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澄风》 第1章 [gl百合] 《蔚然澄风作者:破破破popopo【cp完结】 文案: 【表】兢兢业业扮猪吃老虎乙方x斗智斗勇pua大师甲方 【里】小透明百合作者x清冷御姐配音员 蔚然,一个乙方公司资深社畜,业余兼职写百合小说。其中一篇文被平台看中改编了广播剧,策划热情地邀请她去录音棚监工。到了地方一推开门,就看见里面坐着她三次元的甲方霸霸,策划介绍说这是主役cv老师之一,蔚然腿一软,当场想退出这个房间 跟写作和配音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职场社畜日常,是两个平凡的打工人双向奔赴的故事。 属性大概是双强互攻? *蔚这个字,做姓氏的时候念yu,蔚然成风的蔚念wei。标题怎么念都行。 标签:职场 双向奔赴 第1章 蔚然,一个做乙方的资深社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终于在从业的第三个年头升上了主管,手下带了几个小学徒,调教一段时间,总算是能分担出去一部分基础工作,将自己从漫无边际的工作中解救出来。 下午6点,蔚然准时关机,起身,穿外衣,背包,打卡,一气呵成。 蔚老师这就下班了?身边的同事笑着打趣道。 下班下班,终于也有我按时下班的一天了。蔚然笑着回应。 为了甲方爸爸的调研报告,蔚然已经连着加了一周的班,一直到昨天才得到了甲方爸爸满意的答复。大概是前一段时间过于紧绷,一旦松弛下来,整个人都很疲,这一天蔚然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做事。她翻了翻项目排期表,没有很紧急的事项,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疯狂地摸了一天的鱼,一到下班的时间站起来就走,绝不拖一分一秒。 她愉悦地选了一家喜欢的饭馆解决晚饭,又在水果店认真地挑了一盒符合审美的草莓带回家当点心。回到家打开电脑,登录各种社交软件,而后登上作者后台,去看新开文的预收。 是的,蔚然除了是个敬业的社畜,业余还兼职写百合小说,产出不多,不过三四本完稿,不算什么大火的作者,但也积攒了一些稳定读者。这段时间忙得很,蔚然完结了上一篇文,就没有接着开下一篇,干脆这边也给自己放个假,只放了预收。 新文预收量算是中规中矩,在蔚然预料之内,她又转去看qq和微信。广播剧策划小刀的信息就在此时跳了出来。 [策划-裁纸刀:三囧老师,《微瑕》剧组这个周末开始录啦,您要来棚里看看吗?] 尉迟三囧是蔚然的笔名,她有一篇文被平台看中改编了广播剧,前期准备了挺久,终于要开录了。她是第一次接触广播剧,对整个流程都兴致满满。 [尉迟三囧:在哪个城市啊?] [策划-裁纸刀:a市,我记得三囧老师是在c市吧,离得不远的。主要看您的时间,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远程连线让您盯棚。] 蔚然算了算时间,决定答应下来。 [尉迟三囧:应该可以,具体的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蔚然提前定好了车票和旅店,简简单单背个包就出发了。剧组约定的时间是周六下午一点,蔚然周五晚上就到了,计划是周六一早去吃a市特色早餐,上午逛老城区,下午去盯棚,晚上去泡温泉,周日随缘安排,下午返程。一整个计划通,蔚然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并由衷期待不会出现打乱计划的因素。 周六的一切都还算顺利,吃了午饭,蔚然赶到录音棚附近跟策划小刀接上了头。 小刀是个短发的女孩子,看上去就很利落干练,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 三囧老师来的好早呀。小刀领着蔚然往录音棚走。 啊,我还担心赶不上呢,急死我了。蔚然礼貌回应。 哈哈,辛苦辛苦。大家其实都还没到齐呢,我们先上去吧。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小刀推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三三两两坐了几个女生。蔚然一进门就看见了陆澄,脚下一滞,陆澄也看到了她,一脸意外地挑起眉,而后对她露出一个笑。蔚然感觉自己有些腿软,恨不得夺门而出。 【苍天呐,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虐得我要死要活的甲方爸爸会在我的广播剧的录制现场!】 小刀的介绍立体环绕在耳边:这位是我们的主役cv老师阿澈。 【天啦噜,还是主役!】 陆澄走上来意味深长地跟她握手问好:三囧老师好,我是阿澈。 好好好我我是尉迟三囧。蔚然窘迫得涨红了脸。 我~知~道~陆澄轻飘飘地落下一声笑,转头对被别人叫走的小刀道,小刀,三囧老师要去卫生间,我带她去哦~ 好的呀。 陆澄伸手搭上蔚然的肩头,把她转了一个圈,推出了休息室。蔚然整个人已然当机,机械地跟着她的指令走。卫生间不远,陆澄推着她的背进了门,凑过去在她耳边问道:就这么怕我吗?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激得蔚然浑身一哆嗦,本能地窜出去,靠着另一边的洗漱台回身羞愤地看向陆澄。 陆澄勾起一个坏笑,又问了一遍:我是怎么你了,你这么怕我? 第2章 蔚然捂着通红的耳廓,一脸崩溃:才不是怕你,我是受到了惊吓!这是什么社死现场啊啊啊! 哦~你是怕我知道你二次元身份? 这跟被掀了头盖骨有什么区别啊啊啊! 那你还不是掀了我的头盖骨?彼此彼此唉。 你我蔚然冷静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老板,你业余生活好丰富哦。 彼此彼此呢,三囧老师~陆澄倚着墙,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一些浅浅的媚态。 是蔚然没见过的样子。 蔚然印象里的陆澄是典型的都市女白领,永远冷静强势,惯会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拿捏她。她们其实见面不多,大多时候是电话沟通,那一把清冷的好嗓子隔着网络吐出各种威逼利诱的话,轻轻松松吊起她的心,让她竖起防御网调动全身心应战。蔚然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要怎么配她笔下的角色。 而这一刻,陆澄的本音依然清冷,但她放柔了声音,话语里带着调笑,就与工作场合截然不同,蔚然不自觉地就跟着她的声音走,卸下了防御。 咳,她定了定神,那个您能不能当今天没见过蔚然? 嗯?陆澄挑眉,怎么?想跑? 不是不是,今天在这里的是尉迟三囧,不是蔚然。下周工作时间跟您通电话的是蔚然,不是尉迟三囧。 陆澄听懂了,开口道:行啊,但我有个要求。 您说。 别跟我您来您去的,叫我名字。 哦哦哦,蔚然愣了一下,是叫陆澄还是阿澈?阿澈两个字在舌尖绕了绕,似乎有些过于亲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思忖一二,最终唤道,好的,阿澈老师。 嗯。陆澄满意地笑了一下,又道,那三囧老师打算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吗?还是装作初次见面? 甲方乙方的关系吗?可以说啊,他们又不知道三次元的我是谁。 好的,明白了。那我先走了,三囧老师。陆澄洗了个手,施施然离去。 蔚然总觉得她在说三囧老师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像是在调戏她。她晃了晃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进了厕所隔间。 那边陆澄回了休息室,小刀凑过来悄悄问道:澈姐跟三囧老师这是认识? 是呀,她是我工作上对接的乙方。 啊这好惨小刀一脸同情。 谁惨?陆澄拍了她一下,你别到处说,她脸皮薄,跑了别怪我。 懂的懂的。 蔚然回来的时候接收到了小刀的同情目光,还不待她反应,小刀就带着她接着认识刚到场的staff和cv。 这位是导演瑞和,女主cv阿澈老师你已经认识了,这位是另一位女主cv林灼老师,这是编剧老师 一点钟,第一场戏开录。蔚然隔着玻璃看cv们录音,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看向了陆澄。陆澄配的角色是一个元气十足的姐姐,角色声线跟她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出声的一瞬间,蔚然就震惊了,这几乎就是她想象中的角色本人。这就是声音工作者吗,蔚然默默献上膝盖。 第一场录得挺顺利,导演说ok的时候,大家不由地鼓了鼓掌,小小庆祝一下。 陆澄突然开口道:甲方老师觉得怎么样? 大家的视线一齐看向蔚然,蔚然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然后看见陆澄笑着点头。导演替她摁住了通话按钮。 蔚然想了想,道:很棒,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微瑕》,感谢各位老师。 众人欢呼了起来,录音棚里的气氛欢快极了。 好了好了,趁热打铁,我们接着录吧,争取早点收工!导演拍了拍手拉回了节奏。 这一录就录到了晚上,散场的时候天都黑了。 蔚然看看表,七点出头,还能按原定计划去泡个澡。正准备打车,被陆澄叫住。 天黑了,我送你吧,你回住处吗? 蔚然懵了懵,看向陆澄的样子像个傻兔子,逗得陆澄笑出声。 发什么楞,问你去哪里。 去泡澡 陆澄无语,地址。 蔚然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拐上了陆澄的车。 麻烦阿澈老师了。 客气什么。看她紧张的样子,陆澄突然很想逗她,真要谢我不如请我一起去泡澡啊? 啊??不不不不必了吧 哈哈,逗你呢。说正经的,玩到几点?太晚的话要不要我来接你?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不用,这个温泉旅店可以过夜。 行吧,啥时候回c市? 明天下午。 陆澄算了算日程,明天下午也安排了录音:那你明天下午不来盯棚了? 嗯,后天要上班的嘛,小刀说可以给我开个远程通话让我听。蔚然挠了挠脸颊。 第3章 也对,你还是个社畜嘛。陆澄笑道。 蔚然沉默了片刻,忍了忍没忍住,问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下周会有新的需求吗? 这个问题是三囧老师问的,还是蔚然问的? 蔚然。 噗,陆澄轻笑出声,有,还不少。 啊?真有啊? 陆澄一秒切换到工作语音,冷冷的声音让蔚然一秒清醒:既然问到了,我就提前知会你一声,老板对上周的调研报告很满意,但给了新的一个方向。 还没完啊蔚然发出一声哀嚎。 嗯哼,时间没有那么紧,我还在盘需求,本来是打算盘完再跟你讲的。 唉 陆澄笑出声,又切回温和的声线:好啦,工作的事上班再想,你到了。 蔚然泡了个漫长的澡,在水汽蒸腾里放空了整个大脑,但当瘫到懒人沙发上时,这一天的记忆翻涌而来,轻而易举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到心境摇摇欲坠。 她拿出手机在朋友们的小群里发信息。 [三囧:你们的文做过广播剧吗?] 这个群里主要是她玩得好的一些作者,基本都是不温不火的小作者。 [恭喜发财:有啊,你的微瑕不是也在改吗?] [三囧:那你们有体验过在广播剧录制现场看到自己三次元甲方爸爸的经历吗?] [归期未定:???] [三囧:没错,我遇到了,她还是微瑕的主役cv。] [八声甘州:【黑人问号.jpg】] [恭喜发财:直呼一个好家伙,那么是阿澈老师还是林灼老师?【这可太刺激了.jpg】] [三囧:前者。] [八声甘州:哇哦,你赚到了哎。阿澈老师那个声音隔三差五会跟你打电话哎,我的天,口水要流下来了。] [三囧:你做梦啦,她怎么会用温柔大姐姐的声线跟你讲工作!] [三囧:我之前只听过她用最冷的声线pua我,跟她对话只会感到智商上的碾压!] [三囧:听到她工作电话里的声音,我的应激雷达就在滴滴滴狂跳!] [恭喜发财:666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八声甘州:所以会让你出戏吗?] [三囧:那倒不会,意外地贴合人物,而且她今天跟我讲话都不是那个样的,她平时一定是故意在pua我!] 另一边,陆澄送完蔚然,才回到家就看到了林灼的信息轰炸。她们俩不仅是合作的cp还是多年的好朋友。 [林小灼:你人呢?说好的捎我一程呢?] [林小灼:老娘就说句话的功夫你怎么就不见了!!] [林小灼:装什么死!姓陆的你老实交代干嘛去了!] [林小灼:嘤嘤嘤,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陆澄一边换鞋一边回消息。 [陆阿澈:别闹,我去送一下三囧老师。] [林小灼:哦,行吧。] [林小灼:哎,不对啊,送三囧老师跟送我又不冲突,一辆车能载4个人啊!] [林小灼:老实交代你们什么关系,我今天看你们俩就不对劲。] [陆阿澈:什么关系,甲方乙方的关系。] [林小灼:???谁是甲方?谁是乙方?] [陆阿澈:她是我工作上对接的乙方负责人。] [林小灼:哇哦,厉害了我的澈。] [林小灼:怪不得三囧老师怕你怕得要死,你日常铁定欺负她了。] [陆阿澈:【我不是,我没有.jpg】] [林小灼:囧老师跟个小白兔似的,对上你哪有还手之力,啧啧。] [陆阿澈:她?小白兔?小狐狸还差不多。] 陆澄喝了口水,想到蔚然那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回消息。 [陆阿澈: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难搞,滑不溜手,张口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提十条她能怼回来八条,还有理有据的。] [林小灼:hhhhhh完全看不出来。] [陆阿澈:她这人特会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我这两年工作日常就是跟她斗智斗勇。] [林小灼:但看她怕你的那个样,应该是你占据上风吧?] [陆阿澈:那是当然。【拿捏住了.jpg】] [林小灼:你不会是用声音色诱了吧?] [陆阿澈:当然不是。但这是个好主意。] [林小灼:] [林小灼:狗还是你狗。【不愧是你.jpg】] [林小灼:惨是囧老师惨,痛失网名,被迫扒皮【点蜡.jpg】] 第2章 周一。 蔚然拎着早餐,踩着上班打卡的点,进了办公室。 开机,泡茶,吃早餐。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仿佛周末的一切从未发生。 上午不忙,摸着鱼喝着茶就过完了。但午休刚结束她就收到了陆澄的信息。 [x品牌-陆澄:起来干活。] [蔚然:来了老板!] [x品牌-陆澄:具体需求邮件发你了,查收下。两点电话跟你过。] [蔚然:好的老板!] 