问题,是谁利用你做了这些?”相泽遥问。 “我并不知道,我看不见塔外面的情况。”男人一边回答,一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化为了古老的钟,上面是繁复的花纹,雕刻着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故事,和在外面眺望时看到的一样。 也就那时候,[相泽遥]从指尖开始化为落雪,安静的融化了。 霎时间,头顶的屏障消失了,阳光洒了进来。 很刺眼,不过没关系,太宰治感觉不到。 相泽遥将太宰治架起来,顺着光慢慢往前走,轻轻敲响了那面钟,发出古老而苍白的声音,久久不绝。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钟塔的外面,身边是被夕阳笼罩的玫瑰花丛,那样温暖的颜色与血色交融,漂亮又致命。 “还好吗?” 回过头,太宰治正站在他的身后。穿着沙色的风衣,风吹动他的发,温柔又缱绻。 “你是怎么进去的?”相泽遥浓密微卷的睫毛垂下,不再看他。 “哇,好无情,真的要一开始就问这种审讯一样的话题吗?”太宰治夸张的捂住心口。 “所以答案呢?” 两人对峙一样的面对面站着。 太宰治最终叹了一口气:“当然是用一些特殊手段啦,你也知道,异能和术式无法对我生效。如果有一天我重伤快死了,没有人能救我。” “为了防止我忽然死掉他们却无能为力,经过大家的帮忙发现,心脏骤停那0.5秒,异能是可以对我生效的。” “所以你是故意和我一起进来的?” “可以这么说。” “是因为担心我直接用暴力毁了那里,从而导致没办法完成你的委托,所以特地去阻止我吗?”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相泽遥:“还有一部分呢?” 太宰治双手交叠,拖着后脑勺往后走:“不要这么究根究底嘛,阿遥。” “你说你之前见过我,而且不止一次。我可不可以认为,另一部分原因,是你想观察我,试探我?”相泽遥问。 太宰治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慢悠悠的反问:“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哇,好有道理] 手腕上忽然出现的镜子感叹道,相泽遥也懒得管他是怎么跟过来的。毕竟是交易,他都已经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闭嘴。”相泽遥用力戳了戳镜子。 等两人再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都消失了。 卖西瓜的,等着公交车的上班族,坐在树下乘凉的人……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他们的精神回到了□□,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于是停止了不断的没有意义的循环。 “你要听个故事吗?”相泽遥走着走着,忽然问道。 太宰治张了张嘴准备回答,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相泽遥又打断了他。 “不准回答不想。” 太宰治有些哭笑不得:“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无趣嘛,我当然想听。” 第21章 得到满意的答复,相泽遥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故事……应该是很久之前了吧,大概是江户时代。” “那时候战乱四起,有一位母亲与自己的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四处逃亡。” “因为常年打仗,粮食紧缺,路边都是饿死冻死的尸骨。那位母亲很快因病死去了,而被她留下的那对兄妹还都是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生存。不过好在那位哥哥被一位武士看上,那位武士把他们两个带了回去。” “后来哥哥也成为了一位武士,妹妹则和其它所有的武士家眷一起生活在了一座钟塔里。” “然后呢?”太宰治问。 相泽遥轻声道:“然后就打仗了,有敌对阵营的人发现了那座钟塔,为了报复就偷袭了那里,杀光了所有手无寸铁的妇孺,其中也包括武士的妹妹。” “正巧那天武士领了扶持金,买了妹妹一直想吃的糖葫芦,可是去的时候却只看见血流成河。” “看见妹妹的尸体后他彻底疯了,也不管敌众我寡,就拿着刀冲了上去,结果被敌人打断了半身骨骼,钟塔的钟被人拆下来,他被装进里面,折磨的血肉模糊,直到即将死去。” “所有的绝望在那一刻困住了他,疯狂的复仇欲望吞没了他。然后他的身体融入这座钟塔,将那些强盗永远困死在了里面。但同时也困住了自己和那些无辜的人的尸骸。” “这样啊……”太宰治沉吟了一会儿,“所以第二层遇见的那些家伙就是曾经杀死他妹妹的人吧。” 相泽遥没有说对或者错,只是继续将故事的结尾讲了出来:“他成为了一个咒具,但他无法控制或者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唯一可以结束这一切的,就是有人敲响那面钟。他和他的妹妹,还有那些无辜的人,才能离开那里,得到解脱。” “故事结束了。”相泽遥说,“之前那个撞到我的男孩,还有那个领我去那座塔的女孩,应该某种意义上就是故事里的那对兄妹的化身吧,毕竟只有他们拥有一点自我意识,能够搭理我们这些还没死的外来者。” “这个故事你从哪里听说的?”太宰治问。 “我敲响那面钟的时候,忽然就有了这些记忆。”相泽遥回答。 “所以呢,你怜悯他们?”太宰治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或许吧,但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情感。”相泽遥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毕竟你也算是帮了他们。” 但是已经死去的人的故事,就算听了又能怎么样呢? “……走吧,事情解决了。”太宰治最终说,“等我们回去,往地下挖挖,就能找到那位委托人的儿子了。” 第15章 十五只红烧鱼 相泽遥看了看那棵蜿蜒着将整个空间都遮蔽住的枯树,咒力在上面汇集流淌,那是支撑这里存在的最后一个支柱。 他伸出手,许多冰蝶扇动着晶莹剔透的翅膀飞了过去,栖息在上面。寒霜将它包裹,太宰治轻轻触碰了一下,它便如同摔落在地面的镜子一样碎了,连带着这里所有一切虚妄和真实。 头顶的烈日消失了,黑暗再次将他们笼罩。等再次出现亮光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最初那个工厂里。 而之前那个黑色的球状咒灵现在已经如同污水一样流淌在地面。 也许是因为困住那些逝去之人的空间已经碎了,一股浓烈的腐烂气味从地面溢出瞬间冲进太宰治的鼻子,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 太宰治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但还是无法阻挡那阵恶臭。相泽遥则是站在旁边面无表情。 看着太宰治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有些疑惑的拍了拍对方的肩:“怎么了,你受伤了?” 并没有,但是再不走,我就要被熏死了。不过你这家伙是没有嗅觉吗?哦,不对,你是咒灵,嗅觉构造可能和人类不太一样。 不过这话太宰治说不出口,因为他张不开嘴。 好在相泽遥还算靠谱,看出他好像不太对劲,把他带了出去。 布下“帐”的咒灵被相泽遥顺手袯除,国木田他们也终于急匆匆赶了过来。 “太宰!你没事吧?”金发男人问。 “不太好……”太宰治有些虚弱的回答,“想吐。”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阵反胃,跑到旁边开始吐了起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嗅觉过于灵敏的中岛敦。 “太宰……呕……先生,你还……呕……还好吧?”中岛敦断断续续的问。 因为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太宰治吐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东西,酸水上泛,难受的厉害。 “没事。”太宰治努力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去,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 旁边,国木田看太宰治能蹦能跳,估计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应该没精力再回到他的问题了。于是就将目光放在了相泽遥的身上:“相泽君,你没事吧?” “如你所见,一点事没有。”相泽遥回答。 “距离分开到再遇见,我们在外面待了二十四分钟。”国木田看了看手表道,“你们有遇到什么吗?” 二十四分钟…… 如果他的感官没有错,起码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了,看来里面和外面时间的流逝不太一样。 “有点复杂。”相泽遥摊手,“不过已经解决了。至于要找的人……很遗憾,如果不出意外已经被埋在工厂的那片地里了。到时候太宰先生会解释给您听的。” 第22章 这种任务还是交给太宰治比较好。 相泽遥实在不知道怎么在不暴露自己咒灵身份的情况下将整个故事复述一遍。但太宰治的话,反正他很擅长说谎,将烂摊子给他肯定也能处理的很好。 不过话说,那些咒灵杀了那些无辜者之后居然还知道要去那个地方把他们埋起来,从而依靠那些负面情绪增长咒力。 反正他觉得咒灵不可能懂“可持续发展”这个道理,如果说背后没有人操控他肯定不相信。 国木田揉揉太阳穴,似乎是有些无奈。 警方很快被找了过来,也不知道侦探社是怎么交涉的,相泽遥也不关心。 太宰治惨白着一张脸陪着国木田和那些带着防毒面具的人对话,有些不耐但脸上依然保持笑意。 看着就很累。 中岛敦则是站在相泽遥旁边,他也不擅长应对那些交际事宜,所以干脆站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如果有需要可以立刻去帮忙。 “敦君,”相泽遥干脆坐在地上,撑着下巴开口,“你们侦探社到底是干什么的?” 中岛敦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从事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这类危险工作而成立的侦探集团吧,不过平常也会接一些普通人的委托啦。” “什么人的委托都可以吗?”相泽遥一边伸手弹飞一颗小小的石子,一边问。 “嗯……反正不能是恶人,委托内容也不能是做坏事。”中岛敦回答。 “那我呢?”相泽遥问。 中岛敦没反应过来:“啊?” 相泽遥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当委托人吗?这次我帮了你们忙,作为交换,可以也让你们帮我一个忙吗?” “这样吗……我想如果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国木田先生会同意的。”中岛敦回答,“不过你的委托诉求是?” “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 相泽遥回忆了一下,对于他诞生之初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了。 “嗯……他的眼睛上,缠着绷带。”相泽遥最终说。 第16章 十六只红烧鱼 “名字。” “……不知道。” “性别。” “……不知道。” “年龄。” “……不知道。” “相貌。” “……不知道。” “冒昧的问一句,他真的还活着吗?” “……不知道。” 听到连续五个相同的“不知道”后,国木田面目扭曲的捂住了脸。 说实话,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找一个人挺容易的。但是相泽遥给出的线索属实少的离谱,像是在描述一个从未真正相见的陌生人,国木田甚至怀疑这家伙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国木田问:“你认识他吗?” 相泽遥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应该不认识吧……” 国木田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在控制不住的跳跃:“那他认识你吗?” “……应该也不认识吧。”相泽遥似乎也觉得有些离谱,越说声音越小。 国木田:“……” 旁边一边处理案本一边听他们谈话的中岛敦:“……” 吃东西的贤治:“所以你知道什么?” 相泽遥:“他的眼睛上缠着绷带。” 面对这种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回答,饶是没心没肺的贤治也沉默了。 他们总不能把全世界眼睛上缠着绷带的人都找过来吧,那工作量肯定大的离谱,这辈子能不能做完都是个问题。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上班迟到的太宰治一点没有自觉的悠闲走了进来,余光看见脸色有点绿的国木田和板着一张脸的相泽遥。 “早上好啊~大家。”太宰治阳光灿烂的挥挥手。 “再晚来一些时间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太宰。”国木田回答。 “是嘛?可能是因为昨天完成委托耗费我太多精力,太累了吧。”一边说着,太宰治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好像还没睡够似的。 昨天晚上,相泽遥很早就回去了。留下国木田和太宰治和警方交待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编的。 几个请来的咒术师配合警方处理现场。 不出意外的,那个富豪的儿子确实被埋在了那个工厂里,和他那几个一起探险的同伴一起,浑身破破烂烂的,很难想象他们死前的绝望。 于此同时,那里埋着的还有很多很多不知姓名的人。善后工作是个大工程,毕竟那些尸体已经腐烂的看不清容颜了,衣服被腐蚀,能确认他们身份的物件也零零散散混合在一起。 据说那个富豪得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哭的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没有缓过神。 等太宰治应付完一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虽然他躺在沙发上看不见太宰治的脸,但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疲惫。 “很累吗?”相泽遥在黑暗里发问。 太宰治身体僵了一下,似乎还没有习惯家里多出一个人,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还好。”太宰治安静的回答。相泽遥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是垂着眼眸,神色平淡的说出这句话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相泽遥说:“骗人。” 太宰治愣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我确实有点累,不过只是一点。” 第23章 很快,寂静的黑暗里传来太宰治悉悉索索脱衣服上床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笑了?”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相泽遥又问。 太宰治扑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些困倦:“怎么,我不笑就不像我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宰先生,你可能不太适合在侦探社。” 太宰治沉吟片刻:“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相泽遥还想说些什么。 “好啦,睡觉——”太宰治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乖,阿遥。” 相泽遥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仰头看向太宰治的方向,他可以听见太宰治平稳的呼吸声,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但相泽遥知道,他没有。那颗聪明又复杂的脑袋里估计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直到凌晨四点,或者五点?太宰治才真的睡着了。所以那句“睡觉”,果然还是敷衍他的骗话吧。 回到现在,国木田叹了口气:“昨天辛苦了,这次就原谅你。” 自从太宰治加入侦探社,他叹气次数就直线上升,相泽遥来了之后更是有了质的提升。 “所以你们在讨论什么?”太宰治趴到桌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在讨论相泽君的委托。”国木田向后倒进椅子的靠背里,”他想找一个人。” “哈哈,什么样的人能让国木田这么烦恼?”太宰治有些幸灾乐祸。 “一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年龄,不知道外表,甚至不知道生死的人。”国木田回答。 “嗯——那倒确实很麻烦。”太宰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委托,“所以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那人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相泽遥抢答。 “这样啊。”太宰治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柔软的发丝垂落遮挡住他的眼睛,“阿遥——这可不能算是什么有用的线索,全世界有眼疾缠绷带的人不在少数。” 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的泉镜花看了一眼太宰治,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太宰治再次开口,浅浅卖了个关子,“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他的。” “怎么,你有办法?”国木田狐疑的看向太宰治。 “当然——没有。”太宰治露出一个戏谑而欠揍的表情,“不过有[人]有啊。”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的撇了一眼相泽遥手腕。他的手腕瘦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上面绕着假装自己是个手链的镜子。 听完这话,相泽遥若有所思。 国木田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太宰治虽然喜欢摸鱼,但不会说或者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也就干脆随他去吧。 [他刚刚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镜子悄摸摸问。 “……”相泽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完美表达对这镜子的迟钝的无语。 “对了,马上就是新年了。”中岛敦翻着日历,忽然在旁边开口,“相泽君要和我们一起吗?” 新年?相泽遥立刻去扒拉脑子里的记忆,三秒后想起,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新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聚在一起很热闹,还会吃很多好吃的,虽然相泽遥可能吃不惯。 他曾经隔着海岸看他们放的烟火,如同绚丽的花一样在漆黑的天空绽放,转瞬即逝,却漂亮的不像话。 “很好玩的。”小老虎又再次邀请,并且附带一个大大的温暖笑容。 没有人可以拒绝可爱猫科动物的笑容——即使对方是只老虎,反正相泽遥拒绝不了。 而且……他想起之前和中岛敦打斗时,触碰到的软绵绵肉垫,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趁乱再揉一揉?而且还有尾巴和耳朵,手感应该会更好…… 思考到此,相泽遥用力点了点头。 第17章 十七只红烧鱼 周末的时候,侦探社也放假了。 那天是个雨天,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水痕,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感觉,又冷又黏糊糊。 太宰治头发乱乎乎的窝在床上。像个冬眠的熊,不愿意起床面对外面的寒冷。 相泽遥感觉不到冷,但靠近温暖的东西会让他感觉舒适。他起得很早,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烟雾袅袅,在潮湿的空气里浮动。 “太宰先生,人类的节日是为了什么呢?”相泽遥感觉无聊,手撑着下巴问。 “大概是为了能够有一个充分休息和团聚的理由吧。”太宰治懒洋洋的回答。 “那太宰先生有家人吗?” 好像没有听太宰治提及过他的家人。 “应该有吧,”太宰治想了想,“不过我没有见过他们。” 相泽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向窗外,雨已经渐渐小了,灰白色的天空像是鱼儿翻过来的肚皮。 太宰治也没有再说话,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并维持着这个动作。 在独处的时候,他总是很安静,有时候甚至可以坐在某个地方发呆半天。他的眼里空空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可以铭记遇见过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人会感到寂寞吗? 相泽遥想着想着,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太宰先生,你会感到寂寞吗?” 第24章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呢,在此之前你一直没有同伴,你会寂寞吗?” “……” 没人问过相泽遥这种问题,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虽然可以感觉他人的情绪,但他自己其实没有太多感情。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凉薄”吧。 “我想,应该没有过。”相泽遥思讨片刻后回答。 正巧这时候中岛敦敲响了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太宰先生,相泽君,你们在家吗?” 打开门的时候,中岛敦正因为寒冷在搓手,白色的发梢上沾着水汽,身上也有些地方被雨水沾湿,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中岛,你怎么来了?”相泽遥侧身把他放了进来。 “陪镜花到街上买了些东西,顺便给你们带了一些吃的。”中岛敦脱下湿漉漉的长靴,放在一边,然后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谢谢啦,敦君。” 太宰治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有些凌乱。脖子上的绷带微微散开,不出意外的有一些细微又危险的疤痕若隐若现。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对了。”相泽遥想起了之前中岛敦借给他的衣服,前几天洗干净之后忘记还了。他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了对方。 “谢谢你的衣服。” 被感谢的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衣服。 “敦君要不要留下一起吃饭,今天中午我想吃螃蟹呢。”太宰治问。 一听见“螃蟹”这个词,相泽遥瞬间有些不太好了。他并不是歧视螃蟹,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一天三顿都吃螃蟹。更可怕的是由于没钱,他只能跟着太宰治一起吃螃蟹。 截止今天,已经连续吃了六天螃蟹了,六天!相泽遥觉得自己已经被螃蟹腌入味了。 他怀疑是不是上次他说想要咬太宰治一口尝尝味道,所以这人特意来报复他的。 甚至有一次在超市,太宰治突发奇想指着还在水缸里没心没肺的快乐螃蟹问相泽遥:“你能生吃吗?” 相泽遥站在一边和螃蟹芝麻大的眼睛对视,感受着身边的人听见这句话之后都将惊奇的目光投向了他。 他幽幽回答:“可以啊,我给你们现场表演一个怎么样?” 说完还扫视了一下旁边看戏的路人,被发现后那些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了。 而太宰治故作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呀呀呀,阿遥你说什么呢,小螃蟹可听不得这些。” 说完指了指水缸里最快乐的两只小螃蟹对卖家说:“今天就要这两只吧。” 从此世上少了两只快乐的小螃蟹,多了一只苦逼的相泽遥。 中岛敦自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弯弯道道,回答:“不用了,镜花还在等我。太宰先生,相泽君,再见。” 送别中岛敦之后,外面的雨也停了,太宰治整理好了并且围了一条围巾。 他把相泽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对方只穿了一件从太宰治衣柜里拿的短袖,也没有半点感到寒冷的迹象,与旁人格格不入。 太宰治的本意是让他随便在衣柜拿,结果相泽遥完全选了反季节的衣服。一般来说,放任这种人走到大街上,不是被那些喜欢在冬天做一些极限运动例如冬泳的组织拐走,就是被当成疯子。 “阿遥,你准备就这么出去吗?”太宰治问,屋里开着空调,他这么穿是没关系的。 相泽遥:“穿的多会很难受。”而且咒灵本来就是不需要穿衣服的,他已经很克制了。 “但是这样很与众不同,”太宰治说,“你现在是‘人',奇怪的人类是没有办法融入同类的。” 相泽遥沉默了。 等两人出门的时候,相泽遥已经把自己包进了厚厚的衣服里,看上去圆乎乎的。 太宰治无奈:“其实也不需要穿这么多……不过没关系,就当你特别怕冷吧。” 两人来到了人流密集的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扮演奥特曼或者小丑一类角色的人在街上乱晃,相泽遥没见过这场面,没由来的回忆起那天他牵着太宰治的绷带。 “我们去哪儿?” “给你买衣服,你不能总穿我的。” “我没钱。” “等你找到想找的那个人,然后就回来打工,工资算我的。” “万一我一去不回呢?” “不会的。”太宰治轻声回答。 相泽遥想,这家伙也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了。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太宰治时不时还会买一些好吃的,鲷鱼烧,章鱼小丸子…… 相泽遥经过太宰治的螃蟹洗礼,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除了螃蟹之外的任何食物都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接过了太宰治递过来的食物,吃的还很香。 他选中了一件毛茸茸的外套,帽子上有和中岛敦差不多的猫科动物样子的耳朵,摸上去手感很好。 太宰治很大方的付钱了。 其动作之干脆利落几乎让相泽遥以为这是一个大老板,而他是被大老板包养的小白脸。 但看太宰治住的房子,很显然,他并不是。所以这家伙为什么愿意一个认识不久的家伙一直住在自己家里,还愿意给他花钱呢? 相泽遥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问题问了出来。 第25章 “太宰先生,你为什么接受我——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几天前他们去探望了那位被儿子的死亡刺激的住院的富豪,毕竟他尾款还没付。面对那张苍白的脸,不管国木田中岛敦还是那些护士,眼中都露出不忍。 只有太宰治,他很恰到好处的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三言两语就让许久不开口的富豪回过神,并且主动给了尾款。 如果语言是一门艺术,那么他大概已经修练到了极致。 不管是面对那些埋在地下死去的众多人,还是那个富豪。相泽遥可以感觉到太宰治的情绪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波动。 他的眼睛里有让所有人动容的怜悯,但那都是虚幻的。 他是相泽遥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所有人里,最温柔,最冷漠的。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吧。” 胡说八道。 相泽遥凑到太宰治跟前,嗅了嗅鼻子。“我又闻到了。” 太宰治被他逼退了一步:“什么?” “说谎的味道。”相泽遥回答。 太宰治看着相泽遥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七秒,也许更久。 最终太宰治诚挚的说:“阿遥,你能喘口气吗?” “……啊?” “你没有发现,你都没有呼吸的吗?被人发现了会被送解剖室进行研究的。” 太宰治一脸认真。 不仅呼吸,连脉搏和心跳都没有。 “哦。”相泽遥面无表情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阿遥:你可以让我啃一口吗? 哒宰:什么?你想吃螃蟹! 阿遥:t^t 第18章 十八只红烧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新年那天,看着相泽遥身上那莫名违和但又确实可爱的毛茸茸外套,镜子忍不住好奇问。 “咒灵啊,你不是能感觉到吗?” 相泽遥正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看哆啦a梦,脑袋跟着人物左右晃动,似乎是很新奇。 听见这话后,他的手不自觉的揉着帽子上的耳朵,然后又试图揪几撮毛下来,不过衣服质量不错,他只揪下来一小根。松手后就轻飘飘晃晃悠悠落在地面。 [咒灵都是厌恶人类的] 镜子说。 “那我与众不同,不行吗?” 和太宰治斗智斗勇的这些天,虽然相泽遥屡战屡败,或者对方根本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不过好在有收获。他最终学会了熟练的运用反问句堵死对方。 但这方法对两种人不管用,一种是在你堵死他之前他会先堵死你的,比如太宰治。另一种是没什么脑子的,比如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某镜子。 [我觉得不太行] 镜子冷静回答。 相泽遥沉默片刻,然后当机立断把这玩意儿从手腕上扯下扔进了抽屉里。 要不是因为留着这玩意儿还有用,就不仅是扔进抽屉,而是垃圾桶了。 “怎么了,它干什么坏事了吗?”太宰治刚和国木田打完电话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忍俊不禁问道。 相泽遥晃了晃手腕:“它太丑了,戴在手上影响我心情。” “嗯,合理的理由。”太宰治认同的点点头。 柜子里的镜子:……你们故意的吧? 相泽遥懒得搭理它,转而看向太宰治:“国木田找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啦,乱步先生和社长已经回来了,国木田想着约大家一起吃晚餐。”太宰治耸肩,“不过我拒绝了。” 相泽遥不解:“为什么?” “因为订的那家料理店没有一道菜是螃蟹。”太宰治理直气壮。 “……所以今天不会还是要吃螃蟹吧?” 相泽遥面无表情的看向对方。 太宰治点点头,看见相泽遥的脸色越来越绿后又忍不住笑出来:“好吧,我允许你这位身无分文的小可怜吃些其他东西。” 相泽遥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点。 “新年的话,应该做一些什么?” 太宰治想了想,其实以往他也没有重视过这个节日,毕竟他没有人可以团聚。 去年是应邀请和敦君泉镜花以及偶遇的芥川兄妹一起看了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再之前是自己一个人,再再之前是和曾经的那两位好友一起在酒吧喝酒,再再再之前就是和某位小矮人一起躺在医院里咬牙切齿面面相觑…… 没有固定想要做的,从来都是一时兴起。 所以……这就要依靠他的忽悠能力了。 “其实我们新年的习俗就是在家里躺一天。”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在相泽遥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的模样。 相泽遥:“……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这么恶劣的家伙。”太宰治故作矫情。 “那么,这个习俗该不会是你定的吧?”相泽遥狐疑的问。 太宰治装傻假装听不见。 “太宰先生?”相泽遥喊他的名字。 “新年应该吃荞麦面。”太宰治终于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件可以干的事情。 “荞麦面……”很久之前混迹在人群中的时候,似乎是看见过。相泽遥问,“你会做吗?” 太宰治:“会,但是很遗憾,家里没有面。” 说完看向相泽遥:“你们咒灵能隔空取物吗?” 第26章 相泽遥:“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凭空给你变一个出来呢?” “那能吗?”太宰治看着对方脸上明晃晃的小心思,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下去。 “不能。”相泽遥回答。 说完觉得自己难得在太宰治这里扳回一局,嘴角忍不住上扬,看上去像一只不太聪明的萨摩耶。 等磨磨蹭蹭到面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正好是最忙的时候。周围很多桌都坐着一大家子,小情侣或者夫妻…… 而太宰治和相泽遥,两只帅气的单身狗站在一起,个子又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相泽遥甚至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不会是一对儿吧?” 太宰治肯定也听见了,不过他看上去一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一只可爱的秋田犬吐着舌头溜溜达达的跑了过来,抬起头看向太宰治和相泽遥,三“狗”对视了一会儿,主人牵着另一只穿着蝴蝶结衣服的秋田来了,这只秋田立刻跑了过去,开始和对方亲亲热热,还似乎若有若无瞥了相泽遥他们几眼。 “小姐。”太宰治忽然喊住了那位牵绳的小姑娘,“我是一名兽医,我看你这狗狗有些不太对劲。” 太宰治衣冠楚楚的模样成功忽悠了对方,女孩担忧的问:“怎么了?” “他看上去快发.情了,最快今天晚上就会,还是赶紧做绝育比较好。”太宰治笑的温和,漂亮的鸢色眼睛饱含深情的注视着无辜的狗子。 也许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小姑娘点点头:“本来就已经在准备了,医生也已经预约好了,既然您这么说,那干脆今天就带它去。” 太宰治露出标准的官方微笑,俩人礼貌告别。可怜的狗狗开心的摇摆着短短的尾巴,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相泽遥撇撇嘴,真是恶毒的人类。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终于找到空座,两人坐下,在杯子里倒了热茶,捧在掌心暖手。 相泽遥似乎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道:“动物都有发.情期,人有吗?” 太宰治淡定喝了一口水:“应该没有吧。” “因为都绝育了吗?”相泽遥觉得恍然大悟。 “咳咳咳……咳咳……”听见这问题,太宰治被茶水呛了好几口。 相泽遥将目光从太宰治脸上往下移,不过被大理石桌子挡住了,于是他颇为怜悯的看向了太宰治:“我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人类要控制人口暴增。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吗?” 太宰治咳嗽的更厉害了。 不太聪明的萨摩耶拍了拍他的背:“太宰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太宰治缓了过来,眼眶因为咳嗽有些发红。他面无表情的回答,“最近对萨摩耶的毛过敏。” “……啊?” 老板很快把两份荞麦面端了上来,看上去就很清淡,上面还盖着荷包蛋。 由于常年作息不规律,太宰治这几天总是犯胃痛,只能暂时戒酒戒辛辣。这些清淡的确实适合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过看着让人不太有食欲。但是胃痛真的要人命,还是忍着吧。 相泽遥现在已经逐渐可以接受人类的食物了(除了螃蟹),吃的也还算平静。 “太宰先生,你有什么愿望吗?”相泽遥一边吃一边问,“不准说想没有疼痛朝气蓬勃的死去之类的。” 他不想欠别人人情,力所能及范围内,他会帮太宰治的。 “……能将人死而复生?”太宰治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 “是愿望——不是痴心妄想。”相泽遥还比划了一下手指,也不知道比划了什么,估计只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图案,来表达他的不爽吧。 “那就没有了。”太宰治耸肩。 相泽遥狐疑:“你难道不想每天吃到新鲜的螃蟹?” 太宰治:“……也不是不可以。” “哼哼。”相泽遥不屑一顾,“这个也不行。如果可以,我希望螃蟹这种生物可以从世界上消失!” “哇,”太宰治敷衍的感叹,“好残忍哦。” 两人吃饱喝足后,又在街上乱晃悠。 相泽遥很快被路边套圈的摊子吸引了目光。一些小兔子小松鼠小猫咪之类的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等待被圈套中带走。 相泽遥问:“他们是套到哪个吃哪个吗……难道是自助餐?” “没错,”太宰治回答,“你想吃哪个?” “我想吃那个兔子。”相泽遥指了指正中间那只软不隆冬的垂耳兔。 “好。”太宰治看向此时正在套圈的那位小朋友,显然他的目的也是那只小兔子,但是只剩一个圈了,基本没可能。 “小朋友,”太宰治走过去,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哥哥帮你好不好,哥哥很擅长这个,一定会套中的。” 男孩看上去真的特别想要那个兔子,也知道自己大概率套不到,于是干脆堵了一把,把圈给了太宰治。 三十秒后,男孩开心的带着兔子走了。 太宰治也愉快的回到相泽遥身边:“好啦,你的兔子飞走啦,看不到啦~我们走吧。” 相泽遥:“……” 你多冒昧啊…… 逛着逛着,两人走出了街市,爬着一条不认识的山路,然后偶然发现了一个偏僻的寺庙。 寺门很破败,庙里人烟稀少,只看见一个老和尚坐在枯树下敲木鱼。 第27章 和尚问:“施主何所求?” 太宰治回答:“什么都不求,只是偶然路过,顺便来拜一拜。” 和尚摇摇头,站起身:“人皆有所求,无欲无求者,那是佛。” 可惜太宰治不是佛,相泽遥也不是。 “那就求一下平安吧。”太宰治笑着说。 第19章 放开那个无辜的刷卡机! 老和尚听到这个答复后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两块桃木板,流苏从末梢垂落,他说:“在桃木上写下所求挂在树枝上,风吹过的时候,神灵会倾听你的愿望。” 相泽遥好奇的接过来一块,桃木上面有淡淡的熏香的味道,大概是和尚在寺里烧香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太宰治看着相泽遥的动作,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和尚看时机成熟,开口道:“这桃木珍贵,两千日元一个,不过我与两位有缘,给你们一个优惠。两个一起买打折,只要一千九百九十九日元。” 相泽遥:“……”人类果然都是狡猾的生物,欺骗纯洁的咒灵。 “我可以不要吗?” 他试图挣扎一下。 老和尚摇头:“施主你已经接过去了,沾了你的味道,它就认定你了。” 相泽遥:“……”这桃木板是狗吗,还能认主的? 太宰治幸灾乐祸的看向相泽遥,居然能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一丝委屈,这让太宰治更加幸灾乐祸了。 老和尚指向一个破破烂烂的功德箱,意思是让他们把钱放在那里面。 “抱歉,钱用完了。”太宰治摊了摊手,他这次没有骗人,身上确实是没带什么现金。 “这样嘛?”老和尚若有所思,从怀里掏出一个刷卡机,“那就刷卡吧。” “……” 这回太宰治也沉默了,这小破庙里居然还有这种高科技。 相泽遥试图憋笑,眼睛看向天空努力回忆这辈子值得伤心的事情。 老和尚:“施主,请回神,愿佛祖保佑您。” 太宰治叹气,知道这顿宰是逃不了了,认命的去刷了卡。 老和尚心满意足的收起木鱼回了寺里,一边走还一边说:“二位施主请便,庙里也就老衲和三个小徒弟,不会被打扰的。” 既然都已经给了钱,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走。树下的桌岸上有笔,应该是老和尚特意给他们留下的。 “你求什么?”相泽遥看太宰治拿起了笔。 “刚刚不是说了吗,求平安啊。” “我不信,你明明就……嗯……就……” 相泽遥说到一半,想起来好像人类的新年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而“死”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吉利的,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不过太宰治也没有在意这个,只是慢悠悠的在祈愿的桃木上写写画画:“也不一定是给自己求平安吧。” 太宰治又问:“你呢,阿遥,会写字吗?” “当然会。”相泽遥回答。 “学过?” “没有,但我聪明,看了就会。”相泽遥得意洋洋。 不过相泽遥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许愿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真的存在神灵。就算真的有,人类那么多的愿望,他们真的会愿意去听吗? 太宰治把笔递给他,相泽遥想了想,有些不太熟练的握住笔,太宰治十分识趣的背过身没有看。 相泽遥磕磕绊绊的写着。 [那个人,平安] “那个人“指的是自己想找的家伙。相泽遥希望他别已经死了,那样自己的努力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相泽遥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就叫“那个人”好了。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于是相泽遥又在前面恶意的加了一个名字“太宰治”。 既然不能吃掉,那就让他想朝气蓬勃死去的愿望失败吧。 写完后,相泽遥觉得自己真棒,第一次写字就这么顺利。 一个小光头忽然从相泽遥胳肢窝旁边冒出来:“施主,你写完了吗?” “写……写完了。”相泽遥嘴角有些抽搐。看来这个小孩子就是那个老和尚说的三个小和尚之一了。 小和尚把两个桃木接过来,然后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小铁锹,就开始在树下嘿咻嘿咻的挖了起来。 太宰治:“你干嘛?” 小和尚:“埋你们的桃木啊。” 相泽遥:“不是说挂树上吗?” “师傅骗你们的,这棵树已经快死啦。” “……我记得你们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老祖宗说的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和尚有理有据。 埋好之后,小和尚一手拿着铁锹一手叉腰。 “盒子两千日元,人工费一千。刷卡吗,施主?”说着小和尚拿出刚刚才见过的刷卡机。 他就知道…… 太宰治无奈捂脸,把卡递了过去。 被坑了一堆钱后,两人终于从寺庙出来了。 “太宰先生,你们侦探社工资很高吗?”相泽遥看他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心疼的模样。 “嗯……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如果我想赚钱的话很容易。”太宰治回答。 “什么办法?”不太聪明的萨摩耶立刻竖起了耳朵,试图找到发财之道,这样以后在人类世界就可以过得安稳一些了。 太宰治眨眨眼:“我带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28章 然后他们下了山,乘车来到了——赌场。 相泽遥:“……凭运气?” “当然不是,我运气一向不好。”太宰治指指耳朵,“是靠听。” 赌场里十分嘈杂,大部分人来到赌场无非是有钱人寻欢作乐,偶尔也有负债累累之人来这儿孤注一掷。怒吼声,起哄声,男人女人的笑声……到处都是。 相泽遥被吵的脑壳疼,别说细微的骰子声,他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他闻到浓烈的贪婪与放纵的味道,都是很不好的味道。 不过他并不质疑太宰治,毕竟这家伙不能用正常标准来形容。 太宰治悠哉悠哉坐到中央的赌桌上,甚至懒得抬眼看对面的大佬是谁。然后不出相泽遥所料的直接连赢了七把,把荷官和周围观战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到第八把的时候,太宰治却收手了。 他可以感受到已经有些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如果再赢下去,恐怕就没办法轻易离开这里了。他倒是不怕有人找他麻烦,不过今天是新年,他不想和不必要的人产生冲突。 “记得把钱打到我的卡里哦,先生。”太宰治站起身,终于舍得给了自己的对手一个眼神。 对方黑着脸,没有回答。 “就……这样?”相泽遥问。 太宰治微笑:“对啊,就这样。” 说实话……这种赚钱方式,相泽遥学不来。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能这么快赚钱,那岂不是只要太宰治想,分分钟就能变成大富豪? “那你干嘛还要上班?”相泽遥疑惑。 “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爱好。” “那既然是你的爱好,我看你也没有很认真啊。” “因为我的爱好就是工作时间摸鱼。” “……” 这回答过于完美,相泽遥无话可说。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很晚了,天幕黯淡,星辰稀疏,月光温和。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店填饱肚子,秋刀鱼汤热乎乎的,尤其是这样的大冷天里喝上几口,真的很幸福。太宰治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收拢了脖子上的围巾,寻思着也许今天晚上喝点酒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胃痛之后已经几周没有喝过了,都快忘记酒的味道了。 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太宰治很快说服了自己,愉快的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回头对上相泽遥好奇的目光,想了想,太宰治又点了一杯度数比较低的龙舌兰日出。 “这是饮料吗?”相泽遥拿到了调酒师送来的酒,酒水红黄的渐变色像极了日出,但他记得之前看过的酒都是很单调的色彩。 “是酒。” “那这酒为什么是五颜六色的?” 太宰治笑了笑:“因为我在里面下了毒。” 相泽遥:“……” 看着这漂亮的颜色,相泽遥狐疑的尝了几口,嗯——酸甜酸甜的。因为最近吃的多,他已经逐渐能感受到在人类嘴中食物是什么样味道,这酒感觉味道还不错。 相泽遥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太宰治优雅的拆着螃蟹腿,然后把蟹肉送进嘴里。 确实是人间美味。 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有爱到每天吃的地步,之所以连着六天吃导致相泽遥吃出阴影,只是因为之前屯的螃蟹罐头快过期了而已,作为螃蟹的真爱党,他是不能忍心浪费哪怕一只螃蟹的。 吃到最后最后其实他也腻了,不过现在热爱又回来了。 在太宰治喝到第三口酒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制止了他。 抬头一看是相泽遥,太宰治:“怎么了?”不会也要像国木田一样拦着他喝酒吧。 相泽遥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扯住对方的围巾,用力把人上半身拽了过来。白皙的脸上有可疑的红,看上去应该是已经醉了。 相泽遥伸手轻轻抚摸太宰治的眼睛,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你的眼睛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太宰治发誓,给他那杯酒确实有试探的意味,但是为什么一只咒灵会醉呢?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拒绝,又听见相泽遥说:“咦——你怎么有三只眼睛?” “哦,不对,”相泽遥又认真数了数,“1,2,3,2,4……你有四只!” 太宰治挑眉,趁着现在醉鬼还有意识,不需要他背回家,他果断结账,让相泽遥跟着他走。 “和你走的话,你会把眼睛给我吗?”相泽遥问。 “可以,你只要给我留两只就行。”太宰治温和的敷衍着。 相泽遥掰起了手指:“你有四只眼睛,给你留两只,那我就能有……有三只!” 不太聪明的萨摩耶开心极了,像是小孩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礼物。 “嗯嗯嗯,我们赶紧回去。”太宰治答到。 太宰治在前面拉着对方的围巾,相泽遥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周围是密密麻麻来来往往的人群。 走过大桥的时候正好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海面无数的焰火升起,在夜色里黑暗的天空中炸开,绚烂无比。 人们的脸被映照的忽明忽暗,像是旧电影里破碎的灯光。 相泽遥意识恢复了一瞬间,听见耳边的声响:“怎么了,打仗了?” 太宰治:“……” 但说完这句话,相泽遥又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他看见周围的人们都在欢呼,都在拥抱。 第29章 于是他也张开双臂忽然抱住了太宰治,算是融入大流。 太宰治:“……” 相泽遥觉得太宰治的身体僵住了,身体也冰凉的厉害,不像活人。 “松手。” “……” “松手。” “……” 很显然,对方的意识已经不在服务区内。 于是太宰治看着抱住柱子死活不肯撒手的相泽遥,陷入了沉思。 第20章 二十只鱼 就在太宰治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把这家伙强行打包带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胃……疼…… 疼痛来的没有预兆,喝下的酒水仿佛变成穿肠毒药,在胃里狂热起舞,太宰治一瞬间冷汗淋漓,差点直接跪下。 他明明才喝了三口酒而已,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为了不让自己会因为某一阵的抽痛摔在地上,那样实在太难看,于是太宰治果断选择和相泽遥抱住了同一根柱子。 一个人抱着会很奇怪,但两个人就不会。毕竟丢脸这种事情两个人分担着分担着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咦——怎么有两个太宰先生?”相泽遥一边好奇的抱紧了[太宰先生],一边问太宰治。 “这是我新学的的魔术。”太宰治疼的不太能说话,不过还是给出了回应,“叫影分身之术。” “哇——”相泽遥拉长了声调,显得特别真诚,“好厉害。”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相泽遥又说。 一边说着,相泽遥还用力扯了一下柱子,结果没扯得动。“想不到太宰先生你明明很瘦,密度还挺高。”相泽遥疑惑的拍了拍柱子。 太宰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柱子就是他的胃,被相泽遥拍了两下后,他疼的更厉害,嘴唇都发白了。 然后疼的模模糊糊中,他似乎看见相泽遥要用术式把整个柱子拆下来带走。 拆下来……带走…… 太宰治瞬间清醒,这可是在桥上,一根柱子拆下来那怕不是要全军覆没,他虽然想和美丽的女士一起殉情,但也没想和这么多一起啊! 于是太宰治直接抬手,也不知道薅住了对方哪里,反正是碰到了,断绝对方使用术式的可能,不至于让《一外星人假扮人类男子拆了一座桥导致几十人落水,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之类的新闻登上头条。 而相泽遥的清醒也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继续蔫了下去,没有再折腾太宰治。 一个醉酒的咒灵,一个胃疼的快死的病人。看上去他们今天除非爬回家,否则只能维持这个姿势到相泽遥酒醒,或者太宰治的胃消停下来。 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太宰治站在桥上,看着桥下深色的海水,忽然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这样他的胃痛就可以在永远闭上眼的瞬间停止,不得不说这应该是最好的良丹妙药。 不过大概率他应该死不掉,毕竟跳了这么多次了,也没见哪次成功。而且……应该会吓到别人吧。 “虽然很冒昧,”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让人十分讨厌的声音在太宰治耳边响起,像极了某位秃头的医生。 “但我还是想问问,太宰君,你是在做什么特殊运动吗?” 太宰治恹恹的抬眼一看,好吧,就是那个秃头医生。都几个月没见了,这家伙头发怎么还没有掉光啊。 “太宰君,能听见我说话吗?看你这脸色,应该是胃病犯了吧?”森鸥外依然穿着白大褂,虽然到了中年但也还能算是个帅大叔,此时他的脸上正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其实如果只是在路上偶然碰到,森鸥外是不会主动过来打招呼的。但很显然,此时的太宰治看上去很糟糕,作为曾经的领导,自然要关心(嘲讽)一下。 “呵呵。”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看来mafia最近的工作量挺多啊,森先生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呢。” 即使疼的声音都在抖,斗嘴也不能输。 “哈?”另一个让人讨厌的声音响起,“混蛋太宰你在干嘛?” 蛞蝓……蛞蝓…… 太晦气了,他不想活啦! 太宰治想着就要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过安全护栏往海里扑,被中原中也眼疾手快扯了回来。 相泽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嗯?太宰先生呢?他那么大一个太宰先生呢? 而且……自己为什么抱着柱子?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森鸥外的方向,此时太宰治正苍白着一张脸:“可恶的蛞蝓,放我跳下去!含#哥#兒#整#理#” 中原中也:“你特么信不信我揍你?” “不信。” “太宰治!” “……” 森鸥外在旁边悠闲的双手抱臂,欣赏钻石打磨钻石。 相泽遥看见了太宰治,晕乎乎的走过去吧唧一下抱住了对方,然后不满意的晃了晃脑袋:“太宰先生,你怎么变矮了?” 中原中也:“……” 太宰治:“……” 中原中也杀人的心都有了,而相泽遥还什么都没有发觉,看着眼前精致洋娃娃版的[太宰治]:“咦,头发也变成橘色了?” “中也,别冲动。”太宰治象征性的劝了一下。 中原中也声音阴恻恻的:“我说,你能先下来吗?” “那你先答应把家里的螃蟹全扔了。” 第30章 太宰治抢答:“要不你还是揍他吧。”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相泽遥的脸,然后好像记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他……是他吗……相泽遥?” “怎么了?”相泽遥迷迷糊糊问。 太宰治:“……” “解释一下?”中原中也问。 太宰治:“在你问问题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去医院?” “别岔开话题。”中原中也冷漠回答。 森鸥外好奇:“怎么了,中也君认识这位……嗯……这位醉酒的先生?” 中原中也:“应该……认识吧。” 作者有话说: 影分身之术是火影哒 第21章 二十一只鱼 中原中也觉得很操蛋。 他傍晚的时候和梶井他们出去喝酒,几个人喝醉了躺在沙发里睡大觉,结果模模糊糊的被尾崎红叶一个电话打醒。 女人问:“中也,喝酒了?” “哈……啊这,对。”中原中也回答,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大姐头新年快乐!” 虽然昨天已经说过了,不过多说几遍总是不会错的。 “喝醉了?” 中原中也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啊……不过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女人似乎是在那头轻轻笑了,中原中也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场景——美艳的女人将扇子掩住半张脸,只露出微微上扬的红眸,发梢的精致流苏轻轻晃动。 “所以大姐头有什么事情吗?”中原中也问。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不要再像去年一样,喝醉了去拔我种在办公室的花。” “……”中原中也捂脸,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女人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在最后又补了一句,“新年快乐,中也,早点回家,今晚做个好梦。” 当时中原中也很感动。 现在中原中也觉得真特么让人发愁。 他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偶遇了森鸥外,然后陪着森鸥外走了一段路,然后就遇到了讨厌的青花鱼。 遇见青花鱼也就算了,还有另一个烦了吧唧的家伙往他身上扑。 此人身手敏捷,自他们第一次遇见开始,他就发现这玩意儿只要喝醉了就往他身上扑,不管中原中也离他多远,这家伙总能在人群里捕捉到他。 那时候中原中也还是个未成年,是个不沾酒的五好少年。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同样的青花鱼,同样的烦人怪,以及看热闹的首领。简直是梦回当年。 没过一会儿,爱丽丝觉得无聊,吵着要回去吃小蛋糕。 于是幼女控森鸥外立刻表示:“既然中也君不忍心甩开这位先生,想来是感情特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 然后他就抛下中原中也,头也不回的带着爱丽丝离开了。 中原中也:“……” 首领你这样真的好嘛? 我是不忍心甩开吗?我是甩不开啊!总不能把人给劈了吧? 烦人鬼此刻还嘴巴拉巴拉的污染他的耳朵:“太宰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也变颜色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还是很好看,给我吧。” “你这有事没事想扣人眼珠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中原中也无能狂怒。 旁边的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的目光没有放在他这里,心想:好机会,我不活啦!我要去跳河! 然后继续准备翻栏杆,再次被中原中也扯了回来。 “放开!” “太宰……先生?” “……眼睛……” “可恶的小矮子!” “……” 中原中也的耳边充斥着两个人的噪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如雷贯耳,连绵不断——说实话,他也不太想活了。 等好不容易折腾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了。 太宰治趴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相泽遥依旧扒拉在中原中也身上哼哼唧唧。 中原中也一个头两个大。 他抬腿踹了一脚病床:“解释一下。” 太宰治:“啊……好疼啊……”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你再装。” “真的疼,中也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那你再多喝酒以毒攻毒不就好了,反正你以前不都这么干——疼麻木了,感觉不到疼了,就是痊愈了——这是你自己说的。”中原中也嘲讽道。 太宰治叹气:“现在不这么想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中原中也看他不装死了,挑眉问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太宰治敷衍着回答。 中原中也冷笑:“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太宰治嘛?” “那只是和蛞蝓比起来而已,因为有了对比,所以显得我无所不知罢了。”太宰治回讽道。 中原中也嗤之以鼻。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相泽遥似乎已经睡着,中原中也终于能把人从自己身上掰开来了。 青年浑身没有任何温度,即使抱了中原中也这么久,也没有染上一点热意。眼尾的红色泪痣和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在灯光微弱的病房里显得诡艳异常。 “不过当年他忽然消失,”中原中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垂下眼帘,“似乎只有你和我记得他的存在。” “人间失格注定了一些东西对我不起作用,至于中也……”太宰治轻轻笑了笑,“身为[怪物]的你,可能也在某些规则的考量之外吧。” 第31章 也许别人会觉得太宰治这句话是在嘲讽中原中也的非人身份。不过中原中也知道,这家伙只是单纯的想说,中原中也内里属于他的的力量过于强大,已经不能按常规人类来处理。 毕竟这家伙一直希望身为人类的中原中也感受世间的苦果而哭泣呢,只是一直没能如愿罢了。 中原中也看着相泽遥:“他当年问我,如何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太宰治把脸埋在枕头里:“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如果你想问的是如何假装很合群的话,那你得去问太宰治,他最熟练不过了。”中原中也撑着下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不过,他说他是想成为真正的人类,而不是假装融入。” 太宰治没有回答,但中原中也知道他在听。 “咒灵为什么会想成为人类呢?”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太宰治有些闷闷的声音响起。 “也许是脑子坏掉了吧。” 而旁边,相泽遥磕巴磕巴着,又靠近了中原中也。 他不怕寒冷,但他很喜欢靠近温暖的东西,比如火焰,又比如像火焰一样热烈绚烂的人。 中原中也扶着额头,觉得要辜负大姐头的好意,今晚肯定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 相泽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他的头很疼,像被人用棍子敲了一样,昏昏沉沉的。 昨天……嗯?他现在是在哪儿? 疑惑的环视四周,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对方靠着墙壁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轻轻颤抖着。皮肤白皙,橘色的发垂落到肩头,很漂亮,像是精致的洋娃娃。 相泽遥缓慢的眨眨眼,第一反应:这人真好看。 第二反应:他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太宰先生呢? 扫视了一周才发现,太宰治在病床上躺着,他换了一身白色的病服,苍白的脸和雪白的床单几乎融为一体,以至于相泽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对方。 所以……相泽遥摸了摸额头,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醒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相泽遥回头。那位不认识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是幽深大海的蓝色,而此刻这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相泽遥:“你是?” 中原中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静注视着他,看了很久才转过头。 “我叫中原中也,是太宰治曾经的搭档。” “我叫相泽遥。” “哦。” 然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相泽遥:我应该说什么吗?太宰先生怎么还不醒? 中原中也:混蛋青花鱼不该说话的时候到处乱说话,该说话的时候怎么跟死了似的? 太宰治:睡觉中,勿扰。 “咳咳。”中原中也假装清了一下嗓子,“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相泽遥疑惑,“你不是太宰先生的朋友吗,应该是等他醒吧。” 呵呵。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想,其实我一个都不想等,但昨天实在推不开你,只能将就着睡了一会儿。 “我不是这家伙的朋友,”中原中也走到门口摆摆手,“也希望以后别再遇见你们了。” 然后就合上了门。 于是相泽遥收起困惑的表情,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太宰治:“太宰先生,刚刚你的呼吸乱了一下哦。” 太宰治爬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明明就——没有,你这试探方法有待提高。” “那你还不是中招了?” “只是因为讨厌的家伙走了而已。” “那位中原先生?” “差不多吧。” “为什么讨厌?”相泽遥不解,因为印象里的太宰治即使厌恶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来。 “因为我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太宰治回答,“而恰好这个人又非常了解你,了解你却不理解你,那么他就是个巨大的麻烦。” 相泽遥不是很能听的懂。 “人类的关系如此复杂吗?” 太宰治笑了笑:“其实更复杂的也有。” 太宰治又说:“新年结束了,你要去哪里呢?” 相泽遥没来得及回答,太宰治又说:“其实真相可能没那么重要,你要找的人可能也没有那么重要。” 相泽遥摇摇头:“可我觉得他一定很重要。” 直觉是永远不会欺骗人的。 —— “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你只是喝醉了然后硬拉着那个小矮子让他和你抱抱。” “……我不信。” “哦。” “……” 哦个鬼啊! 第22章 二十二只鱼 从医院回到家后,太宰治捂着依然不太舒服的胃蜷缩在床上,倦怠的阖上眼,唇瓣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太宰先生,要喝点热水吗?”相泽遥也不知道如何去照顾人,只是记得好像对于人类来说,热水是个好东西。 “再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太宰治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相泽遥也不想再打扰他。 “那……再见,太宰先生。” 太宰治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回应。 第32章 于是相泽遥走出房间,看了几眼太宰治后,转身轻轻把门关上,而那面被他从钟塔里带出来的镜子已经回到了他的手腕。 [你要离开吗] 镜子问。 “这就需要看你识不识时务了。”相泽遥回答。 [怎么说?]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就是因为力量虚弱,不得不依附于我吗?” 就像菟丝子只能依附墙面或者大树一样。 [……] “你在吸收我的咒力,虽然很缓慢,但我感受的到。”见对方不回答,相泽遥继续说了下去。 “咒具和咒灵不同,你们是无法通过人类的负面情绪来维持咒力的,所以有很多咒具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损消失了。但看上去,你应该不想消失吧?”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想干什么?] 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镜子也干脆承认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我没有理由白白让你吸收我的咒力,即使这些咒力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相泽遥摊手回答。 [那你想要什么?] “和我立下束缚,尽你的一切帮我找一个人,不准有隐瞒。作为报酬,我允许你依附于我。”相泽遥说。 一旦立下束缚,就必须遵守,不然就要付出代价。而那个代价,显然不是咒力消逝殆尽的镜子能够承受的。 誓言和保证一文不值,只有足够的惩罚才能消除二心。 [三个,我答应你我力所能及的三个愿望] 镜子不仅没有拒绝,还加了筹码。 “嗯?”相泽遥挑眉,主动加价不求回报的家伙还挺少见。 [既然是交换,应该等价才对,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镜子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虽然那些咒力对相泽遥不值一提,但是未来时光漫长,无尽的时间累积的点点滴滴咒力,也不是小数目。 想不到这还是个很正直的镜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想赖上自己了。 虽然相泽遥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需要什么愿望了,但送上门的附赠品不要白不要。 “好,成交。”相泽遥回答。 束缚就此成立。 [所以,你是想找那个眼睛上缠着绷带的家伙吗?] 镜子问。 “对。” [一点其它线索没有?] “没有。” 镜子沉默了。 相泽遥:“怎么了?” [我以为,你只是藏着没说] 相泽遥:“……”那你可真能以为。 [不过我可以帮你找到眼睛上缠着绷带的人,就是数量有点多] 镜子又说。 “没关系,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相泽遥垂下眼眸,咒灵的寿命百年千年甚至万年。潮起潮落,沧海桑田,文明交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找那个人。 [但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他不会一直在原地] 镜子打断他的幻想。 “可我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相泽遥也很无奈,他要找那个的人,不知姓名不知容貌不知生死。而他也只能告诉自己,那个人那样重要,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的。 [看你这样子,你要找的人也应该不会是普通人,那就先从大人物开始吧] 镜子见对方也给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只能从根枝末节里挑出一点还算有用的东西。 相泽遥觉得有道理,那就干脆先这样吧。 “所以现在怎么做?”相泽遥问。 听到这个问题,镜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我是用来干什么的?] 相泽遥疑惑:“你是用来干嘛的?” 大部分咒具是用来揍人,也有少部分可以用来容纳,其它的例如钟塔和狱门僵是用来困住人的……当时在塔里,他隐隐约约知道这面镜子可以停滞时间,但有没有深究,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能帮你找到那个人呢?] 相泽遥:“我只是单纯觉得,多个人帮忙多条路。” 其实最主要还是,当时谈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太宰治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镜子,告诉他这面镜子可以帮忙。太宰治这家伙似乎有一种魔力,可以让身边人在某些时刻特别信任他。而相泽遥也是选择相信他的人的其中之一。 