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惨圣父，但反派[快穿]》


 第1章

    [无cp向] 《美惨圣父，但反派［快穿］》 作者：灰色的小丘【完结】
    简介: 宴斯方是快穿局新人员工，他绑定了反派改邪归正系统，需要穿成那些残忍邪恶作恶多端的恶毒反派，用他们的身体来赎清罪孽，偿还债务。
    但是他身为反派的结局却注定无法改变，只有死路一条。
    每次到最后，主角们总要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地拜托他不要死。
    【世界一；文明罪人】
    before：
    他是蛇蝎心肠的败类研究员。
    他在助手身上强制进行非人道的违法实验。事情败露后还倒打一耙，将身受重伤的助手在雷雨天赶出了研究所。
    after：
    他是重铸文明的伟大科学家。
    以身试药，身体孱弱不堪。
    污名加身，踽踽独行多年。
    不管遭受怎样不公的对待和荒诞的污蔑，他始终坚定不移，付出性命也要在黑暗中为后来者燃起一束指引的火光。
    【世界二；人形兵器】
    before：
    他是强大残忍的不死兵器。
    after：
    他是永生不灭的光明之子。
    ————
    残暴帝国轰然倒塌，只知杀戮的兵器被起义军俘获，无数民众走上街头，如海浪一般狂热的呼声要求当众处决罪人宴北。
    沙嘉穿过十八道严密看守的牢门，来到关押宴北的所在。
    在脱去那一身另敌人见之胆寒的将军战服以后，盔甲之下的青年其实消瘦得惊人。
    沙嘉：“那次你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为什么又任由他们救走了我。”
    宴北低垂着眼，毫无反应。
    沙嘉又说：“三月前首都军部防控情报泄露，你也当真毫不知情吗。”
    “克莱夫老师真是你杀害的吗？”
    ……
    房里一片寂静，沙嘉转过身，紧闭上眼面上显出痛苦悲哀的神色。
    “你到底为什么，从来也不肯对我说。”
    难道要让我亲手、送唯一的亲人去死吗？
    宴北垂下的左手细微地颤抖了一瞬。
    “我……怎么能活呢。我怎么配……”
    满手血腥，犯下那样深重的罪孽，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
    【世界三：非魔亦非仙。】
    第01章 文明罪人1
    我的罪孽。
    我的债务。
    我燃烧。
    没有人可以阻止。
    ——宴南。
    ————————
    “宴南！”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昏暗空间，执行员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场景。
    门猛地打开又被来人狠狠关上。
    “师兄……？”
    执行员并没有开口，但他却听见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扶着支撑仪器的桌面，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男人死死地瞪着宴南：“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外面……外面都……”男人的情绪极为激动，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宴南走过去握住男人的手，急切地问，“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兄？”
    男人却啪得甩开他的手，宴南一时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支撑起身体，仰着头看向师兄。
    师兄背着光站立，面容都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愤怒的眼瞳里闪烁着两点幽暗的反光。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将那句话说完整：“宴南，你在毁灭世界。”
    这时，门被撞开，一队武装特警一齐冲了进来，他来不及反应，就被壮汉们猛地按倒在地，宴南的下巴磕在地面，一股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少年下意识抬了抬脑袋，立刻又有只手伸过来将他的头死死按在原地。
    地板上冰凉无比，宴南睁着眼睛，却只能看见无数双包围着他的腿。然后，一阵硬质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一双漆黑的战术靴停在了他面前。
    公事公办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宴南，你涉嫌传播传染性病毒，重大威胁社会和公民安全，现在，你被逮捕了……”
    ……
    宴南猛地从实验桌上坐起，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宽阔明亮的巨大空间。顶上连贯的灯管横纵排列，巨大的电子屏幕和高大的透明橱柜将空间分隔开。
    他看着这些，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宴博士？宴博士你在听吗？”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手臂，他摇动转椅抬头看去，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面对着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他好像从刚才起就在和他说话。
    “啊……啊、你刚才说了什么，不好意思能再复述一下吗？”他也下意识推了一下眼镜，故作淡定地说。
    男子没什么脾气地点了点头，“宴博士，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资料我也帮你整理好了……嗯、要我现在帮你拿过来吗？”
    “好、不，你告诉我放在哪就行了，我等会自己去看就好。”宴南先是点头，然后又拒绝了他的好意。
    “宴博士……”男子似乎有些迟疑，“若是身体不适的话，不如先去休息一下，资料我就放在第七区的林助手那里。”
    “好，谢谢。辛苦你了。我休息一会就去。”宴南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男子点了下头，离开了。
    宴南踩着地面将身体转回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惊魂未定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梦里残留的激烈情绪此刻还萦绕在他的心头，挥散不去。

 第2章

    【系统，我这是怎么了？】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叫冷汗浸透了，薄薄的衬衫料子紧紧贴合着肌肤。
    他向后靠着椅背，仰着头，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顶上的灰白天花板。
    【你刚才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精神体消耗太大，昏睡了过去。你这幅样子，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宴南慢慢平复下来的情绪，【我刚刚大概是梦到了，原主末日以前的记忆。】
    【那还好……】系统停顿了一下，【故事中的反派角色大多精神力强大，你刚刚融合，受到一点影响还算正常。】
    【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宴南应了声好，他此时身处一间科技感十足的宽敞房间内，一节一节拼接的灯管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无比，庞大的仪器屏幕上，一行又一行的数据不断刷新着。许多全身行头整洁又体面的研究员们在其中忙碌穿梭，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放在末日前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但是在现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这一切显得那么的稀有且昂贵。
    基地之外还有挣扎求生的人衣衫褴褛，而他们却能保持衣物整洁。
    这样人与人之间常有的鸿沟，与末日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顶替的大反派原主。
    宴南是一个一步步从孤儿院走出来的科学家，他自幼孤僻，但是智商超群，在热心慈善企业家的帮助下他完成了学业与进修，为了报恩，他在毕业后就进入了资助人的公司做事。
    大反派因为幼年的生活极为不幸，长大后就长成了一个高智商阴暗反社会人格。他表面上是年轻有为的天才科学家，却一直私下偷偷进行疯狂的丧尸病毒研究，而最后机缘巧合还真让他给搞出来了。
    后来事情暴露，他被同事举报，遭到了特殊部门的追缉和抓捕，他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就将装着病毒的试剂打碎撒进了公司的饮用水里，公司里所有人都感染了病毒变成丧尸，特殊部门秘密前来调查的所有成员无一幸免，病毒传播了出去，宴南这个罪魁祸首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风暴在短短几天内就席卷了全球，得病的人们已经死掉，却变成了另一种生物意义上的存活，这就是以前人们最爱在文娱作品里描写的丧尸。然后它如今真的出现了，之后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一个伟大的延续了几万年的辉煌文明就这样轰然倒塌，而那个几十亿人类都拿它毫无办法的神秘病毒，却是出自于宴南之手，一个小小的名声不响的研究员。
    如今已经是病毒爆发的第三年，在经历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幸存的人们又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如同回到了古代修建城池抵御外族时一样，强大的异能者们和依附他们而活的普通人聚集在一起，在末日建立一座座基地用于抵御丧尸，休整繁衍还有延续文明。
    他如今正是呆在这样一座基地之中，这里的城主是梅泰，他实力强大，且古道热肠，在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之下，这座基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越发繁荣，强大。
    也只有他这样实力强大的异能者，才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在末日建立这样一座完善的病毒研究所。
    研究所四处搜罗尚且存活的科学家们，一直致力于破解复杂又不断变化的丧尸病毒，以研制血清解决病毒重建文明为第一目标，但是他这里的首席研究员——
    是宴南。
    第02章 文明罪人2
    宴南起身，穿过一间间被隔板隔开的实验室，第七区离这里并不远，但他对这儿还不够熟悉，多拐了两个转角才看到七区的牌子。
    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仪器和纸质资料，一个年轻皮肤白的年轻人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宴南站了一会，抬手敲了敲玻璃，里边的年轻人一脸茫然地从纸堆里抬起头，在看到宴南后他微张开了嘴。
    林烨差点以为自己看数据看花了眼，脾气孤僻古怪的宴南博士正站在他门口，他微侧着头，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脖颈修长，一头长发松松地扎起来，垂在肩膀前，眉眼倦怠地耷拉着，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是谁？林烨一下从心底生出疑问，很快他又认出了宴南，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明明和平日里的宴南博士并没有什么分别，可是他在那一瞬间却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极了。
    宴南等了好一会，却发现里面的年轻人还在呆愣愣地看着他，半点都没有要来给他开门的意思。
    他有些心虚地擦了擦手汗，不会又是和原主有仇怨的人吧。
    来这里不过几天，宴南就发现原主的人缘在这里简直是坏透了，噢不如说他从小时候起就没有过人缘这种东西，从小到大都是个人人排挤的万人嫌。
    这样的境遇会长成反社会人格，宴南突然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抛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宴南又敲了敲玻璃，这次他用的力气要重上许多，连附近路过的人都偏头好奇看了一眼。
    林烨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眨眨眼，习惯性笑了一下，“宴博士，真是抱歉，我这边忙昏了头。”
    见宴南点了下头，他又接着说：“您是来拿昨天活化实验分析的吧，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他从上面架子上取下一个黄色文件夹，宴南接到手大致翻了翻，他歪着头想了两秒。

 第3章

    “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宴博士。”林烨见他的反应，立刻担忧地问。
    宴南摇头，“没有，多谢你。”
    他将文件夹在腋下，带着门卡一块转身离开了。
    ——————
    宴南绑定的系统其名为反派改邪归正，顾名思义，就是他需要穿到那些罪大恶极影响极其恶劣具有灭世风险的小世界反派们的身上，用他们原先的身体来赎清罪孽、偿还债务，挽救那些因为他们反派当得太成功，最终不幸崩坏的小世界。
    这个世界的宴南便是这样的人物，在原剧情中，他因为制造病毒阻止血清研究的事迹败露，被主角控制起来，最后在一个月圆之日死在自己引来的丧尸潮暴动之中。
    算一算剧情时间，宴南冷汗流了下来，得知真相的主角不出两日就要赶回来了。
    他大难临头了。
    原著中强调这场丧尸潮本来是他有意引来想要对付主角的，然而最后却自食恶果害人终害己，而宴南现在需要搞清楚原主究竟是怎样将丧尸引来的，就他已有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原主心防过高，所以他在刚开始融合躯壳的时候，接收的都只是一些很基本很日常的普通记忆，关于一些重要的部分，几乎是一点没漏。
    但是单从那些日常的记忆也足以让他分析出，原主显然不是什么隐藏的丧尸皇，也不具备控制丧尸的精神系异能，那么，他多半是利用了一些特殊的仪器来吸引，然而他还没能找到其中的关窍，于是他决定从过往的记录中找出一点通用性来。
    得在主角回来之前解决这个大麻烦才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可以供他安心研究的好地方。
    至于主角那里，总能慢慢解释的、吧。
    第03章 文明罪人3
    第二天。
    “宴老师。”
    “什么事。”宴南头也没抬，盯着实验台上的数据随口问道。
    “城主过来了。”
    “知道了。请他稍等一下。”
    听到他保证的回复，那个传话的研究员便离开了安心。
    毕竟这基地里人人皆知，首席研究员宴南是出了名的难对付不近人情，他在基地呆了一年多了，至今也没有听过谁跟他关系走得进。
    可跟他难以亲近的名声一样出名的便是他做事严谨从不出差错的性格。只要是和他说过一遍的事，他便不会忘记。百分百能够按时处理好。
    仪器前的男子微微俯着身体，凑近了仔细观察里边的反应。脸庞的碎发垂下来，将他半张脸都遮盖的模糊不清。
    突然，门外边传来一阵喧哗吵闹的动静，宴南专心没注意听，但那团混乱蔓延的极快 ，一会工夫就吵到他耳边。
    “宴南！”一道愤怒的声音冲他大喊。
    他惊愕地抬起头，猛地看着主角原青瞪着铜铃般的眼，两臂上雄壮的肱二头肌挂着一堆手忙脚乱的研究员闯了进来，宴南手上的试管还没放下。迎面一个碗大的拳头就冲他砸来。
    原来是冲他来的。
    来不及感慨，宴南被这一拳掀翻在地，身后一排仪器都哗啦啦连带着被他撞到。
    他在倒下时脑袋重重地磕在硬边方角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停滞了一瞬，宴南身体靠着墙壁软软地滑下去，后脑勺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出，又顺着脖颈流下，浸染洁白的衣领。
    他伸手试图支撑起身体，却感到手中一阵剧痛，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举起来，看见自己右手手掌被破碎的玻璃扎穿，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还没等他从这种茫然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原青又再次走过去，蹲下身，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上半身拎了起来。
    旁边的助手犹犹豫豫还想上来帮他，却被原青一个饱含怒火的眼睛威慑住，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动弹。随即听见他怒吼一声，“全部滚出去！”
    助手们便一个接一个害怕地跑了出去。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宴南二人。
    在揍了刚才那一拳以后，原青的情绪似乎冷静了一些，但拽住他衣领的手依然没有放开，只是眼里杀人般的怒火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了。
    宴南被他拽得呼吸不过来，却没有力气去挣开，只能无力地动了动垂下的手臂。
    他脑子昏昏沉沉，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原青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狡辩什么？”
    他一边朝着宴南怒吼，一边不停地拽着领子摇晃他的身体。
    我狡辩什么狡辩、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宴南心里无力且坚强地吐槽，身体却很诚实的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见他脑袋软软地垂下，再怎么摇晃也给不了半点反应。原青冷哼一声，愤愤地松了手，任由宴南摔倒在了地面上。
    后脑勺暴击x3。
    “宴南！”这时，门口又突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惊呼，原青转头看去，一个高大黑皮的壮汉又裹挟着一堆手忙脚乱的研究员闯了进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看着地上可怜无助的宴南，不可置信地质问原青。
    “我做什么？”看着这个一直包庇纵容宴南的城主，原青咬牙切齿地反问了一句，“你手下的人都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也有罪，若不是你一直纵容他为所欲为……”

 第4章

    “你在说什么？”梅泰一脸震惊。
    ——
    意识将将恢复的时候，宴南先是感觉到了冷，彻骨的寒冷，接着手掌上钻心刺骨的疼痛才传入大脑。
    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攥紧了疼痛的地方，同时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稍等，正在为您开启部分痛觉屏蔽。】
    说完，一阵暖流到达全身各个疼痛点，虽然并不是完全屏蔽，但比起先前还是好受许多。
    【你醒啦，我们马上就要杀青了。】看他已经缓过来，系统用机械音一板一眼地调侃到。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平躺在冰凉的石面上，左手小心地避开伤口垫在后脑勺下面，眼神茫然地看着上空。
    【你是一个反派。】
    【这我已经知道了。】
    【就在你醒来前，反派研制病毒毁灭世界的伟大愿景被主角揭破了，主角现在十分愤怒。他揍了你一顿，你毫无还手之力，昏迷了过去，现在正被关在研究所下面关押活体材料的地牢中。】
    【这我太能理解了。】宴南善解人意地吐槽到。任谁在拼尽全力想要让诺亚方舟挺过末日暴风雨的时候，却在转身发现可以信赖的队友一直在悄咪咪凿船身的时候，他都会有这么愤怒的。
    如果此时他不是这个反派的话，甚至会想要拍手称快。
    【还有我只是脑袋受伤，没有失忆，也没有变傻，你不用对着任务记录再念一遍。】
    【哦。】系统悻悻地应了一声。
    【现在任务是什么？】宴南又出声问。
    【你还说你没失忆……主线任务目前只有一条：研制出经过多次变异的病毒血清，结束末日。】
    【副线任务又刷新了几条。】
    1，在可怕疯狂的丧尸潮中活下去！
    2，在愤怒的主角手中活下去！
    3，带上研究资料逃离基地后，请寻找一个新的落脚点继续研究，然后努力活下去！
    看着眼前一片黑暗的牢房，腐烂的气息和丧尸婉转的哀嚎不时传来，宴南缓慢地挑了下眉，【你们文案组也喜欢这样水字数吗？】
    【都是工作、工作，无伤大雅。】系统狗狗祟祟地强行解释。
    【梅泰逃走了，嗯，就是那个实力强大，且古道热肠，小弟众多的研究员大金主城主梅泰，跟原青打了照面，就毫不犹豫地抛下基地以及你这个受他庇护的柔弱无助研究员逃走了，现在整个基地都落入了原青的手上。】
    【嗯……】
    【你昏迷了三天的时间，宋阳辉也在昨天回到基地了。】
    【宋阳辉？】
    【嗯，就是那个唯一弟弟被你的药剂害死的强大异能者兼任自卫队队长宋阳辉。】
    【……这还真是热闹。】
    【马上还能更热闹。】
    【其实我觉得你任务还是少写了一条。】
    【什么？】系统不解。
    【4，在愤怒一心要拿你报仇的男二手中活下去！】
    【……】
    宴南又静静躺了一会，但是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他又挑起话题。
    【离开这里落脚点要去哪找呢。】
    【往南或者是往北，都各有强大且坚固的基地，也都热衷于资助血清病毒研究。你名声在外，过去了，那边的老大是很乐意接纳你的。】
    【我？带着那种名声过去，他们也能毫无芥蒂地接纳吗？】
    【只要你有价值……满腔正义的人也不是哪儿都有的。】
    【价值……？】
    【手上有点资源的大异能者，都很乐意在上面进行投资，可不仅仅是为了什么成为救世主的空口白话。】
    【药剂背后巨大的价值，人人都心知肚明……有人过来了。】
    宴南紧闭上眼，假装没听到那阵急促靠近的脚步声。
    声音在他门口停下了，一阵窸窣开门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宴南老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他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立刻就撞进一对黑黝黝的眸子里。
    原青蹲在他旁边，凑近的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宴南默默闭上那一只眼。
    怪吓人的真是。
    经过几天的沉淀，原青这回来似乎冷静多了，从他没有一上来就让宴南的后脑勺暴击x4就足以看出来了。
    但这样一脸平静，眼神冷得像北地上万年深泉的原青，更加难搞了啊。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宴南：我也挺想知道我在计划什么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策划一场丧尸潮对吗？你想要毁掉整个基地？为什么？”
    低沉平静的声音缓缓从他耳边流过，话语中蕴含着惊人的信息量。宴南猛地睁开眼睛，他震惊又痛苦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原青。
    不是兄弟？你这信息量还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掺啊。
    到底是谁，给世界主角看剧本了？
    宴南：【按照一般普世快穿规律来说，这家伙是重生了对吧。】
    系统：【按照一般普世快穿规律来说，你猜的应该没错。】
    “你终于醒了啊，宴博士。”看到宴南这副被他说中了的样子，原青不光没生气，反而愉快地轻笑了一声。
    【这家伙是疯了吧。】
    【难说。】
    宴南只是皱着眉看他，没说话，原青想了一想，又说：“你实验室那些资料……”

 第5章

    “你不能动我资料。”一听到关键词，宴南猛地起身，惊声叫到，“你不能……啊！”
    他坐起的动作硬生生刹到一半止住了，原来是方才原青猛地站起身，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抬脚将宴南血肉模糊的右手踩在石面上，剧烈的疼痛让宴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全身都因为痛苦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很痛吗？”原青的脚仍旧踩在他右手上，他弯下腰，歪着头凑近了看宴南脸上的表情。
    眼前这个一年四季皮肤都白的和死人一样的男人，脸上也少见地出现了这么丰富的表情。
    只见他眉头紧蹙，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的冷汗凝成水珠从消瘦的下巴滑落，脸上的表情明明已经痛到扭曲狰狞了，嘴里却还在隐忍压抑着痛呼。
    他还真的是很能忍耐啊。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在宴南耳边轻声说到：“你先不要说话，就这样听我说。”
    “不光是你的资料，还有你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你的实验记录，你付出心血弄出来的一切，我全部都要烧掉，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机会制造出害人的东西了。”
    “不。”宴南颤抖着抬起头，他气息虚弱，神情疲倦，眼睛却还满是固执和坚定，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一句话完整吐出来。
    “你、不、能、毁掉、那些资料，你绝对、绝对、会后悔的。”
    第04章 文明罪人4
    原青离开了，宴南无力支撑瘫倒在地。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受伤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痉挛。
    【你还好吗？】系统悄悄问。
    【不太行，除非你把痛觉屏蔽再开大点。】
    【行……】系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你要注意一点，痛觉屏蔽的时候连同其他感官也会变得迟钝，你小心一点，行为别太表现地反人类。】
    系统启动的一瞬间，宴南直接原地表演了一个鲤鱼打挺，好耶！哥又活了。
    【说了让你注意一点了啊！】
    这时，安静的牢底传来一阵鞋底敲击铁地板的声音，宴南偏头看去，浓重的黑暗掩盖住了来人的身影，他只能看见一点光亮在上下移动。
    脚步声不快又不慢，甚至放在这地方，还可以说得上是闲庭信步。
    他似乎是有意在这样走，成心让听到他动静的人心里生出焦急来。
    原青刚刚才离开，所以此时来的人只有可能是。
    “宋阳辉！”宴南猛地冲过去，透过门上一个小小的窗口大喊，“原青他真的把我资料烧掉了吗？”
    “你别担心。”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刺眼的光亮直照到宴南眼前，他下意识转过头闭紧眼。
    “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刺眼的光照移开了，宋阳辉关切地问。
    “托你们的福，至今还尚且留着条命。”宴南用力眨了眨眼，抬手擦掉眼眶里被刺激出来的泪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应该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宋阳辉微微沉默了一瞬，门里边的人面上显出少见的气急败坏。
    “现在整个基地都被原青控制在手上。”
    “你过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三天后的晚上，就在……”
    “明天。”宴南打断他，注视着黑暗中一团隐约的轮廓说，“明天就是很合适的时间。”
    宋阳辉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眼神晦暗幽深，仔仔细细盯着门里边的人看了好一会。然后又慢慢牵起嘴角，说，“好，那就明天。”
    “明天这里所有的设施都会停摆，你有办法自己打开牢房的吧，等出去了，接应的人会直接安排你离开基地。”
    “等去了别的地方，你只要再想办法运用你那张脸的天赋，再抱上一个梅泰那样子的异能者大腿，就能高枕无忧地继续进行你的研究了。”
    宴南诚恳地感叹了一句，“你真的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说的话难听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还能忍受一下你。”
    宋阳辉这下真是假笑都笑不出来了。他抬手摁灭肩膀口袋处的嵌入式手电，整个人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宴南看不清他的身影，但还能感觉到他一直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宋阳辉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宴南，你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宴南没懂他怎么突然这样问，一下子愣住了。门外边的人似乎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牢门外又响起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宴南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移动，然后背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他蜷缩起身子，将头枕在膝盖上。
    这具身体的状况很不好，手臂上被原青弄出来的伤口已经有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得到过妥善治疗，而在牢房里又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发挥的东西。
    多重buff的因素下，这条手臂已经在慢慢朝着坏死的方向发展，疼痛感在慢慢减弱，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迹象。右手越发的难以控制，变得力不从心。
    同时，高烧、眩晕也在一直在状态栏居高不下地彰显存在感。
    他现在最好休息一下，否则可能撑不到明天跑路的时候了。
    ——————
    雨在凌晨的时候下了下来。
    暴雨如注。
    原青在雨声变大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而此时距离他合上眼也不过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第6章

    他抱紧休息也不曾离身的武器，一双锐利的眼睁开，瞳孔里布满了红血丝，紧皱的眉宇间满是疲惫与厌倦。
    他已经有许多日不曾睡过好觉了，每次一合上眼，脑海中就会出现那段反反复复看过无数遍的记忆。
    今夜也是如此，他索性不再去睡。
    原青从腰带上取下联络器，一点绿光亮起，他接通巡逻队的信号：“a1巡逻队，到目前为止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队长。”
    “a2这边没有异常。”
    “b1没有遭遇冲突。”
    “一切正常。”
    “正常。”
    “正常。”
    “正常。”
    “……”
    在确保了目前所有警惕危险的巡逻队成员都联络正常之后，原青收回了联络器，打开了研究所底下丧尸牢房的监控器。
    屏幕里的宴南背靠着阴冷的石壁而坐，他双手环抱着膝盖，头低垂着，凌乱的发丝披垂下来，遮盖着他的脸庞。
    他身形瘦弱，缩起来的时候从监视器上看过去就是小小的一团。
    从被原青关进去后，他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大动作。
    他怎么会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原青有些恨恨的想到，总是将自己伪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事实上，什么一心沉迷研制血清，那病毒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制造出来的，一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都被这个家伙蒙在鼓里，受他驱策，原青就气愤地想给以前自己狠狠来上一拳。
    不管怎样，他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他真的什么准备也没做吗？就这样被他控制住，也不准备逃跑？
    原青仔仔细细地将监控器里的画面检查了个遍，屏幕里的人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是睡着了。
    他居然还睡得着！原青更加气愤了，这基地里那么多人都因为他的缘故日夜担惊受怕，可他现在居然还睡得着。
    他怎么睡得着的！
    一想到这，原青不由得开始思索，如果自己现在赶去研究院底下把他揪起来，可不可行呢？
    怎么不可以呢？这里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他，那把他揪起来以后呢？要做些什么，拷问一番，对，他必须要撬开这家伙的嘴，搞清楚他还有什么危害人类的计划……
    但原青最后到底也没去打扰可怜的宴博士睡觉。因为他还在思索的时候，一阵莫名袭来的困意就战胜了他的愤怒。
    伴着噼噼啪啪的雨声，原青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原青猛地睁开眼，他昨晚在地板上睡了一夜，爬起来的时候脖颈处传来一阵酸痛。
    他就这样努力扭正脖子，出门巡视去了。一路上，每一位碰到的熟人都要关切一下他的脖子。
    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燕淮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队长，早。你这样子走路，”说着，他也歪了下头模仿着原青的姿势，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这是什么新的锻炼方式吗？”
    “不。”原青打算高冷地摇个头，但这又牵动到了脖子的伤势，他痛地嘶了一声，立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嘶——”燕淮瞪大眼睛不明所以，也跟着他模仿了一下。周围其他队友一下子都哄笑起来。
    原青气的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后边队员嘲笑的声音顿时更大了。
    走出武器大楼，又路过物资中心，穿过一串平均房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女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神纪念挪亚和挪亚方舟的一切走兽牲畜，神叫风吹地，水势渐落。渊源和天上的窗户都闭塞了，天上的大雨也止住了……”
    原青在原地停住，就这样听了一会。
    从昨晚开始下的雨一直没有停，伴着雨声听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沉醉的舒缓感。
    他走过转角，看到在一片平均房包围之中的宽大空地里，许多的人，老的少的女的男的，很多穿着雨衣，打着伞的，更多的什么也没有，直接就淋着雨一个个都幽灵般的站在这儿，听最前边的那一位站在雨里的女人在念诵。
    女人一身灰扑扑的长袍，全身上下都浸泡在雨里，她紧闭着眼微仰起头，双手平举姿态像是在捧着一本书，可其实她的手中空无一物。
    她就站在雨里一动不动，虔诚地为众人念诵。
    原青看着女人，心想怪不得他刚才一路走来时行人寥寥，原来是都聚集到这里去了。
    他之前有听叶童春说基地里很多人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里聚集到一起，聆听 、祷告、祈求宽恕。
    原来就是这样子的，自从灾难降临后，寻常难见的信仰又被人们重新翻找出来，日日惶惑不安，痛苦难以抒发，于是便都心甘情愿的将恐惧和信心交托于未知的存在。
    雨下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雨势渐收。
    原青结束一天的巡视躺回了自己小屋的小床上，他蜷缩在小床上，发了会呆，下意识又打开了丧尸地牢的监控器。
    屏幕里的宴南依然维持着先前那个姿势，原青看得直皱眉，他这样一天一夜都没有活动过吗？一旁送过去的牢饭好像也没有用过的痕迹。
    他不会？原青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瞪着监视器里的身影，心里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会是死了吧？！
    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顾不得其他，原青抓起一旁的背包就准备往地牢赶去，就在这时，监视器里的身影动了，原青的动作一下僵住了。

 第7章

    屏幕里的宴南微微动了一下，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头向上看去，隔着屏幕，原青感觉他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屏幕里宴南冲他打了个手势。
    然后，监视器彻底黑了下去。
    “c！”原青怒骂了一声，随即抓起背包，大跨步打开了房门。
    “队长！队长！”燕淮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他整张脸连同嘴唇一片煞白，眼里一片遏制不住的恐惧：“丧尸！丧尸！好多丧尸都包围过来了。”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二人都一齐转头看去，关押宴南的研究所从内部爆炸开了，原地燃起火焰，但很快又叫雨浇熄了、
    接着，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全城。
    第05章 文明罪人5
    原青从瞭望塔往下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丧尸都如同潮水一齐朝着基地涌来，这些丧尸几乎是转瞬间就聚集在一起，基地的探查员在此先都没能找出丧尸的丝毫踪迹。
    基地整个其实并不算大，它围绕着一些末日前保存得尚算完整的大型建筑，而在外围则使用了末日后一种特殊抵御丧尸的材料将整座基地包围了一圈，经历过无数小型丧尸潮考验，又加固过无数次的基地在东南区域素有钢铁堡垒之名。
    然而如今的基地，在庞大的丧尸潮面前，就像是山洪爆发之中的小小孤舟，脆弱又坚韧。
    对于这场似乎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丧尸潮，原青早早地就在做准备了，可是无穷的、经过几次变异后强大的丧尸一波接一波攻上来，他布置的弹药、火力消耗地极快，可是围攻的丧尸却像是打不完的一样，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四方守卫的防守线很快被攻破，无数丧尸涌入城中，灌满街道，进入教堂、农田、平均房、物资中心。城中到处都点亮了火光。
    丧尸的和还没来得及变成丧尸的，两种尸体的血液都混合在一起，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车队！车队！赶快撤离！”撤退的事宜是早就安排好的，负责此事的叶童春扯着嗓子在雨里指挥，一辆又一辆的装运车撞开丧尸，带着大部分普通人和少部分异能者驶进浓黑的夜里，踏入未知的前方。
    原青已经持续战斗不知道多久了，长夜漫漫，而他的敌人无穷无尽且根本不知疲倦。
    “队长！”叶童春此时身上早不见白天的斯文，他一身战服破破烂烂，脸上身上像是涂了油彩，到处都是脏污和血迹混合在一起。
    杀疯了的原青一时间没注意，差点把他也当丧尸给砍了，好在最后关头还是紧急刹住了手。
    叶童春拽住了原青的手，焦急地催促，“大部分还活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队长你也赶快撤退吧。”
    “燕淮呢？”精疲力尽的原青靠着他勉强站直了身子，视线又开始在四处搜寻，“那个小崽子去哪里了，你看到他离开了吗？”
    “燕淮？”叶童春愕然，“我早就安排他离开了？他没离开吗？”
    “我去找他！”说罢，他甩开叶童春的手。端着枪就冲进了丧尸群。
    很多普通人已经率先被安排转移走了，但因为时间有限，还是留下了许多人。
    原青就一边在街道上到处猎杀零散的小丧尸，救下幸存者，一边到处去寻找燕淮的下落。
    他就如此奔波了一整晚，精疲力竭，也没找到燕淮，异能因为使用过度而濒临枯竭，城内几乎没有人了，丧尸也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这个基地等到天亮就要彻彻底底地变做死城。
    他在再次射下一只丧尸后终于耗尽了力气，砰地摔倒在泥地，他闭上眼，一直没停的雨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脸上。
    他闭上眼，似乎就要一睡不起，可是、他蓦地想起一个人。
    宴南！
    一想到他，几乎半只脚迈过鬼门关的原青猛地睁开眼睛，因为雨水流进了眼睛，他此时眼底一片通红。
    他胸腔开始剧烈起伏，然后艰难地撑起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怎么能就倒在这里，怎么能放过他！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幕后黑手。他就算死也要拉着宴南一块下地狱！
    他要杀了宴南！！
    他一定要杀了宴南！！！
    ————————
    【这就是你说得最佳逃跑时机吗？】宴南问。
    【嗯，这是最合适的时间，别的时候，原青不会让你有机会逃掉。】
    【在全城被丧尸围攻，所有人都在拼命守卫、对抗丧尸的时候，叫我趁乱逃走吗？】
    【这本来也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这场丧尸潮是写在剧本里，一定会发生的。我们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而已……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纠结了。】
    系统再三催促，但宴南还是没有动作，他微微偏着头，侧耳倾听，虽然身处地下，但他似乎还能听到上面的哀嚎和枪械声隐约传来，透过这些声音，他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副血腥惨烈的交火场面。
    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慢慢起了身。牢房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塌陷了，但他的四周一圈还是完整的空地。
    如今想要离开，单靠挖掘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宴南的确是早有准备，系统早就连接上了上面的网络，不需要宴南多做什么，一条在建立研究所时就存在的通道被系统开启了。
    通道里面曲折且长，等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宴南发现自己不认识这到底是基地的哪里。

 第8章

    此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天却不是很黑，一轮巨大的月亮出现在他的面前，月亮如此之大，莹白普照，将大地和四周的建筑照得一片惨白。风中似乎还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天空还在下着雨，路面都是潮湿的，宴南一脚踩上去，再拔出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泥土的有意挽留，雨逐渐下大了，宴南受伤的右臂几乎就要失去知觉了，但他顾不上其他，在系统的指路下，冒着雨就赶去实验室。
    这一路上安静异常，只有路边死不瞑目的尸体和四处游荡的丧尸不时出现，宴南一路小心又快速地避开这些。
    而等他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原先的实验室已经变作了一片废墟，就像是从内部被炸开。
    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朝着记忆中储存资料的地方去，好在这里离爆炸中心似乎不算近，室内还算完整，他小心地将重要的资料都装好，又放进防水袋中，这时，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来——
    【检测到重要人物在靠近，请执行员尽快离开，避免正面冲突，小心自身安全。】
    【宴南！跑！】
    第06章 文明罪人6
    一听见系统的话，宴南立刻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他不用想都知道此时来得会是哪号人物，毕竟除了那个家伙也没谁在基地出了这么大事的时候，还能有空闲来找他了。
    他着急忙慌地收拾好重要的资料，但是只有一只手能用，实在没法又快又好地处理这些事，最后还是让系统帮他把资料匆忙拷贝好以后，就朝着跟来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宴南刚走不久，两手空空杀气腾腾的原青就猛地拉开门闯了进来，房间内没有人，资料却有很明显翻动的痕迹。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将那些残存的泥土以及血迹照得一清二楚，血迹的主人离开的有够匆忙，就算是谨慎地清理过了也依然留下了痕迹。
    原青顺着这些痕迹，朝着宴南离开的方向追去。
    寂静的月亮之下，斑驳的血迹，婆娑的树影，匆忙掠过的人影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原地的叶子轻轻摇晃。
    来人对他颇为熟悉，而且极其了解。
    他有着系统的指引，一路小心绕道，抹除行踪，但是后面那个家伙却一直紧追不舍。
    宴南一路奔逃，雨还在下，他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身体早先就起了高热，脑袋昏昏沉沉恍恍惚惚。
    他一身肉体凡胎，坚持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
    宴南左手将资料死死地收在怀里，弓着腰拼命往前跑，心脏好像跳到了嗓子口，呼吸急促，喉咙也干涩无比，两条腿重的像灌铅一样，但是他不敢停下。
    他不能被原青追上，看着系统空间里那直飚到99的血红色仇恨值，他绝对会杀了他的！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绝不会让任务失败。
    月光逐渐变得黯淡。
    后面的追逐似乎慢了下来，在宴南左拐右拐的溜鬼技术之下。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
    【前面右拐两百米处有一处地窖，躲进去宴南。】系统恰时出声提醒。
    宴南毫不犹豫地往右转向，然而，就在他快要下去地窖的时候，一道男孩的求救哭声突然在寂静空旷的夜空响起。
    【躲进去宴南！】见宴南迟疑了一瞬，系统立刻催促到。
    他现在没工夫管这些，宴南想着，但是他身体丝毫不受控制地自己就冲了过去。
    不多时，他看见了前面的情景，因为恐惧而哭泣个不停的男孩此时已经歪倒在泥地里，而就在他旁边，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正和一只丧尸在缠斗。
    他冲了过去，但是他刚跑过去，那颗丧尸脑袋就嗷一声猛地咬在少年的肩膀上。
    一人一丧尸的动作都停住了。
    待走近了，宴南才发现少年手中握着的短刀正精准地插进丧尸的脑袋，果断利落一刀毙命。
    少年脸上的五官因痛苦而死死皱在一起，但他一直紧紧攥住手中的短刀，不曾松手。
    一人一丧尸双双倒下。
    宴南冲过去接住了他，然后把丧尸从少年的身上扒下。
    陌生少年此时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昏迷了过去。
    宴南检查一番怀中人的情况，他完全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他紧闭着眼睛，稚嫩的面容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肩膀上那道可怕的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冒血，伤口边缘呈现黑绿色，血管之中，丧尸病毒开始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蔓延了。
    【没救了，走吧宴南。】系统再次催促到。
    宴南还是皱着眉停在原地，没动。-
    【唉，这种伤势……】系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过了两秒又换了种声线提醒他。
    【在你……左边的口袋里有一支血清，你给他注射试试吧……】说完后，系统再次沉默了下去。
    【谢谢。】宴南想都没想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药剂，药剂是两条分开包装的，他还需要将它们调配在一起。
    一只手想要完成这件事情显然并不容易，宴南不得不忍着剧烈的疼痛动用右手帮忙。
    他又在上面耽搁了时间，系统的提示音再次焦急地催促他。
    【剧情人物正在靠近，请尽快离开。】
    他按动活塞轻轻排出针管里的空气
    宴南紧紧抿起嘴唇，跪坐在地，弓着腰背，在黯淡的月光下神情专注地将针管对准了男孩的血管。

 第9章

    针管缓缓推进，系统的提示音都快在脑子里奏成一出摇滚曲。
    推到头了。
    他将针管拔出。
    【往左。】系统简洁地下令。
    宴南又开始跑路。
    月亮隐匿在云层之下，天地间到处都是黑暗一片。
    原青终于追上了那个四处逃窜的家伙，他极好的视力让他一下子就注意到，躺在地上让他找了一整夜的燕淮，以及宴南那个家伙正蹲在他旁边不知道做什么。
    宴南回头看见了他，随即又跟兔子一样灵活地逃走了。
    原青心脏一阵狂跳，他焦急地去查看燕淮的情况，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少年肩膀上一个巨大的可怕伤口，他摸了摸，燕淮的身体冰凉，已经毫无呼吸了。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被人抽空了。
    下一瞬，血管里又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岩浆，他整个脑子都烧得滚烫。
    原青愤怒地咆哮：“宴南！你这个人渣！”
    宴南高估了自己自己精疲力竭的身体素质，又低估了原青在愤怒之下的超常发挥。
    没几秒他就追上了宴南，然后猛地跳起，就朝着宴南后背踩去。
    【宴南！】宴南翻身躲过，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边跑去。
    天有绝人之路，他随意选择的那条路，前方已经在今晚的守城之战中塌陷了。
    他走上绝路了。
    宴南怀抱着文件转过身来，天色此时变亮了一点，街道都笼罩在一片稀薄的雾气之中。
    原青也没有再冲刺，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又充满压迫感地朝宴南走近，在距离宴南大概五米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雨又开始稀稀拉拉地下了下来。
    二人沉默地对峙着。
    宴南平静地扫过面前的原青，他此时凄凄惨惨比他好不到哪去。一身作战服破破烂烂，全身都让雨和血给浸透了。额发狼狈地垂下，紧紧贴着脸庞，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黑黢黢，却像狼一样反着光，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我…、”宴南还打算说点什么。
    但是，原青猛地爆冲过来，他来不及躲避，就感觉到了肩膀被一把按住，同时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他脖颈，原青借力在空中转了个身，来到宴南背后，随即一股剧痛从背后传来。
    原青在按住他以后，立刻抬起膝盖踢向他的背部，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怀中抱着的文件都散落一地。
    原青仍旧将膝盖抵住他的后背，一只手绕到身前勒住他的脖颈，一只手抓住他披散的头发。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他声音阴冷地在宴南耳边响起。平静的语气下暗藏着可怕的怒火。
    原青拽着宴南的头发，将他的半张脸死死按在泥土里，他盯着被他压制住的男人看，此时宴南的眉头皱起，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一头长发都叫雨淋湿了，湿哒哒地贴着颜色惨白的脸颊、脖颈。
    他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感受着手掌中脉搏剧烈地跳动。
    手中的脖颈脆弱、细嫩，似乎只要他轻轻地用一点力量，就能轻易折断。
    就像是着了魔，他缓缓收紧手掌……
    宴南的面色一瞬间涨得通红，呼吸变得短而促，他剧烈地挣扎试图夺回呼吸，但是那点力气在原青面前一点都不够看，箍在脖颈处的手指简直如同钢炼铁铸。
    很快，他的挣扎变得微弱，胸膛不再上下起伏，眼皮也慢慢合上了。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了两下，随后又没力地落下去。
    “队长！”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原青，他瞳孔放大，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宴南身上离开。
    “咳！！咳咳咳！！！”方一被原青放开，宴南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全身都因为痛苦而痉挛，他脊背弓起，在泥地上蜷缩成一团。
    宴南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恢复一点力气，他勉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现在的情况而已。
    天色渐白，很快，旭日东升，绚烂的霞云布满大半片天空，也照亮了整个破烂绝望的基地废墟。
    模模糊糊地视野中，一个身量不高的人影背着朝阳朝他们走来。
    【恭喜你，副线任务顺利完成……】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但宴南已经意识恍惚，彻底昏迷了过去。
    原青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惊疑不定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之见先前才被他确认死亡的燕淮，此时竟然又站了起来。
    他瞪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不像变成丧尸的燕淮小跑着过来。
    待他走到了面前，原青眼睁睁看着燕淮身上那道可怕的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燕淮走过来，他伸手扶起因为动作太大而摔倒在地面上的原青，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原青却没有在意他的动作，他转过头眼神始终死死地锁着一旁泥地上的宴南。
    他蜷缩着身子，衣服都浸泡在泥水里，一条手臂以不合常理的角度弯曲着被垫在身下，手臂的主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昏睡了过去。
    太阳高高地升了上去。
    第07章 文明罪人7
    宴南醒了过来，他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看了好一会，他突然意识到。
    他的任务似乎是成功了，所以他现在还停留在原来那个世界中。