她连忙去查看邮件,果然收到了一份邮件,附了一个长长的需求清单。 蔚然欲哭无泪,感觉到了加班的气息。 第4章 两点,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看完了吗?陆澄的声音一如既往。 嗯,我看过了,有几个点还需要跟您商榷一下。蔚然对着邮件逐一看过去。 你说,我听着。 首先是,第二条这里有些可行性上的问题,建议修改成 ok,按你的思路来,我觉得有道理。 然后是,第三条,这个可能做不了,原因是 这条的背景是这样的有别的办法吗? 唔有些困难呢,主要还是因为这几个问题这个我真的没有办法。 好吧。那应用的方法可行吗? 这个方法还没在这个方向尝试过,推导需要时间,测试也需要时间,我预估排期可能在一个月以上,我想您应该不能接受这个时间吧? 那确实太久了。行吧,先搁置。 最后是整个工时,我评估需要十五个工作日。蔚然眼一闭心一横,报出了估好的数字。果不其然听见陆澄的冷笑。 蔚然。 到!突然被叫名字的蔚然不由地挺直了脊背。 我跟你也不是第一天合作了,你的预估跟我心里的数字相差有点大。 那您看? 十个工作日,我只有这么多。 这确实做不完您看要么调整一下需求间的优先级? 一番交涉之后,陆澄总算松了口风:最多十二天。 好吧,我尽力。蔚然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结果。 陆澄没有急着挂断,顿了顿道:你是带着耳机吗? 是啊。蔚然不明所以。 陆澄轻笑一声,切换温柔大姐姐的声线,开口道:乖~加油哦~ 【艹】 蔚然脑中轰然炸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楞在座位上久久没有动弹,电话何时挂断地都没有注意。 [三囧:我完了] [八声甘州:怎么说?] [三囧:向甲方爸爸献上心脏。] [恭喜发财:【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三囧:她跟我说乖~,用的温柔御姐声线啊啊啊啊啊!] [归期未定:这样的甲方哪里找?给我也来一个。] [三囧:同时狠狠压榨了我的排期,并驳回了我的合理诉求。] [八声甘州:人均姐控是吧,这就把你收买了?] [三囧:我感觉我被她狠狠拿捏住了,这份工更难做了qaq] [归期未定:讲道理,她不切声线你也讲不过她吧,毕竟是老会pua的甲方霸霸。] [三囧:嘤嘤嘤,瞎说什么大实话。【暴风哭泣.jpg】] 陆澄确实很了解蔚然的工作效率,饱和工作的状态下十个工作日刚刚好能完成,前提是没有其他项目插进来。 陈经理,这个活我接不了,x品牌那边的需求要得很急,我的日程已经排满了! 挤一挤吧,确实也没别人能做了,蔚然你能者多劳,做的多了也能多出成果不是?经理苦笑道。 【傻逼,没人做就别接啊!】 做不了,x品牌的陆经理警告过我了,不许并行其他项目,不然就要投诉我们。蔚然不得不扯起陆澄的虎皮大旗。 你不说谁能知道,偷偷做偷偷做。经理再三保证没有下回。 不得已之下蔚然还是接了活,于是十个工作日的饱和变成了十二个工作日的满负荷,周末也要安排加班。 本该美好的周末,蔚然一边工作一边挂着耳机远程连线听广播剧录制现场。面前是陆澄布置的任务,耳机那边是阿澈老师温润的声音,一边被虐一边被治愈,痛并快乐着。 第3章 蔚然最早跟陆澄接触是在两年前,她从另一个小项目调过来接替离职的同事负责对接x品牌。他们公司和x品牌稳定合作了有几年,是公司重要的大客户之一。那之前蔚然接手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客户,x品牌这种年框(包年服务)客户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不是前同事离职得突然,也轮不到蔚然头上。 交接的时候正好赶上陆澄过来验收项目,前同事带着蔚然去见人。 你好,我是陆澄,合作愉快。陆澄听完前同事的介绍,向她伸出手,声音清澈凛然。 你好你好,我是蔚然,很高兴与您合作。 她的声音真好听,蔚然想。 前同事说陆澄是个很强势很难搞的人。 果不其然第一次对接就被陆澄抓住错处一顿猛批,蔚然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最悲伤的是,陆澄的批评全程没有带任何负面情绪,只是精准地指出一个个错误和漏洞,并给出了解释和要求,而蔚然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那一天的陆澄有些无奈地给出她们第一次合作的评价:这种程度的方案在我这里是过不去的。小朋友,路还长着呢,加油吧。 那时候的蔚然毕业不到一年,从业不久,还不是如今职场老油条的模样,被陆澄的话噪了个满脸通红。她一遍一遍地改方案,再一遍一遍去跟陆澄汇报,被驳回再修改被驳回再修改。许是陆澄对新人还有一定的容忍度,竟也愿意陪着她一遍一遍的过,虽然有时会开嘲讽,但给足了耐心。 第5章 方案通过的那天,蔚然高兴得在群里连发三个红包。 接触久了就会发现,陆澄其实是很专业的甲方,大部分时候需求都很清晰,跟蔚然的磋商多是讲道理的,也不太发脾气,更不会随意投诉,顶天了骂她脑子进水,叫她控干了水再来讲话。比起不靠谱的师傅和同事,彼时的陆澄更像蔚然职业生涯的领路人。无所不能的陆澄是她初期最憧憬的模样。 她迫不及待地汲取着一切有助于她成长的东西,在陆澄的驳斥和嘲讽中,模仿陆澄的方法,揣摩陆澄的思路,再一点点剥出适合自己的部分,融成自己做事的一套逻辑。她从战战兢兢到游刃有余,学会了怎么做出好的方案,也学会了怎么跟陆澄这样的甲方相处,甚至无师自通了怎么拿捏陆澄,怎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半年后,陆澄再看她提交的方案,笑道:你从我这里学走了多少东西,嗯?叫我一声老师都不亏。 谢谢陆老师!这一声陆老师蔚然叫得心甘情愿。 但那时的蔚然必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跟陆澄产生工作以外的联系。 蔚然最后检查了一遍材料,附上附件发送邮件,然后放空自己等待陆澄的回复。这个材料将将擦着陆澄的底线,赶在第十二个工作日转点之前发送,她不知道这个点陆澄还会不会查收邮件,她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动弹。 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手下的小学徒完成了基础工作也先走了,只留下蔚然头顶那盏灯孤零零地伴着她。她将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往后倚靠椅背仰躺下去,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一刻的疲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新消息的嗡鸣打破了深夜的沉寂。蔚然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摸过手机。 一条来自x品牌-陆澄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中。 [x品牌-陆澄:收到,整体问题不大,细节调整明天给到你反馈。] 蔚然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跳进来。 [x品牌-陆澄:辛苦了,还在办公室加班吗?] [蔚然:嗯,是的。刚结束,这就准备要走了。] [x品牌-陆澄:怎么回?夜深了路上当心。] [蔚然:谢谢,我在打车了。公司报销深夜打车费的【哈哈.jpg】] 陆澄没再回复。蔚然收拾东西关掉灯,下楼等车。坐上车的时候一个电话拨了进来,是蔚然不认识的号码,蔚然看了看时间有些困惑,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是我。电话那端传来陆澄平稳的声音。 啊蔚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这个是我的私人号码,你可以留一下。陆澄顿了顿,又强调,工作别打这个。 哦哦,那您这是?世界忽地安静了,只剩电话里清亮的声音。 出于朋友的关心。陆澄这般回复,声音不再冰冷,令蔚然想起那日在洗漱台前的那一丝媚。 是陆澄陆经理?还是阿澈老师?蔚然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 陆澄沉默了片刻,轻声应道,都是。 谢谢,谢谢。蔚然感觉眼眶有些热。从业多年,加班已是常态,但还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样的深夜关心她。 陆澄轻笑出声:谢什么,说到底还是我害你加班到这个点。 额倒也不全是蔚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嗯哼?陆澄听懂了,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我记得我说过不许让别的项目插队。 蔚然一个激灵,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拒绝掉。 哼,算了,陆澄放缓了语气,本也没打算多计较,你这个人啊,拒绝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别人的要求就拒绝不来吗? 我蔚然一时语塞,那也是你愿意跟我讲道理嘛。 陆澄笑了笑没说什么。 蔚然转了个话题:这么晚还没睡吗? 陆澄无语:这不是等你呢吗,中午问你进度你说今天闭眼前,那我就等等。 要是没等到呢? 那等着我明天喷死你吧。陆澄笑着说道。 蔚然跟着也笑了。 回家的路不算长,她们又聊了聊广播剧相关的事情,很快蔚然就到家了。 我到了。 那我挂了,晚安。 晚安。 这一晚,夜幕深沉,星河璀璨。 第4章 之后的日子越发地按部就班,公司的工作量稳定,广播剧录制进展喜人,新文也预存了一定量的存稿。蔚然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私下里偶尔跟陆澄聊一聊录音和原作的事,工作上虽是一如既往地针锋相对,但有时也能说笑两句,算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这一天,没有什么紧急事项,蔚然开着一个有字的文档,装着忙碌的样子,实际上带着耳机在听广播剧。然后她接到了陆澄的电话,是工作电话。她皱了皱眉头。陆澄很少会直接打电话谈工作,一般流程是发完邮件发信息约通话时间。 她插好耳机,接通了电话。喂,老板? 第6章 蔚然,这会儿方便吗? 当然当然,您说,我记着。 是这样的,年底了,公司这边有个年度复盘需求需要你们配合,具体需求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蔚然一边听一边打开邮箱查看:嗯,我看到了。 陆澄接着说:时间上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你也知道我们今年刚换了新总裁,老板很看重这次复盘,亲自在盯,现有的需求随时可能变更,所以我们希望你们直接来总部跟我们一起做复盘。 去去a市?蔚然有些震惊,这是她第一次接到复盘的外勤需求,之前出的外勤都是去谈项目合作。 对,不止你们,其他主要合作方也会叫过来。车费住宿我们这边会负担,具体的我也会跟你经理再沟通一遍。你这边ok吗? 时间是? 我们这边希望你们下周二之前拿出初步数据结果,周三带着过来跟我们一起写报告,最终会议时间是周五下午三点半。 好的,我确认一下,晚些给到你回复。 甲方的需求当然要满足,蔚然也不是第一次出外勤。但临行前出了点差错,x品牌临时增加了工作量,原定的两人出差增加到了三人,但x品牌定的酒店是按两人定的,发现的时候合作酒店已经满了。 抱歉,是我这边的工作失误。陆澄满怀歉意地在电话里说道。 没事,我自己找家酒店住,之后发票报销可以吗?蔚然笑得有些勉强,虽然不构成损失但很麻烦,社畜最怕麻烦。 陆澄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住吗?你可以住到周末,周六还能跟我一起去录音棚。 蔚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主要原因是可以省两天房钱。 a市确实很近,高铁不到一个小时。蔚然带着两个小学徒走出高铁站,远远就看到陆澄挺拔的身影。她今天穿的深色羊绒大衣,内搭的衬衣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没怎么化妆,但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职场女性的气场。 辛苦了。陆澄看到她们出站,几步走上来与她握手。 应该的应该的。蔚然礼貌回应。 陆澄也不多话直接载上她们,连人带行李带回公司大楼,足见时间之紧凑,任务之繁重。蔚然一坐进办公室就跟着进入工作状态,同步现状,梳理流程,对齐需求,更改数据和报告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办公室吃的工作餐。 这也是蔚然第一次当面看到陆澄的工作状态,如她所想,分工合理,指令清晰,复盘框架逻辑通顺,要求明确。蔚然不自觉地调动起自己跟上陆澄的脚步。她感到久违的兴奋,这兴奋来自于陆澄高效的牵引,仿佛一台停滞的机器添上了油重新转动起来,每一个齿轮都恰到好处地铆合在一起,无比地流畅、舒适。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其他的团队接二连三收工下班。陆澄起身拍拍蔚然的肩,示意今天就先到这里。蔚然仍在看一份数据,便让两个小学徒先走。 一时间办公室忽地沉寂下来,陆澄拉过一张椅子,在蔚然身边坐下,安静地等待着。她静静地望着蔚然认真工作的侧脸出神,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放空。 蔚然觉察到她的视线,回头冲她笑:劳你等我了,马上就好。 没事,你慢慢来,别出错。陆澄一惊,回过神来,忙移开了视线。 好了,我们走吧。蔚然匆匆完结手上的任务,收拾好东西,再看向陆澄的时候,看到了她脸上明显的疲态,她顿了顿,问道,很累吧? 嗯。陆澄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披上大衣,拎上电脑包,带着蔚然往外走,我们其实很少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办公室的灯一排排熄灭,她们的脚步声在一片沉寂里分外清晰。 乙方实名羡慕了。蔚然确实很羡慕,甲方更多时候只需要盯牢乙方就行了,不像他们乙方,永远有数不清的需求,接完一家接下一家,老板恨不得员工们连轴转。 哈哈,陆澄笑道,你不考虑换个工作吗?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匹配更好的岗位。 蔚然摊手:有在看,但暂时还没找到很好的机会。 第5章 陆澄的房子不算大,两室一厅六七十平,距公司车程40分钟。 