不过这种原因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如果镜子是人有四肢的话,它此刻只想扶额叹气。 [你只需要闭眼再睁眼就可以了] “我不信。”相泽遥下意识回答说。 镜子:[……] 相泽遥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和太宰治抬杠抬习惯了。” 镜子已经麻木了:[哦……闭眼,给你个惊喜。] “哦。”相泽遥乖巧的点点头,闭上眼睛,感觉到手腕上的镜子缠的更紧了些。 施展咒术应该会留下痕迹,但直到镜子喊他睁眼,相泽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超市里,并且一个头发像黑刺猬的一样的五六岁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他。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孩推着个小推车。 更重要的是,这小推车里有个人。 更更重要得是,这小推车里的人一头雪发,两只眼睛都被绷带覆盖,个子应该很高,坐在小推车里像很长一条的猫,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正在咬冰淇淋吃。 第33章 [怎么样,惊不惊喜,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相泽遥:“……” 惊喜,太惊喜了,你特么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也就在这时,小推车里的人抬起头,相泽遥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可以感受到对方玩味的目光。 他努力冷静思考。这个咒力波动,这人肯定是个特级咒术师。 这个标记性白毛,和其它高级咒灵嘴中谈论的“六眼”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这人大概率是特级咒术师——五条家的六眼。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相泽遥没有开口,而是直接把声音传给了破镜子。 [咒灵啊] “那你知道咒术师是干嘛的吗?” [当然是杀……杀咒灵……的] 镜子似乎也懂了。 哦豁,完蛋。 第23章 二十三只鱼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的让我回去?”相泽遥冷漠脸。 [……]镜子无语凝噎。 相泽遥不解:“怎么了?” [我的咒力刚刚消耗许多,目前剩余的咒力已经不足以让我再使用时空类的术式了] 镜子回答。 相泽遥:“……” 相泽遥:“我能许我的第二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你说,我一定帮你] 镜子回答的很干脆,毕竟大难当头,说不定一会儿就愿望变遗愿了。 相泽遥:“我希望这个世界不存在咒术师。” 镜子:[……] 镜子立刻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抱歉,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当然,如果你能杀了你眼前这个白毛,也许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相泽遥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是脑子抽了才选择相信这破镜子。 在短短的五秒内,相泽遥和镜子用意念天人交战,进行了一段极限拉扯的对话,而对话结果鉴定为——没有任何意义。 [别丧气,说不定他打不过你呢?] 镜子最终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开始装死,也不管相泽遥身上散发多少幽幽的冷气,都不再理睬。 雪发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那边的纠缠,坐在小推车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引来黑发刺猬头小孩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的懒腰伸了起码十秒,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花,少年终于依依不舍的从小推车跳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相泽遥看的出来推车里面的空间很小,很难想象这白毛是如何把自己装进去的,难道这人真的是猫变得吗?毕竟猫是液体。 “阿惠,我忽然想起来,”此时白毛猫发话了:“你不是很想吃那家甜品店新出的小蛋糕吗?去买五个回来~” 被叫做阿惠的小孩板着一张小猫脸:“我没有,明明是你天天吵着要去吃,硝子小姐都快被你烦死了。” 不过虽然用着十分嫌弃的语气,小孩还是认命的推着小车去了五条家的六眼指的那家甜品店的位置。 与相泽遥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孩安静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孩似乎也不是普通人,并不对他的突然出现表示惊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夹杂了一些……感激?就好像他帮忙解决了什么大麻烦一样。 可是五条家的六眼在,这小孩能有什么麻烦? 相泽遥打量着眼前的雪发少年,皮肤也白的像雪,唇色很浅,身型高挑,虽然刚成年的模样,但是个子已经很高,估计快有一米九。 绷带缠在眼睛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前面的路的。 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即使相泽遥是凭空出现的,即使这位六眼先生奇奇怪怪的装扮。 “没关系哦,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布下[帐]了,不会吓到别人的。”六眼说道,一边还悠闲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 相泽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要袯除我吗?” “你是咒灵吗?” 对方笑着问道,他站的姿势不太正经,说的话也不太正经。相泽遥不信对方看不出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咒灵,明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可他偏要问这一嘴。 显然,他是有什么目的。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吃饱了撑得。 不过相泽遥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我觉得正常一点的咒术师都能看出来,我是个咒灵。”相泽遥的语气不算客气。 虽然看样子他大概率打不过这家伙,但也不至于逃走都做不到。 “那如果我说,你不是呢?” 六眼将最后一点点冰淇淋渣渣都吃掉了。 “如果我同意你的观点,你会放我离开吗?”相泽遥问。 五条家的六眼回答:“那答案当然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对我不利。” “你对自己的实力这么不自信吗?你可是五条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 其实相泽遥也并不知道六眼是什么意思,刚开始他以为是一个长了六只眼睛的人,当时相泽遥还很奇怪,一个人类长成这样确实可怕,但也不至于让那些长了几十双眼睛的咒灵避之不及啊。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六眼不是六只眼睛,而是一种术式。当时初次搞懂真相的相泽遥觉得非常遗憾,毕竟物以稀为贵,一张脸六只眼睛,超酷的好吧。 第34章 “哦~”这人点点头,“原来你知道我是六眼啊,看来对我的调查挺多,我没有冤枉你。” 相泽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困啦,少更新一点,明天会多一些的。啾咪~ 第24章 二十四只鱼 然后五条家的六眼要求相泽遥推了一个刚刚那个小男孩的同款小推车过来,又坐了进去。 相泽遥近距离观看了这么一个大个子轻轻松松坐进了这么小的一个车里……这家伙,果然是液态猫变的吧。 说实话,相泽遥现在很想出门左拐找个垃圾堆,连车带这个白毛一起埋进去,然后拍拍手走人——不对,还要把这该死的镜子放在臭烘烘的垃圾桶旁边熏一个晚上,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但他不太敢,毕竟这是六眼。 “我说六眼先生,你到底……” 相泽遥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五条悟。” 相泽遥:“……啊?” “我说,我叫五条悟。”少年随手从旁边拿了几包薯片放在怀里,然后就开始给相泽遥瞎指路。 “哦,”相泽遥从善如流的改口,“所以五条先生你到底想干嘛?” 帐在刚刚已经被解开,相泽遥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混迹到了人群中,几个小孩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心安理得不自己走路的五条悟,然后扯着爸妈的手吵着闹着也要坐在小推车里。 小孩的爸妈表示:你看,这个哥哥是个盲人,眼睛受伤了还缠着绷带,走不了路。乖宝你眼睛好好的,自己走路啊,乖。 然后小孩就不情不愿的被拉走了。 知道真相的相泽遥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以前明明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可能是以前没丢到这种程度过吧。 五条悟泰然自若的接受着周围人或打量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 “我怀疑你,在我消除怀疑之前,你不可以离开。” “所以你怀疑我什么?”相泽遥。 “不知道,”五条悟理所当然的回答,“反正怀疑就是怀疑,我的怀疑向来不会出错。” 自负又傲慢的家伙,相泽遥有些无奈,真该让他和太宰治见见,看看谁先气死谁。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最先被气死的是围观的相泽遥。 话说太宰治的胃疼好点了没有…… 五条悟将抱不住的零食塞到相泽遥手里,示意他拿着。 相泽遥:“……” 要不是打不过,我真的很想让你感受一下社会险恶。 等那个刺猬头小男孩带着几个小蛋糕回来的时候,相泽遥手里的零食已经快拿不下了。男孩颇为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相泽遥也在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个麻烦指的就是五条悟本人。 三个人,两个板着脸,一个嬉皮笑脸。小孩苦大仇深的结了账,踢了踢小推车,让五条悟下来。 五条悟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甜点,懂了小孩的意思后,依依不舍的跳了下来。 “能不能把这个小推车买下来,然后你们推我回去啊?” 小孩:“……” 相泽遥默默拿着小孩刚刚递给他慰问心灵的草莓小蛋糕咬了一口,皱起眉头,好甜,怎么这么甜。 五条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走一边好心回答:“因为是双倍加糖的。” 走了几步他又忽然顿住,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相泽遥:“为什么我的小蛋糕被你吃了?” 刺猬头小孩:“你不是说给我买的吗,我不想吃,给他了。” 相泽遥思考片刻,顶着五条悟即使藏在绷带下依然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又咬了一口小蛋糕。 五条悟像只不高兴的大猫使劲甩自己的尾巴:“╯^╰,阿惠,你居然把我最爱的甜品给一个陌生人不给我,太让我难过啦!” 刺猬头小孩板着一张脸:“……” 相泽遥第一次从一个小孩眼中看出了沧桑的意味。 “妈妈,他不是瞎子。”忽然,一个小孩清亮的声音传来,“你骗人!” 是刚刚那个想学五条悟坐小推车的孩子。 小含#哥#兒#整#理#孩说完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哇哇哇……妈妈……妈妈不爱我了……妈妈居然为了不让……不让我坐小推车……呜呜呜骗我……哇哇哇……” 年轻的母亲束手无策,又急又惊讶的看了一眼五条悟。 五条悟思考片刻,给那位母亲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刺猬头男孩脸色更黑了,感觉自从自己被五条悟养了之后,脸就一天丢的比一天多。 相泽遥沉默着认真吃小蛋糕,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结了账,刺猬头小孩——他说自己叫伏黑惠,伏黑惠艰难的拎着几瓶硬料,相泽遥也左右手各拎了两大袋零食。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见五条悟出来了,有几个人连忙开了门,毕恭毕敬道:“五条少爷,家主大人有事找您。” “又和那些烂橘子有关?”五条悟双手抱臂,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居高临下的不屑道。 为首的那位冷静回答:“抱歉,五条少爷,我们也不知道。” 五条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回头嘱托道:“阿惠,带这个家伙去硝子那儿。” 伏黑惠戒备的看了那几个手下几眼,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相泽遥:“……你怎么就这么放心我呢?” 第35章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如果你觉得没有我的允许能逃走的话,可以试试。” “哦,对了。”五条悟又补充道,“其它零食都可以,但芒果泡芙不准吃,我都要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你还是赶紧走吧。” 五条悟弯着的嘴角在坐进车里后瞬间消失,随着汽车的启动,他缓慢将眼睛上的绷带拆下,露出雪白而纤长的睫毛,天然冰晶一样的苍蓝色眼瞳。 开车的下属无意间瞥了一眼后视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帅,”五条悟一边说话,一边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但我劝你看路,不然我不确定会不会把你踹出去换个人开车。” 下属立刻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离开,头上直冒冷汗。毕竟这位少爷的脾气是人尽皆知的差,难伺候,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发怒。 而且…… “需要帮忙吗?”相泽遥看着明显有些拎不动的伏黑惠问道。 小孩倔强的抿着唇,摇摇头。 相泽遥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有手可以帮忙了,就是礼貌性的问一问。不过传说中的五条悟居然这么爱吃零食。 相泽遥想了想,伸手拦住了一辆车。 “去哪儿?”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探头问道。 相泽遥看向伏黑惠。 小孩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发现这样实在傻得厉害,才慢慢说出了一个地名。 两个人磨磨蹭蹭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目的地位于东京的郊区,位置偏僻的厉害。 加了好多价司机才愿意带他们来这边,不过最后是伏黑惠花的钱。车上伏黑惠还不情不愿的打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告诉姐姐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小路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地面的落叶也没有人来清理。 [这里是咒术师的大本营吧] 装死许久的镜子忽然再次开口,将声音直接传进了相泽遥的脑子里。 “哦。”相泽遥冷漠回答。 [别生气啊,我刚刚那是太虚弱了要休息一下] “哦。” [……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 [我真的是不得已啊,你相信我] “哦。” [……所以你还是在生气吧?] “没有。” [没有就好,放心,我会尽快带你离开的] “哦。” [……] 镜子觉得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最起码应该等对方正常一点,相泽遥目前看上去显然不是很正常。 伏黑惠带他来到了一个……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地方,很大,像个学校……但又不那么像学校。 毕竟应该没有学校看不见人影的。 他来到了大概是类似于学校医务室的地方。不过没有敲门,因为有个女生正站在门外抽烟。 女生长得挺漂亮,身形纤瘦,头发半长不长,快及肩,皮肤很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应该是经常熬夜。 看见有人来了,她恹恹的把烟掐灭了。 “硝子小姐,五条先生让我把他带过来。” “这样啊……”女生倚着墙壁,用挑剔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像是买菜阿姨看案板上的猪肉新不新鲜一样,“但是给我用活人练解刨的话,不会有麻烦事吗?” 相泽遥:“……” 伏黑惠:“……我觉得五条先生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女人轻轻笑了,“进来吧。” 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鼻而来。 而中央的手术台上,还有一具没有解刨完的尸体。 尸体的死相很惨,脸没了,左边身体几乎也都没了,内脏裸露在外,看不出男女。 “这是最近被咒灵反噬杀死的诅咒师,被几个低年级的无意中发现带了回来。” 看着伏黑惠不太好的脸色,女人好心解释道。 “你是诅咒师,还是咒灵?”女人淡淡的将视线放在了相泽遥身上,问道。 “你为什么不猜测我是咒术师呢?”相泽遥摊手问。 女人带上透明的手套,拿起手术刀:“因为自从他脑子被捅了之后,就已经没有咒术师可以被他放在眼里了,普通人类更是。” 还有人能伤到五条悟,看来“最强”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相泽遥无聊的看了看窗外的树。 于此同时,家入硝子的手术刀划过尸体的皮肤,本来已经干涸的血液再次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而伏黑惠已经习以为常。 [一群怪胎] 镜子再次出声评论。 第25章 二十五只鱼 三个人对彼此都不是很熟悉,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伏黑惠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绵长。相泽遥看着窗外青藤叶轻轻摇晃,一看就是很久,也不会觉得疲惫。 身为咒灵,他的生命很漫长。习惯了无聊,也就觉得这本是常态。他总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琢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比如咒灵活这么久真的不会烦吗,又或者是人类活那么短真的不会不甘吗? 当时太宰治的回答是:“纠结短或者长并没有什么意义,蜉蝣朝生暮死,王八可以活千年,反正那都是属于你我的[一生]罢了。” 第36章 “人类总是自寻烦恼,谁都不能例外。阿遥,你可不要向我们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太宰治正在喂水里的鱼,鱼儿跃出水面,满足的咽下鱼粮,又在转瞬间忘记鱼粮的滋味,也遗忘喂养它的人的模样。 相泽遥看见青藤叶尖落下一滴清亮的雨水,想来是下雨了。 解刨完后,家入硝子将手套随手扔进垃圾桶,洗了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垂着睫羽看了一会儿台子上干涸的血液,又掏出一根烟,纤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尾,烟卷带出的火星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若隐若现,倦怠又沧桑。 伏黑惠也在这时候悠悠转醒。 “晚上了吗?” “六点了。”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被烟呛到了一样。 “估计五条是被上面那些人缠住了吧,希望他那个暴脾气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家人硝子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如果把那些人都杀了,我的任务工作量可是会暴涨的。” 伏黑惠:“……硝子小姐你这个想法有些危险。” “危险嘛?”硝子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这可是五条一直想做的事情呢,不过之前有夜蛾老师拦着,现在……呵呵,虽然算是成熟了不少,不过如果真的把他惹毛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一些惨案。” “不过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只要他没事,那么高专,你,我也都不会有事。” 石板被雨水侵染成深色,有人的鞋子在石板上踩过,雨水却没能沾染他的发梢。 相泽遥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回来了。” 五条悟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怎么搞得,硝子,都是烟味。”一边说着,五条悟一边嫌弃的挥了挥手,试图驱散弥漫着的烟草呛人的气味以及腐烂的血腥味。 家入硝子无奈:“喂喂喂,要不要这么娇气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女人还是将烟头按灭了。 于是五条悟打开灯,阴冷的房间瞬间被光亮填满,伏黑惠被灯光刺激的下意识闭眼,连带着手术台上黑糊糊的尸体块也重见了天日。 “气成这样,上面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女人拿了一听啤酒,手指勾着拉环一扯,“咔嚓”一声,罐子被打开,她先喝了一大口,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减轻那些让她疲惫的负担。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烂橘子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呢?不过还是那些该死的条条框框的规矩罢了,真想把他们那皱巴巴的橘子皮扒下来。” “所以你干了什么?” “我?哈哈,我能干什么啊。”五条悟无辜摊手,“我只是随机挑了两个比较幸运的,把他们的脑袋种进土里罢了。” 家入硝子:“死了?” “怎么会?”五条悟坐到相泽遥对面,“我可不是那么暴力的人。” “你让他过来干什么?”家入硝子懒得理他满嘴跑火车,看了看相泽遥,“和你眼缘还是看他不爽?” “都不是,我看他有趣。” 五条悟吊儿郎当的翘了个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拆了一包薯片,也不管手术台上凝结的血块和让人不适的结缔组织。 伏黑惠果断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零食袋子,表示自己不饿。 “六眼告诉我,你和咒灵很类似。”五条悟将被伏黑惠拒绝的零食拿回来,看了看正在喝啤酒的硝子,觉得对方应该不需要,毕竟自己这位同窗对甜食是深通恶绝,“但是我觉得你不是。” 相泽遥垂着眼睑,幽深的眼睛无悲也无喜:“那很可惜,你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准确。” “咒灵源自于人类的痛苦、贪婪、恶意与绝望之类的情绪,并且需要这些负面的情绪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五条悟笑了笑,“可你并不需要。” “每个群体里都会出现一些个例。”相泽遥回答,“也许我就是那个特例。” 他可以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透过了绷带,正在凝视他。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他在这个人类身上闻到浓烈的——傲慢。 “我是最强的咒术师,重点不是咒术师,而是——最强。”五条悟撑着下巴,像对待一个稀奇动物一样看着他,“你没有理由质疑我,你也不具备质疑我的资格。” 相泽遥抬起眼眸,红色泪痣在灯光下衬得他的眼眸诡艳,他安静的看着五条悟,声音平缓:“你是最强又怎么样呢。最强又不是无所不能,你为什么觉得你的每个想法都是对的?” 在五条悟开口前,相泽遥又说:“当然,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傲慢又自大的家伙罢了,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如果你试图武力压迫,我想我会乖乖说任何你想听的话。” “……”伏黑惠懒得参与俩人之间的箭弩拔张,不过他觉得“傲慢”和“自大”这两个词,不得不说,用在五条悟身上十分恰当。 “怎么,你怕死?”五条悟并没有生气,只是玩味的反问。 “并没有,咒灵的生命漫长又无趣。但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所以暂且还没那么想找死。”相泽遥回答,“当然如果你想杀我,也别想着我完全不反抗,我不是那种会轻易死去的弱者。” 相泽遥平静的直视着五条悟,果然,他还是不习惯忍气吞声。这种恶劣的,目中无人的家伙,真是让人不爽啊。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凑到了相泽遥面前。 第37章 “你叫什么名字?” 相泽遥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我叫相泽遥。” “那么,相泽遥,”五条悟不屑的轻笑一声,又再次躺了回去,“在我确定你和……那家伙没关系之前——就麻烦你忍受一下我的坏脾气了。” “毕竟我不喜欢关注别人的感受,正巧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相泽遥垂下眼眸:“那祝我们,和平相处。” 第26章 二十六只鱼 “五条,”硝子将喝完的啤酒罐子投掷进垃圾桶,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发出“哐当”的一声,“你今天晚上是要带着这两位一起睡在这儿吗?” 五条悟看了看被深褐色的粘液铺满的手术台,无所谓的摊手:“这里除了手术台还有其它可以睡觉的地方吗?当然,你们两个要是想睡在上面,我没有意见。” 说完还征求意见一样看了看伏黑惠相泽遥。 两个无辜被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硝子双手抱臂倚在墙上:“那还不走赖这儿干嘛,等我留你们吃晚饭?” “也不是不可以啊。”五条悟嬉皮笑脸的回答,“毕竟硝子难得有空请一回客。” “那我们去酒吧喝酒?”硝子挑眉。 五条悟:“……还是算了,真搞不懂酒精这种东西有什么吸引人的。” “呵呵,你搞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把三个人轰了出去,“人我已经帮你看到你回来了,赶紧走,我还要写报告。” 五条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对方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就差把“赶紧滚”三个大字写在门上了。 倒不是因为她真的很厌烦五条悟,相反,他们关系相当不错。只是身为极其稀少的反转术式拥有者,家入硝子的工作量向来很多,实在没空陪五条悟扯皮。 以前,她也会忙里偷闲去彻夜喝酒,但代价就是第二天几乎疼的要炸掉的头,而且疲惫程度一点没有削减。 于是歌姬时常会劝她戒烟戒酒,但是愁人的事情实在太多,比如这没完没了的咒灵和尸体,腐烂的老古板,以及不让人省心的两个同级——哦,现在已经只有一个了,不过让人头疼的指数并没有下降。 五条悟忿忿不平,像只试图撒娇结果被主人从卧室赶出来的坏脾气大猫:“早知道应该把压榨硝子的那些个家伙一个个排队扔江里去。” “你今天扔了,明天就会有新的人在那个位置上,结果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伏黑惠提醒道。 这个道理五条悟当然知道,如果只是杀了几个老橘子就可以解决一切,刚上高专那会儿他肯定已经这么做了。 可关键问题是,那些烂橘子老橘子还没来得及死,就有一群新橘子又变成了老橘子,砍了这茬还有那茬,烧了那茬还有这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所以可以简称为——杀不死的橘子。 五条悟越想越气。 “我要吃橘子!”于是他大声宣布。 “大晚上的到哪儿给你买橘子,别折腾别人行不行?”家入硝子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她此刻正一边吃着五条悟买的那些零食一边写报告,声音因为隔了一道门有些模糊。 “我不管!”五条悟站在门外喊了回去,“我就要!” 说着不等家入硝子回答,他就牛逼轰轰的扯住伏黑惠和相泽遥。下一秒三个人就出现在了离高专几千米外的市中心。 小鸡崽子一样被提着后脖颈的伏黑惠:“……” 被提溜起来的相泽遥:“……” 虽然你确实很高,但你礼貌吗? 五条悟又问:“你叫什么来着……龟田一遥?” 相泽遥面无表情:“不,其实我叫伊藤遥。” 他觉得他还是没法和这位五条先生和谐相处,现在真的很想给他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来上一拳。 “好的,伊藤遥,我们一起去买橘子吧。”五条悟愉快的改口。 相泽遥努力微笑,试图欺骗自己也顺便欺骗一下五条悟:“五条先生,如果您不是最强,现在坟头草应该已经长得比您还高了。” 五条悟笑了几声:“那怎么办呢?我最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却又不敢顶撞我的样子了。” “家入小姐没有揍过你吗?” “当然没有,硝子人可好了。她顶多看我不爽的时候就吸烟,我最讨厌烟味了,自然就走了。”五条悟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伏黑惠没有参与他们的斗嘴,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还有多久可以吸烟。 三个人“其乐融融”的买了橘子,周围的老女老少无不好奇的看着五条悟,毕竟这么高的个子,眼睛上缠着绷带,还能看的清路,怎么看怎么都很稀奇。 五条悟却一点都不在乎,视若无睹的问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吗?” 相泽遥:“只要不是螃蟹就行。” 伏黑惠则是在后面给人打着电话,声音模模糊糊的传过来。 “我会看着他……不惹乱子……” “晚点……回去……” “和你没关系。”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见俩人都盯着他。 “怎么了?”伏黑惠咽了一下口水。 五条悟:“没什么,阿惠你居然主动联系别人了,进步很大哦。” 第38章 相泽遥:“是你的女朋友吗?” 伏黑惠满脸黑线:“滚。” 最后三个人坐在了麦当劳店里,五条悟在大冬天连续吃了三个甜的发腻的冰淇淋,并且还准备要第四个,被伏黑惠及时阻止。 “五条先生,你不能再吃了,我不想听你半夜喊牙疼。” 五条悟:“……才三个诶。” 伏黑惠面无表情:“……” 三秒后,五条悟选择认输,不满的咂嘴:“好吧好吧,不吃就不吃。” 他又剥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口。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冰淇淋太甜了,导致这个橘子吃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甚至有些发苦。五条悟皱了皱眉头,把剩下的都推给了伏黑惠和相泽遥。 一边等餐,五条悟一边问道:“你说咒灵也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能,不过刚开始会极其不适应,然后习惯着习惯着也就接受了。 相泽遥张开嘴刚想回答,五条悟又重重叹了口气:“我问你干嘛,你是个特例。你说你自己是咒灵,可身为咒灵却能被普通人类看到。别的咒灵都厌恶人类到了极点,你倒是心安理得的混迹在人群里面。这么想你能吃人类的食物也不奇怪。” “您这是认同我是咒灵了吗?” 相泽遥有些诧异,他并不觉得五条悟会是一个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六眼告诉我,你是一只很特殊的咒灵。”五条悟双手抱臂,靠在椅子背上,“但我并不完全相信六眼,过于依赖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您到底为什么怀疑我呢?”相泽遥不解。 五条悟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弧度:“因为咒灵都是贼丑的玩意儿,但你还没有丑到可以当咒灵的份上。” “咳咳咳……”伏黑惠被果汁呛了几口。 相泽遥嘴角抽搐了几下:“就因为这个?” “难道还需要其它理由吗?”五条悟觉得莫名奇妙,反问道。 “那我就姑且认为您在夸我好看了。” “嗯……”五条悟扯下绷带,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然后就开始臭屁“姑且算是好看吧,不过比起我还是差远了。” 柔软的绷带落在桌面上,相泽遥也第一次看清了五条悟的脸。 对方被绷带禁锢住的雪白短发散下,轻轻扫着脸颊。 这是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很符合一位十八九岁的大男生。他的睫毛很长,也是雪白的,像是冬日落下的雪,皮肤也很白,鼻梁挺拔,嘴唇是很浅的淡粉色。那双“六眼”,传说中苍天之瞳,冰蓝色,如同无限蔓延的天际,望不到底。 相泽遥想起一种猫,很漂亮的猫,好像是叫“布偶猫”。这种猫是猫里最漂亮的,矜贵又粘人,重点是十分难养,动不动就掉毛。 再看五条悟,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种容易养的生物,也不知道掉不掉毛……不过话说,猫好像不绝育就会喜欢花枝招展的在外面晃悠,像孔雀开屏似的……那五条悟…… “喂喂喂,你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啊?”五条悟疑惑道。 “没什么,因为你太帅了。”相泽遥敷衍道。 五条悟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没有再说话。 第27章 二十七只鱼 众所周知,五条悟是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出生的。 他是极其特殊的,是五条家百年一遇的“六眼”,而且比以往的每一位六眼拥有者都强大的多。他的诞生使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天平失衡,甚至为了平衡他的存在,越来越多的强大咒灵出现在这个世上。 所有人都习惯叫他六眼,年幼的五条悟也几乎以为六眼就是自己的名字。在还未来得及学会呼喊“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虽然他并不理解这个狗屁责任的意思。 那时候的五条悟是安静又沉默的,作为年幼的六眼,他会被仆从和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没有朋友也没有伙伴,甚至不知道吵闹为何物。 他也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记忆里的母亲温柔又恬静,拥有和五条悟一样漂亮的雪白头发,柔软的披散到腰间,拥抱他的时候会轻轻哼唱歌谣。 不过现在母亲已经不会拥抱他了,作为普通术师,她不具有见六眼的资格,她也因此而庆幸,因为在六眼身边意味着十分危险,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咒灵,诅咒师,咒术师,敌人,或者是所谓的“家人”,每一个人看见他的时候都有着自己的盘算。怨恨,嫉妒,贪婪,欲望,尊敬,仰慕……五条悟时常会想,要是能把那些人的眼睛戳瞎就好了。 不过那都是十岁前的事情了。因为在十岁后,家族里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了,诅咒师和咒灵更是恨不得把头撞进地里,就怕出现在他眼前,然后被轻易杀死。 就好比他刚刚在悠闲的吃麦当劳,如果是七八岁那会儿,估计会有一群人从他前面的地板一直跪到门外,求他别吃这种“不该吃”的食物。 不可理喻,无可救药的愚蠢者。 伏黑惠回家后就回房睡觉了,小孩子即使再成熟懂事也终究是小孩子,需要足够的睡眠,不然大概会长不高的吧。 五条悟打开冰箱,顺手拿出两瓶牛奶,回过身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气急败坏的把其中一瓶扔给了相泽遥。 第39章 “怎么了?”相泽遥伸手接过牛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五条悟嫌再把绷带缠回去麻烦,索性戴上了墨镜,那双蔚蓝如冰淬一般的眼瞳在夜色里依然璀璨。 相泽遥没有来的再次想起太宰治的眼睛,鸢色的,是飞鸟落下羽翼的颜色,很温柔的颜色。 很漂亮,相泽遥在心里默默说道。也不知道是说太宰治,还是五条悟,或者二者皆有。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想,我可不是那种会被无足轻重的事情困住的人。”五条悟恹恹的回答。 “伏黑他……是五条先生的家人吗?”相泽遥观察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地面铺满了昂贵的薰衣草色的地毯,周围的装饰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但这个家却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五条悟和伏黑惠生活在这里。 “唔,阿惠吗?他是我收养的。”五条悟并没有藏着掖着,“还有一个女孩,阿惠的姐姐,现在应该也在她的房间睡觉。” 相泽遥点点头,他还没有傻到要继续去问伏黑惠的父母去了哪里,毕竟都把两个孩子丢下了,估计是都不在了。 “你呢?”五条悟打开牛奶的瓶盖,“你现在是个什么故事情节?是只自由的疑似咒灵的生物,还是已经加入诅咒师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五条悟因为六眼的存在,白天或者黑夜对他来说区别不大。而相泽遥身为咒灵,也不需要灯光。两个人在乌漆嘛黑里依然能准确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呼吸,心跳,流淌的血液…… 呵呵,拥有心跳的咒灵……五条悟靠在桌边,懒懒散散喝下一口牛奶。 “我没有什么故事,”相泽遥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为什么诞生的,我想找到那个原因,也许那样……我就可以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了吧。” “追寻活着的意义吗?”五条悟这回难得没有嘲笑他,也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评判。 五条悟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因为他向来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他总是很忙。 咒术师是很稀少的,而咒灵却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人类存在一天,那那些绝望与悲伤就会是咒灵最好的温床。从高专时期开始,他就要几乎马不停蹄的区各个地方消灭各种咒灵,没有休息日。见证了太多死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对此漠然。 活着就是活着,总有人自寻烦恼寻找活着的意义。在五条悟看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成为活着的意义,如果只能依靠别人的存在而实现自己的意义,那简直逊毙了。 但他尊重相泽遥的疑惑。 就好像虽然他觉得某些人的大义就是个狗屁,不仅狗屁而且离了个吧唧的谱,却依然选择尊重他走的那条路。 “如果我是纯粹的咒灵或者人类就好了。”相泽遥撑着下巴,继续道,“也许那样的话,糊里糊涂的过一生也挺好的。”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五条悟好似在评价与自己无关的事物一样。哦,也对,当人的力量超过一定界限,在那样的高度的话,他也许就不仅仅是人类了,而是更接近“神明”了吧。 六眼的神子继续说道,“当你成为人类,你只会想的更多,更茫然无措。不过如果你成为纯粹的咒灵,那想来会变得非常丑吧?那我可能就会直接杀了你了。” 开玩笑的语气,但相泽遥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那还是算了吧。”相泽遥权衡再三后回答。 “对了,要和我打一架吗?”五条悟忽然很有兴趣的凑过来,他看的出来相泽遥身上的咒力流动,很强,虽然和五条悟自己还是没法比,”我不用领域,怎么样?” 相泽遥嘴角抽搐:“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不想。” “赢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五条悟试图利诱对方。 “我觉得你这个假设并不成立。”相泽遥面无表情。 五条悟无理取闹:“那你给我一个我不和你打架的理由。” “我没杀过人,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杀过人。而且我记得咒术师应该是保护弱者的,而不是让你到处找无辜的人揍。”相泽遥回答。 五条悟撇了撇嘴,兴致缺缺的躺了回去,有气无力的喊道—— “保护弱者……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相泽遥漫不经心喝了一口牛奶,“麻烦小声点,楼上还有人在睡觉。” 第28章 二十八只鱼 也许是冰淇淋吃多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五条悟罕见的掉毛了,枕头上起码有十几根白色的短发丝。 刚睡醒,他有些茫然的睁着漂亮的蓝色眼眸,懵懵的抱着陪自己睡了四年的白色大猫咪娃娃。 也就在这时候,津美纪敲了敲门:“五条先生,吃早饭了。” “啊,津美纪你和阿惠先吃吧……对了我隔壁还有个叫……叫……什么来着的家伙?” “相泽先生早就已经起床了。”津美纪似乎是轻轻笑了几声,“五条先生也快点吧。” “知道啦——”五条悟拖长声音回答,把头埋进软绵绵的大猫咪蹭了蹭,又掉了几根毛。 其实平常都会有做饭的阿姨,不过最近阿姨孙子回家了,为了陪陪那个许久不见的孙子,阿姨请了半个月的假。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五条悟——订的餐厅的身上,不过不可能每天都出去吃,所以偶尔津美纪也会下厨。 第40章 相泽遥咽下嘴里的面包,抬头看见五条悟迷迷糊糊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而伏黑惠和津美纪已经提着书包走到了门口。 津美纪温柔的笑着招了招手:“我们走啦。” 伏黑惠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起伏道:“再见。” 五条悟一个打盹,毛茸茸的脑袋栽在桌上,脑袋和桌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作为回应。 相泽遥弯了弯嘴角:“五条先生说,祝你们一路顺风。” 于是门再次被关上了。 五条悟趴在桌上,显然对早起充满了怨念,声音闷闷的:“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捏造事实。” “我相信五条先生你不会介意的。”相泽遥看上去心情不错。 五条悟瘫在椅子上,磨磨蹭蹭的往自己眼睛上缠绷带,连着垂在脸侧的白色短发也被束了上去,又变成了那副走到大街上会被警察重点关注的样子。 “五条先生,你为什么要在眼睛上缠绷带?”相泽遥莫名费解,五条悟眼睛又没有受伤,这么讨厌麻烦的人却愿意花时间在眼睛上缠绷带。 “因为“六眼”相当于一个超强的信息处理器,接受的信息量很多很多。”五条悟懒懒的抬头,“如果不遮住眼睛的话,虽说可以用反转术式来一直治疗脑子,但是也会产生疲惫感的。” “那为什么是绷带?墨镜也可以的吧。” “因为——帅啊。” “……” 说实话,相泽遥并没有觉得缠上绷带会让他变帅,不得不说五条悟的脑回路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五条悟忽然凑上前,像只不听话的猫一样用爪子勾住他的下巴。 相泽遥的眼睛是最纯粹的黑色,像是最深沉的黑夜,从中找不到一点点杂质,即使是光也照不进去。五条悟无法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即使这个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无论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吗?真是让人不爽呢。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了,你会做什么呢?”似乎是觉得无趣,五条悟又放开了相泽遥,瘫回了椅子里。 莫名起码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的相泽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接到了五条悟抛过来的问题:“我……不知道。” 五条悟啧啧两声,感叹道:“真诚实啊。” “啊?”相泽遥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单纯找不到词来夸你了。” “……” 这种鸡掰猫真的缺社会毒打啊。 相泽遥捏出一只小小的冰蝶,它扇动着晶莹的翅膀,像是自由的精灵,栖息在五条悟的鼻尖。 “干嘛?”五条悟问。 相泽遥趴在桌上左手撑着脑袋:“你喜欢这只蝴蝶吗?” “这种脆弱又转瞬即逝的连生物都算不上的东西吗?阳光一照就很快会融化吧。”虽然不懂对方搞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不过五条悟难得闲下来,心情好也就懒得追究,“喜欢,很喜欢啊。” “为什么?” “因为很漂亮啊,就算知道很快会消失,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很喜欢的吧。”五条悟似乎是又有些困了。 五条悟话音刚落,冰蝶忽然就化作冰屑,飘散开来,落在五条悟的脸侧,凉凉的。 “很好,你喜欢的东西现在没了。” 相泽遥说完后立刻拔腿就跑,五条悟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前。 往门口跑的相泽遥:“……” 五条悟双手抱臂靠着门:“怎么样?” 相泽遥:“……如果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五条悟扬起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你觉得呢?” “啊,不信是吧。”相泽遥试图垂死挣扎,“那我能换个理由吗?” “不能哦。” “……” 然后相泽遥就被武力压制着陪五条悟登上了接他去工作的车。 “我不想去。”相泽遥掰着手指试图和五条悟讲理,“我为什么要帮你工作,我不是咒术师,而且我又没有工资。” 他觉得委屈极了,自己什么都没干就被五条悟抓回家,然后又被抓过来工作。之前太宰治给他科普劳动法,明明人类都是有人身自由权的,只要不怕饿死,想不工作就可以不工作,凭什么他没有。 “那你想要多少工资?”五条悟翘着二郎腿问。 普通人正常来说应该一天四千日元。 但相泽遥越想越觉得这家伙太过分了,自己就是一个被无辜迫害的可怜咒灵,必须要加钱! 相泽遥冷漠脸:“一个小时五千日元。” “可以,没问题。” 五条悟愉快接受了对方的要价。 [大概还要三天我就能带你走] 镜子不合时宜在他脑子里说道。 相泽遥垂下眼眸。 两个人周周转转准备去横滨的一处贫民窟。 “明明可以一瞬间去那儿,为什么一定要用最麻烦的方式。”相泽遥坐船坐的头昏眼花,天知道一只咒灵为什么会晕船。 为了防止相泽遥会忽然吐在自己身上,五条悟好心的给他递过来一个垃圾桶:“因为我使用‘苍’需要准确定位,但我并不知道现在要去的地方的准确位置,毕竟如果忽然出现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就麻烦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呢。” 第41章 “笑话。”五条悟又开始拽了,“我可是五条悟,怎么会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相泽遥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家伙。 “相泽遥,”五条悟终于喊对了一次他的名字,让人感动,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不那么感动,“你有朋友或者家人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比较危险的事情哦。” 能有多危险? 会死的那种吗……相泽遥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虽然打不过五条悟,但特级咒灵的话即使一次来十只他也是可以轻松应付过来的。 至于朋友、家人什么的,家人他是不可能有的,朋友嘛……那家伙应该不算吧,毕竟也没有认识多久。 “看上去应该是没有啊。”五条悟笑了笑,“大部分咒术师在出第一次任务的时候都会留下一封遗书,万一死去就可以由后勤交给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 “我不觉得我会死。” 相泽遥拒绝他的好意。 “不行。”五条悟长腿长手的靠在船的椅子背上,“你必须想一个遗言,如果没人给,哪怕是给我都行。” 相泽遥:“我还没死呢,遗言都出来了。还是说这是你们咒术师的习俗,不说遗言不准死?” 相泽遥脑补了一番五条悟拿个小铲铲把他从地里挖出来,然后用力晃着他说:“快说遗言!说完再死!” 五条悟笑了笑:“因为对于大部分咒术师来说,死亡不可预料,而当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你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相泽遥沉默了。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说不定哪天你就忽然死了呢。” 五条悟没心没肺的说着和诅咒无异的话,可这只是个单纯的提醒。也许对于普通人类,那是个不想提及的禁忌,但对于六眼的神子的来说,死亡只是存在的一种方式。 “那……”相泽遥说,“你要找到一个叫太宰治的人,把你要给我的工资给他。” 太宰治?五条悟思考了一下,没有这个印象。不过没有关系,找一个人对他来说很轻易。 “情人?” “是债主。” “哦……” 无趣的回答。 “好了,遗言说完了。”五条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们下船吧。” 相泽遥坐着没有动,就在五条悟狐疑的想要过来看看他是不是突发疾病噶了的时候,相泽遥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吐。 五条悟:“……” 船停了开始吐,你这反射弧挺长啊。 第29章 二十九只鱼 死亡意味着什么呢。 是一个人生命的结束,关于只有他知道的故事就此被掩埋。是独属于一个人的落幕,是安静的坟墓。 “死亡是某一个瞬间,是无可救药的孱弱之人唯一能掌控的事情,是最公平的解脱。”那时候太宰治是这么回答的。 相泽遥站在最终的目的地,走在与废墟无异的房屋旁。 这里是贫民窟,是这个城市最肮脏最绝望的地方,这里生活着上层人眼里“最不值钱”的生命。身为咒灵,他听见小孩的哭声,听见大人有气无力的争吵,他感受到这里浓浓的绝望与歇斯底里的气息。 他看见有瘦骨如柴的人类蜷缩在角落,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看见婴儿在哭泣,而他的母亲麻木坐在旁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地面。 “为什么她不去拥抱那个孩子呢?”相泽遥疑惑的问。 五条悟迈着那双让人羡慕的大长腿,在寒冷的初春却只穿着昂贵的衬衫,与这里是那样格格不入。“因为她已经没有能力去养育那个孩子了,”五条悟回答,“拥抱会让人变得软弱,而她不能软弱。” “会死吗?”相泽遥问。 “会被送到孤儿院。” 五条悟似乎是用手机发送了什么消息,嘴里嘟囔着“不得不说,那些救扶人员的工作效率真是低的发指。” 政府偶尔会给这里的人发救助金,但也仅仅只能勉强果腹。如果碰上疾病,碰上寒冷的雨夜,那就大部分只能等死。 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已经死去了很多人,他们穿着最单薄的衣服与寒冷的北风交战,然后不甘的瞪大眼睛死去。 “如果给他们足够的食物会怎样?” 相泽遥问,但看向那些人的眼中并没有怜悯,他并不具备这种感情,只是单纯的提出一个问题。 “饿的半死不活的时候都一样,一旦吃饱了有力气了,年轻人就会去抢夺老人的食物,男人抢夺妇孺的食物,这样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人嘛,总是贪心不足的。” 相泽遥歪着脑袋:“我以为你会……嗯……会想帮他们。” 人类似乎都有着同理心这种东西。 “我无法帮助所有人,但如果只帮助几个人的话……如果我给刚刚那位母亲一些钱,你觉得我们离开后会发生什么呢?” 会被抢走,甚至会挨一顿打,所以最终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五条悟的眼睛隐藏在绷带下,相泽遥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是悲悯还是无所谓呢? 其实含#哥#兒#整#理#也不是很重要。 相泽遥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完成一个隐藏任务,顺便袚除一下这里新增的咒灵。”五条悟神神秘秘的说,语气和平常一样欠揍。 但相泽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有些不安。真是奇怪,五条悟也会不安吗? 第42章 保护弱者……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相泽遥忽然想起五条悟之前说过的这句话。 他能说出这种话也很正常,毕竟五条悟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怜悯愚蠢的普通人的性格。他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甚至说某种意义上他是有些冷漠的。所以这种家伙为什么会不回家好好继承家产,却出来四处奔波做着无名英雄做的事情啊。 当然,他不会真的就这样傻乎乎的去问五条悟,这个家伙傲慢自大又偏偏喜怒无常,相泽遥并不想惹来麻烦事,而且即使问了估计也得不到回答。 五条悟带他走近了废弃的楼里,他们被许多无神的眼睛注视着,沧桑又麻木的。这些人做错了什么吗?好像也没有,但他们就是必须这样痛苦的活下去,不期待明天,也没有可以怀念的过去。 五条悟说隐藏任务之所以是隐藏任务,就是因为不能提前说出来,所以要先把要解决的咒灵给祓除了。 “你们每段时间都会来这里吗?” 这里人类绝望的情绪简直都要溢出,毫无疑问会滋养出源源不断的咒灵。不过这里依然有人类存活,想来是有咒术师的介入。 “大概吧。”五条悟回答,“之前都是二级咒术师,偶尔也是一级术师负责处理。” 这里是政府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放弃的地方,明明有能力重新建造这里,但代价太大,于是干脆让他们自生自灭,偶尔给一些微不足道的蚊子腿补助。 但是咒术师却不能让咒灵肆意在这里掠夺,只能说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吧。 越往废墟里走,人越少。 相泽遥可以闻到血肉腐烂的味道,恶臭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可是这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懒得进去看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些进去的也已经死去了。 五条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用力晃了晃头,然后似乎是使用了什么术式,相泽遥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靠近他,不然就会被无形的东西阻隔。 “五条先生,这次的咒灵很凶险吗,居然要你亲自来。”相泽遥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哦,这个啊。”五条悟摸了摸鼻子,“本来负责这里的那个低年级的学生在上次任务里失手了,现在躺在硝子的手术台上呢。正巧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只能靠最强的我了。” 五条悟的语气平平淡淡,似乎在说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死的那个人也是无关紧要的。 “他死了?” “嗯。” “那……”相泽遥停顿了一会儿,“您见过他吗?” 五条悟脚步不曾停歇,一直在往深处走:“见过几次,他叫禅院酒也,很无趣的一个家伙,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有次聚会出去吃饭的时候,他隔着老远敬了我一杯酒,真是的,明明大家都知道我最讨厌酒精了。” “五条先生记得很清楚啊。” 相泽遥评价道。 “是吗,”五条悟回答,“大概是因为我的记忆力非常好吧。” “但有时候记忆力好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五条悟又说。 “如果当你看见一个东西,由此回忆到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死掉的时候,应该会悲伤的吧。不过我是最强,最强不会被任何东西绊住脚步。沉溺于过去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而我必须无懈可击。” 然后他回过头,但相泽遥已经不在他的身后。 五条悟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安静的将下面的话继续说完,“不过有时候我会觉得……如果我的记忆力不那么好,其实也挺不错的。” 他的声音在有些昏暗的废墟里回荡,慢慢减弱,直到消失。 相泽遥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处于未知的废墟内部,身边也没有五条悟的身影。 他并不觉得有人或者咒灵能在五条悟的眼皮子底下捣鬼,所以那鸡掰猫八成是故意的,放任他进入咒灵打造的空间。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隐藏款任务? 相泽遥记得人类有一种娱乐游戏叫做开盲盒,也不知道他这次开出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废墟内部,是咒灵最终聚集的地方。 互相吞噬的咒灵们如同巨大的爬虫一样堵塞在周围。它们的叫声嘶哑,由于这些咒灵等级过低,不具备语言系统,相泽遥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其中一只咒灵将嘴里吃到一半的尸体吐出来,看着相泽遥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张开了大嘴,腐烂的气息喷涌而出。 战斗一触即发。 相泽遥调动咒力,手里瞬间凝结出两把冰刀。许多比较弱的咒灵直接被由体内刺出的冰锥贯穿,支离破碎。也有一些利用反转术式在伤口炸开的同时使其痊愈。 一个咒灵飞扑到身前,相泽遥硬生生用咒力挡下,一个飞踢将对方死死踩在脚下。不过这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后面的还是不要命的往他身上冲。 相比较直接用咒力碾死对方,相泽遥更喜欢冰刀划过血肉的感觉。 看着干净剔亮的刀刃上染上浓烈的刺眼色彩,听着哀嚎声,这会让他兴奋,也许那就是隐藏在咒灵身体里的暴虐因子。相泽遥从来不会刻意去压抑自己,因为过多的压抑会让人头脑不清晰,从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他的刀上已经沾满了不知道哪一只咒灵的血,或者是很多咒灵血的汇集。 赐予敌人死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当你还能欣赏第二天的日出的时候,你的敌人却只能永远躺在昨天夜晚冰冷的地面上,这是很值得庆祝的。 第43章 那什么是敌人呢?相泽遥无法定义敌人的标准,但企图伤害你,恶意利用你的,那肯定是敌人。 相泽遥有那么一瞬间左手的冰刀被砍断了,飞溅的半把刀刺入某只咒灵的眼球,发出惨烈的哀嚎。他干脆直接掐住一只咒灵的脖子,狠狠将其撕裂。然后再次凝结出冰刀,刺穿了对方依然在眨眼的脑子。 血肉四溅。 不过衣服没有脏,薄薄的冰覆盖在上面,挡住了不该有的肮脏。 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者十分钟。 相泽遥冰刀被砍碎了好几把。其中还有八只特级咒灵。反正肯定不是五条悟嘴里说的什么一级或者二级咒术师可以解决的。 要么那家伙是在匡他,要么就是这的确是个意外。 相泽遥踩在咒灵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刺眼的猩红色血液划过苍白的指尖,滴落下来。那是他自己的,刚刚由于太过疯狂,不小心擦破了掌心。 不过他并不想使用反转术式医治,或者说他本身就有一些恋痛,在身体过于亢奋的时候只能从疼痛中得到平静。 他懒懒的掀起眼皮,随手拧下一颗脑袋往下一扔,咕噜咕噜滚到一个人的脚下。这人是个诅咒师,相泽遥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有别于咒术师的气息。 来者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留着胡渣,有着金色微卷的短发,应该不是亚洲人。 “你好。”他说。 相泽遥懒得和他拉扯:“寒暄就免了,你想干嘛?” “只是想邀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么直白的邀请,我是哪里吸引到你了吗?”说完这句话,相泽遥差点直接笑出来,他感觉自己大概是和五条悟相处久了才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对方却是接受能力良好,大概也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只是对阁下的术式很有兴趣罢了,据说——您是忽然出现的。” 哦,原来是来招募盟友的,估计是把他当成拥有空间异能的咒术师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六眼这种作弊神器,可以一眼看穿别人。 不过……虽然相泽遥的确是忽然出现的,但是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五条悟当时在他出现的瞬间就使用了“帐”,他不相信有人能比五条悟更快感知到他的存在,也不相信五条悟会不知道自己在被监视。 所以,五条悟那混蛋是故意的,故意让监视他的人知道相泽遥的存在。带他回去也只是为了让他变成更好的诱饵。 唉,可惜,相泽遥好不容易因为五条悟在他晕船的时候给他递垃圾桶对这家伙少了一点偏见,现在又回归原来的水平了。不过也没太惋惜,毕竟俩人之间本来也就没啥信任可言。 不过既然是五条悟的计划,那就顺着对方走好了,大不了事后让这人给自己加钱好了。 “答应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相泽遥一步一步从尸体上走下来。 男人看有戏,立马回答:“你当时应该是去刺杀五条悟的吧?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会帮你。” 相泽遥:“……” 你为什么会觉得五条悟会让一个刺杀他的人好好活下来,他脑子有坑吗? 不对,他脑子的确有坑,这种缺德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五条悟这家伙对强者向来很有耐心,今天一见,果然很厉害,怪不得五条悟不杀你。”一边说着,对方还看了看后面的咒灵尸堆。 相泽遥面无表情的回答:“好。” 那人喜出望外。 不过没一会儿,那人又有些为难道:“不过保险起见,你需要和我立下束缚,杀死五条悟之前,必须一切保密,听从我们的安排。当然,我也会立下束缚,不会让你当苦力,会尊重你的。” 相泽遥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我以咒术师的身份和你立下束缚,绝不背叛你们,这样可以吗?” 束缚这种东西那怕是随口一说都是可以成立的,看相泽遥如此干脆,金发男人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傻子。不过转念一想,可不是嘛,不是傻子的话怎么敢去刺杀五条悟,那可是几年前就可以杀死伏黑甚尔的怪物。 很快,相泽遥被这家伙从废墟里带了出来,原来这废墟的背面还有一条路,真狗啊…… 他们骑着会飞的咒灵来到了一处寺庙,说实话相泽遥有些诧异,真的有人能够驯服一只咒灵吗? 不过因为还搞不清楚对方现在是想干嘛,相泽遥选择把疑问咽下去,先看看这家伙和五条悟各自有什么鬼算盘。 寺庙隐藏在山里,山下有零零散散的村庄。 他看见一个人,穿着袈裟。 按理来说,穿着袈裟的应该是和尚,和尚应该是光头,但那人有一头乌黑长发。 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他们从咒灵上下来了。 相泽遥看清那人的模样,细长的紫色眼眸,说话的时候会微微挑起,像是一只狐狸,虽然个子挺高,鼻梁挺拔,面容却很柔和,很年轻的模样,和五条悟大概一个年纪,放在人群里大概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男人坐在寺庙的树下,安静的吃下一个大大的黑色的……球? 那东西看上去并不是给人吃的东西,但是对方就那样面容温和的吃了下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金发男人有些谦卑惶恐的走了过去:“教主大人,我给您带来了新的同伴,相信会对您的大业有巨大的帮助。” 第44章 被称为教主的男人将相泽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笑,他的声音很好听,是让人十分舒心的感觉:“哪里有同伴?你带来一只咒灵,是想让我将他祓除吗?” 呀,被发现了。 相泽遥有些敷衍的想着,这家伙应该很厉害吧,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咒灵。 金发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可置信的看向相泽遥,相泽遥懒得解释,权当看不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长发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被人骗了,惹来了不得了的大麻烦呢。”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可金发男人却觉得自己某一瞬间被毒蛇盯上,后背冷汗直冒。不过那种感觉只有一瞬,再抬头看,教主依然是温和又慈悲的。 “你先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去和他们回合吧,我就先和这位聊聊天。” “他们”自然是指的那些同伴,男人不敢解释也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相泽遥,连忙走进庙里带着两个女孩离开了。 “我叫夏油杰。”男人首先开口说话了。这人和太宰治一样,说话的时候喜欢笑,而且是不发自内心的那种。 “我叫相泽遥。” 男人也不回答,接下来就是沉默,沉默。 “你……在干什么?”相泽遥问。 其实也不是怕气氛尴尬,主要问题是,这家伙是坐着的,但相泽遥是站着的,由此他感觉非常的不爽,希望这家伙能邀请他也坐下,或者自己站起来。 “在想,如果我今天活下来了,明天该干什么。”夏油杰回答。 什么意思? 相泽遥开口刚想问,就感受到一只冰蝶落在他的肩头——这是他消失前留给五条悟的那只。 回过头,五条悟出现在他的身后,难得那双标志性的漂亮布偶猫眼……呸,苍天之瞳上没有缠绷带。 ——就是眼眶有点红。 因为什么眼红? 难过还是愤怒? 下一秒五条悟给出答案,都不是。 只是单纯因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30章 三十只鱼 夏油杰此人,罪该万死。 罪行太多,罄竹难书。 所有罪行中最严重的就是每次体术演练的时候都喜欢直接把拳头往对方脸上招呼,五条悟首当其冲深受其害,虽然每次事后他都会捂着被五条悟撞伤的额头给他买冰淇淋赔罪,但是五条悟记仇,因为这家伙明明说好给买三个月的冰淇淋,最后却只给买了一个月零七天。 第二严重就是这玩意儿不管干什么都不给五条悟来个提示,上午五条悟还快快乐乐的抱着毛茸茸的猫猫枕头在想晚上要一起去吃什么,下午就有人告诉他夏油杰叛逃了。 他五条悟,居然需要从别人口中知道夏油杰叛逃了。而这个人,阻止他杀死盘星教的那些愚蠢的教徒,却私自屠杀他父母以及几百名村民,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五条悟想不通,真的非常想不通,头发被揪掉几十根、半夜被气的从宿舍温暖的床铺上爬起来咬着小蛋糕,也还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他想不通的事情? 他一遍又一遍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在新宿街头放过夏油杰? 硝子有时候会一边吸烟一边和五条悟说起这件事,每当想往深处聊的时候,五条悟就会忽然暴跳如雷,说他后悔死了,他不应该放过那个混蛋的,他后悔的恨不得立刻马上杀了夏油杰。 硝子则是摇摇头,按灭手里的烟,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一样答应明天给他买新口味的喜久福。 可是夏油杰这家伙狡猾极了,不管是杀人或者是给人搞传销洗脑,都做的恰到好处不留痕迹,五条悟不由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曾经背着他偷偷学过。 叛逃那年夏油杰十六岁,五条悟十七岁。 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夏油杰十八岁,五条悟十九岁。在这期间他们没有遇见过对方,过着各自的生活。 五条悟决定留校当个老师,不过目前还没有真椒汤正实施,桀骜不驯的神子在慢慢思考如何彻底改变这个肮脏的咒术界。夏油杰的生活也很简单,搞“传销”,收集咒灵,然后吃掉,面无表情的吞咽,日复一日。 现在想杀了两年的对象就坐在自己面前,依旧是奇奇怪怪的刘海,却没有扎以前的丸子头,穿的也不是曾经高专的校服,而是一件丑不拉几的僧袍。 夏油杰一如既往的的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悟。”就好像他只是去执行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任务,现在已经带着当地特产的甜品回来了。 太特么坦然了,坦然的就好像五条悟才是那个一言不发忽然叛逃的人。 “好久不见了,杰。”五条悟简直气笑了,他平静的和对方打招呼,然后立刻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说实话,夏油杰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以为五条悟这两年最起码会成熟一些,不过现在证明是他多虑了。 旁边吃瓜的相泽遥也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从眼前“咻”的一下飞过去。 然后就发现夏油杰就被揍了——被五条悟揍得。 夏油杰不笑了,眼神冰冷的和红着眼的五条悟对视,以前五条悟杀咒灵杀嗨了的时候眼中常常会染上这种色彩,像流淌在蔚蓝深海里的血液。 “呵,怎么,老子揍你你很不爽?” 第45章 五条悟露出趾高气昂的笑。 夏油杰也不甘示弱:“呵呵,都两年了,悟,你还是这么自大。” 特级咒术师不含咒力的一拳也是不可小觑的,即使夏油杰及时后仰卸力,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喉中涌出腥甜的铁锈味。 