 第10章

    他摇了摇晕晕乎乎的脑袋，这才有功夫看向眼前这个似乎从前一晚的混乱中是救下他的“好心人”。
    好心人长得剑眉星目，一双黑黢黢的眼睛，还有坚实的肱二头肌。
    宴南：哦，是主角啊。
    他沉默地看着主角，没有贸然开口。
    原青似乎也在观察他，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队长！你看……”这时，已经走跳正常的燕淮突然一脸兴奋地冲进帐篷，在看到房间里另一个人已经醒过来的时候，他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什么事？”原青瞥了他一眼。
    燕淮马上又高兴地开口，“队长，”他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是叶哥他们留下的信号灯。”
    “他们往西南方向去了，我们也赶快追上去吧队长！”
    “嗯。”原青应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往下接话的意思。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宴南突然捂着嘴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他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原青从他咳到通红的脸往下看到他在衣领上淤青肿胀的脖颈，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拧开一旁的水壶递了过去。
    咳嗽渐渐平息的宴南下意识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拿到手上后他才意识到这是谁递过来的水，他不是很想喝，一时间拿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原青也没管他喝没喝，照例像之前那样一脸喜怒难辨的神色，直勾勾盯着他看，却什么话也不说。
    没人再说话，帐篷里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原青看着宴南，宴南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水杯在发呆，燕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你给燕淮用过的药剂，现在还有吗？”原青冷不丁的开口。
    宴南，摇头。
    明知故问，他早就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搜过一遍身了吧。
    “能做吗？”
    宴南抬头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简陋的环境，嘴角往下拉了拉，还是摇头。
    “你缺什么？”原青在这个问题出奇地有耐心。
    宴南这回连头也不摇了。
    帐篷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宴南突然哑着嗓子，忍着喉咙里火烧般的灼痛感轻声说：“我做不了。”
    “为什么！”原青皱起了眉。
    但脾气古怪的研究员又低下了头，没解释的意思。
    帐篷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原青重重一拳垂在地面上。
    宴南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睁大眼睛，瞪着原青。
    “为什么做不了。”原青盯着地面被他砸出来的凹陷，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做不了就是做不了。”宴南声音又哑又轻，但是态度又执拗又强硬。
    “你这个家伙——！”
    再也忍耐不了愤怒的男人猛地起身一把拽住柔弱病患的衣领。
    “队长！”燕淮被他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但原青只关心自己手里的家伙。
    后者的整个上半身霎时都被他提起，他柔软的腰被迫弯折，头无力地向后仰，一头长发垂到地面。
    面对原青突然的动作，他一点反抗都没有，一副任他施为的样子。
    看到他这样一副摆烂的样子，原青威胁他已经举起来的拳头一下子就僵硬了。
    半晌，他挫败地捏了捏拳头，还是妥协地松开手，将宴南轻轻放下。
    然后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帐篷。
    燕淮不明所以，还是跟着他身后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走远了，宴南又在原地躺了一会，他慢慢将脑袋转向另一边，闭上了眼。
    【系统……】
    【欸。】
    【昨天你让我使用的到底是什么药剂，难道原主已经将可以解决一切病毒的血清研制出来了吗？】
    【并没有。】
    【？】
    【事实上，我昨天让你给燕淮注射的只是一支尚未进行过检测的普通延缓剂而已。】
    【为什么？】宴南似乎有一些理解了。
    系统继续解释：【你该知道，像那个小孩当时那样严重的伤势。在现在的病毒药剂发展的情况下看，完全是无能为力。】
    【让你注射药剂，只是哄你的话而已。】
    【就算没有丧尸病毒，那种医疗条件下也是没救了，你注射的药剂，顶多给他减轻一点死前痛苦而已。】
    他完全明白了。
    但是最后连系统也没有想到，那支药剂居然真的治愈了燕淮，不，那种程度上的医治，说是死而复生也一点不过。
    那绝对不是宴南口袋里那支普通的药剂可以做到的效果。
    是什么意外变量影响了药剂，最终导致结果的产生。
    宴南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的记忆，但因为当时值得注意的东西太多，只是注射药剂这样的记忆，已经快遗忘地差不多了。
    他没能想起有用的细节，也就没搞清楚救下燕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值得注意的是，因为燕淮的死而复生。有了这个活生生地例子作为他的保命牌不管他现在说自己制作不了药剂到底是真是假，原青都不敢在轻易对他出手。
    在他与原青之间的关系中，主动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想到这里，宴南慢慢睁眼。他小心地起了身，走到门口，拉开帐篷往外边看。

 第11章

    外头阳光正好，燕淮和原青在不远停车的地方，在收拾出发的行礼。
    两人干得热火朝天，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又放下了帘子，拢着手坐下来打了个好长的哈欠。
    没他什么事，他们总不至于把他这个弱鸡研究员也抓过去干活吧。
    ————
    车疾驰在原野之上。
    原青在开车，宴南坐了他副驾。
    “咦？”在后面举着望远镜的燕淮突然开口，“队长，前面有辆车，被丧尸围住了。”
    “是什么人，看得出吗？”
    “好像……好像是宋哥他们，他们车是不是抛锚了。”
    原青轻笑了一声，“你哪个宋哥，宋阳辉吗？
    “对，就是他，队长我们先去救人吧。”
    “那你可得坐好了——”说着，他一踩油门，车一瞬间猛地冲了过去。
    铁灰色外形的笨重皮卡横冲直撞，毫不留情将剩余的几个小鱼小虾一路辗轧了过去。
    “老大，这谁？”
    宋阳辉摇摇头，看着这个来路不明却突然出现帮了他们大忙的车子。
    皮卡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先是一面旗子升了出来，挥了几下后又收了回去。
    看到这个，宋阳辉也摆了摆手，示意队员们把武器放下。
    原青率先走下了车，燕淮也跟着跳下来，最后宴南从慢慢吞吞地从座椅上挪下来。
    宋阳辉朝他们挥挥手，原青走过去，看了眼车，问：“碰上什么事了吗？停在这里。”
    “不是什么大事，”他掏出根烟，给原青递了过去，“就是油箱烧着了。”
    原青挑了下眉，没接他的烟，调侃着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搞得到这东西，宋哥？”
    宋阳辉弯下腰，叼着烟在手心里点着了，他长长吐出个烟圈，“你呢？都逃亡了怎么还有工夫把那家伙一块带上。”
    原青跟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宴南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白外套，拢着手在外围溜溜达达的不知道在干嘛。
    他皮肤白皙，眉眼弯弯，虽然一身灰头土脸的，但是在阳光下依然耀眼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昨晚那样的情况，他居然没死在那下面，还真是命大。”
    宋阳辉两根手指夹着烟，一脸晦气地啧了一声。
    原青没接他的话，默默将视线移开了。
    在徐徐上升的白色烟雾中，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女人忽而闯入他的视线。
    女人那一身熟悉的装扮一下子就将他的记忆拉回了那天，温柔使人沉醉的声音和怎么也下不完的雨。
    他眉一下子皱起来，“那个人，怎么会在你队伍里。”
    宋阳辉瞥了一眼，淡淡开口：“我队员给带上的。”
    “她本来能走的，但是把离开的位置让给了一个小孩，就被留了下来，齐兰姐看她可怜的样子，心软就把她一块带上了。”
    “她什么战斗力都没有，难搞的很。”
    第08章 文明罪人8
    宴南半夜惊醒，这时轻轻的声音突然在他的帐篷前响起，他慢慢挪过去，拉开一点帐篷帘往外看。
    外边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山林的影子。
    他正打算重新拉上帘子。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宴南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扑了个正着。
    “找到你啦，救世主……”甜腻粘稠的声音在宴南的耳边响起，不难从上扬的语调中听出主人的好心情。
    好消息：黑影是人。
    坏消息：是个女人。
    ——
    “你就那样打开帐篷，一点防备都没有吗？”黑暗的帐篷里，宴南和女人对面而坐。
    面对这突然的发问，宴南只是干笑了两声，总不能说是因为系统没有危险提示，所以他没太放在心上吧。
    “唉，你真是，这样的您，太单纯了，太惹人怜爱了。”
    这话他更不知道怎么接了，想了半天，他努力找回了语言功能，他说：“谢谢。”
    “不客气。”
    ……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了二人的呼吸声。
    这事原作中几乎毫无着墨的角色，所以宴南对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了解，白天见过的那两面，从她纯洁无辜的少女面容，以及偷听到的原青和宋阳辉的对话，只能让他看出这是位虔诚的神信徒。
    而如今夜晚出现在他帐篷里的这位，则几乎与白天形象完全不搭边，夜晚的她是轻佻的、放纵的、诱惑的……
    是人格分裂，还是病毒变异。
    在原著设定中，病毒其实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而不是要像丧尸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抓挠出伤口后才会感染病毒，只是有的人在接触空气中病毒后直接变异成了丧尸，而有的人却对这种病毒传播免疫，而剩下的极为少的一部分人却会在接触病毒后觉醒出强大的异能来。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觉醒异能者都能平安顺利成为实力强大的人上人。
    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会卡在变异的过程中，叫半丧尸。
    想到这里，宴南看向这个跑来他这里不知想干什么的女人，帐篷里太黑了，他只能从缝隙透进来的光里看出一点隐约的轮廓。
    那似有似无的女人，身上传来一阵隐约的香气，这味道有些熟悉，宴南皱眉细想了一下，但他一时间回忆不起来。

 第12章

    突然，那似有似无的香味一瞬间变得极为浓烈，原来是女人突然扑了过来，帐篷里狭窄，宴南被她按倒在地。
    女人按住他的肩膀，压制他的躯干，将耳朵低下去附在他的胸口。
    “你这是做什么。”宴南推了推，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
    女人滚烫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处，说话时又媚又颠，偏偏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将宴南死死地按在原地。
    “你该继续行驶你审判的权利的。”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那样的病毒怎么会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呢。”
    “难道是你？”
    “不，是神。是神命令你制造出来的，神认为这世界应该迎来末日，神要用病毒清洗一切罪恶。”
    “什么？”
    “ 看 哪 ，神要 使洪水泛滥在地上 ，毁 灭天下 ，凡地上 有血 肉 、 有气 息的活物 ，无一 不死 。 ”*
    ……
    “ 不义的 、 叫他仍旧不义 ；污秽的 ，叫他仍旧污秽 ；为义的 ，叫他仍旧为义 ；圣洁 的 ，叫他仍旧圣洁 。 ”*
    ……
    “ 他们要 攻击你 、 却不能胜 你 ，因为我与你同在 、 我要 拯救你 。 ”*
    “你该继续行驶你的权利，宴南。”
    “你是神在地上的代行者。”
    “你怎么能向他们妥协。”
    熏香一阵一阵地冲入他的大脑。他彻底神志不清地昏迷了过去。
    ————
    “宴博士。”女人体贴地笑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没有。”宴南眨了眨眼，“有什么事吗？”
    “是宋队长吩咐我来叫你的，车队要准备出发了。”
    “好，谢谢你。”
    宴南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然而一大早又见到了造成他一整晚睡不好的元凶，偏偏女人又恢复了白天的样子，一脸浑然不觉，像是根本不记得晚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他难以言说心中的感觉，偏偏系统也给不出他什么解答。
    他走出来，发现周围还散落着几个帐篷，而穿着作战服的青年们正在把帐篷收起来，一旁的装载车已经准备就绪了。
    外边道路上，在昨天原青碰到宋阳辉后，二人便商议合并成一队，一块开始行动。
    沿着叶童春一路留下的信号追过去。
    然而这样过了几天，却连前面队伍的影子都见不着。
    两个队长都察觉出了其中的古怪。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原青和宋阳辉看着地图又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不再被信号灯溜着走，改道去不远的补给站修整一番。
    宴南叫系统偷听了一番他们对话，就准备也跟着出发了，谁知道这中间还有他的事情。
    一道声音突然把他给叫住了。
    宴南装作一脸茫然无辜，转身看去。
    “宴博士。”带领队伍的宋阳辉向他点头致意。
    “昨天一切顺利，可喜可贺，”宋阳辉公事公办地说，“今日我们预备继续向东行驶，途中路过补给站，傍晚就能抵达目的地。”
    “那就好。”宴南说。
    宋阳辉点头，越过宴南平静地走开了，擦肩而过时，宴南闻过一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宴南疑惑地偏头去看，宋阳辉步调淡定地离开了，他两手下垂，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怎么？宴南心想，这是在强忍着不把拳头往他脸上招呼吗？
    ——
    车队一路向东，在到达地图标记点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一座末日后建立起来的防御型建筑。
    宋阳辉和几个队友率先下了车，他敲了敲门口的联络铃。
    沉闷的铃声传入车队每个人的耳朵里，但是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宴南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先前还有些轻松的氛围，突然一下子表情都沉重了下来。
    宋阳辉还是一派冷若冰霜的表情，宴南现在发现，他跟自己说话时的样子，竟还算得上是和蔼可亲。
    几人手持武器，一同打开大门闯了进去。
    里边还是空无一人，在到处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之后，众人决定在这停留一晚休整一下。
    宴南走在最后，跟着其他等候的人一块进去，然而，变故突生。
    一个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丧尸突然直奔他而来。
    宴南瞪大眼睛。
    不是，怎么又是冲我来的。
    我真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研究院啊！
    宴南这位置站的不好，他匆忙看了一圈，就朝着离他最近的宋阳辉冲去。
    宋阳辉一脸波澜不惊，他攻击的手抬了一半犹豫不决，看起来不是很想管他死活，但又顾忌周围还有其他人在。
    就在他仔细考量利弊的时候，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浑身一凉。
    顷刻间半个补给站都被异能冰封了起来，自然也包括追着宴南的那只小漏网尸。
    这异能，宴南心中诧异不已，猛地转头看向原青。不只是他如此干，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原青。
    四周一时间寂静无比，场面略有些尴尬，原青也搞不懂自己突然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他故作淡定地收回施放异能的手，轻咳了两声，一脸高冷地走进了房间。
    宋阳辉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枪械，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他心中暗暗想到，这家伙果真是还忘不了旧情，早知道他根本不舍得对宴南下死手，哼，懦弱无能的家伙。

 第13章

    他放下手，也进去了房间。
    【系统。】
    【咋。】
    【老实说。】宴南斟酌了一下，【我总觉得主角对我的态度还蛮怪的。】
    【哪一种怪！？】系统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我们这可是无cp系统啊宴南！你可千万不要走上邪门歪道啊宴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宴南无奈，叹了口气。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不是就好。】
    系统说话时的态度就像是担心孩子早恋的大家长。
    【你还记得原著中原青的性格设定吗？】
    【咪？】
    [在极端的正义追求之下是膨胀的自我之心。
    他异能强大，品行高尚，庇护弱小。在秩序混乱的末日里极端追求公道正义。
    但同时，他对善与恶的界限也看得极为分明，他对待被他认定为恶的那一方从不心慈手软。
    这样个性极端的主角，怎么会偏偏对宴南这个他认知中最大的恶，三番两次地放过他呢？]
    【可是宴南，咱们刚进来的时候，他才废掉你一只手也。】
    没理会系统的调侃，宴南继续分析。
    【他以前大概是极为信任宴南的，但是这种信任越坚固，在证据确凿的真相砸下来的时候，崩塌得就越快。】
    【原剧情中有一段一带而过的话中提到——原青曾因为异能迟迟无法觉醒，不得不给一个名声奇差的研究员做助手。】
    系统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个研究员会是宴南吗？】
    【嗯，难道基地里还有名声比我还差的研究员？】
    现在看来，这段简单的过往给原青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所以如今他才会呈现这样一种极其别扭的态度，因为他内心正义对自我的谴责和他对宴南的以往的情谊，两种情感在不断拉锯。
    【他越是想要放过宴南，他的道德就会催促他对宴南做下越过分的事。】
    【因为他急需通过这种暴力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性。】
    【证明自己没有因为罔顾私情而动摇了正义之心。】
    第09章 文明罪人9
    【早上好，执行员。】
    【怎、么、了、又，无事献殷勤。】一大早从补给站醒来。系统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表现让宴南心中警铃大作，不会是又出什么漏子了、吧——
    【嘿嘿。】
    你嘿什么啊救命，这奇奇怪怪的态度绝对是大事不妙了。
    【有一个好消息……】系统换了种低沉的声调神神秘秘地说道。
    【还有一个坏消息是吗？】
    【嘿嘿……】
    【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吧。先说坏消息，我心脏其实还蛮强大。】
    【坏消息就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详的预感果真降临了，尽管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但宴南还是不死心想听系统亲口说出来。
    【完成任务的时间……】
    系统停了一下，给宴南念起他刚刚从总部收到的延迟信函，这封信发出的时间和宴南登入小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但是就在宴南登入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包围了整个小世界，这直接影响了系统和总部联络的通道信号，因而直到今天，他才收到这条姗姗来迟的警告。
    【这是个不详的预告！系统as0813，收到这个消息说明你和你辅助的执行员编号at0306，距离完成0168号小世界任务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三十天了……】
    【好心的监测部同事让我提醒你们，因为不可控的时空乱流，和似乎是有过二次外部力量进入后的影响，他所负责观测的0168号小世界，已经因为偏离主线严重出现了坍缩风险……濒临毁灭的小世界会频繁刷出各种背离原著的差异和危险，存活和任务的难度都会大大提升，仅仅只是想要照着原著完成任务显然是不行了……如果您和您的执行员不幸折在里面的话，我、哦不，他——好心的检测局同事他保证会帮您二位下辈子投胎求个好福的……嗯，不管怎样，不管任务成功与否，请一定要在小世界彻底坍塌前撤回总部，祝您成功。over。】
    【就这样……】系统讲完了。
    房间里的空气都沉默了，片刻后，宴南艰难地开口，【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因为情况特殊，总部那边给我们开了权限绿灯，我们可以跳过中间那些繁琐的闯关，直接进入最终阶段剧情，毕竟这如果是一个闯关游戏的话，最终奖励自然会在大boss死亡后掉落。】
    【那，最终之战在哪里呢？】
    【稍等。】
    他话音刚落，一张地图缓缓在系统空间内展开，宴南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这是小世界中的实时地图，而一个红色的三角形警告标正立在地图的正中央，宴南盯着它看了一会，红标的下面缓缓浮出几行小字——
    托卡拉玛化学工厂。
    状态：废弃中。
    危险等级：一颗星。
    是否存在丧尸群：暂时没有监测到。
    是否存在污染源：暂时没有监测到。
    是否存在外星生物：暂时没有监测到。
    而在红色警告标的不远处，有着一个代表宴南的绿色小方向标。
    【就这样？】看着地图上那座俯拍的低调暗沉风建筑，宴南缓缓挑了下眉。【你这样可真像一个游戏。】

 第14章

    系统淡然地收起地图，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满是熟稔和怀念，【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当初创造最早一批辅助型系统的主神，他生前就是一个全息游戏设计师，虽然他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是很多他设计的东西都还保留了下来。】
    宴南听完后，又是半天没说话，系统想了想又开口，【其实，你就是现在撤退也问题不大，毕竟是第一次进入任务，新人总还是有点豁免权的，你要是决定放弃的话，现在开始搭建空间传输坐标，只需要三天的时间我们就能……】
    宴南站起身来，打断了系统好心的提议，他现在还不想听到这些撤退什么的丧气话，不管怎么说，他还不想第一次任务就这样宣告失败呢。【先发布任务吧。】
    【好的。】系统一丝不苟地遵循了执行员的意见。
    【主任务：研制血清？提高经验？结交好友？挽救末日？这样慢慢吞吞的经营模式已经过时了，激荡的时空乱流！危机四伏的生存冒险！倒数的时钟在午夜敲响，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力挽狂澜创造奇迹！成败皆在此一举——】
    【请在坍塌日来临以前，通关托卡拉玛化学工厂。拾取最终boss身上掉落的病毒血清0/1。】
    任务刷出来的时候，宴南笑了一下，【嘿0813，打断一下，你没觉得你现在有点风格大变了吗？】
    【这是我启动紧急状态时的样子，请不要调戏系统执行员。】
    【好吧，那么支线任务呢。】
    【支线任务有：】
    1，化干戈为玉帛！请说服剧情人物宋阳辉放下成见和你一起前往托卡拉玛化学工厂打败最终boss。
    2，一笑泯恩仇！请说服重要主角原青放下成见和你一起前往托卡拉玛化学工厂打败最终boss。
    【哦、所以你让我劝那两个家伙和我一块过去是吗？】
    【是这样的亲亲。】
    宴南又坐了回去：【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撤退的具体实施方案。】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讲的。】
    【开个玩笑嘛。】宴南笑了一下，他起身走到门前，伸手预备按上门把手，【我就这么一说，我怎么会去当逃兵呢……】
    毕竟这里虽说只是小说世界，但是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真实的和现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咔哒一声，门慢慢打开，熹微的晨日照到宴南面上，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微眯起眼，享受着这难得地平静时光，生命啊，璀璨如歌，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美好的世界走向消亡呢。
    他可是如此地热爱着这一切——
    宴南的笑容戛然而止。
    在他的视线前方，一个高高大大肌肉漂亮的男子手还放在门上，他挡住了大半的阳光，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宴南笼罩了进去。
    “早啊，宴博士。”男人神情戏谑语气轻佻，他随意地注视着宴南，眼底是轻轻藏起残忍恶意。
    毁灭吧，世界。
    但世界显然并不会在坍塌日来前就毁灭。所以他还是得面对现实。
    “哈、早，宋队长。”宴南干笑了两下，他握了握手中的门把手，最后还是忍住了把门狠狠关上甩他一脸的冲动。
    宋阳辉敷衍地勾了下嘴角，“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在临时会议室，现在就都在等你了宴队长。
    “啊真是抱歉，那我们现在能快些赶过去吗？”宴南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同时他的心思已经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男人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下头，“跟我来吧。”
    ——
    走廊上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几乎完全同步。
    日光静谧，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响起，只有红色眼珠的乌鸦偶尔拍动翅膀。
    宴南看着前面带路的男人，脚步不停。
    宋阳辉之前有一个弟弟，年纪不大实力却很不错，他是宋阳辉唯一的亲人，宋阳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将他带在身边。
    可他最后没有死在丧尸病毒上，却在宴南给他注射了一支药剂后丧了命。
    面前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走进了门，然后侧过身给宴南让出个位置来。
    一阵风突然从宴南背后吹来，风将他一头长发吹得四散凌乱。
    房间里所有人都将头转了过来，宴南抬头，房间里边不大，一张方正的会议桌，零散站或坐着几个人。离门最近的是一个寸头背心男，他靠着桌沿低头擦拭手中枪械的动作不断，抬眼瞥了他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靠窗有一个年轻女人和小个子燕淮坐一块，随意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而原青整个人潜入昏暗的阴影里，坐在房间的最尾端。
    宴南看过去的时候，感觉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也正死死盯住他。
    和原青对视的时候，他仿佛走入了黑夜里的未知森林。
    月光透过林间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
    虫鸣声远了，风声也低低地止住。
    寂静。
    大雾
    眼睛。
    黑暗中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
    对视。
    “……我说真的，我认为现在去南方基地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你当然是不看好了，毕竟你天天就想着脱离群体，无拘无束。”
    “难道你喜欢天天被管束。”
    “……”
    “而且说真的，那些普通人的死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现在都已经分开了，为什么还要凑上去不可。”

 第15章

    “谁曾经还不是个普通人呢？而且这是老大的意思。”
    “嘿你怎么就会拿老大压人？”
    “难道不是你先改变主意的吗？”
    “别吵、别吵。”
    房间内两个男的吵了起来，眼看药演变成动手，另一个女人赶忙转移战火。
    “你怎么看呢？宴博士。”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念到他的名字，猛地将宴南从奇怪的联想中拽了出来。
    他茫然地看向询问声出现的方向，是那个坐在窗边的女人，她神情严肃，很认真地问道。
    “我……？”宴南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女人点了下头，宴南想了一下，她似乎就是宋阳辉之前提到过得好心的齐兰姐？
    她干嘛突然问他呢？
    第10章 文明罪人10
    宋阳辉刚葱野外狩猎回来，就发现平时总在外面提前等他的弟弟这次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
    “怎么了老大？”潘奕在那边刚刚和城门口的守卫完成交接，一回头就看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大感困惑，“我们这次可是猎杀了一个a级丧尸，还从它身上剥下了完整的能量原金。”
    “这简直就是满载而归，队长你完全可以用它去给佳乐换一条舒服点的机械手臂了。”
    “我没看见佳乐。”宋阳辉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他这次回来感觉街道上活动的人都变少了许多，基地中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得先回去看一下。”他还是不放心，“剩下的事你帮我处理一下。”
    然后他将挎背着的武器包交到潘奕手上，转过头快速地对潘奕嘱咐到，“能量核和能量原金的卖价可是差了好几倍，你不要让收尸佬给蒙骗了。”
    “放心吧老大。我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潘奕满不在乎地点头。
    宋阳辉没再多言，跨上摩托后就往家里赶去.
    街道上完全是没有人，刚才的城门口竟还算的上是热闹了。
    路过修女的空白教堂时，日日不停的祈祷声从里面传出来，传进他一片混乱的脑子里，他一路左冲右撞，没几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佳乐！”他一面呼喊着弟弟的名字，一面在房子里找起了他。
    客厅没有。
    卧室没有。
    仓库里也没有。
    厨房地面散落着几块咬过的吐司。吐司干硬，一碰就簌簌地掉屑，显然已经是放了好几天了。
    这时，旁边的门里边传来细微的呻,吟。
    他猛地推开浴室的玻璃门。“佳乐！”
    里面的场景让他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他身上一阵一阵地开始发冷，平时握枪时从不发抖的手臂此时却抖得让他完全没法控制住。
    宋阳辉神情呆滞地看着浴缸里瘫软的人形，一时间忘记了现在该去做什么。
    突然，从浴缸里再次传出一丝微弱的呻，吟，这声音瞬间唤醒了他，宋阳辉屈膝半跪下来，抖着手将那浴缸里瘫软着的身体捞了起来。
    入手是一整片滚烫，仿佛抱住了一圈火炉。宋佳乐的皮肤完全变成了死青色，脸上，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
    若不是凭着十几年的熟悉感，宋阳辉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这是被传染了丧尸病毒之后才会出现的症状，可是为什么，佳乐他明明一直呆在安全的基地里，怎么会突然被传染了丧尸病毒呢？
    他仍然不死心，将头低下去，试图听一听弟弟的脉搏。
    “佳乐！佳乐！你听得见我声音吗佳乐！！”
    “佳乐，你回我一下啊佳乐。”
    “佳乐！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佳乐。”
    似乎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宋佳乐微微睁开了眼，他一双眼睛连同眼白的部分也都变成了纯黑色，他眼神茫然地四处搜寻，似乎想要找准宋阳辉的位置。
    宋阳辉立刻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在这里佳乐。”
    “哥哥……”他的声带已经叫病毒破坏了，只能发出一点细微的气音，“不是……不是……丧尸……小心……哥……哥哥……”
    “我……我……”
    “老大！我刚从守卫那都听说了——”潘奕突然闯了房子，还在客厅他就开始大喊，没多久他找了过来，看到宋阳辉二人此时的样子他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这、这……”他一下愣住，嘴张得老大。
    宋阳辉没回头去看他，仍旧专心专意盯着怀里的宋佳乐。
    这时潘奕总算反应了过来，他着急上手就想去把神志不清的宋佳乐抢过来。
    “唉！不要浪费时间了队长，先带佳乐去治疗吧！”
    “你说什么？”宋阳辉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来。
    “对！对！我说还有救！”
    “你先带着佳乐跟我过去吧，路上我再和你解释。”
    ————
    用的还是门口那辆停着的摩托。
    潘奕率先戴上了头盔，又快速地给宋阳辉套上，宋阳辉把头盔取下来，又小心翼翼地给宋佳乐套上，潘奕看了一眼，最后也没多管他。
    摩托和一阵狂风似地驶了出去，宋阳辉坐在后面，像抱小孩一样把宋佳乐环住，后者也乖乖巧巧的任由他抱着，完全没有感染病毒后会出现的狂暴攻击性倾向。
    原来这的确不是感染了丧尸病毒，就潘奕方才从熟人那听来的消息里所说。

 第16章

    这只是基地内突然爆发出的一阵丧尸疫病，发病者都是平日里呆在基地，几乎是没有机会接触丧尸的普通人。
    这不是由丧尸传染而来的病毒，但就像是被感染了丧尸病毒一样，会出现发热，神志不清，皮肤溃烂的症状。
    但是它并不会像丧尸病毒那样发作极快数个小时内就将一个活人彻底转化成丧尸，它死亡的过程很慢，几乎是让人眼睁睁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腐烂，残忍无比。
    病毒传播的突然，一时间城中人人自危纷纷闭门不出。除了修女的空白教堂以及三条街外的宴南的研究所门前就几乎看不见人影。
    潘奕停下了车，“到了，老大！”
    宋阳辉仰着头看向面前这栋完整漂亮的建筑，就方才那一段功夫，他出了一身的汗，然后让风一吹，现在浑身上下都冰凉冰凉的，这让他想起了一年前和那只冰系丧尸作战时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
    没再多想，他抱紧宋佳乐下了车。
    研究所门前都聚满了人。因为整座基地只有这里能够治愈这奇怪的疫病。
    “怎么做？”宋阳辉贴近了在潘奕耳边问他。
    “去找这里的宴南博士。”潘奕继续和他解释。
    “疾病出现的突然且闻所未闻，在半个月之前城中出现首次病例，在所有医生几乎都一头茫然束手无策，然而没过几天，研究所里的宴南博士突然拿出一支可以治愈疫病的特效药。”
    “他拿出来的药剂只要一管注射下去，不出几天，病人就能不药而愈。这样的药效简直闻所未闻，但这的确拯救了无数患者。可是他却不肯公开药剂制造的配方，反而躲躲藏藏，拒绝让任何人协助他制作药剂。”
    “他一个人一天又能制作多少呢？”宋阳辉心里惴惴不安，下意识地接上他的话。
    “是的，所以这药剂每天都是限量供应，这城中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只能按照患病报备顺序依次领取。”说话时潘奕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研究所侧面一道隐蔽的小门。
    “那我们……”宋阳辉一下眯起了眼，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着坏主意。
    没来得及回应他，潘奕一直密切注意着的小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老大，和我走。”说着，二人就快速且无声地进了门。
    “是鬼佬说的那个病患吗？”门里边有个白皮肤的文弱研究员，他一见面就问。
    “对对，啧，这可是我用一块a级原金换来的插队。你动作快些，少问些废话。”
    “走这边。”潘奕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不友好了，但研究员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多说。
    三人跑过一段昏黑的走廊后，带路的研究员推开一扇门，一瞬间，刺眼的白光连同大厅内喧哗的声音一同灌入几人的耳朵里。
    “下一个病人呢？”
    “林医生又去哪里了！”
    “我没找着。”
    “那个名单你给搞到哪去了到底？”
    “我刚才就放这啊！”
    “他那的电话没打通吗？”
    “那当然没人接……”
    “啊他过来了。”
    “林烨——！”
    宋阳辉抬头看去，整个空间内都让顶上的白炽灯照得亮堂无比，还有几个穿着一身白的青年一齐看向他们，恍惚间，他就像是来到了天堂。
    但是天使们很快吵吵闹闹地一起冲了过来。
    “我把病人带过来了，宴老师那边怎么样？”林烨一边招手一边回应他们的话。
    “刚才你不见，病人的名单也没找着。大家都急得要命，生怕让他给等久了。”
    “好了好了，这就是下一位了是吗？李华，韩梅，你们先把他送过去，家属？哎哎——家属止步哦……”
    几个人忙作一团，把宋佳乐带走了，看他们乱七八糟的样子，宋阳辉本来还想悄悄跟上去的。
    却被一个眼疾手快的高个子给拦下了。然后他就和长得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潘奕被赶到了另一边给坐下。
    大厅内像是一个临时被清理出来的场地，灰白色的地面上还有新旧不一的痕迹，十来个同样穿着的研究员都聚集在一起，而在另一边，就是宋阳辉坐着的位置后面，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大棚。
    他往大棚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一排一排都是躺着的病患，从里到外的症状有着不同程度的好转。
    最外层的病患身上还像宋佳乐一样皮肤发青溃烂，最里层的看起来却已经好转了许多。
    这就是被宴南治疗之后的效果吗？
    佳乐一定也能好转吧。
    一定会的。
    一定。
    ……
    第11章 文明罪人11
    “潘奕，这次真的要多谢你。”宋阳辉双手交叠撑着额头，低着头两只眼盯着自己脚尖看。
    “唉，说多谢就太疏远了。”潘奕满不在乎地挥手，“老大你都救过我多少次了，数不清根本数不清，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呢？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怎么……”宋阳辉刚起了头，又停下了，最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怎么知道的？我去那边找收尸佬的时候在路上听到的消息。”潘奕却是一下子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于是毫不保留地解释给他听。
    “我当时一听？坏了，你看我当时给你打了那么电话你一个也没接到，这绝对是大事不妙了啊，正巧那时候鬼佬来找我，他和那个家伙，对，就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似乎早有联系，估计这插队的买卖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

 第17章

    “我太着急了，就这样做了。”说到后面，他声音渐渐小下去。
    宋阳辉仍旧看着地面，“谢谢你……”
    好半天二人没有再说话，潘奕忍不住斜眼去看他。
    他老大低着头使他看不清神色，但在他两只靴子中间的地板上，滴落了一滩深色的水渍。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阳辉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最后还是潘奕先受不了这紧张的氛围，先出去透了透气。
    突然，一阵喧哗声开始响起。
    原来在病人被送进去后就安静了下来的研究员们一下子又闲聊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一扇大门，细细地低语传进宋阳辉的耳朵里。
    “算算时间，马上又结束了吧。”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吧。”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简直就是神迹。”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震撼的程度。”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阳辉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那边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大门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心中疑惑不解，不由得看向那些研究员们，试图从他们那儿寻找到解答。
    这位可怜的病人家属一一扫过那些面目各异人的眼睛，他们或狂热、或晦涩、或期待、或冷淡、或崇拜、或不屑，神色各异心怀鬼胎，但他们全都默契地放下手中的事，脑袋一模一样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有人开始频繁看向时间，有人预备伸手去拿钥匙，有人要坐不坐要站不站地半撑着桌面，整个画面就像是一张定格的动态画。
    就在气氛慢慢凝固到一个濒临破碎的节点的时候。
    门上方的指示灯终于由红转绿。宋阳辉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猛地转头看去。
    一时间或大或小的吐气声在大厅内渐次响起，更甚者有夸张的直接拍着自己胸口长吐出一口魂气。
    滴滴——
    门沿着轨道自动向两边滑开了。
    宋阳辉目不转睛地盯着滑开的门，因此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让他错过。
    最先出来的并不是他关切的弟弟，而是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从暗处走到了灯光下。
    他一步又一步不快也不慢地走出来，在灯光照射之下，宴南的皮肤白得宛若透明，他身形有些摇晃，脚步也不太稳当，但半合着眼双手插兜的姿态却称得上放松。
    他眼神毫无目标地落在空处，既没有去看向谁，也没有单独理会谁，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
    “宴老师。”有个高个子走上前想要去搀扶他，但是宴南轻飘飘地避开了他的手，头也没回地继续朝着前方的出口走。
    接着，在他身后，戴着头套和口罩的助手把宋佳乐推了出来，宋阳辉和一众研究员立刻冲了上去。
    “佳乐！”宋阳辉抢在最前头，将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
    身上的症状虽然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跳声却强健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看，两个研究员从后边把他架了起来。“好了好了，家属不要这么激动。”
    “先送入观察室吧。”
    宋阳辉一动不动，任由后边两个人架住他，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佳乐被推走。
    ————
    晚上他一个人站在研究所的窗边吹着冷风，潘奕又过来找来。
    “老大，”他举了举手上的压缩食物，“你先吃点东西吧。”
    宋阳辉看着窗外，没说话。潘奕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
    在楼下花园的角落里，影影绰绰的树荫下坐着一个人。
    “老大你在看谁？”潘奕没他那样的好视力，所以他也不了解这是医院里的哪位研究员，更不知道老大没事看他做什么。
    宋阳辉摇头，说：“潘奕，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潘奕不明白他的感受。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危险的直觉。”他慢慢抬起脑袋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末日来临以前，宋阳辉干的就不是什么正经活计，因而在世界大乱后，他反而适应地尤其之快，比旁人也多了两分能力保护身边人，他这种直觉与生俱来，曾经救过他许多次性命。
    但是今天，他却完全想不通是哪里在威胁着他。
    ——
    凌晨宋阳辉一个人悄悄翻窗进去看佳乐。
    他轻轻揭开包扎起来的绷带，发现纱布下面的溃烂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了，几乎是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进行，他怔怔地看着这好似神迹降临般的场景，嘴巴下意识张开又合上，好半天，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小心地将绷带重新缠绕了回去，就这样靠在宋佳乐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已经大亮，他微微睁开眼睛，突然，他猛地弹跳起来，男人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竟然已经空了。
    佳乐去哪里了？
    宋阳辉夺门而出，路上碰到个一身白的他就抓着人家问，“宋佳乐去哪里了？”
    “什么宋乐乐？”那个路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人怎么扯到这里来的。

 第18章

    没再管他，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宋阳辉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顺着昨天的记忆，找到那个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里面还是和昨天一样，一副完全不用担心电费的样子，只是聚在一起的研究员看起来却少了一半左右。
    他看了一圈，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他们走去，看到他过来，还在闲聊的研究员们都安静了下来，昨天那个皮肤白的林烨率先问他，“是来找宋佳乐的是吗？不用担心，他被我们转移了位置，现在只需要安心等待他体内的生机恢复，战胜病毒就可以了。”
    这一番话说的体体面面，一下就堵死了宋阳辉所有质问的话头，他气势泄了一半，只好僵硬地点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余光瞥过一旁昨天才做过的位置，想了想，然后他说：“那我坐那里等？可以吧？”
    “当然可以。”林烨扬了扬眉，手抬了一下，“请自便。”
    “还有我们这里可不是医院，下次来还不是这样急冲冲的好。”
    宋阳辉抿紧了唇，忍气吞声地在原地坐下了。
    一整天，大厅内照旧是昨天一模一样的情形。
    但是宋阳辉敏锐地注意到，今天从门里边走出来的宴南，他面上的血色又褪去一些，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虚弱上三分。
    但他似乎很擅长掩饰自己的脆弱，所以那些笨蛋研究员中都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夜晚宋阳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总是不断闪现白日宴南出现时的画面，一种奇妙的灵感捕获了他的思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不由得开始思索，那样奇怪又神秘的药剂，到底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呢，莫非真是宴南他同魔鬼做的一个交易。
    若真是他想的这样，那宴南他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却只是为了救治一些于他毫无用处的人。
    他图什么呢？
    莫非他竟是一个沉醉于虚妄称赞和追捧的蠢人。
    即使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他没工夫细想这莫名其妙的猜测，因为到了第二天，那些人还是没让他见到宋佳乐！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白天，等到那夸张的戏码第三次在他面前上演的时候。
    潘奕突然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狼狈的要死，衣服上溅上血迹，浑身上下都是搏斗后留下的伤口。
    即使这样，他还是拼着一口气闯了进来。
    一看见宋阳辉，大量的、滚烫的泪水就从他那还有旧伤疤的眼睛里流出来。
    这个身长八尺的凶悍肌肉男，一瞬间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他说：
    “老大、他、他们把佳乐装在裹尸袋里带走了！”
    第12章 文明罪人12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呢。
    宋阳辉搞不明白，但他心中那颗忧虑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暴怒的火焰来得后知后觉，随即他呜咽一声，夹着火焰的拳头和眼泪就一块落了下来，毫不留情地冲着那群弱不禁风的研究员砸下。
    ——————
    散沙一般的研究员们一下子惊慌地散开。
    “该死，到底是谁把他放出来的。”
    “是谁负责看守的。”
    “自卫箱放在哪？”
    “现在找这个有什么用，那可是异能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不、那、那是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无比惊恐地大叫，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看向了那边。
    在大厅的另一侧，临时搭建起的大棚里面，一个又一个观测舱上的红色警示灯，如同街道上的路灯一般几乎是同时亮起。
    尖锐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恐惧地嗡鸣响彻大厅。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停住了动作，然后，一只青黑畸形皮肉溃烂的爪子攀住了大棚边缘，然后他一用力，半个丧尸的身形就暴露在灯光之下。
    呜哇————！丧尸大张血口冲着人群嚎叫，随即，它身后一只接一只的丧尸都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大厅像是被人浇入一瓢滚汤，一颗一颗雪白的丸子在里面浮沉、摇摆。
    在所有研究员吓得四散奔逃，大厅里一片混乱的时候。
    林烨悄悄地拿上门卡，远离了人群，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那扇大门前。
    走了进去。
    一瞬间所有喧哗纷乱的动静都被隔开了，像是在电话的另一头。
    门后面是一段昏暗的长廊，长廊尽头又是一扇门，他推门。
    刺眼的白光瞬间充盈他的眼眶，那是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回避一下的刺眼光线，但他面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林烨飞快地将里面扫寻了一遍，这只是间普通的手术室，冰凉的手术台上躺着被白布遮盖的患者。
    他没找着目标的踪迹，于是毫不犹豫地预备转身离开，这时，一点浅浅的血迹映入他的眼帘。
    那道血迹的起点出现在手术台侧面的拐角里，看起来像是喷溅上去后，又被人胡乱用手擦了几下，但是血液主人很快放弃了这种清理方式，于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一路滴落，延伸到了另一道昏暗无光的出口那里。
    他低头顺着痕迹一路追了过去，滴落的血迹越来越多，最后几乎连成了一条血线。

 第19章

    而在血线的最后，一个屈膝倒地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个瘦弱男子，他单膝跪地低垂着脑袋，弓起的脊背将白色薄外套向两边撑开，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整个背部。
    外套下的身躯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林烨的视线往前移。
    宴南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就出现在他眼里，他一手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捂住嘴。
    可怜的博士似乎在忍受着身体里骤然爆发出来的痛苦，他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液，沾满泪水的眼睫不停地颤抖，殷红的血液从指缝里流出来，又滴落到地板上。
    林烨弯下腰，忽略掉他那点微弱的挣扎后将宴南控制住。
    在被他拉到怀里后，宴南只是睁眼看他一眼，然后又疲惫地合上了眼皮。
    林烨单手制住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试剂来，在针头刺入皮肤的时候，宴南冷不丁地开口。
    “你干的？”
    林烨盯着液体的注射，没吭声。
    宴南突然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动作间针管被碰掉了，他翻了个身，将林烨反压到地上。
    昏暗的走廊里，他低头看着这个昔日的助手，胸膛剧烈地起伏，脸上愤怒又痛苦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要对付我，为什么还要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身上的压制对林烨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但他却没有挣扎，反而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愚蠢的家伙。
    “宴博士常常呆在实验室里，可能不太清楚外界对你的评价。”
    宴南皱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都在传你，是一个实验室疯子，喜欢拿活人做实验，房间里都是一罐又一罐的丧尸器官。而且脾气恶劣，才会人人都对你敬而远之。”
    “他们还说，丧尸病毒其实就是你制造出来的。”
    宴南歪了下头，大量的失血让他身体发冷，意识变得恍惚，“就算是这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好笑吗？”说道这里，林烨轻轻嗤笑了一声，看来他真心认为这蛮搞笑的。
    “几乎是被整个基地人都排斥、孤立，甚至是厌恶着的人，如今却在为了那些恨他入骨的人们付出性命。”
    “这多幽默啊……”
    他一番洋洋自得的演讲还没说完，宴南就已经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他身上。
    林烨起身，将他一块抱起。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想来是那些胆小的家伙慌不择路跑了进来。
    ——————
    【所有曾经在宴南那里接受过治疗的病人，不管是症状轻的还是症状重的，无一例外都异变成了丧尸。
    丧尸逃出研究所，涌入街道，咬伤亲属，害死无辜居民。最后还是梅泰那些异能者们出手才将这件事平息下来。
    但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看起来就要痊愈了，却又在同一时间都被转化成了丧尸，这中间难道是有人操控了这一切吗？
    城中疑虑重重，而这时最让人厌恶怀疑的宴南却凭空消失。
    后来那些被关押看守的幸存研究员们不约而同地将宴南供了出来。】
    第13章 文明罪人13
    “你是说……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宴南策划的？致人死亡的丧尸疫病是他传播的，而后面可以疗愈疾病的药剂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冰冷的审讯室里，面容端正严肃的男人这样问。
    而被拷在他对面吓得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的研究员立刻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没错，都是他干的，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他浑身上下还在不停打颤，说话抖抖索索神情惊恐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是审讯员丝毫不为所动，“那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我怎么……”对面男人一下愣住了，随即又骤然扬声大喊欲盖弥彰，“我当然知道——不、不，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我不小心发现的，对——”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他？”审讯员出言打断他。
    “我我我？”
    “是因为不敢吗？”
    “对、对，他，他、他会杀了我的，我不敢我不敢说，不是我都是他的错，他要杀了我，这不怪我啊！这为什么要怪我！我什么也没有干，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干……”
    男人大睁着眼，说话时脑子里却被对另一个人的恐惧完全占据了。
    那个以前在他眼里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助手，此时却比外面的丧尸还要恐怖。
    ……
    整个大厅里都乱做一团，高原当时离混乱中心远，又跑得快，早早地就钻进管道躲起来，而在他的身后，那些跑的慢的已经有不幸被丧尸咬住的。
    他整个人缩在管道里，拖着笨重的身体死命往前爬，外面丧尸的嘶嚎和活人的惨叫不断传进耳朵里，他吓得又加快了速度。
    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流下，流进眼睛里他也没空去擦，只想不停地爬。
    终于，一点白光在眼前出现，他心中一喜，立刻加快了爬速，谁知刚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双穿着皮鞋的细长的腿出现在他面前。
    高原心脏猛地一跳，他瞪着眼缓缓抬头，一张白净普通的脸出现在他头顶。
    “呼——”他看清是谁以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后他连最后一点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高原毫不设防地立刻招手朝着林烨说，“唉你站着干嘛，吓我一大跳，唉扶我一下啊！”