陆澄按亮客厅的灯,从鞋柜里取出拖鞋给蔚然放在脚边,道:我家只有一个卧室,要委屈你晚上跟我一起睡了。 没关系,我睡相还行。蔚然笑笑,这是你买的房子吗? 对,早几年趁着房价还没起来的时候买的。 哇,赚到了哦。 陆澄邀请她简单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子,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整体装修是暖色调的极简实木风,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人独居的风格。 卧室的床挺宽,一人睡一边也还能留出挺大的空隙。 蔚然很少和人亲密接触,更不要说睡在一张床上了,她以为自己会紧绷得睡不着,但疲倦飞速地袭击了她,一沾上枕头意识就快速下坠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7章 一夜无事。清晨的闹钟如期响起,蔚然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反应了片刻意识才逐渐回笼。身边的被窝里有人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摁掉了闹钟,翻了个身再次让被窝裹紧自己。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令蔚然感到了迟来的紧张,她僵硬地躺着,盘算着是现在起床还是再躺一会儿,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了对方。 好在没有让她纠结很久。第二通闹钟叫醒了陆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鼓足勇气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脸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转过头,正好与蔚然的视线对上。 陆澄脑子空了一下,轻咳一声,方道:还早,我先去洗漱,你再躺会儿吧,一会儿换你。 好。蔚然乖乖点头,目送陆澄离开房间。她放松身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想上班的社畜不止她自己。 这一天的工作依然忙碌,好在她们俩配合默契,两边手下带的人也够用心,下午四点多就基本完成了初稿。陆澄找了个会议室,测试投影效果,蔚然陪着一起看。从蔚然的角度看,这份材料写得特别棒,有亮点有数据支撑,逻辑清楚,结论清晰,她明确自己在其中做了多少,也为此感到真挚的欣喜。 作为分析师,多数时候,看到成果那一刻的满足感就足以支撑她继续面对繁杂的工作。 但更多的时候,努力是得不到回报的。 五点的时候,陆澄的上级leader过来验收成果,看着看着气氛就沉重了下来。 陆澄,这就是你要在明天的会议上提交给公司高层的材料?leader用手指轻敲桌面,一字一顿发问。 陆澄没回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要知道这份复盘涉及到各部门明年的预算分配,也会跟大家今年的绩效挂钩,多重要你不清楚吗? 那您的意思是?陆澄发问。 突出亮点!把亮点再给我突出点!没人要看那些冗余的数字!你得明明白白的告诉老板们,我们的成果是什么leader说的唾沫横飞,陆澄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听着。 见势不对,蔚然悄悄地退出会议室,关好门,在门口安静等着,隐隐约约还能听见leader的大嗓门。 这种场面蔚然其实还挺熟悉的,她见多了这种不懂装懂满口空话的客户和领导,似乎总要提出点问题才能体现水平。陆澄的材料兼顾了数据和亮点,一层一层剥下去,更显得踏实可信。放大亮点倒也没有错,但蔚然也并没有听见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她撇撇嘴,继续当门神。 半个小时后,leader骂骂咧咧地出来了,险些撞上蔚然,瞪了她一眼又骂骂咧咧走了。 蔚然目送他走远,略等了一会儿,这才进了会议室。 陆澄坐在原位上没有动,只微微垂下头颅,望着桌面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蔚然走过去,轻声问道:还好吗? 陆澄抬头冲她笑:没事,习惯了,张总是这样的。 那我们要按他说的改吗? 不,陆澄快速梳理思路,新总裁是集团总部调过来的,集团那边的习惯是看数据,分管我们的大老板也是这个习惯,所以数据肯定是不能少的。 张总不知道吗?蔚然皱眉。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他来了不到一年,据说年后就要走了。陆澄的话语里有些无奈。 蔚然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摊上这么个不帮忙尽捣乱,损人不利己的上级,陆澄也是有点倒霉。 陆澄揉了揉眉心,又道: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是为了争取明年的预算,那确实可以再把亮点放大。 我明白,蔚然跟上她的思路,调出ppt,那么我们可以在这里这里增加一部分内容把这部分调整到这里 可以,31页这里可以改成 她们讨论着飞快敲定了修改方案,几乎把ppt整个逻辑重新串了一遍,于是这一忙又忙到了半夜,又是她们两个留到了最后。 陆澄从电脑屏幕前挪开视线,按了按僵硬的颈椎,站起来走到窗前。远处的星星点点是这座城市的灯火万家。而附近的几座写字楼虽然或多或少都还亮着灯,但不同于家里的那盏灯,这灯光冷漠而噬人。她突然就有些逃避这一刻的工作。 于是她走向蔚然,敲敲桌子,问道:两个选择,一是我们在这里做完再回家,二是我们回家接着做,你选哪个? 蔚然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倦意,善解人意地做出了选择:后者。 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走啦! 第6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陆澄带着蔚然把笔记本电脑放进书房,并给蔚然加了一把椅子,两个人隔着书桌相对而坐,但谁也没有选择开始工作。 陆澄坐了一会儿,揉着太阳穴整理思路。 还剩几页,预计再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今天至少要完成初稿。明天上午修细节。她道,累吗,先休息会儿?要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 第8章 我这里没有都可以。陆澄起身,咖啡?茶叶? 茶。 陆澄走出书房接水烧茶。不一会儿,电热水壶发出启动的声响,她等着热水发了一会儿呆,脑子似乎停滞了,莫名的情绪填充了她的心,令她感到无比空洞。她转向沙发,坐进沙发一角,把腿收上来,脸埋进膝盖,整个人蜷到一起。她想她大概需要休息一下。 蔚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陆澄。暖色灯光下的客厅安静无声,那个锋芒毕露的陆澄把自己蜷起来,试图竖起一面坚实的墙,抵挡无边的寂寥。 【你看,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蔚然按住自己的心口,感知到了同样的酸涩。这一刻的陆澄和过去无数个时刻的蔚然没有任何区别。不论是甲方还是乙方,不论是东风还是西风,她们都是这浩浩天地间平凡渺小的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蔚然就站在书房门口默默陪伴着陆澄,直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走出几步声响,站到陆澄身边轻声发问:要吃点东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嗯?陆澄从膝间抬头,脸上写着迷茫。 我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这么晚了应该饿了吧?蔚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只看着地板,家里有挂面吗?我给你煮个面条? 啊陆澄反应了一会儿,都在冰箱和旁边的柜子里,你看着用吧。 蔚然依言打开冰箱和柜子,看了看,逐一找出合用的材料挂面、鸡蛋、火腿肠、半个洋葱、一把半蔫的小葱。 陆澄家的厨房一看就不太常用,但好在该有的东西都有。 抽油烟机发出轰鸣,热锅热油,蛋液倒入锅中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迅速膨胀起来,锅铲几下划过,将之切割成小块添进碗中备用。 锅中添油,三两个辣椒圈,几颗花椒,两片生姜,腾起的香气激活了饥肠辘辘的胃。 陆澄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的烟火气味了,她偶尔会煎个牛排拌个沙拉,再或者煮个泡面,怎么简单怎么来,很少自己做些什么。 她从沙发上起来,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两手捧着冒热气的茶杯,倚在厨房门口看蔚然忙碌。 蔚然将洋葱丁翻炒到变色,加入备好的蛋花和火腿肠,炒到一起,然后倒入清水,盖上锅盖。等水开的间隙,她把用过的器具一一清洗干净,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再用抹布一点点把沾水的台面擦拭干净。 水开得很快,浓郁的鲜香味随着升腾的蒸汽弥漫到空气里。 好香陆澄有些惊讶,同样的材料,她自己煮的面条总是寡淡无味,全靠辣椒酱提味。 我外婆教我的法子。蔚然揭开锅盖开始调味,小料炝锅提香,鸡蛋和洋葱能煮出鲜味,再加一点盐和胡椒就够了。 啧,三囧老师在给我煮面,陆澄坏心眼地打趣,你的小粉丝们该有多羡慕我。 哈?我是小透明,没什么书粉的,哪有阿澈老师粉丝多。蔚然往锅里丢了一把面条,反击道,我可是在阿澈老师家登堂入室了呢。 哈哈哈 蔚然觑了她一眼,见她的情绪明显的好了起来,便也放松下来,斟酌片刻,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可以冒昧地问个问题吗? 陆澄挑眉:问。 我记得你在配音领域也算是有些成果,为什么不专职做配音演员呢? 陆澄饮了一口茶,耸耸肩:爱好是爱好,工作是工作。爱好变成工作之后,就不一定能保持热情了。 我懂。蔚然了然地点头,她不专职写作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陆澄笑着转了话音:另外就是,我这套房子还得靠我司的不菲薪资来还贷呢。 蔚然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往锅里撒入一把小葱花,而后关火将面添到碗里。 面好了。 只有我的吗?陆澄把碗端上餐桌。 嗯,我晚上吃过了,不饿。蔚然背对着她解下围裙挂起,然后在餐桌另一边坐下,看她吃面。 好吃吗?她问。 面条的热气晕染了胃,腾起的暖又熨帖了心,陆澄感觉自己空洞的身躯被这点温暖填满,虚无的灵魂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牵引。 好吃。她的视线落在碗里,没看见蔚然嘴角温柔的笑。 第7章 周五下午的这场报告对陆澄来说十分重要,听汇报的公司高层坐了一整个会议室。这份报告是部门业绩总结,也是陆澄个人的展示场。相熟的老板私下给她透过风,鼓励她好好表现。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她一遍一遍翻看材料,在心里反复预演,实际上没人比她更熟悉里面的每一个字句。 她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衣袖口挽起,过了一会儿,又把袖口放下,重新把纽扣扣上。反反复复,那颗扣子解了又扣,扣了又解,纤细莹白的手腕在这反复动作间忽隐忽现。 蔚然在一边默默看着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作为乙方的工作在报告完成的一刻就已经完成了,汇报结果是好是坏其实与她关系不大,她甚至已经给两个小学徒放假了。但不论是出于朋友立场,还是希望自己的成果能被物尽其用,她都诚挚地祝福陆澄今天一切顺利。 第9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一个又一个的团队负责人进去又出来。蔚然清晰地看到陆澄的手微微发抖,攥紧了又松开。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悄声问道:会怕吗? 陆澄一愣,看向她认真地道:不,我在兴奋。心在轰鸣,手在颤抖,但她在亢奋。这股劲在血管里涌动,冲向大脑,令她整个人飘飘然,但又无比清醒。 打杂的实习生过来传话让陆澄准备。 陆澄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蔚然发现她突然就稳了下来,不再发抖不再紧绷,肩背一如往常的挺拔,仿佛刚才那些小动作从未出现。她跟着站起来,小声对陆澄道:加油,加油。 陆澄已经走出几步,闻声回头看她,带起一个张扬的笑,摆摆手,回身大步走向她的战场。 蔚然没有资格旁听会议,她就站在原地,目送陆澄的身影走远。 她看见陆澄的背影散发着光芒。那光芒无比夺目,让她心悦诚服。 等待的时间很长,蔚然掏出手机打开群聊,想了想没什么话讲,关掉。打开写作软件,发了一刻钟的呆毫无灵感,又关掉。翻出之前没看完的小说,从上翻到下,点击下一章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收起手机,又拿出来,无意识地关闭屏幕又打开。她这个等待的人仿佛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加焦虑。于是她把手机放下,去看陆澄的办公桌。 陆澄的桌子很干净,笔记本支架、台历、纸巾、水杯、小风扇,一目了然。唯一的一个摆件是个不倒翁一只卡通的小老虎,手里举着横幅,上头写着大吉,可可爱爱。 她就用手指头去推那个小老虎,看它倒下去又弹起来,又给戳下去,保持着一种机械的频率,形成了固定的节奏,说实话还挺解压。 她看着小老虎出神,不知怎么就想到头一回在陆澄面前做汇报的时候。 第一次合作的那个项目不算特别大,但陆澄还是亲自来c市验收了,那也是蔚然第二次见陆澄。大概是因为从项目开头就被折磨,蔚然怕她怕得不行,生怕一个伺候不好就吃投诉。战战兢兢把陆澄迎进会议室,又是倒水又是嘘寒问暖,但怎么看怎么僵硬。 陆澄揉了揉眉心,冷淡地道:材料呢?讲吧。我赶时间。 哦哦哦,好好好。蔚然忙打开投影,把材料放出来。 