相泽遥在旁边默默琢磨着如果这两个家伙打起来会不会把整个山炸了,如果炸了自己应该在哪儿等五条悟,要不要象征性的救一下山下的村民,说不定五条悟会因此给他发奖金呢?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特级打架。 嗯……挺天崩地裂的,不过不是指他们打架,指的是这个场面的稀奇程度。 他们没有使用咒力,而是使用了最原始的体术。但是似乎也不准确,因为相泽遥完全看不出这俩人有什么招式可言,毫无章法就像是在单纯的泄愤。 “你放开我的头发!”互殴中被扯住头发的夏油杰忍无可忍。 五条悟被他摁在地上:“你特么头发自己缠上来的!和我说干嘛,你和它说啊!” “你有病啊!” “哟~你不是说我的选择都有意义吗?我今天就选择扒光你的头发让你变成真和尚!”五条悟越说越气,说着就要动手。 接着,两人对对方的脸以及头发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摧残。 “你解不解释!你解不解释!”五条悟反肘勒住夏油杰的脖子,用着想要掐死对方的力道。 夏油杰被勒的说不出话,膝盖抵在五条悟的腹部,下了死力道,五条悟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老子……要杀了你!”五条悟疼的发抖。 夏油杰挣扎着回复:“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不准自称‘老子’!” “关你屁事!” “不准说脏话!” “我去你大爷的夏油杰!” 相泽遥终于如愿以偿的搬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心中十分惬意。 刚开始打架没过多久,五条悟就下了“帐”,说是不想让相泽遥看见过于血腥的画面,不过现在虽然相泽遥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感觉的到,五条悟现在并没有准备杀人。 最起码他今天不会。 那既然没有准备杀人,就要准备好吃瘪了。 毕竟那个叫夏油杰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相泽遥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闻到了——偏执,矛盾,以及难以描述的痛苦气息。 这种人一般心思缜密又敏感。由此可得,他和五条悟是完全不同的人。 帐消除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灰头土脸,五条悟的眼角被揍出淤青,脖子上也有掐痕,在过于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明显。夏油杰脖子上的勒痕更严重,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两个人身上不可避免的沾着泥土和树叶。 想来应该都吃了不少苦头。 相泽遥好整以暇,想看看五条悟准备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概会把后天的一起更新了,就是双更。 然后再下一次更新就是周日啦~ 第31章 三十一只鱼 五条悟的脸色很差,很不好。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娇生惯养了许多年的猫忽然挨了一个巴掌那种感觉,又愤怒又委屈。 当然五条悟并非真的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存在,他受过很多伤,轻微的,或者是差点要了他的命的。这些伤口像是漂亮的蝴蝶破茧必须要经历的痛苦一样,没能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却让他变得强大。 “你今天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五条悟臭着脸问。 “有点突然,没有准备。” 夏油杰努力扬起微笑,但实际上掐死五条悟的心都有了,这种想法在高专时期五条悟趁着他睡觉给他打麻花辫的时候尤为旺盛,后面也会时不时冒出来,直到他叛逃,在两年后的今天重新产生这种想法。 他很了解五条悟,这家伙太容易看懂,什么事情都不会藏在心里。六眼的神子天生就拥有一切,骄傲又疯狂,想干什么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喜欢谁或者讨厌谁也纯粹的要命。 就好像现在,他知道五条悟今天不会杀他,即使是真的很愤怒,即使恨不得立刻马上撬开夏油杰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哈?那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明天?还是后天?选个日子吧。”五条悟见对方顺着给的楼梯走了下去,脸色缓和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夏油杰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温和的笑了笑:“那大概是下次我再次出现悟的眼前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应该就做好准备了。” 五条悟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又再次变臭了。 相泽遥掏出瓜子在磕,磕的十分快乐,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吃一块西瓜,毕竟听别人说看人吵架的时候吃西瓜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你好像看得很开心] 镜子说。 “毕竟难得看五条悟吃瘪。” [怎么,你现在不害怕他了吗?] 相泽遥随手接住树上落下的最后一枚枯叶。 “我没有做错过事情,没有理由害怕。” 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六眼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善与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不会因为对方是咒灵就不管事实直接动手,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同伴而手软。 五条悟好像想起了什么:“贫民窟,那些特级咒灵是你放的?” 第46章 高专的人会定时来这边清理,但是之前最多也就两三只一级咒灵的事情,这次居然来了那么多特级。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如果来的是那些低年级的学生,估计就要找人给他们收尸了。 夏油杰看了五条悟几眼,然后移开视线:“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些人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不杀也活不了,我犯不着在他们身上用心思。” “那你的那个下属怎么回事?他可是跟踪监视了我好久,今天又忽然出现在那里,还把他带了过来。”说着五条悟指了指相泽遥,相泽遥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嗯……他是我顺手救的一位咒术师,我看他还算能用,救把他留在身边。”夏油杰无奈摊手,“谁知道他这么蠢。” “不过为什么你会亲自去,在不知道那里有特级咒灵的前提下,那些人没有理由安排你执行吧?” “哦……”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因为本来定好的那个人,禅院酒也,就是那个经常请教你咒式的家伙,他死了。所以我来了。” 禅院酒也吗?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 夏油杰想起那个老实好学的少年,经常腼腆的跑过来向他求教,眼里写满崇拜和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就像…… 就像灰原一样。 不过灰原笑着的样子夏油杰已经快记不清了,每当想起往事,只能记起自己这位学弟满脸是血,带着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这些记忆在每个夜晚吞噬着他,直到天空再次亮起。 夏油杰神色如常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回答了五条悟的问题:“这些年来,咒灵在不断进化,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五条悟张开嘴,似乎是还有没有说完的话。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很久。 当年那个村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杀了那些人,为什么杀了自己的父母? 你欠我的冰淇淋什么时候还?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们不是最强吗? 最后,五条悟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你最好躲远点。” 相泽遥觉得好奇,五条悟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利用他,也利用那个金发诅咒师。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找到了想找到的人,就只为了说一句下次见面一定杀了你吗? 这时候,一只小小的咒灵哼哼唧唧的飞到了夏油杰的肩上,嘴里还叼着一个礼袋,看上面的标志,里面应该是装着甜品。 “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夏油杰接过礼袋,递给了五条悟。 “听说你要当老师了,这是贺礼。” 说来也讽刺,曾经的好学生变成了臭名昭著的诅咒师,而最无法无天的五条悟最后要去当教书育人的老师,也不怕最后教出一堆伏黑甚尔出来。 “你居然选择毕业后当老师,说实话,我很惊讶。” “人都是会变的,”五条悟接过甜点,冷冷笑了,“没道理只准你变不准我变。” 很有道理,难得从五条悟嘴里听到这么有理的话。 “还有呢?”五条悟又问。 夏油杰挑眉:“什么?” “我和硝子的毕业礼物。”五条悟说的理所当然。 “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没有毕业就不给我们毕业礼了吧?我要最大最大最大的布朗熊。” 一连重复了三遍最大,五条悟应该是真的喜欢布朗熊吧。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会给你们的。” “率先逃跑的人是不会收到我和硝子的毕业礼物的哦。” 说着,五条悟转身离开。“我现在是最强的,你死定了,杰。” 没有我们,只有我。 相泽遥没有跟上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五条悟就是想利用那个金毛急于求成的心理找到夏油杰,而相泽遥就是那个诱饵。 现在鱼已经见到了,诱饵带不带着也无所谓了。 至于五条悟说的危险,大概是不确定他赶来之前夏油杰会不会对他动手的吧。 刚开始五条悟是真的想杀了夏油杰的,甚至已经想好是直接使用领域还是顺便打破一下黑闪最高记录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呢? 也许是来的路上,又或者是看见与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同的夏油杰的时候。 总之今天夏油杰活下来了,他会一直等待明天,直到某天和五条悟进行最后的了断。 相泽遥有些无聊的用手指敲击着木质的桌面。 “你们是朋友吗?”他问。 夏油杰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依然是笑着的:“怎么,不像吗?” “嗯……只是很难想象五条悟这种性格的家伙会有朋友罢了。” 毕竟性格太恶劣了啊。 “而且你们两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吧。”相泽遥说。 夏油杰神色淡淡的回答:“所以我们吵架了啊。” 如果是十五岁的夏油杰,在刚刚五条悟说你死定了的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对方来上一拳。但现在他很累, 疲惫在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肆意蔓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执,只想完成那个很遥远,很疯狂的计划。 “不过你们咒术师……哦,不对,你已经不是了——咒术师每天做的都是这些生死之间的事情吗?” 第47章 咒灵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它们会在人类的恐惧中一遍又一遍再生,但死去的咒术师却不会回来,他们以各种各样惨烈的方式死去,甚至尸体都要在解刨台上被压榨出最后一点价值。 而那些被保护的普通人并不会感激他们,甚至会为了愚昧的信仰责骂甚至害死他们。 这样想来其实是很痛苦的,毕竟这样的局面永远不会改变,无望而悲伤。 “我想,是的。” “难道没有办法可以停止吗?”相泽遥问。 他觉得夏油杰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但那可能非常非常疯狂。 “很简单,贫民窟的咒灵不会被抹杀干净,因为那些普通人类愚昧的绝望与痛苦永远不会消失。”夏油杰回答,“但只要这些普通人不消失,咒灵就会源源不断的再生。” “所以?”相泽遥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夏油杰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杀了那些普通人,不就好了?” 天方夜谭的想法,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干脆的解决方案。 “该说你和五条悟不愧是朋友吗?不……你比五条悟还要疯啊。”相泽遥赞叹的笑了,“但这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而且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我不管是不是正确的,我只知道这是我心中的大义,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 夏油杰无所谓的回答。他并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他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实现他的大义,或者死去。 “就算最后死在悟的手里,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因为他是最强的?” “对。”夏油杰回答,“因为他是最强的。” 相泽遥又再次感受到痛苦的气息,那份痛苦来自于夏油杰。 像是被困在水里挣扎不得的人的绝望,又像是决定赴死的悲剧英雄,是一次又一次推动着永远不会到达目的地的石头的西绪福斯。 他将为他理想的乌托邦付出一切,朋友,亲人,燃烧自己的血肉,直到一无所有化为灰烬。 他不后悔,就算失去一切也不后悔。 “你们这些人……明明不开心却喜欢笑的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呢?”相泽遥摇摇头问。 夏油杰没有回答,相泽遥也没有指望能在这里得到答案。 他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匆匆经过这里,见证了不属于他的故事,也大概率不会等到结局。 那属于夏油杰的结局什么时候会到来呢?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永远。回忆与诅咒交织的羁绊,被埋葬在枯黄的落叶中,将会随着岁月沉淀入土壤。 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这些人真的会释怀吗? “走了,祝你好运。” 相泽遥说。 他们平静的道别,像是每对偶然遇见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然后奔赴各自的人生。 相泽遥并不了解他的曾经,他也不想知道相泽遥的故事,大概就是所谓的泛泛之交吧。 回过头的时候,夏油杰继续安静的坐在早已枯萎的树下等待。 相泽遥又想起五条悟,那五条悟是怎么想的呢,他是否也已经做好杀死自己朋友的准备了呢。 会下不了手吗? 相泽遥觉得大概率不会,强大的咒术师永远不会被过去绊住脚步,五条悟是一直向前的,他或许会回头,但绝对不会为谁而驻足。 [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喽] 镜子忽然开口说道。 相泽遥没有去找五条悟,而是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回到了那个贫民窟,那个哭声聚集的地方。 在这里,他看见最深切的死亡与悲伤。 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痛苦呢? ——因为我们擅长自寻烦恼—— 记忆里的太宰治回答。 如果什么都不去思考,不去担忧别人的命运,不去怜悯也不去暴虐,漠视身边的痛苦,活不下去就自己去死的话,其实未尝也不是解脱。 相泽遥走过转角,试图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搞不好会让这里精神脆弱的人以为自己疯了。 他捏出一只冰蝶探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刚想和镜子说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他看见角落里安静的蹲着一个小孩,很小一只,四五岁的模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和一些破纸箱融为一体,几乎听不见心跳,导致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家伙。 说实话,相泽遥不太想管。 可是小孩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抬起了头。 冰蝶轻盈的飞舞,相泽遥透过蝴蝶的翅膀去看对方的眼睛。 他看见温柔的鸢色。 里面流淌着喧嚣的冷漠。 第32章 三十二只鱼 “你叫什么名字?” 相泽遥没有靠近对方,只是站在原地轻声问道,似乎是怕语气稍微重了,就会伤到对方。 眼前小孩的身体很纤瘦,单薄的衣服空荡荡的包裹着他的身体。裸露在外的手臂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像很快就会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死去。 但他只是安静的,安静的看着相泽遥。 他们在在陌生的环境,以陌生的身份相遇。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但相泽遥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这双眼睛。 因为这双眼睛曾温柔的注视过相泽遥,即使这份温柔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 第48章 “这是怎么回事?”相泽遥用只有镜子能感受到的声音问。 [很显然,这不是你之前所处的时空。大概是十五年前] 相泽遥不解:“为什么我让你找个人会找到十五年前?” [因为在之前你的那个时空,五条悟眼睛上已经不缠绷带了] “……” 好有道理,相泽遥居然无法反驳。 “所以?” [所以不出意外,这是小时候的太宰治] 看着小孩蜷缩在角落的小小身体,相泽遥沉默了。 [那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吗?] “再等等吧……”相泽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毕竟我还欠他人情,不是吗?” [呵呵,真的只是因为欠人情吗?] 镜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相泽遥懒得搭理他,慢慢靠近了年幼的太宰治。 “我叫相泽遥,”他说,“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五条悟说的对,单凭个人的能力确实没有办法改变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就算勉强暂时救下来一两个,也没可能帮一辈子。 但太宰治不一样,他是…… 是…… 相泽遥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描述这个人,他只知道,太宰治并不需要别人的救赎,即使他现在正蜷缩在寒冷的角落,这个世界也并不存在可以救赎他的东西。 他或许需要的只是一把火,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个理由可以是今天路边的花很美,也可以是明天会有暖洋洋的太阳…… 太宰治抬头看着他,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懵懂的小兽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害怕受伤,害怕疼痛,躲在小小的洞穴里不肯出来。 刚巧有一滴水落在他的睫毛上,然后没有一丝预兆的坠落在地面。 下雨了。相泽遥想。 —— 相泽遥没有回到本来的那个时空里。 [未来无法改变,即使你不这么做,他也会活下来] 镜子觉得对方的做法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它并不会劝阻对方,毕竟不管发生什么,对它来说都没有区别,他的目的只是借相泽遥的咒力温养自己罢了。 相泽遥抱着瘦骨嶙峋的小孩。由于时常扮成人类的模样,所以相泽遥会特意使自己的体温升高以贴近人类。他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很冰冷,小小的身体在自己的臂弯间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很冷吗?” 小孩倔强的抿着唇,依然没有回答。 于是相泽遥将他包裹进自己的衣服里,太宰治感觉那一点点的温暖几乎将自己烫伤,他会就此融化,然后消失,像是一缕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小哑巴吗?” 相泽遥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宰治,忍不住开口问。 小孩蒙着头依然不回答。 难以想象,小时候的太宰治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穷,他的身上没有再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绷带,是沉默的,是孱弱的,也不会一直违心的笑着的。 走着走着,相泽遥忽然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可以住在水潭里,也可以住在树上。甚至他不需要睡觉,可以一直一直在路上走下去,遇见许多人,然后道别,然后再次相遇或者永别。 但是太宰治不行。人类是很容易死的生物,疾病,意外随时会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不可能抱着太宰治一直走下去,他需要找一个可以让他休憩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钱,众所皆知,在人类社会没钱是非常可怕的。 他又没有太宰治那样bug一样的赌博技能,非要说擅长的事情的话,总不能去抢劫……吧? 话说咒灵抢劫算违法吗?相泽遥似乎打开了一扇世界的新大门,抢劫能成为五条悟祓除他的理由吗? 应该不能吧…… 镜子感觉对方应该在想什么缺德事,为了防止连累到自己,他忍不住提醒:[你记不记得五条悟欠你工资?] 对哦,相泽遥恍然大悟。 于是当天晚上,迷路兜了好几圈的相泽遥终于找到了自己居住过的地方,有些心虚的敲响了门。 伏黑惠板着一张脸打开门,与他对视:“……” 被抱在怀里的太宰治:“……” 三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五条先生不在家。” 伏黑惠最终硬邦邦的开口。 话音刚落,五条悟咬着棒棒糖从楼上走下来:“阿惠,怎么了?” 相泽遥:“……” 果然,谎言都是易碎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困,明天多更新一点。 鸽子我开学了,明天正式上课,更新时间就改成周二周四不更新,其余每晚12点更新。 第33章 三十三只鱼 伏黑惠不是一个擅长或者喜欢撒谎的人。 而且他并不讨厌相泽遥,也没有立场和理由骗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五条悟说他今天太累了想休息,不管谁来都说他不在。 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怠,眼睛上没有缠绷带也没有戴墨镜。伏黑惠没有见过这样疲惫的五条悟,毕竟这家伙爱逞强,即使作为最强咒术师每天需要忙得像陀螺一样,他也从不说累。 伏黑惠觉得不该这样。这家伙就算性格很差劲,也不该被上面那些人当成一个无敌的永动机,虽然五条悟是自愿接下这些任务的,但是不能所有人都依赖他。 第49章 人都是会累的,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无懈可击。 所以当五条悟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伏黑惠答应了。 然后就导致现在他非常的后悔。他想,果然不应该心疼这个混球,这家伙活该。 伏黑惠麻木的看向五条悟,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巨大的谴责。 五条悟耸耸肩,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强的欠抽嘴脸,仿佛几个小时前的颓废只是伏黑惠的一场幻觉,现在真正的五条悟回来了。 “阿惠,我没事了哦~” 五条悟笑眯眯的看着快气死的小孩说。 伏黑惠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思考杀死这家伙的几率有多大,得出0的结论后果断回房间去了。 五条悟懒懒散散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问道:“怎么了,我已经放过你了哦,还是说你厌倦了漫长的生命,想要我给你一个解脱?” 咒灵的寿命相较于人类来说确实很长,而在这漫长的生命中,确实会有咒灵忍受不了孤寂而选择死去的,不过也是极少数。 相泽遥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回答,蒙在衣服里的太宰治被憋的难受,恍恍惚惚的钻出来,恰好和五条悟对视上。 五条悟也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固。 于是相泽遥看着怀里的孩子,再看看五条悟,委婉道:“想养,没钱。” 你什么时候把工资给我? 没能理解对方意思的五条悟:“……” 五条悟:“你这么快就生了个小孩?” 咒灵这么厉害的吗? 相泽遥:“……” 相泽遥:“这是我捡的。” 五条悟更惊讶了:“你已经穷到要干拐卖儿童的生意了?” “……” 不生气不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相泽遥想要揉揉自己犯疼的脑壳,感觉如果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忍不住动手揍人然后挨揍了。 他深呼吸一口,努力心平气和道:“给钱,我的工资。” “哦——是了,不过你有银行卡吗?”五条悟摊手,“我可没有现金。” 说实话,相泽遥只见过一次银行卡,就是几个月前寺庙里和太宰治一起被老和尚坑的时候,对方拿出来付钱的工具。这种东西对于他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咒灵来说是高科技玩意儿,相泽遥自然没有。 至于太宰治……相泽遥看着怀里脏脏的糯米团子,沉默三秒后存着侥幸心理问道:“你有吗?” 脏脏的糯米团子安静看着他,依然不愿意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好吧,看上去应该没有。 五条悟摸着下巴:“你捡的这是傻子?” 相泽遥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没错,所以大善人要不你收养他呗?” “不好意思,我没有收养小孩的习惯。”五条悟回答的很干脆,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一边说着,和朋友出去玩的津美纪回来了,她友好的和相泽遥五条悟打了招呼,然后进了屋子,不出意外是找她弟弟伏黑惠去了。 年纪轻轻,十九岁就已经收养了两个孩子,虽然除了给钱啥都不干,但好歹有钱能给。不像某些人,连钱都没有还想养小孩……当然相泽遥表示,这不是在说自己,自己其实是有一点钱的,只是单纯没有拿到手罢了。 相泽遥看着津美纪的背影,挑眉:“怎么说?” 五条悟思考了一会儿:“嗯……津美纪和阿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要听吗?” “如果说我想知道,你会讲吗?”相泽遥问。 五条悟懒得动:“当然不会,我可没有那个耐心把故事讲完。就是单纯客气一下。” “你居然还能学着跟人客气一下,不简单啊。”相泽遥讽刺道。 “过奖过奖。”五条悟回答。 他垂着眸,看着眼前奇奇怪怪与众不同的咒灵,再看看咒灵怀里奇奇怪怪与众不同的小孩。 两个怪异的存在聚在了一起,真是奇妙的组合。 而且这个小孩……六眼居然看不出具体情况。 五条悟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也就在触碰到太宰治发梢的瞬间,相泽遥发现五条悟平缓的目光忽然染上一丝愉悦和诧异,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相泽遥猜,大概是因为太宰治那极为罕见的异能——人间失格。 很快,五条悟收回手,嘴角微微上扬,神色却没有多大改变,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或许我可以继续收留你们一段时间。” “等等,五条先生。”相泽遥有些意外,其实他刚刚并没有想让五条悟真的收养太宰治,只是单纯相信五条悟会拒绝罢了。 况且他也不放心把太宰治交给五条悟,毕竟这家伙自己都和个孩子没有区别,整天没个正行。但现在他似乎对太宰治的异能产生了兴趣,于是相泽遥果断拒绝,“我想我们并不需要你的收留。” 五条悟不满的晃晃手指:“我说你需要你就需要,反驳无效。” 看吧——无理取闹,想一出是一出的鸡掰猫。 怎么能把孩子给这种人带啊! 他无可奈何的低头,看见脏脏的糯米团子似乎累了,轻轻把头靠在相泽遥的肩头,就这样睡着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鱼 五条悟下厨了。 这是一个稀奇事。 第50章 这情形就好像一只漂亮的白毛猫猫给你做饭。但伏黑惠深知这货并不是可爱的布偶猫,而是一只性格恶劣至极的比格犬,还是一拳能揍趴一堆人的那种。 而现在,这只平常恨不得折腾死你的比格犬决定穿上粉色的小围裙给你做个三菜一汤,其离谱程度不下于伏黑惠决定穿小裙子去上学。 伏黑惠表示,这个五条悟可能是诅咒师假冒的,会在饭里下毒。 相泽遥摇摇头:“我相信没有诅咒师可以模仿出五条悟那种‘老子要做饭了,你们快感恩戴德跪谢吧!’的气势。” 一边说着,相泽遥像拎猫崽子一样把洗完澡的太宰治拎出来,用毛巾把面无表情的糯米团子擦白白,捏了捏对方没什么肉的脸颊。 太小一只了。 没怎么和人类幼崽接触过的相泽遥如此感叹。 他身上遍布着各种青紫伤痕,由于皮肤白的过分,这些伤痕也显眼的过分。尤其是膝盖处,於伤和疤痕纵横交错。难以想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泽遥想起之前拥抱时候的感觉,对方的心脏就那样在瘦小的身体里跳动,瘦削的手腕看上去稍有不慎就会被折断。安静,柔软,脆弱……很难想象,他有一天会用脆弱这个词来形容太宰治。 毕竟记忆里的太宰治——温柔下流淌的是最冷漠的血,笑里全是算计,甚至有时候开的玩笑话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隐喻。他总是戏谑脸,玩味盎然,笑着喊相泽遥的名字。可他的眼神空空的,好似越过千里,相泽遥什么都看不清。 不可否认,二十二岁的太宰治是难以靠近的,可以把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存在。 但现在——干干净净的糯米团子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软软一小只窝在沙发里,只勉强露出脑袋壳,让人很难想象他长大后会变成那样的人。 津美纪看了看太宰治,再看看自家好不了多少的弟弟,思考片刻,开了两瓶牛奶,两个小孩一人一瓶。 伏黑惠:“……我不想喝。” 津美纪温和微笑:“不行哦,不喝牛奶长不高。阿惠你现在还没我高呢。” 伏黑惠沉默了,看了看津美纪,再看看自己,还是接过了牛奶。 太宰治缓慢的眨眨眼,有些迟钝的伸出手接了过来,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说谢谢,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相泽遥这次没有说什么“小哑巴”之类的话。 之前没有仔细看,直到刚刚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小孩的脖颈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几乎横贯半个脖子,危险又丑陋。虽然没能致命,但声带却被伤到了。如果要完全恢复,可能要很久很久。 相泽遥并没有问这是谁干的,只是沉默的拿着五条悟蒙眼睛的绷带,轻轻缠绕在他的脖颈上,遮住了那些丑陋的疤痕——按照伤口的位置和角度,不难猜出这是太宰治自己拿着贫民窟满地随处可见的碎玻璃划伤的。 “还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啊。” 相泽遥低低呢喃。 太宰治抬头,淡漠的眼瞳倒映出相泽遥的样子,他的五官像是最精致的人偶。不置可否,这个青年模样的人很漂亮,只是…… 太宰治忽然伸手触碰相泽遥眼角的红色泪痣,他刚洗完澡的指尖不再那么冰凉,感觉到对方轻微的颤抖,相泽遥垂下眼眸与他对视。 “怎么了?” “……” 太宰治默默将自己团起来,拒绝交流。 相泽遥给他拧开牛奶的瓶盖,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站起来决定去看看五条悟有没有做饭做着做着把厨房炸了。 太宰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厨房里,五条悟戴着标志性的墨镜,拿着铲子,选择性的开着无下限在煮面。旁边放着煮好的鱼汤和红烧肉色泽鲜艳冒着热气,以及啧啧冒油的炸虾仁,闻着……很香。 看着这些菜,虽然很惊讶,但不得不承认,五条悟厨艺是非常好的。 “怎么了,哄好你带回来的那小孩了?” 五条悟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头都没回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份,声音轻佻,带着笑意问。 “算是吧。”相泽遥倚着门,漫不经心的凝出一把冰刀,手腕晃动在空中转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来看看大少爷做饭做的怎么样。” 五条悟:“怎么,怕我把厨房炸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大少爷你……”相泽遥脑补了一下五条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幼年生活,“大概小时候是没有机会进厨房的吧。现在当了咒术师这么忙,估计也没有机会学了吧。” “那倒是,那些老古板自诩为长辈的家伙看我不爽到了极致,但看在我继承的五条家的六眼的份上,还是忍气吞声,只能时不时找我身边人的茬。是如果我真的在五条家做饭,他们估计会把那些下人罚的第二天站不起来吧。” 五条悟语气中满是对那些烂橘子的厌恶,连带着拿铲子的手都收紧了。 作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咒灵,相泽遥并不了解咒术界的现状。但就这些天的经历来看,并不乐观。 “五条悟,你真的觉得……” 相泽遥想起之前夏油杰说过的话。 ——咒灵在人的绝望中源源不断的诞生,而那些死去的咒术师却再也不会睁开眼,愚昧的猴子并不知道有人曾付出生命保护他们。甚至连咒术师尸体都会在手术台上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第51章 “你真的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我不管这是不是正确的,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会一直走下去。” 五条悟回答。 相泽遥垂下眼帘:“可是……” “没有可是。”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我不管他和你说了什么,我一定会杀了夏油杰。”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我都没有提到夏油杰,我该说你真的很了解他吗?”相泽遥摊手耸肩。 五条悟回过头,举着铲铲,然后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相泽遥:“……” 他默默在嘴边旁边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闭嘴。 五条悟冷着脸回去煮面了。 但是很快相泽遥又憋不住了:“你厌恶他吗?” 五条悟:“……” 五条悟面无表情:“我要杀了他。” 相泽遥:“我……” “你再问我连你一起杀了。”五条悟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过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35章 三十五只鱼 五条悟应该是很不想提起那个家伙,像是猫讨厌葡萄,讨厌那种酸涩的味道,一但咽下去就会不受控制的生理性的疼痛。 但是夏油杰提起五条悟的时候倒是坦坦荡荡,像是在说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好似两年前的那些争执都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二人的立场应该是很明显了。夏油杰一定不会回头,五条悟也一定不会允许这种疯狂的计划实现。 所以一定有人会死。 可是杀死对方对于彼此来说应该会很痛苦的吧,那既然痛苦为什么一定执意要去做呢? 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相泽遥想不通。 “对了。”五条悟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小孩叫什么?” 相泽遥:“……大概是叫太宰治吧。” 太宰治……好耳熟的名字。 五条悟想起来,之前相泽遥留下的“遗言”是——如果我死了,把该给我的工资给一个叫太宰治的人。 五条悟啧啧摇头:“你居然连小孩子的钱都欠……不过为什么是‘大概’?” “这个嘛……毕竟小孩子口齿不清,我怕我听错了。”相泽遥暂时没法解释,只能“哈哈哈哈”打马虎过去了。 不过好在五条悟似乎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伏黑惠和津美纪踩着小板凳把五条悟做好的菜捧到了桌上。 说实话,他们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一片狼藉的厨房,不过没想到看上去居然十分顺利。 “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五条悟不满的嚷嚷道,“我做饭有这么不可思议吗?我可是最强!做饭当然也是最强!” 伏黑惠难得露出一丝迟疑的表情:“你是不是得了病……快走了,想给我们留一个完美的印象?” 五条悟:“……” 他大概是脑子被雷劈了才会心血来潮给这些不念着他一点好的家伙做饭。 就在这时候,楼下的门铃响了。 家入硝子叼着一根棒棒糖,浑身萎靡不振的敲响五条和那两个小孩目前住的别墅的门。 她最近听从歌姬的建议,试着戒烟戒酒。一个星期没抽烟,她现在感觉自己快死了,这个世上仿佛一切的快乐都离她而去,连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五条悟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猫猫心疼,说是要请她吃饭。硝子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和把草莓大福当饭吃的甜食党一起吃饭。” “甜食怎么了!”五条悟不满极了,“甜食有什么不好,不比你那烟的味道好多了!” 硝子没力气和这位小孩脾气的幼稚同级计较,趴着装死,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直接躺在手术台上找人解刨。 戒断反应真的让人很痛苦。 要把那些深入骨髓的习惯和气息慢慢剔除,宛如凌迟,又好像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五条悟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无奈。 “我亲自做饭。” 话音刚落,硝子忽然爬了起来,像是<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原地复活。毕竟五条悟和做饭这两个词怎么看怎么不搭,这是很恐怖的联系。 “你还会做饭?”她不可置信的问。 五条悟挑眉:当然,我可是天才。” 好奇,真的很好奇。 于是在约定好的日子,她来到了这里,敲响了门。 过了好几分钟,门才打开了,但是门后面没有人……不对—— 家入硝子视线下移,一个糯米团子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睁着无辜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第36章 三十六只鱼 “你是……”硝子倦怠的问道。 小孩安静的眨眼,松松垮垮的衣服拖在地上几乎把他淹没,只露出脆弱的脖颈。他努力将带着伤痕的小手从衣服里伸出来,比划了着一个蒙着眼睛的人,然后指了指楼上。 “怎么,你是五条悟新收养的小哑巴?”硝子摇摇头,“这家伙是收养小孩上瘾吗?” 她下意识想掏出一根烟,直到摸到一兜的棒棒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戒烟了,脑壳瞬间又开始发疼。无奈把棒棒糖给了眼前看上去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孩。 “硝子小姐。”伏黑惠捧着菜喊道,“好久不见。” 紧接着是五条悟欠揍的声音:“啊,硝子,看上去气色很差嘛。” 第52章 硝子懒懒散散用棒棒糖指了指五条悟:“不要逼我以后在你的甜品伴手礼里加辣椒粉。” “哇,好残忍哦。”五条悟敷衍的耸肩,表示不屑一顾。 相泽遥把摇摇晃晃站在门口的太宰治抱起来,将衣服掖好,包成一个软绵绵的团子。小孩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鼻息喷在对方的脖颈上,有些痒。 相泽遥有些不太自在的偏开头,但又不想让太宰治觉得自己冷淡,只能有些欲盖弥彰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能说话吗?” 没有回应。 那大概是不能了。 小时候的太宰治待人真的是过于冷漠了,没有企图融入人群,也不会因为成为一个没有同伴的异类而掩饰自己,这让相泽遥觉得他有些陌生。 不过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相泽遥想,在那个遥远的未来,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同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我们也许会在那里再次遇见。 相泽遥捏了捏小孩面无表情的脸。 今天五条悟煮的是荞麦面。 很清淡的面食,一看就不合五条悟的口味。当然,也不合硝子的。爱喝酒吸烟的人大多爱吃较为重口的,不过她最近戒烟戒酒,确实也只适合吃点清淡的。 自己的这位同期啊,虽然之前看上去没心没肺,但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似乎更在乎别人的感受了,不再是那副年少轻狂的样子,逐渐靠谱起来了。 但是—— “五条,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准备喝酒。” 家入硝子看着五条悟抱来的疑似酒水的瓶状物体,她严重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五条悟是为了让她戒酒失败才邀请她过来的。 “哇哇哇,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可能这么过分!”五条悟瞪大那双含着白雾的冰蓝眼眸写满无辜,“这明明是果汁。” “但我不瞎。”家入硝子叼着棒棒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瓶子上面明明写了酒精度数。” “一点点嘛~”五条悟可怜兮兮道,“一点点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戒酒也不能想着一步到位吧?” “不不不,”家入硝子如临大敌的摇摇手,“我不是说戒酒这件事。我是说你——我记得你很讨厌酒精的吧,而且你每次被我和……和他骗着喝了酒都会发疯的。” 而且这人发疯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要求爬东京塔、剪夜蛾头发、乱揍人、逼着硝子一起戴兔子头箍拍照等等。硝子一点都不想在半夜被五条悟拉着在外面狂奔,现在是冬天,外面很冷。而且五条悟这个大个子,正常情况下如果他倒半路上了不会有人能背他回去。 五条悟豁达的摆手:“就当我今天舍命陪君子好了。” 硝子:“……” 其实我并不是关心你喝酒会不会难受,我只是担心你喝酒醉了闹腾而已,硝子默默想。不过很显然,五条悟选择性只听见了那句“我记得你不喜欢酒精”。 五条悟又回头看相泽遥:“你呢,喝过酒吗?” 相泽遥:“……一点点吧。” 准确来说是三口,真的只是一点点。 “那没关系了。”五条悟愉快的拍手,“人家老板说度数很低的,基本不可能醉。” 硝子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但拗不过对方,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这里还有小朋友。”女人指了指伏黑惠他们,“你可不要让他们学你,未成年的时候偏要尝酒的味道,结果吐了半小时。” 说起五条悟当年的糗事,家入好像是想起来什么,啧啧感叹着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喝啊!而且我当时明明只是……”五条悟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完,家入硝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相泽遥和他怀里的小孩身上。 “唔,你居然还在。这个小哑巴是你带来的?”家入硝子看上去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居然五条悟能把他留到现在。 毕竟他是个咒灵。 毕竟他面对的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之间不应该牵扯太多。最起码不应该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屋檐下吃饭。不过五条悟之所以是五条悟,就是因为他把规矩当狗屁,想一出是一出。 “没错,他是我带来的。”相泽遥点点头。 太宰治感觉到话题拉扯到了自己身上, 有些恹恹的掀了掀眼皮,然后继续趴在相泽遥身上当个菟丝子。衣服顺着肩头微微滑落,露出一些可怖的伤疤。 这样的伤痕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很容易让人产生恻隐之心。即使咒术师见惯了生死,也并非铁石心肠。 家入硝子皱了皱眉,伸手触碰对方的发梢。但那些伤痕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消失。 反转术式并没有生效。 硝子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她想,她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留下这两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努力粗长起来t^t 第37章 三十七只鱼 家入硝子看了看五条悟,对方已经没心没肺的放下了刚刚的事,正在吊儿郎当的逗弄伏黑惠,小孩气的想咬他,却碍于无限咬不到,于是他更气了。 “也许你应该带他去医院。”硝子拆了一根新棒棒糖塞进嘴里,“我的术式对他不起作用——相信五条和你的也一样。” 医院……吗? 相泽遥回忆起那天太宰治因为胃痛住院的场景,病房里洁白的床单,以及对方与床单融为一体的苍白的脸。他会露出温柔的笑,毫无血色的唇瓣开开合合,告诉相泽遥他已经没事了。 第53章 那场景让他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宰治那时候的目光像是火焰的余烬即将熄灭最后一点光,又或者是白色太过刺眼让他恍惚。 怀里的小孩扯着他的袖子摇摇头,表示不想去医院。 每个小孩都不喜欢去医院,硝子对他的这种反应并不意外。 不过……家入硝子轻轻捏住小孩的瘦削的下巴上抬,让他苍白的脖子露出来,指尖拂过他脖颈上的伤疤。 “那就算了,看你这伤应该也不是别人搞得。既然自己不怕疼,就好自为之吧。” 太宰治缩了回去,像是蜗牛缩回他的壳。 他把脸埋进相泽遥的脖子,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眸子像是冬夜寒泊,绝对的死寂,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激起一丝涟漪。 [太宰治可不是什么善茬] 许久没有出声的镜子再次开口。 [你现在的选择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而且看上去他也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在乎一个人类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他们很脆弱,疾病,意外……随时可能让他们死去。还是说,你想拯救他?] 相泽遥眸色微沉,没有回答,只是收拢了双臂将太宰治抱的更紧。 而家入硝子也复杂的看了看小孩。她见过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也面临过许多人的死亡。所以她可以感受到死亡临近的气息,而这个小孩身上恰好有这种气息。 如果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那她也无话可说。 津美纪招呼着几个人坐下。 五条悟挑了一瓶草莓味,那老板说这里面虽然有酒精,但没有酒的味道,是甜的。不仅可以给硝子解解馋,也不至于让自己喝到吐。 家入硝子面目扭曲的尝了一口,呸,甜死了,该死的五条悟,果然是来折磨她的。对于这种能把冰淇淋当成饭吃的混蛋,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暴虐。 相泽遥喝了一口……嗯,甜的。 第二口……嗯,甜的。 第三口……甜的。 第四口……甜的,好腻。 第五口……好甜,想吐。 果然,不能低估五条悟对甜的食物的热爱。不过好在他没有把所有菜都做成甜的,相泽遥喝了口鱼汤压压惊。 太宰治十分乖巧的在旁边吃面,伏黑惠剥着自己碗里的虾,顺便也给津美纪剥了,然后又被五条悟要求帮他也剥一下。 伏黑惠额角青筋欢腾的跳动着,想打人又打不过,只能憋屈的继续剥起了虾。 “五条,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饭。”硝子咬着一块红烧肉,用力咀嚼着。 五条悟有些新奇的喝着那甜甜的酒,一边喝一边答道:“只是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而已嘛,七海离开高专了,夜蛾肯定不乐意和我一起吃饭,想来想去就只有硝子你了。” 硝子挑眉:“怎么,最近又被那些老橘子烦了,需要我来安慰你?” “……那倒没有。”五条悟撇撇嘴,“只是昨天七海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大概率不会再回来当咒术师了。” “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和七海关系好成这样,你不是一直觉得他太严肃吗?” 不得不说,虽然酒很难喝,但五条悟做饭确实好吃,不愧是除了性格外哪里都完美的混球,硝子继续喝了几口汤,有些含糊的问。 七海很嫌弃五条悟,是真的很信任又很嫌弃的那种。身为社畜,他实在没法和五条悟这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有什么共同话题,虽然这位大少爷没什么坏心思,但是成天目中无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实在让他头疼。 “但是——但是诶——”五条悟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图案,“就剩我们两个了啊。” 很有歧义的句子,指意不明。但家入硝子偏偏就是懂了他的意思。 熟悉的同伴里面,夏油杰叛逃了,灰原死了,七海也离开了。高专人丁稀少,每年也就招收那几个人。去了解接近一个人很难,毕竟人心本来就难以琢磨,更何况是与众不同的咒术师。而当某天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就会更难以接受。 “所以硝子,不要轻易受伤哦。” 五条悟故作玩笑的说,“虽然硝子你作为珍稀的反转术式拥有者一般在后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如果你受伤了……我会很难过。” 所以请不要受伤,更不要随便死掉。 家入硝子垂着眼眸,拿起基本没动的甜的发腻的酒喝了几口。 “那就要看你了,最强的五条先生。” 她无法保证,最后只能这么回答。 五条悟撑着下巴,似乎在笑,眼底却有一丝疲惫:“我当然……当然会保护硝子的啊。” 可灰原还是死了。 他没办法时时刻刻拯救所有人。 “如果累的话,记得要告诉我。”硝子又说。 “不要质疑最强啊。”五条悟觉得脑子变得有些昏昏沉沉,头靠在手臂上,“最强不会累的。” 伏黑惠看着自己这位监护人从脖子红到耳根,这货大抵是醉了,但眼睛依然是很清明的模样。 五条悟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看向伏黑惠,然后嗤嗤笑了笑,很无辜,有些傻傻的样子,他说:“阿惠……要快点长大哦。” 伏黑惠有些别扭的看向旁边,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第54章 吃完后,几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五条悟和相泽遥,两个大男人,看上去都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不过表现暂时还正常,没有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于是伏黑惠就暂时没赶他们回去睡觉。 关了灯,电视屏幕忽明忽暗,照在几个人的脸上。剧情里的男主和女主不出意外的陷入爱河,然后又不出意外的因为误会分开…… 总之气氛还是比较平和的。 忽然,相泽遥凝出一把冰刀,用力插在面前的茶几上,冰屑纷飞,其力度之大整个桌面都震了一下。 “其实我……” 几个人好奇的看向他,连选择性当聋子的太宰治和已经靠着硝子昏昏欲睡的五条悟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看看他能说出什么鬼话。 “我好像看见有螃蟹在跳舞。” 最终他表情凝重的说。 他看见十几只螃蟹齐齐的排着队在他眼前,钳子里夹着手绢,摇着说:“来啊~来啊~来吃我啊~” 场面十分惊悚辣眼睛,相泽遥努力眨眼,发现不仅仅是十几只了,周围全是螃蟹,在嬉笑矫揉造作的打闹着让相泽遥吃它们。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相泽遥不禁回忆起当初连续一周跟着太宰治吃螃蟹的痛苦历史。 然后他就一下子栽回了沙发似乎昏过去了,物理性的让这些螃蟹消失。 “……” “……” 伏黑惠有些无语,这些大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回头看,五条悟又靠回硝子身上,嘴里嘟囔着头疼难受之类的话。硝子把他头掰正了放在肩上,让自己不至于被这家伙压趴,其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家入小姐……” 伏黑惠麻木道,“很晚了,要不您先去客房睡吧,他们……明天自己会醒的。” 家入硝子摇摇头:“没关系的,五条就交给我吧。” “可是……” “别担心,我没事。”硝子喝了一口甜的发腻的酒,她已经习惯了熬夜,“放他一个人的话,如果忽然醒了,大概会寂寞吧。” “今天就让最强好好休息吧。” 伏黑惠只能答应,又转身看向相泽遥。 就在纠结要不要帮忙把他搬回去的时候,相泽遥忽然又睁开眼,然后慢吞吞站了起来,漆黑的瞳孔没有一点光亮。 “……” 怎么说呢,很有恐怖片的氛围。 他把太宰治拎了起来,小孩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他说:“不吃螃蟹了……再也不吃了……” 太宰治张嘴,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还是递出了来这里的第一道讯息。 他无声的回答:“不可能,螃蟹,最好了。” 相泽遥听不见也看不清,于是没有意识到这人终于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了。将人带回了客房。也难为他醉了还能精准找到自己的房间,但是为什么要逮着一个无辜的小孩? 不过也没有人拦他就是了。 太宰治被他叉着胳膊带到房间,轻轻放在了床上。 “睡觉。”他说。 但很可惜,太宰治暂时还不想睡觉。 于是他牵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心脏平稳的跳动着,这是人类活着的证明。 相泽遥不明所以:“你要干什么?” 太宰治又将相泽遥的另一只手按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上。安静的空间里,相泽遥发现自己模拟出来的心跳跳动快的过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从来没有摸过活人的心脏,也不清楚怎样是准确的。 “我确实不是人类。”相泽遥干脆的承认了。 太宰治点点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在他手上写着字。 “太——宰——治” 相泽遥感受着有些痒的手心,将对方写的字念了出来。 第38章 三十八只鱼 “是你的名字吗?” 相泽遥脑子里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表现的太熟悉让他起疑。于是他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模样,明知故问。 太宰治却不再搭理他,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如果是平常,相泽遥肯定不再追究。但现在不一样,他喝酒上头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咒灵,喝醉之后通常都会做出一些清醒时候绝对不会做的事,比如现在,他硬是把太宰治从被子里薅了出来。 “不行,你不许装睡,必须现在回答我。”一边说着,他把小孩抱在怀里,脑袋乱蹭,颇有无理取闹的意思。 太宰治:“……” 这人怕不是傻了。 “太宰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了?”相泽遥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委屈的问道。他现在思维已经完全混乱,只记得太宰治之前对他一向是有问必答,从来不会不理他。 暂时发不出声音的太宰治:“……”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哑巴啦。太宰治默默在心里吐槽道。 “唔……”就在想着如何从这粘人的家伙怀里跑出去时,相泽遥忽然又放开太宰治,冷漠嘟囔道,“你肯定是假的,太宰先生这么会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像是哑巴一样不说话。” 太宰治:“……” 虽然对方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先生],[会装]…… 称呼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小孩为“先生”是一件极其不正常的事情,而且用“会装”这个词形容他也很离谱,毕竟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交流。 第55章 也许是从这七零八碎的话里明白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随后他深深看了眼相泽遥,也不知道那一秒脑子里构想了多少东西。 好在相泽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倒在了床上,没有继续折腾他。 但他的双臂依然下意识的抱着太宰治,一时半活儿也推不开,于是小孩认命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他们靠的很近,太宰治几乎可以数清对方长而微卷的睫毛。他可以感受到相泽遥的呼吸很平缓, 但那只是伪装,就和他的心跳一样,都是虚假的东西。 他们的相遇大概只是相泽遥的一时兴起,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总要回到本来的地方。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期待。好在太宰治本就生性凉薄,并不在意最后的结局。 太宰治轻轻用指尖触碰对方的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像是抹在白纸上的一滴血。 相泽遥感受到对方微凉的指尖,下意识的偏过头躲开。他喜欢靠近温暖的东西,就像夜晚的篝火可以让黑色变得不再浓郁,带来的暖意的让他舒适。但很可惜,太宰治并不懂得爱人,也不温暖。他是雪,冰凉的彻骨,不管怎样,都将消逝于漫长的夏日。 太宰治怔了一下,然后弯起唇,居然无声的笑了。 目睹了一切的镜子:[……] 总感觉这小鬼奇奇怪怪的,嗯……看这笑的莫名其妙的样子,感觉应该是脑子病的不清。 就在镜子碎碎念的时候,太宰治垂眸,目光恰好落在相泽遥手臂上那有着朴素纹路的手环上。他的目光深邃,无悲也无喜,有那么一瞬间,镜子几乎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但很快太宰治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刚刚只是镜子的错觉。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耳朵紧紧贴在相泽遥的心口,即使他知道这心跳是假的,也还是想听。 当然他并不是怕这家伙死掉,他只是…… 就在这时候,相泽遥翻了个身,把人一整只都抱在了怀里,手捂住他的眼睛。 “好了,睡觉。”相泽遥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倦意,“别想那么多。” 太宰治感觉到对方温暖的掌心,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 他感到久违的困意。 第39章 三十九只鱼 再次醒来的时候,相泽遥已经不记得自己醉后干了什么了,只知道直到睁开眼的时候,自己依然紧紧抱着太宰治。 而小孩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 [太久了,你到底不属于这里,你该离开的,你必须快点离开] 镜子在这一刻不合时宜的开口。 [不然的话,你可能被这里同化,忘记最初的目的] 可是…… 相泽遥看着太宰治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个失去声音的人变成了自己。 家入硝子虽然嘴上说着让太宰治好自为之,但作为一个反转术式拥有者兼医生,她还是仔细检查了小孩的伤。 也得亏他营养不良,没什么力气,否则他刺向自己脖颈的玻璃就不仅仅只是会划伤声带了,而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听着家入硝子的描述,相泽遥几乎可以想象那一天的场景。 在荒芜的角落里,太宰治下定决心死去,刺眼鲜血顺着苍白的脖颈流淌,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捂住脖子,血从指缝滴落,幼小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清晰的感受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 也许他会因为疼痛哭泣流泪,但也有可能是如同往常一样隐忍不发。因为失血,他的视线会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昏迷。 他以为自己会在那天死去,却又活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太宰治会想些什么呢? 是想要再次死去,还是疼的没了思绪呢? 相泽遥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去问,只是呼唤着小孩的名字:“太——宰——治” 用愉悦的,难过的,疑惑的语调,声音轻浅柔软,尾调下垂,随意又认真,像是猫的尾巴,轻轻勾住人类的手腕。 而太宰治也对此做出了反应,他幅度很小很小的点了点头。 太宰治是在五条悟到国外出差的第三天再次能够发出声音的。津美纪和伏黑惠去上学了,那天只有太宰治和相泽遥在家。 在这里待的太久,相泽遥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也偶尔会想起诞生之初的那场大火,夹杂着人类绝望的呼喊。 那样的人间炼狱里,有人温柔的拥抱他,可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只看见隔着火焰,是那个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从他眼睛上飘落的绷带。 他注视过自己吗,那个拥抱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相泽遥无法理解,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今天阳光很好,相泽遥坐在阳台的窗户边,看着窗外树叶晃动,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点。而太宰治靠在他的身上,细密的睫毛垂落,遮挡了光线,留下阴影。 “您为什么想死呢?”相泽遥问,“太宰先生。” 他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太宰治,即使现在这位“先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说,习惯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太宰治缓慢的睁开眼,里面空荡荡的依然什么都没有。就在相泽遥以为他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太宰治回答了他。 第56章 “因为堆的雪人应该融化在春天。” 年幼的声音稚嫩又清浅,熟悉又陌生,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沙哑。 相泽遥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你能说话了?” 太宰治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暖洋洋的气息让他放松:“嗯。” 相泽遥张开嘴想继续说些什么,太宰治轻声打断了他。 “我其实来自于一所孤儿院,来到贫民窟是一场意外,遇见你也是。” “……” 莫名的,相泽遥安静了下来,像是蚂蚁遇到洪水,它明明早已预料到了,却无法逃离命中注定的轨迹。 “现在,我要回到本来的地方了,你也该回去了。” “五条先生也已经找过我。”太宰治的指尖微微抓着他的衣服,“我们两不相欠了,你,我,他都是。” 相泽遥没有去问为什么两不相欠,也不想知道这俩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五条悟不是恶人,太宰治也不是傻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小孩抬起头,看着他,那一眼好像是接受了所有命运与苦难,不反抗,顺从的接受。 “那你怎么办?” 相泽遥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我之所以那样生活,是因为我愿意。”太宰治说,“我并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 即使是年幼时期的太宰治,如果想要摆脱困境也是轻而易举的。但他选择留在痛苦里……不……也许哪里对他而言都是痛苦,所以只是单纯无所谓罢了。 “你的父母呢?” 相泽遥问,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是傻了才口不择言问出这种话,都进孤儿院了肯定父母都不在了啊。 “他们啊……” 小孩似乎是觉得累了,从窗台上跳下去,往房间里走。 “他们试图变成没有翅膀的鸟,摆脱地面的束缚,最后落在我的面前,变成了两棵高高的树。” 带着他们温度的红色颜料溅在太宰治脸上,他们刺眼的身体映照在太宰治的眸中,把他的眼睛染成相同的血色,也出现在他偶尔的梦境里。 “你想他们吗?” 相泽遥问。 “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太宰治凉薄的唇开开合合,“我不会思念模糊不清的人。” “那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想起我吗?” 太宰治逆着光,没有回头看他:“我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他们没有说再见。 相泽遥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黄昏来临。 镜子觉得这咒灵应该是快傻了,于是直接带他回到了侦探社。 很显然,他这次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但镜子也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使用术式,所以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太宰治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意外,似乎早已预见结局,又或者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他双手插着兜,沙色的风衣被风吹动,弯弯的鸢色眼睛里盛着黄昏的金色余晖。 “你找到想找的人了吗?”太宰治问。 相泽遥看着他,柔和的眉眼,不再冷漠的言语,他想起那个沉默安静的小孩,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他说:“没有。” “那么,欢迎回来。” 太宰治笑着说。 —— “订五个人的位置……等等等,不对,是三个。” 再一个周末,五条悟出差回来,依然选择了去餐厅吃饭。 伏黑惠想,这人莫不是出差出傻了,家里一直都是三个人啊。 五条悟戴着墨镜,猫大爷一样躺在沙发里,没有解释。 第40章 四十只鱼 “太宰先生。”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相泽遥没有继续睡在沙发上,而是和太宰治一起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在那个地方,我遇见你了。” 太宰治侧躺背对他,相泽遥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小时候的太宰先生比现在可爱多了呢。” “唔,原来你喜欢冷冰冰不搭理你的啊。”太宰治声音轻佻,带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意。 “最起码小时候的太宰先生是表面上和内里都很难靠近,而现在的太宰先生虽然总是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实际上比以前更冷漠了呢。” “而且你看,明明说会忘记的,可你现在还记得我。”相泽遥将头抵在对方的后背上,才发觉对方的身体一直僵硬的不像话,却又在相泽遥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恢复如常,“您是个言不由衷的骗子。” “呵呵。”太宰治有些许无奈,“可能我也变成无趣的大人了吧。” 相泽遥:“……” “睡吧。”太宰治说。 “不困。” “那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太宰治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挺愿意和相泽遥交流的。 “嗯……我记得只有小孩睡觉才要大人讲故事。” “确实,所以你要吗?” “……要。” 相泽遥声音很小,有些小别扭的回答。 于是太宰治说起美丽的女孩和她的红舞鞋。 可怜又可恨的女孩总是穿着她昂贵的红色舞鞋来到教堂跳舞,陶醉又高傲。某一天,神秘的士兵出现夸赞着她的舞鞋,自那之后,舞鞋就再也无法脱下。 舞鞋带着她不停地跳着舞,日日夜夜,黄昏与清晨,穿过黑夜的田野和落雨的草地,荆棘划过她的身体,留下伤痕。 第57章 她无奈的错过养母的葬礼,跳的筋疲力尽,但她无法停止。 最后她请求屠夫砍下她的双脚,被砍下的双脚永远跳着舞。 相泽遥:“……这真的是给小朋友听的童话吗?” 怎么觉得这么荒诞无稽呢? 像是一个没有逻辑的恐怖故事,夜晚无人之处忽然响起的幼儿歌谣,而孤独的旅人将在那样的歌谣里迷失方向,最后落入绝望的陷阱。 “因为故事的结局是,她得到神明的宽恕,得到了救赎。怎么样,这个结局是不是就适合小孩了?” 太宰治轻轻笑了,声音里是相泽遥永远听不懂的情绪,“所有可怖的故事,只要加上一个光明的结局,之前的所有痛苦都可以一笔勾销。” 相泽遥:“那太宰先生,你喜欢这个结局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所谓的救赎……根本不存在吧。”太宰治回答。 “那真是遗憾——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穿上就脱不下的鞋子吧,虚假的故事也不必在意逻辑。” “……也是啊。”太宰治放松了身体,转过身,相对无言,他垂眸看着相泽遥,鸢色的眼里带着微微的光亮。脖颈上柔软的绷带似乎在某一瞬间变成坚固的枷锁,将他困住,直到灵魂也一同碎裂。 相泽遥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他有些急促的将手放在太宰治的心口,也不管对方轻轻颤抖了一下的身体。他感觉到对方心口的跳动。 人类的心脏跳动,代表他依然活着。 ——活下去……作为人类……活下去—— 一个声音在相泽遥的脑子里响起,有点像太宰治的声音,却似乎隔着浓浓的烟雾,很遥远。 他的太宰先生很孤独,相泽遥意识到这点。不对,准确来说,相泽遥早就意识到了,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稍微触及到了那份静默。 “所以太宰先生,活到现在的你找到那个意义了吗?”相泽遥问。 “这个嘛……”太宰治伸手遮住相泽遥的眼睛,就像年幼时候相泽遥遮住他的一样。 “我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的我很满意如今侦探社的生活。” “所以,早点睡吧。” 相泽遥握住对方的手,靠的很近,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氛。像是同样寒冷的人拥抱在一起,却无法温暖对方。 “您一直都是痛苦的吧?” “没有哦。”太宰治回答。 相泽遥闻到谎言的气息。 他想,太宰治真的很爱说谎。 他的谎言是柔软的天鹅绒,包裹在尖锐的真相上,似乎天生就该被人所拥抱。他不开心,却总在笑,谎言将他给人的感觉变成没心没肺的模样,借此埋葬真实的自我。 也许会很累吧。 但不管怎样,明天都会如期到来。 相泽遥在侦探社无所事事,把蒜头移植到花盆里,嘟囔着:“水仙花——快开花吧——” 国木田扶了扶眼镜,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人渣:“你不告诉他那不是水仙吗?” 叠着纸飞机然后将其乱飞的太宰治耸肩:“我才不要当坏人,你去说啦。” 国木田看了看相泽遥上扬认真的嘴角,觉得还是不要打破幼稚的人在脑子里给自己建造的乌托邦好了。 “不过你居然愿意收留他这么久。”国木田略有所思道,“异能特务处那边已经确定他和那些个失踪被找到尸体的人的案件没有关系了。你不是最喜欢一个人在家躺尸,没人打扰了吗?” 太宰治将叠好的纸飞机飞出去。 “国木田君可以理解为,我一个人太无聊啦,想找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观察一下。” 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落在相泽遥面前的花盆上。 “而他正好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相泽遥无聊的撑着下巴,看见纸飞机后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太宰治。 国木田看了片刻:“除了长的还算好看,这么沉默的性格,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值得你特殊关注的地方。” 相泽遥见太宰治不说话,于是学着人类的模样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他本来就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看上去天真无邪,笑起来更是有着少年人的腼腆的肆意。虽然这笑容是相泽遥刻意仿照的记忆里形形色色的人的。 故人的身影在那一刻仿佛再次浮现。 太宰治折叠着飞机的手顿了一下,恍惚的瞬间,指尖划破了纸张。 第41章 四十一只鱼 “叮咚” 有人按响了侦探社的门铃。 在国木田恼怒的目光里,太宰治默默把刚刚不小心划破的纸扔掉,叠的纸飞机收起来塞进委托人看不到的抽屉里,然后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耸肩。 致力于和“水仙花”交流的相泽遥从窗台上跳下来,防止自己被客人当成神经病。 来人是一个身形高挑的艳丽女人,提着昂贵的包包,一头金色的大波浪,烈焰红唇。在寒冷的冬季依然穿着红色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皮草大衣,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样子,是个大客户。 “不用废话,帅哥,时间紧迫,我懂你们的规矩。”女人直接制止了准备询问的国木田,雷厉风行进了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坐在了沙发上。 “我的爱人,死了。”她语速很快的说道,“警方说他是熬夜过多突发疾病猝死的,我不信,因为他们不让他妈去看尸体,呵呵,不让家属看尸体,肯定有鬼。而且能让警方帮忙遮掩,背后的家伙肯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这肯定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第58章 “所以……” 但国木田这次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女人的红唇开开合合,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他叫伊藤园,男,三十岁,是个社畜,性格懦弱。平时没什么特殊嗜好,工作之余就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大人物仇家——当然不排除是打游戏的时候恰好惹怒了一个不得了的人。不过我觉得因为这个仇杀概率比较低。” 然后又报出一串地名,大概是住所和公司名。 “好了,走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进展请联系我。”说着放了一张名片在桌上,然后又急匆匆的踩着那双恨天高准备离开,边走边说,“我先付一半钱,查不到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 国木田:“……” “诶?” 中岛敦懵逼的看着女人进来,又懵逼的看着女人离开。 “她……刚刚说了什么细节来着?” “他叫伊藤园,男,三十岁……” 女人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宰治打开了自己刚刚的录音,播放起来。 中岛敦:“这么有先见之明……该说不愧是太宰先生吗?” “过奖。” “不过她这真的是爱人因为非正常原因死去的反应吗?”中岛敦有些疑惑。 国木田推了推的镜面反光的眼镜,手里依然拿着那本名为“理想”的笔记本。 “所谓的谋杀只是她自己口中的一面之词罢了,而且这种态度的委托者我们一般……” “啊。”国木田话还没有说完,直美就惊呼的一声:“刚刚有人往侦探社打了六百万日元诶!” “一般——”想起最近惨淡的收入,国木田面目扭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也不是不能接受。” “唔,那她那么有钱的一位女士为什么找一个‘社畜’又‘懦弱’的人当爱人呢?”相泽遥撑着下巴,双腿晃晃悠悠,“而且她的语气里也根本没有那么在意那个所谓的爱人吧?” [就是就是] 镜子缠在相泽遥手腕上努力捧场,虽然除了相泽遥之外没人听到的他的捧场。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口是心非吧。”不过看她那匆匆来匆匆去的模样,旁人属实无法看出她很注重“爱人死去”这件事。 太宰治将女人的名片拿起,发现名片下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男人,男人面容俊朗温和,正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镜头笑。 “这就是刚刚那个女士说的人吧……”中岛敦有些惋惜道,明明他还很年轻啊,结果就这样死去了。 “昨天的委托我和敦还在收尾,太宰你和谷崎先调查一下吧。”国木田有些头疼道。 昨天一个老奶奶说她家闹鬼,床下总有奇怪的声音,每天半夜准时开始。说实话侦探社本来不想管这种老人家疑神疑鬼出来的委托,奈何看着老人满头白发,他们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于是国木田在床下面安了热像监控,发现那奇怪的声音是几只小老鼠乱窜的原因。他们今天准备去和老太太解释一下顺便给她把老鼠抓了,让她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嗯……可是直美小姐好像不是很想和自己的哥哥分开呢。”太宰治看着旁边难舍难分的兄妹无奈摊手,“要不我和相泽君一起去吧,谷崎留下来处理归档。” 国木田看在相泽遥之前帮过他们的份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干脆的答应了。 莫名其妙成为侦探社社员的相泽遥也没有拒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太宰治邀请他,那就一起去吧。 “对了。”相泽遥想起太宰治看那张男人的图片的时候多停顿的那两秒,“太宰先生看出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太宰治仰面躺下,如同一只死鱼,“我只是想起来,以前见过他罢了。” 那天,他们碰巧在mafia的电梯口擦肩而过。 第42章 四十二只鱼 “那我们……要去mafia吗?” 虽然相泽遥并不清楚mafia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看太宰治的样子,他好像很不愿意提及。 太宰治双手插兜沿着街道走,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先去他家看看吧。” 不过既然警方不愿意说出真相,那肯定也会提防别人的调查,大摇大摆去肯定不行。 太宰治在路边买了两份鲷鱼烧,一份给了自己,另一份还是给自己,伸手准备接的相泽遥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太宰治忍俊不禁,看他一副茫然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太恶劣了,于是相泽遥最终还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鲷鱼烧。 老奶奶慈祥的冲着两人笑了笑,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啊。” 相泽遥耳朵灵敏的听到了这句话,嘟囔道:“我可不是年轻人,我活的可比她久多了,而且我是咒灵。” “也不一定很久吧。”太宰治道,“毕竟你之前根本就没有时间概念吧。” 在接触人类社会之前,没有时钟和日历,咒灵唯一感受时间流逝的方法就是每天升起又落下的太阳。 “可是我真的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很孤单吧。” 相泽遥脚步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看着太宰治的背影。 “……太宰先生,你怎么好像挺确定我没有活很久的样子?” 太宰治慢慢的往前走着:“当然是猜的。” 第59章 “可是……”相泽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太宰治打断了。 “交给你了。”太宰治转身递给了相泽遥一个耳机和一个录像机。 “我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毕竟那些警方对侦探社的人的脸可是很熟悉的。” 相泽遥成功忘记了刚刚想说什么,戳了戳耳机,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的现代知识并不比荒野里嗷嗷叫的野人好多少。于是他伸出手,捏住对方下巴,把脑袋拨偏过去。 太宰治冰凉的指尖碰到对方的耳朵,很奇怪的感觉,但也只存在了一秒不到,一触即收。相泽遥眨眨眼,感觉到太宰治把那个名为“耳机”的东西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用这个,我们可以隔空说话。 ” “然后相机我之前应该是教过你的吧,还记得吗?” 沉浸在刚刚触觉里,没有反应过来的相泽遥:“……嗯哼?” 太宰治挑眉,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你刚刚有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相泽遥很实诚的回答。 太宰治:“你这么诚实让我很不忍心怪你诶。” “所以?” “所以快去。” 两人已经很靠近那片小区了,太宰治丝毫没有差遣他人的愧疚感,指着一个方向让相泽遥赶紧去,顺便说了有监控的地方。 “什么是监控?”相泽遥问。 “就是防止坏人做坏事,偶尔也妨碍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东西——你只要记得避开它就行。”太宰治答,“当然,如果那面镜子能使用空间术式把你直接送过去,就不用担心监控问题了。” 茫然的咒灵依然没有搞懂,如同被赶上架子的快被烤熟的鸭子,试图垂死挣扎:“等等等等,你就不担心我出事吗?万一我遇到危险呢?万一房间里有很多人在守株待兔呢?” “没事的,阿遥,我相信你。”太宰治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你会让我失望吗?” 相泽遥欲哭无泪:“……不会。” 太宰治满意的点点头。 相泽遥看着对方的笑脸觉得有些不对劲,嘶,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自己暴露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监控下,还没恢复多少咒力的镜子就被拉出来强行工作。 [恕我直言,你和那个太宰治是不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搞在一起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帮他? 在沉眠中被吵醒镜子很不开心。 “搞在一起是……睡在一起的意思吗?那我们的确搞在一起了。”相泽遥试图理解对方。 [……算了,不为难你了,没事多看看手机适应一下人类社会吧] 镜子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家长在捶胸顿足。 “不是有你在吗?你告诉我就行。” [……这个理由……嗯,勉强接受吧] 镜子哼哼唧唧回答。 “好了别废话,快点送我过去。”温情的戏码没能上演超过三分钟,可恶的咒灵就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如果有眼睛,镜子的白眼估计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他刚刚大概是脑子坏掉了才觉得这只咒灵有些可爱。 空间术式所耗费的咒力和需要传送的地方的远近以及时间跨隔有关。虽然镜子现在没剩多少咒力,不过这种短距离的穿梭还是能做到的。 “阿遥,到了吗?”太宰治温和的声音顺着无线电波传到他的耳中。 相泽遥点点头,然后意识到对方目前是看不见这边的情况的,张开嘴准备回答:“我……” “好的,既然到了,先大略拍一下四周的画面,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拍下来。” 相泽遥:“……”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那你说,我听着。” 太宰治道。 相泽遥:“……”传说中的隔空读心? “我不会读心术哦。” “……” 算了,绷带精的超能力他一只小小的咒灵参不透,还是好好完成工作吧。 至于房子,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 没有什么奢华或者特异之处。和太宰治的房子差不多,很干净,或者准确来说是因为根本就没放什么东西,所以显得很干净。 地面是千篇一律花纹的瓷砖,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餐桌上也没有摆放的花瓶,一看就是一位性格板板正正的男人。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相泽遥观察许久,也没有看到疑似证据的东西,就连床上也翻过了。 太宰治没有回答,大概是觉得只要继续找,肯定能找到线索吧。 相泽遥有些疲惫的晃晃脑袋,忽然看见床角落的地上有一张照片。 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看清了照片里的两个人,是两个青年。 一个是伊藤园,另一个青年…… ——他的眼眸是最深邃的蓝色,有着落日余晖一样的热烈橘色发梢。 第43章 四十三只鸽子 说实话,这个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应该是叫中原中也。 不久前这位先生还把喝醉的他和胃疼的太宰治送到了医院,和太宰治应该是旧相识。虽然脾气好像不太好,但是遇上太宰治那样的……嗯,那样难以理解又时不时喜欢抽风的家伙,确实很难温柔的起来吧。 第60章 “怎么了,阿遥?” 似乎是从对面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什么,太宰治问道。 “我找到了……一张照片。”相泽遥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的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灰,想来已经掉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是一张两个人的合照,分别是死者伊藤园和我之前见过的中原先生。” 背景已经有些模糊了,想来是很久之前拍的了。 “中也……吗?” 太宰治沉吟片刻,三秒之后才继续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把照片带回来吧。” “好,我……等等。”相泽遥眸色微沉偏过头,听着门外细微的响动——有人在开锁,但对方好像有些手抖的模样,开了几次没成功,“有人来了。需要我留下看看吗?” “回来吧。”太宰治在瞬间做出判断,“应该是他的父母亲人之类的,不重要。” 于是在门被打开的瞬间,相泽遥的身形淹没在窗外烂漫的阳光里,如同蒲公英一样消散。 年迈的老人将钥匙从门洞里拔出来,眼里满是空洞和痛苦。 她满头的白发,蹒跚着走进来。这里曾经住着她最疼爱的儿子,而如今只剩满地的落灰。他死在无人之地,无法得到母亲的拥抱。 艳丽的女人倚着门,满眼的疲惫:“我会让您见到他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谢谢……”老人的声音苍老又颤抖。 —— “太宰先生……唔。” 相泽遥再次睁开眼时,太宰治就站在他的面前,因为他的忽然出现而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笑。相泽遥因为惯性向前冲了几步,撞在对方的怀里——其实相泽遥也不是刹不住,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很喜欢拥抱的感觉,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听到对方的心跳,深切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太宰治也没有阻止,张开双臂坦然接受了他的冒失。相泽遥偏头,恰好对上太宰治的眼神,鸢色的眸子里有些无奈,如同在看一个懵懂的小孩。 相泽遥不喜欢这种眼神。 他不喜欢太宰治这样看他。 “您觉得我很幼稚吗?”相泽遥不满道。 “嗯……有点。”太宰治的发梢被风吹的微微摇晃,依然保持着本来的姿势,“比如现在你就像一个吃到不喜欢吃的糖的小孩。” “但是没有小孩在见到您的第一眼就想杀死您吧?” 太宰治:“小孩子看到漂亮的蝴蝶也会想方设法把它们抓起来,要么一只玩弄直到不小心撕烂它的翅膀,成为一团会动的垃圾。要么交给大人制成标本。” “您在曲解我的意思……不对!应该是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相泽遥非常不爽,“我不会那么做。” “可你明明说过等我死后要把我的眼睛扣下来收藏。”太宰治提醒道,“这和想把蝴蝶制成标本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吧?” “您和蝴蝶那种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生物可不一样。” “比如?” “比如您特别会气人。” “哦——”太宰治拉长声调回答,“听上去并不是什么优点。” 相泽遥:“那你改正一下?” “不想。”太宰治回答的干脆利落。 相泽遥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然后又问:“所以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 “如果您不小心死掉,我带走您的眼睛这件事,可以吗?” “……” 到现在还不死心啊……太宰治扶额。 “如果你想,并且我尸体的眼睛没有烂掉或者被乌鸦吃掉的话,可以。”最终他这么回答。 相泽遥得到允许很满意,把刚刚找到的照片已经录制的室内的视频递给了太宰治,像极了某些不正当交易现场。 太宰治看着照片上的伊藤园和中原中也,微微皱了一下眉。 照片里的蛞蝓应该是二十二岁的时候,有着比少年时长的多的头发,以及他身上那熟悉的穿着。 他与伊藤园并不熟,对方直属于尾崎红叶部下,实力只能算是中等,并不算突出,为人也很低调。太宰治还没有叛逃之前很少参加mafia的聚会,此人更过分,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这种性格的家伙,太宰治敢打包票,中原中也绝对不会喜欢,更不会和他成为朋友。更何况因为工作特殊性,中原中也不会随意和他人合照,但这张图又没有修改过的痕迹…… 所以这个合照为什么会存在……和他的死会有关吗? “去找中原中也先生问问不就好了?”看着太宰治沉思的模样,相泽遥疑惑的问道。 太宰治摇摇头:“不,我不想去。” “您讨厌他?” “是的,非常讨厌。”太宰治立马肯定道。 “那或许你可以通过一个你们两个都认识的中间人进行交流。”相泽遥努力出着主意,“我记得中原先生说你们以前是搭档,那应该是同一个老板,去找那个老板怎么样?” 中也的老板? 森鸥外? 那个秃顶的老男人? 很好。 太宰治:“刚刚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去找中也比较好。” 相泽遥:“……”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第44章 四十四只鱼 普通的一天晚上,中原中也工作完回家,打开别墅的门。 中原中也眨眨眼:“……” 第61章 中原中也“啪”的一声用力关上门,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中原中也想,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他才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那个烂人青花鱼坐在自己的家里? 最近侦探社应该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太宰治犯不着过来找mafia谈事。除非他是来单纯找抽的,但太宰治是这种无聊的人吗? 中原中也悲伤的发现……好像是的。 不不不,不要往坏处想,万一真的是幻觉呢?一定是他的打开方式不对!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门——然后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 “混蛋太宰!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啊!”中原中也忍无可忍,额角的青筋愉快的跳动着。天知道对于一个社畜来说,下班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但是太宰治的出现却把这种快乐夺走了。 太宰治正一个人十分不见外的靠在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悠闲的喝着。 为什么是一个人?因为太宰治喜欢独来独往。好吧……非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某种不可言喻的心理,他没有让相泽遥跟着,而是放他继续和他的“水仙花”交流人生去了。 “因为直接去mafia找中也的话可能会遇见森先生呢,但是我并不想见到他。”太宰治无奈耸肩,“不然就可能会生出一些合作伙伴不该有的攻击意图了。” “呵呵。”中原中也冷笑,“你大可以试试,如果能做到的话。” “啊——真难过啊,好像被中也小瞧了呢。”太宰治站起来,“不过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想要杀死森先生也是十分困难的,毕竟要考虑后续的事情。先不说森先生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就算我真的成功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森先生,即使其他人不知道是谁干的,中也也肯定能发现吧。” “那如果后续对侦探社进行报复,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只有中也是真的很难对付呢。” 毕竟绝对的武力面前,阴谋诡计起到的作用很小,虽然太宰治不会输,但也肯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最重要的是,太宰治不想连累侦探社。 中原中也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太宰治:“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刚刚是在夸我吧……怎么,你终于疯了?” 这奇怪的关注点…… “那被一个疯子悄无声息的潜进家里,要是被红叶大姐知道了,中也你会被训话的吧?”太宰治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虽然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现如今是平级关系,但是女人在某些方面依然把中原中也当成当初的那个小孩,有种固执的维护心态。 “呵呵,但如果红叶大姐知道那个疯子是太宰治的话,就会明白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她要是知道你有杀死首领的想法,大概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直接给你一剑吧。” 太宰治也只是笑,不回答。 例行的挖苦拌嘴结束,中原中也坐在了对面的沙发里:“说吧,你来这里想要干什么——不要试图用专门来嘲讽我这种垃圾的理由敷衍我。我想你我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必要,我们都很希望对方永永远远消失,越彻底越好。” “哇呜,虽然是事实,但是就这么说出口了,真的好无情。”太宰治有些敷衍的感叹道,然后又立刻进入了正题,“你还记得伊藤园吗? “伊藤园?”中原中也有些诧异,似乎是搞不懂太宰治准备唱哪出,但还是努力从回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找出了这个人。 “我只记得他曾经是红叶大姐的手下,不过前几年好像是已经离开mafia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太宰治提醒道:“他死了。”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所以呢?” 太宰治把照片递给了他。 “如果排除你当时脑子坏掉的可能性的话,我想不到任何你会和他一起拍下这张照片的理由。” 中原中也盯着照片看了好几分钟,才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我,不过这不是我和他自愿的,是爱丽丝强行要拍的。”中原中也无奈回答,“因为那天我正好偶遇了森先生和他。” 碍于上司在,他们也不好拒绝,只能看着爱丽丝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架相机,咔嚓一声将一切记录。 “那……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太宰治垂下眼眸,“真的只是偶遇吗,中也?” 第45章 四十五只鱼 “你在怀疑什么?”中原中也双手抱臂,面色不善,略微有些不爽。但到底也没有发作,毕竟这家伙的判断向来不会出错,对太宰治的不爽只是习惯罢了。 “据我所知,这位伊藤园先生十分低调,是那种即使在路上遇到同事也只会装眼瞎走开的那种。”太宰治摊手,“我想不到任何他会遇见你们主动打招呼的理由。” 记得很久之前,大概是十七岁的那年。太宰治披着黑色的大衣,含着棒棒糖,吊儿郎当的靠在电梯壁上打游戏。 伊藤园一身板正的西装,面色平淡,随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出现在他面前。太宰治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而那一秒伊藤园也看见了他。 没有说话,没有交流。 太宰治从电梯里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弯腰退到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太宰治问。 这是一句废话,因为太宰治得益于那可怕的记忆力,早就从随手翻过的一页资料得到了这个人的资料。 第62章 但是这个人有些奇怪,不是异能者, 没什么大志愿,也没有什么悲惨的家境,家里也没有穷成那样,却加入了mafia。而且——他的父亲是一位因公殉职的警官。 男人将腰弯的更低:“无名小辈罢了,干部大人不必知道。” 太宰治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没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太宰治觉得,这样的人就算在路上遇见森鸥外也只会微微欠身后立马转头就走。 除非……除非当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比如有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被远远强于自己的人追杀之类的。 那么当时森鸥外和中原中也明显就成为了救命稻草,毕竟哪怕是当前有名有姓的异能者里也没有人是中原中也的对手,更没有傻子愿意明面上和mafia的首领发生冲突。 不过为什么要保留那张照片呢?如果只是爱丽丝随手拍,随手给的话,应该直接扔掉才对,而不是在五六年后的今天依然保存完好。 嗯…… “他不会当时暗恋你吧?”太宰治诚挚的问,顺便脑补出一个暗恋无终的故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是女的?” “……” 太宰治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妙啊,不愧是中原中也,关注点就是不一样。他就说吧,一点不想和脑壳只有核桃大的蛞蝓见面。 “你见过不仅比你高还比你壮那么多的女的?”太宰治冷嘲热讽道。 中原中也皱眉,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气急败坏:“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女的?!” “……不,我错了。”太宰治麻木道,“我是女的。” 中原中也:“……” 这回他听出来太宰治是在敷衍他了。 两人坐在各自的沙发上沉默了许久,努力忍耐住内心想给对方那张讨人厌的漂亮脸袋一拳的冲动,甚至想点一根烟平复一下心情。 三分钟后,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不至于让太宰治血溅当场,于是开口道:“我和他不熟,当初和他一起在红叶大姐手下做事的时候也没什么交流。”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看着中原中也。 两人互相瞪着,最后中原中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不耐烦的甩给了太宰治一根烟。 于是两人谈话的地点转到了阳台。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悲催了,本来可以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浴缸里泡澡喝红酒,顺便打个电话和梶井那家伙讨论一下明天去哪儿喝酒。 结果现在却只能蹲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抽烟,旁边还蹲着让人反胃的青花鱼。 “你们侦探社的委托真的已经能让你这么拼命了吗?”中原中也苦闷的问,“你不是最爱摸鱼了吗,还是你缺钱?不可能吧,你要是想要钱,去个赌场赚个几千万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太宰治:“你懂什么,这是侦探社的每个成员对工作的重视。” “你们侦探社那位国木田知道你这么说估计会热泪盈眶吧,虽然我知道你是瞎掰的。”中原中也咬着烟翻白眼道,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 烟头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暗暗。 “其实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留着那张照片了。”中原中也又说,“我刚刚想起来,我以前救过他一次。” 那是两个人都刚加入mafia不久的事情。 中原中也还不是干部,虽然受森鸥外器重,但职位暂且没有那么高。 在剿灭一个组织的时候,伊藤园被流弹击中腿部,受了伤不能动弹。其它人自顾不暇,有腿伤的人更是拖油瓶,根本没人愿意让他连累自己。况且mafia本来也不是什么团结互助的组织。 就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前来支援的中原中也忽然出现,重力异能直接把一辆车砸到伊藤园身前,替他挡住了接档而来的子弹。 “喂,还活着吗?”中原中也轻巧的落在车上,热烈的橘发肆意飞扬,他低头嚣张的冲着伊藤园笑道。 但没等对方回答,就转过身。 然后仅凭一人之力,在五分钟内结束了战斗。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嗯……他崇拜我的力量?”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救了他?” “我当时只是顺手,又不是特意去救他。” “呵呵,所以说中也真的很傲慢呢。” 救命之恩这种对普通人来说的大事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甚至要思考很久才能回忆起来。因为过于强大所以难以理解普通人的想法。 莫名奇妙被攻击说傲慢的中原中也:“……你是不是不阴阳怪气我会死啊?” 太宰治懒得回答他:“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当时他暗恋你?”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跳动,有些咬牙切齿:“虽然我和他不熟,但我听那些喜欢八卦的秘书讨论过,他有爱人了,并且在有爱人后就离开mafia过正常生活了。” “这样啊……”太宰治低低呢喃。“看来是准备金盆洗手啊,可惜后来失败了。” 死去的警察父亲,为了爱人离开mafia……恐怕当时他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看太宰治一副了然的样子,中原中也问:“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中也本来是准备直接把我轰出去的,”太宰治回答,“但在知道我是为调查这家伙死因而来的时候,又选择了配合。真是个‘大好人’啊,就因为曾经是同伴吗?” 第63章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过了一会儿中原中也又问:“相泽遥呢,又消失了?” 记忆中那家伙总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没有任何规律,那时候太宰治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但后来某次相泽遥消失后再也没有出现——直到现在。 不过相泽遥现在似乎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太宰治安静的吸了一口烟:“没有哦。”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离开吧。” 中原中也冷笑:“怎么了,这种无法掌控,若即若离的人让你感到不安吗?” “嗯?我会这样吗?”太宰治小声问,目光却没有落在某个固定的地方。 “当然,你既期待着意料之外的故事,又讨厌计划之外的改变。我可是很了解你这混蛋呢。”中原中也有些恶意报复的问道:“你不会暗恋他吧?” 太宰治反应很快,毫不留情的回讽—— “那可比中也你继续长高还要离谱。” 第46章 四十六只鱼 “呵呵,但不妨碍我能一拳打爆你的头。”中原中也已经对太宰治的这种嘲讽免疫了。 而且他本来也没觉得太宰治会承认,他就随口一问,这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太宰治和暗恋这个词绝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他这个人啊……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想起初次见面时候对方不加掩饰的目光,里面只有死寂和沉默。还没有从mafia叛逃那几年,也许这家伙上一秒还在和你聊天,下一秒就会毫无预兆的从窗口一跃而下,嘴角带着柔和的笑。 他不具备爱人的能力。他的笑是假的,关切是假的。明明感到很厌倦,却还是对每个见到过的人说你好。 那时候的太宰治像一个黑色的深渊,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惧。而现在太宰治是晴空万里的海面,波澜不惊下是暗流汹涌。 如果有人眼瞎爱上太宰治,那才是真的可悲吧。 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回应,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他会轻飘飘的死去,忍受他毫无意义又反反复复的绝望——哦,不对,太宰治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他的绝望,你甚至根本无法丝毫触及他的内里,永远只能站在彼岸看他无所谓的虚妄笑容。 “中也中也,你在想什么?”察觉到中原中也的走神,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我在想,你这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去死,别再嚯嚯那些无辜的人。” “啊……这真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太宰治感叹道。 “为什么今天他没有跟着你?”中原中也又问。 “因为我不想。” “不想他见到我,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吗?” “也许。” “呵呵,那你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不会是想和我说说他吧?” 毕竟能完完全全记住当初相泽遥存在过,并且没有被抹消记忆的人,只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挑眉:“哟,看来我猜对了?” 太宰治耸肩:“当时他明明非常喜欢待在你身边吧?我只是很好奇,他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暴躁的家伙,明明对他不是很好来着。” 中原中也有些脑壳疼:“我什么时候对他很差了,只是看见你的时候我才会生气吧!” “呵呵。” “呵呵。” “你猜为什么别人都忘记他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吗?” 接着太宰治沉默了很久。 中原中也觉得烦躁,这混蛋玩意儿怎么还不滚? “如果你想的话,你有很多方法让他留下的吧?但你又没有这么做。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 “我并没有想他留下。”太宰治眼神空荡荡的。 “哦。”中原中也一脸冷漠,“所以你只是讨厌身边人会忽然离开的这种感觉吗,就像侦探社那些家伙害怕你会忽然死去?” “不知道。”太宰治回答。 他没有骗人,他真的不知道。 但是这种迷惘他没法和侦探社的人说,也没法和相泽遥说。所以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冤种来充当一下这个情绪垃圾桶。很显然,中原中也就是那个冤种。 暴躁的矮人似乎也在此刻意识到了太宰治的想法。 “你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开心,所以特地来找我不开心吧?” 毕竟如果太宰治想,他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在不接触中原中也的情况下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中也,你最近是不是吃了很多核桃?” “哈?” “要不然你芝麻大的脑子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他来这里本来也没想要中原中也能给出什么解惑的回答,只是想说出来罢了。况且蛞蝓暴怒的表情也很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 在中原中也动手揍人前,太宰治将烟按灭,从二楼一跃而下,如同一只猫一样,轻巧的落在地面上,居然没有发出声响。 就像很久之前那样,每次惹怒中原中也后就会立刻溜走,不给对方揍自己的机会。不过这次中原中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追上来,只是手臂随意的耷拉在栏杆上,看对方渐行渐远。 夜色将他的身影逐渐吞没,最后的一幕是太宰治向后挥了挥手。 “走了,中也。祝我们下次别见了。” 第64章 中原中也简直气笑了:“滚啊,再见面一定揍死你。” 回到家里的时候,房间里不出意外的亮着灯。 相泽遥抱着膝盖,目光安静的落在桌角的某个地方。 “在想什么?” 太宰治问。 相泽遥早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只是一时难以将自己从安静里抽离。 他抬起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注视着太宰治:“什么都没有想。” 他总是一个咒灵待着,时间很漫长,很无聊。所以他经常会这样放空自己,就像灵魂脱离□□,短暂的死去一样。 “……” “你知道吗?”太宰治依靠着墙壁,“人类的眼睛是可以倒映出东西的。” 而不是这样,空无一物,什么都无法留下痕迹。 相泽遥摇摇头:“我知道……我试过,但是好像不行。” 心跳和脉搏可以伪装,但唯独眼睛不可以。它所倒映的事物每时每刻都在变换,融化的雪和逐渐熄灭的火焰……无法时时刻刻模仿。所以相泽遥很少直视别人,避免被发现端倪。 “如果……”太宰治问,“如果你找到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你接下来会去哪里?” 相泽遥想了想:“他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知道他的现在的模样就可以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了。”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你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 相泽遥想起那场大火,炽热的火焰,离去的背影。 “嗯……大概像火一样吧……我喜欢很温暖的东西。” 太宰治:“……” 相泽遥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太宰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太宰治摇头,“只是觉得可能会让你失望——比如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丑的像怪物一样的大胖子之类的。” “额……”相泽遥脑补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太宰治缓慢的眨了眨眼。 “对了,您从中原先生那里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算有吧……不过今天有点累了。”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应该是有些疲惫,“明天再说吧,你也早点睡。” “哦。” 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呢。 看着太宰治消失的身影,相泽遥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他总是搞不懂太宰治在想什么,刚刚明明他忽然不开心了吧?但是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呢? 开口去问的话,太宰治肯定会兜圈子绕弯子再像哄小孩一样哄骗几下就了事吧? 人类是极其不坦诚的生物,太宰治更是不坦诚中的佼佼者。如果可以打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就好了,这样也许就能多了解对方一点了。 难受。 第47章 四十七只鱼 咒灵会做梦吗? 也许以前相泽遥会回答:“反正我不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也许是假扮人类太久,他闭上眼后,永恒的荒芜黑色居然慢慢有了模糊的色彩,甚至是简单的场景。 有时候是一间空荡荡的,阳光很好的房间。他似乎坐在窗口,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起伏着将他淹没。 又有时候他好像坐在一条河边,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点,清亮的河水从他指尖流淌而过。 没有声音,只有安静。 空旷遥远的苍穹,下坠的落叶。 人们都说梦是荒诞的,于是每个梦境的结尾,他都会忽然下坠。周围的一切慢慢碎裂,像是泡沫在阳光里破碎,无限延伸的刺眼白光流淌在每个角落。 然后—— 他坠落在一个人的拥抱中。 那个人的怀抱并不算舒服,坚硬的骨头硌的他有点疼,鼻翼间可以嗅到很浅的草药味。 “你做噩梦了吗?”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响起,很熟悉,很熟悉,好像是……相泽遥猛然惊醒,恰好对上太宰治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眸,温和的,却并不温暖。 “我刚刚来开窗帘,然后发现你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很难受。” “没有难受,我——我好像……”相泽遥揉了揉额头,“我只是梦到一个房间,阳光很好,有白色的窗帘……下面是一条河。” “只有你自己吗?” “啊?” “我是说,你的梦里有别人吗?” “……好像没有。” “哦~”太宰治轻快的回应,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太宰先生。” “嗯?” “你受伤了吗?我刚刚好像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一边说着,相泽遥拉住太宰治的手腕借力,凑近了他的领口,仔细嗅了嗅。 但除了很淡的烟草气息,什么也没有。 “昨天和中也见面的时候有抽烟,但确实没有抹草药呢。”太宰治侧过头,看着对方毛茸茸的发顶。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那是我梦里的味道?”相泽遥不死心的伸手去扒拉太宰治的衣服,胡乱摸到他的的脖子和胸口,结果被对方按住后脖颈开始顺毛,像一只被制裁的一天到晚搞事情的猫一样。 “不要随便扯别人衣服知道吗,不然容易被当成变tai。”太宰治说。 没能成功扒掉对方衣服的相泽遥表示很不爽,他才不在乎别人觉得他是什么呢。 第65章 [没眼看没眼看] 镜子吐槽道。 于是相泽遥把手腕上的镜子随手卸了扔在旁边的柜子上。 [小肚鸡肠的咒灵] 镜子无语,但声音已经传不到相泽遥耳中了。 等磨磨蹭蹭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中天了,偶尔春日的中午也会让人感到些许的炎热,太宰治买了两瓶橘子味汽水,一边走一边喝。 “这是去哪里?” “去祭拜一下伊藤先生。” “?” 相泽遥并不理解,太宰治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给不熟的人上坟的家伙。 “等等,就这样直接去吗?不是说去拜访别人不能空手去吗?”相泽遥问。 “那我们买点水果烧给他?” “……” 他觉得大可不必。 而且水果应该烧焦了应该很难吃。 太宰治带着他来到伊藤园去世前待过的那家医院,人来人往间,两人轻轻松松绕过所有监控,去了太平间。 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相泽遥这才发现自己猜错了,本来以为是去扫墓……结果好像还没有墓。 “他的遗体……”相泽遥看向太宰治。 对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下葬,一直被封锁在这家医院里。” “真的不知道?”相泽遥狐疑,“你不会在谦虚吧?” 太宰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太宰治无奈摊手,“我没那么厉害好吧。” 相泽遥满脸写了两个大字“不信”。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目光,太宰治觉得还是别解释了。 但他真的只是来验证一些猜想的。 说实话,这种疑似恐怖分子的行为,如果是和侦探社其它任意一个人一起调查,太宰治都不会用这种方法。但相泽遥显然并不介意,也不具备基本的法律意识,就算下一秒太宰治开坦克炸了横滨,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错误。 太宰治说对,那他也就默认是对的。 毕竟咒灵无法判断人类的行为对错,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适当的跟随。 相泽遥简单粗暴的弄晕了看守的两个人,剩下的交给太宰治给他们催眠下心理暗示就行了。 伊藤园的尸体被放在冰柜里,在极地的温度下,虽然已经死去多时,身体依然没有腐烂。 男人如今的容颜和照片里的模样有很大出入,过分瘦了,颧骨突出,小麦色的皮肤变成青白色。 “身上没有伤口。”太宰治粗略检查了一遍,“他不是自然死亡的。” 或者说,他可能被送进太平间冰封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死去。 这得多大的仇啊。 第48章 尸体浑身的衣物都被去除,身体被仔细擦拭过,干净的像是防止被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太宰治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泽遥则是如同观察一个与茶杯或者桌子类似的物品一样,并没有什么感触。 半晌,太宰治将冰柜推了回去。 “他死了。” 相泽遥说。 太宰治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强调这个明显的事实。 “那位委托的女士来侦探社的第一天就已经说过他去世了。” 相泽遥感觉着自己和太宰治的呼吸,而冰柜里的人已经没有呼吸的权利了。 他轻声道:“当时我只知道,一个叫伊藤园的人死去了,就好像我无意中看到新闻里几个逝者的名字。” 听说一个人的死去和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死去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好像你听说一个人跳楼死了,和一个人跳楼摔死在你面前。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个是略有触动又转瞬即逝的念想,一个是每晚噩梦的常客。 “然后我去了他家,看到了他年幼时候的照片,以及和中原先生的合照。我站在他曾经立足过的地方,也许他曾经在那里看过书,喝过茶,我触碰的地方还遗留他的痕迹。” “之前我一直没有他死亡的实感,直到刚刚,看到他的脸,感受到他不再跳动的心脏。我才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死了。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名字的死去,而是这个人的死去。” 太宰治歪了歪脑袋,眼眸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会悲伤吗?” “我不知道。”相泽遥摇摇头,“太宰先生,我只知道,身边在乎的人死去的时候人类会悲伤。可悲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等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太宰治回答,“但如果真的有那时候,你就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相泽遥看向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杀死过很多同类,也许也曾经杀死过人类。但他的手从来抖过,不管面对什么样强大的存在,哪怕是五条悟,他也没有恐惧过。 本能让他求生,让他不要去试图与五条悟抗衡。但他打心底里其实没那么想活着,不过也没有很想死。 之前太宰治问他,找到那个人后要干什么。他当时的回答并不是出自本心的,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干什么。 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缺乏兴趣。 只有……只有…… “走吧。”太宰治说。 相泽遥抬头,只看见太宰治的背影。 门口的两个警卫已经醒来,但目光涣散,已经被催眠过,估计需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复意识,不必担心会泄露消息。 第66章 “您得到想要的线索了吗?” “……他是被冻死的,查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秘密解决了。”太宰治回答。 “查?” 相泽遥跟着太宰治避开摄像头,一回生二回熟,走的很顺畅。 “中也给我的资料里,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位警察,但莫名死掉了,伊藤园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甚至不惜加入mafia。 一边为mafia做事,一边私下借此调查。有一次险些暴露,被人追踪。还好半路上遇见森鸥外和中原中也,立刻上前打招呼,狐假虎威逼退了那些偷窥者。 “中也曾经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太宰治似乎想起什么,嘴角忍不住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呵呵,对于中也来说,救他非常简单,毕竟蛞蝓打架确实很厉害。但是这也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见证了中原中也的强大,并以此为目标。内心的深处,伊藤园渴望某一天也可以成为中原中也那样的人,完成自己的愿望。 可是中原中也只有一个啊。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中原中也的。 大多数人只会成为命运的奴隶,挣扎不得,最终悄无声息的死去。 第49章 “那……中原先生是人类吗?”相泽遥问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可以模糊的感知到中原中也和其它人类是不同的,他的身体里藏着另一股力量,很压抑,很强大。 “我不知道,而且大概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太宰治耸肩,“毕竟所有的见证者都死了。” “他会茫然吗?” “嗯?” 相泽遥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的意思是——他会疑惑自己是否是混迹在人群中的异类吗?” “当然会有,而且很多次。” 太宰治垂眸,相泽遥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并不重要,但他却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似乎只有拥有人类这个身份,他才能真正的与自己和解。” 可惜直到最后中原中也也没能得到那个答案。 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释然了,最起码活得比太宰治更像一个人类。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关于中原先生是否是人类这个问题。” “我吗?” 两人已经顺利走出医院,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异常,太宰治甩了甩钥匙,然后很懒散的坐进车里。 “我只能说,他已经成为他自己了,这样就已经很好,虽然他真的很让人讨厌。” “所以——阿遥,你不需要想成为一个人类。” 相泽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 “被您看穿了……虽然我并不怀疑自己咒灵的身份,可我一直都知道,我和那些正常咒灵是不一样的,也许人类更适合我。” “人类嘛,”太宰治声音平缓的说,“很脆弱,容易死掉,容易感知疼痛,容易失去。” 就好像……织田作一样。 太宰治是渴望死亡的,但他不想织田作死。 因为织田作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想活下去,也有活下去的意义和愿望。这样好的人不该是那样的结局,他应该在璀璨的阳光下看书,或者住在蔚蓝的海边,有白色的海鸥飞过他透明的窗前。 可织田作死了。 人类太脆弱了。 人类太容易死了。 太宰治有时候会想,是自己的疏忽造成了这一切。如果当初死掉的是他就好了,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得偿所愿。 森先生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织田作不会加入mafia,他救的孤儿也不会死,讨厌的蛞蝓也不会再有一个头疼的搭档,他也可以愉快的死去。 如果真的可以有那么一个一切还未发生的世界,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改变结局。 缺心眼的咒灵并不懂他在想什么,听完这句话后只是伸手轻轻抚摸住太宰治的脖颈,感受他跳动的脉搏。 他知道只要稍微用一下力,就可以轻易拧断对方的脖子,而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最后映出的画面将是相泽遥平静的面容。 太宰治肯定不会拒绝也不会挣扎,漂亮的傀儡娃娃渴望永恒的睡眠,而恰好他也很喜欢这个故事结尾。 但相泽遥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想太宰治死,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以这样草率的方式死去。 “人类的确是很容易死的。”相泽遥安静的凝视他,“太宰先生也是这种脆弱的生物呢。” 太宰治没懂相泽遥的关注重点为什么总会这么奇奇怪怪。 “可我不想太宰先生死,”相泽遥继续说道,“我会保护您的。” 保护? 太宰治眨眨眼,忍俊不禁:“我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你不该把不必要的精力放在我身上。” “可您也是人类,您的身体并不算强壮,也没有可以以一当十的实力。即使你再聪明,也无法预料到意外失控的汽车。疾病和事故可以轻易将你从我身边带走。”相泽遥有理有据,“您看,您也是如此脆弱的存在。” “……” 太宰治没有再回答,嘴角依然带着笑,只是似乎已经凝固。 半晌,他握住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相泽遥被忽然颠回了后座,于是顺手拿起前几天遗留在后座的薯片开始吃。 他无法理解太宰治。他也不了解太宰治。 第67章 即使他们共过生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也曾拥抱过…… 相泽遥想,如果自己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是否就能明白他沉默的含义呢? 第50章 “中原先生,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人类呢?” “感知疼痛,学会恐惧,。” “中原先生也会感到恐惧吗?” “当然。” “什么时候?” “当你在乎的人倒在你面前,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你明白他们以后每个日日夜夜再也不可能会敲响你的窗户的时候。” “那您感知的恐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瞬间失去思考和语言的能力,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躯壳分开,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是……” “你的问题太多了,阿遥。”十六岁的太宰治推开门。 虽然在和他们说话,鸢色的眼眸却落在窗口一束艳丽的花上。暮秋季节,邻近生命结尾的时刻,它终于留下自己最美的模样。 本来还很悠闲的晃动酒杯的中原中也皱起眉头,似乎看见了什么很晦气的东西,不耐烦的站起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些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收尾工作还在继续。而在那场事件里,中原中也的五个朋友都死去了。 当然,这件事其实说起来和太宰治没什么关系,罪魁祸首是魏尔伦。 如果非说有什么,那大概就是太宰治明明预知了旗会那几个人的结局,以及后面人员的死亡顺序,却什么也没有干,也没有试图去拯救他们。当时太宰治用尽一切手段保住森鸥外,甚至于不惜让他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虽然他本来就挺想死的。 说实话,中原中也挑不出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见这家伙就头疼,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啊,路上遇见一条很漂亮的河,很适合自杀,于是我跳下去了,结果漂着漂着就回到了mafia,被属下捞起来了。”太宰治回答。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推开门离开了。 于是太宰治去看相泽遥。对方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长而微卷的睫羽垂落,注视着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裂开伤口的血染红的绷带,刺眼的红色在雪白的绷带上逐渐蔓延,像是梅花在雪地里绽放。 “不疼。”太宰治漫不经心安抚道。 “……”说谎。 然后他们对视,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最后相泽遥似乎是说了什么,但太宰治没能再听见。 蝴蝶栖息在他的指尖,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太宰治从梦境里醒来。 啊……居然不小心睡着了。太宰治揉了揉额头,刚刚开车又去凭借一些权限查阅了以前的卷宗,回来本来准备整理一下接下来要干的事,结果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好累啊,好想继续睡下去。 他的睡眠一向很少,虽然喜欢趴在桌上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闭目养神发呆罢了,真的睡着的次数屈指可数。 太宰治直起腰,感觉有衣服从自己肩膀处滑落,沙色的风衣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也在那一刻,相泽遥推开了门。 “做噩梦了吗,太宰先生?”他问。 太宰治放下揉脑袋的手,摇摇头:“不是噩梦哦,是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和谁有关?” “和……” 和你有关。 但太宰治不会这么说。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相泽遥永远不要遇到或者想起那些事。因为有愉快就会有痛苦,而那份痛苦是漫长的,如同盘踞在身体上的旧伤会在每个雨夜反复,绵长又没有尽头。 他希望相泽遥永远是那个不会感知痛苦的咒灵。 “不记得了。”太宰治说。 相泽遥也不再问。 “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去找那位委托的女士……我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太宰治晃了晃手机,亮着的页面上赫然是刚刚委托人发来询问的短信。 也就在给相泽遥看的那一瞬间,女人又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我来找你] 太宰治有些意外的挑眉,看着有些昏暗的窗外。 已经快晚上了吧。 “阿遥,我觉得让一位女士单独走夜路似乎不太安全。” “你怀疑有人会对她动手?” 相泽遥坐到另一边,“那让她别动,我们去找她。” “只是怀疑而已啦。”太宰治摊手,“用这个理由阻止她根本不成立吧。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想动手,待在家里反而更危险,甚至——我们现在和她的通信也在被监视着。” 相泽遥:“那您准备怎么办?” “不要给出任何讯息,不要让可能存在的幕后者得到更多的消息,我们去找她。” 虽然委托人的委托里并没有保护她安全这一条,但是如果委托人死了,尾款可就收不到了。而且既然已经决定站在光明的这一边,他就不能漠视无辜人的生命。 国木田应该还在侦探社加班,即使他们和那位女士在路上错过了也不要紧,大不了被国木田一个电话骂回来也就罢了。 太宰治将风衣从地上捡起来穿在身上,回头看相泽遥:“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第68章 好狡猾啊,咒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觉得疲惫。而且太宰治一个动脑派人士,身后必然需要跟着一个和适的执行者。 “我还是跟着先生你吧。”相泽遥回答,“如果遇上刺杀,我并不觉得您能保护她。或者说——您会一时兴起撞上敌人的刀尖。” 太宰治耸肩:“看来我被小看了啊。而且我看上去是会这么喜欢找死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总是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总会突如其来的感到悲伤。 “……好吧,是有点。” 太宰治揉揉脑袋。 “所以一起走吧。” 为什么会这么帮他呢? 相泽遥想,也许是因为好歹自己养过年幼时期的太宰治,他记得糯米团子趴在自己肩头睡觉的模样,也感受过他最初掌心的温暖。他不想太宰治死,即使他们没有什么特别深的交情,即使太宰治从未说过把他当成朋友。 他一向善始善终,所以他希望被自己救过的太宰治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最起码能够真正的快乐一点。 然后——太宰治推着个自行车晃晃悠悠过来了。 “唔,刚刚那不是我的车,是我…嗯……之前一个朋友的,刚刚他的下属过来又开走了,所以将就一下吧。” 相泽遥觉得自己太阳穴有些突突。 “所以我的车呢?” “只有一辆啊。”太宰治理所当然回答道。“我坐后面,你骑。这么远的路我会累死的。” “……”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相泽遥面无表情的接过了扶手,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目的地。” “黑阁公寓,伊藤园母亲的居住地,我猜她肯定会先去那里。” “为什么?” “因为她是伊藤园的爱人。”太宰治回答道。 伊藤园的母亲一直渴望知道自己儿子真正死亡的原因,她早年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现在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打击可想而知。而且在调查伊藤园的时候,发现自从他死后,那位母亲经常与自己的儿媳见面,像是害怕对方也忽然死去一样。 这样一位母亲在得知任何有关儿子的消息后肯定会迫不及待得到答案的吧。而作为能够理解她心情的女人,肯定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把这位母亲带来。 相泽遥被坐在后座的太宰治单手搂着腰,晚风拂过他的发梢,碎发飞扬。太宰治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顺便替他拨开挡住他眼睛的头发。 “太宰先生,你以后会离开侦探社吗?”相泽遥一边骑一边问。 “为什么这么问?”太宰治平和的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 相泽遥说:“我只是觉得太宰先生并不属于这里。” 侦探社的大家其实都很关心太宰治,太宰治也很在乎他们。但他们并不能理解太宰治,这里不是他的救赎之地,他被簇拥在人群含#哥#兒#整#理#里,依然很孤独。 太宰治似乎是笑了笑:“我不属于任何地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任何人都自由。” “这就是您追寻死亡的原因吗?” “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完整的原因太过复杂,我也没法形容。” 就好像他在某一天,看见很美丽的夕阳。绚丽又温柔,暖橘色的余晖将天空铺满。他看见小孩牵着爷爷的手慢悠悠的走过,手里拿着糖葫芦。 这样美好的画面,太宰治却会在某一刻觉得心脏疼痛到无法呼吸。 无理由的绝望与悲伤。这样的他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烦恼的吧。所以倒不如一直笑着,即使喉咙酸涩到无法发出声音,也要扬起嘴角。 相泽遥沉默了下来,很久很久,直到在太宰治的指挥下来到了目的地。 也在同一时间,一辆汽车开进了小区,美艳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下了车,感觉到他们的视线,有些诧异的看着忽然来访的太宰治和相泽遥。 “你们……” 话还没说完,忽然相泽遥和女人同时神色一凛,女人一个转身退撤到车身后面,车窗上猛然出现裂痕。 消音枪没什么很大的声音,但打在人身上弄死对方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子弹几乎都被车身挡住,遗留的几颗被相泽遥直接伸手抓住。 这什么怪物? 狙击者透过瞄准镜看着这离奇的一幕,对耳麦道:“先别着急动手。” 