 第20章

    “嘿，你小子。”林烨把他拉了出来，一出来他就因为脱力而瘫坐在地，高原喘了半天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自得一下子又回到了他身上。
    “你小子跑的可真快，嘿那些落后面的可就倒霉咯，我们这是出来了吧，你看到自卫队的人过来了吗？他们解决那些丧尸了吗？”
    一想到研究所里的那些东西，他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害怕，但是林烨没有回他的话。
    高原转头去看，却见面前的年轻人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他心中立刻就恼了，但是林烨下一句话马上又让他如坠冰窟。
    “自卫队队长当然还在里面呢，不过他弟弟刚死在这里，你现在还指望他来救你？”
    “原来你是靠这个脑子活到现在的吗？”
    “我、我……”高原瘫坐在地，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那、那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呵呵……”林烨让他这话给逗笑了。“你不知道？那那天往基地中心水源里丢释放剂的是谁？”
    心中最隐秘地心思被戳破，高原面目瞬间变得煞白，下一刻他猛地从地上暴起，面目狰狞地就去掐林烨的脖颈，但连林烨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一脚踹开了。
    被踢中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高原蜷缩在地上，心中还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不、这不可能？难道是你？难道威胁我去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你？”
    “你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林烨蹲下来，依然不快不慢地在他耳边说。
    高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肥胖的心脏在今天已经承受太多了，脑子因缺氧而变得混混沌沌，眼皮慢慢合上，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嘴里却喃喃念叨个不停。
    “我不想死，我刚逃出来，我还不想死啊……”
    “我真的不想死啊……”
    “想活下来？这还不简单。”林烨普通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蛊惑异常。
    “你说什么？”
    “你只要一口咬死这都是宴南搞出来的不就行了？”
    “你完全是无辜的。”
    “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是吧，高博士……？”
    对！对！
    听到他的话，高原突然猛地睁眼从地上坐起，他瞳孔收缩，脸上因为兴奋而显现出扭曲诡诞的神色。
    对！对！对！
    可以这样，只要都推到宴南身上就可以了，反正他臭名昭著，反正他是个哑巴。
    反正他从来也不会解释，只要大家都去责怪宴南，他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他有什么错！
    宴南！反正宴南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对！他本来就不是好人！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要把病人都接过来治疗，那些穷鬼怎么会在研究所里变成丧尸！
    只要怪宴南就好了。
    谁让他那么嚣张？
    谁让他总是目中无人？
    谁让他每次都驳回他的实验申请？
    他凭什么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他！？
    只要全部都推到宴南身上——
    难道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好人？
    ……
    面前的男子逐渐恍恍惚惚陷入似醒非醒地幻觉之中。
    审讯员没再管他，起身离开关上了房间铁门。
    他刚将锁扣上，余光就撇到墙边立着的一个高壮黑皮肤男子。
    男子抽了口烟，随即问他，“看清楚了吗？”
    审讯员站直身子，一板一眼地回，“看得很清楚，七月二号晚上，在物资中心投放病毒的就是研究所的高原，但是关于为什么所有病毒感染者都在同一时间被转化成丧尸，并且病毒是谁交给高原这两件事，我还……”
    “看清楚就可以了。”梅泰挥手打断他，“后面的用不着你管，去让那边把宴南放出来吧。”
    “我完全听从你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得提醒你，如果决定这样就把宴南放出来，宋阳辉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无法动手，反正宴南现在最重要。”
    说着，二人转头看向窗边，在东面墙角下，宋阳辉正抱着长刀站立，太阳直直照在他身上，但是他低着头，使人看不清神色。
    “老大。”有人叫了他一声。
    宋阳辉看过去，潘奕神情哀恸，抱着个小小的白色罐子站在门口阴影下。
    宋阳辉冰冷的视线在白色罐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回过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潘奕紧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后，一个怀抱长刀面无表情，一个小心护着怀里的东西悲伤流泪，旁人乍一眼看过去，后面的到更像是死者的亲属。
    在走了一大段路，宋阳辉停下了，轻轻的风吹动树叶，他们的目的地是前方一大排墓碑。
    ……
    在将宋佳乐安葬以后，二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街道里出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混乱。
    走过转角，一条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出现在二人面前，队伍里面的人男女老少什么都有，他们在身躯上涂抹颜料，又将昂贵的布料撕破做成旗帜。
    个个怒目切齿大肆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潘奕没看明白，抓了个路人来盘问。

 第21章

    路人先是懵了一瞬，随后勃然大怒，“都是因为城主啊！他居然要把宴南那个罪行累累的人渣无罪释放！”
    “这城里那么多人都因为他而死，这次他竟然还想轻轻揭过。”
    “为什么？”潘奕脑子一下子停转了。
    路人于是更愤怒：“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被美色迷惑又想要包庇宴南，于是就随便找了个谁都没见过的胖子来给宴南顶罪。”
    “嘿那胖子什么东西？这城里都没人认识他？他能有什么能耐做下这些事？”
    “他肯定就是个宴南的替罪羊。”
    “嘿我说你不要发呆了。也快点加入队伍吧。”
    “我们这次非得让梅泰看看决心不可，我每月那么多的公分可不是白交的。”
    路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老大……”潘奕看着一脸神色莫测的宋阳辉，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但宋阳辉什么也没有说，走开了。
    【基地里群情激奋，没有人肯相信梅泰的解释，于是他们游行示众试图依靠人数反过来逼迫梅泰，但是梅泰不为所动，仅仅依靠武力就将这一场暴动平息了下来，手握无数鲜血的宴南依然堂而皇之的在基地里做实验，而宋阳辉也好像已经释怀了一样，不曾再对宴南表现出一丝杀意，但作为他的好友原青却很清楚，他从来都没有一秒钟忘记过那一晚上残酷的记忆。这就是原作里关于宴南和宋阳辉有关系的剧情了。】
    系统结束了他的讲解，宴南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意识空间里举起了手。
    【统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说。】系统的发言冷酷又简洁。
    【就是嗯、宋阳辉到底是怎么跳过那离谱的逻辑恨上宴南的？我想不通，一直阻拦隐瞒他的是那些研究员，投放病毒的是高原，还有不知名控制病毒发作的幕后黑手，怎么看，这跟宴南都关系不大吧。】
    【原作是从主角原青的视角出发的，当时的原青还处于异能不够强大的低微状态，他没办法了解接触大多真相，关于这件事他大部分的了解都来自于仇恨宴南的居民和他对强大异能者宋阳辉的观察了解。】
    【宋阳辉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太能看出来。】
    宴南想了想，乐观地说：【也许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看吧，宋阳辉只是不清楚真相而已，只要我们把话给他说清楚，这矛盾不就自然而然解开了嘛？】
    系统沉默：【也许吧。】
    宴南放心了，【简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那你打算怎样做呢？】系统问。
    【直接冲上去和他说清楚——nonono，这种误解当事人来说开简直毫无说服力，当然是要借他人之口了。】
    【怎么说？】系统又问，说着，他又打开之前那张地图。
    这张地图是总局下发的福利，因而它不仅仅能够提示路线而已，还能够标出剧情人物出现的位置以及停留时间。
    而在这张地图上面，高原那个十八线小炮灰的名字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好几年了。
    【你打算让他来解释这一切吗？可是一般停留在一个地方这么久，多半早就死了。】
    【不，】宴南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很笃定的说：【他肯定没有死。】
    第14章 文明罪人14
    “你怎么看呢？宴博士。”
    女人的话音刚落，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一齐转了过来。
    他与房间里的其他人在之前几乎都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其他人却几乎都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坐在中间的这个苍白男子，他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明明不曾见他认真打理过，沾染上泥污和血迹的时候，也只是随意地用水清洗，但如今他的头发还是光滑宛若丝绸，或者一整块黑布。
    宴南抬起头来，于是头顶的黑布也随之一抖，又从肩膀滑下来。
    “问我吗？”他站起身，声音里能听出两分疑惑，但是好看的脸上却无波无澜。
    原青不自觉盯着那头发多看了两眼。
    宴南站起身，假意慢吞吞和周围人都对视一遍，实则在拖延时间，和系统商量说辞。
    【你打算怎么说？】系统问他。
    【我也想问来着。】宴南无奈地回。
    直接说肯定是不行的，没人会相信宴南有那个好心领他们去什么好地方，不把他们骗过去喂丧尸都算是他发发良心了。
    他一开始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上面发言，谁知道会有人把问题抛给他。当时下意识就接下了女人的话，如今该说什么？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最终，宴南还是决定。
    不如就不说了吧，也许就有人见不得环境尴尬，将话题岔开了。
    于是他半天都没有开口，寂静的氛围维持了半天。
    众人看着他，他也就看着众人，一种诡异的氛围逐渐形成。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坐门边的寸头男潘奕看着宴南想。
    他那样站起身来看着所有人却什么话也不讲，是在嗤笑他们吗？笑他们一堆人聚在一起看似团结一心，实则迷茫毫无目标随波逐流，一群失去信心的人，难道还能让他放在眼里吗？
    【来了。】系统突然出声提示。
    宴南下意识转头。
    砰砰砰——！
    一阵猛烈地拍门声传来。
    一个少年的声音伴着拍门声传进房间里。

 第22章

    他说：
    “老大，正东方向有丧尸群过来。”
    “到哪里了，有多少？”离门最近的潘奕拉开门，问。
    少爷反应快速地回：“我刚刚在哨台上看到的，数量不少，目标明确，离我们不到三百码，这里恐怕防不住。”
    他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潘奕点头，随即他转身朝身后房间里看去，里面的所有人都已经站起来了。
    隔着数米的距离，他却直直地和宴南镇定平静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他很快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了视线。
    这时宋阳辉握住武器越过他走出大门，“快点准备，两分钟后全体去后门集合。”
    “收到老大。”他下意识接下了话，随即不再犹豫转身也离开这里。
    ——
    因为一直都有保持警惕，补给站中的物资大部分在昨晚就已经搬到车上，所以车队很快就出发，只留下一串车尾气和空荡荡的补给站给后面的丧尸群。
    这一路行驶的并不顺利，一开始还能朝着原定的路线前进，但是后面却不断地出现聚集出来的丧尸群，这逼迫宋阳辉不得不一直修改路线，以避免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因为发生冲突而损员折将
    这样辗转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在天黑时找到一个可以暂且修整安营扎寨的地方。
    夜晚。
    基地里安静非常，潘奕悄悄从帐篷里离开，他轻巧的身影在营地里不断穿行。
    夜风吹动他的衣领，他刚毅的面容神情严肃，眼皮上有一道不浅的伤疤。
    白日里他看到宴南时心中就隐隐不安，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在马亮过来敲门之前，那个站在所有人视线中央的男子就已经看向门边。
    后来得知丧尸群即将接近，连老大的身上他都能够感觉到一丝明显的焦躁，更不要论其他人被迫压下的恐慌情绪了。
    可是宴南呢，他当时和他对视的时候，没有从宴南的眼睛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似乎对丧尸的到来早有预料。
    他那张几年来都毫无变化的脸，让潘奕不自觉地想起那桩悲剧。
    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他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无动于衷作壁上观的样子。
    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能让他为之动容的事情吗？
    “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事？”漆黑一片的帐篷里，宋阳辉白天劳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但是才刚躺下没多久，就被这个不速之客给吵醒了。
    他以为潘奕有什么急事，于是连忙让他进来了，可谁知这家伙进来后却半个字也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老大。”似乎是酝酿好了话语，潘奕有些干涩地开口，说话时嗓音压得低低的，“我觉得那个宴南真的很不对劲。”
    “哈、”宋阳辉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身上肯定有大问题，这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你大半夜打扰我睡觉就为了讲这个？”
    “不、他真的大有问题。”于是潘奕又将他白日里注意到的细节又讲给宋阳辉听，后者听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半晌后宋阳辉又开口：“白天也是如此的。”
    想起白天被丧尸撵的到处跑的狼狈样子，他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八分恼怒，“凭我这些年在末日里生存的经验，这种碰到丧尸群的概率绝对不正常。”
    “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丧尸往我们这里来。”
    “这种事除了宴博士，谁还有有那么大的神通。”宋阳辉勾起嘴角，嘲讽一笑。
    “我们不该再把他留在队伍里了，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害死的。”
    “他现在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放他出去了，你怎么保证他不搞出更大的事？”
    帐篷里一时又陷入了安静。
    “他本来就不配活着……”潘奕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
    宋阳辉抬头看去，帐篷了实在太黑了，他只能伸手，将那个模糊的影子缓缓拽过来。
    “好了。”宋阳辉说，“你不要自责了，那事的错误本来也不在你。”
    “不。”他还是摇头，“如果我没有自作聪明，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基地……”
    “对不起，队长……”
    第15章 文明罪人15
    清白的日光顺着缝隙照进帐篷里，其中一缕斜斜地照在睡袋里窝着的漂亮男子脸上。
    男子皱起眉头，光线扭曲了一瞬，随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浓密睫毛下的瞳仁是浅浅的褐色，那是一种让人看不分明的青浅色，特别是镶嵌在皮肤苍白的男子脸上时，就像是长在雪原上的两弯起雾的清泉。
    宴南一大早在帐篷里醒得很早，他是让手臂上又痒又疼又麻仿佛有蚂蚁在啃食的感觉给闹醒的。
    “系统……”他下意识叫了系统一声，随后又意识不对，他这只手臂早就失去了知觉，怎么又会突然痛起来呢？
    宴南坐起来，用左手举起之前受了重伤一直没得到治疗的右臂。
    这些天他一直用绷带将右臂包裹的牢牢实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伤口恢复地怎么样了。
    若是一般人手掌受了这样的伤，又一直没有上药治疗任由伤口恶化，多半早就化脓生蛆最后死于破伤风了。
    但是宴南这么多天来却一直能跑能跳的，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虽然手臂上的伤口像是时间停滞了一样，和丧尸围城那天晚上一样毫无变化。

 第23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宴南一层层解开绷带，右手手掌上还能看到一条可怕的伤口，但是此时却从伤口的边缘长出一条条细小的肉芽，肉芽不断挣动生长。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之前因为坏死几乎无法使用的右臂就在宴南的注视下伤口结痂愈合，血液重新流通，最后整条手臂都恢复如初，像是从来没受过伤那样。
    【这是怎么了。】他心中疑惑不已。
    系统谨慎地开口，【也许你也觉醒异能了，还是个稀有的治疗型。】
    【离谱，这种神圣的异能怎么会长在一个反派身后，我看多半是因为我变异了。】
    他举起右臂仔细看了两圈，这样奇怪的现象，不像变异，倒是让他联想到了当时燕淮复活时的状况。
    莫非那样的药剂早在之前原主就已经给自己注射过了？
    在仔细看了两圈之后，宴南又将绷带缠绕了回去。
    这样诡异的药效，已经不仅仅是原本任务中要求的那种血清了。
    原本的任务只是要求他制作出足以抵抗病毒的药剂，通过药剂帮助人类在这场人与病毒之间的星球争夺之战中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是任务可没要求他量产出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甚至是获得神一般恢复能力的药剂。
    这样的结局绝对不是总部希望看到的。
    不过燕淮的事件启发了他，或许药剂的研发从一开始并不需要他真的去研究出来。
    这里是小说衍生的世界，只要剧情点的发展踩上了通往结局的正确路线，能够解决一切的药剂似乎自然而然地也就出现了。
    宴南绑定的系统需要他使用任务者的身份去赎清罪孽，但判定是否赎清罪孽的方式却需要通过外界的反馈。
    而在他所有的罪名之中，最严重的自然就是作为病毒的最初研发者。
    在原本的计划中，宴南还打算避开剧情人物，只要苟在哪个地方将病毒血清研制出来，再将配方公之于众，只要有足够多幸存的人认可他研制血清的行为，那他就能完成基本的洗白任务。
    血清的出现和他的洗白息息相关。
    但是药剂最终出现的原因要是和他关系不大，那他岂不是白干了这么久？
    显然任务的完成并不仅仅是如此的。
    之前在基地被攻破以后，他再次醒来，洗白值已经往上跳了一截。
    他重新询问了系统后得知，在系统判定的规则中，不同权重人物对他改观的程度，对他的洗白值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只有在剧情中足够多，也足够重要的人物认为他为了挽救错误做出的贡献和牺牲远远大于他作为反派犯下的错误，那么宴南的人物就能完成的足够好，拿到的人物评分自然也就更高。
    而他想要拿到足够多来自剧情人物的反馈的话，将自己的牺牲与痛苦表演出去，这是很必要的手段了，宴南于是心里有了新的计划。
    ——————
    队伍里的成员再次安静又快速地准备出发了。
    宴南包裹住右手，继续假装成残废的样子，用一只手臂费力地收拾起简易帐篷。
    燕淮离得他不远，于是好心地跑过来帮他的忙。
    宋阳辉拿着望远镜站土坡上向四方看。
    原青走了过来，问他，“看到什么了吗？”
    宋阳辉紧紧抿着唇，又仔细看了一会后才开口，“城市。”
    “什么？”原青没听清。
    “一大片建筑，保存的还不错的城市。要去看看吗？”
    他放下望远镜，眼神平静地看向面前年轻的后辈。
    他们二人的肌肉一样结实，异能同等强大，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对抗力量。
    曾经二人势如水火，如今他们却站在一起，目标一致。
    “去走一趟吧。反正背后操纵丧尸的人目的不也正在这里吗？”原青轻轻勾了下嘴角。
    “不如主动出击。”
    “让我们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好了。”
    好极了，宴南想着，这两天和系统一块买道具来吸引丧尸过来，逼迫的二人不得不一直改变车队路线。
    终于如今，目标近在眼里。
    虽然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目前车队里还是一片平和。
    城市离他们扎营的地方不远。
    到达道路入口处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了一个钟头。宋阳辉停下车，没忍住往宴南那边看了一眼。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满脸的纯白无辜。
    好像从他第一次看到宴南起，这家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没再看，他下车准备安排两队分开探查互相照应。
    就在这时，原青一直挂着腰间的联络器亮起一点绿光，他尚且没有发现这点异常，但很快，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青猛地将联络器取下，他没有看错，的确是有另一边在接通他的信号。
    “队长……”一道虚弱轻微但是听在原青脑子里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在另一辆车上的燕淮就猛地扑了过去，“叶哥！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粗重的喘息声从另一边传来，原青这里也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叶童春再度开口。
    但是很快信号再次断了，绿色的指示灯熄灭了。
    原青紧紧握住手中的联络器，低着头半晌没有动作。

 第24章

    宴南有些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我们有这么一出安排吗系统？】
    【应该……没有？】系统也不太确定的说，【这应该是突发剧情吧。】
    原青慢慢放下握着联络器的手，他抬头，越过数个身影，同车队另一头的宴南对上了视线。
    宴南也正在盯着他看，对于他投过来的视线丝毫不回避，一眨也不眨，面上空白一片，浅色的瞳仁清亮剔透，里边一丝杂念也没有。
    这样漂亮的眼睛如今却嵌在一副灰扑扑的身体上。
    宛如仙神落九尘。
    原青以前常常是想不通，有着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的人。
    灵魂怎么能那样肮脏不堪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看我干嘛，不会这个也怀疑是我干的吧。】
    宴南本来还在意识空间里和系统交流，一退出来就看见原青在阴恻恻地盯着他猛看，他一下子又被吓回了意识空间。
    【不至于吧。】系统更不确定了。
    宴南也觉得不至于。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宴南也就和原青一直对视着，坚定地没有移开自己视线。
    原青移开了视线，这时宋阳辉也走了过来，“你是打算离开去那边吗？”
    原青没回，抬手指了一个地方，于是二人就走了过去。
    原青没有先开口，他举起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联络器，又取下小刀，将联络器的后盖给撬开了，然后他举起来给宋阳辉看。
    宋阳辉凑近了脑袋，眯起眼看，被撬开的后盖后不是电池之类的，而是一块小小的电子屏幕，上面此时正亮着两个绿点，其中一个要亮一些。
    “这是……定位？”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他可以定位最后一次联络方的位置。”他又收回手，小心将联络器收起。“你看？我没办法，我非着去这一趟不可。”
    “不然我怎么也没法安心。”他认真地看着宋阳辉说，“宋哥，他是我队员，我不能不管他。”
    宋阳辉怀抱双臂，他比原青还要高上一些，此时这样微抬头又紧抿起唇俯视的样子就很有些压迫感。
    但他很快勾唇笑了一下，那种气势一下被打破了。
    他问：“那你是准备一个人去，还是带上那两个人。”
    “只能拜托你了，燕淮要拜托你照顾了。至于另一个……”
    原青叹了口气，“请不要放他离开，但是也不要让他就这样死了。”
    “他很重要？”
    “很重要。”几乎不需要犹豫。
    “啊……”宋阳辉不太爽地挠了挠脖子，“好吧，既然是你拜托的。”
    “那我也只好答应了。”
    第16章 文明罪人16
    “你说什么？”潘奕皱着眉头，压抑着愤怒质问宴南。
    “我说，我们现在应该先去那边。”宴南将手搭在方向盘上，阻止他发车的动作，“那边有很重要的东西。”
    “放开！”潘奕不想管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只知道宋阳辉现在被塌方困在大楼里生死不明，他急着去救队长，宴南这个家伙竟然还在不知死活地阻拦他。
    宴南还是执着地没有挪动手臂，“宋阳辉那边暂时也不会有事，我们现在应该……”
    潘奕忍不住低下头，下一瞬，他重重地将手握紧拳头，随即猛地起身一把拽住宴南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离了座椅。
    “应该什么应该？你以为你很重要吗？你以为队长交代了，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吗？”
    宴南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了发言，一下子也呆住了，他被提着衣领，脑袋自然而然向后歪倒，一头长发顺滑地垂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车顶，无辜地眨了下眼，然后轻轻地哄道，“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
    然后宴南便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慢慢松了下来。
    他拍了拍领子，又抬头看向潘奕，后者此时已经坐回了驾驶位，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前方。
    “现在可以走了吧。”潘奕强忍着烦躁，不耐地问了一遍。
    但是宴南却开始无理取闹了，“不，我们现在应该……”
    潘奕再也忍不了，他怒吼一声——
    “既然你想去看！那你一个人去看好了！我还要回去救队长！”说着，他双手用力一推。
    背后车门没有关紧，宴南直接被这股力道推下了车，他摔倒在地后又向后滚了两圈，
    他一身好不容易干净些的行头又在泥土里滚得灰头土脸，半分钟后他爬起来，沾满灰尘的白净脸上表情还有些懵逼。
    潘奕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气急败坏地咬咬牙，还是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车后尾气滚滚，宴南捂住口鼻看着他离开。一点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想法。
    【就是这里吗？】宴南问系统。
    【是的，刚才灵感被触发了，这里似乎有最终boss的线索。】
    宴南点点头。高原那边他早就计划好安排宋阳辉和他偶遇了，后面的戏份他本来也没必要参与，在这里分开简直正正好。
    而这这里突然出现了最终那位神秘boss的提示，【那我可要好好找一找了。】说完，宴南突然眼前一黑。
    【卧槽……】意识的最后，他只来得及听到系统人性化地骂了声粗口。
    ——
    【你醒啦。任务已经结束了。】

 第25章

    【我这又是碰上什么事了。】
    宴南扶着脑袋，从黑漆漆的房间里醒了过来，执行员的精神体强大，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不眠不休也不受影响，但是他进入小世界后，却频频碰上因为原主身体关机他也被迫跟着休眠的情况。
    【怎么说，】系统斟酌了一下话语，【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快点讲，少玩点游戏as0813。】宴南揉了揉额头，这具身体不知道是遭受什么待遇，他现在醒来却还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重得不行。
    【好吧，坏消息就是我们被绑架了。】
    【好消息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原先所定的最终目标。】
    【但是坏消息是现在只有我们一个人过来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原青和宋阳辉已经发现了你失踪，在顺着线索追过来了。】
    【什？什么？我到底昏迷了多久，怎么会错过这么多信息，还有这根本不止两个消息吧。】宴南扶着额头，一下子被系统话语中的信息量给震惊住了。
    【你这爱讲废话的坏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系统欣慰地叹了口气。
    【起码有三天吧。】系统又说。
    【三天？】
    【对，你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丧尸给偷袭了。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期间我试遍了各种办法，但是就算是轻微电击都没办法唤醒你，我差点都要以为你已经死回去了。】系统将这些事娓娓道来，话语中丝毫没有对执行员动用私刑的心虚感。
    【电击……？】但是宴南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我说我醒来怎么会头痛的像是要炸掉一样，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啊0813，你等着，我回去之后绝对要向上如、实、禀、报、。】
    啧，0813发出了细不可闻的一声嫌弃，宴南全当没听见。
    他继续梳理刚才收到的信息量：【所以说，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那什么托卡拉玛化学工厂？】
    【是的。】系统回到，一张地图在系统空间内缓缓展开，只见地图上代表着宴南的绿色小标和唯一的鲜红色三角标已经重合了，除此之外，他旁边还多了个灰色的不明标识，最后，还另有代表着原青和宋阳辉的两个蓝色标识正朝着这边靠近。
    宴南又不适地锤了锤额头，最后他还是受不了躲入了系统空间，而在现实的外界看来，就是宴南在醒了一会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一抛下那副身躯后，他一下子就感觉灵魂轻松多了，那副宴南的躯壳上束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宴斯方每次进去的时候，最开始常常总是不适应。
    那种仿佛背负着一整个世界那样沉重的绝望和负罪。常常让他感觉自己要被压地呼吸不过来。
    宴南的意识好像还在注视着他一样。
    他气喘吁吁，他声嘶力竭，他是一个被锁在空荡荡身躯里的孤独灵魂。
    他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讲吗？
    他实在没法完全共情那种压抑的人生。
    好在他还只是宴斯方而已，他并不是宴南。
    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系统暗戳戳提议，【唉宋阳辉那边都已经知道了，我有录像哦，你要不要看。】
    【放吧放吧，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看电影了。】
    他随口一说，谁知道刚刚还一片正常的系统空间突然猛地一变。
    明晃晃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昏暗，沙发从后面长出来将宴南的身体拱起，灰白的大银幕也凭空出现。
    宴南捏了捏屁股下的坐垫，豁，还怪软的。
    ——
    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
    一辆灰色的皮卡行驶在道路上，宴南认出了这正是潘奕开走的那一辆。
    皮卡一路横冲直撞，火花带闪电撞进了一家商场，巨大的玻璃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它又一路毫不停留，连续撞翻无数丧尸后最后开进了一扇大门里。
    接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潘奕一手握住方向盘，一边将半个身子探下去，伸手冲着外边喊，“队长！”
    宋阳辉反应也很快，配合着躲过攻击后搭着他的手上了车。
    【居然是这么去救的，看来他是真着急啊。】宴南忍不住点评道。
    接着车门合上，又一路气势汹汹地开了回去。
    车上，宋阳辉像是发现了不对，他说，“怎么就你一个？”
    潘奕舔了舔上嘴唇，然后说：“我把他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现在要去哪队长？”
    “哪里？现在先过去接他。”宋阳辉皱了下眉，随后这样下命令。
    下一秒，车子猛地一震，四周的建筑又噼噼啪啪的往下塌，潘奕瞳孔一缩，他开始猛打方向盘，破破烂烂的皮卡在巨大的塌方下一次又一次惊险躲过危险的掉落物。
    等到动静平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丢失了自己的位置了，这下别说是去找宴南了，他们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去都是个问题。
    宋阳辉二人下了车，接着那辆功勋累累的皮卡也发出一声崩溃声后，彻底宣告殉职。
    来不及叹息，宋阳辉观察起四周环境，竟然意外让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人类。
    确切的说，是那个人影发现了他们，在隔着好几栋楼的后面，一扇小小的窗户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地喊叫挥手。
    他们站得这个位置真是很巧妙，若是往左或往右稍微偏一点，那扇窗户就会被两边的高楼完全挡住。

 第26章

    偏偏他们停下的位置在这里。
    【你干的？】宴南停下吃到一半的薯片，问道。
    系统没开口，但是很骄傲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分明就是，除了我谁能把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具用的这样好。
    “老大，那什么东西？”潘奕有些谨慎地问，本能上他对那个东西产生了一些厌恶，很不想让宋阳辉过去。
    “不像丧尸。”宋阳辉眯起眼睛仔细看，人影的动作虽然混乱，但和丧尸的表现却并不一样。“过去看看吧。”
    “老大！小心有诈。”见他预备过去，潘奕立刻忍不住出声提醒。
    宋阳辉点点头，随即小心地开始在城市废墟中穿行，慢慢靠近人影所在的位置。潘奕在后方掩护着他。
    终于，他们来到一户民房的入口。他与潘奕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出手猛地破坏了房门。二人又立即后退举起枪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但是什么也没有出现，宋阳辉一马当先，进去搜查房间，一楼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他们又来到二楼。
    靠近一个房间的时候，能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二人慢慢靠近了房间，奇怪的声音变得更具体了。
    他们又复制了先前的做法打开了这扇门，这次却有着一把消防斧从天而降朝着宋阳辉劈了下来，他立即向旁边急走两步撤走，斧头重重地落下，在木头地面上劈出一道恐怖的裂横。
    第17章 文明罪人17
    “别动！”潘奕在旁边大喝一声，那还要举起斧头继续劈砍的人影猛一下被震住，全身的动作都僵硬住了。
    宋阳辉转头看过去，对他动手的不是丧尸，而是一个人类。
    不过他看起来比丧尸也好不了多少了。一身脏污，凄凄惨惨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白大褂，脸上挂着副镜框歪斜、镜片支离破碎的黑框眼镜。
    怪人的神色也是极其慌张、惊恐，脸上还能看出些痴呆、恍惚，他不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躲了多久，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这是人类还是丧尸。”潘奕有些不解地问。
    听见了他的话，这个奇怪的家伙缓慢又僵硬地转过头来，他瞳孔因为应激有些涣散，嘴巴张了张，却只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看起来不像是能交流的样子，但他却没再攻击，明显是被潘奕的话给震慑住了，不敢再有所动作。
    二人都没有放下手里的枪，宋阳辉上下仔细看了一番，确信这的确是个人类，因为他身上的皮肤还看不出异变成丧尸该有的特征。可能只是太久没跟人类接触了，才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宋阳辉绕过他走进房间，潘奕不需要和他交流，就很有默契地留在原地，拿枪指着这个奇怪的人。
    他在房间里探查了一圈，发现四周墙壁上到处都出现奇怪抓痕，以及有着明显啃食痕迹的窗帘、柜子。除此之外他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一丁点人类食物。
    一种怪异的猜测从宋阳辉心底浮现，方才他们上楼的时候，房子里地面和楼梯上到处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很明显这里起码有半年以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而这个奇怪的家伙被关在房间里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留下任何进食和排泄的痕迹，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走出来，面色变得凝重，但却没有率先说出结论，这时候，外面那个男子也已经缓了过来。
    “不！不要杀我！”他张了半天的嘴，突然脱口而出这一句话，威慑他的潘奕又抬了抬枪口，接着一道子弹擦着男子而过，因为装了消音器所以只有一点轻微的声响。
    “不要！我是人类！不要杀我！我知道怎么做出病毒血清！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他被这一声枪响吓得坐到了地面上，一只手撑着后仰的身体，一只手害怕地盖在脸上，嘴大张着，不断发出沙哑焦急的哀求。
    宋阳辉有些沉默，他走过去蹲下身子，问：“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他面无表情，在自身的气势下显得有些恐怖。
    那男子刚放下手臂，就看到他这幅恐怖的尊荣，瞳孔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
    【有人过来了。】宴南原本看得好好的，系统突然出声，他还来不及抗议，下一秒就被踢出了系统空间。
    还是那间房间里。
    一阵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一片黑暗中，宴南缓缓睁开眼，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下巴。
    然后房间里的光线一寸寸变亮，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进入宴南的眼中。
    这是张阴郁又性感的中年男性脸庞，他眼睛微微眯起，弧度和形状都漂亮极了，虽然眼尾能看见些许细纹，打理精细的头发里也黑白掺半，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种暴戾式的漂亮。
    宴秋嗣唇角勾起轻轻的弧度，他捏着宴南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在仔细地端详了两圈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用那种虽然不屑但是因为慢条斯理所以显得格外优雅的语调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我最珍贵的小儿子……”
    宴南因为这突然亮起光线眼睛还有些刺痛，他此时茫然地大睁着眼，完全没认出这是谁，但是来自原主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开口。
    他因为脑子里的疼痛而皱起眉头，噙着泪花的眼就这样开口：
    “是你……”
    随着这道熟悉声音主人的出现，原主一直被封锁的一部分记忆，终于解锁了。

 第27章

    第18章 文明罪人18
    宋阳辉和潘奕回到了留守的队伍里。
    “队长回来了。”远远的就有队员注意到了他们。
    听见声音，修女也从车队里探出个头，她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愣住了。
    “宴博士呢？”她盯着宋阳辉问，声音冷冷的。
    后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修女快速地跳下车，冲到宋潘二人面前拦住了他们，坐旁边的齐兰下意识想拉也没拉住她。
    “你们把宴博士弄到哪里去了？”她执拗地盯着宋阳辉，看也不看旁边的潘奕一眼。
    宋阳辉被迫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微微俯视着拦路的女人，他总算是拿正眼看她了，但也只是看着，两片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车队里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对峙，气氛静悄悄的，丝丝小雨下了下来。
    “你先回来，雨马上要下大了。”齐兰没下车，在后面叫她。
    她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又沉默地转回头，开始朝着宋阳辉的方向走过去。
    看着她一步步逼近，宋阳辉面上仍旧毫无变化，神色恹恹连挪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都注视着这一幕，不知道她打算干嘛。
    修女什么也没做，她越过宋阳辉朝着前面走去，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后面的齐兰终于发觉不对下了车，她在雨里叫着修女的名字。
    但是修女没有回头，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那座没有活人的城市里边。
    ——
    另一边，宴南又再次被原主的记忆给包围了。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
    “宴博士，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情况有点诡异……”
    “给我看一下。”宴南抬起头，他一身苍白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白得惊人。
    他伸手从林烨那接过观察资料。
    一开始还只是慢慢地看过来，后来他越看越看，在匆匆把最后几页资料翻完以后，宴南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惊愕来。
    厚厚的打印纸从他发抖的手上掉落，在空中散开后铺在地面上成一大片。
    “不、这种东西……”宴南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还没有从资料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林烨说，“我们得赶快灭除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让它流出去！”
    “现在就消除吗？”林烨轻轻问道，声音里藏了丝隐秘的情绪，但是宴南此时心神不定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他怪异的地方。
    “对！你现在就去，不！还是我过去吧！”
    说着他推开林烨，就准备朝着出口离开，但是才刚走了几步，他眼前就开始一阵阵地发黑，身形也控制不住地摇晃起来，他下意思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贴心的助手赶忙上去扶住他，将他扶住到椅子上靠着。
    过了好几分钟，天旋地转的世界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林烨的声音传进了他疲惫的脑子里。“宴博士，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这件事我去帮你做就好了。”
    眼前的世界变得越来越黑，宴南没办法，只好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靠着木桌就慢慢睡了过去。
    ……
    这一觉昏天黑地，睡了不知道多久。
    再次醒来时他旁边空无一人，脑袋里的疼痛不减反增，他捂着脑袋走出房间。
    走廊里一片漆黑且寂静，只有仪器的红光绿光在不时闪烁，他突然意识到现在是深夜，其他人早都已经下班离开了，整个研究所里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谈话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微弱的声音里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宴南心中凭空生起以前根本不会有的好奇心。
    他步履蹒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越靠近声音越清晰。
    终于他来到一间熟悉的大门前，门虚掩着，从缝隙里边传来一线光亮。
    他头痛的厉害，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就是他天天工作的地方。
    但是门里边的对话已经自动传进了他的脑子里。
    “就是……这…先生。”
    “哦……给……我讲……详细点。”
    “……南……意外……感染性……繁殖性……极强……简直可怕……消除……但是林……隐瞒……告诉我……”
    “呵……”
    “真神奇。”
    里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是宴南已经走到门边，他本来没打算进去，但是一阵突然变强的疼痛袭来，他猛地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动作间肩膀无意识撞开了虚掩着的门。
    房间里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地面变得模糊，脑子里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冲击着他的神经。
    宴南忍不住用手不断捶打自己的额头，但他才刚敲了两下，手腕就被另一只冰凉凉的手给握住了。
    在被那只手给握住的同时，脑子里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也减弱了。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脑袋，眼里因为疼痛而泛起泪花。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漂亮的中年男子慢慢变得清晰，男人嘴角含笑西装革履，他此时半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托在宴南脸旁边，一只手用力捏住了他手腕。
    “怎么了？又认不出我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开口。
    “不。”宴南扯开干裂的嘴皮，哑着嗓子立刻否认到。

 第28章

    “爸爸，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看你的，只是到处都没看到你人。”宴秋嗣伸手随便揉了揉宴南濡湿的头发，同时没忘记体贴的说两句假话哄他。
    “看我？”但是宴南显然并不吃这一套，他脸上一点感动都没有，反而眼中浮现出了深深的质疑。
    “看我需要半夜呆在研究所？”
    “好了好了。”宴秋嗣没叫他的情绪影响到，他身体前倾，两条手臂绕过去将宴南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好孩子……好孩子，别纠结这个了，睡一下，休息一下吧……”
    ……
    …
    第二天他再次来到研究所，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除了从不缺勤的宴博士比平日晚来了半天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
    林烨来告诉他已经销毁了所有与那陌生病毒相关的事物，宴南看向实验室里，发现确实是有许多曾经使用过得仪器都被搬走了。
    与病毒相关的一切都被清理掉，仿佛它的出现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宴南彻底放下心，继续进行自己之前的研究方向。
    然而在第五天的时候。
    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清晨。
    6:55.
    宴南走进研究所。
    刷卡。
    开门。
    打招呼。
    宴南没能马上进去，因为走在他前面的两个同事突然开始闲聊起来。
    他们问候寒暄，在门口滞留了好几分钟也没有要走进去的打算。
    宴南提着袋子站在离他们好几米的地方，不想上去，也不想跟陌生人靠太近，打算等他们进去了以后再进去。
    7:00。
    保安室的老头开始准时播放早间新闻。
    流畅动听的女播音声从电视里传出来。
    “听众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
    “……近日，一起博士生涉嫌剽窃同门研究成果的学术丑闻引发了广泛关注……目前，相关学术机构已经对此事展开调查，并将严肃处理涉事人员。同时……”
    电视里的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宴南好奇地抬头看去，只见演播厅里竟然闯入了一个黑衣人，过了一会黑衣人离开之后，女播音面容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她继续播报徐闻。
    “下面播报一则紧急消息。青山市第三人民医院于今日凌晨三点零五分爆发传染性病毒……”
    “……患病者均出现了高烧咳嗽皮肤发青等症状……该病毒最早出现于昨天下午两点紧急送入医院抢救的李姓富豪身上……该病毒传染性极强，截止目前为止，涉及感染人数已高达309人……最早发病的李姓富豪已经于今日凌晨六点确认死亡……”
    同时，画面切换到了青山医院的实时镜头上，早晨的医院里，空气里都含着沉重的灵魂。到处都是一片肃杀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从头到脚的防护服。
    突然，画面摇晃了一瞬，然后一点黑影从镜头前一闪而过，连线立刻被切断了。
    “哇，刚才那什么？”一道夸张的声音响起，宴南又转头瞥了一眼。
    那边两个闲聊的同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异常情况，二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下去。
    “哈哈，你想什么？总不能真是丧尸出现了吧。”
    “搞笑，你电影看多了吧。”
    “嘿，哪有那么多，不过是昨天隔壁区的漂亮妹约我出去了而已，唉唉真不是我想跟她出去，只是你说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呢？”
    “得了吧你。有这吹牛的本事放数据上面都够你发几篇顶刊了。做出的成就够你顶掉老板自己干。”
    “你就是羡慕你这是嫉妒，少拐话题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终于刷卡进去了。
    门口终于空了下来，但是宴南却僵立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
    丧尸？
    那到底是什么？
    第19章 文明罪人19
    不可能吧……？
    明明已经都清除了不是吗？
    只是症状相似而已吧。
    宴南浑浑噩噩地走入研究所，连保安老头注视的目光都浑然未觉。
    他在位置上坐下，眼睛呆愣愣地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发呆，这时后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阵冬日的冷风呼啸着吹了进来。
    呜呜咽咽的狂风大作，房间里的纸张都被吹了起来，但是门很快关上了，纷繁的纸张又晃晃悠悠地落了下去。
    突然，他想起当时林烨给他送过来的资料。
    当时一沓厚厚的复印纸也是像现在这样铺了一地。
    对，林烨跟他确认过的，林烨明明说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他要去见林烨一面。
    他马上站起身用墙上的电话拨通了林烨办公室。
    铃响三声后无人接听。
    宴南微低着头，沉默地听着另一边的嘟嘟声，然后将听筒挂了回去。
    窗外一点一点莹白的雪飘了下来，而侧对着窗边的青年皮肤比雪色还要白上三分。
    他转过头来，浅色的眼珠盯着窗外的街道目不转睛地看了几秒。
    大概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今日的街道上几乎见不到散步的行人。
    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那边，宴南干脆拿起一旁挂在墙上的大衣，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第29章