会议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但蔚然还是紧张地一直在流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垂着头盯着电脑屏幕讲得磕磕绊绊。 陆澄叹了口气,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抬头,看我。 蔚然闻言猛地抬起头,看见陆澄有些无奈的表情。 站直了,别发抖。陆澄直直地看到她眼睛里,不让她逃避。不知怎么蔚然忽地就有了些底气,真的就不再发抖,慢慢地讲得流畅起来。 讲完的时候,蔚然很是松了一口气,但陆澄一直没说话只是看材料。她又紧张起来,偷偷去瞧陆澄的脸色,当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她把手背在背后拉伸着指头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 许久,陆澄看完材料抬头看向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有人教过你演讲的时候眼神要跟听众有互动吗? 蔚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太好。 果不其然紧接着听到了陆澄关于临场表现中存在的11个问题的陈述,听得蔚然心底哭唧唧。 说到最后,陆澄话风一转:材料上没有什么大问题,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你记下。 蔚然闻言愣住了,也就是说这次项目汇报过关了? 愣什么,我说,你记。陆澄不满地提醒。 愣什么呢?两个陆澄的声音叠在一起,吓了蔚然一跳,她一回头就看见陆澄俯下身贴近了的侧脸。 好玩吗?陆澄看向那只小老虎。 还还行蔚然讪讪地收回戳老虎的手。 走啦。陆澄笑着拍拍她的头。 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 讲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 那就好 走啦走啦,老板提前给放假了。带你去吃点好的。 第8章 周六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按蔚然往常的习惯,加班之后的周末一定是要补觉的。但是今天不行,陆澄另一份工作的安排是从早到晚,被通知的时候蔚然一整个表情都是【不愧是你】,而陆澄对此的解释是之前加班耽误的进度这个周末全要补回来。 于是八九点钟蔚然就被陆澄拎起来打包带走。打着哈欠跟在陆澄后面走进录音棚的时候,林灼已经在里面了,看见她俩一前一后进来,愣了一下,看看蔚然,又看看陆澄。 你俩怎么一块儿来的?林灼问向陆澄。 我没跟你讲吗?陆澄也是一脸莫名,她过来出差住我那边。 你没讲啊!林灼演出了一个悲愤欲绝,我不再是你最爱的女人了吗?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你这个渣! 戏过了啊。陆澄无语地看着她演,退后一步躲过林灼扑过来的动作。 第10章 切,你这人好没意思。 蔚然站在一边笑着看她们打闹。 陆澄一边制裁林灼,一边抱歉地冲蔚然道:她就这个样,人来疯。 没事,林老师很可爱。蔚然礼貌回应。 林灼闻言转了转眼珠,问道:囧老师,那你说我可爱还是阿澈可爱? 额蔚然哽住,送命题啊林老师,不带这样的。 你正常点。陆澄掐住林灼的后脖颈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不让她再作妖。 好啦好啦,准备开工啦。 进入工作状态的林灼让蔚然再次感慨,不愧是专业的声音工作者,一秒入戏大概是本能。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陆澄的存在,蔚然基本都在关注陆澄。而这次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蔚然不仅观察了其他配音演员,也跟导演和编剧有了更多的交流。 陆澄录完一段内容,进入休息时间。她喝了口水,看见外头蔚然和导演还有编剧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她没有出去一起听,只是远远看着。不知道说到什么,蔚然拿了支笔在纸上边画边讲,手上还带比划,看起来认真又可爱。 陆澄第一次这样看蔚然,她记得蔚然青涩窘迫的样子,也见过后来她油滑狡黠的样子,但极少脱离工作场合看她。 很多同事不喜欢乙方换人,尤其是换个没经验的新人,但陆澄觉得还好,上一个对接人经验丰富但也很会糊弄,就算她自己不提,再过段时间陆澄也想投诉要求换人。至于换上的人,是新人还是老手都行,反正总是要磨合,倒不如说新人还更好调教更好压榨些。从这个角度说,蔚然是个不错的人选。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她不再是小朋友。陆澄想了想,其实很快,大概一年?还是一年半? 那一次的方案陆澄也是亲自去c市听的,蔚然已经很会接待客户了,态度亲近却不冒犯,讨好却不卑微,尺度把握得很好。陆澄看她的背影感觉挺拔了很多。 以上是我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构想,您怎么看?蔚然施施然讲完了整个方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陆澄,像个渴望表扬的小狗。 陆澄喝了口水,清清喉咙,提出了梳理好的问题:第二部 分这块你是怎么想的?风险会不会太大? 这个部分啊稍等,我找个笔蔚然拿了一支油性笔,在白板上边画逻辑图边讲解。 陆澄边听她讲,边反复翻阅材料,不得不说,这是个她没有想到的方向。 我猜您这部分需求的目的是调整实际执行方案提升产出效率,核心还是要能尽快应用,所以我试着用聚类法做的模型,尝试推导结果目前的模拟结果还不错,所以这个算法应该可行。 蔚然花了很多时间讲她这个模型,陆澄饶有兴致地听,看着她写字的背影,不由地有那么一些些的欣慰。说到底,甲方找乙方找的是专业服务,不是听话的奴仆。她给了蔚然时间,蔚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我听懂了,她支着下巴,幽幽问道,那你考虑过实践的时间吗?逻辑可行不代表实际可行,你还得预留反复的时间。 我算过了!蔚然自信地道,算法没有那么难实现,而且就算出了问题,我也有planb。 给我看看planb。 好嘞。 说是planb,但其实也是常规的扎实方案,在陆澄意料之内的中规中矩的那种。 陆澄指尖轻扣桌面,思考了片刻,问道:蔚然,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要选择高风险的方案? 蔚然毫不犹豫地回复:这个方案更符合您的需求,我也认为风险可控。 她停顿片刻,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是个分析师,从个人的角度,我也想做一些新的东西。 那你能保证成功吗?陆澄勾了勾唇角问了个带有压迫性的问题,想好了再答。 蔚然闻言真的思索了片刻,方道:您为难我了,没有哪个项目是我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的。我负责给到建议,并完善可行性。决定权在您。 很好。我考虑一下给你答复。 那个项目最后还是用了蔚然的方案,并且成果斐然。 陆澄现在还记得蔚然那时候自信飞扬的样子,白板上的笔画里流淌的是满满的傲气。但最让陆澄欣赏的是,她从始至终脑子都很清醒,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也没有为了推进想法胡说八道,颇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 欣赏,是的,欣赏。 陆澄有些惊讶自己用了这个词,她突然意识到,她对蔚然的工作能力有着很高的评价,在她们这段甲方乙方的关系里,她认可她是有资格并肩的同行者。 陆澄盯着蔚然看了很久,林灼看了她更久,视线从陆澄移到外面的蔚然,又从蔚然移回到陆澄。 她和陆澄中学起就是朋友,十几年的交情,陆澄接触配音这行还是她带的。她自认对陆澄称得上了解,还从未见过陆澄对哪个人有如此的关注。 陆澄。她在陆澄身后凑近了轻声唤她的本名。 第11章 嗯?陆澄猛然回过神,将注意力收回身边,疑惑地看向林灼。 林灼挑眉,意有所指:喜欢?喜欢就去追啊。姐帮你~ 陆澄愣了愣,一时竟没有接上话。 林灼得不到回应,自讨了个没趣,耸耸肩,几步溜达出录音棚,去参与蔚然她们的讨论,把陆澄一个人丢在里面。 陆澄沉默地看着外面无声的笑闹。 喜欢吗? -------------------- 嘴硬社畜:喜欢吗,绝不可能。 第9章 从a市回来,蔚然的生活又回归了平常。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变得奇幻了起来,因为陆澄,她的二次元和三次元有了一个接口,她在两个世界间穿梭,以至于她回归自己的生活的时候还会有些恍惚。好在已经是年底,甲方给的工作有限,干脆也就恍惚着摸过了一周又一周。 [经理-老陈:蔚然,来一号会议室。年终。] 老陈的消息打断了蔚然的神游天外,她看了一眼日程,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年底聊年终奖的时候。 她敲开会议室的门,里头坐着经理老陈和总监孟晔。孟晔不到四十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是个很有气场的女性。老陈就差远了,最近新换了一个大背头,似乎是打多了发胶,显得油里油气。 孟总,陈经理。 坐吧坐吧,放松点。孟晔笑眯眯地冲她招手,知道今天要干嘛吧? 嗯,知道的。 你也是老员工了,评定标准和流程你都清楚的哦?我就不多说了。孟晔支起一只手托着下巴看她,这一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蔚然很是拘谨,斟酌片刻道:还不错,业务能力上算是渐入佳境,职业路径上也开始从单打独斗转向人员带教和团队管理,有遇到困难,但大多数都解决了。 挺好的。孟晔勾勾嘴角浅笑了一下,转向陈经理,老陈,你说说吧。 陈敦行闻言,挺起腰来,清了清喉咙:咳,蔚然还是挺优秀的。业务上没得说,去年x品牌那个建模项目也是开创性的成果,甲方满意度也很高,整体还是好的哈。 他顿了顿,忽地转了话风:但是今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亮点的项目成果?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蔚然特烦陈敦行这捧一把压一把的话术,但当着孟晔不好多说什么,便压着脾气回话:成果也没那么好出嘛,今年我还是在适应身份上的转变,可能工作重心上把握得还不够好。明年我会更加注意平衡业务和管理。 嗯对,咱做乙方的毕竟还是靠业务量吃饭嘛,做好项目总是最基础的。陈敦行拖长了尾音,当然,咱们蔚然底子在这里,适应一年明年一定会有更多成果的,对吧? 嗯,当然。蔚然感觉有些不妙。 孟晔咳了一声,对陈敦行道:老陈,说结果吧。 哦哦,好的,孟总。陈敦行转过他的电脑屏幕,让蔚然看到他屏幕里的表格,蔚然,这是你今年的年终,我给你算了一下全年收入同比去年增幅有10%了,应该还可以吧? 蔚然看了一眼那个数字,比去年还少些,全年同比增幅主要来自上半年开始的涨薪,他倒是有脸说涨幅,简直要给蔚然气笑了。 那边老陈还在问:你看有什么意见不? 蔚然坐正了身子,提出问题:我就想问一个事,今年我做的事更多,为什么拿到的数比去年还少。 哎呀,你不能光跟自己比啦,得看看大环境,今年行情好差的咯,整个公司的绩效标准都下调了,大家拿的都不高的。陈敦行转回电脑屏幕,说得轻松写意。 那既然您这么说,我也只能说我还是有更高的期望的。蔚然冷笑。 我理解,完全理解。陈敦行接着道,但绩效实打实在这里对吧,我可以给你看下哦,你的业务量和产出量都只稳定在均值上下,去年你拿的可是满格绩效。是吧?有差异也很正常嘛。 陈经理,您可别跟我提业务量了。蔚然怒气上头,让我提升管理水平侧重培训带教的不也是你吗? 陈敦行面色一变,场面僵持了下来。 蔚然。孟晔冷下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二人都看向她,老陈,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谈。 好的,孟总。陈敦行闻言松了口气,抱着电脑退出了会议室。 怎么?要在我面前掀桌子?孟晔抱着手臂冷冷地看向蔚然。 不敢孟晔虽然是高层,但因着面试过蔚然,有着那么几分香火情,偶尔提点过她几回,蔚然也更信服她。 让我说你什么好。孟晔恨铁不成钢,你在这里跟他打起来也讨不到什么好,何必呢。 我真的是气不过,话都让他说了,这一年我都没几个新业务,都让他拿去分给别人了。我可啥都没说。这会儿跟我算业务量了,可真是蔚然委屈巴巴。 你是第一天上班吗?孟晔都有些惊讶她的天真。 第12章 蔚然当然知道孟晔在嘲讽她,有些不服气,但想了想也没法反驳。说实话,业务转管理会有一些困难,难免顾此失彼,蔚然也不过是顺着老陈的话头躲懒,好少干点活。结果就是偷懒一时爽,年终火葬场。 好了,他也确实是有理有据。你这一年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也不多说,你好好想想。孟晔叹了口气,她打一开始就喜欢蔚然那股子冲劲,老陈那些小心思她也烦,但很多事不是那么简单,她还是得用老陈。 哦。蔚然低头看地面,不想看孟晔。 孟晔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回复信息,忽地又想起什么,从屏幕间抬起头道:你是不是在x品牌那边花了太多心思?我听说她们的年度复盘你帮着做了很多,还做到很晚?到底是谁的复盘呐?你写述职报告有花那么多心思吗? 蔚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陆澄那个案子她也不是全无私心,理智地说,若不是跟陆澄有另一重朋友身份,她也确实不会做到那个程度。 做乙方的尽到乙方的义务就够了,别让甲方太压榨你的时间,你哪里忙得过来呢?腾出时间多做点别的案子,你的绩效也能好看很多。孟晔语重心长地提醒她。 嗯蔚然闷闷地应了。 去吧,好好想想。 这个下午蔚然都在想这个事。她不是不明白孟总的意思,做乙方的效率第一,平衡是永远的课题。公司有很多的模板和参考方案,聪明人就知道怎么快速套模板,怎么更快地交一份及格的答卷。蔚然当然懂,她入行学会的第一个潜规则就是怎么糊弄不懂行的甲方。 但陆澄不是那样的甲方,她潜意识地不想让陆澄失望,十分十分地想把优秀的自己展示给她看,告诉她,你看,我在进步,我能跟上你。 蔚然自己分析过,她大概是期待在陆澄身上收获成就感。 成就感是个很虚无的词汇,蔚然头一回跟孟总一对一谈话的时候说过想追求一些成就感。那时候孟总笑了,看她像看个孩子,孟总说别把成就感和满足感寄托在甲方身上,甲方比男人还善变,上一秒还在夸你,下一秒就pua你做些做不到的事,他们说什么只取决于他们的利益。期待剥削方给你正反馈,会受伤的。 后来蔚然吃过几次亏也明白了,慢慢地长成了老油条的模样,也会跟小学徒说别期待甲方。