太宰治回头看向远处大楼一面漆黑的窗户,在第二枪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暴露了自己藏身的位置。 女人气急败坏,捂着刚刚扭伤的脚腕,趁着喘息的几秒,艰难的从后备箱里掏出一样东西。 十几秒后,就在狙击她的人还震惊于有人能徒手接子弹的时候,“方向。”她冷冰冰的拿着组装好的枪问道。 第51章 太宰治被相泽遥拉扯着甩到车后,意味不明的挑眉,然后熟练的报出距离,位置,风速,而女人也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枪架起来。 相泽遥刚准备利用镜子的穿梭能力把那开枪的家伙刀了的时候,一颗子弹从身侧极速擦过,咒灵极好的视力可以清晰的看见子弹运动的轨迹。 子弹在黑夜里飞速旋转,看似轻飘飘的,没入一个人的头颅,血溅出来,泼洒在窗户上,暗红色如同蛛网一样盘踞。男人的眼睛在夜色里依然明亮,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生命已经在那一瞬间结束了。 第69章 缓慢的倒下。 随着狙击手的死去,剩下的人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排子弹射过来,被相泽遥用冰刃击飞。撑着相泽遥被牵制住,有漏网之鱼忍耐不住直接扑到车后试图将两人杀死,结果被守株待兔的太宰治踹到膝盖,枪被打飞。于是面罩男直接挥刀砍了上来。 人数很多,估计会闹出很大动静,引来警察就麻烦了,太宰治可一点都不想被国木田以这种理由骂。 他躲避刺来的刀,女人一瘸一拐的站起来:“上车。” “那伊藤先生的母亲怎么办?”太宰治被疯狂刺来的刀刃逼的节节后退,虽然手.枪就在兜里,但局面还算控制的住,他不想节外生枝。 “本来我准备来接她的,结果刚刚才收到短信,这才知道她已经耐不住直接去你们侦探社了。” 相泽遥也很快从天而降,把太宰治眼前的几人直接揍晕了。就在他想补刀的时候,被太宰治拦住。“留几个人给警察带回去审审,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惊喜吧。” 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其它杀手,保险起见,太宰治迅速跟着女人坐进车里,女人启动了发动机,面前是布满裂痕的玻璃,有几颗流弹镶嵌其中。 也不知道这玻璃什么材质,居然质量这么好。 太宰治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自行车……” 开着车的女人回答:“回头给你买十辆。” 太宰治礼貌拒绝:“骑了很久,已经有感情了,不想要新的,只希望后面能有机会给它收尸。” 女人蹙起好看的眉头:“滚蛋。” 相泽遥从车身上扒着车窗干脆利落的翻进来,坐到太宰治旁边。苍白的指尖带着晚间微凉的湿意,按住太宰治的后脖颈,把人按了过来,从上到下把对方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放开了他。 太宰治挑眉,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女人“嘶”了一声,皱眉看向扭伤的脚腕。 太宰治:“要不我来开?” 不然万一你踩不下刹车,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在最后和这车同归于尽了。 “请不要质疑我,而且我不喜欢把我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太宰治耸肩,表示尊重每一位女士的选择。 相泽遥思考了一下,一层冰霜默默凝结在女人扭伤的地方,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女人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正常人应该会对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感到奇怪,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疑惑,甚至接受良好。 而且……太宰治若有若无的看了看女人放在一旁的狙击枪。 “很好奇吗,”女人一边开车一边开口问道,“mafia的干部大人?” “很遗憾,不太感兴趣呢。”太宰治耸肩,“而且我现在只是侦探社的一个小小职员,不是什么干部大人呢。” “呵呵,不太感兴趣?说实话,这会让我对我的魅力产生质疑,你真的很会惹人生气。” 太宰治笑了笑:“伊藤先生曾经是mafia的人,既然小姐你能够成为他的爱人,必然也不是普通人。狙击枪用的不错,看样子你以前应该是个杀手。我记得曾经在悬赏令上看到过,一位极其善用枪的美女杀手叛离他的组织,被悬赏两亿。” “而恰好那悬赏令发布的时间几乎和伊藤先生从mafia辞职的时间一致。” “所以,小姐你本身是很有魅力的。但对于我已经猜到的答案,我确实无法提起兴趣。” 太宰治的声音缓缓落下,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相泽遥:“……所以小姐你是怀疑伊藤先生是被mafia害死,但光凭自己又没有办法奈何港.黑,所以才找到曾经在mafia任职的太宰先生的?” 虽然太宰治的履历已经被洗白,但毕竟身在横滨,遇上以前碰过面的人也不稀奇。加上太宰治本身也没准备瞒着,所以得到“太宰治曾经是mafia的最高干部”这一情报其实并不难。 而太宰治也是一位叛逃者,在外人眼里看来,应该是发生了利益冲突,必然会对老东家恨之入骨。 所以选择太宰治来调查,就不用担心查不出来,也不用担心会被mafia杀死或收买。毕竟他是太宰治啊,里世界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是最可怕的人类。” “没错。” 女人也没有否认,大大方方承认了。 “所以最终结果呢?” 太宰治回答:“没有,和mafia没有关系。” “但和他即将查到的真相有关。” 第52章 伊藤园的父亲,一位曾经的警察。 刚正不阿,任劳任怨。 在调查一起走私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事情,惹到了警局里了不得的大人物。大人物想让他停止调查,伊藤园的父亲迫于压力表面上答应了,但因为内心的正义感,私下依然在偷偷调查。 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他在某一个晚上出去散步,“失踪”了。尸体在两周后被发现,被判定为自杀。 只留下他的妻子,和刚满十五岁的儿子。 太宰治想,伊藤园应该是恨透了那些人吧,不然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曾经只是个闷闷的宅男,每天就是过着上学,写作业,宅在家里玩电脑的平静生活。而这份生活却被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打破了。 为了报仇,他加入了mafia。 第70章 “你说的……他和我说过一些。”女人有些疲惫的回答,“但我现在只想听到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位警局的大人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某个不知名杀手一枪爆头,死在了一场盛大的晚宴上,血和脑浆溅在华丽的地毯上,瞪大的眼睛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他就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谢幕了。 所以杀伊藤园的人不可能是他。 至于狙击杀死那位大人物的人……女人想起那天晚上,天台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趴在地上调整瞄准镜,在mafia待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凶手。 而当时女人一袭红色长裙,穿着银色高跟鞋,乌发雪肤,摇摇欲坠的坐在楼顶的边缘,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但她却安然自若的在寒冷的夜风中抽烟。 “等杀了他,我辞职,你和我一起走吧。”男人说。 “失败了呢?” “怎么可能?”男人似乎是笑了,“我的枪法可是你教的,对你的学生有点信心好吧——老师。” 而且女人既然敢穿成这样,肯定是料定了不会失败。不然穿着这恨天高,根本没法跑路的吧。 “所以,一起走吧……逃离这个鬼地方。” 男人说。 女人沉默许久,纤弱的身体几乎淹没在黑暗里。最后她将烟头按灭在掌心,在血肉灼烧的刺痛中回答:“好啊。” 而在她回答的瞬间,枪声响了。 即使隔着很远,依然可以听到惨叫和哀嚎——男人没有失手。 最后的最后,他们一起逃走了。 如果故事就在那里结局该有多好。 女人握紧了方向盘,喉间忽然有些酸涩。 太宰治有些疲惫的靠在相泽遥身上,虽然没有受伤,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打过架了,刚刚那运动量实在有些大:“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还有同谋?” 相泽遥有些不自在,却没有躲开。 “他在意的只是他父亲的死,他只想杀死那个害死他父亲的人。”女人回答。 至于那起走私案,伊藤园不想管也懒得管,同谋什么的他也没有调查过。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不想拯救世界也没什么改变社会的雄心壮志。他们只想要身边人安在就好。 “但那位同谋可不会这么想,在警局那位大人物死之后,他成天心惊胆颤,害怕下一个是自己——才不管你们的目标是不是他,死人才最安全。” 太宰治有条不紊的分析。 “可是那场刺杀,我可以肯定,我们绝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即使有同谋,也不可能发现那场刺杀是我们干的。” 女人并没有掩饰那位大人物是他们杀得这个事实,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能瞒过这位曾经的mafia的干部。 “有没有一种可能,虽然你们的刺杀没有留下马脚。但伊藤园在调查的时候,不小心给那位大人物留下了线索,然后那位大人物为了以防万一,分享给了自己的同谋呢?” 不然的话,伊藤园为什么会在还没有从mafia离职的时候就被追杀?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偶遇森鸥外和中原中也,趁机借助这二位将跟踪者吓跑,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 当时的伊藤园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些追杀者并不是来自于警局那位,而是来自那位同谋,错误的以为只要杀了那位大人物就行了。 “……” 这样吗? 会是这种原因吗? 他的父亲因此而死,伊藤园也因此而死。 可笑。 女人一个漂移甩车,太宰治被惯性一甩,差点从后座撞到前座,还好被面无表情的相泽遥给扯住了。 车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红绿灯如同虚设,周围的车都以为遇上了疯子,避之不及。不过好在没有发生车祸,不然就要跳车了。 即将到侦探社的时候,车速终于平缓了下来,逐渐停下。 “抱歉。”女人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刚刚失态了,你还好吗?” “从身体受伤程度来说,我挺好的,一块淤青都没有留下。”太宰治坐稳了身子,“或许你更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还好吗?” 女人闭上眼,靠上车座的靠背。 “我需要休息一下。” 这样才能以一个不那么让人担忧的姿态,去见自己爱人的母亲。 第53章 休息了一会儿,女人睁开眼。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将衣服捋平,拿出镜子把妆补好,将一抹艳丽的红色抹在被汗水带走颜色的苍白的唇上,似乎又变回曾经那个无坚不摧的杀手。 “走吧。”她说。 相泽遥轻轻叹了口气,敲响侦探社的大门:“国木田先生,我们回来了。” 开门的是中岛敦。 “相泽君,你和太宰先生没事吧?”小老虎有些担忧的问,野兽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刚刚经历过一段战斗。 “没事哦,敦君。”太宰治双手插兜,掩饰去眉间的疲惫,悠哉悠哉走过来,“就是雅子小姐刚刚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大和雅子,女人给自己取的假名字。但太宰治不想追究,毕竟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提及的过去。 雅子小姐曾经未必是个善者,甚至可能手上沾满鲜血。但他太宰治也不无辜,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需要帮忙吗,雅子小姐?”太宰治回过头问。 第71章 女人踏上台阶,走的很慢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扎实,甚至看不出脚腕受过伤。 “谢谢,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女人礼貌回绝。 她并不是一个娇弱的人,不仅不惧怕疼痛,甚至有些恋痛。适当的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不至于迷茫在纷纷扰扰的人来人往之间。 老人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国木田沏的一杯茶。 国木田早就从太宰治那里得到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也给这位悲伤的母亲复述了一遍。过程中他本来想把情节说的委婉一些,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她应该知道真相——原原本本的,不含怜悯掺杂的。 这是一位母亲的权利。 于是国木田将太宰治调查到告诉他的没有一丝修改的说了出来,残忍又无奈。 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伊藤园陪着爱人和母亲平静的生活着,因为大和雅子特殊的身份,他们无法在法律上正式结婚,但这无伤大雅,只要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了。 一起在雨天窝在房间里看电影吃爆米花,在炎热的夏日分食同一片冰凉的西瓜,在草地上遛狗,偶尔兴致上来了就在房间里跳一段双人舞,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裙摆蹁跹…… 但即使已经刻意隐瞒行踪,他最终还是被当年那场走私案的同谋所找到。下班回家的路上,想要为爱人买一点水果,结果被躲在一边的杀手出其不意的抓住。 太宰治在他尸体的手腕处发现淤青,很浅,但的确存在。应该是被硬生生绑着扔进冰柜,在寒冷恐惧中窒息死去的。 至于为什么警方会帮着隐瞒……并不是因为想要帮助凶手。而是因为他们清楚杀人的人是谁,那人根本不在境内,而是意大利,当年的走私案货物的源头就是他。 那人也是很清楚,警方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人与他撕破脸。 为了不被说无能,他们选择谎称伊藤园是自杀死去的。 “夫人,您还好吗?”大和雅子问。 老人僵硬的摇摇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宰治双手抱臂,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半阖着眼眸,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垂,打下一片小小的光影。 长久的沉默。 说实话,委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他们无关。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合谋者——”女人缓缓开口,凌厉的眼眸看向太宰治,“是谁?” “小姐,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提醒你一下。他现在已经雇佣杀手对你出手了。你现在首先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如何保护自己,比如永远离开横滨隐藏行踪之类的。” “我不会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伤害我家人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女人的眼眸冷的彻底。 等把爱人的母亲妥善安置后,她必然会让那家伙付出代价。 即使以卵击石,即使毫无胜算。 见对方这么说,太宰治也不再劝说。 当年他在mafia的时候曾经与那些走私团伙有过交锋,简单粗暴的置于死地后,将接头人“请”到审讯室进行了一些“友好”的交谈。 虽然刑讯这部分不归太宰治管,不过对方是个硬骨头,什么都不肯透露,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流淌的血液一直顺着地面蔓延,最终停滞在距离太宰治足尖二十厘米的位置。太宰治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披着那件黑大衣,脸上依然带着盈盈笑意,眼眸却是一片死寂。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太宰治伸出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纸巾,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血渍。 回忆就此结束。 太宰治忽然想去洗手,就像当初明明指尖没有鲜血,却想一遍又一遍擦拭一样。 “是意大利黑手党目前的三把手。”他将最终的答案说出。 没有看对方的反应,太宰治向外走去。 后面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并不关心女人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不想知道他们最终的结局。 剩下的给国木田他们解决就好了。 相泽遥一直站在外面没有进去,坐在树上,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双腿垂落轻轻晃动,露出苍白瘦削的脚裸。 看见太宰治出来,他低下头。 “结束了?” “目前来说,与我有关的已经结束了。” 但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完结。 相泽遥轻巧的落在地面:“那我们回去吧。” 太宰治看他。 相泽遥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太宰治跟上来的脚步,于是回头。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已经很晚了 “我见过伊藤园。”太宰治忽然坦白道。 相泽遥知道这是他愿意想提及自己过去的事情了,于是选择停下脚步倾听。 “我还在mafia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他是个很内向的人,在人才济济的mafia能力也十分普通。硬生生凭着死命的工作和勤奋到达了一个勉勉强强还能看的职位。” “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去复仇,有一个爱自己的母亲,也有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但他死了,所努力换来的一切都没有了。” 相泽遥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对方还有话没有说完。 太宰治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冷静一会后看着相泽遥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人类口中的爱并不能让一个人活下去。” 第72章 “抱歉。”相泽遥说。 “为什么要道歉?” 太宰治有些意外的问道。 “因为我帮不了您。” 太宰治无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道歉。也不要强行给自己增加责任。” “这样吗……” 相泽遥喃喃道。 “不过还是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安静的听我说故事了。” 太宰治道。 他不可能和侦探社的人谈及往事,光明里的人不该接触黑暗。而且大多数人只把他当成胡言乱语的烦人的家伙。 “啊……那上一个愿意听的人是谁?” “他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太宰治回答,一副早就放下的模样。 但相泽遥记得,太宰治说过他的记忆力很好。 第54章 织田作之助…… 那个总会安静的听他诉说所有离谱或无厘头故事的人。 想起这个名字,太宰治的心脏又再次开始钝痛,像是玻璃慢慢碎裂,布条被一缕一缕撕碎,绵长又清晰。而那些伤痕至今未曾痊愈。那个人永远长眠在野草疯长的土地里。没有未来,没有可能性。 还有……还有安吾,那个总是板板正正,有时候又挺有趣的家伙。只是在织田作死去后,太宰治已经无法毫无芥蒂的去面对这位曾经的友人,裂开的镜子再也不可能平滑如故。 于是这两位在太宰治记忆里留下那样浓墨重彩一笔的友人,就这样在他的生命里谢幕了。 “阿遥。” “嗯?” “咒灵也是会死的吧。” “嗯。”相泽遥想,人类的恐惧会源源不断诞生出类似的咒灵,但到底不是同一只,即使有着相似的外形和能力,也肯定有区别。所以算是会死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太宰治说:“那你不要轻易死掉,最起码死的时候不要让我知道。” 太宰治有些累,他不想再成为那个身边人慢慢离去的见证者。 “……请相信我,我不是易碎品。”相泽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这个世上有能力打败他的人很少,而他自认为和那些人没有仇。即使以后有仇了,他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了,阿遥很厉害的嘛~”太宰治弯了弯眉,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一样,有些许放松。然后他迈开腿慢悠悠的走了。 相泽遥看着对方逐渐淹没在夜色里的身影,没由来的忽然想起之前矗立在玫瑰花丛中的钟塔。 那天太宰治雪白的绷带散落,缠绕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像是生命的连结,像倦鸟终于栖息。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只有两个人的阶梯上,走向未知,走向黑暗。 他还记得无意中触碰到太宰治指尖时候的温度,是微凉的落雪。 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相泽遥想。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 太宰治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即使活到自然死去,寿命也不过匆匆几十年。这对咒灵来说只能说是区区几个瞬间。 他们只是在这个繁忙斑驳的世界偶然的相遇,最终也将俗套的分别。和他之前遇见的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在太宰治身边停留这么久呢? 明明对之前遇见的每一个人,他都是无所谓的。 相泽遥伸出手朝着虚空一握,在同样漫无边际的黑色里,像是握住那天的绷带。 白色的,无暇的。 是啊,为什么呢?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许久没有见到雪了吧。 —— 四天后,没什么狗用的破镜子告诉他,它已经恢复了,可以再次去找那个眼睛上有绷带的怪人了。 彼时正是休息日,相泽遥正喝着奶茶,蹲缩在沙发上看奥特曼打小怪兽,太宰治则是躺在旁边看书。窗帘没人去拉开,但阳光还是顺着边边角角渗了进来,那一点点光正好落在太宰治的发梢和书页上,留下暖色的痕迹。 “哦。” [哦什么,麻烦你不要敷衍我] “我是想说,等我看完这集行不?” [……] [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你想造反?可你的咒力都是借用的我的。” [呵呵] 镜子表示,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天真。 于是下一秒,相泽遥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来得及阻止,他和握着奶茶的手一起消失了,奶茶泼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弄脏了地板。 太宰治的目光依然落在书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无法打扰到他一样。他已经习惯了身边这人的忽然消失,他们总在离别,却从来不说再见。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和相泽遥没来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从沙发上站起来,拉开窗帘,璀璨的烂漫阳光一瞬间将房间填满。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太宰治想。 那边,相泽遥掉进一片水里,水很烫,虽然无法对咒灵造成伤害,但也总归是很不舒服的。 他默默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狗镜子,回去就把他扔泥巴里面晒成干。 “哗啦”一声,他从水里钻出。 不出意外,周围是陌生的环境。尴尬的是,他好像进了人家洗澡的地方。 如果有人在洗澡就尴尬了,不过幸好似乎周围没…… 第73章 还没来得及庆幸,他感觉到后面有人破空而来。 相泽遥凭借本能立刻侧身躲开,苦无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与一个银发少年对上目光,少年带着面罩,头上缠着绷带,绑住左眼,有血从绷带内部渗出。 虽然的确被绷带缠了一只眼,但确认过眼神,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相泽遥觉得自己要被当成偷看别人洗澡的变态给揍了。 指尖微动,水在被掀起的瞬间被凝结,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少年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尤其是当他手上亮起黑蓝色的疑似闪电一样的光束的时候,更多的血渗在了绷带上,甚至几乎要滴落下来。 这人是团藏派来拿写轮眼的吗,那混蛋已经敢这么光明正大了吗?而且这人的装扮好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少年飞快的思考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他刚刚接受眼睛移植手术,手术不能算很成功,到现在依然有些排异。如果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不,他不会输。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阻碍,准备直接一击收割敌人性命。但……冰碎了一地,原地已经没有人。 “卡卡西?怎么了!” 凯的声音忽然从浴室远处传来,并且很快靠近了,“我刚刚听见里面有动静,怎么了吗,眼睛又不舒服了吗?” 名为卡卡西的少年半跪在地,安静的捂住左眼,右眼眸色微沉。他可以确定,刚刚那人是忽然凭空出现又凭空离开的。 到底是…… “喂,卡卡西!你没事吧?” 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刚刚赶到的对方迅速扑过来将卡卡西扶了起来,“怎么搞成这样!我带你去找琳。” “刚刚……” 卡卡西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茫然了。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有遇见谁吗? 被镜子在最后几秒带离那个时空的相泽遥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水:“……虽然你干了狗事,但看在你及时弥补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我……休息……] 话没说完,对方就没了声音。估计是强行两次使用术式耗费了大量咒力,陷入休眠状态了。 不过虽然情况没有刚刚那么奇葩憋屈,但——这里到底是哪儿? 相泽遥看着眼前几匹看着他流口水的狼,陷入了沉思。 第55章 相泽遥将沾了血的冰刀随手一挥,冰刀消逝在掌间,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几只狼的尸体。 为了不一直湿哒哒的,他把衣服上的水凝结成了冰,碎成白色的冰屑落在血渍斑驳的地面上。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时间、等等,他甚至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原来那个世界。而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答案的家伙已经陷入了深度沉眠,不管相泽遥怎么喊都不醒。他只能缓慢的将咒力注入镜子变成的手环里,希望能帮它尽快恢复。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看情况是一座不知名的荒山。这里的树木十分高大,盘根错节纠缠着将遥远的天空遮挡,透过层层叶片撒进来的阳光少的可怜,显得周围有些阴郁。 他闻到空气里野兽尸体腐烂的气味,听的到不远处毒蛇盘旋在树枝上吐着信子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这里不适宜生活人类,所以也没有诞生咒灵。 相泽遥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但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有这种感觉,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烦躁。 于是他一直往前走,枯叶被踩过,发出吱呀吱呀的碎裂声音。刚开始的时候他杀死所有意图伤害他的野兽,后来想起身边并没有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人,于是选择直接躲开。毕竟他没有啃食毒蛇的兴趣,杀死它们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走着走着就是夜晚,下了山,周围起了一圈白雾,寂静的林中不见月影,也没有星光。没入小腿的野草在风中摇曳着,被雨水打湿泛着银亮的光泽。 这里的雨似乎很久没有停了,空气里潮湿的过分。不过好在渐渐有了人烟,他走入一家门店里躲雨。 这里和他的认知很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地方。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不出意外应该也没有好吃的外卖。来来往往的人有几个头上带着护额,护额上有他看不懂的图案。 他靠着柱子看外面的落雨发呆,虽然不知道这里的货币是什么样,但他反正一分钱没有,自然也不好意思坐进去。 对于他来说这里的人很奇怪,同理,对这里的人来说,他的这身装扮也很奇怪。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雨,频频回头看他这位异乡人。 这些视线有明面上的,有暗地里的。有探究的,有戒备的,也有恶意的。不过相泽遥并不在乎,他总归不会在这里停留许久。 “不进去坐坐吗?” 一个人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是很温沉的声音。 相泽遥回头,是一个棕发男人,眼睛上涂抹这紫色的长纹,带着一条长长的围巾。他说:“我叫斯坎尔,是一名记者,来雾影拍记录日志的。你呢?你——不像是这里的人哦。” 雾影?这里的名字吗…… 很适合的名字呢,尤其是配上这里不停歇的雨和白茫茫的雾。 相泽遥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我叫相泽遥,是个……嗯……是个流浪者,我没有家乡,也可以认为是四海为家。” 第74章 反正他不属于这里,真名假名已经无所谓了。 “呵呵,是这样啊。”斯坎尔笑了笑,“进来一起喝一杯吧,我请客。” 相泽遥无法分辨这个喝一杯是指酒还是茶,他肯定是不能喝酒的。但是还没等他犹豫完,对方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店里人很少,风铃悠悠的晃着,雾影的人似乎不会为了避雨而停留在这里,故乡的雨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命,不可分割。 “哎呀呀,是两个异乡人呢~”他们进来后,一个人矫揉造作的喊道。 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脸上带着花纹奇特的面具,只露出一只孔,看不清楚容颜,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阿飞也是异乡人呢,一个人吃甜点好无趣,要一起吗?” 走在前面的斯坎尔有些诧异,并没有想到死气沉沉的雾影居然还会有这样……嗯……活泼的存在。不过他还是礼貌的笑了笑:“好啊。” 于是三个互不相识的人就这样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三个人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阿飞真的是你的名字吗?”相泽遥有些疑惑,真的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吗。但是如果是这人给自己起假名字,也未免显得太敷衍。 “唔,这是阿飞给自己取的名字啦,是真的名字~不过其实无所谓,名字这种东西没什么意义的。”面具男的语气轻佻,没心没肺的说着。 相泽遥觉得这人大抵有病,但他不说。 因为以前他一不小心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诅咒,那个诅咒半夜会发光。于是吞了对方的相泽遥在晚上把自己闪成了一个电灯泡,被几个躲得远远的特级咒灵骂有病,他记得自己当时很不开心,于是亮的更厉害了,几乎亮瞎那几个咒灵的眼睛。 他怕对方也变本加厉。 斯坎尔依然带着完美的微笑假面,没有插嘴也没有做出反应,有几秒相泽遥几乎要以为对方的脸已经笑僵了。 “阿飞是来这里玩的,听说这里的雨很久不会停,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风景呢。”阿飞又说。 斯坎尔给自己和相泽遥分别点了一杯茶:“我来拍记录日志的记者。” 相泽遥:“我来找人。” “那你找到了吗?”阿飞似乎来了兴趣,直接忽视了斯坎尔的回答。 相泽遥摇摇头说:“没有。” “哦~”阿飞尾调上扬,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也不一定是没有找到,毕竟有的人即使遇见那个回忆里面非常重要的人,也可能认不出来——即使对方就站在他面前。” 相泽遥耸肩:“你好像很有经验。” “不是啦,”阿飞否认道,“我没有想找的人,也没有在乎的人。阿飞只是单纯想说,这种人真的是废物呢。” 斯坎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对方在意有所指,但又不知道具体指什么。刚进来的时候,看对方的打扮,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晓”的人。但目前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而且他一个人也不确定能对付的了对方。 天知道他刚开始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位名为相泽遥的奇怪家伙是不是某些忍村派来的杀手,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 “雾影的雨季可是很漫长的,但阿飞想要等雨停走,浑身湿漉漉的太难受了。”看着屋外,阿飞感叹道。 可是你那大衣看上去很防水啊。相泽遥看了看他的外套。 “那你恐怕要等几个月了。”斯坎尔说,“我的记录日志快拍完了,明天就走。” 相泽遥没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镜子什么时候能醒。好在他们也没有询问相泽遥。 阿飞的甜点被端了上来,有红豆糕,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但阿飞并没有吃,而是将它们收了起来,说是要打包带走。 他应该是在看甜点,但相泽遥却莫名觉得对方的余光一直落在斯坎尔身上。 打包完之后,阿飞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临走前他问相泽遥:“如果你遇见你想找的人,你想说什么?” 啊……这个嘛。 “大概是……好久不见吧。”相泽遥随便回答了一个,他的本意是敷衍,但对方居然点了点头。 然后他以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他说,“好久不见。” 这句话说的毫无厘头,但相泽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斯坎尔则是没什么表示,目送这个忽然要加入他们又忽然要走的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门口的风铃响起,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很悦耳。 风吹进来,斯坎尔的头发微微浮动,不知道是不是相泽遥的错觉,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丝银白。 作者有话说: 带土:水门老师认不出我,卡卡西认不出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大家都是垃圾。 遥:跟我没关系吧?认不出来重要之人什么的,应该……不是我吧? [火影篇幅很少,下一章就结束了,笔力有限,火影背景太宏大,我hold不住] 第56章 相泽遥喝了一口茶,烟雾缭绕间,他闻到茶叶苦涩清冽的气息。 他不喜欢苦味,于是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斯坎尔撑着下巴,丝毫没有收敛避讳的看着他,似乎只要看的够久就可以看出这家伙的来历和目的。他感觉不到对方查克拉的存在,这家伙的存在实在是奇怪。 第75章 “斯坎尔先生,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最终,相泽遥实在被盯得实在不自在,无奈问道。 斯坎尔笑了笑:“有点好奇罢了。” “你可以直接问我的。”相泽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算你请我喝茶的报酬。” 斯坎尔摇摇头:“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我只是喜欢这种猜测的过程罢了,答案倒是次要。”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会威胁到木叶。 不过看样子对方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异乡人。身上谜团很多,但没有威胁性。 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喜欢对无关事情探究到底的人。知道的一个人越多了解的越多,也就代表着牵绊越多,而他目前并没有准备多一个朋友或者故人的打算。 所以萍水相逢,安然离开,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结尾。 他相信相泽遥也是这样想的。 “好了,我也该走了。”过了一会儿,斯坎尔余光看见门外几个熟悉的身影,知道是和同伴一起离开的时候了。 “一路顺风。” 茶水已经有些冷了,相泽遥依然将杯子握在手里,他平静的和对方道别,两人都知道大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斯卡尔站在门口,桌面上的玫瑰花开的妖冶热烈,有水珠顺着花瓣滴落。相泽遥苍白的手指接住冰凉的露水,又顺着他瘦削的手腕划落下来。 相泽遥透过艳丽的血色花瓣看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却又垂下眼眸,终于转身离开了。 屋外,白雾里潮湿的雨落在他的发梢,沾湿他的衣襟。相泽遥想,要是有把伞就好了,这个人在雨里的模样实在过分落寞,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没有一个是他的故人。 “你说他本来是什么样的?” 相泽遥撑着下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阿飞先生。” 本来早就应该离开的人又再次出现,坐在刚刚的座位上,周身气压很低,极具压迫感,不再是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目前唯一的观众已经离开,他也没必要再装出那副蠢样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离开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是和刚刚孑然不同的语调。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刚刚你出现的时候。”相泽遥回答,“我本来并不确定,只是想试试,反正猜错了我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得出来,这个面具人很关注斯坎尔,也很关注自己这位身为异乡人的不确定因子。但这两种关注是截然不同的。对相泽遥是防备和忌惮,对斯坎尔……是一种类似于恨的情感,但又和恨不完全一样。 相泽遥擅长于感知人类的情绪,却难以准确判断其中的内容。 阿飞说:“我讨厌聪明人。”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很聪明——所以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并不认识他。” “可你刚刚一直在打量他,如果不是以前认识,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个变态。” “……” 阿飞有些无语,但并不感觉被冒犯。 也许是因为预感到对方并不属于这里,只能算是个匆匆的旅者,无法改变任何事。阿飞并没有那么抵触对方的问题,就像他不介意和死人交谈一些真相。 “他以前……他……”阿飞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反驳了自己,“不……他不是。” 这种垃圾怎么可能是曾经的那个天才。卡卡西怎么可能是这种样子,那个高傲的,闪闪发光,无所不能的少年。 卡卡西不可能杀死琳,卡卡西更不可能保护不了琳。 活着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赝品。 而他要做的,就是完成“月之眼”,在那个完美的世界里,会有那个温柔坚韧的女孩,也会有一个不必在墓碑前忏悔的卡卡西。曾经的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他依然会为了帮助老奶奶过马路或者帮忙搬东西而每天迟到,卡卡西会板着脸告诉他你迟到了,琳会来制止他们继续吵闹,还有水门老师…… “他是假的。”阿飞说。 相泽遥笑了:“他是假的,那你呢?” 阿飞摇摇头:“我谁也不是。” “哦,还有一个问题,这位[谁也不是]先生,如果有人想要在你面前杀死他,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一个赝品罢了。 “当然是看着他死——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杀死他的话。” “哇,好残忍哦。”相泽遥极其敷衍的感叹道,就差没把“不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阿飞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你什么时候可以滚?” “嗯?” “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到你本来的地方,我讨厌变数,所以麻烦你快点消失。”因为拥有空间忍术,所以他对时空变换特别敏感。 当相泽遥来到这里的时候——阿飞,也可以说是宇智波带土,虽然他应该很不想听别人喊自己本来的这个名字。他感受到了时空的扭曲,以及相泽遥的凭空出现。 所以他很清楚,这人不属于忍者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不知道。” 相泽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头。 “哼。”阿飞冷哼一声,身体慢慢变得虚幻,“在你离开之前,我会看着你的。” 他不允许一个变数长久的存在,如果有必要——杀。 第76章 相泽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散。他知道,这次阿飞是真的走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相泽遥觉得脑壳痛,他本来只是想找一个人罢了,却掺和到了很多不该掺和的事情里。叹息间,他莫名想到阿飞之前说的,“即使重要之人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真的会这样吗? 他有点不太敢知道答案。 —— 接下来的一周里,相泽遥恢复了曾经的咒灵作息。 睡在水里,睡在树上,总归怎么方便怎么来。雾影的雨太多了,雾也太大,连带着擦肩而过之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像是人恍惚间做的一场大梦。 他期间偶尔遇也见过几次阿飞,当然也可能不是偶遇,而是对方故意的,不过相泽遥并不关心。他不在乎。 有时候对方只是安静的瞥他一样就离开,有时候会有几句对话,但都算不上愉快。对话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你这家伙怎么还不滚”“我滚不滚关你什么事”以及“你成天带着面罩是因为想装酷吗”“你睡在河里不怕被人当垃圾捞上来扔了吗”之类的毫无意义的话。 无聊。 无聊死了。 在相泽遥快要受不了这没有外卖的日子的时候,镜子终于活过来了。 对方刚醒,不太愿意说话,只表明了随时可以带他走,就不再出声。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见到阿飞。但阿飞这次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站在高处看着远方。相泽遥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见一个银发男人。男人包裹的很严实,各种方面上的严实。就连脸也只露出一小部分。 这头银发让他想起之前遇见的那个冷漠少年,那只不停流血的眼睛,以及来自少年人的悲怆与痛苦。 相泽遥想,如果有人能拥抱他就好了。就像太宰治抱他一样,让痛苦暂时消逝,暂时忘却不甘与疼痛。 只可惜,关乎这里的故事,对他来说已经到此为止了,他不必知道后续。 第57章 在回到太宰治身边的第一天晚上,相泽遥做了一个梦。 梦里依然是熟悉的白色窗帘,一片的空旷。 他坐在窗前,有清凉的风吹过他的面颊,像是某人轻柔的抚摸他的掌心。他似乎是很困,有些睁不开眼。但又清醒着,可以听见远处清脆的鸟鸣。恍惚间有模糊的人影靠近他,小小一只,轻巧的坐到他的身边,翻开一本不知名的小说。 “我们一起……逃走吧。” 相泽遥听见模糊的人影这么说。 于是自己的手被牵住,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那人向前跑。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就这样一直一直往前跑着,仿佛永远不会到达尽头。 明明这个人啊,近在咫尺,可相泽遥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好遗憾啊,他想。 但他又不知道有什么可遗憾的。 人类说梦境是五彩斑斓的,有美梦有噩梦。可相泽遥的梦境却好像永远被困在了这一片纯白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是咒灵,还是说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桎梏。 相泽遥感觉有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陌生的。 下雨了吗? 不,不是的。不是雨。 “你在哭吗?” 模糊的人影问,声音缥缈在空气里,像是隔着无尽的光影。 哭? 相泽遥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恍惚间他好像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每个人都有一张空白的脸。他们麻木的走着,似乎失去了全部灵魂。 “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稚嫩,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仿佛一旦松开手,两人就会被人群撞散,再也无法相遇。 于是相泽遥被拉着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久好久。直到落日西沉,直到月明无星。 冰凉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怎样都无法停止。 他想他应该真的是在哭吧,可是咒灵怎么会哭呢?他明明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失去。 “喂,别哭了。”牵着他的手的人说,“哭也没有用,伤口一样会疼,伤疤也依然会存在。” 相泽遥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你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哦。” “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你的梦啊。”那人有些无奈回答,像是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自己都不记得我是谁,取决于你自己意识的梦境又怎么会知道?” 相泽遥试图靠近对方,看清他的脸。但很可惜,眼泪模糊了视线,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啦,别睡了,已经是早上了。”那人揉了揉他的脑袋。 相泽遥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看天上的太阳,于是他看见燃烧的火焰,热烈的吞噬着他们刚刚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在火即将吞噬掉他的时候,相泽遥终于从梦境中醒来。 倒也不是惊醒,他并不觉得那些火能伤害到他。只是最后那一秒,梦境里那个模糊的人轻轻推了他一把。 “别回头,该醒了。”他最后是这么说的。 窗外阳光明媚,大片大片懒洋洋的撒进来,应该是昨天睡觉的时候忘了拉窗帘。相泽遥缓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 这才看见太宰治半坐在床上,撑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第77章 相泽遥:“……怎么了吗?” 太宰治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面颊,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 而且还死死攥着我的手。 不过后面那一句太宰治没有说出口。 相泽遥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很久,太宰治才听到对方有些干涩的声音,“太宰先生,我做了一个梦。我好像梦见那个人了。” “……他说了什么吗?”太宰治问。 “没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什么也不说。”相泽遥说。 “可能他也希望你往前走,不要沉溺在过去。” “可我现在觉得心脏有点疼。” “咒灵没有心脏,那是你的错觉。” “或许是我开始慢慢成为人类了呢?” “那等你有机会,可以问问当今世上最强的咒术师,到底有没有咒灵成为人类的先例。” “最强咒术师还是五条悟吗?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吗?” “当然是他。”太宰治耸肩,“祸害遗千年,他没那么容易死。虽然被封印了一段时间,但两年前就出来了。” 他年幼时期和那只自大张扬鸡掰猫的相处经历并不算愉快,提及对方的时候也说不上尊重。相泽遥也懒得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被封印,毕竟按那家伙那个臭脾气,也怪不得别人想搞他。 但是祸害遗千年什么的…… “你确定不是在形容你自己?” 相泽遥问。 “哼哼,阿遥你这么说我是会伤心的哦。”太宰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一贯的沙色风衣外套。同款的风衣在太宰治的衣柜里还有好几件,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衣服了。 他们一起吃了饭,休息日没事可干。 相泽遥嫌弃的看了看被银发少年的苦无刮破的衣服,洗了澡,换了一件。太宰治刚起床又开始躺在沙发上,捧着完全自杀手册开始晃神。 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即使擦过了还是会滴水,然后掉落在地上。他光着脚走在地板上,瘦削苍白的脚裸与木质的深色地板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太宰治的指导下相泽遥开始使用吹风机,机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他却好像感受到威胁一样直接狠厉的把吹风机砸了出去。 连带着桌上的花瓶一起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是相泽遥种的“水仙花”,在中岛敦的于心不忍下,小老虎给他把蒜拔了炒菜吃了,然后在原来的位置种上了真正的水仙花。 相泽遥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看它开花了非常开心,摘下来放进了花瓶。 天真又残忍的咒灵心里很清楚,花不能离开土壤和水,但为了欣赏片刻的美丽,还是默许了它的死去。 而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枯萎的花朵躺在地上,和花瓶一样支离破碎。它很快就可以去往最终的归属,曾经美丽的花朵将躺进垃圾堆里。 太宰治觉得可惜。 但太宰治又想,可能不是因为咒灵残忍,只是单纯因为相泽遥根本无法真正的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也许对他来说,死亡之只是没有梦境的长眠,不被打扰也不必醒来。 他无奈的站起来,将吹风机捡起来:“我的错,之前没有教过你。” 相泽遥只是道:“……你的手指被划破了。” 花瓶的碎片划过对方的指尖,有刺眼的血色在冷白色的肌理上绽放,而太宰治好像一无所知,直到被相泽遥提醒才如梦初醒。 “这么迟钝是因为刚刚心不在焉吗?想什么呢。”相泽遥问。 太宰治摇摇头:“没什么。” 于是相泽遥也不再追问。 太宰治浅浅包扎了一下伤口,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骼分明,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包扎完后他就开始替相泽遥吹起了头发。 两人并没有交流,只是安静的呼吸。 最后太宰治问:“你的头发好像长了,有空去剪吧。” 而相泽遥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垃圾桶里的花上,枯萎的白色花瓣上温柔的血色。 “好啊。”他说。 第58章 头发被吹干后,太宰治继续躺回去看书了。 他指尖草草处理的伤口并没有得到细致的再次处理,不出意外的从白色纱布里渗出血色。细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却没能留下指纹。 相泽遥的喉咙感到干涩,他想起被丢弃的水仙花,枯萎的白色花瓣上那抹血。 他感到久违的饥饿。 其实咒灵是不需要吞食人类的躯壳的,他们的食物是人类的恐惧和绝望。但是相泽遥却在第一次看见太宰治的时候就产生了“如果能将这个人慢慢吞噬就好了,让他感知疼痛,最好可以在血液流尽前,让他带着虚假温柔的眼睛印上自己的身影”的想法。 想看他在火焰里燃烧,埋葬在冬日的赞歌里。可是他仔细去凝视对方,却只看见他一瞥一笑中玩弄于鼓掌的真理,对视的瞬间那一闪而过的笑意,有多虚妄,就有多戏谑。 漂亮的眼睛,虚假的温柔。 很喜欢,很喜欢。 想占有,又想毁掉。 这算是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可以感知到对方眼中迷茫的痛苦,这是咒灵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曾经的相泽遥想要对方更痛苦一点,最好被绝望填满。也想要知道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在濒临死亡时候的呜咽是否会有不同。 第78章 但现在他希望太宰治可以活下去。 这不是出于爱或者什么怜悯,他只是不想见证对方的消逝。就像希望折翼的蝴蝶再次飞起来,想握住苍白的流水,从他指尖流过又没有留下痕迹。 他喜欢被太宰治拥抱的感觉,即使对方从来没有主动张开过双臂拥抱他。他的怀抱永远是冷的,靠近的时候可以闻到草药的气息。太宰治并不温暖,也无法被捂热,仿佛天生就需要更多的阳光,不然就会融化成霜雪。 五条悟曾经对他说过,拥抱会让人软弱。那种感觉让人贪恋,以至于会短暂失去判断的能力,愿意为了那一个短暂的片刻而付出漫长的时光。 “阿遥,我们……”太宰治忽然喊他的名字,“我们……” 只是想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相泽遥疑惑的问,他知道太宰治并不是磨磨蹭蹭的人。 太宰治想说,我们别去找那个人了,他并不值得。分别的那时候你们甚至不是朋友,最大的交集就是曾经一起看过星星,还是一群人一起。 但最后太宰治只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太宰治微微挑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相泽遥诚实的回答。 太宰治:“……”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这么问我。”相泽遥又说,“因为这样会让我有一种,其实你也希望我会回来的感觉。” 咒灵没有来时,也没有归处,不期待相遇也不渴望冲锋。但如果知道有个人愿意等待他,那么就有了说“再见”的意义。 太宰治说:“那下次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放烟花吧。夏日祭的焰火非常漂亮的哦。” “如果不是夏天呢?” “那还有春天千鸟渊的樱花,秋天的红叶狩,冬天北海道的雪……总归有值得看的东西。” 这个世界值得去看的东西很多,总归有可以一起去的地方。 “那在再次遇见之前,太宰先生要记得好好活着哦。”相泽遥说。 但太宰治只是笑,没有回答。 于是相泽遥固执的看着他,偏要得到一个回答。那双透不出光的黑瞳依然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却异常认真。 “很抱歉,我不能保证。”太宰治看对方应该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最终只能这样说。 “所以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在我活着的那一种可能里,我会和你一起去。” 相泽遥张了张嘴,他想问其实你本来就已经做好随时死掉的准备了吧? 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也许他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于是相泽遥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你怎么看身边的人,怎么看自己?” “侦探社的大家很重椒汤要。”太宰治说,“mafia的那几个家伙,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按照他们希望的方式活着。” “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 “我?我自己没什么可以说的。” “太宰先生。” “嗯?” “对自己好一点。” “嗯。”太宰治答应了他。 相泽遥无法辨别他这句话的真假,只能点点头。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飞鸟栖息在树梢上,树叶青翠欲滴,有孩童玩乐的声音远远传来。相泽遥想出去走走,晒一会儿太阳,活着躺在草地上发一会儿呆。 他回头想让太宰治和他一起出去,只是对方的身影淹没在灿烂的阳光里,有些模糊不清。 “太……”相泽遥刚张开嘴,却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记忆中火焰里同样模糊不清的人影,飘落的绷带…… 太宰治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却在一开始收留了自己。 太宰治是一个极其难以接近的人,却允许自己与他同枕共眠。 …… 太宰治曾经说,他们很久之前遇见过。相泽遥一直以为这指的是他年幼时期被相泽遥带回五条家住了一段时间。但……或许不只是这样呢? [即使重要之人站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他莫名想起阿飞说过的话。 相泽遥在太宰治等待他下文的疑惑眼神中走近了,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太宰治的眼角。对方并没有躲开,而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相泽遥捂住他的一只眼睛:“太宰先生,您的眼睛受过伤吗?” “嗯?” “我的意思是,你曾经在眼睛上缠过绷带吗?”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太宰治的睫毛颤了颤,扫在他的掌心,有点痒。 太宰治说:“这并不能代表什么,阿遥。” “为什么要喊我阿遥呢?”相泽遥问,他已经疑惑很久了,这样亲近的称呼,也许别人有可能会对普通的同伴喊,但太宰治绝对不会,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的人。 “我记得在五条家分开的时候,你说你会很快忘记我。而且就算你没有忘记,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屑于和我有这么亲近的称呼。” 毕竟年幼时期的太宰治连交流都不太愿意。 太宰治安静的被他捂着一只眼睛,五秒后他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相泽遥的手。 第79章 “你该走了。”他说。 第59章 如果人类之间的关系可以用距离来衡量,陌生人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百步。 如果太宰治与一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一百步,那么即使对面那个人已经向前走了九十九步,太宰治也不会向前走那最后一步。 就算那个人真的走了一百步,太宰治也可能因为拒绝他人的靠近而后退……就像蜗牛怕被人碰到壳,蚌怕被人碰到内里的软肉一样。所以你需要站在他的面前,然后死死勒住他,告诉他……嗯……告诉他…… 相泽遥思考许久,得不出答案。 总不能说“求你了,你这胆小的混蛋,我不会离开你,求你和我做朋友”吧? “你之前不是说三个愿望吗,那我可以许愿能看到那家伙的内心吗?”相泽遥听从太宰治的话,没有继续问,而是转身离开了。他漫无目的的走在阳光下,然后选择了一片茂密的草地,坐下来问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镜子。 [……愿望不是这么用的,你真的要这么浪费吗?] 相泽遥挑眉:“你该不会是做不到吧?” [……] 可恶,被发现了。 “好的我懂了。”看对方许久不回答,相泽遥无奈道。 其实他也没有真的想窥探太宰治的内心,只是这个家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总是若即若离的,相泽遥不喜欢东西不能被握在掌心的感觉。 [你明明已经怀疑那家伙是你要找的人了吧?]镜子转移话题道。 提起这个,相泽遥又想起刚刚太宰治模棱两可的回答。 缠着绷带又如何,眼睛缠着绷带的人多的是,如何证明就是他要找的人?世间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就算有一天午夜梦回,相泽遥想起那个人的脸,而那个人的脸和太宰治一模一样,估计他也能用巧合一词来搪塞。 “是的,但是如果他不承认的话,我就永远不能确定。”相泽遥躺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咬着一根草。如果太宰治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就会继续漫长的寻找下去,直到最后的终点,“毕竟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实际上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它常常会骗人。” 因为感觉来自于人的本心,所以会偏向于自身想要得到的答案。 [但感觉这种东西,你也不能全盘否定它吧]镜子试图用咒具的思维理解相泽遥的意思。 相泽遥没有回应,只是道:“带我去找他。” 镜子有些困惑:[什么?] “我说,带我去找少年时候的太宰治——我见过年幼时候的他,青年时候的他,唯独没有见过十几岁时候的太宰治。” [你希望那个人是他吗?] “不希望。” [为什么] “因为太宰治他似乎并不希望我知道当初的真相。如果他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那我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他呢。” 相泽遥伸出手,想接住落下的日光。但是光是没有形状的,抓不住。 “走吧,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大概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做好准备] 镜子提醒道。 什么准备?你又要干什么缺德事? 相泽遥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再次落入了一片水中。 没能反应过来使用咒力,冰凉的水在一瞬间涌入他的鼻腔和耳朵,冷的彻骨。他茫然的睁大眼睛,眼眸感觉到疼痛,他看见破碎的阳光透过水面折射,看见自己的指尖下意识的伸向水面。 碎裂的光离他越来越远,相泽遥什么都听不见。他坠入湖的深处,感觉到久违的平静。原来靠近死亡是这种感觉吗……这就是太宰治所追寻的安宁吗? 但是咒灵的躯壳不会被寒冷损坏,而人类却脆弱的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大概会生病的吧。他会感冒吗,会难受吗,会蜷缩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让任何人知道,然后在电话里笑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吗? 相泽遥不知道,他并没有认识太宰治许久,参与对方的人生很少。 就在他想使用咒力凝成薄薄的冰将自己包裹时,一双手忽然破开水面抓住了他,仓促间相泽遥只看见对方手腕上的疤痕,像是用利器划开,但是伤口不深,不然就应该已经死掉了。 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硬生生将相泽遥从水里拽了出来。 “哗啦” 两颗脑袋冒出水面,刺目的阳光异常璀璨,相泽遥眨眨眼,任凭残留的水从瞳孔上划过。对方则是用力甩了甩脑袋上的水,水花四溅。 “喂喂喂,你在搞什么啊,没看见我在自杀吗?要是和你死在一起别人以为我是殉情怎么办?”拉他上来的少年不满的开口道。 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生的唇红齿白,一双鸢色桃花眼很是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一件黑色外套,说实话,这黑色外套没有落在湖里真是让人意外,围绕在眼睛上的绷带松松垮垮的落在湿漉漉的肩头。 少时的太宰治吗? 相泽遥有些恍惚,也就在他还在适应的时候,太宰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放开了他的手臂,将他推向岸边。然后挥挥手任凭自己下沉。 “喂,你干嘛?!” 相泽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张鱼网忽然兜过来,把他整个人拖出了水面。刚想一冰刀劈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张扬的橘发,凝聚在指尖的咒力立刻被撤回了。 第80章 十六岁的中原中也肆意张扬,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悬浮在空中,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着太宰治刚刚往下沉的地方,愤懑道:“混蛋青花鱼,就会给我找麻烦。” 一边说着,相泽遥被他用渔网捞回了岸上。 “站起来啊,你是美人鱼吗没有腿?我给你把尾巴劈开要不要?”中原中也没好气的问。 “我不是鱼……”相泽遥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 “……”重力使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你不去救他吗?”相泽遥问。 “呵呵。”中原中也冷笑。 天知道自己这位搭档有多麻烦,他已经守在这里等那家伙顺流直下一个多小时了。如果不是因为明天要一起出任务,别的下属又怂太宰治怂到不行,他是真的不想管。 十六岁的太宰治,打游戏从来不输,任务之余从来不放弃给中原中也使绊子。两人属于相看两厌,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对方一千的相处模式。中原中也觉得有这样的搭档想必是因为他上辈子差点炸了地球,这辈子要赎罪。 风是如此迷离,人是如此凄凉。 “救,当然要救。” 中原中也默默拿起准备好的鱼叉,嘴角扯起一个冷笑。公报私仇的时候到了。作为搭档,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不过救上来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毕竟青花鱼容易死嘛。 相泽遥:“……” 脑补出一副渔夫叉鱼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不过最后中原中也的鱼叉还是没能派上用场,太宰治因为长时间一动不动浮了上来,正好飘到了岸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中原中也手里的鱼叉。 “哇哦,中也你想辞职做渔夫吗?” “滚啊!”中原中也忽然觉得太阳穴好疼。 第60章 太宰治平躺在地上大笑着,无视中原中也想杀了他的目光,笑的直到喘不上气,身体微微颤抖着。 似乎让中原中也不开心让他十分愉悦一样。 中原中也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别发疯。” 太宰治被踹到肚子,吃痛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但依然在笑。 “中也啊……”他轻声呼唤,尾音下垂,温柔又缱绻。但仔细去看他的眼睛,他没有看中原中也,也没有看相泽遥,目光安静的落在虚无缥缈的地方。 相泽遥:“……” 原来以前他们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相泽遥——你现在还叫这个名字吗?”太宰治问。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相泽遥:“……啊?” 然后又想起,他目前和太宰治是认识的。不过对方似乎不在乎当初自己的离开,也不意外今天的重逢。 “……是的。”他回答。 相泽遥觉得这个太宰治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好久不见。”太宰治说。 “好久不见。” 中原中也挑眉,小虎牙咬棒棒糖咬的咔咔作响,不知道太宰治在耍什么花招。 怪不得这家伙会和太宰治出现在同一条河里,原来是之前认识。不过真的有人能够忍受太宰治的这种奇奇怪怪的脾气吗? 