    他要自己去搞清楚这件事。
    窗外的冷风一下子从他袖口领口灌了进去，宴南站在台阶上，看着偌大的研究所，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开始找起。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宴南身体一瞬间绷紧了，他猛地转头去看，神情因为心中牵挂还显得有些紧绷绷。
    拍他的是个刚进研究所不久的学生，显然是不太了解宴南，因而这一下叫宴南突然的反应给吓到了。
    宴南看着这个年轻的陌生面孔，心中开始疑惑，“有什么事吗？”
    学生愣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宴博士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但他此时神情阴沉，皱着眉看人的样子简直可怕的要命。
    学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茫然的情绪在脑子里转了三圈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的。
    “啊，我刚才不是看宴先生您站在这门口老半天吗？天这么冷你干嘛要呆在这呢？我就猜你一定是在打算去找林烨老师，刚才我刚才碰到他了……”
    “在哪碰到的？”没工夫注意他的反应，宴南猛上前走了一步后急切的问。
    “就在食堂的旁边，我刚给他打招呼了，但他似乎走的很急所以都没有看到我直接就进了旁边的那栋大楼里。”
    在宴南这样的注视下，年轻学生的心里紧张无比，但良好的习惯还是让他一口气顺溜地把话讲了出来。
    食堂旁边，宴南凭借那对研究所不多的了解，大概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出入的。
    来不及道谢，宴南匆匆地就往那边赶过去。
    ……
    宴南走在大楼昏暗的走廊里，大楼里几乎是没有人，更不要说什么林烨的踪影。
    而就在这时，突兀的血腥味传入他的鼻腔，宴南一路走过去，味道越来越浓烈。
    直到靠近一间房间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又一不小心让宴南给听见了。
    “……病毒泄露后……找过来的……全部处理掉了。”
    “好……”
    “下一步……怎样……”
    “当然是要跑路……那些猎犬，闻着味道追过来了。”
    宴南站门边听了半天，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房间里面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不进来呢？”
    宴南心头一跳，他慢慢将脑袋转过去，宴秋嗣那张阴郁又暴戾的脸此时和他只隔了条门缝，他眼睛微微眯起弯成月牙，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门缝慢慢地变宽，宴秋嗣向两边拉长成线条后又向上提起的嘴唇也完全显露在宴南面前。
    随着门的打开，浓郁腥臭的血腥味一瞬间朝着宴南面门扑来。
    宴南神色不变，将整个房间环顾一圈，不明的受害者趴伏在墙边生死不知，而地面上都是聚成水洼的血迹，那个法外狂徒宴秋嗣就这样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滩罪证之上，双手背在身后，满脸诡异莫测地盯着他。
    宴南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想走进满屋的血液中，因此他就这样站在门边问，“是你泄露出去的对不对。”
    “嗯哼？”宴秋嗣歪了歪头。
    “为什么？”宴南不明，做这种事对于宴秋嗣这个唯利是图的冷血金钱家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这就是你不懂了好孩子。”宴秋嗣向两边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解释到。
    “那样的好东西，当然要让大家都能体验体验才好啦。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你现在还是太年轻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好东西？”不管哪一次，宴南总是会为这家伙的三观震惊。
    “当然咯!”宴秋嗣猛地提高声调，“是能带来金钱的cute thing。这难道不好吗？”
    “漂亮的病毒，夸张的传染性，而在全世界，只有我的手中握有可以拯救全世界的救命灵丹。”
    “钱！钱！无数的金钱！可爱的金钱！我会大赚特赚！我要富可敌国！！”
    宴南沉默看着他表演。
    “神经病。”
    他预感今天自己多半也要变成这摊血液中的一堆了。
    “好孩子，你总是把我这么多年来的悉心栽培抛到九霄云外。”神经病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逼真的仿若他曾经真的有那么一点把宴南当做过孩子而不是工具。
    宴南没理会他夸张的表演，他心中思索着把消息传出去的可能性。
    虽然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和宴秋嗣这种人混为一谈还是怪丢人的，这家伙看起来更像是把病毒用在自己身上了。
    “可惜。”宴秋嗣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惋惜了，“那些狗鼻子的特殊猎犬已经追了过来，好孩子你最后再帮爸爸一次吧。”
    “好吗？”他刚说完，一道影子就朝着宴南飞快地划了过去。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宴南的背后击来，他摔进了房间的污血之中，这一下手极重，宴南一瞬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趴伏在地面上，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痛意传来，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
    宴秋嗣就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接着一点刺痛从脖颈的部位传来，冰凉的液体注射进血管。
    在眼前视线彻底变黑以前，他听到宴秋嗣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安好孩子。”
    在看到宴南彻底咽了气，宴秋嗣立刻对手下吩咐到，“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第30章

    “是的先生。”一个沉默的影子回应他。
    “特殊调查组的成员过来了是吗？好极了，宴南就放这里吧，杀人的罪证，然后又畏罪服毒自杀，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勋，哦我对他们可真好。”
    “……”他没有问题，影子于是也没有回复。
    “真的就这样离开吗？”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旁观了全程，他突然出声提醒了宴秋嗣。
    后者歪了歪头，“不然呢？只是一个小小的病毒，难道他们还能解决不了？”
    “哈、你都一把年纪了，不会还相信那些小孩的把戏吧？”
    “什么丧尸末日，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走吧！不然下一个留在这里的就是你——”
    “不、不、我这就走——请不要留我一个人！”
    “好的，先生。”
    第20章 文明罪人20
    在宴秋嗣三人离开以后，房间里的宴南却悄无声息间发生了异变。
    方才黑影人给他注射的，是后来几次发现变异的丧尸病毒最早期的母株病毒，是宴南从一种地下植物中发现的远古病毒。
    在之前全部的实验中，全部注射过这种病毒的小白鼠无一例外都死于急速的器官衰竭，那种情形，就像是传说中有一只吸取生命力的怪物笼罩在所有的小白鼠头上一样。
    很显然，因为这种百分百的死亡率，宴秋嗣理所当然地把它当做毒药注射进宴南身体，灭口。
    原本宴南几乎是要死在这里了，但是亿万分之一变异的概率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他和体内的母株病毒融为一体后。
    复活了。
    房间里是一大片血液积成的水洼，而在正中间是一团卧趴在地面的人，人类的一头长发和白色衣裤都浸泡在血液里。
    房间里原本无比的寂静，连一点活人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窗外枝丫上的小雀偶尔啼鸣。
    这时，房间里一阵哗啦啦水声响起，窗外的鸟雀不知看到了什么纷纷振翅飞走，四散而逃了。
    宴南从地上支撑起身体，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大门突然从外边被人破开。
    “别动！”一道怒喝凭空响起，接着是枪械上膛声，和战斗靴踩在房间里带起的水声，以及实习新人在看到房间惨状后发出的倒吸冷气声。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一脸茫然的宴南就被赶来的特战队员给包围了。
    领头的在确认控住住现场以后，打开耳麦接通了总局的联络，“这里是第三小队，已到达现场，受害人数众多，死状惨烈，嫌疑人已被控制，稍后立刻将他带回总局。”
    “收到。请问是否需要支援。”耳麦另一边传来简洁的女声。
    “现场情况复杂，我们人手不够，请尽快派遣支援，以便保护现场，搜集证据。”
    “收到。”总局的联络员放下电话，同时朝着房间另一张桌子上的局长点了个头。
    年轻的局长两条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脸上还有点丝震惊残留的痕迹。
    她向后靠住椅背，单手撑住脑袋，思考结束后一拳重重锤在桌面上，大声地说，“所以那个鬼打来的电话里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老天，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案子，快！再往上报，把上面的领导都给我去通知一遍！”
    —
    就在三个小时以前，青山市特殊调查组今天刚来上班的实习生接到热心市民举报来电，电话里详细提供了关于某某研究所里投放病毒的来源和嫌疑人的线索。
    电话里里巨大的信息量把实习生砸的晕头转向，他当场就吓得魂飞魄散，不敢耽搁，立刻就把这件事上报了上去。
    局长办公室局长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一口咖啡就喷了出来，她一边擦嘴一边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你是从桌面上那台电话上接到热心市民来电？”
    “是，是这样的。”实习生局促不安地回。
    “这怎么可能？你那台电话可是只能联络局内同事的啊！热心市民怎么能打进我们的频道内线，你，你去给我查，查一查打进电话的到底是人是鬼。”说着她立刻把任务指派给了手下。
    “至于你就，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她又看向实习生。
    “哦哦——好的，不过这个什么电话里举报的事……要处理记录吗？”实习生莽莽撞撞地被领导训了一通，不过还是没忘记一开始提醒的目的。
    “嗯。”局长挥了挥手，“去三楼找李队长去处理一下。”
    —
    王安是上周刚过来学习的博士生，平日里研究所总是一片整齐又安静的景象，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到处都空空荡荡的。
    而在大门的位置，所有的研究员们都聚集在一起，闹闹哄哄地议论纷纷。
    王安费力地从后面挤到人群前面，在看到大门口停着的几辆警车后，他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但是新的问题很快产生了，看着整整齐齐列队下车的特警队员，所以研究所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围的人群显然也不明缘由，人群里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
    “这怎么了，你知道吗？”
    “出什么事了吗？”
    “该不会是死人了吧。”
    “不会是那个很擅长捞的被抓了吧。”
    “你小点声——万一不是呢？”

 第31章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唉，他们带了个人回来，那个人是——卧槽，怎么是他。”
    人群在看到那个被带上手铐，一路被压上车的身影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安随着众人的脑袋一块移动，所以他也没能错过这个场景。
    冬日冷太阳刚刚升上去，研究所还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光线之下。
    在几位全身黑的特战队员的控制下，一身都是血迹的宴南被从大楼里带了出来。
    怎么是他，王安想到几个小时前碰到这位声名远扬的宴前辈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干净又体面的漂亮样。
    这才过去了多久，如今他脸上大半涂满了血迹，这大片刺眼的哄将他脸上的五官都模糊掉了，只能看见红色墙壁上一双眼疲倦地耷拉着。
    手腕被拷在背后，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脖颈，他不得不一直弯着身子行走，浸泡在血液里的长发随着动作不停地晃动。
    他始终低垂着眼，不声不响，没有反抗地被带走了。
    所有人安静又沉默地看着他被带上警车。在看见在特警车离开以后，一瞬间又都吵闹了起来。
    “这怎么了，真发生杀人案了？”
    “嘶——”
    “太可怕了？”
    “受害人是谁？他老爹吗？”
    “别说了，我身上有点冷。”
    —
    在被作为大案的嫌疑人带回去以后，宴南立刻就接受了审讯。
    在冰冷的审讯室里，“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宴南始终一言不发，不管怎样被盘问。
    特殊组的人在另一边能看到审讯室画面的房间里进行讨论。
    “他什么也不肯说。”有人叹了口气。
    “这样都已经可以定罪了。”有人小声嘟囔。
    “可是现场还是疑点重重，这样也未免太过草率。”有人提出质疑。
    “啊。”有人推开了门，“抱歉打断一下，有奇怪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们那不是频道内线吗？”有人干笑了两声。但是会议室里的氛围没有因为他这个玩笑而变得轻松。
    所有人一脸凝重地等着接听电话。
    —
    在二十分钟以前，一直在追踪宴秋嗣行踪的猎犬小队进入了研究所。
    研究所里空无一人，仿佛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全员撤走了一样，若真是这种情况那还算他们幸运。
    可是在发现异常时，一只奇怪的人形生物已经一口咬上了尾部队员的小臂。
    那队员被突然窜出来的东西吓得吱哇乱跳，不断地挥动手臂，尚且没来得及发现咬到他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可怜地朝着队员们求救。
    “我！我好像被巨型猴子攻击了！谁来帮一下我。”
    但他的队员没有理会他，而是背靠背聚拢到了一起，端着武器警惕着安安静静似乎空无一人的四周。
    身先士卒的队员茫然地环顾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
    但是下一秒。
    从前后两边的大门口。
    东南西北四方的窗户前。
    从橱柜的后面。
    办公桌的底下。
    从室内水池里面。
    就连通风管道口里都是。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数无数只面目溃烂瞳孔漆黑的丧尸在一瞬间冒了出来。
    一种绝望的死寂在蔓延，但是在场所有的猎犬小队成员没有露出害怕退缩的神色。
    上膛的声音齐刷刷响起，接着蒙着脑袋的队长下令，“全部突围。”
    无数的丧尸在一瞬间冲了上来。
    ……
    最后一个也没有逃出去。
    崔进握住联络器，拖着两条血流如注的大腿躲在门后的角落里。
    他得把这里的情况尽快传递出去，否则放任这些怪物流出去，带来的社会影响简直不可估量。
    于是信号接通了离这里最近的青山市特殊调查小组。
    这边接通以后，在电话里听到他们全军覆没的消息时，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丧尸病毒？”
    “这要怎么处理？”
    “那种防护服能有作用吗？”
    没等他们吵吵嚷嚷多久，更大的乱子从外面蔓延了进来。
    “啊————”
    一道惊慌恐惧的尖叫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有人迅疾地拉开门，“发生了什——”
    话在喉咙里卡住了，接着瞳孔放大症也飞快地传染到了这位刚出来的人脸上。
    外面的街道上，商场的大门口，，无数居民的家里。
    一个接一个，在全球有无数亿几秒钟前还正常无比的人类，皮囊开始极快地萎缩变形，皮肤溃烂瞳孔漆黑，最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只半死不活的怪物。
    异变成丧尸的，和不知道什么原因意外躲过异变的普通人，两方人马因着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开始四处逃窜。
    从高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就像是两拨逆向而行的鱼群被湍急的河水冲撞到了一起。
    这下没人有时间去找宴南的麻烦了。
    天下大乱。
    宴南窝在审讯室的靠背椅上，脑子里混沌一片，尚且没有发现外界的异变，眼皮耷拉着差点就要睡过去。
    这时，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男子猛地出现。
    他说，“我来救你出去了，宴博士。”

 第32章

    宴南慢腾腾地看了他一眼，来人是他之前没找着的林烨。
    第21章 文明罪人21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宴南意识重新回到系统空间。
    外边的宴秋嗣已经离开了。
    【有什么线索吗？】系统问。
    【嗯。】宴南点头，【只是解答了一点我之前的疑惑，但是能不能脱困，还是要看原青那边能不能快点过来才行。】
    宴南此时还身处于托卡拉玛化学工厂的那间小黑房间里。一人一统已经被宴秋嗣关在这里三四天，期间没有获得过任何的水和食物。
    除了一个带着口罩的黑衣人定时过来给他注射的一针药剂。
    系统检测过注射进身体里的药剂，确定那里面的确是不包含任何正常人类所需的营养物质，仅仅只是控制住他让宴南没可能逃走的东西而已。
    也就是说，宴南这些天水米未尽，但是身体的各项指标依然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水平。
    【不需要进食，不会轻易死亡，以及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这种种迹象皆在表明宴南他早就不是人。】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要归结于宴秋嗣给他注射的那支母株病毒。】
    【所以其实。】宴南缓缓总结到，【原主从来都没有研发出来过病毒疫苗，他自己本身就是座巨大的病毒血清库。】
    宴南脑海中关于基地沦陷那晚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支口袋里普通的延缓剂，与其他唯一不同的是，只是因为宴南在进行注射的时候，一小滴血液不小心滴落在上面，顺着缝隙悄悄渗透了进去。
    【不管是前面救治的基地中感染丧尸疫病的居民，还是后来被丧尸咬死的燕淮，其实都只是因为他使用了自己的血液用于治疗。】
    【他一直都是在抽干自己的血液，用来救治那些不知缘由就仇恨着他的陌生人。】
    --
    宋阳辉坐在帐篷里，听着外边原青离开的脚步声。
    雨下的不大，但是一直连绵不绝没有要停的意思。
    那天在见到房间里奇怪的人以后，那人精神错乱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奇怪的话，但是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宋阳辉和潘奕却极快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男人在话说道一半突然发生异变，最后变成丧尸被二人极快地解决了。
    然后潘奕在从听到那些话开始脸就变得煞白一片，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抖着嘴将当时二人发生争吵后他把宴南赶下车的事告诉了老大。
    “所以宴南现在在哪里？”宋阳辉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潘奕脸更白了，“应该还能在那里找到他吧，他一个人又没有武器，肯定不敢到处乱走……”
    没等他说完，宋阳辉已经一马当先离开了房子，没费多少工夫，他又重新找到了一辆可以行驶的车子，在撬开车门后他坐了进去，潘奕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现在，过去，回到你们当时分开的地方。”宋阳辉双手环胸坐在副驾上，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潘奕不敢耽搁，立刻发动了车子。
    但是等二人赶回那里的时候，原地哪里还有宴南的身影，只剩下一件掉落在地上破破烂烂的白色外套。
    二人把四周都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但是连一丁点他离开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原青是在宴南消失的第三天追上大部队的，但是他回来后却没在队伍里看到宴南的身影。从宋阳辉这里得知事情的起末后，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毫不犹豫地带着燕淮离开了。
    二人的小车停的位置不远，宋阳辉坐在帐篷里能将他们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战术靴踩在水坑里的声音，检查车子发动正常的声音，还有二人小声的交谈声和怪人说出的话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出现。
    “队长，我能把这个带上吗？”
    -
    “我知道怎么治疗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
    -
    “可以。”
    -
    “宴南，只要抓住宴南就可以了，只要抽取一点宴南身上的血液……”
    -
    “那边检查好了吗？”
    -
    “我怎么知道的……哈哈，我躲在下面偷偷看到的……”
    -
    “ok，完全没问题。”
    -
    “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罪，不、要再把我关回去了……”
    “对，往基地水源里投毒的水是我干的，我也不想……我不想死……不、你还是杀了我吧……让我死吧……不要把我关回去了。”
    “是的……我都看到了，看到他从手臂上抽取的血液。”
    “我……我真是嫉妒他……没有……我只是不想死……”
    “我……嗬嗬嗬……呃。
    脑海里各种声音纷杂响起。
    终于在听到原青离开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宋阳辉突然起身拉开帐篷冲了出去。
    “你是要去找宴南是吗？”宋阳辉站在雨里问，雨很快将他全身都打湿了。
    燕淮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他，接着原青冷冷反问，“有事吗？”
    “你要去哪里找他？”
    原青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看他。
    宋阳辉缓慢挪动双脚，终于他将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带上我一起吧。”
    “带上我一起去找宴南吧。”
    ——
    宴南还被困在那间房子里，期间宴秋嗣来过几次，但是每次都盯着他看了一会就离开。

 第33章

    宴南也不知道他每次盯着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坍塌日的倒计时一点一点减少。但是另外两位主角却迟迟没有找过来。
    一开始宴南还挺乐观看待这个变数的，但是很快，系统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执行员，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系统声音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宴南有些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了。】
    【我的功能在受到限制，一开始我能精准探测到原青所在的位置，到昨天我还能知道他大概的方位，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世界外的乱流磁场干扰了我的数据。】
    【但是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到刚才为止，我的探测信号变得时断时续，几乎难以离开这座工厂。】
    【这座工厂里有东西在限制我的功能。】
    【我们得离开了，否则可能被永远困在这个小世界里，直到它坍塌的那一天到来。】
    【我们要被留下来给它陪葬了。】
    宴南抬头认真地看了两眼，随即神色正常地说，【好，我通过系统as0813搭建时空坐标的权限。】
    【收到，尊敬的执行员at0306，请随时做好脱离小世界的准备。】
    随着系统的话音结束，系统空间内原先的布置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道蓝色的光柱在纯白一片的空间内升起。
    看着0813在另一边忙碌，宴南脑子里闪过这短短十来日里发生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他来到这个世界明明只有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却总是在他心头浮现。
    一想到要放弃人物让整个小世界落入必定消亡的命运。
    纠结的感情就在不断拉扯着他。
    然而，没等从那种情绪里解脱出来，系统又突然开口。
    【宴南，我们好像走不掉了。】
    【怎么了。】宴南平静地问，心中却没有多惊慌，在巨大危机降临的时候，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他的灵魂里浮现了出来。
    【信号完全被阻隔了，我无法构建传输通道，除非这个小世界任务结束。】
    【那只能想办法继续收拾这摊烂摊子了。】宴南从始至终表现地平静异常。
    【那个神秘出现的宴秋嗣，首先得先搞清楚他的目的，才能有针对性地解决他，至于主角，就只能相信他绝对会赶上了吧。】
    ——
    第22章 文明罪人22
    【咦——】照例是被困在托卡拉玛工厂的一天，今天也没能等来主角原青，今天也没能找到宴秋嗣的弱点。但是在空间内仓库内翻翻找找试图找出点有用道具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宴南立刻遁进了意识空间，问。
    【你来看一下这个。】系统说完，随即一个电子化的手写笔记本被丢了过来，【这是我刚从垃圾站里找出来的。你先看吧，内容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宴南半躺在沙发上，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他可不觉得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的状况更能挑起他的情绪。
    笔记本的封皮是深棕色的，刚一拿到手，他就注意到了右下角一个小小的落款——宴。
    我的笔记？我什么时候有手写笔记的习惯了？一看到这个落款，宴南一下就精神了，他向后仰了仰头，两手举着笔记本翻看起来。
    —
    进入小世界第一天。
    糟糕的出生（划掉。）糟糕的开局，刚刚登入不久，我就眼睁睁看着热心的主角化成一道流光把我家的落地窗砸了个稀巴烂。
    但是他因为被黑市打手追杀而深受重伤，一身上下又穷到有些可爱，所以我把他救活后，大概不止拿不回赔偿，还得倒贴一大笔药费和食宿。
    此时原青刚刚十六岁，离原著剧情线中的成熟版形态还差三年。
    他误打误撞闯入我家，这是原本不该有的变数，而且这与我一开始定下的远离剧情安心研究的任务方向大相径庭。
    但是系统怂恿我把他留下。
    ……
    进入小世界的第五天。
    柔弱无助无处可去且初中肄业的小主角正式成了我的助手。而我真正的左膀右臂得力爪牙林烨，则被小心眼且记仇的梅泰找了个理由给调走了，毕竟他是城主，只要想在这足以遮风挡雨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半夜被丧尸偷袭的基地中居住，就没人能拒绝他一地之主的安排。
    可是让原青这个九漏鱼来承担原本由林烨负责的工作，这也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梅泰又假惺惺地摆出关怀的姿态，从他手下的研究所里掏出个人强行塞给我。
    看在他每年花在血清研究上资源的份上，这种小事本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这家伙知道的恐怕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多，只怕如今他花在这儿的东西，恐怕总有一天要被他连本带息成倍收回去。
    我还得小心防备才是。
    .
    至于原青那个未成年小孩。
    首先，我是一个邪恶反派，所以在使用童工这件事上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愧疚之心，何况劳动局的领导如今还不知道正在哪摊开他腐烂的双手晒太阳呢。
    世道已经堕落如此，此时正需要光的力量啊。
    所以为了让我宝贵的前助手牺牲的物超所值，我严格要求原青他必须每天十一点睡七点起，一日三餐按时吃，除此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得呆在实验室里给我工作。

 第34章

    这样做当然不是因为我还有点良心，而是只要我一想到以后要靠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孩来拯救世界的场景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我得督促他快点长高长壮才行……
    ……
    【还挺唠唠叨叨的。】宴南一边吐槽一边继续往下翻看。
    进入小世界的第二百一十三天。
    早上的时候原青没有照常来找我报道。
    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小孩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就这样病倒在了房间里。
    他浑身滚烫，整个人烧得厉害。
    【是异能排异反应。】系统在检测之后告诉我结果。我恍然大悟。
    在原著设定中，不是所以觉醒者都能顺利成为人上人异能者，也有像原青这样因为身体不适应最后死于排异反应的例子。
    【怎么做？】系统故意这样试探地问。
    我说：【还能怎样，当然是救咯，主角没了难道要靠我这个超级反派来拯救世界吗？】
    系统不置可否。
    我在原青床边守了一天一夜，直到他呼吸平稳，渡过了这一道劫难。
    等到再次从房间里悄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再度大亮了。
    门口的时间机器人不断提醒着我昨天错过的计划和事宜，我心烦意乱，断掉它的电源，回去睡了个大觉。
    傍晚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原青已经恢复了全部的精力，正眼睛亮闪闪的蹲在实验室等着我。
    【我昨天……】他似乎有话要问。
    但我立刻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废话少讲，你昨天发的高烧，我可没功夫体谅你，欠下的工作要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好的先生……】原青有些失落地应了下来，没再试图问些什么。
    —
    少年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我那不存在的良心有些隐隐作痛。
    ……
    七月四日，距离我进入小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年。
    我的病毒研究似乎终于有一点眉目了，原青在这两年长得飞快，如今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壮汉了。
    我很满意自己的养育成果。
    系统也很高兴的跟我宣布：【是时候了，赶快进行我们早先策划好的那一出‘雨夜决裂’吧！】
    言外之意就是，快点把主角丢出去让他独自闯荡吧。
    是这样子的，虽然这两年来，我尽职尽责地表演了自己那一个没道德还讨人嫌的反派人设，但是没办法主角他就是能力强还脾气好，我就是恶意找茬都挑不出刺来。这就导致了我们如今的关系看起来竟然还算不错。
    可是这怎么行呢，一个优秀的主角怎么能被反派虚伪的面目所蒙蔽，而且他又怎么能够沉溺于这种安稳的生活之中，而不去经历外面的大风大浪呢。
    如果一个主角的小说里都是些这样的东西。
    七月三日：晴。
    早上六点三十分，0-33号培养仓无变化，继续观察……
    如果都是些像他每天写得实验报告这样无聊的东西，那这样的小说绝对会被编辑拒稿的吧。
    他现在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正应该出去闯荡一番的好时候，我在一开始还打算只是简简单单地解除劳务关系，可这家伙却一脸不舍，似乎计划在我这里赖上一辈子的打算。
    这怎么行，我当时就勃然大怒。
    七月七日。
    总之最后我把他赶了出去。
    今天外面正好下着磅礴的大雨，炎夏的雨滴落下来，像拳头砸在玻璃上发出了砰砰的声响，地面上的积水汇成了一道轻易盖过脚踝的洪流。
    这样的天气，连丧尸都不愿意呆在外边，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在和我大吵了一通后，毫不犹豫地奔进了连绵的雨幕之中。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道奔逃的背影，在他离开的路途上，不时有水珠在半空中凝结成冰棱有摔碎在地上，他如今异能力已经稳定了许多，但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失控。
    【怎么了，心疼了？】系统揶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我是担心他一个没控制好，一口气把整座基地都冻结起来。】我随口敷衍，随即转身离开关上了大门。
    ……
    七月十七日，梅泰不请自来找上了我。
    我这里向来是不欢迎一切人类登门拜访的，但是梅泰他是例外，他是赞助我一切实验活动的超级金主。我没法不欢迎他。
    他是为了之前我的允诺的实验成果而来的，在三年前丧尸疫病爆发后，整个基地几乎九成九的居民游行抗议要求城主将我处决，我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压下这场混乱的抗压活动的。
    最后我没有死成，但是也不得不答应在一定期限内制作出能对病毒扩散起到抑制作用的药剂以此的赎我的罪，而不久正是约定的最后时限了。
    在检查了药剂之后，梅泰似乎很是松下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确也是个壮汉没错。）声音洪亮地笑着说。【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宴老弟，我这几年，可是实实在在地在替你担心啊。】
    我冷淡地点头，不置可否。
    这时，一个培养器中的生物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很奇怪，因为他是个纯纯正正的肌肉武斗派，不像是能够看得懂我这个实验室布置的那种人。
    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主动开口解释道：【上次搜查队从野外带回了一种新的变异植物。我在将它提纯处理后运用到实验当中，然后我发现，这种特殊植物对于稳定r—77病毒中的狂暴因子具有十分显著的作用……】

 第35章

    我还没说完，梅泰就已经瞪大了眼睛，露出一种十分门外汉一般地惊异的表情，【竟然是这样，那不是……】
    这家伙看起来实在可疑，我也不知道这种心底的防备是从何而来的。
    【不，】知道他大概打算问什么，我率先摇头否认到，【虽然有着这样神奇的功效，但是在进行了活体实验后我发现，虽然它可以平息病毒的狂暴因子，但是却也对受试体的精神蛋白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严重伤害，所以目前来说，它对于血清研究并没有任何帮助。】
    梅泰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揽过我的肩膀，低着声带着些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将这种成分运用在修复剂中，那不是还能达成控制使用者的……】
    我皱了皱眉，正打算反驳，突然，后脖颈感受到了一股可怕巨力，眼前猛得黑了下来，倒地前的最后一眼，我看到梅泰面上露出一个思索的神色，这样聪明又奸诈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实在是显得违和极了。
    我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但我却再也没法对疼痛做出任何反应了。
    ……
    7月十八日。
    一大早，我从实验室醒了过来。
    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得状况，我完全想不起来昨天到底忙碌了什么才会让我选择在实验室就地躺下。
    就在我试图询问系统这个外置大脑的时候，门铃被人摁响了。
    我看向门口方向愣愣地反应了两秒，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门铃叫谁按响了，这倒也不能怪我迟钝。
    实在是因为我这里一向是不欢迎一切人类登门拜访的，而之前又只有我和原青那个小兔崽子住在这里，我很少出门，有什么事也都是原青出去办，他不敢打扰我，从来都是自己随身携带出入卡。
    因而门铃几乎成了一个摆设，所以我才会陡然在听到这陌生的音乐时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我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一大早来打扰我的时候。
    门从外面自行打开了，
    ……
    宴南继续往后翻动，但是后面的内容已经损坏，连系统也无法修复。
    【看完了？】看到他不停翻动的动作，系统的声音适时飘了过来。
    宴南点头，【看完了。】
    【怎样？】
    【一个写得很烂的悬疑文开头。】
    【？哦老天……】系统发出一点崩溃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我开玩笑？】
    【好吧。】宴南坐直了身体，【这个日记？或者说是我的日记？我什么时候写的？】
    【不知道哦。】；
    【哦老天……】宴南发出一点崩溃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一问三不知。】
    ……
    第23章 文明罪人23
    【这的确是你的日记没错。】
    【所以说，其实这是我第二次进入小世界了吗？】
    【是的，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任务失败被强行登出，最后就连系统空间内的痕迹都被一块抹去了。】
    【可是，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吗？】
    在宴南发出这声灵魂疑问后，系统沉默了下来。
    宴南又问：【为什么连我也毫无这方面的记忆？】
    【肉魂受创、灵丹妙药、神术仙法，我曾经和执行员一起走过无数小世界，见过太多可以影响甚至是改变一个记忆的东西，何况人的本来也是极不可靠的。】
    【那你一定也见过能够恢复记忆的东西吧？】
    【自然是有这种东西的，不过你真放心我帮你恢复的记忆吗？】
    【好吧，先不说这个，不过就这个日记里面的内容来看。原青他出场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
    【看起来你们之前的关系真的很不错，上回的猜测，对上了呢宴南。】
    -
    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
    车内暖烘烘的，燕淮靠在他旁边，已经累到睡着了。
    原青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车窗上蜿蜒流淌的水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雨下得越来越频繁了，这好几天他几乎都没有见过放晴的天气。
    最近其他几个基地里也传不出什么好消息，不断聚集起来的小型丧尸潮，每次变异时间越来越短的丧尸们，愈发难种出食物的土地，还有逐渐变得恶劣的气候……
    原青闭上眼不愿再看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小水珠们，但是雨水落下砸在车窗上的声音还是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里。
    雨一直下、一直下，越来越大，仿佛那场倾覆天地、毁灭世界的大洪水已经降临。
    神啊，人类当真不可宽恕吗？
    -
    “你打算去哪里找到他？”坐在后座的宋阳辉突然冷不丁问道。
    “我不知道。”原青没回头。
    前座的男子整个后背贴在座椅上，从宋阳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点紧绷着的脸庞轮廓，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天他看着原青到处忙碌，七八天的工夫，他们几乎跑遍了整个东南地区，他看得出来原青心中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但是显然他也具体的位置，于是就只能选出类似的地点，然后再一个一个排除。
    宋阳辉一直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动，同时在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大致的目的地。
    这大概是一家工厂，在末日前离市区就不算远。并且多半早就已经废弃。

 第36章

    因为没有什么人的关系，四周也不会有什么游荡的丧尸。
    关于原青为什么一直在寻找一座工厂，以及他怎么就能确定宴南会出现在那里。
    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在宋阳辉心头，但是他没有贸然询问，但是如今看着二人这些天疲惫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是在找什么样的——它有什么特征吗？或者是影像？”
    原青缓缓垂下了脑袋，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
    -
    他的确是在找一座工厂，但他曾经仅仅在梦里见过它一次而已。
    在野外的夜里，一向睡眠很浅，警觉性高的他那次深陷在一场预知梦中，直到清晨燕淮来叫他的时候才猛然惊醒。
    在梦里，他眼睁睁看着基地覆灭，他曾经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在他前面。而他却侥幸存活，在队友的掩护之下，彻夜奔逃。
    在逃离基地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屹立于所有丧尸之上，刚才还凶残无比的丧尸们，此时却都乖顺无比地匍匐在他脚下，任他驱使。
    那是谁？怎么会有人类可以号令丧尸。
    无家可归的原青开始在荒原上四处流浪。一路上他救过许多人，也有无数基地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再没有选择加入某一个基地。
    那一晚看到的白色影子成了他梦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四处探查、搜寻，只为找出那个家伙留下的痕迹。
    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夜里白影和摧毁了整个人类文明的丧尸病毒绝对脱不了关系。
    之后是梦里一大段混乱的场景。
    等到梦境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他来到了一座空旷的工厂。
    而在他前方建有栏杆的高台之上，那个他无比熟悉又陌生的白影正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在看清白影面目的一瞬间，原青的心脏猛地怦怦直跳，嘴大张着，面上的神色无比惊慌。
    不？怎么会是他呢？
    宴南，他曾以为他早就死在了丧尸潮中，因为他那晚首先便去了研究所，但是研究所里尸体横陈，无一幸存。
    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姿势。
    -
    对于原青来说。
    宴南曾经是他视作老师在尊敬着的人，虽然二人因为意见不合而关系决裂。
    但是原青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个几年来生活上没有一点娱乐，全身心扑在实验研究上面的宴南，居然就会是制造病毒的幕后真凶。
    他难以置信，但是残忍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原青的心中情绪有如波涛翻滚，但是很快，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头脑里。
    现在的情况不太对。
    他周围并不是孤身一人，从前后左右都传来了丧尸不间断的嘶嚎声，他仿佛闻到了丧尸身上腐烂的气息。
    原青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皮肤也和周围的丧尸一模一样，青紫腐烂。
    而在四周，整个一大片工厂地面上，摩肩接踵密密匝匝站满了无数丧尸，他们整齐一致，空洞的目光都追随着宴南的动作。
    这时，高台上站着的宴南将视线移开了。
    一道比他还要高大许多的黑色身影从宴南身后走出来，宴南抬头看了黑影一眼，转身离开了。
    于是工厂里的丧尸也都一个个散开，原青隐匿在丧尸群中，惊愕地发现，这座工厂竟然是在日夜不停地运转着，而聚在一起的丧尸就是工厂里干活的工人。
    —
    原青停下回忆，缓缓开口：“梦里大部分的景象都发生在工厂里面，只有一次，我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有一艘船。”
    “一艘船？”
    “是的，工厂外面普普通通，唯一特殊的就是一架钢铁线条构造出来的一艘船。”
    “铁红色的外观，桅杆漆黑，直刺天际……”
    “你只是见过它的样子，但是却完全没法确定具体的位置是吗？”
    “是的。”原青沉默了下来。
    看到他一脸凝重，宋阳辉忍不住轻笑一声，在原青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赶紧说到：“在我的印象里，曾经就见过一座和你描述十分相似的建筑。”
    “你知道？”原青失声惊问。
    后排的男人轻轻点了下头，“只是我心中始终有一点疑问，你到底……”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然后抬手把后排车窗摇下，车内热腾腾的空气陡然一空，袭来的冷气让原青头脑逐渐明晰，青年眼中的苦涩与纠结悄然浮现。
    他大概知道宋阳辉想问什么了。
    复杂晦涩的情绪在脏腑之间流转，最后停在喉舌，“我以前，好几年以前在黑市给人当托……当时我以为自己几乎是死定了，但是宴南救下了我。”
    “我没办法……我总是……我一开始也没太相信这个梦，但是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印证了梦境的内容……”
    在把宴南关进地牢的时候，在担任这整个基地公正代表人的时候，他心中的私情却仍在不断作祟。
    他期盼那种事情不要发生，万一不是呢，如果他能和他解释一下。
    可是基地仍然覆灭了，那位提前告知他一切的神，并不是打算提醒他，相反祂似乎在轻声嘲笑他，就算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依然无力改变结局，他身边每一位亲朋的结局，人类的结局。
    如果他事情依然只能沿着梦境的轨迹发展，那他努力做出的全部反抗，在命运看来又有多么的可笑？

 第37章

    “我倒不觉得你什么都没有改变。”在青年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后排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他。
    较之原青要成熟许多，也经历过更多事的前辈伸手掏了掏口袋，可惜这几日忙于奔波，口袋里仅有的存货早已挥霍一空。
    他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至少燕淮现在不还好好在这里吗？”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别沮丧了，我们该出发了。”
    车外，稀稀拉拉的雨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乌云破开，微凉的日光照了下来。
    -
    【原青比较特别，我当时并没有发现，但是后来我分析出了他表现怪异的原因了。】漆黑的空间内，声音突然响起。
    【所以，是什么？】
    【是时空乱流造成的漏洞。】系统解释到，【一切都因为在我们登入时创造的漏洞，在穿越那片风暴的时候，从我的存盘里，一道遗失的数据流在混乱被原青吸引了进去，他因此知晓了一部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检查了那段数据，正好就包含最终反派爆炸的那段剧情。】
    【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担心，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是的，这里是最终剧情中原青获得病毒血清的地方，所以他一定会找过来。】
    第24章 文明罪人24
    原青和宋阳辉、燕淮三个人很顺利地赶了过去。
    但是在临近目的地的时候，一路上碰到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些人的方向几乎一致，和原青他们正好背道而驰，在危险的野外，大多孤身前行，没有任何驾驶工具，就这样徒步前行。
    而他们的脸上，全都显出如出一辙的狂热。虽然在向前走，但总是时不时回头。
    三人没有冒然接近这些奇怪的家伙，一路上谨慎行驶，拒绝这些人好奇的搭讪。
    然而到快接近目的地的，终于叫他们发现一个和奇怪人群明显不同的正常人。
    “老陆！”宋阳辉从后座站起身来，挥手冲着另一边呼喊。
    那边一个骑摩托的壮汉注意到这边，他转头看来，但是车还是一路快速地远离了他们，只留下灰尘弥漫的尾气。
    就在宋阳辉打算叫原青倒车追赶的时候，本来已经开走的摩托又浩浩荡荡地开了回来。
    摩托飚得可快，别了一下猛地停下。
    一个一身黑衣，腿细身长的男子出现在原青面前，他骑车没戴头盔，一头卷发在风中被吹得凌乱无比。
    男子随意地晃了晃脑袋，随即朝着几人走来。
    “我当刚才是谁在叫我，回头一看，还以为是你这家伙变成丧尸了都没忘记来找我讨债。”男子的声音明快极了，活力充足的样子和车上几个日夜奔波风尘仆仆的家伙截然不同。
    宋阳辉也跳下了车，他脸上长了一圈胡茬，眉头皱出深深的纹路，“你出现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可是天大的大事啊！”陆言声音猛地一提，他这一嗓子，周围其他的人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男子闭了下嘴，随即一把揽过宋阳辉的肩膀，“走走，上车说话。”
    据陆言所说，大概在不久以前，一支名为挪亚的药剂在黑市上悄然出现。
    一开始那些首先接触到挪亚的异能者们还十分小心地对待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但是很快，挪亚以闻所未闻的药效迅速占领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前，还从没有一种治愈药剂可以完全治愈丧尸病毒，但是挪亚做到了，不管被丧尸伤的有多重，只要还吊着一口气，挪亚就能将人救回来，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也再也不用担心二次感染丧尸病毒。
    很快，最初出现的药剂都被权贵们一扫而空，就在无数的普通人觉得这种东西果然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恶时候，一个神秘的组织凭空出现了。
    组织的领头人神秘非凡，他搭建了一处临时住所，无偿提供药剂，并且不收取任何代价，还会给离开的人们赠送圣水，那种水可以恢复土地生机，让作物能够发芽生长。
    这种高尚的做法被无数人追捧歌颂，短短几日，就有无数普通人从他得到了药剂的帮助，狂热的信徒将他当做‘救世主’，并为之成立了教派。
    “所以我们之前碰到的奇怪人都是他的信众吗？”燕淮藏不住事，率先问了起来。
    “没错！”陆言看向队伍里唯一的未成年，爽朗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这真奇怪啊。他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没有人找他麻烦吗？”燕淮总觉得这里面怪怪的。
    的确是很蹊跷，原青宋阳辉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同样的了然，这种奇怪的药效，几乎是一瞬间让他们想起了宴南。
    他出什么事了吗？
    心中浮出不妙的猜测，宋阳辉感觉自己心情焦灼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
    刚说完，原本还一片平静的系统空间内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明明处于灵魂的状态，但是宴南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刮来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发生了什么？系统？】
    【系统？】
    他连续呼唤了系统好几遍，但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刚才听到的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系统关机前的智能提示音一样。
    空间内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宴南此时的状况就像是身处一块果冻之中，而这块果冻此时正在地面上不断弹动。

 第38章

    但是更糟糕的是，这块果冻在试图将宴南排挤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啦！这一天天的变故真的有完没完。】
    就在宴南努力和系统空间发出的驱逐信号做抗争的时候，下线许久的系统再次发出提醒。
    【宴南，有人在试图夺走我。】
    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他就被猛地踢出系统空间。
    房间里突然大亮，系统的声音和一个走进来的男人脚步声发生了重叠。
    【宴南，保重！】
    同时，一双套着洁净布洛克皮鞋的脚走到了宴南面前。
    顺着腿往下看，在一阵的刺眼白光之下，宴秋嗣嘴角含笑低头俯视着他。
    宴南对上他那道森寒的视线，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
    宴南睁开眼。
    眼前是一整片深蓝色的液体，他张了张嘴，一连串的气泡便从嘴里冒了出来。
    系统的离开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具体有多久，宴南也记不清。
    他被宴秋嗣困在这里，分不清日夜，更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身体总是在不停地发冷，血液仿佛从身体里消失了。
    正想着，玻璃的自动门又打开了。
    不管身处在哪，总是体体面面的宴秋嗣走了进来。
    [他到底想干嘛。]宴南摇了摇脑子，带起周围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明明没有说出口，但是宴秋嗣却好像听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样笑了一下。
    “我想要做什么？”
    面前的水波摇摇晃晃，面前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宴南慢慢眨了下眼，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了。
    但是宴秋嗣没在意他的状况，而是自顾自陶醉地说了下去。
    “你想拯救世界？不是吗宴南？其实我和你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我在帮你完成任务啊……”
    [他在说什么鬼。]宴南迟钝地又眨了下眼。[他在乱七八糟讲些什么。]
    “可以治愈丧尸病毒的药剂，做出来了。让土地恢复生机，人类不必再受丧尸的威胁。这些都是你要完成的任务不是吗？”
    “你瞧，你只要好好的呆在这里，所有的任务我都已经帮你做好了……”
    “怎么会有我这样贴心的好爸爸……”
    说着说着，宴秋嗣突然凑近了过来，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一双睁大了的眼睛盯着宴南，嘴角的弧度夸张上扬。
    “你说呢，我那不知被哪来的野鬼占据身体的儿子？”
    宴南闭眼，意识已经沉沉地坠入瓶底，但是疑问依然在心头盘旋，[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把系统抢走的。]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好久了……”
    看着面前苍白的人影彻底昏迷，宴秋嗣收起一脸夸张的表情，不急不缓地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的身后，巨大水缸里的宴南仰面漂浮着，纤长的四肢和脑袋无力垂下，他泡在深蓝的液体中，整个人透明柔软像是一只巨大的水母。
    苍白的面容上睫毛轻轻颤抖。
    【宴南……宴南……宴……南……】遥远微弱的呼唤不知打哪儿传来，但是还没靠近被蓝色水波给阻拦了下来。
    -
    宴秋嗣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他心情却很不错的样子。
    空旷的走廊里，他坚硬的皮鞋底在地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踢踢踏踏，像一首单调的西班牙舞曲。
    暗哑的男中音自己给自己伴奏，脚步愈走愈快，节奏愈演愈烈，突然，所有动静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宴秋嗣停在一处出口前，他脑袋微微垂着，脸上无波无澜，但是眼底悄然浮现一丝隐秘的疯狂和欢欣。
    暗哑的声音里是被压抑着暴戾，“溜进来几只小老鼠，就让我好好来关照一下他们吧。”
    他转身坐进监控室，巨大繁多的屏幕上，原青三人的身影清晰地被拍在上面。
    没礼貌的入侵者很聪明，明显的摄像头几乎都让他们躲开了，但是宴秋嗣安置在工厂的布置显然并不止这些而已。
    在把as0813弄到手以后，他可是好好的把嘴硬的系统研究了一遍，自然也从里面找出了不少好东西。
    你瞧，如今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队长，我老感觉身上毛毛的。”燕淮搓了搓手臂，不安地四处探头张望。
    原青专注地观察着环境没空接他的话，这里边与他在梦里看到的一切竟然毫无分别。
    还是宋阳辉一把把燕淮的脑袋按下去，低声警告：“别乱动，小心些注意一下身上的装扮，别把伪装给蹭掉了。不然现在就送你出去。”
    燕淮悻悻地低下脑袋，他才不肯出去呢，谁知道要是一分别，下次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虽然他知道队长和宋哥都是很厉害的异能者，但是意外总是会突然降临。
    他的目光固执地注视着前面的原青，就算是死，他也要和队长死在一块，绝对不会再做逃兵了。
    突然，前方原青的身影摇晃了一瞬，然后他猛地向下坠去，燕淮和宋阳辉是一齐扑过去，但是二人都抓了个空。
    原青原本脚底下突然被抽掉的地板又恢复了原状，宋阳辉重重两拳锤在上面，地板纹丝不动。
    但是很快，二人就没工夫再替原青担心了，因为周围的丧尸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围拢了过来。