但陆澄是不一样的,她在陆澄面前圆滑打混,小心地保护自己,但她依然隐隐期待着来自陆澄的认可。那是她曾经憧憬过的人啊。 帮陆澄做那份复盘,她甘之如饴。陆澄让她感受到了专业团队高效开动的快感,让她痴迷,让她享受,让她满足。 第10章 冬日里夜色暗淡得早,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黑沉沉的天幕笼罩着这个城市,走出园区外面是拥堵的车流,闪烁的灯光,和归家的打工人匆匆的脚步。 蔚然情绪不高,不是很想太早回家,便往附近的商场走。商场楼下的广场里开了一圈夜市的摊位,卖些小文艺的物件。蔚然漫无目的地走,一家一家看过去。看摊位上摆放的亮闪闪的饰品,看炫技的摊主手脚轻快地做手工,也看别的客人跟店主讨价还价。她也不是要买什么,就是放空了脑子闲逛,从东走到西,又折返沿着另一边走回来。 快走到头的时候被一家香水试样的铺子绊住了脚,摊主是个蛮可爱的女孩子,正给一对年轻的女孩介绍。许是因为人家长得可爱,又会说话,蔚然不由地停下脚步多站了一会儿,听她多说几句。听着听着也起了些兴致去试架子上的香水小样。 摊主见她感兴趣,便也兴高采烈地给她推荐,似乎是做不做生意不重要,只是热心地给来往的朋友安利她自己喜欢的一些味道,得到认同的答复就会高兴好一阵,顺便能卖出去一些就更好了。 一张试香卡递到蔚然手里,那边小姑娘还在说:我最近可喜欢这个味道啦。 蔚然凑近了些,四指合拢轻轻扇动两下,让香气飘进鼻翼。 乌木与雪松的温和木质调,深邃沉稳,又带着点柑橘的清爽。 【应该会很适合陆澄。】 她被突然蹿进脑海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小幅挥手给自己驱散掉。 但不知怎么这念头就像落了地生了根,驱不散,挥不走,在脑子里忽闪忽现。蔚然干脆就顺应了这念头,去问品牌和名字。 摊主妹妹听说她喜欢,特别高兴,仿佛一下收获了一个同好,特别详细地说了个清楚,又道:要买小样的话我给你打折哦? 蔚然有些抱歉地摇头:我是打算买了送人的。 摊主妹妹也不介意,又跟她讲说这个品牌在商场里就有专柜,还仔细地给指了路。 直到拎了纸袋从品牌专柜出来,蔚然都还是懵的,仿佛被神鬼附身,做了些自己也不清楚的事。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她回到家后跟摆在桌上的礼盒面面相觑的时候。 [尉迟三囧:给甲方爸爸送礼算是行贿受贿吗?] [归期未定:?] [恭喜发财:囧啊,违法的事咱可不兴做啊。] [八声甘州:哪个甲方?] [尉迟三囧:就是阿澈老师嘛。] [恭喜发财: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第13章 [归期未定:不是你这礼是送给三次元甲方的,还是送给二次元的阿澈的?] [尉迟三囧:有区别吗?她们是一个人啊。] [归期未定:有啊,乙方给甲方送礼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送了她也不会收吧,送给阿澈那就是朋友之间的一些小心意。怎么会一样呢。] [尉迟三囧:那算是后者。] [恭喜发财:囧啊,你不对劲。] [尉迟三囧:?] [恭喜发财:不年不节的给人家送礼,咱这么多年好朋友,你咋不给我们送呢?] [尉迟三囧:送过啊,你们生日的时候。] [恭喜发财:阿澈还没到生日的时候吧,我刚百度了,她生日在年中。] [恭喜发财:你不对劲。] [尉迟三囧:不是,没有,你闭嘴。] [归期未定:你打算送多少钱的礼物?] [尉迟三囧:300上下。] [归期未定:那还好。] [归期未定:脑子还清醒着。] [尉迟三囧:???] [八声甘州:送吧送吧,等你好消息。] [尉迟三囧:???] 蔚然想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送出去。邮寄地址是从自己家到陆澄家她去过,知道地址和门牌。寄件人尉迟三囧,收件人阿澈,留的也是彼此的私人号码。 隔了一天,蔚然在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接到了陆澄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阿澈老师。蔚然看了看周围,去茶水间接了电话。 囧老师,你的礼物我收到了。陆澄的声音带着一些慵懒,听起来应该是高兴的。 那你喜欢吗?蔚然感觉手心有些汗。 香水很不错,谢谢。陆澄开启外放将手机放在一边,执起随礼物附上的明信片,上面是蔚然工整的字迹。 [阿澈老师: 前些日子偶遇这瓶香水,感觉很适合你,因此作为礼物奉上。 以此感谢你在《微瑕》中的精湛表演, 也感谢你如窗边明月,曾以清晖朗照映我前路。 尉迟三囧] 她今天调休,踏踏实实睡到了日上三竿,而后被快递的电话叫起来。她近期都没买过东西,带着困惑接待了快递员,签收快递的时候她认真看了三遍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名字,这才犹豫着收下。 拆开快递,她先打开了礼盒看到那瓶香水,蔚然很会挑礼物,那确实是她会喜欢的香调,看看品牌估算了下价格,尚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而后才看到压在礼盒底部的那张明信片。 简单朴素的几行字,却足够真挚,仿佛给了陆澄猛然一击,心脏鼓动的声音骤然放大,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耳边。 这一天也是个好天气,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客厅,落在餐桌,也落在礼物上。玻璃瓶反射着光线,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又落进陆澄的眼底。 她勾起嘴角,笑意满怀。而后拨出了那通电话。 喜欢就好。蔚然在心里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囧老师,你这个礼物是给阿澈的还是给陆澄的?陆澄放缓了声音问道。 蔚然突然有些紧张,她喉头一滚,吞咽下莫名的情绪,回答陆澄的发问:是蔚然给陆澄的,也是三囧给阿澈的。以后者的名义会少些麻烦。 陆澄畅快地笑起来,又一次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礼呢? 蔚然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拿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那天逛街看到了,当时就觉得很适合你,不知不觉就买下来了。 停顿了片刻,想起什么,又道:不用给我回礼的,只是一时兴起,就当是提前的杀青礼物吧。 陆澄再一次被逗笑,她坐在温暖的阳光下,伸出手掌挡住光线,眯起眼睛去追指缝间透过来的光:囧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挂断电话的时候午休已经结束了,蔚然握着手机回到座位的时候,隔壁关系不错的同事已经结束午睡开始工作了。 看见她回来,同事瞅了她一眼,诧异地问道:你去谈恋爱了? 什么?蔚然被她的话惊到,你说什么鬼话呢? 你要不自己照照镜子?同事从自己的抽屉里找出一面小镜子,递到她面前。 镜子里那个人面色泛红,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可以称得上是春意盎然。 蔚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无语。 她想起前两天恭喜发财说她不对劲,那会儿她想也没想就否认了。但这会儿她打开群聊,搜索聊天记录,关键词甲方和阿澈,相关内容在近期突出的多,大部分是她在给阿澈老师的专业能力吹彩虹屁。 【我说过那么多吗?】 她关掉群聊,又点开和陆澄的私聊记录。 她们的私人聊天基本都集中在qq上,微信主要是工作号,一来一往客气得很,属实没什么内容。但qq这边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与陆澄的对话开始频繁起来,从《微瑕》的人物设定探讨,到创作理念交流,再到书籍推荐,最近开始涉及日常吐槽和优质笑话分享。 第14章 【有这么多吗?】 她再一次发出困惑的声音,在她印象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频繁,也不太记得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大部分观点都跟陆澄挺合得来,跟她聊天挺开心。 蔚然揉了揉眉心,动作迅速地关掉应用,摁灭屏幕,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当做无事发生,正常地开始下午的工作。 -------------------- 嘴硬社畜之二: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第11章 对于打工人来说,过年的意义就是放假,一个难得的漫长的悠闲的假期。没有哪个甲方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提需求。 这个假期里蔚然只是蔚然,陆澄也只是陆澄。 她们如同多年老友一般,闲谈说笑,互道家中的琐事趣事,也诉说家长里短的烦恼,探讨对这世界的一些困惑。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蔚然早早地躺上床,倚在床头码字,状态很不错,下笔如有神。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近转点。 陆澄的语音通话拨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蔚然茫然了片刻,在铃声中猛然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阿澈老师?她犹豫着开口。 她听见陆澄轻柔的笑,笑声带着气息,拍在她的心口。 囧老师~在干什么?陆澄说。 码字。蔚然倚靠在窗边,看向窗外的冬日萧瑟。 这么勤奋?陆澄在另一个城市同样看着窗外的深邃夜色。 蔚然无意识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正好有些灵感。 哦?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并没有。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呼吸吐出的热气落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水汽,蔚然像个小孩一样用手指戳上去写字。那边陆澄的声音清晰又不太清晰,落在蔚然耳朵里有些飘,痒痒的。回过神的时候,玻璃窗上留下了一个字,蔚然有些惊慌地用手掌将那片雾气通通抹去,也将那个字收拢进掌心。 砰! 烟花炸响。蔚然闻声抬头去看,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接二连三在夜空中绽开,将这寂寂寒夜渲染得无比璀璨。 转点了。 在烟花和鞭炮的一片嘈杂中,她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电话那一边,那个熟悉的人温柔的话语。 新年快乐,蔚然。 新年快乐,陆澄。 她们俩没有再说话。隔着手机,隔着千里山河,她们同看一片夜空。烟花或许样式不同,但那闪耀与粲然并无差异,既近又远的两个人眼眸中的笑意也如出一辙。 翻过年,一切又回归正轨,打工人回到钢铁丛林的囚笼,重新去做那个低头赶路的匆匆行人。 甲方的需求一波一波地汹涌而来,蔚然越来越忙,繁重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手下两个小朋友赶在这个时候提了离职。一个说这份工作前景有限撑不起他买房成家,想早点回老家,另一个说觉得这份工做得没意思,她想趁着年轻多去看看别的行业。蔚然挨个劝,结果反而觉得他俩说的挺有道理,聊了两个小时苦劝无果,干脆挥手放行,祝他们前程似锦。 转头跟经理说的时候,不意外得了一通冷嘲热讽。蔚然有了心理准备,闭目塞听唾面自干。好在两个小朋友还算有良心,允诺帮她撑过这个月再走,总算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加班的时间增加了许多。蔚然一边工作一边听语音通话里微瑕剧组的录制现场。其实也听不进去什么内容,只不过耳边有点声音,能挡住办公室的嘈杂,让她工作更专注些。往常的时候她是会听些歌的,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听录制。虽给不到什么建议,但听到她们口误和吐槽时带起的笑声也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略缓一缓。 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沉浮的时候,她忽地听见了耳机中一些细碎的气声,若即若离,勾人心魄。 她顿住打字的手,完全停下了工作,认真去听。 几句台词她就已了然是哪一段内容,原来进度已经走到了暧昧戏的部分。 两个人进退有度的气息和台词,交缠拉扯着,无比暧昧。她不由地去区分哪个气息属于林灼,哪一个又属于陆澄。 这一段其实很短,不过几十秒。但她的耳朵精准地抓到了属于陆澄的声息。 然后她掐掉了语音通话。 她仿佛突然想起来自己还需要呼吸,深吸一口气,瘫倒在办公椅上,仰面向上。冷白的灯光刺眼,她抬起右手,用手掌盖住眼睛。黑暗里,意识缓缓下沉,刚才听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浮现。 她猛地坐起来,驱散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猛灌一口水,拍拍自己的脸,赶紧重新投入工作。但这一次,她怎么也没法专注到工作上,屡屡出错。 她暴躁地摔了鼠标,决定早点下班。 夜里,蔚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亲吻她抚慰她,柔和的手顺着她的躯体游走,她的手落在对方柔软的腰肢上。 作为成年人,她还算熟悉这样的夜晚。她的幻想对象通常没有明确的面目,似乎眼前蒙了一层纱,若隐若现,却又更能专注在细节的感受上。她坦然地放纵自己享受欢愉。 梦里那人有着细腻嫩滑的肌肤,触摸上去带着温润的热度。两幅躯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在细细密密的亲吻中,她如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风尚且和缓,小舟稳稳地渐行渐远。 第15章 欲望起得慢,今日的梦似乎是温婉派,慢慢地勾,缓缓地挑,像是细细的羽毛拂过心尖。 她有些急,翻身覆上去,将对方压在身下,去吻她去蹭她去汲取她的热度。 