四处看看,很好,那些下属怕太宰治怕的像耗子,一个都没有跟上来。至于太宰治,看上去不是会自己爬起来乖乖回去写报告的样子。 “混蛋太宰,赶紧爬起来给我回去制定明天的任务计划。”中原中也双手抱臂问道,试图让翻着白肚皮的青花鱼翻个面。 太宰治装耳朵聋了听不见。 中原中也:“……” 沉默片刻,他一手拎一个落汤鸡准备拖回mafia。虽然中原中也是三个人里最矮的,但拎住两个人居然没有一点吃力。 相泽遥觉得自己有话说:“为什么要带上我?我什么都没有干。” “因为你和太宰治沾上了关系。”中原中也简明要厄道。 能和太宰治这种家伙成为故交的人肯定不是善茬,万一被敌对组织收入麾下肯定是个麻烦。中原中也不允许这种可能性发生,他虽然对待工作很认真,但他也很爱放假。任何可能阻挡他放假的因素都必须铲除。 “?” 相泽遥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难道太宰治是什么洪水猛兽,和他扯上关系的都要一起浸猪笼? 不过太宰治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不出意外这里的季节应该是冬天,应该会感冒,会很难受的吧。 相泽遥皱着眉头想。 “你叫相泽遥?” 刚刚太宰治好像是喊的这个名字。 中原中也把他们两个甩进车里,主驾驶座位上mafia资历还比较年轻的司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是。”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那你也是异能者?” 不是,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有类似的地方,比如都能掌控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力量。而且回答是的话大概率可以省掉很多麻烦,毕竟要解释他一个咒灵为什么能被普通人类看见真的很费口舌。 “是的。”他选择睁眼说瞎话。 中原中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显对他这种态度感到奇怪,可能是不相信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答案,但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 两人身上的水把后座沾湿,相泽遥低着头抠手,他有些社恐,不太知道应该怎么交流。因为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身边的太宰治在干什么,不过估计应该是在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吧。 第81章 余光里,中原中也双手抱臂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十六七岁时候的太宰治……是什么样的呢? 相泽遥鲜少听到太宰治提及自己的过去,只知道他曾隶属于mafia,效忠于一个叫森鸥外的人,并且和中原中也是一对冤家搭档,不过后来他叛逃了。 至于为什么叛逃,为什么mafia的人明明见到他却不把他抓回去,相泽遥就不得而知了。 他也曾经无意中遇见太宰治靠着一座墓碑休憩,墓碑上没有名字,安静的矗立在树荫下。太宰治阖着眼似乎睡着了,有树叶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梢。 他记得太宰治唤那个被埋葬者的名字的语气,怀念的,平静的,轻声呢喃那个名为织田作的人,偶尔也会提及安吾之类的。不过总之相泽遥不认识就对了。太宰治珍重的收藏在柜子里的那张合照,里面的三个人估计就是他们。 中原中也不说话,太宰治也不说话。 相泽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他并不介意。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 太宰治忽然问:“你要带他去见森医生吗?” 森鸥外,mafia的首领,他们的顶头上司。其他人都会尊敬的喊他森首领或者森先生,但太宰治还是时不时叫他森医生,也许是因为当初遇见时对方是医生,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太宰治直到现在依然会延续当初的称呼。 中原中也:“……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带他去见森医生,就不要带着我去了,我很困。”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 “呵呵,我的建议是你先去洗个澡,要是明天生病死在任务里我可不救你。”中原中也冷嘲热讽道,“而且——我没有功夫带他去森先生那里。” 太宰治抬眸,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所以?” “如果他有威胁性,和你又是故交,那就只能你想办法把他编入你的小队里了。”中原中也耸肩,唇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这种小事你该不会做不到吧,干部大人?” 自从太宰治比自己先成为mafia的干部后,就经常用这个身份压他一头。中原中也对此头疼的不行,被逼急了直接动手,后果不过就是太宰治进医院他进禁闭室。 但最让中原中也痛苦的是打完后多出来要写的一份千字检讨,而且写完后还要在首领的见证下读给躺在病床上装死憋笑的太宰治听,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他没少因此被太宰治嘲笑,有时吵着吵着,太宰治这混蛋玩意儿就开始朗诵中原中也写的检讨里违心的话语,然后大概率就是中原中也再一次把太宰治揍进医院。 然后又是一份检讨,如此恶性循环。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检讨这玩意儿,中原中也气急败坏,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必然把对方脑袋摁进地里好好摩擦。 不过这次太宰治居然没有和他互呛,而是点点头:“可以。”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的挑眉。 相泽遥:“?” 我还在这儿呢,这种事情不应该背着我讨论吗,你们礼貌吗? “相泽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集装箱?”太宰治笑着问,语气和六年后他邀请美丽的女士殉情一模一样。 但是集装箱是什么? 好吧这不重要,相泽遥在乎的不是这个。住在哪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重要的是——相泽君? 记忆里太宰治从来没有这么生疏的喊过他。虽然他也并不是很喜欢“阿遥”这个称呼,但还是讨厌这突如其来的距离感。 相泽遥觉得很不爽。 第61章 太宰治敏锐的感受到他一闪而过的波动情绪,但却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微笑着等待相泽遥的回答。 “在去你的集装箱之前……我饿了。” 相泽遥最终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事。 中原中也懒得再搭理这两人,他知道虽然太宰治这混蛋不靠谱,但还是能把事情处理好的,于是在车到达目的地后毫不犹豫的下车离开了。 战战兢兢的司机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中原中也的背影,祈求对方能忽然想起他然后救他一命,他真的很怕太宰干部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但是很可惜中原中也没有回头,没人能救他。 这也不怪他,毕竟前几天太宰治就忽然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吃着冰淇淋,迈着欢快轻盈的的步伐往前走,忽然回头随手举枪崩了一个手下,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好看的脸带着温柔残忍的笑容,声音柔和怜悯:“下辈子注意一点哦。” 靠的近被溅了一脸血的下属呆愣在原地,惊恐极了,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森鸥外知道被杀死的人是叛徒,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也知道,死的时候对方的一只手正搭在枪上。但这些下属不知道,而太宰治也懒得给出任何解释。 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关心是否被理解。虽然最后森鸥外为了安抚人心假惺惺的给太宰治澄清了,但还是没能改变太宰治在众人心里的恶魔形象,更有甚者觉得森鸥外是在包庇太宰治。毕竟怎么会有人一边笑,一边杀人呢? 司机惶恐的回头看自家上司,太宰治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无奈,对相泽遥说:“那我们也走吧。” 下了车,关上门,太宰治又问:“你想吃什么?” 相泽遥思考片刻:“只要不是螃蟹就行。” 第82章 太宰治挑眉,似乎是诧异怎么可能有人讨厌螃蟹,真是不懂欣赏。 “他们好像很害怕你。” “哦~是吗?看不出来诶。”太宰治的语气是一贯的敷衍,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继续说下去。 于是相泽遥换了个话题:“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儿吗?” “反正你很快会离开,什么都不带来也什么都不带走,我只会当你从来不存在。” 相泽遥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跳水?” “看不出来吗?自杀啊。”太宰治满不在乎的耸肩。 相泽遥摇摇头,认真道:“你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太宰治似乎是被逗笑了。 相泽遥:“……因为你不该死。” 因为我来自未来,那个你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好像没那么开心,但总算有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侦探社的大家,和横滨。 太宰治正在往前走,闻言后微微偏过头,这个角度正好足够让相泽遥隐约看见他鸢色眼眸里的明暗交界,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染上血色,有些晃眼。 相泽遥忽然觉得他很陌生,似乎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样。 “没有什么是不该的,也没有什么是一定不会发生的,相泽君。”他说。 “我叫相泽遥。” “嗯?”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叫的那么……礼貌。” “那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我想……”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强迫别人叫那么亲昵的名字都是很奇怪的,于是相泽遥有些烦闷的摇摇头,“算了。” 太宰治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遮掩自己所有的情绪。 “我过一会儿带你去见森医生。”太宰治说。 森鸥外,mafia如今的首领。未来的太宰治在某天对相泽遥形容说,这个人救过他,教导他,利用他,最后又逼走他。是他的老师,曾经的上司,也是仇人。 那现在的太宰治是怎么看待那个人的呢? “你说的森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相泽遥好奇的问。 “哈,他嘛……”太宰治耸肩,“放心吧,只要你不会成为mafia的威胁,他就只是一个有些秃头的大叔罢了。” “如果我会呢?”相泽遥问。 太宰治浅浅笑了,声音很轻,却足以传到相泽遥的耳朵里:“那看小时候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你很自信啊。”相泽遥挑眉,这家伙把杀死自己说的那么轻松,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脑子呢,还是特别相信中原中也的实力? 而且太宰治这个回答根本和他自己目前对森鸥外的看法无关啊…… “呵呵,称述一个事实罢了。”太宰治走在前面,mafia的感应大门自动打开,里面的人井然有序的走着,看到太宰治后立刻微微弯腰鞠躬。 “欢迎来到mafia。”太宰治双手插兜没有回头,说出迟到的欢迎语。 相泽遥踌躇片刻,回答道:“那……谢谢?” 太宰治忍俊不禁,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行,强忍住笑意回答:“不用谢。” 两人上了电梯,mafia看上去内部管理很森严,和侦探社截然不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摸鱼更没人会在上班时间吃毒蘑菇,在自己岗位上兢兢业业。当然,身边这位mafia除外。 每个人都给他鞠躬,没人敢抬头看他。 明明这个人没有压倒性的武力值,长得也并不是凶神恶煞,却被人这样惧怕着。为什么呢?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太宰治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是去见你们的首领吗?” “嗯?你不是饿了么,先吃饭。” 相泽遥疑惑:“在这里?” 太宰治默默掏出一罐螃蟹肉:“当当当!只有这个哦。” “……” 看一眼,是熟悉的包装。打开,是熟悉的让人作呕的味道,相泽遥觉得有些反胃,再次想起陪太宰治连吃一周螃蟹的痛苦时光。 相泽遥:“我觉得我忽然不饿了。” 太宰治:“其实我还有水果罐头。” 相泽遥:“好吧,浅浅再饿一下也是可以的。” “这么草率?” “那你想怎么样,稍微假装推拒一下,就像小孩拒绝红包一样?” “我觉得你是想说欲擒故纵。” “哦。” 对话结束,气氛忽然陷入诡异的尴尬。 太宰治看看相泽遥。 相泽遥看看太宰治。 然后两人又同时偏开视线。 第62章 看着太宰治十分愉快的吃完一罐子的螃蟹肉,相泽遥也艰难的把甜的发腻的黄桃罐头吃了下去。 期间太宰治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认真的低头干饭。旁边玻璃窗白色纱帘没有被打开,但阳光却依然从缝隙里溜了进来,落在太宰治的半边脸上,出现朦胧的交界线。 “你是怎么想到要加入mafia的?”相泽遥问。 太宰治将罐头随手一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垃圾桶里,与底部碰撞发出“砰”的一声。 “因为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森医生救了,然后就一直跟着他啦~”他回答。 “真的是不小心掉河里的?”相泽遥明显不相信,怎么看这家伙都应该是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想要跳河。 第83章 太宰治双手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闻言答道:“过程什么的不重要嘛~,反正我活下来了。” 相泽遥:“……” “阿遥。”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这么叫我。”相泽遥站在沙发前,不容拒绝的说。 太宰治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然后抬头凑上前去,足以让相泽遥看清他鸢色眼中自己的倒影。他一字一顿声音温和,尾音上扬,像是猫的尾巴勾住人的手腕:“阿——遥——” “……”相泽遥别过头,“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太宰治轻声笑了,又窝回了沙发,没有再为难他:“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和我去见一趟森先生吧。” 相泽遥听见太宰治的话默默把思绪拉回来。 森鸥外,那个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人。大部分人说说他可怕,或者是敬佩他,也有人提及他的时候恨的牙痒痒。但太宰治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般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似乎在讲一个陌生人。 “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才决定跟随他吗?” “嗯……一定要有个答案的话,大概是因为对我来说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吧。”太宰治无所谓的摊手,“不跟着他也可以,跟着也可以,被忌惮杀掉也没什么。但当时森医生已经把我带回来了,懒得再离开,那就勉为其难当他的手下吧。” “你在这里遇到值得让你多活几天的人或者事情了吗?”相泽遥问。 太宰治却没有回答,只是轻巧的从沙发上跳下去,转身打开门。 “走吧。”他说。 其实可以用谎言来搪塞,但看着相泽遥的眼睛,太宰治却总是用沉默来回答,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咒灵对人类的情绪感觉太过灵敏,他知道他骗不过的。 喜欢说谎的人遇到能辨别谎言味道的咒灵,除了沉默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mafia的首领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却没有打开,虽然有灯光,却依然显得压抑窒息。 办公室后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批阅文件,听见敲门声后就抬起头让他们进来了。男人面容俊秀,明明在笑,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森先生,我要这家伙暂时当我的手下。”太宰治敷衍的行礼,然后开门见山道。 森鸥外上下打量了相泽遥几眼:“太宰君最近是改性子了,收一个属下居然亲自来上报?我以为你会随便找个人来通知我一下就算了呢。” “呵呵,‘通知’?森先生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没礼貌好嘛?”太宰治有些无奈,“而且我只是不喜欢写任务报告而已,又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推给别人。” “那好吧。“森鸥外双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下,“不过为什么是暂时的下属?” “因为他很快要回老家了。”太宰治开始胡说八道,“他家里让他赚够钱就回去娶对门的村花。” 森鸥外:“……太宰君,你敷衍我的时候其实可以稍微用心一点。” 不然我过一会儿答应的时候会显得有些蠢。 太宰治继续点点头,一副很乖的样子。森鸥外在不涉及组织安危和尊严的方面都挺好说话的,所以不需要担心对方答不答应,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而且他给太宰治的权利很大,这种小事就算不上报也没什么。 但是他今天来找森鸥外正好有事,所以顺便也把相泽遥带来了。 “相泽……阿遥,你先回我的办公室等我吧,我有事要和森先生汇报一下。” 太宰治回头道。 自从进门后,相泽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森鸥外。 他记得这个人,他见过这个人。在过往那些苍白的记忆里,相泽遥似乎去过一片战场。那里有人类的哭喊,恐惧和最原始的绝望,残破的肢体和一地的血腥。 而在这样的人间地狱中,一个男人穿着白色大褂,在到处都流淌着红色与肮脏的岛屿上格格不入。 他慢慢踱步其中,眼神悲悯的看着这些人,然后对身边的女孩说:“治好他们。”女孩拥有着极其少见的治愈系异能,但她治疗的时候却收缩着瞳孔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那里总是夜晚,天空似乎因为奇怪的原因很久都不会亮起来,黑暗漫长没有边际。相泽遥安静的坐在远处的石头上观看到了这一幕,有光怪陆离的极光落在他的眼中,诡异又靡艳。 后来那些被救活的人再次被送往战场,然后濒死,救活,濒死,救活,濒死……无限循环。没有尽头的折磨,没有希望的未来。 直到那时候相泽遥才明白女孩眼中的痛苦从何而来。 人类真的是很残忍的生物啊,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榨干其他人的最后一丝价值。 相泽遥张了张嘴,他想说,你现在就应该离开mafia,这个人他很可恶,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为了想要抵达的目的去伤害你。但很显然,目前的场合不对,而且……现在太宰治应该根本不在乎的吧,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被怎样对待。 被背叛,被利用都无所谓,他只是想等待死亡的那一个瞬间成为永恒。 那转折点是什么,是什么让他离开了mafia? 是那个无名墓碑,那个名叫织田作的人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知道了。”疑问很多,但最后相泽遥还是干巴巴回应道。 第84章 他顺从的走出去,回头看太宰治,太宰治安抚性的冲他扬了扬嘴角。 于是门被关上了。 回到办公室后,相泽遥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像一只失去理想的猫,或者是翻白肚皮的鱼。 就在他准备眯一会儿等太宰治回来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太宰先生,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略微青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耳熟,但相泽遥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可是太宰治不在诶。 要不装没听见? 理智告诉他,应该等太宰治回来再说。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一头白色的发,很腼腆的模样。面容清秀,抱着一叠不知道什么东西。 ——中岛敦? 相泽遥的瞳孔颤抖一下,看着眼前人,他一时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中岛敦会在这里?那个孩子和自己说过以前的故事,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孤儿院吗? 镜子说过,未来和过去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的,时空是有修正性的。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况且他刚来还什么都没做呢。 那到底是哪里错了? 太宰治……你到底…… 第63章 “你……”中岛敦似乎是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宰治的办公室里,但转念又意识到那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于是移开视线,声音低低的问,“太宰先生去了哪里?” 相泽遥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喉咙有些干涩的回答:“他在你们首领那里,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了。” 腼腆的白发少年微微退后,朝他毕恭毕敬鞠了一躬。虽然不认识,但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太宰先生的客人。既然是太宰治的客人,他必然要礼貌慎重的对待。 “我稍后再来找他。” “等等。”相泽遥忽然出声喊他。 中岛敦有些疑惑的回头。 “你认识国木田吗?”相泽遥问,“还有泉镜花,与谢野……或者一个叫织田作的人?” “镜花是……我必须保护之人。”中岛敦愣了一下,然后回答,“至于您说的其他人,我都没有听说过。” 他的回答没有掩饰,纯粹又利落。对于太宰治的客人,他不会有所隐瞒。不管在哪个世界,中岛敦对太宰治总有一种不顾及后果,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谢你,敦。相泽遥默默在心里将句子补充完整。 太宰治回来的时候,相泽遥正坐在窗口发呆。 窗户大开,青年就这样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双腿悬空晃荡着。轻盈的,如同他曾经指尖凝结出来的晶莹的冰蝶一样,下一秒就会在阳光里远去。 感觉到他的气息,相泽遥回过头,没有一点光亮的漆黑眼瞳安静的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太宰治率先移开视线。 “太宰治。” “嗯。”太宰治回答。 “你还是你吗?” “我当然是我自己。” “为什么中岛敦会在这里?” “我……” “想好回答,”在太宰治回答前,相泽遥打断他,“你知道的,我能闻到谎言的味道。” 于是太宰治只是看着他笑,笑意不达眼底,深处是不在意的冷漠。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有风吹过窗帘,轻轻拂过相泽遥的发梢,几片落叶一起飘了进来。 “如果是以前,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中岛敦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也不关心。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太宰治把门关上,随意的坐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执着于我,我对你很特殊吗?” “不要试图岔开话题。”相泽遥之前每天和太宰治斗智斗勇,现在已经能够勉强摸清对方的套路,“回答我的问题。” “我拒绝回答。”太宰治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看你根本……” 相泽遥还想说些什么,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我都不在乎,那作为局外人的你又在这里在乎什么呢?”太宰治语气和蔼的说着疏离的话语,就差没有把“和你无关”两个大字贴在脸上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相泽遥没有生气。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太宰治一眼,那是很复杂的目光,似乎透过他看见什么无望与终点。只是他的眼中并没有悲伤,就算发现真相是遗憾的,也估计不会难过。 不等太宰治继续说下去,相泽遥忽然双手一撑,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从楼上跳了下去。 太宰治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想扯住对方。但他又终究没有走过去,硬生生强迫自己停下脚步,然后低头看着什么都没有触碰到的掌心,有些怅然若失。 又……走了吗? 对方是咒灵,不会轻易死去的咒灵,这一点高度对他来说估计就是一层再普通不过的台阶罢了。 下一秒本来应该立刻的人出现在他身后,按住他的后脖颈没有给他反应的能力直接将他按在窗口,半边身子探了出去,有些寒冷的风刮过他的面颊,只要对方松手,他大概率就会掉下去。 摔下去也许会死,那是他一直向往的事情。太宰治没有反抗,白色云朵里太阳微弱的光落在他鸢色的眼中。天气真好,虽然风有点冷,但最起码还有阳光。要结束……一切吗? 第85章 不对——现在不行,他的计划…… “放开我。”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冷。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所追求的死亡吗?”相泽遥淡淡的问。 “喂喂喂。”太宰治倒是笑了,似乎刚刚用那种冷冰冰语调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摔死可是很疼的,就算要死也换一种方式吧?” “的确。”青年若有所思点点头,“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所以。”太宰治觉得脑壳有些疼,脖子被掐的也有些难受,被迫按住窗台的指尖失去血色,变得苍白,“放开我。” 相泽遥将他扯了回来,却没有放开手,而是更用力的掐住他的脖子。 “!”呼吸被彻底阻断,太宰治在生物本能下颤抖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睁大眼睛,却没有看着相泽遥,而是没有意义的落在空中的某个位置。 窒息的时候,人类总会下意识的拼命挣扎。即使是求死之人也一样,不然想要在浴缸里溺死的人就不会捆住自己的双手,防止自己从水里挣扎出来。 但太宰治不一样,这家伙主打一个摆烂,连挣扎都敷衍极了,刚开始时候死死抓住相泽遥的手臂,颤抖间指甲划破对方的皮肤,流下温热刺目的血,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像是被烫伤一样立刻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就不再抵抗。 无法呼吸,疼痛,模糊的视线。像是溺水一样,他想起冰冷的河水,想起刀刃的触感,于是瞳孔慢慢扩散。在太宰治以为自己真的快要就这样死去的时候,对方松开了他。 难得的空气涌入他的咽喉和鼻腔,太宰治眼前一片发黑,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仿佛在旋转,失去了支撑他踉跄着砸到相泽遥身上,本能的大口喘着气,耳鸣着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 相泽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以眼见的速度愈合,只是流淌出来的血却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看着趴伏在自己肩上缓神的太宰治。 “窒息很痛苦吗?” 太宰治闭上眼,懒得动弹,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体验一下。” “我不知道这一切改变的目的,但我想告诉你。”相泽遥将肩膀上的人推跌到沙发上,双手抱臂倚着窗户,居高临下道,“我是可以杀死你,让你的计划全部泡汤的人,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太宰治有些疲惫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嘴角却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惹怒你?你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我说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吗?” “我说了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相泽遥简直要被气笑了,“还是说你想再体验一次?” 太宰治十分识时务的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不要这么凶嘛,我闭嘴行了吧。” “生气吗?” “什么?” “我刚刚在试图掐死你,你生气吗?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会有想要杀掉我的冲动?” 毕竟太宰治此人,手上杀孽很重。而mafia时期的太宰治,尤为过之。 “……” 相泽遥问:“你又不回答了,是因为想撒谎但是又没有办法在我面前撒谎吗?” 太宰治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相泽遥:“因为我以前救过你?”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因为你从来不是我计划之外的人。” 第64章 相泽遥缓慢的眨眼,墨色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里面只有一片虚无和毫无杂质的黑色。他有时候并不能理解太宰治的话,而对方也不会向他解释。 和谜语人交流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也许大部分情况下揍对方一顿才是最好的选择。很可惜揍完之后依然不会得到答案,所以一时的痛快过后会发现问题依然在那里。 “我想知道答案。”相泽遥说。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他不想再当一个匆匆的过客,最起码,他想改变一些事情。然后他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五条悟靠在沙发上小憩的样子,想起那个眼睛流血的银发少年,相泽遥想,这次他要抓住一些东西,不能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分别了。 可是太宰治这次没有纵容的告诉他,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而是安静的看着他,认真的,没有感情的,眼瞳像是没有机质的鸢色玻璃。 “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尾,继续看下去就好了。我才不要给人剧透。”太宰治将散落的绷带重新系好,雪白的绷带和绷带下面纵横交错的疤痕,苍白的肤色,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冷漠。 他想成为故事里的人,可太宰治偏要他成为旁观者,摘离的干干净净。 相泽遥觉得疲惫。 “太宰治,”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呼唤这个人,“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忍受一个永远若即若离的人?” 忍受他无止境的毫无意义的绝望,忍受每天担忧对方忽然死掉的煎熬,忍受他毫不在乎的态度 “我就可以哦。”太宰治抬眸看他,温柔与冷漠同时浮现在他的眼眸中,“你每次出现,然后离开,我都有好好接受。” “所以这次你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像以前一样,站在旁边注视着我就好。” 明明是用来抱怨的句子,太宰治的语调却没有任何起伏,被掐过的脖子上苍白的肌理浮现出淡淡的青色,估计很快就会淤积起来,然后变成浓烈的紫色,像是烙印。 第86章 不过淤青会消散,伤口会愈合,伤疤也可以被遮掩。很快他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的痕迹就会消失。 太宰治看着他,然后走上前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行,你可以现在杀了我。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让我无痛的死去吧。结束这里的一切,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人类的心脏很脆弱,一旦受伤就会很容易死掉。相泽遥隔着衣服感知到对方的躯壳,太宰治的身体是温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冷风,他的心脏跳动的很平稳,一下,两下……相泽遥甚至可以感受到里面流淌的血液,在经历漫长的循环后又开始新的历程。 他说:“现在,决定我的生死吧。” 什么鬼话啊……相泽遥缓慢又用力的将手收了回来。 他认识的太宰治,温柔的,悲伤的,冷漠的,有自己在意和想守护的东西。而面前的这个太宰治,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感觉,满满的孤独和绝望快要溢出来了。 “太宰治。” “嗯?” “你混蛋。” “……呵呵……”太宰治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相泽遥说:“我一点也不想替你做决定。” 他们再次沉默。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一头橘发的青年走进来,懒懒散散的倚靠到门上,看着他们的姿势,挑着眉晃了晃手里的文件。 “很遗憾打扰你们,”他说,“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这混蛋把所有任务报告都推给我的机会的。” “哇,好无情啊,中也。”太宰治丝毫没有感情色彩的感叹着,“真的要这么残忍吗,我可是受伤了诶。” “如果你说的受伤是指你当时一边指挥手下包围那个秃头,一边打游戏的时候不看路摔破了胳膊皮这件事,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死一死。” “不用蛞蝓建议,我今天晚上正好有这个打算。” “那祝你心想事成。”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 “所以如果明天我还活着,中也再让我写吧。”太宰治讨价还价。 中原中也似乎是被气笑了,“如果不是昨天森先生说最近你有任务,不能断胳膊断腿,我真想现在就锤爆你那颗脑袋。” “那可怎么办呢,只能麻烦中也你再忍耐一下了。”太宰治继续在雷区蹦迪,大鹏展翅。 不过这次中原中也居然没有反讽回去,只是将文件重重的摔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有些烦躁的回头:“大姐头要见见这个新来的,现在你跟我走。”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相泽遥。 红叶大姐头向来不会管这些,不难猜出应该是首领的授意。那森欧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两种可能,不信任太宰治,或者不信任相泽遥。但如果相泽遥有问题,太宰治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任太宰治。 相泽遥看向太宰治,意有所指道:“看来你所效忠的人并不信任你呢。”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我从不效忠于任何人。”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强忍住把两个不说人话的家伙暴打一顿的冲动,先转身走了。 相泽遥没有去看太宰治的表情,跟了上去。虽然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局面是他应对不了的。 “中原先生脾气很好。”相泽遥感叹道,并且默默在心里补了个后缀——目前的中原先生。 毕竟他俩今天不仅没有打起来,居然连吵架都莫名的有些和谐。 “哈?”中原中也没好气的按了按帽子,“不要給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下定义好吗?而且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脾气好?” “感觉。” “呵呵,那你的感觉可真不准。” 中原中也没有过多交流的意思,话题也没有深入。 俩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后,中原中也忽然说,“我总感觉他很不对劲。” 相泽遥:“……哪里不对?” 中原中也:“语言无法描述,但肯定不对劲。” “……哦。”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65章 太宰治有点不对劲。 中原中也是突如其来的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是小孩子跳着舞照镜子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的那种,它不是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发生,而是在某一天忽然发生的。 那天他们照常的吵架,照常的尽一切可能给对方使绊子,阴阳怪气的对话,然后不欢而散。离开前中原中也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抬起头的时候正巧对上太宰治的视线,见鬼的是太宰治居然没有照常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而是立刻垂下的眼眸,最终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中原中也觉得不对劲。 可是后面除了那一次,太宰治之后的表现都很正常,非常非常正常,正常的连森欧外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中原中也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改变了。 他依然记得那天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看见的,太宰治眼里的……额……中原中也说不上来,反正让人很不爽。 不过这肯定是太宰治,没有被掉包。但自那之后,他总觉得这混蛋在秘密谋划着什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那件事应该和他中原中也无关。 相泽遥跟着中原中也,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毕竟太宰治是绝对不可能出来送他的。 第87章 有时候相泽遥也会觉得,其实自己对太宰治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毕竟太宰治本来就是一个凉薄的人,在乎的东西很少,无所谓的东西占大多数。 他不会靠近相泽遥,也不会离开相泽遥。 其实他有没有来过,对太宰治来说并不重要。但是相泽遥会在乎这种东西吗?反正以前的他肯定不会。 “嗯?”中原中也回头看走的越来越慢的家伙,“发什么呆呢,跟上啊。” “我……”相泽遥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茫然的看着中原中也,“我好像有点难受。” 中原中也:“……” 难受就难受,不难受就不难受,怎么还能“好像”呢? 真想给这家伙一拳劝他清醒一点。 “哪里难受?”但本着把人活着带给大姐头的想法,中原中也还是有些不耐烦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找人给你扎一针?” 相泽遥努力辨别了一下疼痛的来源,然后他指了指鼻子:“这里有点酸。”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也有点。” 中原中也看着对方委屈巴巴的红色眼眶:“……”他寻思着自己虽然可能并不和善,但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应该不至于把人吓哭吧。 由于并不能算是正常人类,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意识到相泽遥不会形容哭这件事情很奇怪,毕竟他自己没哭过,只知道一般人眼睛红了就是要哭的前兆。 于是中原中也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恩,必然不是自己太凶,更不可能是自己长得丑,最终中原中也得出结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必然都是太宰治的错。 再联想这家伙刚刚可怜巴巴回头看的眼神…… 于是他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太宰治没有一起陪你一起来所以委屈哭了吧,你多大人了还学三岁小孩呢?” 相泽遥:“……我没有。” 反驳的没有什么气势,很苍白。 “真的……没有。”相泽遥看着对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信”两个大字,无力的试图继续辩解。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十分没有诚意的回答:“哦。” 两人这么一对话,相泽遥觉得自己喉间的酸涩减轻不少。这位中原先生似乎确实有某种与众不同的感染力,能够抚平身边人的负面情绪。 然后中原中也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好似无意的问:“你和太宰治怎么认识的。” 如果是指他怎么认识太宰治的,那应该是那天晚上,很冷,他满手的血,中岛敦把他带回侦探社。暖黄的灯光下,太宰治懒懒散散躺在沙发上,他掀起书的一角,正好对上对方含笑的眼眸。 但太宰治第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贫民窟,四五岁的小孩,安静的蜷缩在角落,平静的看着相泽遥。 “那时候他还很小……”相泽遥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一个情形回答,毕竟他还不知道目前这里有没有侦探社的存在,“我们在贫民窟的时候遇见。” 中原中也挑眉,似乎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了解到一点太宰治的过去,毕竟自己那位混蛋搭档从来不会提这些。 更多的中原中也没有问,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过去的无趣的人,更是对太宰治的故事没有一点兴趣。 “中原先生,你觉得现在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相泽遥问。 “哈,你问我?”中原中也有些意外,“非要说的话,我只能用混蛋和疯子来形容他。我了解他,但无法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滚的越远越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当个混蛋,最好这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他。” 想了想,中原中也又继续说,“看你这语气,你们是久别重逢?那我建议你不要离那家伙太近,不然迟早被他气死。” 相泽遥慢慢跟着他走,他看见路边的梧桐树落下的叶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然后悄然落在地上。 被中原中也带着见太宰治,然后被太宰治带着见森欧外,现在继续被中原中也带去见那位被他们称为“大姐头”的人。说实话,相泽遥这辈子没在一天内社交过这么多人。 顺着走廊到达尽头,中原中也敲敲门:“大姐头,是我。” 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 和太宰治办公室的空旷不同,这里很……很漂亮。没错,就是漂亮,这是相泽遥唯一能想象出来形容的词。 薰衣草色的地毯,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小摆设,窗边放着几株盆栽。窗外是一棵暂时光秃秃的樱花树,但可以想象到春天的时候,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落进来的场景。 或许会有几片花瓣落在女人的发梢,从睫羽间飘落,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被中原中也称为大姐头的红发女人也很美。和服拖在地上,长长的流苏几乎垂落到肩头,眉眼带笑,面容美艳,红唇雪肤。开门的时候,她正擦拭着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上倒映她平静的面容,见中原中也来了,就将剑收回伞中,然后站了起来。 她的身形婀娜,看上去和每一个漂亮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很显然看她刚刚的收剑姿势,绝对可以一刀劈下一个人的脑袋。 “辛苦你了,中也。”女人道。 “大姐头客气了。”中原中也笑了笑,语气轻快,两人关系应当是很不错的。 第88章 寒暄几句后,中原中也就暂时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女人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好,太宰君的旧友,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以为那位森先生会告诉你。” “呵呵……”女人笑了几声,“看来相泽君也是聪明人,那要不要猜猜看,为什么我想见你?” “……因为你们不放心太宰治。” 看得出来,太宰治和mafia的大部分人关系都不怎么样,眼前女人提及对方的时候也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呵呵,也许那是首领的想法吧。”女人素手一挥,以扇掩面,发梢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那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首领有些忌惮他,我也不至于特地找来你探听虚实。我们好奇的是——你本人。” 相泽遥:“……” 女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太宰这个孩子嘛,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东西很少,能走在他身边的也必然不是普通人。比起他虚无缥缈的忠诚与否,我更好奇你的身份。” 她挺喜欢现在的mafia的,所以她不希望出现可以威胁mafia存在的东西。太宰治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所以她并不觉得这孩子会为了权利做出什么有威胁性的事情——但他身边的人不一样。 而且这个人还是忽然出现的。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太宰治的,太宰治肯定能看出对方的目的,但是他最近老喊着要让mafia燃起来,所以不排除他为了找乐子而放任对方。 总结起来就是,她不怀疑太宰治,但她也没那么信任太宰治。 “我来这儿唯一目的就是见到他,”相泽遥并不想多说什么,“其它的我什么都不关心。” “呵呵呵……”女人笑了笑,“看来你很在乎太宰,这倒是挺让我惊讶的。”然后她又话锋一转:“找你来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不要与mafia为敌,不然后果可能不是你能承担的。” 相泽遥:“……我可以走了吗?” 他无意掺和在这些弯弯绕绕的相互试探里,只觉得无奈和厌烦,想赶紧走。 “可以。” 女人没有阻拦他。 于是相泽遥转身就走,玄关处女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真的很难想象太宰君会去在乎一个人呢,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或者说你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相泽遥没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就这样离开。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可以看见月亮的光影。冬天的太阳缺乏温度,总是在很早的时间就落下,稀稀拉拉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港-黑成员结伴离开,偶尔也会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又很快移开。 他在这里孤身一人,他从来也只是一个人,不对,是一只咒灵。还好他记得回太宰治办公室的路,暗处的守卫应该记得他的模样,所以并没有阻拦。 相泽遥走到门口,透过缝隙看到屋里有微弱的灯光,他挑了挑眉。太宰治居然还没有走,难道说现在的太宰治并不会上班摸鱼,一下班就跑? 他有些狐疑的推开门,太发现宰治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躺在了沙发上,整个办公室只有一盏暖橘色的灯亮着,温柔的落在太宰治的发梢上。脸上一如既往的盖着那本名为完全自杀手册的书,就像相泽遥第一次见他那样。 相泽遥轻轻走近了,也像当时一样掀起书的一角。 太宰治的垂落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他睡眠一向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恢复清醒。 相泽遥看韩@各@挣@离着对方熟悉的脸,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在等你哦。”太宰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语气轻快的说道。 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一样。 第66章 太宰治举起手,轻轻触碰相泽遥眼角的泪痣,冰凉的触感让相泽遥下意识偏开头,瞳孔颤了颤,闭上眼,抬手握住他苍白的手腕,阻止太宰治的下一步动作。 “太宰先生,请不要总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平静了许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相泽遥眼里又恢复了平日漆黑一片的波澜不惊,他起身与太宰治拉开距离,不咸不淡的说道。 太宰治将书拿下来,坐起身,无机质的眼睛眨了眨,歪了歪脑袋:“怎么就让人误会了?” “您这样会让我觉得……”相泽遥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会让我觉得您其实是……是一个非常深情的人。”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很难不沦陷吧。不自觉的想要继续靠近,想要触碰,想感觉对方的心在挑动,想感知对方的温暖。但太宰治并不温暖,相泽遥和他拥抱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他苍白躯壳上的凉意,就像冬天落雪的时候,站在雪地里的两个人怎么也无法捂热对方。 “哈哈哈哈,是吗?所以你之前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薄情寡义还是毫无感情?”太宰治却是笑了,语气中掺杂着不知真假的埋怨。 “我只是觉得您不会爱人,也不具备这种能力。而且那些在意您的人会很痛苦,因为也许某一天您的死亡计划就成功了,离别从来不是一种让人愉快的情感。”相泽遥回答,“中原先生也许是对的,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太宰治的性格何其恶劣,他太知道如何博取他人的好感,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爱他,尊敬他,或者恐惧他。可是他并没有任何为这些情感负责的打算,他可以很温柔很温柔的拥抱一个人,也可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抽离其中。你看他,他认真凝视着你,你觉得自己被深深的爱着,但其实他的目光可能只是落在你身后的天空,或者栏杆上。 第89章 他可以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任何一样东西,有人为此沦陷在泥泞里却甘之如饴,但太宰治可能只戏谑的觉得这真是有趣,真可怜。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你没法不恨他,也没有办法不继续爱他。 太宰治眨眨眼,有些夸张的捂住心口:“原来在阿遥心里我是这样的吗?真让人伤心。” “那您想要我怎么做呢?”相泽遥问。 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想来想去,我应该没什么可以在你身上得到的。要不你当个观众吧,陪我看个故事,只是这个故事有些长,结局也不一定如你所愿。” “你看,这就是你最让人烦闷的地方,你永远在说我听不懂的话。”相泽遥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道。 “好吧好吧。”太宰治似乎是有些无奈,“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在等你。” “……” 相泽遥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印象里太宰治并不是一个会打直球的人。 太宰治伸手把书递给相泽遥:“送给你。” 很难得的是,这本书不叫《完全自杀手册》,而是一本很新的童话书,翻开第一页,第一个故事就叫卖火柴的小女孩。 说实话,他不知道太宰治送他这个礼物的理由。 “很有意思的,相信我,你会喜欢的——你应该已经认识字了吧?”太宰治说。 相泽遥无法反驳,只能默默收下。他上个月在太宰治的揶揄下已经奋发图强能马马虎虎认识大部分字了。 “我猜你现在无家可归。” 太宰治又笑着说。 相泽遥:“……或许你应该记得,咒灵并不存在家这种东西,我们在哪里都能活下来。” “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集装箱收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住两个人哦——虽然我没有和别人一起住的习惯。” “……” 不想我跟着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相泽遥揉了揉额角:“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啊~这样啊。”太宰治露出一个真假掺半的遗憾的表情,“那就明天见了,你现在可是mafia的一员,明早八点不要迟到。当然,你要是想今天晚上一直待在我的办公室也可以,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管你干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你,也不会有人监视你。” 不等他回答,太宰治挥挥手就要离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在一片沉默里回头看相泽遥。 “还有……刚看到的你的时候,我就想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眸在门外的黑暗与门内昏黄的灯光中晦暗不明。 “我就想说……其实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咔哒 门关上了。 相泽遥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可以感知到,太宰治最后那句话是真心的。他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很怀念的感觉。 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于是他再次感觉到喉间的酸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之前中原中也说,这是因为要哭了。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哭呢。 咒灵是不会哭的。 相泽遥打开窗户,让寒冷的夜风吹进来,他张开双臂努力的呼吸着,然后又一次轻轻的跳了下去,没有留下痕迹,没有挣扎,如同一只无翅的鸟。 坠落只需要短短几秒,但杀死一个却绰绰有余。人类啊……脆弱不堪。为什么太宰治偏偏是人类呢,太容易死掉了,而且只拥有那一点点短暂的寿命,偏偏太宰治还不珍惜。 相泽遥已经不止一次感叹人类躯壳的脆弱,不像咒灵,被打成渣都有可能还活着,也不像拥有强悍体质或者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 这时候,太宰治也正好走到楼下,他走的很慢,目光也不知游离在何处,但也许就是走的那几步的时间里,他已经决定了几个组织未来的生死。 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仿佛心有所感一样抬起头,看见了极速坠落的相泽遥。 即使是太宰治,在那短短的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他的大脑也没能立刻反应出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心脏在一瞬间缩紧。一片的空白中,相泽遥似乎是看了他一眼。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在相泽遥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忽然散开,化为几十只冰蝶,蓦然飞舞四散,轻盈又柔软,它们扇动着漂亮晶莹的翅膀,往四面八方飞去。 自由的,不被束缚的。 其中一只落在太宰治的唇边,冰凉又剔透,它抖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就消失了,连水珠都没有留下,如同一场梦境中一触即收的吻。 太宰治愣了一会儿,单手捂住脸,有些沙哑的笑了。 第67章 相泽遥走在黑暗里的道路上,没有路灯,稠密粘稠的夜色将一切包裹弥漫。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哒哒,哒哒…… 虽然一直在走着,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拿着太宰治给的书,漫无目的的乱转。对于相泽遥来说,睡眠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并不是必需品。 所以他可以一直走,一直走下去。不需要停歇,没有尽头。他好像是一个过路人,路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人。那些人在他漫长的生命里留下浅浅的,或者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见过。 第90章 刚刚触碰过太宰治的冰蝴蝶栖息在他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衣服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一丝凉意。 【你要去哪儿?】很久没有说话的镜子问。 相泽遥不回答,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游历在这个世间,借此一直在找那个人。只是茫茫人海……茫茫人海……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找到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太宰治曾经这么问过他。 但是有很多事情他并不一定要有一个答案,相泽遥现在觉得,他之所以一直在寻找那个人,并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仅仅只是因为他存在于这个世间,总要有一个念想。不至于浑浑噩噩的长眠于水中。 就好像太宰治一直在追寻自己活着的意义一样,他需要一个让自己坚持下去的意义。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接受太宰治的意见直接留在mafia的办公室了,反正明天还要回去。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在想什么,不过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和太宰治对视的那一眼,他感受到了对方眸中转瞬即逝的诧异,以及向前迈的那一小步。 也许那家伙……也没有那么冷漠?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厌倦我了吗?】 镜子见他半天不说话,装模作样哭唧唧道。 “你不要逼我把你扔了。” 【你不会的,你还需要我。】镜子一点也不怂。 相泽遥:“……你确定?” 【……】 【你不会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吧?】 “……”沉默。 【我错了,别扔了我。】镜子憋屈道。 就在相泽遥准备回答的时候,他听见有人的脚步落在地上的哒哒声,那人跑的很快,听脚步的声音大小,应该是个小孩子。 可是大半夜的,这样的晚上,什么样的小孩才会在一个没有灯光的巷子里狂奔呢? 咒灵的眼睛在无边的夜色里依然可以看见一切。漆黑如墨的巷子尽头,他看见只穿着薄薄一层黑色衣服的孩子在狂奔。 相泽遥想侧身躲开,奈何小孩忽然停下,甩了甩手,然后手里的手电筒苟延残喘的闪烁了几下,正好照亮了相泽遥的脸,然后彻底熄灭。 相泽遥:……你这小电灯泡垂死挣扎的时机挺对哈。 不过现在仔细看看,这并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瘦的过分的少年,皮肤也带着病态的白色,像是久病未愈。 瘦弱的少年板着一张脸:“……” 相泽遥思考了一下自己是直接走还是打个招呼,说实话他并不想花时间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交流,更何况这家伙看上去还是个麻烦,毕竟正常人晚上在深巷里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肯定是会害怕的,而眼前的少年却只是抿了抿嘴唇。 “你是来杀我的吗?”少年戒备的问。 “不是,我就是……散散步。”相泽遥回答。说实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的话,谁会在大半夜的时候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散步啊。 显然,面前的少年也不相信,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可怕,如同困兽,身上的衣物化成杀人的利器刺向相泽遥。 相泽遥觉得无奈,在少年出手的一瞬间,他也立刻伸手,冰霜在掌心蔓延,一道冰墙凭空出现,阻挡了对方的攻击。 “我没有恶意。” 少年不回答,见一击不成便再次攻了过来。这种不要命的战斗方法,难道这小孩没有想过要逃走吗? 即使被再次攻击,冰依然纹丝不动,少年一口血喷在冰面上。他应该本来就受了伤,再过度使用异能,现在如同被过度使用的机器一样,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相泽遥知道机器需要修理,但他不会修理。 他也知道人会受伤,但他并不知道怎么对待一个受伤的人。 于是只能沉默的看着少年痛苦的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胸口重重的喘息着,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好像恨不得把相泽遥生吞活剥了。 相泽遥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再浪费精力在少年身上。 默默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他想起曾经和中岛敦在某个闲暇的午后的聊天,当时两人在侦探社,其他人出差了,太宰治用书盖着脸睡着了。 为了防止尴尬——虽然相泽遥觉得没什么可尴尬的,中岛敦开始寻找话题。 聊着聊着相泽遥问到中岛敦脖子上的擦伤,伤口不大,但是相泽遥可以看出这绝对是被极其锋利的东西给割开的。 中岛敦说是前几天的任务是和一个关系不太好的朋友的合作,中途俩人为了到底是先吃饭还是先探听情报产生矛盾,从而大打出手。不过俩人互殴是常事,下手都有分寸。 而那个和他关系不太好的朋友,据说是个肺病缠身,身体不好,发型跟个垂耳兔似的人。 “……” 相泽遥又慢慢倒退回去,直到对方的脸再次出现在眼里。 嗯……病弱,身体不好,符合。 能和中岛敦大打出手,想必脾气比较暴躁,符合。 长得像垂耳兔……垂耳兔……好吧,确实也挺复合。 中岛敦的……朋友,虽然关系不太好,但摸着良心,相泽遥肯定不应该把人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你……咳咳……”少年感受着对方一直徘徊在他左右的目光,愤怒的与他对视。 第91章 相泽遥点点头,确定了这家伙基本就是中岛敦说的那位关系不好的朋友。于是顶着对方疑惑的目光,伸出手把人直接打晕。 “这下怕是要被当成贩子了。”他自嘲道。 所以应该送去哪里? 医院?mafia?侦探社? 要不还是侦探社吧,mafia看上去就不是能救人的地方。 所以……侦探社在哪个方向来着? 第68章 虽然已经是半夜,但是侦探社居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相泽遥拎着少年,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说实话,他和侦探社的人,说熟也不是特别熟,但也不至于只是点头之交。而目前侦探社的人应该不认识他,这样没有理由的贸然敲门总觉得有些唐突。 就在纠结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昏黄的光落在地上,也落在少年和相泽遥的脸上。 开门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棕发男人,男人长得应该是很英俊的,但看上去很疲惫的模样,留着短短的胡渣,给人一种年纪挺大的感觉。 “你已经在门外站很久了,侦探社并不拒绝客人,要进来坐坐吗?”男人靠着门框,眼眸下垂,有些倦怠的问道。 相泽遥愣了一下,记忆里侦探社并没有这号人,也从来没有听侦探社的人说过以前这里有这号人。但这抹惊讶被他很快掩饰了起来,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侦探社的摆设与他记忆里的没有区别,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没有太宰治那张乱糟糟的桌子。 相泽遥将发育不良的少年放到沙发上,男人看着少年团吧团吧蜷缩在角落的模样,似乎是于心不忍,将人在沙发上放平,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却发现手上沾染了对方的血。 “他受伤了。” 男人看着少年惨白的脸,轻轻皱眉道。 相泽遥指尖凝结出冰霜,覆盖到少年隐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很深,几乎砍到了骨头,因为之前处理的比较草率,仅仅只是止住了血。也不知道这人是惹到了哪里的仇家。 “我在路上遇见他,他伤的很重,应该是在被仇家寻仇,我不敢带他去医院。”相泽遥将少年的伤口再次处理了一下,然后将他的手臂放好,“但我听说侦探社的风评一向很好,所以来碰碰运气,挂个委托帮帮他。当然了,委托金算他头上。” 男人不急不忙的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微微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升腾的水汽有些模糊了他的眉眼,“可以,我暂时接受你的委托——如果他是无辜的话。” “该怎么称呼你?”男人喝了一口咖啡,后知后觉的问。 虽然不认识,但相泽遥觉得没必要欺骗侦探社的人,或者说他对侦探社的人都有一层厚厚的滤镜,于是他诚实的回答道,“我叫相泽遥。” 男人将咖啡杯放下,“织田作之助。” 相泽遥的指尖下意识颤了一下。 织田作…… 太宰治曾经提及过的那个人。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但是为什么他会在侦探社? 相泽遥记得,自己曾经无意间听乱步和太宰治聊天的时候说过侦探社这些年只有新人加入,并没有人离开。 而且中岛敦为什么会在mafia?难道说这根本不是原来那个世界? 众多疑点交织在一起,恍惚间相泽遥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又什么也无法捕捉。 “外面有点冷,要喝点热水吗?你看上去有点不太好。”织田作之助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并没有多问,只是给昏迷中的少年多盖了一条毯子。 相泽遥闭上眼睛,绵长的呼吸后又再次睁开:“谢谢。” 男人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拿来医疗箱。少年的伤口远远不止手臂上那一处,后背上也有许多划伤和淤青,如果没有及时处理,迟早感染。 “您很擅长处理这些?” 相泽遥捧着水杯,目光落在虚无缥缈的氤氲水汽上。织田的包扎手法看上去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给自己或者给他人处理的模样。 “嗯,算是我之前的工作需要吧。”织田的声音低沉。 “所以……你之前是杀手?”相泽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反问,“为什么猜我是杀手,不是医生?” “看你手上茧子的位置,应该是经常握枪。” 相泽遥之前无意中把玩太宰治的手,太宰治的手上也有着相同位置的,薄薄一层的茧。他说他年少时曾经用枪处决过很多犯人,也无数次用这种冰冷的器具对准自己的额头,但是因为害怕疼痛都放弃了。等终于可以鼓起勇气的时候,却被一些个无良的医生没收了枪。 相泽遥在回忆里沉湎了一会儿,他想起当时太宰治的表情,平静的好像在说一个无关者的过去。 