 第39章

    宴秋嗣轻轻拍下手边的按钮，随即就心满意足放开了对丧尸的控制。
    送主角去和心心念念的反派见面，帮助主角怎么不算是完成任务的一环。
    【你看我做的对吗？比起你的前宿主来说怎么样，as0813？】
    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消息响起。
    第25章 文明罪人25
    原青脚下一空，一阵失重感瞬间袭来，他在空中抬头，只看见了燕淮一闪而过的焦急的脸。
    坠落的时间并不长，期间他不断甩出冰凌，通过异能的缓冲，原青安全落地。
    待到落地以后，原青发现自己身处一段昏暗的走廊里，走廊上方没有设置任何照明装置，唯一的光亮是从前方明亮的房间里照射出来的。
    在看清房间里布置的时候，原青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接着身上一阵阵发冷，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被抽干。
    在他的视线前方，是一间明亮又宽阔的房间，房间的四周分布着各种复杂仪器，还有成人小臂粗细密密匝匝缠绕在一起的管道，管道从天花板上垂下，经过原青看不懂用途的仪器，沿着地面一路交叉、汇合，最后统一接入房间正中央的培养仓里。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圈巨大的培养仓，培养仓由透明的玻璃材质组成，下方接入数量繁多的管道，里面注满了深蓝色的不明液体，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壶巨大的鱼缸，而在鱼缸里面，一尾洁白的鱼沉睡在里面。
    从下方伸出无数根细长的导管，各种不同颜色不同用途的导管最终都连接在了白鱼身上，就像是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
    原青走进房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浑浑噩噩昏迷了过去的宴南猛地睁开了眼睛。
    透过深蓝色的液体，原青看见里面的人影像一条鱼一样翻了个身，然后他缓慢划动双臂，朝着原青游了过来。
    他看着原青，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欣喜，但是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宴南张开了嘴。
    宴南闭上了嘴。
    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宴南也收回了脸上外露的情绪。
    但是原青没有忽视宴南那一瞬间眼神的变化。
    在那一瞬间里，那双空白的眼睛了仿佛被注入了生机一般，种种情绪像是透过原青观察到的窗口一下子充盈了整个身躯。
    轻飘飘的灵魂像是一下子拥有了重量，长出了双腿。
    二人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对话，原青开始在四周敲敲打打探查起来，试图找到将培养仓打开的办法。
    宴南就在里面划着走，不断追随着他的方向。
    二人之间的气氛是少有的和谐。
    但这种平静没能维持多久，原青迟迟没能搞懂这座房间里的装置，这样复杂的布置，实在是有点为难原青这个初中肄业的武力派。
    就在他打量着培养仓，试图尝试暴力手段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四周仪器上的屏幕都在一瞬间熄灭，随即又同时亮起一个鲜亮的三角形警告标。
    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机械的电子音
    原青谨慎又小心地摆出防御姿势。
    随即砰的一声巨响响起，原青偏头看去，一阵巨大的水浪朝着他涌过来，同时水中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原来是培养仓突然从内部爆开。
    原青异能全开，将掀起的水浪全都冻住，冰冻蔓延得极快，但是在即将触碰到中心的宴南时猛地停住了。
    原青立刻停下动作，冲过去将瘫倒在地的宴南抱了起来，接着挑了个出口离开，猛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在他的身后，青面獠牙的工人丧尸潮水一般地从个个出口涌出。
    无穷无尽的丧尸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原青毫不吝惜地使用异能开路，同时一心多用，一边小心护着宴南顺着记忆中的样子朝着出口狂奔，一边试图联系上宋阳辉燕淮那边。
    眼看着离冒着亮光的出口越来越近，但是宋阳辉那边却始终没有接通联络器。
    原青眉头纠结地皱起，但在思考了零点一秒后，还是决定先将宴南送出去在折返回来找那两个人。
    出口的亮光越来越大，眼看着离开就在眼前，这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这巨大的脚步声连带着地板都被踩得传来震动。
    接着，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移动，将门口的一圈亮光彻底遮住。
    接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原青身后的另一扇门也被重重合上。
    方才还在蹦跶的小丧尸全都消失不见。
    巨大的怪物起码有三四米高，长着两个脑袋，挂了一身血红色的瘤子，身上各处都有缝合的手术线，整个长得就一惊悚片场怪物大合集。
    原青仔仔细细地挑选了个有遮挡物的地方将宴南放下。
    随即和那个怪物缠斗在一块。
    宴南缩在遮挡物的后面，探头探脑观察着那边的情况。整个一楼大厅都让二人的战斗给清场了。
    光源被破坏，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看见原青偶尔一闪而过的雪白刀刃，听觉在此刻反而变得敏锐许多，怪物腥臭的嘶嚎，拳击地面时的轰隆巨响，原青隐忍的痛呼，刀刃刺破皮肤后幽绿的血液喷溅而出。
    【宴南。】就在他观察那边战况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宴南脑子里，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后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回复到，【统？】

 第40章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讲。我启用特殊通道，按字收费，很贵的。】
    好的，好的。宴南点头，但是没有回复他。
    【这个怪物是被宴秋嗣实验改造后的丧尸皇，凭原青现在一个人绝对是打不过的，正门早就被堵死了，也无法从那里离开，你往西南方向走三十米，稍等五秒钟后，接下被怪物击飞的原青，然后带着他往反方向走七十米，那里有一块被砸穿的地面，往下跳，不要停。】
    宴南点头，系统说完后又再次消失了。
    原青溅了一身那怪物的血，和怪物打得越久，他身体的状况就越糟糕，眼前隐约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体温在不断升高，呼吸变得急促。
    本来只是战斗的话并不会是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怪物血液里的毒素顺着感染了他裸露的伤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和这怪物打下去，他和宴南两个人今天谁也走不掉。
    得速战速决，在做下这个决定后，原青神情一下子坚定起来。
    他停下攻击的动作，握紧长刀，同时周身冰冷的异能不断凝聚，下一秒他闪电般地出击，挥刀——砍掉了怪物的一个脑袋，就在他想要乘胜出击的时候，手中的刀刃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糟糕！他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接着就和刀一起被怪物拍得倒飞出去，但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那么剧烈，原青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接住了。
    是谁？这是男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疑问，这里除了宴南还有谁呢。
    身后之人的皮肤冰冷滑腻地像是一条海鱼，海鱼在伸手试图将他抗起来，突然，原青突然心脏一颤，随即他闪电般地起身，将宴南按倒。
    没工夫去注意他的反应，他握紧刀柄死死卡住了怪物幸存下来的另一个脑袋。
    就在他预备抽刀回砍的时候，一股剧痛从他的胸前传来。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原青张大嘴，鲜血便一股一股地从嘴里冒出来，从那怪物的腹部，第三只脑袋长出来，闪电般地咬穿了原青的胸口。
    他再也支撑不住，长刀脱手双膝跪倒在地，世界开始不停地旋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黑色的血液从嘴里、胸前涌出。
    “原青！原青！”他听见宴南的声音传过来，但是脑子和身体都木僵僵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接着，宴南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带着他开始狂奔了起来。
    他被宴南抗在肩膀上，手脚都不受控制地乱晃。
    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陆离。身体忽冷忽热，热的时候他感觉抱着他的宴南都要被他融化，但是冷的时候比宴南那一身鱼皮肤还要冰冷。
    宴南带着他跑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半小时？他搞不清楚，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没法再进行任何思考。
    好累啊，他想，灵魂也变得轻飘飘的。
    他这次肯定死定了吧。
    原青在感觉自己快死掉的时候，心里有些愧疚，有点难过，又有点释然，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再吐血，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身体上的疼痛也开始远离。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宴南的衣角。
    后者这时也停下了动作，然后他被宴南靠着墙壁放了下来。
    眼前的画面又再度变得模糊，他张了张嘴，“宴老师……”
    声音太轻微了，面前低着头的宴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动静。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继续用面前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
    “宴老师……对……不起……我其实……你救得我……还给你了……两清……”
    每说完一个字，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上一分，到最后，一切都要终止的时候，他眼前混沌模糊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宴南面色平静，举起那把锋利的刀。
    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胸膛，一道恐怖的伤口出现在原青面前，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在森森肋骨之后，鲜红色的心脏砰砰跳动。
    而心脏的主人从始至终，脸上表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第26章 文明罪人26
    他缓缓划开自己的胸膛, 原青恍恍惚惚，但是在看见他的动作后, 顿时睁大了眼睛，他伸手试图阻止，又是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
    阻止的动作停在一半。
    原青脑子昏昏沉沉，灵魂也飘飘荡荡仿佛就要离开人间。
    突然，一阵冰冷的气息灌入大脑。他头脑瞬间一片清明，在刺激之下原青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却不是宴南工厂里带他躲起来的昏暗通道, 取而代之一条陌生且人烟稀少的城市街道。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丧尸病毒还未发生前时城市的样子, 虽然这与原青记忆里熟悉的城市并不太一样, 但也不可能是末日之后会出现的景象。
    他这是又在做梦吗？原青想, 这熟悉的感觉，是神又想要告诉他什么？
    此时的梦中似乎还是寒冷的冬季, 但他依然是进入梦境前那一身薄长袖。周围偶尔有路人穿着毛绒大衣走过，但是对于奇怪的原青，他们通通视而不见。
    于是原青更确定这里是一场梦境了。
    就在他还不知所措，搞不清方向的时候。
    一道远远传来的声音钻进了他耳朵——

 第41章

    “宴先生！宴先生！可算是将你盼来了，孩子们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姓氏，原青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在一所破旧的福利院门口，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
    车旁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人, 矮个的那位头发稀疏此时正神情夸张地对着车里边说话，刚才那一身大叫想必也是他发出来的了。
    过了会,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车窗伸出来，矮个男人立刻快速地将一个东西交到那只手上, 然后二人步伐一致地让开了位置。
    车子慢慢开进了大门。
    原青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在经过门口哈腰弓背的两个人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在他进入福利院的时候毫无反应。
    待进了大门后他发现，福利院外表看着破旧，里面的空间竟然还算不上小。
    前方的灰白大楼前，一个老师摸样的青年人领着两溜整齐漂亮的小孩站在楼梯前。
    黑色轿车停了下来。接着后座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挑背影。
    只需要看一眼，原青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宴南。
    他又将在场的其他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们中间并没有一个是原青熟悉的人。
    原青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又注意到在一颗老树和墙壁的缝隙里边，躲藏着两个探头探脑脏兮兮的小孩。
    他走过去，小孩的谈话传进了他的耳朵。
    “哇，那个就是院长说的慈善企业家吗？”
    “唉呀你小声一点，要是让林老师发现我们偷跑出来就完蛋了。”
    “别怕别怕，他们现在都忙着招呼那个大人物，哪有空来找我们。”
    “啊不行我真的太饿了，趁着现在，我们赶快去找点东西来吃吧。”
    “别急啊，难道你不想去里面看一下吗？我可是偷听到那个大富豪有心收养一个孩子呢？”
    “搞笑吧，那种事情还轮到的你我，就算真的，那也该是小羊那样年纪小又漂亮的才配呢，我只要每天能多吃上两块肉都要谢天谢地了……”
    “也是也是，走吧走吧……”两个人闪进了缝隙里，场景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原青心中似有所感，他转身往另一边看过去。
    清风吹动树叶，在一片沙沙作响声中，他看到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皮肤苍白瘦弱矮小的孩子，小孩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衬衣，因为实在是有些瘦，所以他脸上一双大眼睛就显得格外突出。
    此时他正歪着脑袋看向原青的方向，眼里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是小时候的宴南吗？原青心里一惊，他这是看得见我吗？
    但是小宴南很快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那样将视线移开了。
    他转过头去，拿后脑勺冲着原青，原青这时才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三个成年人。
    其中一个是他刚才才见过的矮个子，他面容冲着原青这边，脸上挂着难堪的笑。
    另外两个靠的近一些，而其中之一就是背影让他十分熟悉的宴先生，他此时正一只手牵着小孩那条细弱的胳膊。
    “宴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们院里还有很多聪明……”
    宴先生旁边的助理出声打断了他，“院长，我老板刚才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小孩，他长期营养不良，身上还留下了许多不清不楚的伤口，我不太明白，这些年老板资助的钱都让院长花到哪里去了。”
    “哈哈这……这都是有原因的我……”
    矮个子的头上立刻渗出了密密匝匝的汗，他还想讲些什么，但是又再次被助理打断——
    “废话就少讲了，只是走一下收养程序，你这边想必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
    周围的画面突然开始旋转了起来。
    等到眼前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原青此时身处一座间空白干净的房间，而在他的对面，换了身干净衣裳，长大了一些的小孩正坐在书桌前，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盯着手里摊开的专业书看。
    他抬头往小孩身后看去，房间外的窗户边是两个交谈中的成年人。
    “宴先生，这孩子实在是太孤僻了。或许我说这话有点突兀，但我还是建议您尽早给他进行检查，及时进行心理干预……”先开口的是一个戴细框眼睛神情严肃的教授。
    “这孩子很聪明不是吗？”而在他面前，宴先生轻笑了一声，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句话。
    “额……是很聪明没错……”教授一下子让他噎住了。
    “那不就够了吗？做好自己的事吧老师，其他的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可、可是……”没打算再继续听他唠叨，宴先生转身离开了。
    原青将视线从那边收回，刚低下头就猛地撞进小孩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里。
    但他似乎只是盯着空白处发了会呆，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
    再次出现的场景是一处灯火通明的走廊，不远处站着的宴南和他熟悉的那个宴南已经很接近了，但是还要年轻一些。
    宴南怀抱着文件夹，安静地注视着对面说话的人。
    “这是由老板直接下发的命令，生命一号药剂的研发原本一直是在东区的人手中，但是他们一直做不出成果，现在老板要求由你来直接负责这件事。”
    宴南没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第42章

    画面再变。
    ……
    “这真的是……老天，这简直就是奇迹。”
    表情夸张的男人猛地转过身，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亲手孕育出奇迹的人此时却死死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男人小心翼翼的问宴南，但是没能得到后者的回应，自讨了个没趣后，男人悄悄离开了。
    宴南依然维持着原先那个动作，好半天后，安静的房间里他突然出声，“你说……”
    原青也有些恍然，这次的场景维持了好久，果然是之后还有事情要发生吗？
    但是宴南说完那句话后，房间里又安静了许久，没有听到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宴南慢慢将脑袋转了过来，他这次丝毫也没有掩饰，目光直直地就盯着原青开口，“你能和我对话吗？”
    原青愣住了，他开口，“你、看得见我？”
    宴南点了下头，“我当然看得见你。”
    “我有精神疾病，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把你当然我脑子里混乱的幻觉在忽视。”
    “我心里有太多困惑了……”
    “死亡到底是什么？永生又是什么？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是错，我只是照着他的要求行事，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只是我不知道不和你说的话，这些话还能和谁说。”
    “抱歉。”他有些懊恼，缩着肩膀将脑袋低低埋了下去。
    原青沉默了下来，短短一场梦境中，他好似旁观了少年的一生，他生活在人群之中，生活却好似一层玻璃罩将他隔绝在其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状况是被身边最亲密的人有意制造的，他只是在迷茫，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他人的快乐对他来说就好比是镜中花，看得见看不懂。
    被当成幻觉的原青慢慢走过去，他伸手，穿过了宴南的身体。
    他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窗外的雪花在无声飘落。
    一阵无缘由的悲伤如同风暴席卷了过来。
    【从未体验过生命的快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恐惧死亡，有意去制造死亡呢？】
    -
    场景再度发生了扭曲，这次在一片血泊之中，他看见了那个自己最为熟悉的宴南，但是他已经闭上了眼。
    梦境从这里开始崩塌。
    周围是纷纷扬扬散落下来的碎片。
    原青却心底一片茫然地愣在原地，场景早就消失，但他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宴南合眼前的最后一幕。
    他这短短一生，幼失双亲，被收养，接受教育，从十几岁起就进入了实验室，后来又快速独立担任了总负责人，看起来好像在变好。但是，那个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的男人，其实对他也只有利用而已。因而最后帮助宴秋嗣研究出他需要的药剂以后，也是被当做失去用处的垃圾处理掉了，甚至在准备除掉他之后，还要把全部的骂名都背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生，就像是一把秋日的落叶，路途只有从枝头掉落到最后里面上那一小段小小的距离。稍纵即逝。
    原青似乎是和宴南发生了通感，但是他的心底悲伤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巨大的虚无将他笼罩在其中。
    第27章 文明罪人27
    在原青被丧尸皇咬伤的时候。
    宴南听到了意识空间里系统啪嗒碎掉的声音。
    脑海中通红色的警告条一下子拉到了最高, 系统的尖锐爆鸣从特殊通道不要钱得一样传输了过来。
    【宴南。】但是系统很快冷静了下来，冷酷的声音传进执行员脑子里, 【咱们开挂，做掉他。】
    它刚说完，宴南就感觉一股无穷的力量被传输进身体里，瞬间他身体状况好得就像是从被封印的柔弱脆皮转职成了气血沸腾的双斧战士。
    区区丧尸皇，被他一拳拿下。然后就一把扛起不停吐血的原青跳进了地下通道。
    没跑多远，系统又再次提醒。
    【停一下，主角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脑海中捕捉到的关键词, 让宴南刷得一下停下脚步。
    他目光四处搜寻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将原青从背上轻轻搁下。
    这小孩果然是快不行了, 俊俏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从嘴巴到脖子一大片皮肤上都沾满了呕出来的鲜血, 他神色恍惚，半睁半合的眼里却浮出几丝解脱般的意味。
    乖乖, 这主角看起来不是很想活啊。
    “原青！原青！你没事吧原青！你别死了啊原青，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宴南托着他的脸在耳边叫了两声，破罐子破摔地连ooc值都懒得管了。
    但是原青还是那副呆愣愣地样子，对于他乱七八糟的呼唤什么反应都给不出。
    宴南放下他，余光瞥到放在一旁的长刀，他比划着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一瞬间，鲜血如注, 但是流出来血液并不是人类的红色，是冰冷的蓝血。
    蓝血滴落在原青胸前的伤口上, 顷刻间发黑腐烂的伤口上又恶化了几个度，宴南心脏一跳, 立刻将手腕移开。
    怎么会这样？他心中困惑，猛然间一段熟悉的画面灌入他的脑子里。

 第43章

    ……
    【你在干什么？】
    宴南泡在深蓝色鱼缸里，通过连接在身体上的导管，宴秋嗣从他身体里抽取了大量血液，失血让他感觉全身一阵阵发冷，意识也模糊不清，偏偏脑袋里持续不断的钝痛让他没法就这样彻底昏迷过去。
    看着空间内代表宴南的生命条不断流下降，而操作仪器的宴秋嗣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旁观着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要杀了他吗？】系统机械的电子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宴南残留的意识捕捉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皮又颤动了两瞬。
    宴秋嗣先是惊愕乐一瞬，然后又轻笑一声，“不行吗？”
    【不行。】系统沉默了一瞬，随即说道，【如果你现在杀死了宴南，那么我就会被总部提前召回。你的计划也会失败，所以你决对不能杀死宴南。】
    “好吧。”宴秋嗣慢慢收起脸上轻佻的笑，随即不再提起这话题。
    他在复杂的仪器上又进行了一番操作，随着滴滴一声响起，一道蓝色的液体顺着另一根导管被注射进去。
    系统没有询问，但是宴秋嗣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很有些洋洋自得地介绍到：“你知道吗？这可是十分珍稀的人鱼血液呢，这种血液里含有神秘又复杂的毒素，我至今还没有见过谁能在这种血液下存活的，你们总局的执行员还真是厉害……”
    人鱼？宴南恍恍惚惚间听到这个词语，下意识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该死，这里不是普通科技侧吗？为什么连人鱼这种鬼东西都出现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听到这个消息的系统也快抓狂了，都说了濒临毁灭的世界会出现许多诡异莫测的危险得啊！
    【是的。】系统突然出声提示他。
    宴南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让宴秋嗣给取走了，一方面是为了做病毒血清，一方面显然也是他不希望这种奇妙的东西脱离掌控。
    但是人没有了血液又怎么能够存活呢，于是宴秋嗣每次都会适时地补充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将这种可以替代的人鱼血液注射进宴南的身体里。
    于是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取出又注入之中，宴南几乎全身上下都被那种诡异的人鱼血液给取代了，此时，就只剩下心脏处的血液还保留了一点了，因为刚从心房泵出来，还没来得及被人鱼毒血污染、同化。
    听完系统分析的结果后，宴南举起刀，雪白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刺入胸口，因为开了百分百痛觉屏蔽的关系，所以他还眼也不眨地多划了几刀，确保流出来的血液有够用的。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伤口上，血液中玄妙的力量开始影响原青的身体。
    他的身体快速地发生变化，澎湃的生机注入衰竭的器官，同时血液中一段不属于原青的记忆也一同被带了过来。
    这些后面发生的事情宴南就一概不知了，他只是一直观察着原青的情况，看着他全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后，原青细弱得快没有的心跳声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现在好似一切都已经解决，只要等他醒过来了。
    系统找的这地方也挺安全的，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小丧尸摸过来。
    宴南慢慢蹲了下来，靠在墙边，枕着膝盖想，下一步该怎样做呢？
    原青和宋阳辉都已经到达工厂，系统虽然说还挂在宴秋嗣那边，但是和他的交流也没有阻碍，顶多就是麻烦了一点。
    宴秋嗣拥有控制丧尸的异能，不解决掉这一点的话，他们出去后还要面对一整个工厂的丧尸。
    而且他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对快穿总局的事也很有些了解，甚至能够强行带走系统，可是这样的存在，在原先的原著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甚至直到大结局也没有确确实实的出场过。
    他到底是凭空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又该怎么对付他呢。
    ——
    一种暴戾的怒火在宴秋嗣头脑中翻滚，但即使此时四周空无一人，他也不曾将失控的情绪在面上展露分毫。
    混进来的三只小老鼠竟然全都逃掉了，而宴南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让他丢失了他的踪迹。
    他打开总控制室的门，门里边漆黑一片，一点一点仪器的绿光在黑暗之中闪动。
    宴秋嗣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你干得漂亮。”
    系统沉默着在空中漂浮，没有丝毫回应他的意思。但是下一秒，系统as0813突然眼前一黑，随即他发现自己和外界的联络被彻底切断了。
    男人把他关进了笼子里。
    宴秋嗣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条腿交叠搭在桌面上，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黑色方块，系统就是被他关进了方块里面。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黑暗的房间，他本该想想该怎么对付外边的敌人的，但是一股倦怠席卷了过来，他轻轻歪下头，手臂支撑在桌面上，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一步的呢？
    他一开始，明明没想这样做的。
    第28章 文明罪人28
    他其实从没有想过要去毁灭世界, 他一开始只是想赚一点钱，大一点, 再大一点，再大一点点的钱而已的钱而已。后面发生的一切真是个意外。：）
    宴秋嗣长了副好皮囊，他自己也很爱惜这副妈赐的好相貌，只需稍稍运作，他在网上就成了年轻有为的帅气企业家，受尽追捧。

 第44章

    既有能力，又擅长利用一切, 人生顺风顺水，可这些从来不是他所喜欢的。
    他贪婪无度, 欲壑难平, 寻常的金钱交易已经无法满足他, 他想要制造一起巨大的风波刺激麻木的神经。
    宴秋嗣表面上是一个关注慈善的企业家，背地里欺骗了一大帮享尽富贵就幻想着不老不死的权贵上流开启了永生的实验计划。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既不在乎名声, 也不在意永生，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欺诈犯钱性恋，打从一开始提出永生实验的目的就是捞一把就跑，
    而在这个时候，那因意外诞生的病毒出现了。
    他没想到这种东西真让宴南给研究出来了，但是既然已经诞生, 那他怎么能够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在七年以前，灾难爆发的第一年。
    昏暗的大厅内。
    此时天色还算不上晚, 但是四方厚重华丽的窗帘都已经拉上，将阳光死死地挡在外面。
    大厅内只打开了一些小小的照明, 朦胧的光线下，精致的陈设低调又不引人注目, 男男女女的身影在其中穿行，这里人人都脸带面具、藏头露尾。
    除开这诡异的光线外，大厅内的一切皆与其他宴会并没有什么分别，精致的餐食放置于银盘之上，身穿黑正装的侍者在其中穿行，一切都正常极了，除了在场所有的宾客都对精美的布置心不在焉以外。
    这时一点骚动传来，然后混乱像疫病那样迅速扩散。
    但是混乱是安静无声的，现场只有一阵脚步声不急不慢地响起。
    侍者悄然退场，所有带着面具的宾客都一齐看向前方，在两边弧形阶梯的终点，一个一身黑衣面具奇特的男子出现在那里，他提着个箱子。
    “诸位。”他向两边高高抬起双臂，声音激励人心，“我们所期盼的，所等待的那个‘它’，终于要见证着‘它’的诞生了！”
    底下安静一片，所有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台上，动作纹丝不变。
    男人并不慌张，面具下脸似乎轻笑了一下，然后他向旁边看了一眼，随后身后的帷幕向两边拉开，一张巨大的屏幕露出身形。
    屏幕里展示了一场‘小白鼠’的实验结果，视频播放完毕后，帷幕落下，男人又重新站上高台，像众人介绍到，“方才使用的就是我们最新版的病毒药剂效果，只是他目前还算不上稳定，但只要研发组继续攻克难题解决了这个问题——”
    男人停了讲话，他明明带着面具，脸上却好似绽开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他高高举起一只手臂，声音平静地说，“到那时候，长生——唾手可得，人世间的权势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们将会成为新人类。”
    一夜狂欢过后，有人醒来后发现装置病毒药剂的装置泄露，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众人惊慌失措地去质问箱子哥，但是那个带病毒过来的人却很淡定从容，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淡定地说：“不过才过去了八个小时，我们有紧急有效的阻断血清，不必担心。说真的，毕竟你们也是真的看着我也在这里呆了一晚上的，如果你们出事，难道我还能活下来吗？”
    众人放下心来，跟他前往研究所注射血清。
    但是这些人最终都没能离开研究所。
    很不幸，他的好儿子偏偏在这时候撞破了一切。
    在解决掉这一切之后，宴秋嗣对着亲信吩咐到：“收拾东西，准备销毁程序，离开这里。”
    病毒已经泄露，这个研究所的秘密再也无法隐瞒，临走前他还顺便向猎犬组织秘密举报了宴南。
    但是后来预想的和大家都不一样，一个小小的病毒，几十亿人却都拿他没办法。
    到那一天，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降临了。
    纵使宴秋嗣有百般心机鉅亿家财，但在这种毁灭性的灾难面前也无能为力。
    丧尸如潮水涌了上来，宴秋嗣曾经无比可靠的保镖此时也是死得死，逃得逃。
    就在他被丧尸围困，逼上天台，而保镖都抛下他逃走以后。
    就在他已经退无可退，决定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时候。
    突然，周围张牙舞爪的丧尸们一下子全都停住了，时间的流动凝固了。
    他不明所以，茫然环顾四周，周围除了丧尸没有第二个人在场，这时一道神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你想活下去吗？”
    宴秋嗣愣了一下，随即看着离他不到半米的丧尸开口反驳，“其实也没多想。只是不想要以后也变成这种丑陋的东西而已。”
    “不管你想没想。”神秘的声音被他噎了一下，但是又冷酷地开口，“现在你都得想一想了。”
    说完，一团黑色的气息凭空出现，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团就裹挟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挤进宴秋嗣的身体。神秘黑团钻进去在宴秋嗣脑海里一顿乱撞，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嘲笑，【真是肮脏的灵魂啊。】
    黑团的进入给他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宴秋嗣捂着脑袋大叫一声，“什么东西！滚！滚出去！”
    宴秋嗣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车来来回回碾了几遍一样痛苦。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手指在身体上抓挠出一道道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给掏出来一样，
    神秘黑团一直冷眼旁观着他无用的挣扎，既没有帮忙也没有打算出声阻止。
    半晌，宴秋嗣终于等到身体上的疼痛渐渐平息，他躺在地上，两眼无神气喘吁吁，全身上下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第45章

    这时神秘系统又悄悄冒出来，语气淡定地发问，“这下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聊一聊了吧。”
    宴秋嗣转过头去闭上眼，不想理会他。
    黑团没在意他的动作，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理解你，我很了解你们这种人类的心态。”
    “自以为是的聪明，若有若无的底线，凌驾于大部分同类的头上，操弄人心翻转风云很有趣吧。”
    “只是，你也没想到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能引起如此大的影响吧。亿万生灵都因为你的行为而灭绝，你还真是厉害。”
    “大反派宴秋嗣。”
    什么鬼？躺在地上的男人没听懂他最后的意思，但是紧跟着，一段记忆被黑团强行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等到痛苦平复下来，宴秋嗣发现自己脑子里多出了一本小说。
    他闭着眼，脑子里的东西自动翻阅了起来。
    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末日升级流，故事主角在末日突然降临以前还只是一个家庭和谐美满的小学生，一天，丧尸病毒爆发，他在危难中觉醒了异能，却不得不为了自保对已经异变成丧尸的父母下手，之后他孤身一人在秩序混乱的末日中艰难生存，不断成长。
    因为小说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所以只是几秒钟的工夫整个剧情线就烙在宴秋嗣的脑子里了，在他看来，这就仅仅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烂大街网文而已，毫无特殊可言，如果他里面最终被主角打败的大反派不叫宴秋嗣的话。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宴秋嗣慢慢睁开眼坐起身，一双凌厉的眼看向神秘黑团的方向：“告诉我几十年来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小说里寥寥带过的几笔而已，我的人生完全只是为了给一本小说而服务的，我所自豪的一切都只是这个反派角色不值一提的背景而已？”
    “不。”神秘黑团言简意赅地反驳他，“我暂时没有打算和你讨论这种生命与存在的哲学命题，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方便接下来我的的计划实施而已。”
    “我可还没答应要跟你合作吧。”宴秋嗣不爽地撇撇嘴，但是立刻又是一阵剧痛从他脑海中炸开，他惨叫一声，又躺了回去。
    宴秋嗣被迫闭上了嘴，神秘黑团仍旧不急不躁地说下去，仿佛刚刚出手暴力镇压那事不是它干的一样。
    “你干的缺德坏事实在太多了，身上背负着这么浓厚的罪孽，天道意志都一直紧紧盯着你，这样引人注目可不利于我的计划实施。”
    天道意志？宴秋嗣侧躺在地上暗暗地想，他不太能理解这种超脱现实的东西。但是在听到黑团这样说以后，他立刻感觉有一道恐怖的视线投射在他身上，但是没多久，那道视线又悄然离开了。
    “不过好在这里就有个现成背锅的。”黑团的声音又响起，“正好我这还有一点可用的道具，你瞧，只要做出一点点改变，你的命运就天翻地覆了。”
    “别再想着可以脱离我的掌控，你已经被我绑定，除非死亡，否则别想可以从我手上逃掉。”
    话音刚落，宴秋嗣脑子里的书籍又开始自行翻动起来，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所有属于宴秋嗣存在痕迹，统统都被另一个名字给取代了。
    ——宴南。
    ——
    【好了，你的麻烦我已经替你解决，作为交换，你现在得以完成我的任务为第一目标。】
    【什，什么任务？】宴秋嗣还不太适应这种直接在脑海中发起对话的方式。
    【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照我说的办就行了，而且现在时候还早，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猎物的出场。】
    ……
    六年前。
    在一片破旧的废墟之中，宴南睁开眼来，他从地上爬起来。
    冷风从破烂的墙洞里灌进来，身上凉飕飕的，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低头一看，他身上没有伤口，衣服却破破烂烂跟破布条似的挂着的。
    这是哪里，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说来他也真是幸运，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末日里昏迷，居然还能再次醒来，没有面临被丧尸分食的命运。
    突然，一声撕嚎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黑影朝他扑了过来，他想要躲过去，身体一时间却猛地僵住了。
    汗水从额头滑下，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但他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丧尸对着他张开大口。
    一声枪响，丧尸跳跃的身影停滞了一瞬，随机瞬间炸为四分五裂的碎片向四面八方射去，宴南偏过头去躲避同时抬手掩住面孔。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还好吧。”
    他放下手抬起头，眼前是一个面容普通却气息危险的男子正抱着枪问他。
    “我？”
    “对，我是梅泰，让我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男子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开口时声音有种异于常人的安定感。
    “啊，好。”宴南有些浑浑噩噩地应道。
    男人梅泰是末日里数一数二的强大异能者，他实力强大，且古道热肠，为了团结人类一起对抗丧尸，他正在计划筹备建立一座坚固强大的基地堡垒。
    如今基地已经隐隐显出雏形来，在确定宴南的确没有感染病毒，而且还是十分厉害的科学家以后，梅泰将他带回了基地。
    但是没过多久，梅泰就被那来路不明的黑团利用道具给取代了，神秘黑团控制住的不仅仅只有梅泰一人，它总是在四处搜寻目标，只要是有用处又好控制的，最终都会落入它手里。

 第46章

    宴秋嗣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的行为，发现那些被他控制的大多都是实力不错但是在那本小说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路人甲。他这种能力似乎对剧情人物用的话会有颇多限制，所以当时他要用宴南抹除掉宴秋嗣的痕迹，也是为了好控制吧。
    五年前。
    丧尸疫病爆发。
    一夕之间，宴南身败名裂，众人聚众抗疫要求梅泰将他驱逐处刑，但是梅泰却力排众议，仍旧将他好好的留在基地。只是他仍旧需要答应某些条件来平息民众的怒火，城主给他规定了一个完成任务的期限。
    一片昏暗的地牢之中。
    大门开启的声音响起，宴南抬头看去，一个脸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人朝他走了过来，但单凭着那套服饰，宴南也能认出来人是谁。
    “梅泰。”
    来人慢慢走出阴影。
    脸上是同平日有所不同的严肃神情，宴南并没有在乎这点变化，他站起身来，急切地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先听我说。”梅泰将手一摆，“你暂时是可以出去的，但是你要知道，现在外面的民众对你还有很大的意见。”
    宴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你最近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先不要出去了，就待在研究院里。”
    “我知了。”
    “至于你的实验成果，就先不要拿出来了吧。”
    四年前。
    脑海中的黑团突然发出一声愉快的怪叫，它说：【终于来了。】
    宴秋嗣当时不明所以，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进入宴南身体里的奇怪灵魂第一次登入的时间。
    终于等来了苦等许久的目标，但是此时神秘黑团反而突然变得不急不缓起来。
    它不再整天催着宴秋嗣去做任务，也不会一言不爽就电击警告，正常地让宴秋嗣都有些恍恍惚惚。
    一年半前。
    蛰伏许久的黑团终于动手了。
    那一段时间里，宴秋嗣的身体完全是由系统在控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黑团的计划明显就是失败了。
    但是在那一场爆炸之后，附身在宴南身上的外来者逃走了，而他的系统0136则有一半被黑团夺走，另一半和外来者一块逃走了。
    宴秋嗣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耳边是从未有过的安静，但是寄生的黑团并没有离开他大脑，在和外来者的战斗之中，它同样亏损不少最后还计划失败，因为能量耗尽陷入了休眠之中。
    而在他休眠期间，所以由黑团控制的生物都被宴秋嗣接手了过来。
    一个月前。
    他透过梅泰的身体，看见那个数年如一日每天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单调又枯燥实验的宴南，他终于发生了变化。
    而在几天前，一直以来在脑子里休眠的黑团也传来了似乎快要苏醒的动静。
    静谧的空间内，一点一点幽绿的光在房间内闪烁。慢慢的，一团硕大的黑影在宴秋嗣的背后浮现，黑影不断膨胀，越来越大，最后像一只巨大的气球挤占了房间里大部分空间才终于停止膨胀。
    “好久不见。”黑团熟悉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听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熟悉他的宴秋嗣却听出了，它声音里强撑的虚弱和不适感。
    休眠了这么久也没能让它从那场爆炸中恢复过来。
    不枉费他准备了如此之久。
    宴秋嗣凝视着这团巨大的黑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该是他反击的时候到了。
    没有人会甘愿一直受人摆布，何况是他。
    ————
    宴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过去，梦里恍恍惚惚摇摇晃晃，遥远的呼唤从梦里传来，一开始很是微弱他想听都听不清，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终于听到那声音在说什么——
    【执行员at0306！】他猛地抬起头，面前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木楞，似乎是被他突然醒来吓了一跳，举起的手还停在半空。
    宴南甩了甩脑子里的水，重新把重要的记忆装了进来，他看着原青下意识皱起眉毛，“你醒了。”
    他的声音疏离又冷漠，一下子又把原青从几年前二人的关系拉回了现在。
    他收回手，声音有些僵硬，“是的。”
    这时，四周墙壁突然一阵震动，灰尘扑簌簌落下来，丧尸的哀嚎此起彼伏响起。
    动静之大，像是有百八十个丧尸皇在他们头上跳舞。
    “我们该离开了。”说罢，宴南率先起身，原青紧随其后。
    通道里昏暗非常，原青注视着那道熟悉的影子，他面容平静，除了皮肤格外苍白以外看不出任何喝常人的区别。
    但是，原青的视线往下移，宴南前胸的衣服上被破开个大洞，随着他的动作，一点苍白的皮肤若隐若现，原青刚才就看过了，皮肤苍白细腻，上面没有一丝伤口，仿佛他昏迷以前看到的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并没有真实存在过一样。
    但原青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他想了想，又开口。“宴老师。”
    什么？宴南回头去看，眼里浮出丝诧异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打断。
    轰隆——！！
    一声巨响。
    宴南惊愕抬头——
    四周的墙壁都开始破碎、崩塌、掉落。
    浓烟滚滚，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形冲了过来，接着他被一把按倒在地。

 第47章

    轰隆轰隆的巨响接连不断，但是宴南的周围一直没有受到影响，他猜测大概是原青靠异能将掉落物都挡开了，所以他们才一直相安无事。
    过了一会，坍塌终于结束，弥漫的烟尘也慢慢平息，宴南把倒在他身上的原青扶起来。
    通道已经完全坍塌，周围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头顶高高的穹顶都塌了大半，灰蒙蒙的天空露出残缺的形状。
    而在四周，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巨型丧尸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光亮透过头顶的缝隙照在二人身上，而那些巨型丧尸们还笼罩在昏暗之中，将身上的扭曲变形都隐藏了起来。
    第29章 文明罪人29
    丧尸们安安静静, 一动不动凝视着二人，乍一看就像是一群奇形怪状又逼真生动的雕像。
    宴南二人没有搞清楚状况, 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无声地对峙着，只有光柱里的微尘上下浮动。
    突然，丧尸们开始向两边移动，慢慢从中间空出条道来。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丧尸群中走出来，站到二人不远处。
    他身处光暗分界的位置，光线从他头顶斜过去，整个人像是从上到下被切成了两半, 一半白一半黑。
    他用白的那面冲着宴南，阴郁的脸上笑眯眯, “下午好。”
    宴南看着他, 眨了下眼, 没说话。
    宴秋嗣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很是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去, 自顾自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在他身后，战斗一触即发，巨型怪物们一拥而上，原青异能全开，炸开几丈高的冰棱试图挡下丧尸的攻击……
    战斗一秒就结束了。包围住原青的丧尸向两边退开，于是里面的情形就显露在宴秋嗣的眼中。
    原青被压制在地上, 宴南没有参与战斗，自然也没有丧尸对他出手, 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位原主名义上的父亲。
    四周安静了片刻, 接着一阵零散的脚步声从后面黑暗的楼梯处传来宴南转头，一小队人类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战战兢兢地从巨型丧尸的旁边走过，他们之中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几个罕见的小孩，其中大多瘦弱，脸上的神情惊恐、恍惚，或是还在流泪，身后也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口，伤口边缘呈现青黑色，是被丧尸病毒感染的症状。
    “各位。”这许久，宴秋嗣终于开口了，他一出声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各位刚刚从丧尸群中逃出来实在是不容易，可惜再怎么小心还是感染了致死病毒，若是不接受治疗的话，没几个小时就得和我身后的这些孩子们作伴了。”
    说着他抬了抬手，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只畸形的头颅来，血瘤一个接一个坠在脸旁边，从瘤子的缝隙中挤出一只猩红色的眼珠子，眼珠子左右移动，将众人都看得不寒而栗，惊恐地低下脑袋。
    “但其实可以救治丧尸病毒的药剂早就出现了，只是……就要看宴博士舍不舍得给你们了。”
    “怎么样？你们跪下来求一求好心又无私的宴博士吧，只要他肯舍得付出一点血，你们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他含着笑意眼神缓缓转过来，大胆的人群也跟着一块看向宴南。
    那是一道被巨型丧尸包围起来的白色身影，手中明明空无一物，侧身对着他们，嘴唇紧紧抿着，冷漠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众人又开始生出退缩之意。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直到队伍中突然有人惨叫一声后摔倒在地，随后他的肌肉开始迅速的萎缩下去，身后的皮肤开始腐烂脱落，人群一瞬间围着他空出一大块地方。
    没等他继续异变下去，宴秋嗣就突然将手一抬，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地上的人额头上出现个血洞，最后彻底不动弹了。
    四周更是寂静了下去，那些人僵硬着身子，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但是没有任何动作。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宴秋嗣动了动手腕，随后将手中握着的东西丢了过去。
    “这样子吧，给你们个简单的选择，谁现在敢对着他开一枪——”他伸手指向宴南，“我就救谁，需要我拿出一点证明吗？难道你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可言？”
    顺着他手臂的方向，众人又都一齐看向了站在那里的宴南。后者这时也抬起头了，他惨白如纸的脸上无波无澜，毫无半分情绪表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突然出现的一丝响动搅动了众人的神经，所有人又一齐转头——
    一个颧骨突出面色发青的男人半蹲下身子，伸出的手已经碰到地上的东西。
    他没有去四处乱看，而是瞪着眼睛和面色平静的宴南死死对视着，男人猛地举起枪，射击——
    子弹脱膛而出，一闪而过带起一簇蓝色的小花。
    看见击中目标后，男人立刻将手上的东西抛了出去，然后连滚带爬来到宴秋嗣脚边，“求你了求你了，我已经开枪了，求你了救救我别杀我别杀我……”
    没在乎脚边男人的哀嚎，宴秋嗣目不转睛地盯着用手捂住伤口的宴南，眼里虚假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令他失望的是，宴南在被击中后，除了流出了一些蓝色的血液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变化。
    在有人开了第一枪以后，在场其他人脸上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
    谁知道他会不会兑现诺言呢？
    难道你还有别的活法吗？