风起了,雨落下,从和风细雨到风雨如磐再到狂风暴雨,那一叶舟顺着江流一日千里,浪头将小舟推高,又令它落下,拍下的水花落进舟里,令它打了个旋,险些覆灭,她操着舟在倾倒的关头调转重心,小舟复又稳定下来。雨似乎小了,风浪好似将止。 忽地,江面起了漩涡,小舟被旋流裹挟着,在漩涡中打转,将沉未沉。她亦在快感间沉浮,心弦被拉扯着,忽松忽紧,忽快忽慢。 不知何时起,漩涡拉扯着小舟转得越发快,舟中人大脑昏涨。沉沉浮浮间,意识越发混沌,最后的时刻,她感觉几乎要溺毙,她挣扎着伸出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那人猛地一拽,她破水而出,窥见了那一线天光。 她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那是 蔚然猛地惊醒。 夜色正浓,屋内依然被黑暗笼罩,屋外偶有车辆飞驰而过,车轮碾过路面的响动在这夜里清晰得令人烦躁。 眼皮重如千金,睁开了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阖上。醒了又似没醒,意识尚有几分清醒。她回想刚才那个梦,心弦似被拨动了一下。 她将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好似想掩住什么,但又什么都掩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小腹,而后顺着边缘一路向下,向下。 气息渐渐急促起来,唇齿间溢出痛苦又满足的呻吟。 在这无人可知的黑暗中,她选择向自己的欲望臣服。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蔚然醒得很早,天色不过将将破晓。往常她总要睡到闹钟几次三番地响,一直挣扎到将要迟到的最后一刻,方才匆忙地挣扎起身。但今日,她不是在与沉重的眼皮做斗争中挣扎着清醒,而是饱和睡眠后带着餍足从睡梦中脱离。 她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一些画面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复苏,其实也记不得太多,梦境来得快,散得也快。但有些重要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忘记。 她捂住脸,不得不接受一些现实。 躺了一会儿,她捞过手机,往群里写了一句话。 [尉迟三囧:怎么判断你对一个人的感情是否变质呢?] 这个时间,群里自然是没有人会回应她的。 过了半天,群里又弹出了一条记录。 [尉迟三囧:是欲望啊。] 她把手机放下,阖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 再多的苦恼,也等睡醒以后再说。 万万没想到,这一睡睡过了三个闹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本该出门的时间。蔚然被时钟的数字惊出一身汗,噌得一下从床上窜起来,飞速换上衣服,冲进卫生间糊弄着刷了牙抹了把脸,拽上工牌就往家门外跑。 一路狂奔进了地铁站,挤进地铁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表,按照常规的时间进度,今天大概会迟到10分钟左右。也就是说她的挣扎宣告失败。 蔚然舒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奔跑带来的喘息,微微放松了身体,倚靠在车厢上。 公司对迟到的规定是半个小时内都算一次迟到,扣一点绩效分,反正已经迟到了,迟5分钟和迟30分钟没有什么区别。蔚然便不再焦虑,安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地铁还要一段时间,过了几站,有人下车,蔚然瞅准机会,几步过去占下了一个座位,总算能在这忙碌的早晨放松下来。 她掏出手机,预备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新的聊天记录。 [八声甘州:我错过了什么?] [八声甘州:是春天来了吗?连阿囧也要来杀我这个单身狗了。] [恭喜发财:hhhhh我就说有情况吧,你还不信] [八声甘州:所以是谁?] [恭喜发财:还能有谁?] [归期未定:喜欢了就去追嘛,都是成年人了。] [尉迟三囧:追什么啦,都不是小孩子了。] [八声甘州:成年人不配谈恋爱吗?] [尉迟三囧:沉没成本太高啦。] [恭喜发财:你这个沉没成本真是给我整不会了。] [恭喜发财:爱情的开端有的时候就是一时的冲动。算得太清楚会错过的哦。] [尉迟三囧:我考虑下。] [归期未定:你来真的?不是你说的跟甲方谈恋爱会死吗?] [尉迟三囧:我不知道] [八声甘州:不要继续做甲乙方不就好了。] [恭喜发财:你好像发现了盲点。] [尉迟三囧:我再想想。] 下了地铁,蔚然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往公司的方向走。三月里,气温逐步回升,蔚然惊喜地发现路边的桃花开了。这几株桃花也不知是谁载的,在一片绿色的樟和不知名乔木枯黄的枝丫之间,本也不起眼,但这一盛开,炫目的亮色忽地给整个办公园区点缀上了一些春天的味道。风一过,一些细小的花瓣被卷起,兜了几个圈,又悠悠然缓缓降落,落在柏油的路面,落在低矮的灌木丛,落在行人匆匆而过的发顶。 蔚然忙碌了许久,工作以外的时间几乎都是快进的,这个因为迟到而显得有些悠闲的早上竟是难得的轻松。 第16章 走进公司的时候已经是9点15分,老陈不出意外地狠狠地瞪了她两眼,抓住她训了几句才放她走。她一脸无所谓地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 隔壁的同事冲她挤眼睛:你得罪老陈了?不就迟到吗,有什么好骂的。 大概吧,他最近怪阴阳的。隔壁这位朋友大名童霁月,跟蔚然玩得挺好,俩人都挺烦老陈。 小心他憋着坏搞你。童霁月悄悄提醒道。 听到风了? 童霁然凑近了到她耳边:听说业务架构要调整。 又调? 隔壁谢总不是快生孩子去了吗,她的业务要并给孟总,你知道吧? 蔚然又凑近了点:听说过一点,之前不是说一半给孟总一半给那边的宋总吗? 宋总不行啦,去年业绩差得要死,听说大老板前两天还骂过他。 你消息好多。蔚然知道的八卦基本都来自于这位小伙伴,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信息网,上到公司股权老板博弈,下到保洁阿姨有几套房,这个公司里的大小事情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 没说完呢,孟总吃不下那么多业务,估计要挑挑拣拣置换一些出去。懂吧?童霁月冲她眨眨眼。 这样哦 不过你这边应该不会动吧,x品牌只有你搞得定。 谁能接也行啊,我是无所谓的。倒不如说有人能同等条件置换走的话算得上是帮了大忙了。 说起来谢总好亏啊,等她回来的时候现在的业务肯定要不回来了吧。 是呢,但也没办法吧。不过这么说的话,孟总是最大赢家吧? 有道理唉,孟总升的真快啊。 那你也不看看孟总多拼。 新一天的工作从八卦吃瓜开始。 -------------------- 社畜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是口吐芬芳、摸鱼和八卦吃瓜。 第13章 变动来的比蔚然想的要快得多。 起因大概是一个难搞的客户。 蔚然从一周前开始跟这个客户。估摸着是因为被不靠谱的乙方坑多了,这个客户一上来就试图掌握主动权,有事没事先施压,最糟糕的是她于这个领域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拒绝听她们在讲什么。也就是所谓的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蔚然自来觉得这种客户最难搞。不像童霁月,嘴甜得很,惯会哄人,能跟每一个客户都处得跟姐妹似的。蔚然每次看她跟客户通电话,都会由衷得觉得她好厉害。当然,童霁月觉得蔚然能搞定陆澄这类擅长揪细节讲逻辑的客户也是她做不到的厉害。 蔚然这是第三次跟这个客户沟通需求,这次提交了更为详细的方案和说明。 但客户一开口,蔚然就知道她没认真看,在心里叹了口气,试图拿回主动权,仔细给客户讲讲方案。 王总,要么我们先过下方案,看看我们对这个项目的理解是不是一致? 哦,你讲嘛,我听听。在线会议那边回得漫不经心。 那我投下屏哦。这个项目的目的在于解决的问题,我们先给到了一个基本问题的扫描,帮助您找到问题锁定问题,下一步再应用模型和算法给到解决方案。那我们先看问题,总结下来主要有以下四个 你等一下,你翻回去,上一页。 蔚然依言而行。 你这里讲我们生意有问题我就不认可了。 这一页是去年每个月的运营收益和同比数据,按照趋势来说,整体是下滑的 下滑归下滑,你不能说这就是有问题的呀?我们去年情人节、七夕都卖得很好的呀,两个高峰呢。 蔚然险些被噎住,通常来说整体趋势都是看宏观,下半年的收益明显不如上半年,下滑趋势线倾斜了有30度了,更何况情人节和七夕同比都有不同程度的降幅,也说不上好吧。 【没有问题干嘛来找我们做项目啊。】 她在心里腹诽,但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好的,这里我调整一下说法。我们接着往下? 小姑娘,你不够专业啊 蔚然简直要呕出一口老血。 那我们接着看第一第二 你讲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好的。总之以上几个点就是咱们当前有些局限且可以提升的地方。 那你说怎么办呢? 咱们给到了三个方案可供选择您看您更倾向哪个呢? 等等,你不要问我要什么,我知道还问你吗?你不是专业的吗?你应该以专业的眼光给到我下一步应该干什么的建议吧? 【???】 是这样的,王总,三个方案呢,都适用您的情况,也都各有利弊,我刚逐一解释了,材料里也写得很清楚。决定权依然在您。 怎么又在我呢,你意思是项目结果不好,我要负责是吗?那边的语气急了起来。 第17章 【 确实也是自己的生意自己负责啊?】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您是甲方需求方,我们做什么当然是需要获取您的同意的。再怎么离谱,这种情况下还是得低头好声好气说话,蔚然只觉得心累。 哼,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个会要参加。 好的,您先忙。 通讯就此中断。 蔚然摊在座位上长长叹出一口气,一手扒着桌沿,把自己和椅子一起往隔壁老童那边滚近了些,向她发问:真是见鬼了,这种人怎么搞? 童霁月一脸同情地看她,这通会议她是在自己座位上开的,童霁月见证了她的痛苦面具。 蔚然一通吐槽,把甲方的奇葩言论倒了个干净,末了向小伙伴发问:你说她是不是在故意找我茬? 大概率是。感觉项目不是很优质,她好像很想让我们背指标。童霁月摸摸下巴,分析道。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蔚然捂脸,这种不讲理的人真的太难搞了。 蔚然,过来!三四点钟的时候,蔚然就听见经理老陈在另一边喊她。 完蛋,怕不是吃投诉了。 童霁月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她被叫进会议室,里面除了老陈还有孟晔。老陈一开口说事,果不其然,是那个客户给了她一个投诉。 她便把对话逐一复盘,把她和童霁月的推测也说了。 老陈道:这个客户确实有点不好沟通,但直接投诉到孟总这里,也是蛮少见了。 蔚然感觉他又在阴阳怪气,想了想方道:但我做了初期诊断,这个项目预期结果应该比较一般,客户如果非要我们保证结果,可能会有一些风险唉。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投诉毕竟是投诉。老陈强调。 蔚然无语:行,那怎么处理?扣绩效? 那倒不必,老陈凑近了些,脸上竟带着些许讨好的笑,令蔚然有些不寒而栗,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给童霁月吧。 如果霁月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蔚然在心里向童霁月道歉。 好好,霁月那边我去谈,我想着她更擅长应对这种客户嘛。老陈笑得满脸褶子,然后又开始夸她,搞得她整个人不自在。 二位老板,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她试探着想离开会议室,但被老陈拦住。 等等,他搓搓手,笑道,最近公司有些架构变动,你应该有所耳闻,正好都在一起就先跟你沟通下,好吧? 行,您说。蔚然闻言又坐稳下来。 是这样的,最近公司在对现有的项目进行盘点,优化一些调整一些,然后新引进一些优质项目,老陈喝了口水,不疾不徐地道,你也是成熟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分析师,所以在这种比较困难的情况下我和孟总一致觉得应该让你承担更多的责任。 但我手头的工作已经很多了。蔚然皱眉。 没事,我们可以置换一些,优化一些嘛。 蔚然眉头锁得更紧,她手头的项目跟进得都比较顺利,大多属于优质项目,拿什么置换? 老陈又是一番输出,把置换方案讲了出来。 你在逗我?蔚然听完暴怒,把我手头跟得差不多的项目给出去,换一批全新的还没启动的项目进来?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老陈讪笑。 蔚然气得脑袋突突地疼,她看向孟晔,孟晔忙着回消息,没有看见她给过来的眼神。 她深吸了两口气,意识到,既然孟晔坐在这里,那便意味着她是知情且同意的。 蔚然,项目转出去不代表就不是你的成果了,你前期做的努力公司都是记着的。只不过对现在的公司来说,新的优质项目更重要,让你去接,也是对你的信任嘛 老陈那张嘴开开合合,说了一堆,带了些高帽,又捧又哄,但蔚然基本没听进去几句,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知道了,让我考虑下。她打断了老陈的话。 好好,那你先去忙,帮我叫下童霁月。 蔚然出去跟童霁月通了个气,童霁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便匆匆往会议室去了。 蔚然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都是空白的,发了一会儿呆,感觉办公室里好嘈杂,无数的声音在往她脑子里灌,令她无比烦躁。她往四周看了看,站起身,往消防通道走。 楼梯间常有男同事抽烟,常年弥漫着一股烟味,蔚然嫌恶地皱着眉,往上走了一层。这一层的楼梯间里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缺胳膊断腿的椅子,蔚然盯着那把椅子,木然地伸手转了一圈椅背,座椅旋转起来,但又不太平稳,转不了多久就停了下来。她又推了一把,没收回手,座椅转了个圈,吱呀吱呀地把椅背的一个角送进她的手心。她猛地一把掀翻了椅子,翻倒的椅子在空荡的楼梯间里碰撞出砰然的声响。蔚然被这声音惊了一下,恍然回神,往楼上楼下看了看,好在这个点没有人出入,大约也没人听到。