织田包扎完毕,将纱布和药粉放回了医疗箱,“以前的事情不重要——所以看你的意思,你们两个并不认识?” 织田的话题转换的很生硬,但相泽遥并不反感。 相泽遥:“我只是路过。” 织田:“他身上有些伤似乎是刚刚才再次裂开的,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干?” “……”不确定,但他的确没有想过要伤害这个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少年。 织田似乎是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但并没有多说,也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道:“已经很晚了,你要在这里休息吗?” 第92章 “你们侦探社也会收留流浪汉?”相泽遥有些疑惑。 织田似乎扬起一个很浅的笑,但仔细看又好像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还有,没有流浪汉会像你一样穿的干净整洁,所以我更愿意认为你是一个和家人吵架了气的出走的孩子。” “……”相泽遥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才不是家人,我也不是小孩。” “嗯,好。”织田点点头,“所以要不要暂时在这里休息?外面很冷。”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相泽遥想,但和太宰治不一样,太宰治是无法被触摸的若即若离,而织田是温暖的,相泽遥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 看着眼前的人,他又想起那座无名的墓碑,树叶落在墓碑上的样子,太宰治靠在墓碑旁边,雪花沾染在太宰治发梢上的场景,好孤独啊,好怀念啊。 “你是个好人。”相泽遥忽然说。 织田有些诧异,但转念又把这当成了相泽遥感谢他收留的表现。 “你知道mafia吗?”相泽遥又问。 “……知道。” “我目前属于那里。”相泽遥也偶然听说过侦探社和mafia曾经的恩怨,“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收留我吗?” “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大部分人都有工作。”织田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你不必为此负担什么。” 相泽遥歪了歪头,如同被墨侵染过的眸子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十恶不赦呢?” “我不觉得一个会救助路边伤者的人会是十恶不赦。”织田作之助回答。 相泽遥不置可否。 于是两人的交流也就此中断。 织田作之助给少年和相泽遥找了一间还能住的房间,然后说了晚安后就离开了。受伤的少年被相泽遥搬到了床上,他自己则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星空,等待着天亮。 天亮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明天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似乎并没有。 但他依然会看到太阳升起来,到时候他会回到太宰治身边。那人会一如既往的对他微笑,然后他们会继续在暗流汹涌中平静的生活下去。 第69章 “你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太宰治说。 今天,相泽遥很早就去了mafia。离开的时候那个受伤的少年依然在昏睡,可能他很久没有在温暖的室内睡过觉了,所以那些被压抑的疲惫轻易将他吞噬。织田作之助煮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垂着眼眸在看书,他的旁边是国木田。 相泽遥打开门,他们抬头和相泽遥问好。 现在的国木田应该认识自己吗?哦,对了,可能是织田和他说了昨晚的事情。 织田……织田作之助。 中岛敦在mafia,那泉镜花呢?应该也在mafia吧,毕竟他们好像很少分开。但他们为什么会在mafia呢? 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混合在一起,变成球,捏碎了,融化成雨水落在他的脚边。 相泽遥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实自己依然还在那个喝醉的晚上,并没有一位中原先生把他和太宰治带回去,他也从来没有醒来过。只要睁开眼,就会发现他还站在大桥上,死死抱着那根柱子,旁边是胃疼的生无可恋的太宰治。 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这场梦也没有要醒的倾向。 于是生活还要继续。 他到了mafia,这里的人被太宰治下过命令,没有拦住他。于是他很顺利的到了太宰治的办公室。出乎意料的,太宰治也来的很早,比八点整整早了半个小时,但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太宰先生在有关工作的事情上从来不会提前。 于是相泽遥又开始怀疑这个太宰治是假的,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想从那张假笑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比如书里说用来易容的□□之类的。 但却一无所获,并且成功获得了太宰治的察觉,虽然这人并没有抬头看他。 “我觉得我应该是疯了。”相泽遥下结论。“我居然看到了认真工作的太宰先生。” “那你要早点习惯了。”太宰治依旧头也不抬,好像要把自己完全奉献给眼前的文件一样,“你以后还会很多次看见这样的我。” “那你觉得我疯了吗?” “……” “你怎么不说话?” “你似乎很擅长得寸进尺。”太宰治好像被气笑了,终于抬起头看他。 相泽遥摇摇头,“我只是感觉现在很不真实。” “因为我在认真工作?” “可能是吧……也不完全是。我昨天见到那个叫中岛敦的小孩了,他有一点不一样……”相泽遥尽力想表达出来,可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在空中划过没有意义的弧度。 最终他放弃了,“抱歉,我没法形容。” “哈,怎么,害怕我和你昨天晚上一样变成蝴蝶飞走?”太宰治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 而且变成蝴蝶什么的,相泽遥觉得这人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吓他一跳。不过话说回来,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又和记忆里的太宰治有些像了。 “别想太多。”太宰治又说,“人类喜欢自缚作茧,我希望你不要也变的那么无趣。” 第93章 “这话你说过。” “什么时候?” “以后。” “哦,不信。” “……” 相泽遥现在不觉得自己在做梦了,他只想把眼前的人暴揍一顿。于是他有些恼怒的看向对方,发现太宰治也在安静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太宰治将手里的文件合拢,单手撑着下巴,如同逗弄小动物一般开口:“怎么样,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吗?” 相泽遥张了张嘴,最后又别过头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永远都说不过这个人。 “哈,别生气啊,我带你出去玩吧。”太宰治又说。 相泽遥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椒汤你要是想留在这里陪我批一整天文件也可以。”太宰治深感遗憾。 “……去哪儿?”相泽遥认命问道。 “一个宴会。”太宰治说,“很多好吃的,要一起吗?” “如果我拒绝……” 相泽遥话还没说完,太宰治就打断了他:“如果你拒绝,那今天晚上就吃螃蟹。” 相泽遥无语:“你是幼稚鬼吗?” 太宰治笑眯眯的摇着狐狸尾巴:“你就说你想不想今天晚上吃螃蟹吧。” 怎么了,螃蟹上辈子是抢了你钱包吗,你这辈子致力于吃它全家? “……行,我去。”相泽遥只能妥协。 虽然太宰治嘴上说是一起去宴会上吃饭,但相泽遥很清楚绝对没那么简单,尤其是当他看见太宰治在等车的时间间隙里漫不经心玩弄蝴蝶.刀的时候。 蝴蝶.刀开了刃,很锋利,可以轻易切开一个人脖子上的皮肤和喉管。太宰治的手指很好看,苍白又纤长,把玩这种刀具的时候很赏心悦目。但又不免让人幻想他一个不慎蝴蝶.刀切开他的指腹,流了满手血的画面。 但直到车来了,幻想中的这一幕也没有发生。当然了,相泽遥并没有为此感到惋惜,他并非那种奇奇怪怪的人,也没有特殊的爱好,如果一定要说……好吧,他承认,对于没看见太宰治这个混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件事,他很不爽。 上车后看着早就准备好的礼服,他知道这场宴会应该是事先就预定好的,或者说太宰治在问相泽遥“要不要一起去”之前,他就已经制定好了所有计划。相泽遥的回答和选择早就在之前已经被他决定好了。 “如果我没有出现,你的计划会是什么样的?”相泽遥好奇的问。 “这个嘛……如果你没有出现在mafia,那大概我会和某只讨人厌的蛞蝓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太宰治摊手,“但是我和他大概率会吵架,为各种小事,甚至是出门的时候和对方一样先迈了左腿这种事情也能成为导火索……这种和讨厌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的痛苦事情,我希望越少发生越好。” “所以我就是被抓过来替补的倒霉人?” “怎么会,你在我这里向来独一无二。”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一个喜欢留情的萝卜。” “我猜你是想说花心大萝卜。” “你明白就好。” “确实明白,但恕我否认。” “这是我对你的看法,并且我对你的想法没兴趣。你否认不否认都不会改变。”相泽遥的语气不太好,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他又没有办法拒绝太宰治。 太宰治耸耸肩不置可否。 相泽遥忍不住想叹气,这家伙明明刚开始对他的态度是希望他置身事外,但现在又带着他一起出任务。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想搞什么。 相泽遥靠着窗户,又开始游离放空自己。猜别人心思什么的太难,还是发呆适合自己。太宰治也没有打扰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来迎接的人没有想到来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宰治,会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愣了一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低眉顺眼的遵守本分开始引路。 “别紧张。”太宰治弯了弯眉眼,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不会吃人的,不用这么怕我。” 说实话,太宰治生的是极其好看的,身形高挑,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薄薄的颜色很浅,一双鸢色桃花眼明明冷漠却又好像含情,嘴角的笑容无懈可击,十分具有欺骗性。一看就是那种让一些玩的比较花的富婆争着想砸钱包养的漂亮小白脸。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装成非常有亲和力的样子,成为每一个人的知心好友,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消息。 也许正因为这样,引路的那个金发男人僵硬的身体微微松懈了,但依然不敢抬头和太宰治对视。毕竟太宰治那可怕的名声远扬,这个世界也多的是笑面虎,仅仅凭借一句安慰就放下全部警惕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开始了?”相泽遥压低声音问。 太宰治摇摇头:“不,我和他们有事要谈,宴会在晚上。” “那我应该干什么?” 太宰治笑了笑:“待在给你准备好的休息房间里,吹空调吃薯片看电视或者打游戏。只要在我回来之前好好待着就行。” “其它mafia的人的工作也这么简单吗?”相泽遥挑眉。 “你要是实在想和他们的待遇一样,我也不是不可以可以满足。” “……那还是算了。”相泽遥并不喜欢自讨苦吃。 第94章 “对了。”太宰治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怀好意的问:“你会跳舞吗?” 相泽遥:“……啊?” 什么? 跳舞? 他明明只是想来吃个饭罢了…… “宴会上,那些小姐们会随机邀请自己看着顺眼的人作为舞伴一起跳舞。你有空可以学习一下。”太宰治解释道。 相泽遥感觉身体疲惫:“我可以拒绝吗?” “嗯?你要拒绝美丽的小姐们的邀请吗……”太宰治摇摇头,“她们都是非常高傲的天鹅呢,你这样拒绝是很不讲情面的。作为mafia的一员,你不能让女士的邀请落空。” 相泽遥:“……”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70章 领路的人把相泽遥带到了休息室,打开门里面便涌出一股暖意。空调打的温度很适宜,足够把冬日的寒冷全部驱散,角落里还开着暖气。 沙发,大床,地毯,电脑,空调,游戏机,书桌,各种零食……什么都有。 相泽遥思考了片刻,反应了一下正常人应该有的行为,然后把外套脱了下来。外套是早上太宰治给他选的,说是之前的,也就是中岛敦给的那件棉袄太小孩子了。虽然太宰治嘴里说的是衣服太小孩子气,但相泽遥觉得他是认为穿这衣服出去太寒碜了,有损mafia的颜面。 可他觉得衣服帽子上的毛茸茸小兔子耳朵真的很可爱。 脱下来的外套被随手挂在沙发上,领路的人也十分识时务把门关上离开了,并告诉相泽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屋子里的电话可以随时联系他。 【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镜子问。 相泽遥躺倒豪华的的白色大床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被子里。 “你还记得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嘛?” 【为了确定太宰治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可现在不仅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头绪,还出现了更多的问题。” 【可你还是选择留下来了不是吗?】 相泽遥吐气,又再次深呼吸。 “真是麻烦啊。” 【或许你仅仅只是为了太宰治罢了,即使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哈,这种理由吗……真不像我啊。” 相泽遥脱掉那些人给他准备好的拖鞋,赤脚踩到薰衣草色的地毯上,裤子不是很长,露出冷白纤细的脚裸。他盘腿坐下去,打开一袋子薯片,开始咔嚓咔嚓的吃。 “话说,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呗,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反正以后你也没法离开我了,总不可能我永远对你一无所知吧?” 【我的故事?】镜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磨磨蹭蹭继续说道【时间过去的有些久,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我得想想怎么和你说】 “很长的故事吗?” 【对我来说不长,但是对那些孕育我的人类来说,应该就是全部了。我可不能把他们的一生讲的这么随便】 “好吧,你慢慢想,反正我也活得久,最擅长等了。” 相泽遥把薯片放到旁边,撑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忽然站了起来。 镜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相泽遥生无可恋:“练跳舞。” 【……你可真听话】 —— 顶楼的房间里 “那,太宰先生,mafia和我们的合作——” 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桌前,手上盘弄着核桃,看上去和普通慈祥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他手里的核桃没有价值几百万的话。他拖长音调,等待着太宰治的答复。 “如此丰厚的报酬,mafia没有理由拒绝。”太宰治合上文件夹,轻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咖啡。 “哈哈,早就听说森首领的手下都非常能干,尤其是太宰先生你。可惜我手下就没有这样能让人省心的。”老人见生意谈成了,又开始了商业吹嘘,“可惜了,如果我也能早点遇见太宰先生你,肯定也会努力让你加入我们的,就像森首领那样。” 像森鸥外?别开玩笑了,你可比森医生蠢太多了。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的想,十个你也不够他手术刀捅的……况且如果是你的话,我估计会恶心的直接当天就杀了你吧。 太宰治面带赞同微笑,内心不屑的想着,并且回忆了一下那位萝莉控医生用手术刀杀人时候的场景……啧,真血腥。 不过森鸥外虽然会把所有阻碍他路的人杀了,但不会为了赚钱搞人体器官贩卖这种疯狂的买卖,更别提大部分都取自于小孩子。 一边和mafia搞明面上的合作,一边暗地里搞这种勾当。这样的话一但被发现,mafia就脱不了干系,会被直接拉下水。 森鸥外早就发现了这组织干的破事,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除掉,毕竟敢在mafia的眼皮子底下犯事,还是这种不可原谅的事情。但森鸥外没有想到他们会自投罗网,居然来和mafia谈合作,真是嫌活的太长了。 不过立即把这个组织全部灭了也没有太大用处,这么大规模又这么隐蔽的贩卖交易居然没有惊动异能特务处,肯定是有不少同伙,那些同伙肯定还势力不小。要把那些人全部找出来,所以今天晚上的宴会……至关重要。 太宰治需要在接触中判断哪些人和他有合作,然后再决定用什么方式解决。森鸥外在这件事上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只要确定永绝后患,杀了还是埋了都随便他。 第95章 “瓦尔先生说笑了,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太宰治站起来,微微欠身,“晚上见。” “晚上见。”老人温和道,摆了摆大拇指上戴着昂贵古老扳指的手。 随着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旁边的侍从给瓦尔披上了披肩:“真的要这么冒险吗?” 瓦尔摇摇头,往后面的靠背上一躺,闭上浑浊的眼睛:“mafia迟早会发现的,我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拉他们下水,这样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那我们……” “今天晚上,我们的那些‘朋友’也会来,如果都能通过太宰治和mafia牵扯上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贴身的侍从也不再提问,静静地退到了旁边。 太宰治悠悠的走着,漫不经心的听着窃听器里的声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估计那位瓦尔先生不会想到,会有太宰治这么大胆的人,能在森严的检查中把窃听器带进首领的办公室里,又在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和一堆下属的戒备注视下把监听器安在那儿。 “真是无趣。” 太宰治轻声嘟囔了一句。 这种程度的任务的话,交给芥川也可以解决的吧……哦,他忘记了,这次他带回来的是敦君。 呵呵,算了,算了吧。 太宰治推开门,看见穿着白色毛衣的人窝在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打下阴影,好像是睡着了。屋子里的cd机还没有关,放着悠长缓慢的音乐。 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太宰治撑着下巴,安静的看着对方的脸。他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情,那时候他还不在这个世界,也不认识织田作。只是忽然某一天,一个苍白的人忽然从窗口闯了进来,非常用力的把他从mafia干部的座位上扯起来,然后砸在桌上,没有光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有些疯癫的说:“跟我走。” 当时他觉得非常莫名其妙,自年幼时候第一次分别,再次见面就忽然被这样暴力对待。明明他也没有惹到对方。不过现在太宰治大概明白当时相泽遥为什么那么愤怒了。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故事。 隐秘的愿望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滋生,但太宰治知道那不过是欲望和期待的混合物,总归是不能见天日的。 相泽遥其实在太宰治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咒灵的睡眠说到底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爱好,所以被打扰也不会让他感到生气,更不会有什么起床气。 但是太宰治进来之后居然就直接坐在了沙发上,并且镜子的贴心的告诉他,这人在盯着自己看,看的还特别认真。于是相泽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睁眼。 这样纠结了许久……相泽遥又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相泽遥先是有些恍惚,然后又看向身边唯一的亮源。 太宰治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安静的靠在沙发上看书,注意到他的醒来转过了头,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眉眼格外的温柔缱绻。 “醒的很及时嘛,刚准备喊你出发来着。” 相泽遥缓慢的眨眨眼,有些茫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居然被太宰治这家伙看着睡着了?这么没有戒心的? 太宰治就这样看着眼前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挑了挑眉:“怎么了,我们亲爱的阿遥先生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相泽遥连忙否认,又怕太宰治接着追问,于是紧接着道,“我们快走吧。” 太宰治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愿意说,太宰治也不强求。 宴会很热闹,不只有亚洲人,也有很多有着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富丽堂皇的装饰,头顶璀璨巨大的钻石吊灯照的人有些晃眼,昂贵的红丝绒地毯就这样被踩在脚下,奢靡至极。 太宰治摇晃着一杯香槟,时不时有人会找他搭话,他也会微笑着回应。 相泽遥安静的坐在角落,他不喜欢和这些人交流,但是他可以闻到这些人身上贪婪,恶毒的气味。他看见这些人身上滋生的丑陋咒灵,覆盖在他们的面容上,扭曲成半人半鬼的模样。 他们迟早会被自己的欲望吞噬。 跳舞的时候,正如太宰治所说,有美丽的夫人向他递出邀请的手,他也遵照太宰治的嘱托,不去扫人家的兴致。 但到了后面,就有些混乱,最起码对相泽遥来说是这样。虽然说他是天赋异禀吧,但好歹是个初学者,交换舞伴的时候被踩了好几脚。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对面的舞伴到底是不是之前那位了。 反观太宰治,游刃有余,一边绅士的牵着对方的手腕,一边还能套情报,不愧是无情的萝卜。 而后不知几何,他被人牵住手,被迫一个旋转交换舞伴,发现自己对面的人变成了太宰治,自己也开始被迫跳起了女步。 “你干什么?”相泽遥有些不解。 太宰治则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哎呀,没有发现是你呢。” “……”我信你才怪。 还没来得及回答,相泽遥就被太宰治扶着腰牵着手按下去,太宰治今天带了纯黑的耳饰,这个姿势正好落在他的脸侧,轻轻摇晃着吸引了相泽遥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闲心了?” 第96章 “嗯?当然没有。”太宰治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他压低声音,“这是监听器。” 相泽遥:“哇哦。” “那你的任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最后一步。” “啊?” 随着音乐的高潮来临,太宰治松开他的手,远离过后又再次靠近,扶住了他的肩和要。周围人流攒动,各色的灯光与墙壁的反光交织,太宰治的温热的吐息恰好在他的耳侧,痒意顺着皮肤一直传到脖颈处,无处可逃的相泽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紧张,阿遥。”太宰治轻声笑了笑,像是深海蛊惑人心的塞壬,等待着猎物上钩。 “跳完这支舞,你就杀了他们吧。” 相泽遥诧异的抬头,正好对上太宰治柔情的鸢色的眼眸,这样的眼睛让他想起太宰治给他的故事书里说过的,恶魔为了迷惑他人,总是生的异常漂亮。 “一个不留哦。”漂亮的恶魔说。 第71章 水晶吊灯永恒闪耀,相泽遥有些晃神,太宰治的手扶着他的腰侧,他们的步调一致,呼吸也无比贴近。 相泽遥想,失算了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太宰治做到这个地步。他松开太宰治的手,毕竟触碰到太宰治他就无法使用咒力。 【不问问他为什么吗?】镜子语气里似乎有些不爽。 相泽遥摇摇头,低不可闻的回答:“他既然提出这个要求,就代表他知道我会按照他的说法做。” 【……】 下一秒,以相泽遥脚下为原点,冰霜在一瞬间蔓延,如同昙花在某个安静的夜里瞬间绽放。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脸上依然维持着愉快放纵的神情,将瞬间的欢愉凝结成永恒,他们的身体依然是舞蹈的姿势,他们的衣摆依然呈现着翩飞的姿态。 来不及哀嚎,来不及恐惧。 但他们的生命已然结束了,没有烈火与灼烧,没有审判和原谅,就这样结束了,或许他们上一秒还在想着未来的事情。 相泽遥没有刻意去控制咒力,毕竟这里不用去死的只有太宰治和自己,而所有的术式对眼前的人来说都是无用的。 音乐依然在继续着,没有意义的继续着。 太宰治事不关己的站在旁边,轻声说:“好冷啊。” “他们死了。”相泽遥说。 “嗯。”对方淡漠的回答。 “他们干了什么?” “为了钱,杀了一些人,贩卖了他们的血肉。” 相泽遥有些诧异,但最终归于平静。 太宰治将一个u盘随手扔在地上:“走吧,特务处看到这个,自然会明白的。” 这里面有这些人详细的罪行。特务处的人看了会明白这些人罪有应得,然后会收拾好这里的烂摊子,并且做一下收尾工作。那些组织的首领都在这里,已经全部停止了呼吸,剩下的臭鱼烂虾犯不上mafia出手。 在刚刚与这些人的交谈中,太宰治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在那位瓦尔老爷的眼里,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是猎物,可惜最后被他所认为的猎物咬断了脖子。 相泽遥有些疑惑:“我记得,你们人类对待恶人会有一套相应的司法程序。”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了这些人,平白让手上多沾血腥? 当然了,人是相泽遥杀的,但相泽遥是咒灵,杀戮是常态,他并不会有负罪感。但他毫不怀疑太宰治之前很多次做过类似的事情。 太宰治笑了笑,将手放在相泽遥的脸侧,似乎是在取暖。但这样仍然不够,于是他靠近了对方,将下巴垫在对方的肩上。像是荒芜的冰岛上唯二的两只动物相互依靠着互相取暖。太宰治很冷,他的体温本来就很低,但他不介意给眼前人想要的答案。 “你知道吗,只要人类存在,就必然存在异类和背叛者。因为人类天生难以抵抗诱惑,欲望会把每个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方向。”太宰治的呼吸很浅很浅,“被抓住了又怎样,被审批了又怎样,只要他们给出足够的筹码,照样会有人放了他们。所谓的审判在并不公正的人类手里,大部分时候只是一场笑话——最起码在横滨是这样。” 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手里握着随时可以引爆市中心的炸弹按钮时,他让你放了他,你是放还是不放? 一个亡命之徒用重金贿赂你,而你家里恰好有重病的妻儿,再不治疗就很快会死去,你如何抉择? 当然,拥有这些筹码的不会是普通人,一个最底层的普通人是没有反抗的能力的。他们只能顺从的,等待别人给予他的判决。 与此对应的,瓦尔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筹码,太宰治毫不怀疑,只要把他们交给警方,他们很快就会动用各种脉络寻求逃走的机会。 只有死亡,唯有死亡。 在死亡里,一切都可以不经审判的结束。不管怎样的罪恶都可以用死亡来终结,这是这世间所有人唯一可以得到的最公平的东西。 相泽遥不懂,太宰治明白的,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人类可以卑劣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为了那么一点点利益,他们可以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是人类啊……人类啊…… 相泽遥垂下眼眸:“动静太大了,有人来了。” 太宰治松开了他,一枪打爆了头顶巨大的吊灯。华丽的璀璨吊灯熄灭了,连带着其它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周围的世界暗了下来。 第97章 安静,诡异。 “虽然被发现也无所谓,但我实在懒得和业务处的那些家伙聊天了,他们都是无趣的大人。”太宰治似乎是很轻的叹了一口气:“带我走。” 相泽遥无奈,他感觉今天这个班上的太超过了,必须涨工资。 拉着太宰治准备从楼顶往下跳的时候,相泽遥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因为他无法使用咒力,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俩要出意外了。可能会摔个四分五裂,但他赌太宰治有后手。 想通之后,他以面对面拥抱的姿势揽着对方的腰,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从楼上一跃而下,风在耳边呼啸,太宰治眼睛上的绷带散开,飞扬在半空中,和相泽遥的指尖绕在一起,纠缠不清。 太宰治并不反抗,而且似乎很开心,笑出了声,在风里破裂成模糊的碎片。 但是最终他还是伸出手,一根极其细长的钢索从太宰治的衣袖里弹射而出,紧紧的嵌入上方的墙壁。 相泽遥感觉到自己得身体随着惯性被高高荡起,太宰治也在最高点的时候松开了手,两人不受控制的砸向旁边高楼的楼顶。他看见半弧月亮,又看见黯淡的星星,最后他感觉到太宰治的手,轻轻抚在他的眼角。 相泽遥紧紧拥住太宰治,尽力护住了他能想到的人类身体所有脆弱的地方。两人狠狠砸在楼顶的水泥上,又就地翻滚了几圈,直到相泽遥把手指嵌入地面,血肉模糊,才阻止了俩人又从楼层的边缘再掉下去。 “嘶。”相泽遥艰难起身,甩了甩手。然后想起来自己可以用反转术式直接进行修复,但太宰治抱着他正笑的开心,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人推开。 流血就流血吧,反正咒灵这么点伤肯定死不掉。 “哈哈哈哈……阿遥,阿遥,你还活着吗?”太宰治笑的肩膀都在抖动。 “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再活个几千年。” 于是太宰治又笑。 相泽遥觉得不对劲,强行把趴在他肩上的人扒拉起来,看见他脖颈上的血,而此刻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出血,流淌在苍白的肌理上如同糜艳的花。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明明可以全身而退,毕竟mafia来了很多人守在外面。可他偏偏选择了安全系数最低的一种。真是疯了。 相泽遥皱眉:“我带你回去。” 太宰治:“别啊,我们刚刚的舞还没有跳完呢……” “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有点。” “……”当我没问。 太宰治试图站起身,但发现腿好像也受伤了,站不起来,于是只能呈大字型躺到了旁边。 晚上的风太冷了,于是他手一揽,把相泽遥给扯了过来:“你说,这次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啊?” “我是说,你每次走都很突然。这次给我个心理准备呗。”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哦。” 太宰治不说话了。 相泽遥觉得这人在闹别扭:“太宰治,你生气了吗?” 没回应。 “喂,太宰治?” 依然没有回答。 相泽遥这才发现这人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毫无血色的嘴唇惨白的不像话。 “……” 相泽遥立马把人薅到了背上。 拿出手机,太宰治给他的手机里只存了三个号码,太宰治的,森鸥外的,还有中原中也的。 用太宰治的话说就是,闲着没事可以找他聊天,出事了或者有文件要写就去找中原中也,想造反了或者叛逆期到了想找死可以打给森鸥外骂他一顿。 他不想造反,也暂时没有文件要写。 “……” 算了,自力更生吧。 相泽遥把手机收了起来。 “好吧,走了,回去。”他背着年少时期的太宰治,对着寂静的夜色道。 第72章 太宰治一直都不懂,为什么早上太阳升起来就要起床,这是谁定下的规定?每个人似乎都把太阳升起来就应该工作作为一种人生信条,晚起就必须有一种负罪感,就要一种荒废时间的罪恶感。 他以前觉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早起晚起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活着,然后继续活着罢了。后来他慢慢明白了,有人如果不能早点起床,赶上第一班车,赶上上班的时间,可能会丢掉工作,然后极端一点,可能会有人饿死。没有人想用饿死这种奇怪的方式杀掉自己,就连太宰治也没有想过。 但即使明白了为什么大部分人为什么要早早的起来,太宰治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大部分人中的一个,毕竟他不会饿死,而且他们尊贵的首领大人有时甚至会派人看着他的一日三餐。 所以十四五岁那会儿,每当无良医生问他太阳都到头顶了为什么不起床的时候,他都想反驳一句——废话,我又不会光合作用,起来干什么?但是他懒得和那家伙交流。 而现在,又是一个早上,太阳升起来,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太宰治觉得脖子疼,他想继续躺在床上发呆。他很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但他讨厌医院一成不变的白色,空荡荡的,千篇一律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曾经听说,把一只鸟儿装在巨大的透明的盒子里,鸟儿看不见透明的玻璃,于是张开双翅想要出去,但每次都被撞的头破血流。于是它再也不会试图出去。后来即使透明的盒子被打开,它也没有再次张开双翼。 第98章 明明已经没有囚笼了,它却被困的更深了。 每次受伤醒来的时候,他都会在医院,看见同样的纯白,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而森鸥外给他的是最好的病房,没有伤友,也没有杂音,只有安静和疼痛与他相伴。以至于后来他只是按照命令来到医院的病房和中原中也交接任务,踏进病房的时候都会感觉身上再次开始幻痛。 然后疼痛慢慢叠加,他有时候会分不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绷带下面的伤口裂开了。所以他很少主动去医院。 “你醒了?”相泽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 看来是装不了了,太宰治睁开了眼。 但一睁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儿不是医院……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见相泽遥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太宰先生,还好吗?”相泽遥问。 太宰治沉默不语。 “您知道织田先生吗?是他帮你包扎的。”相泽遥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这里是侦探社。” 明明这里不是医院,太宰治却感觉身上又开始幻痛。他伸手想要去扯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看看到底是幻觉还是那些被他自己作践出来的伤口又裂开了,却被相泽遥阻止了。 “太宰先生,绷带是新缠上去的。”相泽遥说,“从上面砸下来的时候你身上的旧伤有些裂开了,后背也多了几道新的划伤。” 原来不是幻觉啊…… 太宰治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要是你没有把手垫在我的脑后面,估计我也不会这么疼。” “对对对,死了就可以不疼了——想得美,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的。” 太宰治咽下一口水,脖子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被挤压,疼,很疼,但太宰治觉得疲惫,于是他不想和任何人诉说。就好像头疼的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关心,而是需要足够的休息。 “你在想什么?” 相泽遥撑着下巴看他慢慢的喝水,他吞咽的过程有些艰难。 “在想怎么和森先生解释你把我带到侦探社这件事。” “我不信,你根本不在乎。你知道你们那位首领不会把你怎么样。” “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复杂,“但别人不一定。” 他不会把太宰治怎么样,不代表他不会把太宰治身边的人怎么样。 “……”相泽遥站起身,“不问问我为什么带你来侦探社吗?” “这不重要。”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又说,“谢谢。” 相泽遥看这人没有丝毫吐露真情的意思,于是直接脱下鞋子盘腿坐到了太宰治的旁边。 “织田先生说他不认识你。” “……” “但我在来这里之前,见过未来的你——当然我现在已经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未来的你了。他和织田先生是朋友。” “……”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相泽遥今天铁了心要从这人嘴里掰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别和我说什么这不重要,你要是今天不说,我就去问织田先生。”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那我去找织田先生了。” 说着相泽遥就作势要离开,被太宰治扯住了手臂。太宰治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肯定瞒不了太久的。 “阿遥。” 他轻轻喊这个人的名字,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无奈藏在语气的最深处。相泽遥见计划得逞,乖乖的坐了回去。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现在,好吗?我今天头很疼,让我休息吧。” 难得示弱的太宰治。相泽遥一时间又强硬不起来了。 “什么时候?” “很快,等我们回mafia……明天吧,明天怎么样?” 相泽遥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你今天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会待在mafia,哪里也不去,我保证你随时可以见到活着的我。”太宰治诱哄道。 “……好吧。”相泽遥想了想,大概率没什么问题,但是,“不问问我织田先生的事情吗?” 太宰治有些疲惫的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苦涩的摇摇头:“不必了,我都知道的。” 相泽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帮不了太宰治,太宰治也很明显不想让他掺和进来。他似乎只是一个意外闯入别人家里的坏小孩,执意的要去改变一些什么。他喃喃道:“太宰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为什么你好像更痛苦了。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螃蟹罐头。” “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太宰治直起身,打起一些精神道,“我说,我想要螃蟹罐头。” “……” 谁问你这个了啊。 但既然太宰治愿意装傻,相泽遥也愿意陪他演下去。 “过一会儿,谢谢侦探社的大家后,一起去买吧。”相泽遥如是回答,“对了,前几天我还碰到一个人,受了伤我把他带到这里,好像叫芥川,你应该认识吧,在你隔壁。” “……” 太宰治:“他现在怎么样?” 相泽遥有些惊讶,毕竟太宰治鲜少关心一个人:“他挺好的,反正伤恢复的差不多了,但肯定还需要养一段时间。” 第99章 太宰治扶额:“那就不太好了。” “哦……啊?”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之后,相泽遥疑惑的抬头。 “我和他有仇,虽然是他单方面恨我。”太宰治耸耸肩,“但他现在看见我应该会想杀了我。” “……你做了什么缺德事把人气成这样?” “嗯……把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抢到mafia算吗?” 相泽遥一时没法判断,但是亲人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唯一的亲人肯定更是无可替代。 “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吧?”太宰治忍不住确认。 相泽遥板着一张白净的脸:“昨天带你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 “哦。”太宰治欣慰的点点头,“那我们偷偷走吧,你替我好好感谢外加赔罪好了。” “你为什么抢人家妹妹?”相泽遥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额,我说我舍不得小孩受苦你信吗?” “你没这么好心。” 太宰治:“……”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韩@各@挣@离推开窗户,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时候,相泽遥看着对方的背影,“那个,你真的不见一见织田先生?当面感谢一下也没什么的。” “不了。”太宰治摇摇头,他背对着相泽遥,所以没法看清他的表情,“现在不是时候。” 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窗户外面。 也正巧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相泽君,在吗?我切了一点水果……” 是织田作之助的声音。 相泽遥打开门,努力的扬起一个不太熟练的笑:“谢谢你,织田先生。我那位朋友有事先走了,他托我和您说声谢谢。” 棕发男人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没事的,举手之劳。” 不远处的路上,太宰治双手插兜,黑色的风衣被风吹起小小的弧度。露出来的那只鸢色的眼睛安静冰凉,直到一辆车停到旁边。 “太宰先生,首领派我们来接你回去。”车窗被摇开,里面的人如是说道。 “……是吗?”太宰治居然愉悦的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我也正想找他呢。” 看来一切要提前了呢……我的老师。 第73章 如今的侦探社是有些陌生的,毕竟他最熟悉的两个人,太宰治和中岛敦都去了隔壁mafia。 而且那个叫芥川的成天板着个脸,凶的看上去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当时相泽遥以为这人是看他不爽,后来他发现此人对谁都这个态度,不是针对谁,只是单纯脸臭罢了。他当时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侦探社,只是恰好被织田作之助发现,然后拎了回来,张牙舞爪的像是被抢了萝卜的垂耳兔。 织田作之助逼迫他穿上秋裤,并表示在侦探社冬天就必须穿秋裤。芥川表示我不穿,你放我走。然后国木田把救他应该付的委托金放在了他的眼前。不多,但芥川付不起,毕竟他连饭都吃不起。 于是芥川生无可恋的穿上了秋裤。 “你那位朋友,身上很多旧伤,他在mafia的职务很危险吗?”织田看相泽遥在发呆,于是问。 危险?确实很危险,但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对太宰治来说不过睁眼闭眼的事情。那些伤口之所以会出现,之所以被留下,只是因为太宰治的默许罢了。 他说他怕疼,他又热衷于伤害自己。他的疼痛拜自己所赐,就好像恋痛的人一遍又一遍按压膝盖上的淤青。 “那是他自己想要的。”相泽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 织田作之助浅浅抿了一口咖啡:“看来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孩子呢。” “如果是织田先生的话,对这种家伙会怎么办呢?”相泽遥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织田似乎也有些无奈,“他并非我所熟悉的人,我并不了解他,所以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啊,这样啊……”相泽遥有些失望。 “但是……”织田忽然又笑了笑,“他应该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多给他一点关怀吧。” 毕竟一般来说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都在高中被考试折磨的痛不欲生吧,而不是在生死之间游走。 【这人还怪好的嘞,能把太宰治那个逼说的和纯洁白莲花似的】镜子忍不住开始吐槽。 相泽遥不动声色弹了它一个脑瓜子——如果他有脑袋的话。 “他让我替他感谢您。”相泽遥又说,这已经是他第二遍说这句话,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没有你的话,他的伤可能会恶化的更严重,要疼更久。” 这句话其实有漏洞,mafia明明有更好的医疗设备,距离也不比侦探社近,但相泽遥却偏偏把人带到了这里。但很显然,织田并不准备多问。他打开要处理的工作,摇摇头:“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可是太宰治很开心。相泽遥想,那个人离开之前应该是短暂的开心了一瞬间。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织田问。 相泽遥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太宰治刚刚发来的短信:阿遥昨天辛苦了,今天就休息吧。当然,如果阿遥想来见我,我也会在mafia等你的。 “啊……昨天太累了,今天就放假休息一下。” “那要一起吃饭吗,正好我今天答应了几个孩子要一起去吃炸鸡。” “嗯?” “我收养的孩子,他们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他们的。你从昨天就一直守着你那位朋友,再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第100章 你一直对陌生人都这么好的吗?而且我现在明面上可是mafia诶。 “这样啊……”相泽遥张开嘴又合上,最后点点头,“谢谢你,织田先生。” 织田偏头看向一旁蹲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芥川:“你也和我们一起吧,芥川。” 芥川本想拒绝,但身体刚一动,肚子就叫了起来,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略微有些尴尬。 “……” 相泽遥忍俊不禁:“看来你真的饿了。” 芥川的脸更黑了。 织田选的是一家很普通的炸鸡店,地方不大,不过很干净,也没有劣质的油烟味。老板是一位有些驼背的中年妇女,额头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头发半白,笑容却很和善。 织田带来了三个小孩子,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但这些孩子却很乖,虽然很兴奋却没有到处跑来跑去。 据这些小孩子说,织田收养了很多孤儿,但是只有他们三个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所以有时间出来。芥川坐在小角落里,板着脸什么都不说,其中一个小孩子蹭过去,好奇又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怎么有的头发是白色的啊,是染的吗?” 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对一个乖巧的小孩甩脸色,于是芥川干巴巴的回答:“天生的。” 小孩子扒拉到芥川的怀里,又注意到芥川脸上的伤口,伸手想要触碰,又怕把人碰疼了,于是皱着小脸问:“是不是好疼啊?” “……不疼。” “哥哥骗人,肯定很疼。”小孩却好像看透他的伪装,“伤口怎么可能会不疼?”然后双手隔空抓了抓他的伤口,嘴里念念有词:“痛痛,飞飞——” 芥川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手抱着小孩防止他一不小心摔下去。 唯一的一个女孩则是趴在相泽遥膝盖上,看着相泽遥手中凝结而成的冰花,剔透晶莹,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 “很漂亮。”女孩喃喃道。 于是相泽遥把花送给了女孩。 “谢谢哥哥。”女孩腼腆道。 织田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饿坏了吧,来吃吧。” 三个小孩立刻围了过去。 相泽遥啃着一个鸡腿,很香很脆:“织田先生保护了很多孤儿呢。” “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不应该受那样的苦难,但我能帮的终究只是一小部分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们这样的孩子。”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相泽遥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应该进行安慰,索性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们的痛苦不是你造成的,但他们是被你拯救的。” “或许是吧。”男人叹了一口气。 芥川依然没有说话,他也是孤儿,能够理解这些孩子。但幸运的是他还有妹妹,但是他最重要的妹妹却被人给夺走了……为了银他什么都可以做到,包括活下去,在重新见到银并确定她活的轻松快乐之前,他绝对不会死去。 平和的吃完饭,相泽遥有些困倦的靠着椅背,晒着冬日难得的暖阳打了一会儿瞌睡,很平静,很悠闲,没有乱七八糟要思考的事情。昏昏沉沉中有人给他盖上了一件外套,上面有浅浅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味。 他这次没有做任何梦,几个小孩吃饱饭开始在儿童区玩游戏,哈哈笑着,声音很嘈杂,但他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安心。 醒过来的时候几个小孩也差不多闹腾好了,准备回去午睡,他送给了女孩用冰凝结的小蝴蝶,精致又小巧。上面附着了他的咒力,未来几十年都不会融化。 女孩轻轻抱了他一下:“再见,哥哥。” 告别之后织田先送小孩们回家了,相泽遥倚着路灯,他还是有些犯困,忽然想起来织田的外套刚刚忘记还给他了。 “对了,你要走吗?”相泽遥看向一旁的芥川。 芥川龙之芥似乎是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疲惫道:“我还没有把钱还给侦探社,所以我要先给他们工作,等把欠的委托金还了再说。” “啊……这样啊,”两个人都不是很健谈的类型,再聊下去估计就要开始尴尬了,“那就再见了。” 说着相泽遥转身准备离开,寻思着把外套洗干净然后再还回去。 “那个……”芥川忽然出声。 “啊?” “谢谢你……然后,当时没有理由就攻击你……我很抱歉。”芥川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咒灵听力好,估计难以辨别他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然后不等相泽遥回答,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相泽遥有些无奈。 既然今天太宰治给他放了假,那他也不想这么早去mafia,毕竟太宰治说会在那里等他,反正跑不掉。 林荫处有秋千,相泽遥买了橘子味道的冰糕,看着远处的白云飘动,然后也让自己得身体荡起来,暂时摆脱重力的束缚,轻飘飘的。 冰糕很好吃,比自己凝成的冰好吃。 刚刚的炸鸡也很好吃,有空再让太宰治陪自己来。 他仰头看向天空,冬日的阳光依然有一些刺眼,朦胧中伸出手,仿佛就触碰到了那一片蓝。 【你怎么看上去又要睡着了?】 “今天天气很好,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可能是你的心理作用吧】 “不准扫兴,不然我把你塞抽屉里让你孤零零的一个。” 第101章 【呵】 镜子闭嘴了,他懒得和无理取闹的咒灵打交道。 …… mafia的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前。 “如果可以的话,森先生,请您在一切结束之后,帮我照顾那个孩子。”黑衣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抢,无机质的鸢色眼眸注视着对面坐着的,自己曾经的上司,老师,兼半个救命恩人。 森鸥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谢谢你,森先生。”太宰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机械一般继续着自己计划的流程,“但现在你该离开了。” “……” 太宰君,首领可不能这么心软。 但森鸥外最终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祝你得偿所愿,太宰。” 最终他以这句话作为他在首领这个位置上的完结语。 第74章 相泽遥回到mafia的时候,平日里安安静静秩序分明的大楼里弥漫着……恐慌的气息。他不知道恐慌这个词用的对不对,直到忽然有人将枪口对准了他。 “……” 砰的一声。 子.弹被凭空绽放出来的冰花包裹,然后哐当一下砸在地面,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响亮。 相泽遥不解:“我记得你,你是太宰治的手下。” 那是个高个子的黑衣男人,地位应该挺高,旁边人都下意识跟在他的身后。男人愤怒的说:“mafia的所有人都理应效忠于森鸥外阁下,我才不是那个叛徒的手下,更不会相信首领大人会忽然传位于他!” “……” 传位,叛徒。 相泽遥不能明白其中的确切的含义,他只知道太宰治趁他不在的时候又做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很疯狂,但又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会有人恨他,有人想杀死他,又有人选择相信他。不过太宰治一向不在乎旁人怎样看待他,只当成无所谓的呓语。 “他在哪儿?”相泽遥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平静,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但却没有人回答,意外来的太突然,没有人知道是应该随波逐流还是反抗,或者还有一小部分精明的人在思考自己在这场变故中自己能获取的利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 太宰治没有告诉他。 太宰治给他放了假,拒绝了他的入局。 “太宰治在哪儿?” 相泽遥又问,声音低了很多,像是慢慢结成了冰,冷的彻骨。 “他是那个叛徒带来的,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安静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道,“杀了他!mafia容不下叛徒!” 说话的是一个矮个子的文职人员,眼里泛着算计的精光,连带着面容都有些疯狂,几乎要被自己的欲望吞没。森鸥外不在了,没有了绝对的压制,至于太宰治,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他。 害怕太宰治吗? 当然,那是个恶魔。 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是有人愿意赌上一切向恶魔挥刀。 于此同时,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个异能者直接瞬移到相泽遥身后,高高举起了匕首,脸上带着得逞的有些扭曲的笑容:“去死吧!” 血在一瞬间溅了出来,浓郁的,腥臭的,代表一个人死去的。而在这之前的是又一声枪响。血并非来自相泽遥,而是源于那个想要偷袭他的人,在溅到相泽遥身上之前被随手构成的冰墙挡住,逐渐蔓延,然后滴落在地面。 那人的小半个头被直接一枪轰成的四分五裂,如同熟透了裂开的西瓜,却流淌出黑红和白色交织的汁液。很恶心,太恶心了,相泽遥移开了视线,看向慢慢走下楼梯的那个人。 “看来大家都很想我呢。”那人一开口就是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达眼底的温和……以及纯粹的戏谑。敷衍又倦怠,不屑又怜悯。 他走的不快,脚步声也不重,却好像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相泽遥感受到身边一瞬间浓郁起来的恐惧气息。 是了,大部分人类都是畏惧死亡的。 太宰治是一个自己渴望死亡,也会给敌人带来死亡的人。而现在的他们中间已经有人站在了太宰治的对立面,也就算得上是敌人。 死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这种程度的伤即使是强大的异能者也会死。能够硬抗的估计只有咒灵,偏要再说的话就再加上五条悟那个超规格的家伙。 “看来大家都对先代的决定很不满意呢,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接管mafia吗?”太宰治似乎有些困惑。 他随便找了个椅子,用一个休闲又舒服的姿势坐下,用手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后中岛敦冷冷的看向所有人,大有只要有人敢靠近就把对方撕成碎片的意味。 “太宰先生,您说这话您自己相信吗?森首领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传位于你!而且就算要传位,为什么不亲自说?”刚刚的矮子职员不怕死的喊道,但脸上却开始流汗,声音也有些颤抖。 太宰治似乎是被他的表演逗笑了,用观看马戏团表演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不亲自说?很简单啊,因为你是无关紧要的,告诉你与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 “当然。”太宰治话锋一转,抢在手中转了一圈,“如果你觉承认我是首领比杀了你还让你难受,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和你的太奶奶团聚。” 第102章 他把枪口对准了男人,语调慵懒,丝毫不像准备要杀人的样子。 “我给你三秒决定。” 男人愣住了,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讲理,但他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家伙是真的能动手杀了他,他彻底吓哆嗦了,到底是不想四,连忙张开嘴准备求饶。 “三” “太宰先生我……” “砰” 太宰治只数了一个数字,枪却又响了。 男人睁大眼睛,额头中间一个血洞大骷髅,死死的盯着太宰治的方向,似乎是想诅咒太宰治不得好死。 “我后悔了,忽然不想要你这样的手下,太不听话了,所以你去死吧。”太宰治甚至没有施舍给他的尸体一道目光,而是转头看向相泽遥。 “你为什么不到我身边来?”他问,“怎么,厌恶这样的我了吗,还是生我的气了。” “……如果我说我想揍你,你也会把枪对准我吗?”相泽遥问。 “不会的,阿遥。”太宰治做下承诺,“我从来不会有伤害你的意图。” 相泽遥不想再去感受这句话的真假。 “你说你会告诉我一切。” 太宰治点点头,笑了笑:“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等我把最后一点收尾的杂碎处理完,我会去找你,在我之前的办公室等等我好吗?”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相泽遥已经记不清了。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按照太宰治说的做了,毕竟他从来不会拒绝太宰治的要求。 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听到枪响,听到有人的怒吼与哀嚎。最后他听到有人踢破玻璃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太宰治来找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换了衣服,相泽遥第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来,惹眼的红色围巾随意的围在他的脖子上,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有着浅浅的淤青。 相泽遥有很多话想问,但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你怎么受伤了,那些人居然能越过中岛敦碰到你?” 太宰治坐到他旁边,闻言笑了笑,眼中却有着掩盖不了的疲惫。这样脆弱的一面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 “不是哦,是中也。”太宰治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蛞蝓的性格很暴躁呢,这么快就从国外赶回来了,直接把玻璃踢碎了进来给了我一脚。他说如果承认我是首领的话以后就没法随心所欲揍我了,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先给我几拳。然后他就把敦君掀飞了。” “中原先生这么好说话的?……而且他留手了吧?”不然太宰治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回来。 “呵呵,这个嘛……森先生不知所踪,暗地里又有那么多野心勃勃的人在等着分一杯羹。蛞蝓的脑袋在大事上还是很聪明的,中也很清楚,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平息这一切。”太宰治摁了摁嘴角的淤青,感受疼痛的逐渐蔓延,“即使不认同,即使厌烦死了我,他也只能接受。” “至于留手什么的,他可一点也不希望现在的我失去行动能力。” “……” “怎么了?” “你不是一个爱权利的人。”相泽遥侧过脸看他。 太宰治也转过来和他对视:“没错没错,我对首领这个位置是一点也不稀罕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第一次遇到的我是在侦探社吧?” 两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安静的对视着。 “……嗯。” “很巧,在来的这个世界之前,我也是刚加入侦探社。” 太宰治的声音很浅,但足够让相泽遥听清。“很惊讶是不是,你以为的初见其实是我还未曾到达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我]自杀成功了。而这个世界的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相泽遥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自杀……成功了?” “对啊,每个世界拥有着不同的变量,导致了结局的不同。对于我来说,你就是那个变量。因为[我]不曾遇到过你,所以[我]死去了。”太宰治垂下眼眸,忽然又释然的笑了,“所以我才能借助一些东西,用以前的容颜来到这里。” “你想要改变什么?” “很多,”太宰治看上去已经累的快睡着了,他身上本来就还带着伤,处理那些残渣又很麻烦,还挨了中原中也一脚。 “我希望织田作可以活下去。当然,顺便的如果这一次旗会的那几个人能活下去也很好,毕竟我上次虽然预料到了他们的死亡,却为了其它一些事情没有去阻止。”太宰治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过这次龙头战争没有发生,那些人还活着,“织田作也比我更适合教育芥川……” 太宰治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居然直接睡着了。 相泽遥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下文,无奈的看向坐着睡着的人。 “真是的……” 不过既然未来的太宰治能在侦探社好好的看书,那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出事吧,不然怎么回去呢。 相泽遥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试图把太宰治搬到床上,而是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75章 太宰治成为首领后每天都很忙。 相泽遥每天都能看见首领桌上堆着的高高的几叠文件。有时候太宰治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处理事务,相泽遥就坐在窗户旁边看外面的天空和白云。 天和云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天晴的时候就一片澄澈,碧蓝一片。天阴的时候就是一片灰蒙蒙,如同鱼儿死去之后翻上去的肚皮,简称鱼肚白。 第103章 太阳穿过云忽明忽暗,相泽遥就这样直视着那个璀璨的存在,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看着。太宰治偶尔抬头的时候,看见这个人在看太阳,如同飞蛾在凝视着烛火。于是有时候他会走过去捂住对方的眼睛。 “怎么了?” “对眼睛不好。”即使隔得再远,太阳也拥有灼伤生者的能力。 “……哦。” 明明不是人类,眼睛也不会因为强光受伤,但相泽遥还是接受他的话,学着理解恐惧,学着明白痛苦,学着……如何成为一个人类。 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孤单的日子,就好像见过光明的瞎子无法再忍受回到黑暗。他需要偶尔有人陪伴一起吃饭,有人对他说早安晚安,犯懒的时候也希望有人在睡觉前替他关灯……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谁吗?” “别着急,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记起来的。”太宰治说。 虽然这家伙喜欢骗人,但有时候也会很可靠,相泽遥觉得这次他是扮演的可靠的那个角色,于是不再询问,安静的开始等待。能揭开一切的唯有时间,能掩埋一切的唯有死亡。 后来有一点点空闲的时候,太宰治也会和他聊天。 聊中岛敦,聊芥川,聊织田…… 他说起那些心怀异心的家伙,要么被太宰治设计死了,要么被中岛敦摁进水泥墙扣不出来。偶尔有不要命的敢来刺杀,也被相泽遥一飞刀被刺了个对穿。 又说起中原中也,那家伙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不可能会来找太宰治,这一点和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区别。毕竟他俩都是看到对方就头疼的存在,早几年更是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一了百了。 前几天有合作伙伴说,太宰治先生,您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总能教会我许多东西,感谢你与我的合作。太宰治当时挑了挑眉,用故意恶心中原中也的语调看向旁边的橘发少年:“那中也,我有教会你什么吗?” 中原中也当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看向他,然后用沉默表示:你教会我如何对一个人失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轻轻笑了。“你知道吗,我和中也很少有这种不吵架的时期呢。就算他再生气,也不会把我揍进医院了。” “因为你现在是首领。” “呵呵,那倒也是。” “还有织田先生……” “在这里,我们并不认识,也不是朋友。”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所谓的“双黑”,没有他的两位友人,也没有侦探社的太宰先生……只有mafia里让人胆寒的首领。 太宰治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很累了,从骨骼蔓延到每一寸皮肤。然后忽然看向相泽遥。 “谢谢。” “……什么?” “谢谢你来了,谢谢。” 相泽遥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们之间似乎也只能这样了,那层薄薄的距离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失,他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真正的太宰治。 很快,mafia在太宰治的领导下,规模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已经完全违背了当初的三科构想,侦探社和异能特务处对此都感到十分不安。 而织田只把相泽遥当成mafia普通门店的员工,侦探社也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敌意。毕竟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乌鸦”正在忙着到处清理各种小组织,不可能像他一样每天都可以摸鱼,甚至上班时间还能发消息问织田要不要顺一点mafia食堂的甜品给他收养的那些孤儿。 那些孩子和相泽遥也渐渐熟悉了,为了报答织田收留自己,相泽遥开始帮他带小孩。当然,只限于安静乖巧的,太吵太爱闹的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个不留神给他扔河里。 一不留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夏天,炎热和蝉声逐渐蔓延,他看见路边有人在吃西瓜降温,于是买了橘子味的雪糕分给几个小孩,然后再带一个去mafia给太宰治。 从卖雪糕的婆婆这里到mafia的路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但足够融合一块冰。于是当他把雪糕递给太宰治的时候,早就已经融化了。相泽遥有些懊悔的皱起眉,有点后悔刚刚在路上胡思乱想,忘记了这种东西不能久存。 “你……怎么了?”太宰治有些疑惑的问忽然把雪糕砸进垃圾桶的相泽遥。 “化了。” “哦。” “……我明天给你带。” “不用了,它还是会化掉的。” “我可以用咒力把它保存起来。” “我的意思是,不用这么麻烦。” “……” “你生气了?” “……”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的。” 相泽遥有些不情愿,板着个脸:“……什么时候?” 太宰治低头看了看时间:“再过10个小时。” 相泽遥无奈:“你还真的一点都不肯让自己多休息啊。” 太宰治笑了几声没有回答。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吃上,因为太宰治下班的时候,卖冰糕的奶奶早就回家了。于是在相泽遥的强烈建议下,他们去吃了之前和织田一起吃过的那家炸鸡店。 