 第48章

    开一枪而已，反正又不是朝我……
    这么多人，难道他每一个都能报复吗？
    开一枪而已。
    一枪而已……
    一双又一双眼睛看向地上的枪，但是还没等他们做些什么，从大门那边却开始响起砰砰地撞击声，一开始只是试探的一两声，到后面也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隐隐有把大门凿出来个洞的意思。
    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让宴秋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突然，他动作一僵，脑海中响起了黑团的警告。
    【你还在浪费什么时间！快点动手啊！】
    【嫌我慢？亲爱的主人，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动手呢？】宴秋嗣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宴秋嗣了，对于黑团的威胁，他当即就反嘲了回去。
    【你！】脑海中的声音显然是气急了，但是在怒喝一声过后，它却什么也没有做，安静了一会再开口声音都有些阴沉沉的，【如果我得不到能量的补充，你也要给我一起……】
    一声巨响打断了系统的狠话，是门从外边被破开了，只见两扇高大的铁门轰然倒塌，激起满屋纷纷扬扬的灰尘。
    在一片白光之下，一个又一个人类拉长的影子被投射了进来。
    “队长。”原青一直被死死压制着，挣扎不开，此时听见叫他的声音也只能勉力抬起脑袋去看——
    是燕淮，他此时肩上扛着个小型火箭筒，脸上满是担忧和愤怒，眼神穿过纷乱的四周，在看到角落里露出一点点脑袋的原青后，小孩立刻抛掉身上的装备，不管不顾的朝他冲了过来。
    因为他莽撞的行作，后面一溜火力齐全的成年人也都跟着他冲了进来。
    最先冲过来的是宋阳辉，他一拳掀翻了压原青身上的巨丧尸，接着配合默契的叶童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原青扶了起来。潘奕却是目标清晰地冲着宴南去了。
    其余的还有许多他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异能者，混战在一瞬间打响了，血花四溅异能乱闪，摇摇欲坠的工厂墙壁又倒塌了大半，天光从外边照了进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原青恍恍惚惚地问。
    “你不知道吗？”叶童春有些惊异地问，“这不是你放出来的消息吗？”
    “我？”一张乱糟糟的脸浮现在原青的脑子里，他猛然想起当时宋阳辉曾拉着陆言说了许多话，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是的。”叶童春接上了他的话，“陆言四处散布解毒药剂的消息，声称你们发现了药剂生产的工厂，并且你们正丧心病狂地准备把这里炸掉，让药剂再也无法生产……”
    “……”原青懵住了，他转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伸手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陆言他说我准备干什么？”
    叶童春轻勾了一下嘴角，岔开了话题，“整个东南部，还能下地走两步地都往这里赶过来了，我们是最先到的，刚才隔着老远就看到工厂发生了爆炸……还好在门口碰到了宋阳辉和小淮。”
    ——
    宴南被扶到了没有被战况波及的角落里，场上的情况并不太妙，虽然异能者的人数并不算少，但是宴秋嗣的丧尸大军更加庞大数量恐怖，还有他用高级丧尸实验缝合出来的量产丧尸皇在场中破坏平衡。
    虽然看起来好像暂时占了上风，但是火力总有用光的时候，丧尸们却是不知疲倦的。
    该怎么做？他目光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被丧尸重重包围起来的宴秋嗣，看着他暗中的动作，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击中了宴南的大脑。
    这些量产丧尸皇们，比起当时攻击原青的那一只要呆滞许多，反应也更加迟缓，而且步调和动作总是在出现奇妙的同步。
    莫非它们都是没有脑子的怪物，根本没法自主行动，完全在依赖着宴秋嗣的操控？
    那么只要他能够干扰宴秋嗣——
    他这样思考着，四周的丧尸皇们突然开始一只接一只地倒地，突然地就像被断掉电源的机器人一样。
    宴南懵逼地抬头，怎么回事？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难道是——【0813？】
    【在呢，执行员0306，请问呼唤你亲爱的系统有什么事吗？】
    【你回来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又喜欢讲废话了宴南。】
    【你……】
    【好奇我怎么做到的是吧，其实都是在那黑箱子里意外发现的。】
    当时系统毫无还手之力任人捏圆搓扁地就被关进了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快穿总局显示无信号的黑匣子里面。
    那里边漆黑冰冷，系统无助可怜……
    它被困住无法离开，也无法将任何信号传递出去，就在系统毫无目的地在里面四处搜寻的时候，竟然意外让它找到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另一半亲身体。
    无知的系统在那一瞬间震惊住了，它小心谨慎地在亲身体的旁边试探、打量，不敢轻易上去接触，生怕这又是宴秋嗣安排的一处陷阱，但是在各种试探下它都没能发现异常，加之它也找不到其他逃离小黑屋的办法了。
    最终系统还是选择和另一半亲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就算真是陷阱他也只能往下跳了。
    但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在完成融合以后，系统的心情一瞬间极为复杂，不仅仅是因为它突然接收了大量的数据记忆。
    还有对于那个把它关进来的人的判断。
    他突然不知道宴秋嗣到底是友军呢才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帮了它们，还是他其实也被丧尸吃掉了脑子，才会出了这么大纰漏，把系统和它的亲身体关在了一起。

 第49章

    总之呢，融合完成的系统，许多的功能也都解锁了，他突然发现那个限制他许多的黑匣子也算不得什么，脆弱的空间屏障它可以轻易脱离了，于是它就这样回到了宴南的身上。
    【这些丧尸皇的意外也是你干的？】
    【那必然。脑波信号控制什么的，在系统面前通通都只是外行。】系统骄傲开口。
    【干的漂亮。】宴南好不吝啬地夸奖。场上在丧尸皇们倒地以后，战局立刻就发生了变化，一些剩下的小丧尸们不能给异能者们造成多大的麻烦，接下来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所以宴秋嗣他到底想干嘛？】抽空看了一眼战局后，宴南又继续盯住宴秋嗣。
    【我不知道。】系统摇了摇白球脑袋，【他真的，脑子有问题，说话颠三倒四的。】
    想了想它又开口：【他平时没事就喜欢对着我乱讲话，我倒是听到了许多不知真假的混乱信息，大概知道一些。】
    【是什么？】
    【怎么说，他好像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并且说自己才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
    【还有呢？】
    【啊是的，他并不甘心只做一个任人摆布的角色，他想升维。】
    【升维？】
    【是的，他之前不是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吗？那些事情的确改变了小世界的情况，但是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而已。他真正的目标大概只是想伪造一种小世界任务已经完成的假象，以此隐瞒过总局还有这里的天道，最后就带着我顶替你的身份离开小世界。】
    【还能这样玩的吗？这办法真的可以实施吗？】宴南呆住了。
    【做不到的。】系统冷漠地开口，【所以我说他是个疯子，虽然执行员你看起来总是没什么用的样子……】
    【……？嘿说真的，我觉得0813你的语言功能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回去后我可能要给你申请一点维修经费。】
    【谢谢，直接打我账户就可以了……咳，虽然你确实没什么用处，但是穿梭世界的执行员也不是谁都可以当得，单就灵魂强度这一项，宴秋嗣就过不了关，他的灵魂早就被折腾地无比脆弱，连普通人的程度都比不上。】
    【那他还瞎折腾什么呢、唉他是不是在准备跑路啊！】
    【快追上去啊！不是那是主角吗？他怎么冲得那么快！】看到两人的身影几乎在转瞬间详细，系统立刻急眼了。
    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宴秋嗣见势不妙早早就遁进了暗道之中，原青反应迅速地追了上去，宴南紧随其后，而在他进去之后，自毁的程序启动，通道入口立刻被炸毁，只给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留下一堆碎石。
    “不是？原青真在这下面埋了炸药啊？”
    -
    通道一截一截地倒下来。
    宴南走得晚，差点被塌陷的碎石钢筋埋在下面，等他重新找回方向后，原地哪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往回走的路已经被掩埋，前方又有打斗的声音响起，宴南循着踪迹一路追了过去。
    前方的道路越发开阔，到后面又是一大片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一人一统面前。
    斑斑血迹出现在墙壁上，宴南看过去，正巧目睹了宴秋嗣异变膨胀的一幕，只见他那张漂亮又斯文的脸从中间裂开，鲜血溅出好高，接着一个巨大的猩红的脑袋从裂口中间长出来。
    皮肤和肌肉被撕裂开，四肢血肉之下的骨骼一节一节拔高，手掌变大了数倍，铁青的指甲长了出来，不过片刻工夫，他就变得和他制造出来的那些怪物没什么区别了。
    变成怪物的宴秋嗣直接实现了无痛增高，但他还不仅仅是有高这一个优点而已。动作和速度都成几倍地增长，宴南赶过来的时候，他正一只手握住原青的脖颈，把他高高举起。
    【小原青啊，他怎么总是冲的最快但是一个也没打过的。】
    【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吧！快上啊宴南！】
    【我？我就算上去了也不是是让宴秋嗣战绩加一而已吧。】
    【不，就是你。】
    系统刚说完，宴南突然就感觉一股力量涌入了身体里。
    宴秋嗣拎着这个小小的东西，手掌不断收紧，眼前的世界都浸泡在血液之中，难以压制的吞噬欲望侵蚀着他的神智，终于，他缓缓收回手臂，把脸色苍白的人类拉得眼前，两只眼珠子在原青身体上四处探寻，思考着先从哪里上口比较好。
    就在宴秋嗣终于下定决心要咬下去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气息突然锁定了他，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下一瞬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人类朝着危险的方向抛了出去。
    后者顺着他的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到墙壁后摔在了地面上，最后彻底一动不动了。
    宴南一下子停下了冲击的动作。
    【怎么没接住了。】系统小小声的嘀咕。
    【哈，抱歉。】宴南讪讪地笑了下，【身体用的还不太熟练，看到黑影下意识就躲过了。】
    他左右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去确认一下小世界主角的情况，还是先赶快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先做掉这家伙吧，主角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系统立刻帮他做决定，【速战速决，毕竟这道具使用的时间有限。】
    【了解。】
    宴南灵巧地纵身一跃，扎起来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他一手提着原青那把长刀，一手握住不知从谁那顺来的加特林，平静淡定甚至有些悠闲地朝着那个高大扭曲的怪物走过去。

 第50章

    -
    原青捂着脑袋醒了过来，在被那怪物捏住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再醒过来的机会，冰冷的血液从额头滑落，他恍恍惚惚坐起身，周围还是他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地方，但是比起之前却要亮堂许多。
    原青不明所以，直到他看到一个被强行破开的大洞，原来光亮是从那里透进来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
    那个奇怪的怪物去到哪里了呢？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但他得去提醒燕淮他们才行。
    第30章 文明罪人完
    轰隆的打斗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原青从洞口走出去后, 来到一处满是碎石残渣的废墟之中，而在他的前方, 一个高瘦的怪物正在不断挥动双臂破坏四周建筑。
    待走进了一些，他才发现有一道黑影正和怪物缠斗。
    是宴南，他的身体素质突然变得十分惊人，跳跃的能力和四肢的力气都变得异于常人，和他印象中的宴南截然不同。
    原青一下子看呆了，而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工夫里。宴南和怪物的交手突然变得激烈且迅速，招招致命, 不过三两回合之后，宴南就猛地跳上怪物的后背, 他双手举起长刀, 干脆利落地捅穿了身下怪物的头颅。
    怪物反击的动作一瞬间停住了, 它保持着被刺穿的姿态僵在原地，画面静止了。
    亲眼目睹怪物的死亡后, 原青看着宴南身形晃了晃，随即从怪物的背上摔了下来。
    他立刻飞奔过去，在宴南摔到地面之前接住了他。
    怪物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四周的地面被砸的开裂，原青用身体挡住了四溅的尘土和碎石。
    他弓腰低头，看见怀里的宴南紧紧闭着眼, 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同时，一种微妙的变化在空气中飞快地蔓延开来。
    -
    在系统提供的外挂之下, 宴南立刻就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员异变成敏捷无比的大力水手，三两下就能把宴秋嗣这个幕后黑手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可惜那个带来病毒的黑团却捕捉失败，让他给逃走了。
    是的, 据系统所说，这场毁灭了一个小世界的病毒原来也不是从小世界中诞生的，而是被那侵入小世界的黑团带来的。
    而在黑团逃走的一瞬间，全世界的丧尸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死机，被污染的土地恢复了生机，枯萎的植物重新发出新芽，动物受伤后被病毒侵蚀的伤口转变成正常的样子。
    全世界，不管是正在和丧尸战斗中的异能者，还是被丧尸咬伤躲在角落奄奄一息的普通人，或者是安稳呆在基地中无灾无难的幸存者。
    全世界所有的人们都同时抬起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看不见的情绪在空气中传播，阴霾被驱散开来，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影响了所有人命运的变化。
    -
    在宴秋嗣被击杀的一瞬间，系统空间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宴南长吐了一口气，然后，他唯一剩下的事就是在原地默默等待道具过去后的反噬，等待因为病毒反噬肉身死去脱离世界了，可是他等了一会，非但没有等到反噬，甚至感觉身体越来越好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任务还没有结束吗？】宴南询问系统。
    系统告诉他，【是因为生命值过高，此时不适合脱离。】
    既然如此，宴南暗想，那他给自己补上一刀不就可以脱离了吗？拜托，这个班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上。
    正在他预备拔刀的时候，系统的警告突然响起，【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出现在附近，执行员禁止在剧情人物面前做出严重违背人设的行为。且禁止违背生死规律在剧情人物面前强行脱离。】
    这一声提示吓得宴南立刻停下了动作，他余光瞥到了原青的身影，然后又心生一计故作体力不支从怪物身上摔下来。
    既然不能通过自杀来脱离世界，那他就只能指望着主角能有点眼力见把握住这鹬蚌相争的有利局面，给他这大反派补上一刀好送他下班。谁知主角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出手接下了他，然后他闭眼等了许久也没见原青有补刀的意思。
    正当他有些快演不下去打算睁眼的时候，一点冰凉的水渍突然落到他脸上。
    但是很快又有只温暖的手摸过来把水滴擦掉。
    这是下雨了？
    宴南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原青死死抿着嘴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要掉不掉的小白花样子。
    “你哭什么……”宴南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他撑着手臂坐起来，问。
    “宴老师……”原青眨了眨眼，于是泪珠就被睫毛挤了下去，他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茫然，“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宴南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四肢都还是酸软且疼痛无比，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身体上的颤抖，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他站直身体，朝跪在地上的原青伸出手，“回去吧。”
    太阳从他身后升起来，霞光灿灿。
    -
    一个月过去了，幸存的人们逐渐适应了每天不用再为生存担惊受怕的日子。
    人们又重新聚在一起，更改秩序，开垦荒地，重建家园。
    所有人都在这种充满希望鼓舞人心的集体氛围下，步调一致向着美好的未来前进。

 第51章

    除了宴南。从和原青回去那一天开始，他的身体就开始飞快地衰颓下去。
    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所门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看见给宴南做完检查的医生走出来，原青就急切地站起来问。
    医生一脸凝重，缓缓开口，“不好说……很诡异的情况，还是要等西区那边的团队过来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啊、好、好的，谢谢医生。”原青失魂落魄地应下了。
    送走医生后，原青又在原地颓然坐下，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道灰白的房门，在门里面，躺着刚刚才和他分开的宴南。
    明明在和他一起回来的时候，宴南还一切正常，原青还记得当时，二人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追上了大部队往回走的驻扎营地。
    天色黑沉沉的，原青在和他分别以后，转身回了帐篷，周围风平浪静，原青的心脏却突然不安地跳动，他试图压制这莫名的预感，但心脏却越跳越快，剧烈到不容忽视。
    夜晚静悄悄的，一阵大风突然刮了过来，风刮过他的脸颊，轻飘飘的大衣被吹得旋转，原青停下脚步，瞳孔放大，然后猛地转身朝着原路跑回去。
    这一段路程比他想象的还要漫长，心脏还在不停地跳，黑暗的景物飞快略过，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慢慢悠悠熟悉的身影，他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张大嘴呼哧呼哧剧烈地喘气，刚预备叫得时候——
    灰黑的人影突然矮了几截，原青懵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摔倒了。
    原青冲了过去，天上的乌云散开，月亮洒下来，把地上昏迷的人影照得惨白一片。
    宴南蜷缩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容痛苦，鲜血从嘴角溢出，呼吸几乎是没有的。
    原青在经历过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反应过来带宴南去找了营地里的医生。
    医生给宴南做了遍检查，没多久他就自行苏醒。
    看着床边围了一大圈担忧他身体的人，宴南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有讲。
    回程的途中，几人交替着二十四小时看护他，因而他们清晰无比地看着宴南的身体一日日迅速地衰弱下去，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间断的咳血，身形愈见瘦削。
    期间众人给他尝试过各种药物或是异能的治疗，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衰竭都毫无作用，他依旧每日病歪歪地，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如今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从各地赶过来的医生都参与进了宴南病体的研究之中，但是没人能解决这道难题。
    他们无能为力毫无办法，似乎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为了解决病毒拯救人类付出了一切的圣人走向早衰的结局。
    谁也救不了他。
    一阵脚步声传来，原青的回忆被猛地打断，他抬头看去，手上捏着捧乱糟糟花束的宋阳辉和潘奕一道走了过来。
    宋阳辉随意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随即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将手里的花丢了出去，然后一个人拉开门进去了。
    门外边，潘奕手忙脚乱地接住花束后发现门已经对他关上了，他尴尬立在原地，和一脸茫然看过来的原青面面相觑。
    宋阳辉默然看着床铺上背对着他侧睡的人影。
    房间里都是单调的灰白色布置，除开一应监测的仪器外就只剩下一张床，宴南此时还在熟睡之中，呼吸平稳轻微，苍白的脸庞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长发披散，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宋阳辉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愣愣地盯着床看了好一会。
    过了好一会，确定宴南暂时不会醒来以后，宋阳辉突然对着背影开口。
    “对不起……”这声音轻飘飘的，像窗外摇摇晃晃落地的树叶。
    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昏黄的夕阳慢慢照进来，宋阳辉轻轻站起来，无声离开了这里。
    在他离开后，熟睡的宴南翻了个身，随后睁开眼。
    【系统？】
    【怎么啦？】
    【离脱离世界还有多久。】
    【大概。】系统算了一下，【不出三天这具身体大概就崩溃了。】
    宴南点头，系统空间内的任务条和洗白值都走到了顶头，虽然比计划的多加了一段时间的班，任务也是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完成了，但是好在过程虽然全错但是结果对了。
    因为小世界恢复了健康，世界外的时空乱流自然也消失了，系统重新和总部建立了联络，它将这边的各种意外频发的情况汇报了过去，收到了总部催促他们尽快回去的消息。
    宴南当然是想早点回去的，在和原青分开后他就预备强行脱离了，但是中途被打断了，后来二十四小时身边总有人守着，他也找不到机会离开，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好在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毕竟反派必死的结局是无法改变了，总部也不会让执行员在一个地方浪费那么多时间。
    事实上宴南早就之前就已经死亡了，他是因为和病毒发生了融合才一直活到现在，但是在携带病毒过来的黑团逃走后，小世界中所有违背规则的病毒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即使是宴南体内的母株病毒也不可避免。
    -
    宴南快死了。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无可挽回的结果。应本人的要求，众人带他离开医疗所，回到之前的住所。

 第52章

    白日里前来探望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不过他们大多数都被原青拦在了外面，没有机会打扰里面休息的宴南。
    到了晚上，房子里的客人总算都是离开了。
    宴南躺着卧房里，听见原青轻声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然后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停在他房门口，宴南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听见敲门声响起。
    客厅灯灭了，原青也离开了。
    宴南翻了个身，看着灰黑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明天就是系统预计的脱离时间。
    众人都以为他已经睡着，所以没人来打搅，但其实他完全没法安睡，因为每时每刻皮肤底下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一样，冰冷的蓝血在身体里流淌，因为失去了病毒的控制，来自惨死人鱼的蓝血仿佛复活了过来，它一点一点，侵蚀啃咬着宴南体内的血肉器官。
    这种身体逐渐崩溃，灵魂却不能脱离反而越来越清醒的痛苦实在不好受。他受此折磨，难以安眠，连系统对此都毫无办法。
    窗外的月亮升上高空，全世界都寂静了。
    昏黑的房间里，宴南艰难坐起身，慢慢腾腾摸索着下了床，他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但还是一点一点挪到了门口。
    系统帮他打开门，他扶着墙走了出去。
    不远处蹲着一个人，宴南吓了一跳，问。
    “你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原青抬起了头，他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的，吸了吸鼻子，带着竭力压制的哭腔出声，“宴老师……”
    “你怎么哭了？”宴南惊讶，他快走了两步，很快就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原青急忙站起身扶住了他，“宴老师，宴老师！”他焦急地喊。
    宴南全身上下都虚弱无比，依靠着原青勉强站直了身体，“你怎么了，能和我说一说吗？”
    “我没事……”原青否认了。
    “和我说吧，怎么一个人哭呢？”
    “我就是……”原青被翻涌的情绪梗了一下。
    “我就是心里难过，老师，命运怎么能对你如此不公呢？”
    “怎么算不公呢？”宴南笑了一下，视线慢慢看向窗边，“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至少还有你们在这里，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原青神色愧疚，眉头皱起来，面上很难受的样子，“我一直想和你说很久了。”
    “你拢共救过我两次，我却连谢谢都没和你说过……”
    “当时在研究所一次，后来的工厂里又是一次，你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事，可我甚至……”
    原青不由自主又沉浸在回忆中，这时，宴南突然捂住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宴老师！”原青心脏骤停，立刻伸手搂住他，轻拍着病人的脊背。
    咳嗽很快停下了，宴南全身都瘫软下去，他无力闭上眼，倚靠着原青，双手自然垂下，掌心的血液自然滴落在地面上。
    手掌下的身躯单薄柔软地像是一张纸，忍住难过的眼泪，他把宴南抱回床上，就去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
    短促的铃声响起，节拍的频率此时和原青心跳达成了一致，他双手撑在床边，茫然地注视着床上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人，思绪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时一点点力道从手腕处传来，他低头看去，虚弱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睁着眼慢慢伸手勾住了他的袖口。
    见他看过来，宴南微微笑了一下，他张嘴，似乎有话要对他讲。
    原青将脑袋凑过去，病人轻轻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不要愧疚了，这一切本来就是因为我和他的缘由，从来都不是你们的错……而且……”他停顿，又轻轻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而且……我从来不怪你，不要替我难过了……我早就该走了，好好生活下去，你很重要……你很重要，还有很多人……都需要你的帮助……”
    原青愣愣地看着，脑子里却完全没有办法消化听到的内容。
    这时，大门被狠狠地撞开，五六个衣冠凌乱的医生提着医箱撞了进来，没工夫和原青打招呼，他们立刻默契又熟练地开始抢救病人。
    “……没用。”
    “麻醉没有生效……”
    “药物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要用那个吗？”
    ……
    原青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宴南被几人包围着，他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嘴张开，急促地呼吸着，眼皮半阖，里边盈满了泪花。
    他看起来好痛。
    原青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不停地疼痛了。
    他双臂环住自己肩膀蹲下来，眼睛却没法离开宴南一秒钟。
    时间慢慢过去，周围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原青被冻得嘴唇发紫。
    突然，病床上的宴南猛地拽住身边人的手，他力气突然大得离谱，身体却因为疼痛而抖个不停，“不要继续了……”
    “不要继续了，求你了……”
    “我好痛……”
    “好痛……”
    “让我走吧……”
    “求你了……”
    房间里寂静一片，只有宴南痛苦的哀求在众人心头回荡。
    所有人都同时停下了动作，一齐转头看向原青。
    原青慢慢起身，走过去，在床边蹲了下来。
    二人久久地对视着，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原青慢慢将手伸过去。

 第53章

    宴南轻轻握住原青的手，他滚烫的体温飞快地降下去，慢慢合上了眼。
    -
    虽然生命的威胁早已去除，但是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凑齐一整套体面的丧服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宴南的葬礼举办得很隆重，尽管他本人未必乐意这么办，但即使是抛开他堪比救世主的身份，仅仅是作为在病毒消失后，却因为病毒而去世的唯一人类来说，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待遇。
    稀稀拉拉的小雨落了下来，这是一个月来落下的第一场雨。
    宋阳辉刚收到消息从外围赶回来，满城都挂上了白色的哀布，从城里到城外街道上站满了人，密密麻麻汇成一股黑色的海洋。
    尸体还停在空白教堂里，宋阳辉没有理会招呼的熟人们，直接朝着里面走去，见他过来，人群自发地让出条道来。
    在一片铺满鲜花的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的宴南正躺在那儿，他面色和唇色都是一片苍白，紧闭着眼，和以往睡着时的样子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分别。
    宋阳辉步伐僵硬地走过去，周围各种痛哭声不绝于耳，他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那样从人群中走过去。
    快要走到那里的时候，他突然撞上一个人，宋阳辉慢慢低头看去，拦住他路的是坐在地面扶着木板的原青。
    他神情呆愣愣的，上半身趴在木板上，压坏了一片鲜花，脑袋和死者挨得很近，一动不动被宋阳辉撞到也没有一点反应。
    “原青。”宋阳辉叫了他一声，后者没有给他一点反应。
    “他什么时候去世的？”没在乎他的态度，站着的男人又问。
    “昨天。凌晨。”原青还是一动不动，但是回答了他的话。
    “他离开的时候，难受吗？”
    “我不知道……我宁愿……是我就好了……”原青被他这个问题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神情恍惚地开始呓语。
    二人的交谈刚开始就结束了。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二人转头看去，是连夜被接过来的牧师、大师还有道士们都进来了。
    他们满头满身的汗水，手里带着乱七八糟东拼西凑的做法道具。
    “让一让，让一让。”
    房子里本来就塞满了人，此时又要挤进来三四个大汉哪有那么容易，于是大师也只能放下包袱，大喊着让人群让出条道。
    原青收回视线，宋阳辉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这几个奇装异服的人类。
    大师们终于赶到了死者旁边，其他人也在收到命令后退出了房间，空间一下子变得宽敞多了。
    宋原二人一直都没有离开，前者一直死死盯着几个开始做法的大师，不放过一点异常的地方。
    几个大师没在意他的目标，专心专意地就开始拿出看家本领给死者用上。
    除了一个瘦瘦高高皮肤白的奇怪家伙，他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拿，直接就朝着宴南走去。
    他在宴南的头前面蹲下来，两只手搁在他脑袋旁边，然后就停下不动了。
    他这动作奇怪的很，连原青都忍不住抬头看他。
    宋阳辉在不远处看着，总觉得这背影异常熟悉，偏偏他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
    这时，那男子突然手伸向袖口，一道熟悉的感觉瞬间击中宋阳辉，他大声喊道，“是你？”
    没理会他的，几颗烟雾弹被可疑男子抛出来，房间内几人瞬间什么也看不清，那家伙正要带着宴南逃窜，来到窗边却被拦下了。
    原青拦住了他的路，面上阴沉沉的。
    男人手里劫持着宴南的身体，和他沉默地对峙着。
    这时宋阳辉从后面跑过来，一语道破了他的名字，“林烨！你还想干什么！”
    林烨这一趟来的匆忙，在听到葬礼的消息后冲动之下就赶了过来，几乎是没有做什么准备的。
    因而此时被二人包围，他一时竟找不到逃生的希望了。
    不然？他就带着宴南的尸体一块死在这里算了。
    想到这里，林烨伪装之下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他一只手拖住宴南的身体，后者的脑袋自然垂在他肩膀上一只手又往口袋里伸去。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摸上他的手臂，同时熟悉又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是他和宴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听到的那样。
    “……谁？”
    他一下子愣住，手上要做的动作也忘记了，身体僵立在原地。
    就在他恍惚的片刻工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宋阳辉和原青立刻抓住机会冲了上来。
    二人默契非凡，宋阳辉从后边控制住林烨，将他毫不留情地按倒在地，而原青则抢过宴南的身体，立刻向后退了大老远。
    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在场的三人脸上表情却都一模一样地呆住了。
    在原青的臂弯中间，那个被多名医生确认死亡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
    他歪着脑袋，眼神清澈又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为难我了，我要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还站在这里？”
    “这真的是……太惊人了……”
    “但是……如果是放在他身上的话，其实也算不得奇怪了，他身上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早就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就在二人讨论的时候，一直呆在病房的原青和医生一块走了出来。

 第54章

    “的确是毫无异常，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医生率先开口。
    “多谢您跑这一趟了。”
    “道谢就客气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之前提到的……疑似失忆？这是能让我知道的吗？”
    原青点了下头，“也只能用失忆来解释了，我和宴老师在六年前就早已相识，但是他这次复活……醒来以后，却完全不认识我了，不仅仅是这样，包括基地中其他和他接触过得人，他一个都不记得了……除了一个人，那个在末日以前就在研究所给他当助手的林烨。”
    “记忆完全倒退到了好几年以前是吗？”
    “是的……在和他毫无防备的谈话之中，发现他对病毒诞生以后的历史都毫不知情……现在的宴老师，就像是回到了十七岁，完全是白纸一张……”
    “这样吗？如果用时间回溯这样的理由来解释，看起来倒是比病毒入侵后人类发展混乱的科学还要合理。”
    “时间回溯……难道……是神给他的补偿吗……？”
    原青慢慢朝里边看去，房间里的少年已经盯着窗边看了许久了。
    -
    宴南感觉很奇怪。他醒来已经过了好多天，依然没太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睡前对他来说还只是很平常的一天，但他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外面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他最为熟悉的研究所已经不复存在，周围的陌生人一批又一批的出现，他们好像对他很熟悉，但宴南完全不认识他们。
    那些陌生人，个个神色奇怪，要么是喜欢躲在暗处偷看他，要么就遮遮掩掩吞吞吐吐问些奇怪的话。
    他看不懂他们的行为但是却能够感觉到，这些人总是特别关注他的身体状况还有头脑情况。
    发现这一点让宴南有些慌张，他很不适应，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让他无所适从。
    聪明大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宴南缓缓摸上胸口，感受着那里异于平常的心跳。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感受。
    他转头看去，没等他开口门就从外边打开了。
    一个男人的脑袋率先从门口伸进来，在和床上醒来的宴南对视后，那张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脑袋的主人朝着身后说，“他醒了，直接进去吧。”
    门又关上，头顶的灯啪一声灭了。
    宴南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因此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房间里一片黑暗。
    接着四周一大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上去的彩灯全亮了。轻松又愉快的音乐由远而近传来。
    开门声响起，宴南的眼前出现一小片星海。
    他恍惚了一瞬，再一看，其实是原青推着个六层的蛋糕进来了，蛋糕上插满了漂亮又精致的蜡烛。
    在原青身后，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走了进来，空荡荡的房间立刻就站满了人。
    他们围在床边，笑着，唱着，每个人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宴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耳边捕捉到了歌词里重复出现的词语。
    生日快乐……
    那是什么？
    -
    系统空间内。
    执行员宴斯方和系统0813结束了任务回到总局，一回来系统就忙着去准备各种材料和报告，而无所事事的宴斯方一连在家躺了好几天什么也没做。
    【活过来了。】忙绿中的系统突然出声。
    【什么？】结束任务后，从那副沉重的躯壳脱离，宴斯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但他显然还不是很适应，脑子都转得慢慢的，一下子没听懂系统在说什么。。
    【宴南活过来了，那家伙没有骗我们。】说着，系统把一个转载小世界画面的屏幕划过去。
    宴斯方看着屏幕里气氛有些生疏但是依旧十分温暖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
    让原本小说中的宴南能够回溯时间重获新生并不是他和系统的功劳。
    不过，多想无益，他该准备进入下一次任务了。
    第31章 人形兵器1
    哥哥。救世主。亲密的人。
    美好新世界。
    拜托你。
    ——宴北。
    ————————
    “博士, 我的剑呢？”昏暗的房间内，一道苍老又虚弱的声音响起。
    “陛下, 它老毛病发作，刚被带过去了。”博士温顺地垂下脖子，被黑暗笼罩的面容上却是一派冷漠和无动于衷。
    “又失控了？你不是称它是你最完美的作品吗？”苍老的声音被他的回答激怒了。
    “请不要动怒我的陛下，我还、我还没找到它的过敏源，不过我会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绝对不会耽误您的使用……”
    “你最好是尽快！那群无法无天的贱民马上——！马上都要把枪指到我的头上了！贱民、贱民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下面，怎么敢生出反叛的心思……”
    …
    【at0306执行员, 欢迎登入。】
    宴斯方的意识慢慢在剧情人物的身体里苏醒。
    [……好温暖。]
    [这是哪儿？]
    ［是哪儿……？］
    [我是谁……]
    [我……是……谁……？]
    ［他睡在晃荡的摇篮里就像是回到最初的羊水中一样，他的内心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永恒的安宁。］
    宴北睁开眼。

 第55章

    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 他才发现自己泡在一缸粘稠的乳白色液体中, 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景象，一个又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从他两旁走过。
    他试图掌控身体, 但是四肢被液体牵绊，难以挪动分毫。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常，灰白色的影子们停下走动，他们靠近观察宴北，杂乱的声音传了进来，宴北的耳朵里也灌满了那种液体, 因此他什么也听不清。
    透明的液体顺着血管被注射进身体里。
    身体被药剂影响，意识逐渐脱离。
    宴北闭上了眼。
    -
    “实验体疑似清醒。注射ii号麻醉试剂。”
    “效果不够, 加大注射。”
    “ok，停止注射。”
    “异常已被控制, 继续进行下一阶段。”
    “wash。”
    -
    【发生什么了？】宴斯方茫然地发现自己刚刚登录又被弹回了系统空间。
    系统忙忙碌碌地操作一番，然后跟他解释说, 【碰上特殊情况了，似乎是原主残留的深层意识在抗拒你的入侵……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重新连接吧。】
    【ok。】说完，宴斯方离开了系统空间。
    宴北睁开了眼，他下意识转动眼珠观察四周的环境，周围是一片冰冷又肃杀的漂亮建筑，形态挺拔，兼具古典与现代的风格，就连点缀的绿植都是修长整齐的剑兰。
    的确是这次小世界设定中的风格没错。
    而在宴北前方，一个高大的背影走在他的前面，当意识这一点的时候，宴北才发现自己也在无意识地跟随着他走路，而这种行为并不是由他控制的。
    他居然能够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行动自如？很快，宴北发现，这次的身体并不仅仅只有这一点异常而已，因为他自登录到现在，都没能接收到来自原主的一丁点记忆。
    是没有记忆的空白人？还是被封锁了记忆？宴北不得而知，不过好在虽然出现了意外情况，但他还有原著剧情可以用作参考。
    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前面的男人已经停了下来，而宴北不需要做什么反应，身体自动就跟随着停了下来。
    一道盾牌形状高大坚固的大门在他们面前敞开，男人回头看了宴北一眼，往旁边让了两步。
    门通往一处高台，而在高台之下，宽大的校场上站着全部的帝国兵，他们虽然整齐列队在这里等候，但是队伍中的气氛却十分放松轻慢。
    风声、喧哗声、军官训斥怒骂声、嬉笑打闹声、所有的声音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全部都停了下来。
    寂静的帝国军营内，无数双眼睛，男的女的、年轻的、成熟的、上尉的、下士的…或傲慢或轻率或忌惮或嫌恶或挑衅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所有直率的遮遮掩掩的，所有所有人的视线都径直越过宴北旁边那个男人的身形，直接投射到宴北的身上。
    一种隐秘的联系从他和男人之间断开，宴北发现那种受到控制的状态解除了，他重新了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宴北面色如常往前跨了一步。
    跨过那道门后他进入到帝都军营当中，这片与外界截然不同流着自己专属的昂贵空气和水源的地盘和建筑群，就是帝国军。
    “宴北，新长官。”那个带他过来的男人开口，如此言简意赅地介绍到。
    他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晰明了地将指令下达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他似乎并不为帝国军面对顶头长官如此轻慢且不敬的态度生气，也不好奇宴北要如何应对这些对于空降元帅颇为不满的贵族子弟们。
    在说完那句简短的话后，男人一眼也没有多看宴北就转身离开了。
    宴北没在意他的离开，他站在高处，默默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将下方的各种异常都尽收眼底。
    而在他观察的时候，底下的人也在不断地打量他。
    立在高台上的男子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他身形高挑，洁白的军装崭新笔挺，一尘不染，一双漂亮的眼睛和头发同色，玻璃般的瞳孔里平静、冷漠，不含一丝情绪，似乎并不为他们的挑衅和冒犯恼怒，那是真正能够掌控一切的强者的眼神。
    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毫不示弱地回敬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发生了变化，然后悄悄挪开了。还有些比较隐晦的，仍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宴北，似乎在评估他的价值，又像是在衡量怎么讨好他拉拢他，或者操控他。
    早在进入小世界以前，宴北就已经将原著研究了一遍，因此此时即使没有原主的记忆，他也能推测出剧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次的小世界是一个科技发达的未来背景小说，但与技术发展相对应的政治文明，却背道而驰倒退回了封建帝国制。
    在一百多年以前，如今年老昏聩的皇帝还只是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他带领人类军队战胜了入侵的异族，但是他在人人拥戴声望到达顶点的时候，却突然狂性大发一鼓作气选择了做皇帝。
    他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帝国，真正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而在不顾阻拦，坑杀了无数昔日志同道合的战友登上帝位后，他继续稳定发挥，将一个千古昏君做得名副其实，遗臭万年。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整个帝国上下在他的统治下早就腐朽不堪，社会贫富差距极大，上层人掌控权利垄断经济醉生梦死，下层人食不果腹水深火热任人宰割。

 第56章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统治的人民掀起了反抗的大旗，起义的队伍壮大得极快，不过一年时间就占据了帝国的大半领土，然后又势不可挡一路打上了帝都，包围了皇宫。
    这是一支锐不可当的正义之师。
    而领导起义军打下这片战果的首领，在此之前只是一个住在贫民窟的老师，他年纪轻轻，却实力强大及其擅长指挥，起义军上下都无比敬仰和崇拜他。
    但是率领帝国军的人物也很不简单，他是皇帝精心打造的一柄兵器，残忍冰冷悍不畏死，战火紧急，他被召回后一道皇令空降统领帝国军，在担任元帅之后他以铁血般的手腕迅速控制稳定住了岌岌可危的局面。
    帝国军装备精良科技高超，再加上他的强大实力，起义军被拦在了首都之外，再难前进分毫，战争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他就是书中最大的反派，主角科嘉最痛恨的敌人，帝国兵器——宴北。
    -
    这正是如今正在进行中的剧情，而执行员宴斯方来到这里的任务，就是要帮助起义军战胜帝国军获得最终的胜利——即帮助他的敌人打败他自己。
    在总局观测到的未来里，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这个世界的起义军并没能成功推翻帝国。而在剧情的最后，帝国一众疯狂自负的统治者们驾驶着残暴堕落的国家机器，带着整个小世界滑进了崩溃的深渊。
    宴北正是为了阻止这一切，而来到这里的，有了上一次任务的经验，他对这一次的任务充满了信心，这种自信一直维持着直到他眼神扫过一队兵士的时候。
    【系统……】他有些颤抖又不可置信的声音在系统空间内响起。【那是谁？顶着那么大个光环低调混在队伍里的人是谁？】
    【嗯……】系统有些迟疑，【因该大概的确是这次的主角沙嘉没错？】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此时不是应该跟着他的老师学习领兵和战斗吗？他是投敌了吗？还是一个人跑过来卧底？首都军不是号称有着最厉害最先进的基因监测技术吗？为什么这么大个敌方将领就这么被放了进来，还大摇大摆地参与了帝国军的训练？】
    系统被他一连串的震惊给吓到了，连声调都不自觉地变得怪腔怪调，【你、你冷静一点我的老伙计……】
    【西吧啊……】
    【剧情虽然发生了偏离，但是没关系的，这次的任务还是很简单的，而且不要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要他没有真的投敌那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你说对吧我的老伙计。】
    宴北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理解地释怀了，【你说得对，上个世界最后乱七八糟搞成那个样子任务还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完成了，这次这么大的优势更应该有信心才对。】
    第32章 人形兵器2
    “啊——！！真是傲慢的家伙, 他不过是一个毫无靠山的空降官，怎么敢一来就立下这么多条规矩, 同时得罪所有人的？”
    “你伤口已经不痛了吗？”
    “嘶——他死定了我说真的，我回去就要告诉我老爸，还有其他人也是，我们都约好了，你等着看，他搞不了多久了。”
    “那是新元帅，你都还没摸清他的来历……”
    “你怕什么？还能有什么来历？在帝都几十年来我都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我看和之前那些凭空出现的怪物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哎——八冰海？你走那么快干嘛？”
    沙嘉随着离开的人群往外走，一个人犹自思索着刚才观察到的情况, 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男人说话声中的八冰海是在叫他, 沙嘉立刻转过头去。
    身后不远处并排站着两个他在军营中交好的熟人，刚刚叫住他的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就是库瓦仑，他脸上外露的情绪不遮不掩，火色的头发朝上立起来，见他回头又开口说, “你怎么一个人走，有什么事, 和我和加西亚长官一块走吧，我拉了好多人, 一起给今天出院的混球庆祝。”
    库瓦仑说话时扬起下巴，伸出大拇指指了指他旁边的人。
    沙嘉没开口, 又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加西亚是个瘦长又锐利的男性。他狭长的眼睛半睁着，嘴角抬起的弧度和弯弯的眼尾成两组括号上下呼应，看起来和旁边的男人相比要少掉许多攻击性，但是沙嘉只和他对视一眼瞬间心中警铃大作，那阴冷的眼神让他有种全身伪装都被看破的感觉。
    这是个和旁边的草包蠢货完全不同的角色，贸然拒绝恐怕会引起二人的不悦，沙嘉想着，于是他面目表情地点了下头。
    -
    三人一块去了离军营不远的普利俱乐部，招待经理殷勤地将他们引了进去，进门后沙嘉看到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同认识的打了招呼后走进去在角落里坐下。
    他扫视了一遍房间里的人员。
    房间中间坐着的是一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瘦猴，他此时正一手举着酒杯，一边唾沫横飞语气很夸张的问。
    “嘿、不是，你们怎么都这样，难道那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真有这么吓人啊。”狄特就是那个刚出院的混球，他上次实战课堂里被虚拟影像吓到晕厥，这几天都没在军营里，所以完全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听他提起那个家伙，其余人连玩乐的心思一下都被整没了，其中一个一脸厌恶地抬手撞了撞狄特的胳膊，说，“哎哎，别提那家伙了，真扫兴，这几天军营里被他搞得鸡飞狗跳的。”