她感觉口中发苦,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扶起了那把椅子,将之摆回原位,连着座椅原本旋转的角度也一并复原。 第18章 站得有些累了,但并不想回去,于是她在最高的一节台阶上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码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竟是有些文思泉涌。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几个男同事出来抽烟闲聊,对话的声音渐多,又渐少。几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陈总?一个男声戏谑道。 总什么总,说什么呢。另一个声音也带着笑。 早晚的事嘛,陈哥春风得意呀。看来这次变动好处不少? 没有的事,架构变动嘛,大家都是有得有失。 哦对,我看蔚然半天都不在,干嘛去了。 呵,小姑娘藏不住事,估计在哪里躲着哭吧。 怎么说? 这小孩仗着孟总宠,平日可没把我放在眼里,真够天真的。我怎么说也是当经理的,这种时候给她吃点亏,孟总也不能说什么。 不愧是您呐,姓蔚的脾气不小,说两句就摆脸色,是该吃点职场教训。 做前辈的教教她道理,不用谢我。 哈哈,对对对,不愧是陈老师。 差不多了,回去坐一会儿该下班了,回见呐。 第14章 蔚然手中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熄了,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攥住了膝头的布料,手指一点点收紧,指尖发白,手背绷起青色的筋脉。 过了很久,久到不再有什么声音,久到西下的夕阳透过楼梯间的窗,灼到了她低垂的眼。她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回走。 已经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蔚然收拾了东西走出公司。 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到层层叠叠的高楼后面,天还未黑,但已经开始暗淡混沌起来。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一波一波地涌出园区。 蔚然顺着人流走,她的步子不快,但下班心切的人们裹挟着她,直到走过最拥挤的那个十字路口,人群被分流,她才得以慢下脚步。 她没有去坐地铁或者公交,她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体是家的方向。就像个游魂游荡在这城市青灰色的血管边沿,疾驰的车辆掠过她,下班的电瓶车越过她,放学的学生打闹着超过她。她被所有人抛在后面。 没走出几条街,天幕就彻底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闪了几下,颤巍巍地亮起来。她走过一条河边的绿化小道,路灯在树丛的另一边,沿河的小路没什么灯光,昏昏暗暗,也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她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她感觉整个世界向她挤轧而来,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她感觉到窒息。 她攥住衣襟,拳头抵在心口,仿佛在抵挡什么痛苦。慢慢地,弯了腰,垂下头,整个人蜷起来,蹲在地上。泪盈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将落未落。她压抑着发出低哑到几近无声的嘶吼。 几滴泪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手机疯狂地震动,铃声一遍一遍地响。蔚然被唤回了心神,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陆澄,她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蔚然你要死啊,微信不回,工作电话关机,找不到人可还行,怒火隔着屏幕喷涌而出,好的,这是甲方陆经理,我有个急事找你,幸好私人电话还会接 陆澄急着找一份文件,到处找不到人,逼不得已给私人号码打电话。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蔚然一直没有说话,气息有些乱。 陆澄迟疑了一下,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蔚然没有答话,陆澄就这样默默地听着她的气息变化。 良久,蔚然有些滞涩的声音带着些微电流传过来:陆老师 陆澄愣了愣,蔚然很长时间没有再叫过她陆老师,日常都喊老板或者陆经理,没大没小的时候也会喊大名,私下里则称呼网名更多些。这一句陆老师一下让她回忆起前几年那个青涩的蔚然。 抱歉,陆老师,我心里有些难受。蔚然接着道。 没事。想跟我说说吗?陆澄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她。 好难啊,陆老师,蔚然叹了口气,我做这行有三年了,我以为我做得还行呢。我以为有能力就有资本,我狂,我傲,我也看不起那些玩弄手段的无能之辈。这错了吗?为什么人家搞我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而我,无能为力,连拍案而起当面对质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甘心啊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挺没意思吧。 陆澄没有接她这个话茬,只是问道:所以是遇到了麻烦吗? 蔚然几句话描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整理之后恍然觉得,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几句话可以概括的事情罢了,于是又总结道:我倒不是缺项目做,就是那副一边吃我资源一边说倚重我的嘴脸,有点恶心人。 陆澄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便也放松了些,问道:丢了几个项目? 蔚然数了一下,干脆地道:除了你这边的基本都给出去了吧。 陆澄沉默了片刻,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哈?我这么大个客户没人想要吗? 第19章 蔚然成功地被逗笑:这是重点吗?哈哈,您是出了名的要求高眼光狠嘴巴毒,很难搞的好不啦,不然三年前哪里轮得到我这个菜鸡接手。 你很好啊。陆澄认真地道。 谢谢,蔚然真诚地道谢,缓了缓,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说起来,为什么第一次合作您愿意带我呢?我那会儿的水平应该很是糟糕吧。 陆澄不由再一次想起最早的时候那个瑟瑟缩缩却又固执地埋头努力的蔚然,她说:能力可以提升,默契可以培养,但认真的心不应该被消磨。更何况,你后来也证明了你值得。 谢谢,谢谢。蔚然的眼眶热了一下,她有些狼狈地吸了一下鼻子。她突然觉得最近遇到的一切苦与难,都盖不过陆澄这一句的暖。她曾经偷偷期待过很多次来自陆澄的认可,但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陆澄坦然地给到了。 陆澄听着蔚然的声音,想起无数个时候作为合作方的蔚然,从笨拙到成熟到游刃有余,不变的是一以贯之的认真和执着。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她们思维同频的默契和肩背相抵的信赖。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想起什么,嘴角含笑,曾经有个前辈帮了我很多,我很依赖她,视她为榜样为目标。后来她升职调岗了,我很舍不得。那时候我对我的前路充满了茫然,于是我向她询问。她没有给我答案,只给了我一句临别赠言,她说去做灯塔吧,他们看着你就能看到路,就像你看着我一样,我说那我要怎么才能成为灯塔呢?,她说做你自己就好,认真做自己,你就会散发出光芒。 这位前辈一定很优秀吧? 她现在是我司副总裁哦。陆澄笑道,我有时候就会想,几年过去了,我做到了吗,是她希望看到的样子吗? 你做到了啊。蔚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你就是我的灯塔啊。】 哈哈,陆澄停顿了一下,声音坚定起来,同样的话送给你。蔚然,去做你自己的灯塔吧,把你的光你的热尽数释放,不要怕,勇敢地往前走。你远比你自己想的更优秀。 【蔚然,你不知道,那个自信骄傲的你是如何的光芒万丈,是那样的美,令我的灵魂为之震颤共鸣。】 蔚然听着陆澄的话,不知不觉地重新舒展了身体,缓缓地站起来挺直了脊背,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释然地落下来,划过脸颊,打湿了衣襟。 陆澄安静地守着她,一直等到她宣泄完毕,逐渐平复下来。 许久之后,蔚然复又开口,声音有些哑,但不再颤抖:陆老师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陆澄笑了:你已经有所决断了,对吗? 蔚然跟着也笑了。 现在好一些了吗?陆澄问。 好多了,谢谢陆老师。 那就赶紧回家吧,别在外面晃荡了。 好。 有空的时候再来a市吧,带你去玩。 嗯,好。 哦对,回去马上去看我的微信,把我要的文件发过来! 好的,老板。 -------------------- 灯塔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意象,自带一些温度和亮度,给人希望和勇气,前文的明月也是同理。我认为它们最妙的点在于,它们客观存在,不以观者的意志为转移,不是为了谁,也不必奉献和牺牲,而是做自己,也只需要做好自己。需要的人在需要的时候自会看到,自会受到鼓舞和帮助。 这个比喻来自于很早以前一个同事的朋友圈,是她的老板离职的时候给她的赠言,大体是说她也到了去做别人的灯塔的时候了,我当时就觉得灯塔这个词好棒啊,一直记着。 我是个特别幸运的人,在学业和职业生涯中遇到了许许多多的灯塔,这其中大多数是女性,都是十分优秀的人。他们并不一定直接教导过我,但他们的行事作风却在不同的维度让我看到正确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我看着 第15章 如陆澄所说,蔚然确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先去找了孟晔,提出了辞职的请求。 为什么?孟晔把她拉进小会议室,迫不及待地发问,是架构调整的原因吗?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这个事我想了很久了。蔚然答道。 那是薪资或是管理的问题?孟晔示意蔚然坐下慢聊,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蔚然旁边。 也不是,蔚然认真地看着孟晔,这三年我从小白到成熟分析师,说实话很感谢孟总您和公司的帮助与支持,但随着越来越成熟,我好像有点碰到了天花板。 我感觉我能做的事反而变少了,能尝试的新东西好像不多了,工作变得重复了起来,失去了一些价值感和成就感。 孟晔有认真在听,思考了一下提出了问题:你现在对工作的成就感来自于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应该是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不论是接触新的行业,还是应用新的方法,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往前走的。但近期我感觉自己在原地打转,我很久没有做出创新成果了。 第20章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如果给你内部换岗,去接触新的行业和环境,会让你继续前进吗? 我觉得,限制我的是乙方这个身份,做乙方太被动了,能参与的环节太少了。 孟晔没有敷衍她,或是急着说服她留下来,而是认真地听完了她的所有困惑和想法。她自己也是基层分析师出身,清楚他们想要什么。她想,她大概是留不住蔚然了。于是,她换了个坐姿,更放松更自在了一些,谈话的语速也放慢了些。她们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是领导对下属,而是前辈对后辈,她用她的经验帮蔚然理清了思路,甚至给到了她一些推荐的方向。 蔚然来找孟晔也是鼓足了勇气。按照正常流程,她应该向她的上级,也就是陈敦行提出离职申请。但她没直接去提,而是先约了孟晔的一对一谈话。孟晔是她的伯乐,一直以来也很关照她,她其实很怕看到孟晔失望的神色,也怕看到孟晔挂上虚假的笑对她威逼利诱,就像陈敦行。 好在没有。 孟晔永远是宠辱不惊的样子,和她对话永远如春风沐雨。 结束的时候,蔚然认真地向孟晔道谢:孟总,谢谢您。 孟晔温婉地笑道:蔚然,祝你前程似锦。 有了孟晔点头,蔚然的离职流程进度飞快,哪怕陈敦行气得跳脚。 童霁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嘲讽道:不是想吃我们资源吗,这下好啦,全送给他,我看他能不能吃下来。好一个釜底抽薪啊蔚然。 蔚然提交了离职申请,心情正好,一边整理工作内容,一边跟童霁月闲聊:希望陈经理消化系统够好吧。 哈哈哈,童霁月偷笑,你是找好下家了吗?走得这么快。 没有啊。蔚然摇头,管他呢。 不愧是你。 你呢?不考虑下? 在看了在看了,童霁月冲她眨眼,不过你这一走,孟总和老陈这边压力骤增,也可能会留我。 那也不错,你年资比我高,说不定今年能升一级跟老陈平起平坐。 承你吉言。 她手上的其他项目本也要给出去,现在只不过加速了交接进度罢了,唯一比较麻烦的是x品牌的年框项目。 她在一个非工作时间跟陆澄讲了离职的事。 陆澄笑着道:从朋友的角度我该恭喜你,但从甲方的角度我可称不上愉快。 蔚然听到她话语里的无奈,忙道:不出意外的话,接手的人会是我徒弟,我保证她跟我一样靠谱。 但愿如此。陆澄哼了一声,而后转了话题,开始找工作了吗?还是先玩一段时间? 有几个之前合作过的甲方在询问我的意向,但我还在考虑。我自己更倾向于休息一下。蔚然在拼一个之前就买好了但没空拼的乐高,手机连着耳机放在手边。 也好,考虑a市的工作吗?陆澄抱着手机倚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问得也很随意。 当然,c市,说实话,能找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乙方,抠门得要死。