太宰治没有穿上那身明显的黑大衣,红色的围巾也被留在了首领办公室。 “我能帮你什么吗?”在等待店家上餐的时候,相泽遥忽然问。 太宰治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嗯?” 第104章 “你想杀的人,想灭掉的组织,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帮你。” 在他拿着冰糕和小孩们告别去mafia的路上,他忽然想起来,原本的那个世界,织田死去了,那些孩子去了哪里? 去了孤儿院吗?有好好长大吗? 镜子却说:【肯定是都不在了,不然太宰治一定会去看望他们的,再不济也会暗中保护。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而这个世界的大家都好好活着。 他也见到了曾经委托任务里的伊藤园先生,男人离开了mafia,和自己的妻子过得很幸福。遇见的时候是在一个转角的路口,男人搀扶着已经怀孕的女人,熟悉的美艳的女人脸上流露着相泽遥之前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陌生笑容。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母亲,那位年迈的老人,也正在家里的院子门口摇着蒲扇和邻居聊天。 而那些试图杀他的人,早就在太宰治扩张mafia的时候被全杀了,骨灰都没有留下。 看上去所有人都得到了美好的结局。 “我可以让你不至于这么累。”相泽遥继续强调。 太宰治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相泽遥,但最终只是克制的收了回去。 “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行,只要……别再消失,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第76章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死皮赖脸让你不要走的人最后抛下你自己一个人去死了?”橘发的少年坐在郁郁葱葱的树梢上,晃悠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夏日的风里都是热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被吹的沙沙作响,却带不来一丝凉意。中原中也的衬衫已经被湿透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略微烦躁的赶走几只小虫子。 相泽遥在树下闭着眼睛,树叶落在他的发梢上,然后又落到地面。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经很累很累了,就像夏日柏油路边即将被晒死的植物。 “好热。”中原中也没有介意他的沉默,只是终于支撑不住,双腿夹住树枝然后把自己倒挂了下来,伸出手,“帮个忙。” 十五岁的少年怕热又爱疯玩,让他乖乖待在空调房好似要了他的命,下场就是被大太阳晒得要死要活,热的仿佛要蒸发一样。而相泽遥作为一个行走的冰箱,自然深得中原中也青睐。 一周前这人忽然加入mafia,成了他手下的一员。中原中也本来也没有太在意,自己那个混蛋搭档出去做任务了,他一个人简直不要太爽。直到给相泽遥面试的那个下属说,这个人的异能属性是冰,中原中也忽然就有了想法,一个随时都能拥有冰箱的办法。 相泽遥随手在他身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冰,热意被凝结,风一吹中原中也被冻的一激灵,紧接着就是舒爽的凉意。 “中原先生,您说为什么呢。” 相泽遥问,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中原中也是最讨厌太宰治的人,也是最了解太宰治的人。他希望可以得到答案,如果中原中也不能给他答案,那就没有人能给他了。 在和太宰治重新见面之前,他想要得到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然后说:“要我说,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个人渣,一直都在骗你。他害怕自己孤独,又不想给你承诺——你没发现吗,他只让你留下,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会走。” 可能中原中也之前没有想到过自己要给这倒霉随身冰箱进行心理辅导。不过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既然享受了对方的便利,那他就应该认真的帮忙分析。 “第二种嘛……”中原中也顿了一下,莫名想到自己那位自杀狂魔搭档,真是奇怪……算了,祝他在国外早日实现心愿,别再回来了。 “他可能真的很痛苦吧,已经到了走路都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步。他一遍又一遍的让你不要离开,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也许他根本就不觉得你会留下来。” 这样吗? 相泽遥有些茫然。 “别想了。”中原中也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带你去喝酒!听说喝醉了就没有烦心事了。” 相泽遥更茫然了:“你到喝酒的年纪了?” 中原中也撇嘴:“没有啊,所以我刚刚说的是——听说可以。” “那你……” “我看着你喝,我不喝。”对方郑重说道,并且在内心发誓等自己成年那天一定要喝个天昏地暗。 “我……酒品不太好。”相泽遥委婉提醒。 中原中也无所谓的摆摆手:“放心吧,如果你到时候跳脱衣舞,我会拦着你的。” ……倒也不会那么胡闹。 两个小时后——酒吧里。 中原中也看着死活一定要挂在自己身上的人,陷入了沉默。 人在喝醉了酒之后有一定几率会成为自己也不认识的人。他们会说平常不敢说的话,见平时不敢见的人。会借着酒劲去向自己心爱的人诉说心意,或者骂刻薄的上司……他见过人喝酒发疯打架,说胡话,或者倒头就睡,甚至提了酒瓶去寻仇的。 但没有见过相泽遥这样……喜欢黏人的。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得头发被蹭啊蹭,被搞得呆毛乱飞,乱七八糟,而罪魁祸首还嘟囔着什么“好可爱的小橘猫”等等之类的。 什么鬼东西?! 第105章 什么橘猫?!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给了对方脑壳一个爆锤。 相泽遥没有任何感觉,咒灵本来疼痛感就很微弱,再加上酒有些麻痹了感觉,而且中原中也收着劲了。所以在他看来,中原中也仅仅只是拍了拍他。 然后相泽遥认真的看着中原中也那双蓝色的稍微有些稚嫩的眼睛。 “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中原中也不懂这人又整什么幺蛾子,但又怕这人得不到答案要闹,于是有些犹豫道,“大概……留在mafia,保护横滨,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 “为什么一定要死啊,安静的活下去不行吗?” 相泽遥不解。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牙酸的摇了摇头:“我可一点也不想活到变成一个老头的时候,眼睛看不清,牙掉了,走不动路……想想就很可怕。” 过惯了腥风血雨日子的人是不会想要让自己的刀锋变钝的,他应该自由肆意,可以走在阳光里,也可以奔跑在黑暗中。他的手应该触碰的是敌人的喉咙,他的脚踩的应该是他所热爱的土地。 他不能接受自己垂垂暮已的模样,所以他也没有准备活到那个年纪。当然,这只是十五岁的中原中也的想法,也许以后他会又想要平静的生活,这也说不准,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 相泽遥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然后才慢慢意识到,人类其实在年少之时都是恐惧着自己得老去的。那意味着逐渐脆弱的躯体,还有衰弱的味蕾,皱起的干巴巴的皮肤,掉落的白头发,以及多少遍都洗不掉的属于老人的味道。 也许每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看着身边的孩童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会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一群朋友,他们一起在夏天吃着冰棍,分食同一个冰凉的西瓜,在草地上跑步,在雨天挤在同一把伞里……然后在某天告别,再也没有见过面。 见证自己的衰老,感受四肢逐渐失去力量,变得不再爱睡懒觉,不再有食欲,看不清身边人的面庞……见证下面两代人的长大,再去迎接自己的死亡,听着床边后人的哭声,然后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最终也许会想起自己许久不见的母亲温柔的脸,她轻轻替你盖上被子,像许多许多年前那样对你说晚安,亲吻你的额头,然后你又变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身体不再沉重,灵魂飘起来,飞向夜空,终于陷入黑暗。 其实这就是普通人类最好的结局了,有孝顺的后代,没有病痛,没有意外,走到终点。 你看啊,这就是人类的一生了,如此短暂,什么都不会留下。 相泽遥说:“那你能不能不要老,也不要死?” “哈?” 中原中也觉得这人简直脑袋壳喝酒喝坏掉了,这么无理取闹。 无奈下他先把这人架起来,到了没人的地方再直接用异能把他飘了起来落在自己的摩托车后座上。 失重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再次围绕着他,他的头昏昏沉沉,再次陷入那些没有意义的回忆,或者是梦境。 他回忆起那四年。在那四年里,太宰治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他并没有参与,对方也很排斥他的参与。 他有时候会看着相泽遥喃喃轻语,当时相泽遥不知道他嘟囔了一些什么,没有在意,直到后来和镜子无意中的交流,才知道太宰治当时说的是:“你知道吗,既然我们未来还会遇见,就说明你不会留在这里。” 太宰治会让他把西瓜切成两半,一半给相泽遥,一半留给自己,然后拿勺子挖着吃。相泽遥很喜欢,倒也不是完全因为喜欢西瓜,而是觉得挖西瓜的时候的声音好好听,脆脆的,沙沙的,而且这是为数不多的太宰治会一直陪着他的时候。 太宰治一般吃不了多少,但他就是会买很多西瓜。他只会吃几口,更多时候是看着相泽遥把它吃完。 “你不吃吗?” “晚一点,吃不下了。” 最后太宰治的那半西瓜全进了相泽遥某天带到mafia来的一只金毛犬的肚子里。 他变得越来越寡言,虚假的笑意倒是一如既往。 “对了,你在这里……那原本的世界怎么办?” “放心吧,就算我在这里待一百年,那边的时间流逝也不会超过一天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 “哦。” 织田在攒钱,他说想要一栋在海边的房子,打开窗帘就能看见一片蔚蓝,他说他要在那里写一本小说,继续救助孤儿,在这里安静的生活下去。 国木田也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 至于芥川,他只想找到妹妹,只要妹妹在身边,只要妹妹可以快乐,怎样的生活都可以。 “你以后想怎么样呢?” “我没有想过那种东西……你呢?” “我?”相泽遥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遗憾的表示,“我好像也没有。” “看来我们在这一方面很像。” “怎么像?” “都不太在意自己的未来。” “在意了就能改变吗?” “那也未必……人都是要死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在拼命活着,也不理解他们所交付给自己的生命的意义,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106章 “……那我也祝你得偿所愿。”相泽遥说。 太宰治看向他,明明没有表情,却又好像如释重负,他说,“谢谢。” 后来太宰治因为厌烦有些不自量力的人的刺杀,终于不再住在集装箱,而是买了一栋到处都是机关的别墅,还能自动处理尸体的那种。 有时候相泽遥也会待在那里。别墅里东西很少,有厨房但从来没有用过,冰箱里没有任何东西,甚至垃圾桶里都没有垃圾,太宰治好像只是来这里睡个觉。 相泽遥理解不了。 他开始往冰箱里塞可乐,塞零食。即使太宰治提醒他薯片不应该放在冰箱里,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他会把客厅的电视打开,声音放的很大,里面人夸张刺耳的笑声成为整个房间的背景音乐。 赤着脚踩在地上,瓷砖很冷,他有时候会这样抱怨,虽然他只是想找个话题,并不是真的怕冷,但太宰治还是让人在地上铺了地毯。 洗完澡后,他的头发不会吹干,迷迷糊糊靠近太宰治的时候,会滴他一身的水,然后太宰治会给他吹头发。 他把空调打到26度,蜷缩在沙发上睡觉,拉上窗帘,关上灯,什么都感知不到,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到来。 他们去海边玩,放焰火,看着夜幕被染红。太宰治往海的深处走,走向逐渐黑暗的光影,然后回头看相泽遥,说我们回岸上吧。然后他们在草地上升起篝火,木柴燃起来的火很漂亮,像是不可捉摸的风。 冬天的时候,太宰治会在院子里煮茶,苦涩又悠长的味道。相泽遥被围上厚厚的围巾,毛茸茸的,他有时候看见路边有人堆雪人,萝卜做成雪人长长的鼻子。他顺着太宰治踩过的雪地往前走,亦步亦趋。 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满地都是他们的脚印,但是很快脚印又被新一场的雪覆盖,而那样的纯白很快又落在他们的发梢上。 最后一天的时候,太宰治拥抱了他。 他说:“你替我去找一个人吧,把这封信送给那个人。” 相泽遥答应了。 于是他在横滨的某个角落,再次遇见前mafia首领,森鸥外。 森鸥外如今的生活似乎十分惬意,开了一家孤儿院,没有什么事需要烦心,也没有一大堆的文件需要处理。mafia有太宰治管理,肯定也出不了什么事。 相泽遥将信交给他,这位太宰治曾经的老师。男人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他拆开信件,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息,将它展示给了相泽遥看。 这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看来,他已经得偿所愿了。”森鸥外说。 回到mafia的时候,一切已然改变。 太宰治死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相泽遥看着棺椁里,被异能修复过的,没有生机的躯体,忽然想起某天清晨,太宰治缩在被窝里不肯起床,呢喃着要和国木田请假。那天天气很好,和今天一样。 他明明没有见到太宰治最后一面,但在每个夜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会来到太宰治坠落的地方,陪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夕阳,然后见证他的死亡。 【你在为他难过吗?】镜子问。 相泽遥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只是记得,他说他最怕疼了。” 第77章 相泽遥醒过来的时候,恰好是半夜十二点,头很疼,里面像是有一百只戴着墨镜的大白猫猫在疯狂蹦迪,一边蹦迪还一边大声喊“噜啦啦~噜啦啦~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总之很离谱。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有些疑惑,咒灵也会有“宿醉”这一种说法吗?但估计没有别的咒灵能够回答他,毕竟不会有咒灵闲着没事去沾酒这种东西。咒灵与人类向来不死不休,怨恨或者恐惧着对方的存在,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异类会这么干了。 中原中也很负责的把他送到了mafia的员工宿舍,还给他盖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估计是生怕他热不死在这个光着身子都恨不得把皮扒下来的炎热夏天里。 但总归还是很贴心的,在床头放了一杯水,相泽遥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已经完全凉了。 手机在这时候亮起来,是中原中也发过来的信息。 [酒醒了吗?] 相泽遥闭上眼感受了几秒,然后开始回复。 [差不多,但头还是有些晕] [那明天你就休息吧,我给你请假。] [我觉得再睡一觉就没事了,不需要休息。]相泽遥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还能休息五六个小时。 那边中原中也发来了一个无语的颜表情,三秒后是下一句话。 [你可是我手下的人,宿醉来上班工作效率肯定很差劲!我是担心你给我添乱!] “……”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算是发现,这位中原先生不管是以后还是现在,都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明明是在关心,却偏要别扭的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遵命,尊贵的中原准干部大人。]相泽遥的手指慢慢的敲击着屏幕,[不过你这么晚了不睡在干什么?] 那边回复的速度很快[呵呵,因为我那混蛋搭档刚刚回来了,而且特地来往我房间里安了一颗炸弹。] “……” 相泽遥眼睛盯着“搭档”两个字看了许久,不管是哪个世界,中原中也似乎只有过一个搭档,是彼此互相厌恶又互相信任的存在。 第107章 【你准备怎么做】镜子问。 怎么做? 问的好。 相泽遥想起另一个世界,太宰治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对他说:“要我跟你一起走吗?” 说完又似乎后悔了,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恢复成平常冷静的模样,故作轻松的耸肩道:“开玩笑,别当真。” 也许太宰治那一刻只是稍微恍惚了几秒,漫长的黑暗和不确定的未来让他的头脑每时每刻都在精密的计算当中,以至于松懈的瞬间忽然涌起了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他不会那么说。 相泽遥想了想,然后说:“我就去看看他,反正你也说了,我是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的。” 【我不信你会这么乖】 “放心,我也就随口敷衍你一下。” 【你这话真让镜子心寒】 “那我给你找个小火堆把心捂捂热。”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然后镜子就真的闭嘴了。 相泽遥直接趴到了太宰治的窗户边,虽然是十几层的高度,但对于咒灵来说还是轻轻松松的。 相泽遥看着太宰治,上一次这么看他,还是他安静的躺在棺椁里的时候。 他的先生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向来很安静,如果没有人打扰,有时候能看着无聊的综艺发一个下午的呆。直到窗外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直到夜幕降临。而彼时的相泽遥早就昏昏沉沉的靠在太宰治的肩上睡着了。不需要睡眠的他变得越来越嗜睡,只要太宰治在身边,他总会莫名其妙感到安心。 有时候,他睁眼已经是午夜,而太宰治也和他相倚着睡着了。太宰治睡着之后不会乱动,呼吸浅浅的,几乎感受不到,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下垂,就和他躺在棺椁中的时候一样。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相泽遥会觉得太宰治其实没有死,他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大家都被他骗了,他的目的达到了,这场可以结束了。 但如果这只是一个玩笑,那个从楼顶坠落的人又是谁呢? 于是相泽遥觉得悲伤,他以前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但他就是知道这种情感叫做悲伤。 他在没有人的时候趴在黑色棺椁边,伸出手轻轻描摹太宰治的眉眼,有些疑惑的问:“你真的死了吗?” 太宰治一动不动。 “这个所有人都得到美好结局的世界里,你没有想过你自己吗?还是说……你觉得对自己来说死亡就是一种美好呢?” 风轻轻的吹过,拂过他的发梢。 [要向我许愿让他活过来吗?你还剩两个愿望]镜子问。 相泽遥沉默片刻,低头看向它:“你能做到?” [不能,我就是问问] “……” “我看你是欠毒打。”相泽遥嘴角扬起一个不太友好的弧度。 镜子立刻接着说道:[我虽然不能帮你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我可以带你去任何时间和地点,你可以遇到任何太宰治。年少的或者老去的,在mafia或者侦探社,亦或者是作为普通人活着的太宰治。] [换句话说,只要你跑的够快,他们就来不及死在你面前] “……我不要。” 强扯出来的笑意如风一般飘散,他看着太宰治苍白的脸,将指尖被自己掐出来没有用反转术式修复的伤口再次撕开,血珠滚动,他将这些鲜红的东西轻轻涂抹在太宰治毫无血色的唇上。 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要回去吗?] “我想看看他十五岁的时候。” [……你还记得你刚开始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吗] “回mafia的时候,我记起了一些事情,虽然不太完整,但已经足够了。”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那既然如此,你已经找到了你想要找的那个人,那我答应你的第一个愿望就已经实现,接下来就算是第二个了] 相泽遥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束白色的山茶花放在太宰治的旁边,白色的,干净的:“再见,太宰先生。” 而如今十五岁的太宰治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是安静的要命,靠在沙发上看书,开着空调,依然是熟悉的26度。他看上去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应该是想直接熬到早上。 相泽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琢磨着见面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他想,现在进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然后他就看见,太宰治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扎进了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顺着苍白瘦削的手腕滴落,染红了一大片沙发。 相泽遥:“……” 玻璃被炸开,一个人影从窗户外面窜了进来,太宰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按在了沙发前的桌子上。 太宰治:??? 单纯只是想进来,却由于没控制好力道撞上对方,导致对方手腕上的刀扎的更深的相泽遥:“……”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会有人相信吗? 反正太宰治看上去不太信,生无可恋的回头,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第78章 相泽遥冷静的垂下眼眸,脑子疯狂转动,试图在短短十几秒里找到对策。他觉得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一秒太宰治就能再掏出一把匕首刺过来,不过这家伙肯定打不过他就是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纤长匕首的尾部,将其抽了出来,刀尖上的血顺着冰冷利器的纹路缓缓滴落到地毯上,手腕上也是瞬间血流如注。 第108章 太宰治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站起身,冷冷的看向他:“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相泽遥将所有情绪内敛,平静的和太宰治对视,他很清楚,面对这家伙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我来带你走。” “……目的。” “什么?” “我说,你带我走的目的。”太宰治有些不耐烦,直接把沾了他血的匕首反握,架在了相泽遥脖子上。 相泽遥觉得无法理解:“这种事情需要理由吗?” “为什么不需要?” “你以前从来不会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以前?”太宰治并不觉得相泽遥说的以前会是曾经那个年幼的自己。 相泽遥自觉失言,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用太宰治以前敷衍他的方式敷衍道:“我给你算了一卦,如果不离开mafia,你会死。” 太宰治会不会算卦相泽遥不知道,反正自己肯定是不会算卦的。但归根结底都是敷衍人,也就不必在意细节。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那你这些年还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相泽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这人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 “他怎么了?”相泽遥问镜子。 镜子无语,并表示下辈子一定要长两只眼睛,不然翻不了白眼。 [你猜人类割腕之后会怎样] “会怎样?”相泽遥茫然,“伤口也不深啊。”就是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 [……总之我劝你送他去医院]镜子已经不想解释了。 相泽遥犹豫了一会儿,给中原中也打去了电话。 好不容易把太宰治安的炸弹处理完的中原中也有些疲惫的接通电话:“什么事?” “mafia有人自杀,现在快死了,需要去医院。” “……那个自杀的人不会是太宰治吧?” 相泽遥惊叹于对方敏锐的直觉,并老实回答:“是的。” “让——他——死!”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坐在沙发上愤懑的喝了一口红酒压了压怒气,然后发现压不住,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相泽遥有些无奈。他只是记得mafia有专属医院,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中原中也还算熟悉,带太宰治去mafia的医院会安全一些。 毕竟在mafia的这些天,他发现太宰治此人,性格恶劣,想杀了他的人很多,普通医院怕是很危险。 中原中也挂电话,冷哼一声,决定让那条青花鱼自生自灭,半死不活躺床上十天半个月最好,省的到处惹事。他深呼吸几口气准备洗个澡睡个好觉,就收到了森鸥外的短信。 他有些疑惑的点开短信,然后沉默良久。 [中也君,很抱歉现在打扰你,爱丽丝今天吵着闹着要我带她吃遍一整条街道的甜食,直到现在我才抽出空闲。有几个任务需要你和太宰君对接一下,明天一早务必解决] 中原中也:“……” 伸手捏了捏鼻梁,沧桑的举起手机,疲惫的给相泽遥打回了电话,对方也很快接通了。 “……” “……” 相泽遥疑惑:“中原先生?” “你让他今天先别死,明天再死。”中原中也咬牙切齿。 “……哦。” 到mafia附属的医院的时候,那些人看见太宰治似乎并不意外,上前来把人带走,动作极其熟练,似乎带走的是他们的老朋友一样。 中原中也麻木的说了一句:“麻烦了。” “你们……经常来?” “你猜他每次吞完安眠药之后去哪儿洗胃?” “……明白了。”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个倒霉搭档怕不是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不然为什么这么折磨他?他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因为来的比较及时,而且没有伤的特别严重,所以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之所以晕倒,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又不好好休息吃饭,看见河就想跳,看见绳子就想把自己脖子挂上去。再加上失血,本来就虚弱,这下直接晕了。 太宰治被安置在病房里,苍白的脸色一如苍白的床单,几乎淹没在这片没有颜色的世界里。 这儿是太宰治的专属病房,据说是因为他经常受伤来这儿,森鸥外就默许医院的人给他搞了一间特殊的病房。医院的人这么做倒也不是因为其它,虽说太宰治本人从来不提要求,但即使是mafia的私立医院也少不了阿谀奉承的人,这件事也就稀里糊涂办下来了。 太宰治曾经某次在任务里说,讨厌消毒水的味道,所以这间病房里并没有消毒水味,而是用其它方式消了毒。比较众所周知的,太宰治喜欢吃螃蟹罐头,所以这里有放置冰箱的冷柜。 其实太宰治还不喜欢这里成片的白色,但是他懒得说,所以不会有人知道。 “他每次吞安眠药都会被发现吗?”相泽遥倚着墙壁不知道想着什么。 中原中也累了,找了个椅子坐下:“当然,但凡他一天不来上班,森先生就会派人去找他。”看看到底死了还是活着。 “他和森先生……关系很差吗?”相泽遥问。 一开始,他觉得太宰治应该是恨这个人的,毕竟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太宰治的眼里全是冰冷,那感觉像是冬天推开窗户,迎面扑来如同刀刃一样锋利的疼痛。 但在最后,看到孤儿院里好好晒着太阳,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森鸥外,相泽遥又不确定了。 第109章 恨一个人应该希望他痛苦。可是森鸥外看上去并不痛苦。相反,他很自由。甚至最后,太宰治还让中岛敦去了那里……是因为觉得森鸥外能开导他吗? 太宰治所希望的那个结局里,森鸥外是平静安宁的生活着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额……”相泽遥开始随口瞎编,“我听有人说,太宰先生和mafia的所有人关系都不是很好。” 中原中也倦怠的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说法,然后琢磨片刻,“不算好也不算坏吧,太虽然宰治这混蛋总喜欢阴阳怪气的和首领说话,也经常质疑他,但总归不至于提防。”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充,“毕竟他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愿意留在mafia替首领做事,总不可能是因为钱和恨吧。” “大概……还是因为森先生答应可以替他找到无痛死亡的方法……或者是他觉得在mafia能寻找到活着的意义之类的吧。” “……”相泽遥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你要先回去休息吗?已经很晚了。” 中原中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回去也休息不了多久。而且我明天早上还要和这混蛋交接一下任务。他最好明天能醒过来,如果不能……呵呵。” 中原中也冷笑几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相泽遥觉得,他应该是想说“如果他不能醒过来,我就打到他醒过来”之类的话。 “那你就在这儿先将就睡一会儿吧。” “嗯。”中原中也揉了揉额头,疲惫的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真的很累,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的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他从来不做梦,所以不会被噩梦惊醒。医院的晚上的病房也特别安静,隔音也特别好,耳边只有偶尔浅浅的呼吸声。 真是不愉快的一天啊。彻底睡着之前,中原中也如此想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是准时的七点。 病床上没有太宰治,相泽遥也不在。 中原中也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警铃大作,立刻清醒过来。 这混蛋又去哪儿了? 就算你急着投胎也要先把任务交接完吧? 恰好这时候,一个年轻的护士将一叠文件交给了中原中也。 “这是太宰先生走之前让我交给您的。” “他去哪儿了?”中原中也接过文件,皱眉道。 “不知道,太宰先生没有说,不过他说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先忙吧。” 中原中也头开始疼,直觉告诉他,这混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给他整了个大活儿,还是容易气死人的那种。 翻开文件第一页,白纸上写着几个大字“黑漆漆的蛞蝓亲启”。 拳头硬了,但是能忍。 第二页,是森欧外要交接的任务内容。 呵,还算有点良心韩@各@挣@离。 第三页,是满满一页看上去没有意义的鬼画符。 但是中原中也知道,这混蛋玩意儿画的鬼画符翻译过来是—— ——我被你亲爱的下属绑架了,麻烦你找到我~给你的文件第二页是不完整的,恰好够你处理七天,七天之后的内容我没有给你,所以劝你快一点哦~ “我……” 额角的青筋愉快的跳动着,中原中也忍无可忍。 我去你大爷的太宰治,看我到时候不拍碎你的狗头!!! 第79章 太宰治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而相泽遥已经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两人坐在人烟稀少的乡下车站的长座上,天空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在泥土里,氤氲成更深的颜色。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六点。 太宰治从幽深的黑暗里挣脱醒来,手腕,很疼。他讨厌疼痛,他也习惯了疼痛。在过往漫长的时间里,他身体上的疤痕时时犯痛,每一个雨夜,每一个潮湿的天气里。 有时候他会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当这具躯壳上出现新的伤痕时,还是难免下意识的感受到痛苦。 睁开眼的时候,相泽遥已经在他身边。 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自己醒来的瞬间。 太宰治第一次看不清一个人的意图,这个人看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复杂,痛苦又希冀的模样。太宰治张开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走吧。” “什么?” “我说了,带你离开。”相泽遥理所当然道。 “……” 太宰治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鸢色的眼眸里没有诧异也没有抗拒,只是安静,安静的与他对视,仿佛这样就可以看清这个人的想法。 但很可惜,即使是聪明如太宰治,也不能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一切,所以更不可能明白相泽遥的来意。 相泽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并不觉得太宰治会拒绝他。而且就算太宰治拒绝,他也照样要把这个家伙带走,不管能不能改变,他都希望在太宰治的生命里多留下一些痕迹,一点点也可以。 但回忆是不可以贷款的,它循着既定的轨迹的前进,在漫长的时间里见证相遇与别离,沉淀下来,最终成为不可触及的东西。相泽遥因为回忆想带走太宰治,而在太宰治的回忆里,他只是当初那个转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罢了。 太宰治闭了闭眼。 第110章 他侧头看向睡着的相泽遥,握紧手中的利器,匕首距离对方的脖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杀过很多人,但他不喜欢记住死人的名字和样貌。因为死去就是死去,是一个人的终结。 他不希望一个人死人给自己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象,就好像他希望自己死后也不会有人记住他一样。 刀刃抵住相泽遥脖颈的一瞬间,他恍惚有一种血溅在脸上的触感。 但相泽遥没有醒,他也没有真的刺下去。 他感受到相泽遥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耳畔,他的心跳,他的体温……这一切都很真实。但他明明记得,曾经的相泽遥的体温是冰冷的,是不属于人类的寒冷。 怎么了,你也变成真正的人类了吗? ……那又是谁改变了你呢。 太宰治将匕首收了起来,手轻轻按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也同样在跳动着。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上相泽遥眼角的血色泪痣。 真的是,现在的这家伙,真的很像人类啊。 相泽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太宰治一动不动的坐在他的旁边,不说话也不抬头。 “……怎么不叫醒我啊。” “看你睡得太死。” “你是在等中原先生找到你吧。”相泽遥戳破对方,“放心,我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不可能这么快。” 太宰治活动了几下终于获得自由的肩膀,没好气的冷哼几下:“呵呵。”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皮笑肉不笑的质问。 相泽遥站了起来,此刻依然还在下雨,但是这里没有路灯,于是太宰治有些看不清对方了。 “我想试试普通人的生活。” “可你连人类都不是。”太宰治嘲讽道。 十五岁的太宰治还有小孩子的脾气,不会像未来那样总是笑着说“好吧,都依你”之类的话。总之,有些让人想揍他。 相泽遥不满意道:“我可以是。” 对此,太宰治的回答是敷衍的露出一个笑。 俩人寄宿在乡下一间有些破旧的旅馆里。 因为过于破旧很少有客人来,以至于只要交钱就连身份证件都不需要交。 “要讲故事吗?” 太宰治准备睡觉之前,相泽遥忽然问。 太宰治不明所以:“什么?” “小孩睡觉之前不都应该听故事吗?” “你看我哪里像小孩?” “你不是未成年?”相泽遥好奇。 “是……但是……但是!”太宰治觉得很无奈,“只有三四岁的小孩才要听故事吧。他们睡不着,他们的母亲为了哄他们睡着,才会讲故事。” 相泽遥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睡得着吗?” 太宰治:“……” 相泽遥:“既然睡不着,那我讲讲吧。讲……一面镜子的故事。” [喂喂喂!]镜子强烈不满意[你这人怎么这样!] 在相泽遥等太宰治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镜子终于做好准备,给他讲了那段故事,不长,很短。 “你不是说我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如果愿意,也可以讲给别人听吗?” 相泽遥有些不太确定了,因为他记得当时镜子说,它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早就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就算相泽遥随便讲给别人听,它也不会介意。 [但是……太宰治这家伙……他……我……好吧] 好吧,它承认,它不太待见太宰治。 [我确实这么说了,但是太宰治他真的不会把你讲的故事当成玩笑吗] “不会的。” [……]镜子默许了相泽遥的行为。 太宰治不说话,躺到了有些咯人的床上,电风扇呼啦呼啦的吹,但也不是很凉快。 相泽遥便直接在屋子里凝结出了冰,几乎将周围覆盖,这下夏天变冬天,太宰治默默裹紧了衣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 “有一个国王?国王的新衣?”太宰治嫌弃的听着对方老套的故事开头。 “别打断我。”相泽遥拿枕头砸了过去。 太宰治老实闭嘴了。 相泽遥继续讲了下去,炎热的夏日,在破旧的旅馆里听故事,这其实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有一个部族。 他们和外界隔离,他们用着原始的武器猎取食物,住在用木头堆砌的屋子里。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与文明隔离的种族,他们信仰着神明和鬼怪。在干旱的时候会设祭坛祈求雨,在族人死去之后会为他们吟唱古老的歌谣祈求下一世的顺利。 少女的父母为她冶炼出来一面铜镜作为成年的礼物。 他们就这样挣扎着,生活着。虽然有时候会吃不饱食物,虽然会有人被野兽撕裂成碎片,虽然突如其来的疾病会夺走很多人的生命……但是他们顽强的活了下来。 他们以为自己会继续顽强的活下去,在苦难中寻找每个夜晚天空都会出现的星光,在难得美好的篝火里围成一圈唱歌跳舞。 他们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他们依然活着,因为他们希冀着未来。 后来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们想要拥有那片土地,因为这里的土地是如此肥沃。可是原始的部落把这里视为家园,绝对不可能让出。 于是他们穿着盔甲,带着尖刀,杀死了很多很多人。 第111章 拼命抵抗的精壮男人们一个个死去了。 老迈的老人拾起地上的不知道哪具尸首的刀,冲了上去。 他们无路可逃。 最后,女孩捡起染血的刀,恐惧又坚定的走向敌人。 她的血染在那一面镜子上,她看见镜中的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的父母满心欢喜的送给她礼物。 镜子被那些人捡起,又被随意的摔在地上。 它听见痛苦的哀嚎,绝望,怨恨,不甘,恐惧与贪婪,那些情绪汇聚在一起,汇聚成为实体。 “然后呢?”太宰治问。 “然后那些闯入者都死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人说,那面镜子上有邪恶的力量,于是那面被人类痛苦情绪所沾染充斥的镜子也被封印在古塔里。”相泽遥说。 太宰治狐疑道:“这真的是可以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吗?” “……额。”相泽遥有些不太确定。 “而且这种故事,只会让小孩睡不着觉吧。” 相泽遥想了想,确实……有点不适合小朋友? 俩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镜子默默和相泽遥吐槽[你知道吗,今天你睡觉的时候,他想杀了你]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相泽遥沉默了半天,最后如同说一个秘密一样,传声道:“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有想。” 就在相泽遥想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好好休息的时候,太宰治又说话了。 他说:“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呢。” 相泽遥愣了一下。 “是啊,真的很悲伤。”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相泽遥带着他换了地方。 太宰治慢悠悠的被相泽遥拉着走:“我以为你会一直缩在那里。” “怎么会。”相泽遥无奈,“我不相信你会不偷偷给中原先生留线索,再不走估计就要被找到了。” “怎么,你怕被罚?” “不是。”相泽遥摇摇头,“被找到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那个属于他的时间的太宰治,应该已经等他很久了。 第80章 “他还想要杀死我吗?” 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安置好,相泽遥发完呆,忽然问镜子。 [你休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有三次看着你拿出了匕首……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收回去了] 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吧。 镜子又想叹气了。 相泽遥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看向太宰治。对方在安静的坐着看书,屋子里有些暗,光透过有些斑驳的玻璃照进来,模模糊糊可以看见空气中透明柔软的绒毛。 太宰治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不会挑挑拣拣嫌弃住的地方简陋,吃的方面只要有螃蟹就行,其它的都不重要。整个一特别好养活的样子。 太宰治终于没办法无视对方的视线:“一直看着我,怎么了?” “你的伤好点了吗,”相泽遥问,“让我看看。” 太宰治没有动。 于是相泽遥走上前,蹲下来,解开太宰治手腕上的绷带,伤口已经结了痂,有些狰狞的的横亘在太宰治苍白的手腕上,让人有些不忍再看。 “已经快好了。”太宰治说。 “会很疼吗?” “不记得了。” “特别疼的话,你会哭吗?”相泽遥重新拿出一卷新的绷带,将他围在太宰治的手腕上,然后轻轻打了一个蝴蝶结。 “如果特别疼的话,肯定控制不了自己的。”太宰治略微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蝴蝶结,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默默接受了。 “今天呢,你的安排是什么?” “爬山。” 太宰治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相泽遥抬眼,提高音量,凑近道:“我们去爬山。” 太宰治觉得这人脑子怕不是有坑。 但是既然是被绑架,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相泽遥带他去了一处特别荒芜的山,甚至没有台阶,只有类似于被人多次踩过而形成的窄路。 周围没有人烟,只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变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形斑点,相泽遥拉着踩过枯叶与树枝,臭小鬼板着一张脸不情愿的跟着。 “记住这里吧。”相泽遥说。 “……” 太宰治没有反应,应该是不太高兴搭理他。 “也许以后……你会想来这里的。” 相泽遥停下脚步,太宰治一时间没刹住,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他回过神,看见眼前是一处破败的寺庙。 “你来拜佛?” “佛?我不是为了祂而来。” 相泽遥推开有些老旧的木门,一棵高挺的树木映入眼帘。 一个年纪看上去六十几岁的和尚在树下打坐。风一吹,树叶纷纷扬扬的落下,覆盖在木鱼上,落在和尚的掌心。 和尚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目光混沌又清晰:“施主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来寺庙,当然是为了祈福。”相泽遥说。 和尚不说话,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并没有询问为什么要来一个破破的寺庙,甚至没有再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相泽遥又问:“老师父,这里没有桃木吗?” 和尚似乎没有见过这么多要求的人,慢悠悠的睁眼,然后开口:“没有。” 第112章 相泽遥有些遗憾。 “看来愿望要落空了呢。” 太宰治不屑的挑眉:“你是小孩吗?居然相信这种东西。” 相泽遥又对和尚说:“那下次来的时候,老师父给我们准备一些桃木呗,我……我们会给钱的,多少都可以。” 老和尚没有说话。 “走吧。” 相泽遥说。 太宰治:“……” 莫名其妙的家伙,爬了个山到底为了什么啊。 “对了,”相泽遥忽然回头,看向树下的老人,“老师父……一个人很容易孤独的,不考虑收几个徒弟吗?” 老和尚微笑:“施主请走。” 相泽遥温和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转身的时候,他看向老和尚身后的树。 【老和尚从袖中拿出两块桃木板,流苏从末梢垂落,他说:“在桃木上写下所求挂在树枝上,风吹过的时候,神灵会倾听你的愿望。”】 【和尚摇摇头,站起身:“人皆有所求,无欲无求者,那是佛。” “那就求一下平安吧。”太宰治笑说。】 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 【阿遥?】 “相泽遥?” 两个声音重合,相泽遥回过神。 他想起太宰治温和注视着他的眼眸,鸢色的,有些怀念,又有些悲伤的。 一瞬间,恍如隔世。 “下次来的时候,给我求个平安吧。”相泽遥说。 “且不说我为什么要再来这里。”太宰治无奈,“而且我为什么给你求平安?” “因为你的那份平安,我会替你求的。” 相泽遥平静的注视太宰治,就像太宰治当时温柔的注视自己一样:“你会改变我,我也会改变你,我们的命运会就这样一直交织下去。” “……” 相泽遥转身准备下山。 太宰治看着对方转身之后的背影,不再言语。 “走吧。”相泽遥的声音远远传来,“说不定能赶上今天晚上的烟花祭典。” 太宰治疲惫的揉揉腿,这家伙是真的不会累吗。 “你走慢点。” 烟花祭典一如既往的喧闹,人流如织,灯光温暖。 太宰治不想人挤人,相泽遥也担心和太宰治挤散了之后这家伙跑了,于是俩人就远远站在海边的桥上,看远方无数绚烂的焰火升起。 璀璨的焰火转瞬即逝,将天空染成不同的颜色。太宰治的脸也在交错的光亮中晦暗不明起来。 相泽遥点燃一束刚刚在地摊买的一小簇焰火,燃烧窜出火星,在夜色中耀眼明亮。他举起来,递给太宰治:“要试试吗?” 太宰治沉默片刻,接了过来,但它很快就熄灭了。 “很好看。”太宰治说。 相泽遥垂下眼眸。 “我能抱你一下吗?”他问。 太宰治对此没有诧异,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过这也不让人意外,毕竟他一直是那样聪明的人。就算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该想通了。 “我现在……没法给你想要的东西。”太宰治说。 “你对我最初的记忆,真的是当初我捡到你的时候吗?” “……”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宰治轻轻给了他一个很浅的拥抱。 “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所以,别再问了。”太宰治说。 第81章 相泽遥想要买一束花,他并不能很清楚的交出每一朵花的名字,于是太宰治慢悠悠的给他讲述。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有耐心吗?”相泽遥抱起一束温室里长大的水仙花,纯白色的,花瓣柔软又娇嫩,惹人怜惜。 太宰治低垂着眼眸:“只是闲着也是闲着而已。” 相泽遥点点头。 “送给你。”相泽遥把花递过去。 太宰治挑眉:“买给我的,为什么?” “因为你是很重要的人,他们说,他们会送花给很重要的人。” 这样的对话出现在他们两个之间其实是很奇怪的,他们都不是那种乐意与旁人建立联系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凉薄的人类,以及一个连人类都不算的生物,他们之间存在“重要”和“在意”这样的字眼,着实难以想象。 “……” 太宰治不笑了。 “怎么了?” “你认为的重要是什么样的感觉?”太宰治诚心发问,因为他真的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大概就是,我们总有一天会在合适的时间,带着正确的记忆再次遇见。”相泽遥说,他并不知道标准的答案,他只能告诉太宰治他所能理解的,“我们夏天会一起吃西瓜,下雨的时候撑一把伞,冬天的时候你会在院子里煮茶……” 然后你问我,要不要帮你围个围巾。 我会回答说,好。 敦有时会带着镜花一起过来,四个人各捧着一杯热茶暖手。 天色渐晚的之后,我们会坐在屋檐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太宰治接过花。 “为什么是水仙花?”他闷声问。 “因为我觉得它很漂亮,”相泽遥说,“所以我想给你。” 没什么特殊原因,就这么简单,因为喜欢,所以给你。 太宰治想了想,终究还是收下了。 “别想太多。”相泽遥轻轻叹息,“偶尔也给自己的脑子放个假。” 第113章 太宰治又不说话了。 不过没关系,相泽遥已经习惯他的所有沉默。 晚上的时候,他们又去了冲绳的海边沙滩。 过程很无趣,因为矜持的准干部大人一直待在太阳伞下面喝冰可乐,不肯让太阳晒到他那怕一点点。 相泽遥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还被太宰治扯着要往杯子里加冰。 最后他忍无可忍直接把太宰治拖着扔进了海里,成功得到对方一个极其幽怨的眼神。 去旅馆的时候,相泽遥遇见一个故人。 男人一袭袈裟,乌黑的长发随意披落在身后,狭长的眼眸透着温和,但仔细一看里面又什么都没有。两个女孩围在他身边愉快的说着一些什么。 夏油……杰。 相泽遥想起这个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名字。 对方也看见了他,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 太宰治挑眉:“认识?” “嗯。”相泽遥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他是……嗯……五条悟的朋友。” “哦~”太宰治意味不明的点点头。 相泽遥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玩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有朋友,而且还是一位诅咒师。” “……他说他们吵架了,已经很久没见了。” 太宰治不置可否。 夏油杰露出一个没法挑刺的完美微笑,一如当年他在山上初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一样。 “好久不见了。”他说。 “好久不见。”相泽遥说。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聊的,当初的他们也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更多的时间是看他和五条悟在互殴。 但相泽遥并不觉得此刻提及五条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他又觉得有些惘然若失,因为在那个未来,太宰治告诉过他,有个名为夏油杰的诅咒师已经死去很久了。 而在此时此刻,知晓结局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知道是死局,那还有要去完成的必要吗? “当然有。” 太宰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泽遥这才惊觉,刚刚不小心把心声问了出来。 而夏油杰已经转身走了,走之前向他摆摆手,算是说过了再见。 “他说,扑向火焰是飞蛾自己选择的,所以被火焰吞噬是命定的结局。但飞蛾不会后悔。” 太宰模仿夏油杰的语气说道。 “这到底是他说的,还是你自己编的?”相泽遥无奈,他不太相信以他的耳力会听不清夏油杰刚刚有没有说话。 “反正我相信他是这么想的。” 相泽遥想反驳,但又后知后觉,也许夏油杰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回到旅馆,太宰治直接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到床上开始哼哼唧唧要吃螃蟹罐头。 “你已经吃过晚饭了。”相泽遥冷漠拒绝。 太宰治冷哼一声,赌气一样的别过头,然后又好像实在气不过,转过头十分不满道:“我马上自己去买!” “你……” 相泽遥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大喊—— “着火了!!!快从房间出来!” 紧接着,他听见许多响动声,应该是有很多人打开了门,然后又是很多错乱的脚步声,小孩子在哭,被撞倒的人在叫骂,然后又转变成哭泣。 太宰治站在他的身旁,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雀跃道:“那我们是可以被烧死了吗?” 然后又有些犹豫:“烧死会很疼吧……不如你先把我打晕?” 相泽遥从窗户看出去,火焰燃烧的很快,瞬间吞没了大半个楼层,浓烟翻滚如同乌云。哭喊声,怒骂声络绎不绝,充斥在他的耳边。 咒灵灵敏的听觉让他感觉脑子嗡嗡的,周围嘈杂一片。 “你不会死的,”相泽遥努力无视耳边杂乱的声音,“我们还会再见很多次面。” “会是冬天吗?” “什么?” “我说,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是个冬天。” 在杂乱的背景音中,相泽遥却感到平静。 太宰治忽然冲他笑了笑,然后张开双臂向后仰,就这样从对面的窗口跳了下去。 相泽遥想要上前几步,最终却还是没有阻止。因为在来的这个旅店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mafia的人的到来。 这场火应该与mafia无关,但借着这场火,确实能避免很多事端,比如平常,如果有人能徒手接住一个从七楼掉下来的少年,那一定是个大新闻。但现在,周围所有人来来往往都在看着这场大火,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犹豫一直没有动,火焰蹿的又快的惊人,相泽遥的房间很快就被包裹了,周围全是呛人的浓烟。 他看见角落里,夏油杰随手将一个疯狂喷火的咒灵袚除,揉成黑色的球,面无表情的吞咽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他又隔着火光去看太宰治,对方被中原中也不耐烦的扯起来。 火焰,哭声,黑色的烟雾……对方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终于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想起曾经有一个孤儿院,那里有很多模糊不清的人。也可能不是模糊不清,而是对他来说,那些人并不重要。 他想起孤儿院的某一间房间,有一扇明亮的窗户,窗帘是白色的,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第114章 他想起孤儿院很近的地方,有一条河,四季川流不息,即使是寒冷的冬季,也不会停止流动。 他又想起那里有一个孩子,因为眼睛受伤,缠绕着一层绷带,即使痊愈后也没有拿下了。 缠着绷带的孩子喜欢坐在窗口发呆,喜欢坐在很高的地方,一坐就是好久好久。然后另一个矮矮的孩子会好奇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 缠着绷带的小孩不回答。 矮矮的小孩又说:“院长说,我叫遥,但是因为不知道父母,所以没有姓。” 孤儿院很大,孤儿院也很压抑。 吃不饱穿不暖,所有孩子都如同困兽一样,痛苦又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有好心人愿意收养他们。 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缠绷带的小孩,因为他什么都不关心,甚至连说话都不愿意。 另一个是遥,因为他实在太缺心眼。 两个完全不同的异类难免会对对方感到好奇。 毕竟是小孩子,就算冷漠了一点也终究不能免俗。 “我叫太宰治。” 这样就算交换了名字。 遥很活泼,喜欢叠着纸飞机到处飞,然后被院长一顿教育,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宰治就坐在旁边,沉默的听他哭。 哭完了,遥就缠着太宰治要看童话书,并且发誓点长大了一定要买一本孤儿院没有的童话书——这里的早就看烂了。 “这只可爱的小猪叫什么?”遥指着配图的画问。 “相泽。” “啊?” “我随便瞎取的。” “……你觉得这很好听吗?” “嗯。” “……哦。” 遥是喜欢笑的,喜欢蝴蝶,喜欢飞鸟,也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太宰治的眼睛很好看,他有时会伸手去摸对方没有缠着绷带的那只眼睛的眼角。 “你眼睛的颜色很特殊。” “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很漂亮。” “那送给你。” “……你别吓我。” 胆小的孩子可听不得这些东西。 于是孤儿院那间明亮的窗户,他趴在旁边睡觉,太宰治在发着呆不知道想一些什么,就这样过了漫长的时间。 冬天的时候,寒冷,单薄的被子让人难以入眠。于是那个叫遥的孩子会蹭到太宰治身边,像是小小的洞穴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小动物。 后来呢…… 后来……孤儿院着火了。 好大的火啊,遥想。 不管他怎么跑,都没法找到离开的楼梯。 有人从六楼跳了下去,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当场摔了个稀巴烂。 有人尖叫着被火焰吞没,更多人被浓烟呛倒,晕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他说不出话,目之所及皆是火光。 要死掉了吗? 喉咙好疼,呼吸不了…… 可是……太宰治呢? 那家伙会不会被困住了? 他跌跌撞撞的推开那扇门,太宰治安静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仿佛已经开始等待死亡。 什么啊…… 他哆哆嗦嗦的靠近,没办法,他好疼啊,浑身都好疼,想要缓解,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疲惫的抬起头。 他想张开嘴,想说话,却被对方捂住。 太宰治无奈摇摇头,站起来,把颤颤巍巍几乎完全没有力气的他背起来。 太宰治背着他走,走了很久。 每次以为走到了绝路,但太宰治总能找出另外的方法。可是明明快要离开了,他的身体却好像越来越沉重。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咳嗽,他实在呼吸不了。 太宰治察觉到了不对劲,走的快了些。 他终于不受控制咳嗽出了血。 太宰治也走不动了,他跪倒在地上,尝试爬起来,然后失败。 如此重复好几次。 他摇摇头,他想说,算了吧。但张口嘴只有更激烈的咳嗽。 太宰治最终让他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没什么情绪的说:“抱歉。” 没关系的。他想说。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感到身体很冷,他感到对死亡的恐惧,他很害怕,他不想就这样死去。 咒灵就这样从恐惧中诞生。 那个叫遥的孩子想,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 太宰治想,如果眼前这个人可以活下去就好了。 他又想,如果自己为他流泪了,是否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完整的人类,融入人群。 太宰治指尖的血滴落在小孩的眼角,像是一滴凝固的血泪。 相泽遥很清楚,自己并不完全是那个叫遥的孩子。 五条悟说的对,他确实是一只极其特殊的咒灵。 他并非完全诞生于人类的恐惧,伴随着恐惧的,还有他们的愿望。 那个叫遥的孩子想要活下去。 于是他在死后,有了咒灵的躯体。 太宰治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 于是他成为一个可以被人类看见的咒灵,拥有了融入人群的最基本条件。 作为咒灵的相泽遥第一次见到太宰治,就发现这家伙对自己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但其实本来就应该不一样。 毕竟他是伴随着太宰治的愿望而诞生的存在。 第115章 隔着火光,太宰治抬头,和楼上的他对视。 “再见。” 他说。 第82章 相泽遥推开门的时候,发梢是还沾染着未曾融化的雪。 太宰治披着一件外套,在院子里煎茶,蒸腾的热气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上去昏昏欲睡。 横滨不是每一个冬天都会下雪,太宰治也从来不会期盼下雪,四季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上不同的衣服,偶尔看一些不同的风景。 但是雪落下来的时候,他看着路人被风雪染白的发,还是会忍不住想,很多很多年以后,曾经来过他的生命的人,会不会也这样白了首。 “太宰先生。”相泽遥轻声呼唤。 太宰治睫毛轻轻颤了颤,有些疲惫又有些诧异的抬眼。 “我回来了。”他说。 相泽遥走近时,太宰治才发现对方脸上灰扑扑的,好像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猫,漂亮蓬松的毛发都有些糊了,委委屈屈地窝到太宰治膝盖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太宰治忍俊不禁。 你还好意思问。相泽遥想。 你从楼上跳下去被中原先生捞走了,而我被救火的发现了。你说我能众目睽睽之下使用咒术直接消失吗? 于是相泽遥只能花费很久的时间假装被救,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跑。而且据说由于这场火被发现的很早……只有他一个人被困住了。 嗯……就很丢脸。 他将太宰治手腕上的绷带解开,上面依旧有一道已经痊愈到几乎消失不见的淡粉色印记。 “早就不疼了。” 太宰治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揉了揉他的脑袋如此说道。 “你总喜欢骗我。” “这次是真的。” 相泽遥不说话。 于是太宰治无奈:“好吧,我的确以前经常敷衍你,以后不会了。” “你还会想死吗?” “不会了。” “那你还会想杀了我吗?你十五岁那会儿可是趁我不注意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好几次。” “也不会了。”太宰治将沏好的茶递给相泽遥,让他暖暖手。 相泽遥接过来,一口直接全喝了。 太宰治就这样看着一杯滚烫的茶进了对方肚子,来不及阻止:“……你现在什么感觉?” 相泽遥回味了一下:“嗯……又烫又苦……难喝。” 看着对方后知后觉忽然皱起的眉头,太宰治忍不住,偏过头偷偷笑了笑。 “为什么忽然不想了?”相泽遥又把话题扯回来。 太宰治垂下眼眸没有看他。 实话实说,太宰治生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冷白的皮肤,长而微卷的睫毛,眼眸是多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可惜他总是做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浑身缠着绷带,说话又总不着调。这又让人难以心生亲近。 对敌人来说,他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像迷惑海上旅人心甘情愿死亡的塞壬,像引诱夏娃吃下苹果的那条蛇……像一切冰冷而美丽的事物。如果偏要再加上一个形容词,那大抵就是温柔,并不善良的温柔。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太宰治终于开口。 “死挺疼的。” “还是算了吧。” 相泽遥安静的听着。 太宰治又问:“你还要走吗?” “如果说我会走,你准备怎么办?”相泽遥看向他。 “嗯……大概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太宰治说,“就像以前一样。” “所以……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 “当然不是。”太宰治反驳,“你在的话夏天就可以不用开空调了。” 相泽遥:“……” 看着对方无语的样子,太宰治轻声笑了笑,然后说:“我并非离了谁不能活的人,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拦你,你也别让我成为束缚住你的枷锁。你是自由的,以前是,未来也会是。” “那……你呢?”相泽遥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染的雪就这样从缝隙间落在了太宰治的指尖,转瞬又融化成了水,最后消失不见。 “我嘛,我有些累了,不想到处跑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太宰治说,“睡觉,工作,和敦他们一起去看樱花祭典……可能偶尔也会想起你。” 一阵沉默。 “那你希望我留下吗?”相泽遥问。 “希望。”太宰治没有犹豫,回答的很干脆,然后又补充,“但你不必在意我的答案,我只是……” “那我留下。” 相泽遥打断了他的话。 他已经寻找了太久,他不想要再成为过客了。他想每天可以睡到中午,他想安宁下来。 太宰治挑眉,忽然凑上前按着相泽遥的脑袋,相泽遥猝不及防的向前,两个人的脸靠的很近。 “这可是你说的。”太宰治的声音里有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相泽遥:“……” [你为什么要这么快把自己卖了?]镜子恨铁不成钢,[你看不出来他刚刚在装可怜吗?] 真的没看出来。 “我……” “想反悔?”太宰治问。 “不会。” 得到满意的答案,太宰治坐了回去。 他们的话题起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相泽遥想,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太宰治,太宰治也并不是很了解他。他们一遍遍的相遇,然后又告别,也曾带着漫长的回忆去面对一无所知的对方。 第116章 他们只是恰好在这里相遇,在最孤独的时候相伴,见证对方的诞生与毁灭,所以他们不必在对方面前隐藏自己。 他们兜兜转转这么久,才又遇见正确时间的彼此。而在未来漫长或者短暂的光阴里,他们也将一起走下去。 [怎么,第三个愿望你准备荒废掉了?] 后来的某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好久好久,又是一个新年飘雪的日子,镜子忽然这么问他。 “嗯……那我现在想一个吧。”相泽遥一边堆着雪人,一边答道。 太宰治一边吃萝卜,一边把另外的萝卜片贴到雪人上当做眼睛。雪人堆的歪歪扭扭,坑坑洼洼丑的不行。丑的十分有特色。太宰治沉默片刻,然后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相泽遥,还是决定闭嘴。 丑点好啊,丑点好……好吧,他骗不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太宰治默默拿着小铲铲去了一边。 “等我消失以后,你可以选择吸光我的咒力,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说什么呢,咒灵的一生何其漫长] “我是因为太宰治和那个孩子的的愿望而诞生的,并非因为彻骨的恨意或者恐惧。世间的恐惧何其相似,愿望却不尽相同……我不会存在太久的。” [……我不明白]镜子闷声道。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消散后你就可以自由,你的自由就是我的第三个愿望。”相泽遥终于将眼前的雪人堆好,“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时间会磨灭所有东西,一切都会被他带往死亡,死亡是一切的终点,是虚无最终的归宿。这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 镜子不再说话。 晚上的时候,太宰治和他一起去了海边,临走时还不情不愿的和丑了吧唧的雪人合影。 冬天夜晚的海滩几乎没有人,他们在沙滩上点燃篝火。火焰的颜色很漂亮,如同风一样没有形状。 太宰治如同感觉不到寒冷一样在啤酒里放冰块,然后喝进胃里。 相泽遥穿的厚厚的,如同一直大树懒挂在太宰治身上取暖。他慢慢的开始感知温度,开始怕冷,开始赖床,偶尔甚至会生病,与人类已经没有太大区别——除了能一拳打死十只俄罗斯的狗熊以外。 太宰治只能时刻关注着这家伙,他不喜欢照顾病人,更不喜欢这家伙生了病不理人,像只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 说白了,生病很难受,他不希望平常活蹦乱跳的人变得病殃殃的。 相泽遥忽然闷着声音说:“是不是又下雪了?” 太宰治抬头,感觉有冰冷的东西落在自己的鼻尖。 “是的,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再等一会儿。” “嗯?” “我今天一定要看到日出。” 太宰治无奈,只能把人抱紧了。 相泽遥对他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伸出手去接雪,雪花冰冷柔软,他后知后觉想起来—— 原来我们真的重逢在一个冬天。 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冬天,然后我们会一起走向注定的寂灭。 “雪融化之后,春天就要到了。” “到时候一起去看樱花吧。” 太宰治抓紧了他的手,笑着说。 “好啊,一起去吧。” 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全文完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