 第57章

    一众人嘻嘻哈哈得很快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显然并没有太把新元帅当一回事。
    沙嘉坐在昏暗的地方，毫不起眼地暗中注意着房间里的情况，这里是这些贵族们平时最爱聚集的地方之一了，有着奢靡又反人道的的布置供他们极端享乐。
    年轻俊美的男男女女战战兢兢候在一旁供人玩乐，还有一身肌肉力量强大却在斗兽擂台上用生命给他们表演的平民，房间里巨大的水晶屏上正在上演这样一出血腥残暴又原始的戏码，沙嘉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不再往那边看。
    而在房间里，拿同类惨叫声当聊天背景音的纨绔们还在继续轻松愉快的话题。
    “我听说那些辐射区的小老鼠们已经打到首都外面了？”又是狄特挑起的新话题。
    “这确实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老鼠，看不出来狄特你对他们还挺有爱护之心的。”库瓦仑从进来后就开始灌酒，此时已经喝得半醉，眼神晕晕乎乎得被狄特的蠢话逗得哈哈大笑。
    “难道不是吗？那些瘦瘦小小皮肤黑黑因为交不起阳光费只能躲在下水道里的小老鼠们？老天，居然让这样一群小老鼠包围了首都，那些打了败仗的分区军队未免也太废物了！”狄特将酒杯重重放下，愤怒地说。
    “是是，外边确实是没用，比不上狄特大爷出手。话说那个新元帅不是正在编调一支新前锋要去试试辐射民的深浅吗？狄特你要不要……？”不怀好意的声音在旁边怂恿着醉鬼。
    狄特听到这话后张着嘴，眼神呆滞老半天没吭声。然而彻底醉倒的库瓦仑却突然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眼里闪着泪花拍着胸膛说，“没错啊！就是要这样，狄特你可要让外区那些乡下兵好好看看帝国军的风范。”
    说完这句话，他眼一闭倒下晕过去了。
    狄特眨了下眼，然后嘿嘿笑出了声，“没错，嘿嘿……他们要是敢打过来，爷爷我就让那些畜民化为灰烬。”
    不忍再目睹那一旁蠢货们其乐融融的场面，沙嘉默默将脑袋移开，但是房间的另一端又是巨大水晶屏上斗兽的场面。
    清晰的转载画面上，人类的血和野兽的血在台上流得到处都是，那个一身肌肉的男人比方才看到要凄惨许多，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液汩汩流出，眼睛被抓瞎了一只又被额头上留下的血液糊住，身躯摇摇欲坠，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却迸发着不屈的光辉，他的眼神那样尖锐有如一头被钳制住的野兽。
    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科嘉情不自禁被吸引过去，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盯着斗兽台上的男人，他曾经跟随着克莱夫老师修行，也在血与火中体验过濒死的感觉，但是不屈的意志让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在沙嘉看来，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人类正是因为这份有别于野兽的意志。
    男人此时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的状态，明明只需要一点点的催化剂，他就能突破潜能一跃成为进化者。
    沙嘉不自觉地看愣了，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却突然把他惊醒。
    “八冰海，你看屏幕看得那么专注在想什么呢？”
    沙嘉听到这句话，身体控制不住地绷紧了，他绷着张脸慢慢将视线转过去，在他侧对面的位置里，加西亚正身体前倾一只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是战斗很精彩吗？要不要和大家讲一下。”
    因为加西亚的话，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他。
    沙嘉后背的冷汗一瞬间冒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应该如此关注那个男人的，这一点异常显然是让这个家伙给注意到了，加西亚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虽然看起来每天和这些草包混在一起无所事事，实则在军中是个有实权很得议院看好的家伙。
    他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恐怕已经对沙嘉的身份起了疑心，他暂且压下翻滚的思绪，开始构思措辞来应对这个难缠的家伙。
    “不，”在众人关注点中心，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聊天的男人皱了下眉，“一个死人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还没我们新来的元帅好看。”
    “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心思……”狄特打了个酒嗝，就要把话题往下三路讲下去。
    但是加西亚沉静的声音打断了他，“哦——我还以为你在替他担心呢？多可惜啊……”他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水晶屏一眼，此时上面的战斗早已结束，清洁人员此时正在打扫卫生。“只需要一点催化剂，那贱民就能逃脱，一跃成为进化者呢？”
    “哈哈……催化剂怎么能浪费在那种贱民的手上，加西亚想不到原来你还擅长讲笑话……”
    “八冰海少尉，你这样和长官说话，不分尊卑的样子倒是和那些辐射区的贱民挺像的。”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尖锐，那些散漫的纨绔们也都纷纷停下了聊天，茫然的视线在对峙的二人之间移动。
    沙嘉心脏一跳，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陷阱，他慢慢攥紧藏在桌下的手，嘴角艰难地扯出个讨好的笑来。
    “请宽恕我的冒犯，加西亚上校，不过你总不能单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下民就针对我吧。”
    “哈哈，前几天，法纪将军揪出来几个辐射区间谍的消息，少尉你听说了吗？”
    “你怀疑我？”沙嘉迅速地反问，但是加西亚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他的话。

 第58章

    房间里陷入风暴前的寂静当中。
    加西亚的话让很多关注着这边情况的视线都变得怀疑且恶意，其他人都坐直了身体，蓄势待发地防备着他。
    这是，门突然被打开了。
    房间内大部分人的视线猛然间转移过去，只见门口逆着光站着一身银白制服高挑修长的人影。
    有人不满地皱起了眉，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但在看到那张冷冰冰的漂亮面孔时，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然后酒瞬间醒了大半，这突然出现的家伙不正是他们方才才讨论过的新元帅吗？
    认识宴北的人都默默闭紧了嘴。
    但是狄特已经喝高了，再加上他请了好几天的假完全不认识新上任的长官各种buff叠满的情况下，他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几乎想也不想地吹了声口哨，兴高采烈地说：“嘿，正点啊，这哪来的新货色。”
    “哪有美人啊狄特。”有人听到他的话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却在看到宴北那张脸时瞬间吓得面色惨白，手里的酒杯摔了下来，叮叮当当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最终停在门口一双漆黑的长靴面前。
    房间里是从未有过的寂静，作死的怀特疑惑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你们这……咋了啊。这幅死人样总不可能是那个魔头过来了吧。”
    紧接着他话音落下的是一道冰冷的声音，“狄特.希，军规第三十四条第五项写得什么？”
    “啊什么？你问我？”那草包怎么答得上来呢。
    宴北没再开口，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看到角落里的主角尚且完好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又将视线转回冒犯长官的狄特身上。
    没有和酒鬼继续交谈的打算，他抬步走进房间，一脚踩在滚过来的酒杯上面，在抬起脚后，地上只剩下一片被压扁的薄片。
    宴北走进去将狄特从位置上单拎出来，随即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战争期间帝国军禁止一切娱乐，所有人记重大违纪，现在回去自行找处刑官认错检讨。”
    说完他没再多看谁一眼，拎着手上的醉鬼狄特就走了出去。
    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离开，在场被留下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下没人再有心情聊八卦了，更不要说沙嘉和加西亚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更加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了。
    房间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沙嘉也顺着人流默默走了下去。
    因为宴北突然出现，沙嘉逃掉了一次没必要的冲突，只是他仍旧不免有些疑惑，这帝国军新上任的元帅出现的未免也太及时了一点，整个军营里有那么多罔顾军令的纨绔，为什么他今天单单出现在这里。
    他抓不住其中的关键自然是想不明白，但是不管他怎么想的，在另一边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络的同伴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老天，刚才真是太危险了，那里可是帝国中心，有无数精英部队驻扎的地方，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和他们发生冲突要怎么逃出来。”
    “沙嘉，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老师都说了只要你平安回来就既往不咎，绝对不追责你的过错。”
    沙嘉轻笑一声，“老师肯定是坐在你旁边，别想着骗我，巴克。”
    巴克被他戳中，生气了，“嘿！我说，你这么不依不饶，不会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你那个弟弟的消息了吧。”
    没有听到那边的回话，巴克知道自己肯定又是猜对了，不免有些无奈地叮嘱道，“我猜就是这样，我知道那是你唯一的亲人对你很重要……但是，不管怎样，你要记住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对于老师和我们，也是像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我们小队可不能没有队长啊!”
    "知道了……我可死不了，你尽管放心。"沙嘉按了按胸前的口袋，随即跨过俱乐部的门槛，走入富丽堂皇繁荣热闹的普利大街。
    第33章 人形兵器3
    【我说。】系统有些犹豫地开口, 【帝国军到最后都是要送死的，你又何必在这上面耗费心力呢。】
    听到系统的话, 宴北手上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我只是觉得，这里面还有许多的正常人，实在没必要给这个腐朽的帝国陪葬。】
    宴北来到小世界中已经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发现整个帝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而在最能体现权势和地位的帝国军中，这种差距和仇恨则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整个军部上下, 贵欺贱, 大欺小, 严重的霸凌事件多如牛毛，以欺凌为乐对于那些贵族子弟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二成的贵族占据了军中全部的官职, 而八成的从平民中征调出来的士兵，身为真正帝国军的战力，但是他们每天却备受欺凌，过得水深火热。
    这些和宴北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的任务只需要让起义军和主角团获得最终的胜利而已，腐朽帝国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自然都有未来接手的人来负责。
    【但是我现在是元帅不是吗？】宴北反问。
    【一个没有记忆的傀儡元帅。】系统回答得也很快。
    停了一下，系统又开口, 【你一个人精力总是有限的，为什么不找一个帮手呢？】
    【帮手？】
    【是的, 你不是刚找个理由把皇帝派来的副官弄走了，这位置不就空下来了。】
    -
    军部另一端。
    趁着那帮军官们出去寻欢作乐后被新元帅教训的时间, 兰斯一个人在虚拟实战教室练习了很久，天黑后他快速地洗澡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准备回宿舍。

 第59章

    但是刚靠近大门的时候，几道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边传来。
    兰斯心中大感不妙，当即就打算往回走避开这些人，但是那些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老东西的走狗！贱人！！！他怎么敢真的对我动手！”
    “好了，省点力气吧狄特。你上次不是和你老爸联络了吗？”
    “该死！你一提起这个我更生气了！老爸他不管我！他甚至骂我叫我安分点！”
    “真惨啊狄特。不然你还是听他一点话算——”
    “怎么可能——哈，小黑狗！你看到大爷我跑那么快干嘛！！”
    一听见狄特的声音，兰斯当即就打算跳窗逃走，完全没考虑这里是三楼。倒楣，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宿舍。
    “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对于兰斯的逃跑他显然是见怪不怪了，狄特朝后面的跟班抬了抬下巴，立刻就有三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冲了上去。
    等狄特和库瓦伦还有加西亚几个人慢腾腾走下去的时候，兰斯已经被那几个人按倒在地了。
    看着那双一步接一步走过来的靴子，兰斯心跳砰砰直跳，忍不住握紧了手上藏着的东西。
    -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狄特踢了踢脚下瘫软成一团毫无反应的身体，很无趣地在跟班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回头对着库瓦伦诉苦到，“这条狗现在完全不会反抗了，还没我以前玩过的有意思。”
    库瓦伦嘻嘻笑着，在兰斯旁边蹲下来，“不然玩点新鲜的？上次你不是弄来一只好玩的药吗？”
    “哦——还有那个！”狄特眼睛一亮，“可惜我没带在身上，你，去替我跑一趟。”
    “好、好。”被狄特随手指到的男人，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就一阵小跑地出去了。
    但他刚走出不远，迎面就撞上了大晚上出门的宴北和他的随行官。
    男人心中一惊，就想从另一边躲开他们，但是随行官已经看到他了，老远大喊一声，“你是哪个营的？为什么大晚上还在外边晃荡。”
    男人见势不妙，立刻就折返过来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长官，我就是一下子忘记了时间，我这就回去！”
    说完，他又想离开，但是随行官并没有被他糊弄到，已把揪住男人的领子质问到，“我记得你是成天跟随在狄特身后的那个家伙，这么晚一个人晃荡是他又让你去做什么了？”
    “没有的事长官……”男人谄媚地笑，“求你了长官，放过我这一次吧。”
    “老实点，少说废话！”随行官并不为他的讨好所动，毫不犹豫就是一拳砸在男人的肚子上，就在他打算揍第二拳的时候，猛地想起刚颁布了新规严厉禁止私刑的新首领就站他身后不远处，急急忙忙地赶忙收了手。
    “咳！狄特现在在搞什么鬼，你最好不要再试图隐瞒，不然违背规定的惩罚你是知道的。”
    随行官将男人放下，咳嗽一声假装刚才违背规定的人不是他一样，而男人却因为那一拳有些站立不稳，刚被放下立刻就要往地下倒去。
    -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拳头和刀具跟下雨一样不停地砸在身上，逃也逃不掉，兰斯干脆缩起来仍有他们发泄和施展暴行。
    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眼睛红肿，眼前一片通红，那些嘲弄的憎恶的恶心的恶魔的面孔在他的面前扭曲，侮辱谩骂吵吵闹闹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意识模糊不清，心底无穷的愤怒却熊熊燃烧了起来。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人啊！凭什么这么对我！
    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
    ！！
    ！
    我要杀了他们。
    耳朵旁边的声音都远去了，心底喧嚣的怒吼也渐渐平息，唯有一种绝望的毁灭的孤注一掷的念头扎根在脑子里。
    他之前就做了许多的布置，能够让他和这些家伙同归于尽的开关就藏在左手上，只要他按下了，这一片地方顷刻间都会毁于爆炸，一个人也逃不掉。
    他本来已经不打算这样做了，可是如今看来，他非这样做不可了，想到这里，兰斯下意识又握紧了左手，就在他伸手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捏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被扣住，兰斯绝望地发现他连这个也做不了了。
    “咦——你们瞧，这家伙手一直握的紧紧的，果然是在里面藏了东西。”加西亚原先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他突然走过来，伸手捏住了兰斯的手。
    “什么东西？”狄特皱眉，“快掰开看一下。”
    不能让他们夺走！兰斯拼了命和握住他的那只手抗争，但是身受重伤的他怎么去和加西亚比，紧握成拳头的手指被一根一根轻松地掰开，小小的启动器被拿走，兰斯扭曲变形的手无力地落下。
    兰斯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加西亚举起启动器展示给众人，所有人都呆愣了一瞬，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干什么用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库瓦伦最先笑出了声，随即其他人也跟着他一块捧腹大笑。
    “哈哈哈臭狗你不会指望拿这个东西来对付我们吧？”
    “你还真是不要命啦！”
    休息了一会的狄特又重新恢复了精力，他蹲下来伸手拽住兰斯的头发将他一张满是血迹和伤口的脸抬起来，嘲讽地笑了一下，随即凑到他耳边说，“你是不是还想着……把我给炸上天？”

 第60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狄特被自己的话又逗笑了，松手放开兰斯的脑袋，坐在地上一边拍打草地一边笑个不停。
    冰冷的恨意和绝望几乎要让他呼吸不过来了。
    兰斯趴在地上，一时间觉得如果能快点死掉也算是女神眷顾他一回了。
    然而，周围那些魔鬼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锅滚烫的沸水平息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
    一阵不快不慢的脚步声传来，狄特一行人的身体全都僵住了，视线一齐看向同一个方向。
    在门口，一道穿着笔挺西装，长发垂散的身影走来，他从沉沉的黑夜中走出来，周身却仿佛在发着光。
    兰斯一瞬间心底所有的情绪都被清空，他呆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朝他走来，一下又一下，传来鞋底敲击地面的撞击声，他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随着那声音一下一下地跳动。
    咚、咚、咚……
    在有如擂鼓般巨大的心跳声中，兰斯慢慢合上了眼。
    宴北绕过一旁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径直走到已经昏迷的兰斯身边，他蹲下身，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随即命令自己的随行官带他去接受治疗。
    安排下这些事后，宴北缓缓起身，他面上毫无情绪，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违反军纪，欺凌同僚，来好好清算一下吧诸位。”
    第34章 人形兵器4
    狄特几人在施展暴行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 但是一旁的摄像头却早已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宴北并没有在军部处理这件事，而是以个人的名义将几人告上了法庭。
    这类事件在以往几十年里法院都是从不受理的, 但是这回原告的特殊身份让他们不敢不特殊对待，那可是深得皇帝宠信的帝国军统帅。
    因为宴北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为确凿证据的视频，狄特几人的判决下来地很快，除了全程都没掺和直接动手的加西亚被要求暂时停职留后观察，其余几人都落得了几年不等的牢狱结果，连带家族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处理这些事情花了宴北几天时间，但是在结果出来后, 帝国军剩下的刺头们短时间内安分多了，而一直包围在帝都外面的起义军, 也开始频繁地试探, 试图找出帝国军铁桶一般防御的弱点出来。
    宴北想着, 也该按照原定计划的那样合理又不引人怀疑最好还不会崩人设的方式来输给起义军。
    【任务看起来未免也太简单了一点。】
    【简单点不好吗？】
    宴北叹了口气，【不好。按照我的经验来说, 计划绝对不会照着你的计划走的，而且原主完全没有记忆这一点，以及原书中提到不多的皇帝总是让我感到不安，就像是一颗地雷，不知道会在我走到哪一步的时候爆炸。】
    【很不安吗？也许可以试一下我们快穿总局最新研发出来的保险业务哦。】
    【你有提成吗？】
    【有。】
    【那得分我一半。】
    ……
    兰斯在病房内醒了过来，刚坐起来不久, 床头的智能医生就提醒他有客人来访。
    白色的门被敲响了，走进了一个面容陌生的军装男子, 兰斯不认识他的脸，但是却注意到了他衣角的蓝色绣线和家族纹样。
    这又是一个贵族。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同时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眼里也浮出了深深的警惕。
    沙嘉注意到他的这些变化, 于是他没有在往前走，而是将花束放在一旁的台上，然后就在病房的另一端坐下了。
    “你好，兰斯，我是八冰海.卫，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谢谢关心，还挺不错的。”
    “那样就好……碰上这样的事实在是倒霉。”
    兰斯低着头，没接他的话。沙嘉看了他一眼，又开口，“你应该也很快就能回到军部了，不过我听说新元帅似乎有意精简军队，让不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自行选择离去。”
    他停了一下，注意到兰斯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但是还是没吭声。
    “兰斯在加入军队前和加人住在一起吗？”
    兰斯点了下头，“我之前……住在下城区。”
    “啊，你听说过起义军中的情况吗？我听说他们是从来不提什么出身、血统，一切都是按照个人才能分配军功……”
    兰斯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沙嘉立刻又把话头一转，“到底是一群贱民，才会如此不注重尊卑。”
    沙嘉又坐了一会，看兰斯没什么聊天的兴致，于是就提出了告辞，但是他刚走到门前 ，就有一段脚步声从兰斯门口经过。
    同时他们的谈话声也传进了房间里。
    “刚刚发了什么新通知吗？”
    “哦，你说那个啊，我之前就听说了，新元帅要升一个人做他的新副官。”
    “好吧，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上面倒是写了，不限资历、军衔、职位，要以考核的方式公开选拔。”
    “说的好听而已。”
    “也是，他们反正是最擅长定义公平的。”
    两个人走远了，沙嘉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说：“那我就先离开了，不耽误你休息的时间。”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
    傍晚，宴北一个人呆在书房里，这里是他的私人宅邸，同样来自于皇帝的恩赐，伴随宅邸一块赏赐的还有一位贴心的管家。

 第61章

    帝都西南方的防御线最近频繁受到敌方的骚扰，对方灵活又狡诈，每次出现几乎从不和守城军正面交手，也几乎没有伤亡，但却每次都能让装备和军火库损失惨重。
    宴北放下这份诉苦推脱责任的战报，同时拿起了另一份资料，这是他要求军部帮他选拔副官的结果报告，有两位优秀的青年才俊同样进入了决赛圈，这份结果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而宴北需要在明天给出军部他最终的选择。
    两份资料中，一份不出意料是沙嘉伪装的八冰海的资料，而另一位，是容貌有点眼熟的消瘦青年。
    宴北其实并没有多为副官的人选纠结，毕竟比起一个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耳目，能够直接把主角放在眼皮子底下监控显然来的要更划算一些。
    毕竟他弄这个就是为了引主角上钩，一边能把他放在身边，一边还能把主角想要的情报，和首都军以及他本人的弱点一块透露出去，帮助起义军早日打败自己，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预备选出最终结果。
    就在这时，宅邸里所有的警戒灯在一瞬间全亮了。
    ……
    看着半夜强行闯他宅邸的家伙，宴北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头乌黑的短发贴着头皮，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所以他刚才不会是试图从外面花园里的小溪潜进来是吗？
    宴北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文件上看到的名字，“兰……斯？”
    “是的长官！”兰斯立刻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但是宴北又沉默了。
    他站在房间里，看起来颇为局促不安，宴北想了想，然后挥手让站在门边的管家离开了。
    管家是一个年轻端正又体面的年轻人，他深深地看了宴北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关上门离开了。
    宴北敏锐地注意到，在关上门的瞬间，面前人紧绷地神色似乎放松了些许。
    他慢慢向后靠上椅背，然后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微微抬起头看向兰斯，“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半夜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兰斯怔怔地面前面容完美宛如美神降临的统领大人，他一头银白的长发顺滑地好似洛纱丝巾，银白的瞳孔和面容完美宛若一座雕塑，然而他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白皙的皮肤上嘴唇张合，还能看到一点点可爱的牙齿。
    可爱？他居然会这样想想象强大的统领，沙嘉为自己的想象感到无地自容，他怎么能这样想象呢。
    他突然犹豫，踌躇，他应该拿这种事来打扰统领吗？
    他想起刚刚在门外徘徊的时候，因为触碰到了门口的机关，一瞬间警报响了起来，整座元帅府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无数把武器一瞬间对准了他，又有亲兵冲出来。
    “别动！”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按倒在地，他听到有人在叫元帅，一束强光灯打在他脸上。
    “抬起头来！”一声厉喝响起，随即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
    一道阴影慢慢笼罩了过来，那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你？”
    他应该怎么做呢？
    冷静一点兰斯，就告诉统领，选他对首领有什么用好了。
    想到着，他慢慢平复了思绪，然后缓缓开口问，“统领你心中已经有副官的人选了吗？”
    “是的，怎么了。”
    “我有一些建议，希望您可以听一下。”
    “什么？”宴北下意识想挑一下眉，但是他很失望地发现，原主是一个面瘫，没办法做出这么灵活的动作。
    兰斯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因为他正在努力阻止语言把对手贬低下去，“……八冰海乃是贵族世家，虽然他实力确实不错，但是他在军中人际关系复杂，贵族间利益盘根错节，而元帅您对军中许多情况并不了解，这些天来做的事也都是不利于贵族的改变，如果是选择八冰海，难保他不会同贵族暗中勾结做出不利于元帅的事……”
    “既然如此，统领您不如选我做你的副官，我无依无靠，而且没有任何背景，统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意对元帅献上自己所有的忠诚。 ”
    说完，兰斯单膝下跪，伸出右手放在左边胸口上，眼神热切地注视着宴北。
    而被他注视着的后者陷入了更久的沉默、更深沉的思考之中。
    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这倒是让宴北大大吃了一惊。虽然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但是？但是这个‘八冰海’有什么来历还有比他更清楚的吗？
    啧，没必要的变数出现了啊。
    过了一会，换了身衣服的兰斯离开了宅邸，管家克劳德站在窗边，久久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
    晚上沙嘉又和巴克联系了一回，将这些天收集的情报传送了过去。
    收到他的情报后，老师果然决定晚上就在西南方发起一次突袭，打帝国军一个措手不及。
    得亏他手段特殊，才能在危险的帝国混得如鱼得水，在他和老师的里应外合下，起义军攻下帝都似乎已经胜利在望了。
    而这边的帝国军却一直无所作为，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新统领，好像也没有什么本事的样子嘛。
    抱着这样自得的心态，沙嘉陷入了睡眠，但是噩梦却准时造访了。
    “哥哥……”
    “哥哥……”
    依然一片迷雾一般什么都看不清的梦里，一道少年的声音总是在不停地呼唤着他。

 第62章

    直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天色大白。
    一大早沙嘉就来到了军部，军部比他前些几日见到的要少掉许多人，他随手拉了个熟人问了一下，不出所料得到了运输队和辐射军爆发了一次小型冲突，统领正在抽调人手过去支援的消息。
    “那你不用过去吗？”沙嘉问。
    熟人撇了撇嘴，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没再管他，沙嘉继续往另一边走去。他昨天才收到消息，军部医院那边似乎突然出现了几个陌生人，他准备亲自去看一下。
    因为刚刚爆发的冲突，一个又一个伤员被送进了医院，沙嘉在其中穿梭，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
    直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
    那片白色衣角掠过，上面一闪而逝的熟悉图案让他猛地想起梦中的场景，在那个重复的噩梦之中，他也正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无能为力地看着那片衣角从他手中离开，他什么也抓不住，但是这一次——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那片衣角。
    那是一个由两条首尾相连的蛇组成的一个环的中间穿过一把剑的墨绿色图案。
    衣角突然被抓住的男人发现了他突然的举动，然后，他转过身来，一张陌生又冷漠的脸看向沙嘉，打量他的眼神里满是厌烦和不耐烦。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沙嘉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是首都军部的医院，而不是他的奇怪梦境。
    “有什么事。”穿着和其他医生都有所不同但是看起来也很像是医生的男人冷冷质问他。
    沙嘉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那是苦苦寻觅多年从终于找到一点线索的激动心情。
    但是他面上已经下意识做出一副调笑的样子，这反应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所以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医生，我胳膊好痛啊，你能不能先帮我检查一下。”他嬉皮笑脸地说道，然后扭了下头示意医生看一下前面那一片兵荒马乱忙得和陀螺一样的场面。
    奇怪男人下意识跟随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下等兵，而面前这家伙，看他的制服还有那放松的姿态，明显是出自贵族的官二代。
    呵，该死的特权阶级。男人并没有被他这些话打动，而是伸手强硬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角：“有病就去找医生，找我没用，”
    不过，看在他一身制服的份上，男人还是给他找了个医生过来，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沙嘉眯着眼看他仓促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到一个地方被人墙遮住再也看不见。
    身旁的小医生此时正等着给他做检查，他很配合地撩开衣袖，露出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擦伤，看到他伤口的瞬间，医生沉默了一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依然在尽职尽责替他处理那根本算不上伤口的伤口，即使前面还有许多断手断脚的伤员在等着他的治疗。
    在包扎的时候，沙嘉一直在试图从小医生嘴里套出点那家伙的情报来，但是可惜的是，医生对于那男人也知之甚少，最后能够得知的，也只是他们很神秘但是权限却很大，至于具体属于哪里，又是做什么的，服从于谁，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直到的。
    更可疑了呢？
    得知大概没办法再知道更多消息以后，沙嘉果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不再浪费医疗资源，离开了这里。
    -
    深夜。
    沙嘉一个人坐在酒吧。
    光线昏暗，人影喧哗。
    在等人的间隙里，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以前的时光。
    沙嘉是瞒着他的老师偷偷过来的，半年前他开始做梦。
    梦里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开始梦中的记忆都会在醒来后消失地一干二净，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一整晚的梦，但是那种痛苦、无力、和愤恨的浓烈情绪，却总是会在醒来依然盘旋在脑海里，让他陷入深深地怅惘中。
    后来他开始一点一点能够回忆起梦境的内容，再到后来，梦里的迷雾一点一点散去，他能够看清楚一些东西，比如说那片有着墨绿色图案的衣角。
    但是不管梦境怎样清晰，他也始终都看不清那个被迫和他分离的“弟弟”的面孔。
    直到隐约的线索指引他来到帝都。
    沙嘉是个孤儿，八年前在废墟里被克莱夫老师捡到后就一直跟随着他学习。
    他没有身份芯片，也没有记忆，是个完完全全的空白人，如果他是出现在联邦官区，在皇帝新令下这样没有来历的人是要被作为异族抓捕的，但是在不受管控的辐射区，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多半是作为地下研究所的耗材而死。
    不过好在捡到他的是贫民窟著名的老好人克莱夫。
    那时候他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瘦弱、惊恐、呆愣、无法言语。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却对外界的毫无反应。
    完全是一个即使不被卖进黑市单独一个人也没办法在辐射区活下去的样子。
    但是克莱夫在捡到他以后独自照顾了他许久，起初完全是当做一个幼儿细致妥帖的照顾，从最基础的发音说话开始。
    在几个月以后，他在老师的帮助下从那种极度创伤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最后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只是他仍旧没有任何醒来以前的记忆，所以他也没有离开，开始跟随着克莱夫老师帮他做事，老师的身份并不简单，虽然沙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一个出生在贫民窟的人，是绝对没有机会学习和知道那么多东西的，老师教了他许多东西，战斗、枪械、情报、甚至包括异能的掌控等等。

 第63章

    他专心认真地学习，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尤其是战斗。
    他整日忙忙碌碌，完全不敢停下来，在血与死里不断锤炼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他的老师和同伴都极其不支持他这种行为，有时候他自己也很迷茫，这么的拼命到底都是因为什么呢？是害怕吗？还那种隐隐约约，却一直锲而不舍长久地影响着他，若有若无却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恐惧，如一根缚命的绳索缠绕在脖颈之上。
    [强一点……再强一点啊！绝对不要再！不要再因为自己太软弱而——弄丢了他了啊……]
    第35章 人形兵器5
    夜晚。
    【真奇怪, 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但是洗白值突然就跳到了百分之五十。】
    系统突然嘀咕了起来。
    宴北没听清, 【什么？】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后，宴北问，【可以看到是从哪个角色那里给出的洗白值吗？】
    【不知道，看不出来。】
    【好吧，不过虽然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但怎么也算是好消息了。】
    宴北还在和系统讨论接下来的计划。突然一阵奇怪的吸力开始拉扯他的意识。
    在和系统说了一声以后，宴北没有抵抗, 放任自己被召唤过去。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来到了一片昏暗的空间内, 一道黑色的影子站在他面前。
    “好孩子。”黑色的影子开口对他说, “陛下有话要问你。”
    说完, 他转身朝身后看去，宴北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四周的黑暗开始翻滚起来，在距他十来米的宽大座椅上，一个高大雄伟的黑影坐在上面。
    黑影朝他招了招手，宴北顺从地走过去，不是，他并不是走过去的, 而是他的双腿将他带了过去。
    宴北在黑影的面前单膝跪下，温顺地低下脑袋,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冰凉凉的, 像是垂死的老鹤一样苍老的皮肤。
    粗粝的大掌托起宴北的脑袋，他被迫抬起头, 直视着眼前这一团黑暗，在不断翻滚的黑雾之后，一双鹰隼般苍老的眼在注视着他。
    “好孩子，告诉我，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
    “我……”宴北发现自己连舌头也控制不了了，一种莫名的冲动要求他把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交代给面前之人。
    他差点就要把老底都给抖出来了，好在危急关头系统设置的保险装置发挥了作用，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陛下，我在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我看见你做了不少事。”
    “这全都是为了您。”
    “是吗？你为什么要肃清军营。”
    “无用的军队，怎么守住陛下的帝国。”
    “那你救下那无名小卒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同样忠诚于陛下。”
    “你完全忠于我吗？”
    “我完全忠于陛下。”
    “如果有人不忠于我。”
    “我会让他再也无法开口。”
    “如果有人背叛我。”
    “我会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可是，那个卑鄙的叛军统领又在侵犯我的皇都。”
    “我会去把他的脑袋提回来见陛下。”
    “好孩子，去吧。”
    ……
    “博士，我的剑好像钝了。”
    “我会将它修缮好的陛下。”
    ……
    翻滚的黑雾远去了。宴北重新在自己的身体里睁开眼。
    【发生了什么。】系统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宴北恍惚了一下，然后才从那种劫后余生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他一开口就夸奖系统，【总局出品的东西，相当靠谱。】
    【真用上了啦？】系统有些震惊。
    【真的。】
    【那还蛮走运的，执行员的精神力强度一般来说不可能遇到能够影响他意识的存在。而这个不知来历的剧情人物，居然能够越过原主的躯壳操控你的灵魂。】
    【所以你昨天加的保险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你不是都体会到了吗，其实就是一个锚点而已，一点能够刺激灵魂的东西，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
    【还会有失效的时候吗？】
    【嗯，不过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啦，我们这都是初级难度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遇上的，不用在意。】
    【好吧。】宴北对一直不离不弃的系统还是很放心的。
    -
    一大早。
    管家就带着两个穿白大衣的男人在客厅等着他。
    那两个男人穿着一样，上衣下摆处绣有奇怪的花纹。
    这时要干什么？宴北不清楚，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宴先生。”管家得体地笑了一下，“今天是定期检查的时间。”
    宴北的视线从管家的脸上慢慢移到那两个男人身上，二人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冷漠的视线像是在打量一件东西。
    宴北皱眉，身体在下意识排斥这两个家伙，但他什么也没说，跟着已经转身的二人一块走了。
    二人驱车带他去了一处地方，和军部是同一个方向，但是在经过一段七拐八拐地通道后，车子直接往斜下方开去了，最终停在一扇道路尽头的大门前。
    啪——
    头顶的照明打开，宴北在舱内躺下，直视着那一大片刺眼的光线，他刚才被白衣人注射了药物，现在全身都动不了，连眨一下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

 第64章

    哧——
    头顶的舱盖合上了，乳白色的液体顺着管道流出，在舱内聚集慢慢上升，直到将宴北完全覆盖。
    在被液体覆盖后，宴北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离，最终昏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宴北已经离开了手术室。
    药效还没有消退，他现在依然难以控制身体。
    看见他醒过来，房间里站着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出现在房间里的就像个普通客人。
    “下午好，宴将军，我们有快几个月没见了吧。”男人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弯腰把宴北扶着坐了起来。
    “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没关系，宴将军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在他开口的时候，一种奇怪的牵引力开始在宴北身体里浮现，但是被系统安置的保险挡了回去。
    看着床上的男人神情逐渐变得恍惚，眼里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不见了，基牙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开始发问。
    “那么，最近脑子里有出现奇怪的东西吗？”
    宴北摇头。
    “平时有碰到什么让你身体状况不安稳的人吗？”
    宴北摇头。
    “对于下达的指令会有抗拒……”
    “……”
    男人将例行的问题都问过一遍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男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然后转头看向已经清醒过来的宴北，“现在离药效完全过去还需两个小时，需要我派人将您送回去吗？”
    “不。”宴北冷硬地将头转过去，全身上下都在表达对这个男人提议的抗拒。
    “好吧。”男人笑了一下，没有强求，离开关门还不忘道别，“宴将军好好休息，期待下次我们的见面还能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
    宴北靠着墙坐了一会，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不能这样干坐着，虽然好像安全躲过了这一次检查，但是皇帝那边肯定没少盯着他，作为一条对皇帝忠心耿耿地恶犬，他现在应该十分积极地去打败起义军，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是他刚才因为原主身体对这里的抗拒下意识拒绝了男人的帮助，所以他现在应该找谁帮忙呢？
    想着想着，一道湿漉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宴北的脑子里。
    记忆中那赤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轻易就产生信赖。
    就决定是你了，新副官!
    -
    兰斯此时还在军部进行交接工作，虽然说是交接，但其实都是对此一知半解的随行官在教他，
    随行官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交代，“作为统领贴身副官，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你去做的……”
    兰斯附和地点头，他一直很认真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敢错过。
    “之前……”讲着讲着随行官像是想起了什么，“在你之前有一任副官，就是因为惹恼了统领被赶出了军营……”
    兰斯眨了眨眼，这时，他的通讯器响了两声，他立刻从腰带上取下来，发现是来自一串陌生符号的消息，消息页面上仅仅有一个地址和一句话——来接我。
    兰斯愣了一下，然后他反应过来这是宴北发的消息，他立刻抬手打断了随行官滔滔不绝的讲解，“不好意思，长官，我可能得先离开一会，因为统领现在叫我过去。”
    他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还有些轻浮的自得。
    随行官无语地闭上了嘴。
    -
    兰斯飞快地驱车赶过去，目的地是一处陌生的房子，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宴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
    “统领。”兰斯叫他，但是没有听到回应。
    他走过去，看见宴北紧闭着双眼，但是在他刚靠近的时候睁开了。
    人在刚醒的时候总是容易暴露一些情绪，就算是统领也不例外，他在刚睁眼时里边竟然浮出了一丝疑惑和悲伤，但是很快他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统领说，“回去。”
    “好的。”兰斯应道。
    但是说完后半天两个人都没动，兰斯没动是因为他在等宴北先动，但是宴北没动是因为他现在根本动不了。
    二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兰斯这才疑惑地注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微微睁大眼，才发现统领是贴着墙壁依靠着坐的，身体看起来也软绵绵的。竟然是有些脆弱又无害，像一只漂亮的白猫。
    以前见到的统领从来不会像这样毫无防备的摸样，他都是强大且气势尖锐，如刀如剑。
    兰斯瞬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元帅会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叫他过来。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统领，是需要我抱你吗？”
    他说话时一直注意着宴北的神情，发现在他说完后统领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收到同意的指令后，兰斯缓缓伸手，双手分别绕过宴北的两腋和膝盖将他托了起来。手臂下的身体轻飘飘的，而且像猫一样柔软。
    第36章 人形兵器6
    在刚才等待副官过来的时间里, 系统说刚才因为点亮了特殊图鉴所以解锁了一段原主的隐藏记忆。
    原主终于有一点记忆恢复了，宴北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立即观看。
    冷, 冰冷的光线，发热的身体，冰冷的器械，被划开的皮肤，滚烫的血……

 第65章

    冰冷的药剂注入，滚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的疼痛。
    他好像从拥有记忆起就在经历这些，日复一日, 日复一日。
    柔软皮肤逐渐变得和钢铁一样坚硬。
    “他是到目前为止适应了所有变异的实验后还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重复的疼痛逐渐变得麻木。
    “他是我做出来最完美的实验品。”
    思考的头脑逐渐变得空白。
    “不、不对，他怎么和木头一样, 他为什么不听从我的指令。”
    灵魂逐渐透明。
    “不可以, 一定是药剂用的不对, 快给我用那个。”
    “不行啊大人，生机在飞快地流逝。”
    “少讲废话, 快点给我抢救啊！”
    “不行啊……衰弱停止了，不。他体内的能量值在不断攀升，他在、他在自毁！！”
    “阻止他！”
    “做不到啊……”
    “阻止他！！”
    “不要叫了啊大人啊！！现在先赶紧跑才是吧！！”
    “不！！！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阻止他！阻止他！不可以……”
    “不——……”
    吵吵闹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冰冷的白光逐渐变得滚烫，实验室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在滚烫的白光之中。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各种各样的、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出现在宴北的面前。
    一阵声响从背后传来……
    “你是谁？”
    ……
    回忆到此为止，因为当时几乎是沉浸式体验, 所以导致他从记忆中脱离出来时，还受到原主那种绝望情绪的影响。
    但是此时还没空去细想这其中的信息, 宴北还得暂且将情绪按下，处理现在的事。
    -
    兰斯带宴北回到了军营。
    没有时间给他适应副官的身份, 宴北立刻就打算点兵点将出发前去平定反抗军的叛乱。
    但他此时还不能动弹，所以一道道命令都由他躺在床上口述出来，然后由作为副官的兰斯将其传达下去。
    整个军营都因为他的命令行动了起来，等到第十天的早上，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就在校场等着宴北了。
    但在临出发前，副指挥官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病毒病倒了，仓促之下，他只好向上面申请由他的副手加西亚来临时接管副指挥的职责，以避免因为他一人的缘故而影响全队的行军。
    上级飞快地通过他的申请，甚至都没有惊动宴北，毕竟没有谁想在这个当口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打扰这位皇帝宠臣。
    宴北在阅兵的时候注意到了加西亚这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但他并没放在心上，因为主角沙嘉刚在前不久找了个理由让上级把自己调去了南方，所以此时他并不在即将出发的军队中。
    这看起来是件不错的事，他总觉得那个小子是头号不稳定的因素，会影响他之后的计划，所以提前放了些诱饵将他骗了出去。
    -
    宴北赶到西南战场的帝国军营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夜晚了，拒绝了营地原指挥官的宴请，凌晨他一个人来到了高台，很巧的是，敌方军队的总指挥克莱夫也正巧在观察这边。
    在镜头前看到宴北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意识到宴北也在观察他，而他仅仅只是依靠肉眼而已。
    没有什么多余的试探，只需要一眼，克莱夫就能确定镜头里一头银发面若冰霜漂亮得像个假人的就是敌方从没露过面的新统领，在多看了宴北两眼以后，克莱夫做了个让周围所有护卫都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臂冲着对面做了友好的招呼动作。
    “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旁边人惊讶地看着他，紧张防护的动作做到一半僵在那里，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干净的眼神……”克莱夫没有回应旁边人的疑问，而是注视着镜头里宴北喃喃自语，看见后者没理会他的动作，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高台。
    克莱夫从观望镜前站起身，满是遗憾地开口：“那样干净的眼神，我还只在幼童的身上看到过……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感慨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敌人，克莱夫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随我回去吧，回去后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应对明天。”
    -
    第二天，果然天还没亮，帝国军的大炮就轰进了起义军的营地。
    克莱夫都来不及洗漱，匆匆披了件大衣就在亲卫兵的护送下躲进了防御掩体，然后他甚至还没开始部署指挥反击，就听见联络里军官慌慌张张的汇报，“敌、敌方的炮弹来势汹汹啊、但、但是全部打空了……”
    “一个都没中？”克莱夫疑惑地反问。
    “对，他们已经炮击了半小时，但是除了泥土，我方目前没有任何损失。”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后，帝国军终于停止了毫无用处的炮击，开始真刀真枪的上阵了。
    克莱夫也换上作战服，亲临战场了。
    然后，怎么说呢，这场战斗简直是他活了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经验。
    敌方实在是太弱了，像是一群军校都没毕业的新生一样，拿着一堆顶尖的装备和武器却手忙脚乱根本用都用不熟练。
    起义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赢下了这场战斗，然后还俘获了大量的战俘和崭新的装备。

 第66章

    没有过多地在庆功宴上逗留，克莱夫早早回了房，他不像那些年轻的将士们那样高兴，心中满是对于白天那场怪异战斗的狐疑和猜测，脑海中回忆起昨天看到的银发身影，克莱夫满腹愁绪地想，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系统同样也有着这样的疑问，它问，【直接让起义军获胜？皇帝那边也不打算敷衍了，洗白值也不要了？】
    宴北在位置上坐下，两手交叠支在下颌下面，一双眼睛直视前方的空地，一脸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
    【我改主意了，皇帝那个控制装置不是拿我们没办法吗？】
    【那人设呢？洗白值呢？】
    【洗白值……不是拿到一半了吗？随它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拿到一半这就算是及格了，至于人设？这怎么能算崩人设呢？原作中并没有提到过宴北这个大反派其实是实验室的产物，自然也没有揭开他其实一直都在被皇帝洗脑和控制这些设定。】
    宴北停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那么只要我们把这些设定透露给主角，它就会作为公开的设定被世界意识承认，那么作为一个深受控制和洗脑的替罪羊？他却因为一点意外而脱离了被控制的状态，那么得知真相的他怎么不能因为愤怒而转过头选择报复帝国的皇帝和他的‘父亲’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系统要被他说服了，【但是这样的话起义军赢得未免也太轻松了，这种仓促结尾的小说，绝对会被吐槽烂尾的吧。】
    宴北了无所谓地摆摆手，【可我的任务只是要要帮助小世界不走向毁灭结局而已，至于小说的有趣程度是作者才要考虑的问题，才不关我的事——】
    他和系统话说到一半，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没等他说话敲门人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宴北抬眼看过去，走进来是手里握着几张通告的营地原指挥。
    门口还站着其他和他一道过来的军官，原指挥一看到他就皱起眉来，“宴将军！你刚刚发下去的指令不太对吧，明明白天才因为这个——”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因为如芒在背的感觉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坐在上首的宴北正双手交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头顶打下的光，将他的眉眼，鼻底和所有向下转折的面部都照出一片漆黑的阴影来，白日里看着漂亮又昳丽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张脸，在此时竟然显出阴森的鬼气和修罗般的杀意来。
    原指挥被他的这一眼吓得连连倒退，但他没走几步就因为撞到东西而向后倒去，在摔倒的过程中，他眼睁睁看着房间四角的阴影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冒出一个接一个黑色的人影来，而在他身后，那些随他一起过来的军官们，竟然悄无声息一个都不见了。
    而在他前面，艳鬼般的男人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绕过方桌朝他走过来。
    他不是皇帝信赖的宠臣吗？他要干什么？
    原指挥闭上了眼，此时他的心中满是以前人生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恐惧，一片名为宴北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统领，全部都处理好了。”兰斯走进来，如此向宴北报告。
    宴北点了下头，没说话。
    一夜之间，整个军营中所有听命于皇帝的军官都被宴北的亲兵控制了起来，那些空闲下来的官职则被他前些日子里从军营中精挑细选的普通士兵给代替了。
    这里从此后不再是皇帝的帝国军，而是他宴北的帝国军。
    之后一周，宴北继续装模作样地陪克莱夫打了几回过家家，孜孜不倦地往那边送俘虏送装备，守卫的边界线也一退再退，几乎都快要退到皇宫了，但是这边的战报却一条也没有往皇宫送过去。
    就在宴北思索是故技重施把另外三线也搞下来，还是先带着起义军打上皇宫擒贼先擒王的时候，皇帝那边主动联系他了。
    黑雾里的老头子比起上次看到了更老了。
    再次从黑雾中退出来后，宴北遗憾地发现系统依旧没法破解他这种奇怪的召唤方式。
    而在另一边，提早察觉到危险，灵敏躲过了宴北“军官全歼”计划的加西亚终于重新联系上了皇宫那边。
    “……是的，这就是整个西南线如今的真实状况。”加西亚捏着联络器，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的情报如实上报。
    电话那一头的人许久都没有没有回复，就在加西亚疑心是否已经因为意外导致信号中断的时候，一道苍老到让他惊讶的声音传来，“加西亚是吗？我记住你了，你回去继续帮我盯着他。”
    “收到，尊敬的陛下。”加西亚放下联络器，然后飞快地又将其拆分成毫不相干的一堆零件。
    在拆除的过程中，他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道声音，苍老、虚弱、像是一位缠绵病榻勉强靠着营养针续命的老人，这样的声音，怎么会是那位传说中的那位将军呢？又怎么会是一位能够统治帝国一百多年的皇帝呢？
    他是在不久前获得直接这直接帮皇宫做事的荣幸，当时因为狄特那几个蠢货干出来的事，他也遭受牵连被迫停职接受观察。
    加西亚是帝都一个落魄到不能再落魄的小贵族和器材商人的儿子，在被迫呆在家里的日子里，加西亚开始尝试经营家中的产业，几个低调又普通的小作坊里，常年生产着同一类型从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实验器材，而这些器材每一个月都由同一伙神秘的客户来收走。