找甲方公司大概还是要看首都或者a市。 来a市吧,我租给你半张床。陆澄半开玩笑道。 不想蔚然一口应下:好呀。 只需要给我做饭当房租。陆澄又笑。 好啊,完全没问题。蔚然在零件袋里翻找下一个零件,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心思全然在电话里。 说起来,有假期的话,来a市玩吗?上次说带你玩来着。可以在我家住一段时间,也方便你找工作。陆澄试探着问道。 蔚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道:可以住到我找到工作吗? 陆澄笑起来: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分你半张床的承诺永远有效。 陆澄的话音轻易地拨动了蔚然的心弦,她定了定神,回道:那我当真了哦。等我办完离职手续就去找你玩。 等你哦。 半个月后,蔚然踩着下班的点背着包走出办公楼,一身轻松,从这一刻开始她成为了自由人,没有公司归属,没有工作日程,没有时时刻刻在提要求的甲方,也没有油腻世故的搞事领导。不论今后如何,这一刻的她无比自由。 -------------------- 离职快乐~ 第16章 离职后的下一个周末,蔚然应陆澄的邀请,再次登上了开往a市的高铁。出站的时候,蔚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广告牌下的陆澄。 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绸缎衬衣,很衬她的气质,也很亮眼。 她们隔着重重人潮,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工作的日子很快乐,蔚然固定在每天上午码字,然后出去吃午饭,下午在a市街头闲逛,从各大景点到老街旧巷,从宏大史诗到市井生态。她有一双足够细致的眼,看得到路边盛开的花,也看得到探出墙头的枝丫,看得到造型别致的摩天大楼,也看得到古韵犹存的戏台。这座城的过去与当下交织在一起,由着一条条道路街巷串联起来,她从中走过,看见岁月如梭,看见人生百态。 第21章 走到太阳西斜之后,她便踏上归家之途,路过菜场的时候买上一些新鲜的蔬菜鱼肉,拎回家做饭。陆澄家原本只是偶尔开火的厨房,在这段时间的使用频率急速上升,甚至添置了不少调料和厨具。 约摸七点左右,陆澄就会到家。推开门是暖融融的灯光和久违的饭菜香味,熨帖着归家人饥肠辘辘的胃与寂寞的心。 陆澄晚上常有副业安排,她在书房录音,蔚然就在客厅码字,若是两人都有空那便会一起看一部电影或是玩一会儿游戏。 有时候蔚然也会帮陆澄看看她的工作,提供一些建议,或是听听她对新的乙方合作者的吐槽。 她并不是很急着找工作,比起待遇优厚的岗位她更倾向于找一个具有更大发展空间的工作。陆澄也会帮她看看简历,聊一聊投递的方向,若是有去面试,她们也会一起复盘,判断这份工作是否符合未来发展的需求。 她们的生活依旧平常,却因对方的存在而多了些细水长流的温馨,她们仿佛认识了很多年,一切都契合得恰到好处。 4月的时候,蔚然接到了k集团的offer。这个面试机会来自于一个前甲方的内推,她跟陆澄一致觉得是比较符合她发展需要的工作,业务方面试的时候跟直属上级聊得也比较开心,蔚然多多少少有点期待。 接到hr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为小说的下一段剧情查资料,电脑摆在餐桌上,笔记本上写满了圈圈画画。她礼貌地回应hr,敲定了一些细节,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沟通完毕平静地挂断了电话。没过多久,她收到了offer邮件。 预料之中,但依然值得高兴。蔚然给陆澄发信息同步这个好消息。没一会儿,手机弹出了新信息。 [陆澄:恭喜呀~] [陆澄:这么好的日子请你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吧~] [陆澄:我定座位了,不要拒绝呀。] [陆澄:【分享定位】] [蔚然:好呀,那我去接你下班。] [陆澄:等你~] 蔚然不是第一次来x品牌的公司大楼,但这是第一次作为亲友以非工作身份前来。她在一楼大厅的待客沙发坐下,顺手取了一本x品牌宣传手册翻看。陆澄来得很快,步履匆匆地出了电梯向她招手,她便将手册放回原处,跟着陆澄下到车库取车。 吃饭的地方是江边的一处法餐,环境很好,有着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江边的夜景。她们喝了一点小酒,聊得愉快。 饭后她们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江边散了会步。她们就沿着江边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倒也不觉无趣。 走到观景台的时候,她们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对岸是绚烂的霓虹,映照在江水中晕开了斑斓的色彩,伴着江水拍打沿岸石壁的声音,一荡一荡,泛着波光。更高处是一轮高悬的明月,清冷又皎洁,千年万年,人世间物换星移,明月却依然朗照。 真美。蔚然喃喃道。 是呀。陆澄应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停下来看看夜色了。 蔚然点头应和:大家都很忙呢,总是低着头。 太快了,都走得太快了。陆澄想了想,又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朵无根浮萍,在这偌大的城市里随波逐流,水流湍急了我就漂得快些,缓了我就走得慢些。急缓皆不由我。 我懂,城市像是吃人的兽,把所有情绪拆吃入腹。走得越快越觉得茫然与孤独,偏偏又慢不下来。 是呢,越走越觉得仿佛无处可去,无处可归。她们都是这城市里渺小的一个,总能感同身受。 蔚然自嘲地笑笑:哈哈,你好歹还有个房子,不像我,说到底连个归处都没有。 陆澄偏头看她,认真地回复:不,一处房子是称不上归处的。 蔚然看向她的眼,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璀璨的景,闪着明亮的光,她不自觉地就被这双眸吸引。 她听见陆澄的声音,忽远忽近,她说:此心安处方是吾乡。我认为只有共振的灵魂才会是这茫茫尘世里永恒的锚点。 蔚然感觉自己许是喝多了酒,竟觉得此刻的灵魂有些漂浮,双脚似乎落不到实地,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些恍惚。 陆澄停顿了一下,向她发问:蔚然,你愿意成为我的锚点吗? 蔚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她的心口软得一塌糊涂,仿佛里面不是强劲跃动的血肉,而是流淌的一池春水。 陆澄看着她呆滞的样子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站到蔚然面前,向她伸出手,她沉稳的声音带着笑意送进蔚然的耳朵:你不必这么快回答我,月色很美,我们可以更有耐心一点。 蔚然本能地伸手搭上陆澄的掌心,指尖有些凉,而陆澄的手掌火热,温度沿着手传导过来,暖暖的。 那你希望我何时给到你答复呢?蔚然用了一个很职场的句式,这个句子在她们还是合作方的时候经常用到。 陆澄收紧手,将她的手指攥在掌心,一把将她拉起来,让两双眼睛位于同一水平线,她轻而易举地看见蔚然眼中的紧张,仿佛第一次面对她的时候那般显得青涩稚嫩。 于是陆澄用了一个同样很职场曾经很习惯的回复,她笑着说道:今天闭眼前好吗? 第22章 她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月色江景,只看这无边夜色与炫目霓虹。 她们牵着手,走完这一江月色,共同踏上归家之路。 返程的车上,两个人没有说话。 陆澄专心开车,蔚然专注地看着窗外。她一点点回味与陆澄的过往,车窗外的光飞速流逝,在眼里留下极简的线条光影。她试图去权衡一下利弊,计算一下投入产出,但飘飘欲仙的身躯和声如擂鼓的心脏,都在向她诉说此刻的欢愉,这欢愉令她无法继续计算。于是她选择顺应自己的心。 车稳稳地停进车库,她没有动,陆澄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俯身过来替她解。她按住了陆澄的手。 陆澄抬头看她,她们离得极近,近得几乎能看见对方侧脸上细小的绒毛。 你现在愿意听我的答案吗?蔚然的声音稳下来,无比坚定。 当然,随时恭候。 陆澄,蔚然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我自己也是随风飘荡的无线风筝,这样的我也能成为你的锚点吗? 陆澄没有很快回答,她思考了片刻,方道:我想,我们的灵魂可以互相牵引,成为彼此的归处。 蔚然轻轻地笑起来:那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刚才在路上,我的脑子在提醒我恋爱有概率有风险,但我的心却在说,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于是我放弃了所有的权衡,顺应本心。这于我是一场豪赌,你,愿意陪我吗? 荣幸之至。 浅浅的吻落到脸颊上,轻如鸿毛,却无限缱绻。 第17章 (完) 车内的空间不大,两个人挨得极近,绵绵情意在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空气变得暧昧起来。陆澄仔细地看着蔚然的眉眼,一手攀上肩头,一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蔚然伸手搭上了陆澄的腰,虚虚地拥着她。她们互相对视,看见对方眼中的愉悦与期待。 咔哒。陆澄压下心头的燥,伸手解开了蔚然的安全带,这次蔚然没有阻止。她们拉开距离,挪开眼神,仿佛无事发生。 下了车,蔚然跟在陆澄后面往家走,陆澄今天用发夹束起了长发,她第一次发现陆澄从衬衣领口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皙细腻,好看得紧。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些情绪,低垂下眼眸,不再去看。 陆澄一路没有说话,脚步很快。但这条路仿佛极长,从地下车库到电梯间,再从负一楼缓缓上升,她们感觉好像走了很久,等了很久。 等电梯的时候,蔚然悄悄地用食指碰了碰陆澄的手,然后手指被陆澄勾住,再沿着手指抓住了整个手掌。 陆澄紧紧攥着蔚然的手,一起进了电梯。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动作一致地仰头看电梯的数字跳动。交握的手互相摩挲着,交换着彼此的心语。 电梯门开的那刻,她们对视了一眼,蔚然看到了她眼底涌动的情绪,那双眼里包含了无数的东西,那些陆澄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些迟疑犹豫辗转徘徊,那些令人慌张又餍足的欲,一切的一切尽在这双眼里,成为薪柴成为燃料,被那高涨的心火付之一炬,留下的只有那耀眼的火光。蔚然完完全全地读懂了,因为她的心中燃着同样的火。她们的爱克制却又放肆,蔷薇盛开,猛虎俯首,她们早已深陷其中。 房门打开,又阖上,她被陆澄摁在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但并不疼。陆澄凑近了看她,她们的距离再一次拉得极近。玄关的灯圈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她们就在那里面,管它外面是什么,这里只有她们彼此,密不可分。 她看见了陆澄眼中的欲念翻涌,听见彼此的气息加速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永远游刃有余的高洁明月,她同自己一样是被情欲沾染的普通人。 这一刻,她们的理智被欲望侵蚀, 她们甘之如饴。 陆澄伸手替她将鬓边落下的碎发撩到耳后,在极近的地方轻声发问:我可以吗? 蔚然没有答话,停顿了片刻。陆澄觉得这一刻的沉默无比漫长。猝不及防间,蔚然猛地环住她的腰,拉近她,让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紧密贴合在一起,而后主动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于是暗潮涌动的火山一触即发,两个人紧紧拥着彼此,亲吻着,噬咬着,理智荡然无存,欲望驱使着她们将对方拆吃入腹,融入骨血。 她们一路相拥一路亲吻,从玄关到卧室。待理智片刻回笼的时候,两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衣衫散落。 赤裸的肌肤相贴,带来含羞的温度和满足的喟叹。陆澄放缓了动作,轻柔地将吻落在蔚然的眉眼、耳畔、唇角,两人对视的眸中写满了爱慕与温情。 我可以吗?陆澄又一次发问。 而蔚然则再一次用行动给了她回应。她揽上陆澄光裸的肩背,将自己向她完全敞开。于是她满意地看到陆澄好看的眼眸再一次被汹涌的欲念侵染。 陆澄心中的猛兽呼之欲出,但动作却无比轻柔,手指慢慢拂过蔚然敏感的躯体,而后一点点沉入深潭。蔚然把脸埋进了陆澄的颈窝,搂紧了她,几乎把整个人攀了上去。陆澄了然她未出口的心声,动作逐渐加大,很快便听到了她想听到的声音。 水流潺潺,怀中人溢出的低沉的喘,和陆澄满盈爱意的心潮。 第23章 这场欢爱于两个人都是极致的释放。情到浓时,蔚然攀着陆澄,迎合着她的动作,眼角溢出的泪,泛起的红,衬得她愈发娇媚。陆澄轻柔地吻去她的泪水,趁她理智全无的时候在她耳边发问,声音仿佛带着钩子,挠得人心痒,让人不知满足。 我是谁? 蔚然在沉浮间听见陆澄的发问。 陆澄 我是谁? 陆澄不满意,稍稍加重了动作。 啊是是阿澈蔚然喘息着,重新吐露答话。 陆澄是谁?阿澈又是谁?陆澄坏心眼地笑起来,加快了动作,带起一片战栗。 是你!是你!蔚然被突然的浪潮激得神智全无,她本能地吐出含糊的字词,是是我爱的人是我的爱人! 陆澄终于畅快地笑出来,满足地给予她一切,蔚然小声地啜泣着迎来了绽放。快感炸开,思维停滞的那一刻,蔚然听见陆澄明艳的声音落在耳边。 我也爱你,我的爱人。 蔚然努力地聚焦视线,看见陆澄在认真地看她,眼眸里是满满的几近溢出的爱意。蔚然笑了,她将陆澄拥入怀中,两颗心脏紧密相连,慢慢地汇合成同一个频率。 这漫漫长夜被两个人的温度晕染得春情盎然,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一刻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而那些漫长的踽踽独行的深夜里,灵魂之光终将引领你找到那个能与你共振的另一半,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身边,陪你共同迎接天光破晓,曙光初现。 fin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