 第67章

    这到底是给谁提供的呢，在一次亲眼见证交易现场，出于好奇，加西亚悄悄跟随了上去，但是最后他被人发现，差点交代在那儿。
    “是%……*家里的孩子……”在下手之前，有人阻拦下了杀手的动作。
    他侥幸活命，也因为这次意外得知了一贯沉默又无用的父亲竟然是一直在替皇帝做事的亲信，因此在得知皇帝意图找一个人替他监视新统领的时候，加西亚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他也因此重新回到了军营之中，在将一切都恢复原样以后，加西亚走出了房间。
    外面有帝国军的同僚和他打招呼，“格雷斯，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里去？”
    “房间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加西亚转过头来，亲热和那个熟人打招呼。
    哦对了，他忘了说，这种可以变换容貌甚至躲过基因监测的道具，还是他在酒吧里和人交易情报换来的呢。
    -
    “博士！博士！”愤怒又虚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陛下，发生什么了陛下。”
    “我的剑！我的剑竟然背刺了我！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他脱离了控制？你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吗？”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还有别的办法来替你解决这个麻烦。”一团比周围还要浓重的黑影悄然从博士脚下浮现。
    “什么办法？”
    “只需要……将他彻底控制住，抹除他全部的思想，还能顺便将你的敌人解决。”
    “你？你居然？”因为愤怒，皇帝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既然有这种办法？为什么不早点说？”
    “算了，就照你说的这样办……下去吧。”似乎是因为麻烦解决，皇帝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后知后觉地厌恶起自己刚才失控的丑态。
    博士像来时一样悄然退下了。
    终于来了，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
    一道紧急的军令从皇宫中发出，一路送到了西南线的宴北手里。
    “和谈？”宴北看着手中的东西，轻哼了一声。“这么快就知道了情况，这老皇帝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兰斯静静地立在他身旁，没吭声。
    这是一间讨论作战的房间，除了他们外还有七八个年轻的军官。人虽然都在，但是关于战场的东西却没有多少，毕竟他们和起义军交战只需要用到一个战术就行了，那就是，撤退！撤退！撤退。
    这时，地下一个军官转了转眼珠子后凑上去小心地问，“皇帝这是要和起义军和谈？那我们还要去直接投降起义军吗？”
    “和谈？那要怎么谈呢？是划分领地从此互不干扰，还是皇帝他……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办呢？起义军真的不会因为我首都民的身份高区别对待吗？”
    听着下面的话，宴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皇帝意思其实是只要保留首都和首都身后北面的一小块土地归他所有。而其他的土地的则全都由起义军所有，从此两方签订和平条约，不互相干涉内政，不主动挑起战争。和平共处。
    听起来倒是挺正常的，也符合这位皇帝的现状，但是宴北总觉得那老东西做下那么多事，不可能心甘情愿接受这种结果的。
    他设计这件是打算干什么呢？其实直接拒绝和谈打上皇宫才应该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庞大的帝国军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统领而已，其他东南北三线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要硬打，恐怕不是一天一月可以解决的，这中间还不知道会产生多少伤亡。
    而且继续打下去，难保他们不会拿出那种武器来，到那时候都不是还能不能完成任务的问题，他还能不能顺利回到快穿局都是个问题。
    何况在收到这条和谈手令的时候，系统空间的任务进度条直接跳到了百分之九十。
    这说不定真的就是最终通关的正确方式呢？
    -
    皇帝预备同起义军投降和谈的消息在从首都往外面传了出去，传到沙嘉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呆在房间里预备同巴克联络。
    和谈？这自然是件好事。沙嘉这样想，但是在接通那边的信号后，从巴克的口中他得知帝国军这边要求起义军的克莱夫老师亲自前去两军交界的空中花园签署和谈协议，并且特别备注了几点要求，比如要求他亲自前往，绝对不允许由其他人代替前往。
    起义军那边自然不同意这样的要求。沙嘉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对电话那一头说，“就算是和谈，也没必要让克莱夫老师亲自前去，何况现在明显是我们这边优势占尽，帝国军输掉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是的。”巴克附和到，“但是老师认为和谈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并不打算草率地拒绝掉帝国军的提议，在经过多次拉扯后，最终和帝国那边敲定下了新的准则，由克莱夫老师带领一队防卫亲兵，和帝国军那边一个人过来的统领宴北在空中花园签署和谈协议，全程都将以直播的形式报道出来，并且他们将代表信义的皇室印绶和新提议一块送了过来。”
    “就算是这样……”沙嘉皱起眉毛，握着联络器的手忍不住捏紧了，一想到克莱夫老师很可能同意这样的提议，他的心都在一瞬间提起来了，“也不能同意，帝国军输掉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但是他们就算是让步也一定要要求克莱夫老师前去，那个狗皇帝一看就没打好主意！”
    “我也不同意！”中年男人愤怒地拍桌而起，瞪大的眼睛和因为愤怒而张开的鼻孔都一齐冲着背对众人而站的克莱夫。“帝都里那个狗东西有个屁的信用！”

 第68章

    “是的这一看就是在耍小诡计，你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人，可不能以身涉险啊克莱夫。”坐他旁边的另一个人也附和地劝说道。
    “是啊是啊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克莱夫你不能在这件事上擅自做决定。”
    房间里的其他人没有开口，但是一眼看过去脸上分明也写着一模一样的意思，拒绝掉帝国这个愚蠢的提议，只要克莱夫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一呼百应打上帝都，掀了那个老皇帝的巢。
    在他们抗议的时候，克莱夫一直都面对着墙壁而站，默默听着他们发言没有开口。
    良久，一道轻轻的叹息在吵闹的房间里响起，其他人一下子全都闭上了嘴。
    站在前面的朴素身影慢慢转过身来，克莱夫的年纪并不算大，但是额头却因为长期的思考而皱出几道深深的纹路。他一头短发黑白掺半，面上的神色慈爱又温和，眼睛里是深深的让人看不透的沉淀。
    他的眼神一看过来，坐在下面的人就忍不住坐直身体好听他讲话。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将克莱夫半张脸都照得暖融融金灿灿，边缘的银发散着浅浅的光辉。
    他就那样一个接一个认真地将在场的每一个都看了一遍，然后缓缓开口，“帝国的民众也好，我们的同伴也好，大家在对立以前同样都是人类。”
    “密尔。”他看向最先拍桌抗议的中年男人，说，“你是最早陪我创建反抗军的同伴，当时我们还只是一个隐蔽的地下组织，如今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有二十年了，这一路来我们牺牲了多少同伴？”
    “……我每次看到牺牲名单的时候，这里、都在滴血啊……”
    克莱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话时看着前面声音里强忍着哽咽，“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同伴牺牲了……”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房间里坐着的人几乎眼圈都红了，这时，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巴克一手拿着联络器，目光搜寻了一圈迅速锁定在克莱夫身上。
    “老师，沙嘉他有话想和你说。”
    克莱夫接过电话，刚放到耳边就听到沙嘉大喘气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呼呼——老师，你就算要去也请一定带上我过去好吗？”
    沙嘉听到后面的新提议，就知道这次肯定是拦不住克莱夫了，他顾不得其他，当即就一边握住联络器一边推开门跑了出去。
    没管在路上试图拦住他的人，沙嘉一路狂奔来到停车的地方，引擎发动的声音和克莱夫沉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沙嘉，你早就可以离开我身边了。”
    “老师……”沙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优秀，很厉害，是我带过最好的一个学生。而且你要知道，当我不在的时候，只有你还能让其他人都团结在一起，而不至于产生分裂。”
    “你才是那个能带着帝国走下去的人。”
    说完，克莱夫毫不留恋地终止了通话。
    “不……”沙嘉单手扶着方向盘，将速度提到最快，恨不能现在就立刻回到起义军。
    可任凭他再怎么开得飞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横跨大半个帝国赶回去。
    而明天一大早，就是两方约定和谈的时间。
    清晨。
    两方军队在围绕着和谈的空中花园相对驻扎，中间隔开不过一百米，原本是不该这样近的，但是两方这些天过家家打的都要打熟了，对彼此都没有什么警惕心。都恨不得离花园近一点，尤其是起义军，恨不得都跟着克莱夫一块进去。
    虽然顶着个花园的名字，但其实是一栋很朴素的建筑，宴北老早就让系统将里面检查了一通，确定里面并没有什么皇帝早就埋伏下来给他预备的惊喜，因此他此时还挺放松地走了进去。
    但是出人意料的意外从来不是你做足了准备就能够避开的。
    房间里，宴北一个人在一边坐下，而克莱夫带着一队整整二十四个亲兵在对面坐下。
    双方看起来实力悬殊，但是宴北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息却丝毫不被对面的人数优势给盖住。
    这还是巴卫第一次见到宴北本来，一看到他那种冰冷的非人般的眼神时，就忍不住重重地皱起了眉。
    他转头和旁边的人眼神交流起来。
    你说，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家伙，要是突然爆发起来非要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那我们二十四个人真的能让克莱夫老师全身而退吗？
    接收他这种奇怪的眼神，对面的男人眼中出现一丝疑惑？他同样挤眉弄眼将这种疑惑传递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呢？总不可能这家伙真是什么人形绞肉机，何况他连一把武器都没有带上来，这要怎么做到？
    第37章 人形兵器7
    外面有一个超大的投影画面, 就在两边军队的面前，从画面里, 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将房间里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起初的时候画面都还算正常，就是两方在你来我往交换和签署各种文件，突然，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的宴北突然停下了动作，他这一细微的动作立刻让对面的二十四个人警惕了起来。
    但是还没等外面的普通士兵反应过来，负责投影的浮空摄像都在一瞬间全都熄灭了，向外联络的信号也都被屏蔽, 全场哗然。
    起义军在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队列整齐飘扬的旗帜如海浪一般翻滚。随即就开始向前向前要强行闯入那栋房子里, 帝国军不明所以, 但是命令他们进攻的信号从指挥位传来, 于是他们也遵循着军令不让起义军前进分毫。

 第69章

    这是天大的阴谋！
    所有的起义军心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他们愤怒无比群情激愤，一开始还只是在互相推搡、谩骂,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谁开了第一枪开始，战争在一瞬间打响了。
    然而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封锁的房门从里边打开了。
    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一半身体上溅满了血液的宴北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在他的身后, 房间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墙上和绿植和地面上都溅满了血液。
    血腥的场面震得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数万人的地方一时间风声可闻。
    宴北带着半脸的血，玻璃般的眼睛冷漠地扫视了一圈,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斯在看到宴北进去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因此他悄悄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站到了外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没过多久，意外突然发生了，看到那个站在高台上，离得他远远的统领，兰斯心中浮现出一丝隐隐的厌恶？
    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而在战场上千千万万个人杀了千千万万个人，不过转瞬间，开满了野花的平原上就被鲜红的血给浸透了。
    不、不对，兰斯一直游离在外边观察着战斗的情况，这绝对不是统领想要看到的画面，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停止这场战斗吗？
    他看着看着，发现战场上开始呈现一边倒的状况，帝国军的黑色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几乎将起义军包围了起来。
    而在其中，很多明显不属于宴北军的帝国军在出现在其中。
    从什么开始，他们参与到战场中来的？
    发觉不对，起义军中的军官开始指挥撤退，但是帝国军如同绞肉机一般地缠了上来。
    几乎要落得个全歼的下场，有人意识到帝国早就拥有准备，这样天大的好机会，他们不可能只对这边出手的，因此他拼死也要逃出包围圈，逃出信号被屏蔽的范围，将消息传递出去。
    兰斯注意到了那个特殊而且实力不凡的家伙后，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助，帮他把后面的拦截都挡了下来。
    -
    欧文浑身都是血，拼死逃出包围圈后，身体是已经到达了极限，但是他还不能倒下，他还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一定要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血液流进了他眼睛里，眼前一片模糊，走到哪里的都分不清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看追击的敌人。
    好在幸运之神似乎眷顾了起义军，他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欧文一路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鼻腔中吸入再也不是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直到哀嚎的声音只在他的脑子回荡。
    在意识到已经跑到安全的地方时，他全身一软，靠着旁边的石头就倒了下去。
    “申请紧急联络！！！”欧文半靠着石壁，双手颤抖地握住破损的联络器。
    “已接通。”一道平静的机器声响起，接着，一道电子屏幕从欧文面前弹起。
    “欧文！！！”
    沙嘉猛一看到屏幕对面同伴的惨状，立刻焦急地问，“你在哪里？快点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接你——”
    “不。”欧文喘了喘气，“沙嘉，你听着，首领已经被敌军设陷杀害了。帝国军早有准备，你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回到总部，主持大局，绝对不能让……”
    沙嘉如遭雷击，他僵硬地看着镜头那边整张脸都是血的欧文，残酷的消息被轻易告知，他眼眶一时间酸涩极了，心脏剧烈的跳动，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聚集在头顶上，绝望的情绪从胃里倒灌，又从眼睛里耳朵里脑子里不停地流出来。
    他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啊沙嘉沙嘉沙嘉沙嘉沙嘉！！！！
    在内心和自己进行了一番剧烈地争吵后，沙嘉捏紧了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竭力把一整个胸腔的愤怒和悲痛咽下，然后吐出冷静地话来。
    他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你位置在哪里，我带人去救你……”
    “不。”听到他的话，欧文释然地笑了一下，他轻轻闭上眼，慢慢挪动着平躺了下来，“不、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呆在这里……”
    “这里离首领近一点，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身体在逐渐变冷，他闭着眼仿佛能看到黑色的死神在旁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没有一丝害怕，他看向首领身死的方向，喃喃自语，“我是个懦夫，我从首领的身边逃走了，但是现在，我要回到伟大的老师身边了……”
    “欧文！欧文！欧文！”
    沙嘉还在另一头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但是另一边的人已经无法给出他任何回应了。直到欧文的联络器因为破损严重，自动挂断了通讯。
    屏幕自动关闭，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画面，沙嘉颓然地向后倒去，靠到冰冷的椅背上，他低垂着头，像倒在街边的流浪汉。
    房间里其他的几个人担忧地望着他，但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房间里一片死寂。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过后。
    他慢慢抬起头，站起身。众人惊讶地发现，他此时脸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已经一扫而光。
    冷静、智慧和从容又重新回到了这位年轻首领的头脑中。

 第70章

    他有条不紊地和其他人商讨起了接下来的行动，同时果断又冷静地将他实施下去。
    他表现地无比正常，仿佛刚才遭受巨大打击失去至亲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
    新历第一百五十四年。
    无耻的帝国方背弃了自己所剩无几的信用，在和谈签署仪式上杀害了起义军第一任首领及二十个士官。趁着他们群龙无首手足无措的时候，帝国军统领宴北重创了起义军，一路攻城略地，将起义军往南逼退半个帝国，同时策反了起义军两位指挥官，辉煌的起义军顷刻间四分五裂。
    沙嘉的反应快速行动果决又不缺智慧，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帝国方为了这一次反击准备许久。他只能和同伴一起尽力联络整合起老师剩余的残部，并且同其他带领军队叛乱的首领们谈判合作，结成新的联盟，稳住局势，和帝国军二分天下。
    -
    新历第一百五十六年。
    帝国军和起义军的战火已经持续了两年，僵持至今。
    对于沙嘉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他逐步掌握了起义军，如今虽然看起来依旧和之前区别不大，但是起义军在他的努力又重新凝聚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之前背叛过克莱夫老师的指挥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现在在等待一个反攻的机会。
    第38章 加西亚个人篇
    加西亚是一条不吐信子的毒蛇。
    这是帝国军中如今所剩无几吃干饭的军二代们出于对他的畏惧而产生的共同认知,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尖瘦又刻薄的相貌。
    事实上以前加西亚在军中的人缘绝对算不上坏。
    在整个军营之中，在一众穷奢极欲荒唐离谱贪婪无度爱好变态的贵族子弟之中, 加西亚一直以来的表现几乎都称得上是个正常的好人了。
    曾经就连那些贫民兵也最爱同他接触，毕竟他既不热衷于虐打，也没有随便杀人的爱好。在军营中多年来占据着一个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职位，而这职位既不能呼风唤雨，也不能积蓄钱财，在那群脑袋空空的贵二代眼里，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别无二致甚至比起他们还不如的、有些胆小怕事的同类, 算不上多厉害，毕竟你们瞧, 他居然对着贱民也能和颜悦色, 这样的人, 算什么贵族呢？
    在以前他们一向都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明明好像在不久以前他们还坐在同一个房间，说着同样的话, 干着同样的事。
    但是在短短几月之间，他们之间的地位和差距就发生了地震般的变动。
    如今不要说和加西亚平起平坐了，就连他们的父亲们见了他都要俯首帖耳乖顺至极，生怕今天惹了他不快明天家族的独苗苗就出现战场上充当炮灰的前锋。
    五体投地趴在皇宫冰冷的地面上，瘦猴一样的男人如此战战兢兢地等候那道尊贵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就像是路过一株砖缝里长出来的杂草。
    哒、哒、哒。
    但是今天那双黑色靴子没有如往常一样无视他, 而是停在他面前后不走了。
    趴着的男人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是他不敢抬头, 只是谦卑地盯着砖缝里的那根杂草。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划过男人的耳膜, 黑色靴子的主人说，“狄特？”
    听到自己名字被从他的口中念出来。狄特愣怔了两瞬, 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缓慢地将脑袋抬起来。
    他弓着身子，脖子极力后抻，这才能够和前面的男人对视。
    冰冷的阳光从肃杀的建筑间照进来，照到狄特身上时让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他仓促地抬头看了加西亚一眼，脸上的神情惶恐无比。
    加西亚轻轻勾了下嘴角。
    看着这个从前和现在一样没用的熟人，想起狄特曾经对他的“鼎力相助”，加西亚忍不住地笑了一下，笑容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又在嘴角挂了下来。
    他含着笑转头看向一旁诚惶诚恐候着的中年男人，说，“希公爵这个小儿子倒是养得不错。”
    说完他不再看父子二人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心情愉快地越过他们离开了皇宫。
    天是惨白色的。一如如今帝都中大部分人的情况一样，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包含加西亚。
    加西亚出生在首都，但是他的贵族父亲实在普通，经营多年也毫无进益，母亲也只有着普通的财富，而这些显然并不能另辟蹊径将他包装成为首都明星。
    但出生在这样家庭的他却生来就有一颗不普通的野心。这在他少年时期就初见端倪，那时父亲目睹了他做下的一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关上偷窥他的窗，母亲也知晓他的本性，却仍旧态度冷淡对他不管不顾。
    进入军校镀金是许多贵族子弟会走的一条路，但他们之中，却很少会有有胆量真正走上战场的人。加西亚其实也并不喜欢去往战场，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道路，成就那至高无上之位的道路。
    初入军营，又斡旋于势力之间才得到那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职位，但是那些真正掌控军队命脉的家伙可比脑袋空空的蠢货们麻烦的多，好在他还应付得来。
    帝国的统治早就不安稳了，但是他只是有着隐隐约约的感觉，他所处的位置并不能让他看清整个帝国的局势，直到起义军的爆发瞬息间席卷了整个帝国，直到那个神秘的家伙空降成首都军的统领，他有一种冥冥的感应，他知道，属于他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第71章

    那个奇怪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军校之中，格格不入地仿佛是一个灯泡出现在一片黑暗之中。可那群酒囊饭袋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察觉出不对。好吧，加西亚当时心中认定，这是天注定要让他立下的功劳。
    然而那个新统领出现了。他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众贵族子弟聚集的地方，是那样的突然。
    就是说，这个笨拙的家伙破坏了他的计划，不过并没有什么关系，加西亚深谙猎人之道，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多么巨大的成功，猎到多么漂亮的猎物，与之相对的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长久的蛰伏。他并不着急，而他的猎物要比他着急的多。
    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能成功猎得那个猎物。
    也许他是失败的，但确切的说，他只是放弃了。放弃一匹漂亮的猎物，不是遇到了多么巨大的困难，而是他看到了更漂亮的更迷人的猎物。
    上位者的特性就是永远贪婪，他也并不能免俗，即使那匹他眼中的猎物，实际上比他还要巨大强大得多，野心膨胀至如此地步，他也不害怕一口吃不下反而活活噎死。
    但加西亚显然是不害怕的，野心膨胀至毫无边界，计划也做得大胆又疯狂。
    -
    宴北在加西亚看来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他是皇帝精心打造的一把武器，专为战场而生，实力强大，却脑袋空空，这不是说他笨的意思，而是指他的心灵一片空白，他头脑中每一个想法，是别人所灌注的，他做下的每一件事，从来都是为了自己。
    他受人操控，何其可怜。
    “统领？”
    门一打开，兰斯就看到宴北身上又添了新伤口。他立刻就把手上的东西一抛，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门口站着的银发男人神情呆愣愣的，他因为兰斯的话微微偏了偏头，但是眼珠里面空洞洞的，只是看着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张曾经漂亮无暇如同雕像一样纯白的面孔已经不复存在了，瓷器一样的皮肤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
    没在意宴北呆愣愣的反应，兰斯像以前每一次做的一样，牵着他走进了修复仓。
    第39章 人形兵器8
    “将军。”
    沙嘉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军营, 此时前方的战斗还没有打完，因此所有人都还急急匆匆忙忙碌碌的, 但是一看到沙嘉走过来，他们都纷纷短暂地停下来，用一种崇敬又欣喜的目光向他致意。
    沙嘉一一回应了所有人的问好，两年过去了，他已经能够很好适应突然发生转变的身份。
    一路人每个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喜爱且向往的，而像这样的目光, 以前都是投注在克莱夫老师身上的。
    一想到克莱夫老师，沙嘉的心中又是一阵沉重。
    但是很快, 他又强迫自己从这种感情里剥离出来, 他现在的时间很重要,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作为起义军的领袖，他每天有太多太多的事务要处理, 还有无数的战场等着他去调控，他没有时间来放任自己陷在痛苦的回忆里边。
    这两年以来，沙嘉认识了很多很多的起义军和支持他们的民众，而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和性命都系于他的一举一动之上，他没有时间，他没有时间。
    只是一瞬, 想到那些还活着的人们，沙嘉便不再为情绪所困, 不管内心怎样的波涛翻滚，他面上始终都是一派冷静, 就连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副官都没有发现他方才的情绪异常。
    “现在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沙嘉突然出声问。
    “是的，将军, 如今场上的形势一直都很顺利，胜利的天平在稳稳地朝着我们这边倾倒。”
    “敌方白魔不在吗？”沙嘉想起那道曾经近距离见过的银白色身影，心中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恨意和战栗。
    “是的，白魔没有出现在战场上，据焦台前线的情报员所言，白魔在那边负伤严重，已经回到帝国中心疗伤去了。”
    “多久了。”
    “到目前为止过去了三个小时。”副官尽职尽责地汇报情况。
    “三个小时……那我们最少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来攻占塔莱德。传我的口信下去，让第三军和第七军也上前线，尽快结束战斗。”
    他的安排很快就传达了下去，沙嘉站在后方防御塔里观察着屏幕里实时转播的战况，在这边和帝国军对抗作战的起义军们都久经战场而且配合默契。
    局势按照他预想地那样发展，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从西北方向，一点小骚动向整支军队蔓延了过来。
    -
    兰斯站在空旷整洁的纯白房间里。
    悄悄的，他腰间的装饰物隐蔽地闪烁了两下，兰斯放下手中的药物，右手往下轻轻触碰了一下装饰物。
    接着一道男人的声音便通过植入皮下的微型耳机传过来。“老大……”
    兰斯右手轻轻敲了一下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甲。
    “你上次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是现在通过阿麦那边送过去吗？”
    兰斯敲了两下。
    “好的老大。还有那个……”
    隔壁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扑通的水声，这道异常传了过去，耳机里的声音瞬间停住。
    兰斯转向看过去，声音响起的方向是宴北休息的房间，出什么事了？他下意识皱眉，在匆匆挂断联络后推开了隔壁的门。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敞开的修复仓，兰斯走上前看见仓内乳白色的修复液还在摇晃，泛着轻轻的涟漪。

 第72章

    看见这副情形，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洁白的仓壁。
    此时距离他设定的治疗结束时间还有许久，但是宴北又在中途醒来后擅自中断了治疗提前出仓。
    这样任性的行为，简直就像个小孩一样。
    没再多在这里逗留，兰斯转身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另一个房间，一打开门，他果不其然看见了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前往战场的宴北，可是此时他一张脸苍白毫无血色，甚至连头发都还在往下滴着水。
    在看到兰斯出现的瞬间，宴北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尴尬，兰斯没注意他这一点异常，他满心思都放在宴北不肯接受治疗还想着偷偷去战场的行为上。
    他走上前去拦住了打算无视他直接离开的宴北，好声好气地哀求道，“这才刚过去了三个小时，您起码也要在里面呆够七小时才行，不然旧的伤势还没好全您又要去……”
    他言辞切切，但宴北只是冰冷地看着他，没开口。
    二人对抗的动作僵持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兰斯败下阵来，“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见他让开了路，宴北不置可否，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后走出去，兰斯停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去。
    看着那道没有一丝停顿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忽然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自从两年前的那一场臭名远扬的和谈过后，统领他就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眼里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满心满眼只剩下对皇帝的忠心耿耿。
    兰斯一直呆在宴北身边，对他的身体上的每一种变化都一清二楚，他因为交换战斗力而产生的怪异疾病，他的奇特的饮食习惯，自毁一样的疯狂战斗，满是伤疤和伤口的身躯，冷漠机械的情绪，不为人知的隐秘爱好，小小地宴北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习惯，还有每月一次的惯例检查。
    越是了解，他就越痛心，他想不通，明明在此之前，统领还在为了名正言顺地输给起义军做努力，但是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一副甘愿为了皇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样子。
    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性情大变呢，兰斯不相信。
    到底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
    这两年来，兰斯借着宴北的身份，一直在暗中在各处搜寻有关的线索。
    他这两年隐藏得很好，那位在背后操控一切的皇帝都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
    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他一定会帮助统领脱离控制的。
    -
    乱子从西北方向出现后极快地蔓延了过来。
    从那道白色身影加入战场以后，他就开始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沙嘉站在后方防御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下一个个珍贵的同伴倒在白色魔鬼的武器之下。
    没有人能抵挡这样冰冷又强大的存在，自从宴北开始出现以后，溃败的信号就开始极快地在起义军中蔓延，那些勇敢又无畏的士兵们仅仅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就因为情绪崩溃而慌不择路地往回逃。
    死神不会怜惜任何镰刀下的性命，因此在宴北的周围，不管是勇敢还是胆怯的士兵都跟人高的杂草一样通通倒地。
    在这样形势急转而下的时刻，沙嘉立刻就准备离开后方前往战场上去，他需要立刻出现在那里，只有他能够对抗白色魔鬼，只有他能够站在那里，就让士兵们找回继续战斗的勇气。
    这时，一道披着破破烂烂斗篷的身影拦下了他。
    “将军，我觉得你需要带上这个东西一起去。”
    沙嘉看向拦住他的家伙，这是一个乞丐一般的男人，并不像是起义军中的人，他一张脸上上胡子拉渣满是脏污，偏偏那双紧紧盯住沙嘉的目光，里边闪着摄人又诡异的光、
    一和那双眼睛对上，沙嘉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砰——
    砰……
    -
    兰斯一直是紧紧贴着宴北在行动，他尽全力挡下每一个朝着宴北而来的攻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宴北前进的位置越来越深，而朝着二人而来的攻击也越来越密集，终于，他和宴北在混乱的战场上被冲开。
    四下来人影繁繁，但他却到处也找不到那道白色的身影，等到兰斯在帝国军的帮助下从包围圈逃出来的时候。
    他远远地看见，宴北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狂一样得冲进了起义军的深处。
    一眼望过去，他孤身一人深入敌人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周围却没有任何能够和他相互接应的帝国军。
    而即使已经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况，但是宴北好像还不满意，他还在不停的往前往前，不知道到底是想去哪里。
    在看清战场的一瞬间，兰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立刻接过指挥的权限，大喊道，“救统领！救统领！”
    话音刚落，更加令他胆战心惊的画面出现了，失控的宴北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僵立在了原地。
    但是周围的起义军并不在乎他的情况，仅仅是一瞬间的呆愣，数十道攻击造成的伤口就让宴北一身白色盔甲被染成了鲜红。
    但是他很快从这种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被攻击到身上的时候，宴北猛然抬手，强悍无匹地将四周清了遍场，随即他目光明确地看向一个方向——
    在离他不远处的机甲车上，平静镇定的沙嘉正高高在上俯视着一身鲜血形容狼狈的他。

 第73章

    沙嘉和宴北在战场上直接面碰面的机会并不多，毕竟往常只要是宴北可能出现的战场，他都会早早做好抵御的准备，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的上场。
    看着这个罪孽深重的敌人，沙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
    造成宴北失控的原因正是沙嘉布下的。
    刚才在地下防御所中拦住他的人是为了悬赏而来的。
    在两年以前，他曾经去过帝国南部，并在那里发现实验室的线索，但是后来他又因为事故匆匆离开，因为没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于是便在黑市中留下一个长期的悬赏。
    谁知道后来意外的事故不断发生，他整日忙忙碌碌，自然再无暇去关注这个随手做下的小事，在他几乎忘记这件事的时候，这时突然有人找上了门，那是个来自那个废弃实验室的人。
    在男人提出这个悬赏的时候，沙嘉猛然回忆起两年前催促他不得不离开的那件事。
    他现在已经不常想起自己曾经的梦了，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导致了老师的离世，这是沙嘉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也是他一直也不愿去回想的痛苦。
    他不止一次在午夜惊醒，不止一次地质问自己，如果他没有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那么上心的话，如果他没有偏偏在那个时候离开起义军的话，那他是不是就能阻止克莱夫老师前去何谈，是不是就能在帝国军单方面撕毁条约的时候，在那条猎犬的嘴中救下克莱夫老师了？
    他不敢回想，但是此时这个男人的出现，他突然拦住了他的路，又在一瞬间把他拉回了那段过往。
    “你是谁？”沙嘉听见自己在这样问。
    男人说，“我就是将军一直在找的人，我也知道将军一直都想知道的一些事，我甚至带来了一个将军现在绝对很需要的东西。”
    面对男人一连串的自得的介绍，沙嘉只是冷漠地看着，不置一词。
    看他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男人忍不住伸手去掏怀里的东西，一边掏他一边说，“我的诚意是大大得有，可惜将军却好像没意识到他的重要性。”
    “他？”沙嘉皱起眉。
    男人却还在自得地介绍那件东西，“我带来的东西，可是能够克制人造人的秘密武器。”
    男人曾经从实验室逃离，窃走的东西就是他现在拿来保命的，他用这件东西和沙嘉交换了一个留在起义军中被保护的机会。
    回忆结束，沙嘉看着面前失控的宴北，心中一时也有些愕然，没想到那男人的东西竟然真的有用。
    可是看着宴北如今的惨样，他心中却生不起一丝快意，因为他的士兵们此时都还倒在他的脚下，损失惨重。
    但是他还没时间去替他们哀悼，很显然，因为有这个意外的发现，宴北陷入了无序的失控中，而他的军队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此时正是绝佳的除掉宴北甚至是捕获他这条帝国恶犬的时机。
    在沙嘉的指挥之下，起义军的士兵都不要命地往上扑，他们咬牙切齿，眼睛里红得仿佛在滴血，嘶吼着要把宴北留在这里。
    可那是怎样一柄强大的兵器啊。
    眼看着一个接一个无数个起义军的士兵都倒在了宴北的脚下，而宴北此时也身受重伤，一身白色盔甲破破烂烂，炮轰和枪机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痕迹。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依然立在那里，脚下血流成河，他却仿佛一座无坚不摧的雕像，任谁也无法撼动分毫。
    沙嘉也想不到，这家伙即使是在失控的状态下依然如此难搞，眼看着已经牺牲了如此多的同伴，可却依然拿这个家伙毫无办法。
    而此时这一段绝佳的时机过去后，后面的帝国军也已经反应过来，反追过来将起义军包围了起来。
    兰斯此时也已经赶到了宴北身边，一众帝国军将宴北团团包围保护在其中。
    沙嘉站在上面，眼睁睁看着宴北被他那个副官救走。
    不甘心这一次还要失败，但是沙嘉的确是准备得不够充足，这次只能算得上是个实验，要是早知道效果如此的好，或者他再多做些准备，那么就不需要再牺牲这么多的同伴，那么将宴北今天就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沙嘉心中到底是不再犹豫，而是立刻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士兵们虽然很有些不甘和愤慨，但到底是听从他的命令撤退了。
    第40章 人形兵器9
    “统领！”兰斯此时也浑身是伤, 很不好过，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宴北身边。
    后者似乎是因为沙嘉的离开, 终于停下手中攻击的动作，他虽然浑身都是伤口，但是脸上却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看他表情好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但是他在冷淡地瞥了兰斯一眼，立刻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兰斯心脏在一瞬间提起来了，他立刻上前接住了宴北。
    这回宴北总算是老老实实的在治疗仓里躺了整整七天，而在这七天, 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趁着他没有办法出现，沙嘉指挥着起义军攻下一座又一座城市, 眼看着起义的大火又要再次烧上皇宫, 而宴北却陷在昏迷里迟迟无法苏醒。
    焦急又破防的皇帝将加西亚任命为了新统领, 将宴北所属的这边军队也划归给了他，加西亚是个厉害人物, 在还完全不熟悉而且并不擅长战斗的情况下，却能更早指挥军队将沙嘉阻拦在了外面，但是却也只能做到仅此而已。

 第74章

    这七天里，兰斯派手下仔细调查了那一天的战役，试图找出造成宴北如此情形的元凶，而在一切线索的终端, 竟然出自南部一个废弃的研究所。
    “老大。”一道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出来。
    兰斯敲了下指甲。
    “我仔细搜查了那几天军营附近，那个反叛军的将军周围出没的人, 结果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存在。”
    兰斯敲了下指甲。
    “那是个很奇怪的家伙，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样, 然后精神也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然后我通过基因对比找到了另一个结果。”
    兰斯敲了两下指甲。
    “……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也没少上新闻, 是个众所周知的天才人物，后来在一次实验意外后就消失了……他当时大概是叛逃了那所废弃实验室，这些年来还能在各种角落里找到追杀他的信息……当时能够影响到他……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男人带出来的，很巧的是，这所实验室与我们之前追查的目标重合了。”
    不为人知的隐秘透过耳机传进兰斯的大脑里。
    兰斯看了眼时间，然后敲了下指甲，又敲了两下。
    联络结束了。他离开房间，此时应该到统领治疗结束的时间了。他要去接他的长官。
    -
    滴得一声。
    电梯门开了，兰斯站在宴北身后瞥了一眼，是加西亚长官走了进来。
    兰斯让开点位置后向他问好，但是后者连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从进来后就一直微微笑着盯着宴北，而宴北面目表情地盯着玻璃外移动的景色，懒得理会他。
    他也不觉得尴尬，就一直那样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将宴北打量了好几遍，眼里颇有些高兴，就像是观察一件拍卖会里的压轴惊喜那样。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加西亚惋惜的声音和电梯铃声同时响起。
    “怎么机器也会有失控的一天？难道你的副官妈妈忘记给你润轴了吗？”
    他话语中的讥讽和轻蔑让后边的兰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他转过头去正准备以下犯上同这位长官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宴北却突然抬了下手，这举动打断了兰斯的动作。
    这动作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毕竟以往的统领对加西亚的言语攻击一向是不理会，除了战场以外的时间，他会关注一下周围的情况，其他时候，他都像是一个人住在玻璃里一样，对周围从来都是不管不问不听不看。
    更不要说在此时出手阻止兰斯，兰斯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统领他这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他只是抬了下手，随即又什么也没做就走出了电梯，兰斯紧随其后。
    加西亚有些无趣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还以为能有什么有趣的变化，结果还不过是如此嘛。
    踢踢踏踏的声音在空旷昏暗的走廊中响起，声音一响到哪里，哪里的照明就短暂地亮起。
    兰斯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猛地在房间前停了下来，宴北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响起。
    兰斯看着前面的身影低下了脑袋，他把手抬起放在门上，却半天都没有按下去。
    呼——呼——
    兰斯忍不住瞪大眼，他听见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极力放低自己的呼吸声，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他看得很清楚，一种熟悉的感觉逐渐从统领的身体里复苏。
    他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这种变化。
    扑通——扑通——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兰斯清浅的呼吸声响起。
    过了一会，一直面对着墙壁的宴北转过身来，他转头看向兰斯，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白皙的额头上冒出，玻璃般的眼里挣扎和迷茫的情绪都要满溢出来。
    “统领？”兰斯小心翼翼又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宴北摇头，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说：“你先走，让我安静呆会。”
    “好。”兰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宴北两年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变化，他虽然不放心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但依然言听计从地离开了。
    见他离开消失在拐角的位置，宴北再也忍受不住，轻轻吐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他强忍着身体里沸腾不止的痛苦，将手掌按在门上，在验证指纹后门立刻向两边打开了。
    宴北仓促地走进去，门又自动合上了。
    空旷洁白的房间里。
    一个银发白衣男子紧紧贴着墙壁蹲了下来，他修长有力的身体像一只虾那样弓了起来，双手紧紧绕过来环住头顶，像是在忍受极为剧烈的痛苦。
    他此时的确是极为痛苦。头脑中一道陌生的声音正在不断地质问他。
    声音的语气并不凶残，但是宴北对于他的发问，却有一种油然而生又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羞愧和自责感。
    【我……是……谁？】那道声音在脑子这样问。
    我是谁……宴北什么也不懂，恍恍惚惚地下意识想着。
    【你又是谁？】
    你是谁……
    奇幻缥缈的声音从头脑中的水池里冒出一点涟漪，就像是一片叶子落在湖面那样，轻轻飘飘但出现在宴北的头脑里却重若千钧，有如惊雷。
    我是谁？我就是我啊？难道我不是我？难道我还能是谁吗？
    这种动摇和自我质疑触发他头脑中的自我保护，下一刻，像是一声咔嚓上锁的声音响起。

 第75章

    接着一种自信的，理所当然的生来就有的无需质疑的认知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以一种绝对的优越的势如破竹般的态度将这细微的渺小的似有似无的疑问掩盖了下去。
    我是谁？
    不，我是——北.赫利奥德，我是首都贵族赫利奥德家的独生子，我从小家庭幸福生活美满我的父亲坚定又强大是首都军最为强大的前任首领我的母亲漂亮又温柔怀着极大的爱意将我生下我从小在种满紫罗兰和剑兰的庄园里长大我四岁开始学习是由父亲最好的好友皇帝阁下教导的尊敬的皇帝在其他人面前时总是威严又严肃的样子唯独对着我会展露可亲的笑容陛下对我如此得好他亲手将自己年轻时斩灭异族时最擅长的战斗技法教授给了我除此之外他还允诺会在我长大以后给予我和我父亲同等的荣耀我是如此的幸福又美满皇帝陛下是我灵魂里最重要的人我的生活本该一直如此完美下去的可是那群可恶的贱民居然胆敢反叛皇帝该死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全帝国如今能有现在安稳的生活可全部都是因为皇帝陛下当初打败了异族他们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敢叛乱他们试图窃取权柄一群猴子也想坐上王座我的父亲为了守住皇帝陛下的帝国而死于战场之上我的陛下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好友他是如此的愤怒因此他允诺我要想获得和父亲同等的荣耀就要去战胜那群异族这样才能算是赫利奥德家族长子该有的样子是的我必须如此去做我必须去击败那群贱民粉碎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我要为了父亲而战为了家族而战为了陛下而战我向我的陛下承诺陛下是我灵魂中最重要的人物陛下是我最重要的人物我要为了守护陛下的帝国而战我必须不停战斗我要永不止歇我必须打败反叛军我要斩下他们首领的头颅我要让他们血流成河我要让他付出异想天开的代价我要为了陛下而战我向我的陛下承诺我会一直战斗直到击杀最后一个反叛军直到我流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直到我再也拿不起武器为了陛下!为了陛下！！为了陛下的荣光！！！陛下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
    没错。
    就是这样。
    我是北.赫利奥德，从来都是，一直都是，人怎么能够怀疑自己的记忆呢？
    在内心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激烈自诉过后，宴北头脑中沸腾的疼痛似乎停下了。那道缥缈遥远的声音也消失了，似乎它被宴北的坚定和坚决给吓退了。
    认为自己已经赢过那道莫名其妙的声音的宴北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身体舒展向后靠在墙壁上，脖子无力地挂着个脑袋，双手也放下不再重重捶打自己的脑袋。
    方才一番自己与自己激烈的争斗让他全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在原地休息了一会过后，他站起身打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前往战场将反叛军赶出他们刚占据的地盘。
    但是这时，那道轻飘飘的声音又回来了。
    【不，不对。】
    在他响起的下一刻，宴北脑袋中像是被磨盘辗轧的痛苦又卷土重来。
    他忍不住痛呼一声，随即摔倒在地。
    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猛地从门口冲进来抱住了地上的宴北。
    但是宴北此时因为头脑中的疼痛已经分不出一丝心神去关注周围的环境了，脑海中那道声音却依然响个不停，连疼痛也无法屏蔽他的存在感。
    【不对，你不是赫利奥德家的长子，也不是宴北，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根本不是宴北？你到底是谁？】
    在声音激烈的越来越尖锐的质问间隙，宴北在脑海中歇斯底里的。用他从来没有过的崩溃大喊去回应了声音的质问，【那你呢？！你又是谁？我不是宴北？难道你是吗？】
    【我？】那道声音似乎也被他的反问给问住了，【我是谁？我是谁……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后，一点白光在宴北的脑子里砰得炸响，在白光亮到最极点的时候，那道缥缈的声音似乎也被白光吞噬，像来时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久许久，那道带来剧烈疼痛的声音终于不再出现了，宴北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大片白色。
    过了一会他微微移动，发现自己泡在一片乳白色粘稠的液体之中，四周是一个接一个灰色的模糊影子。
    因为发现了他的醒来，那些影子们都靠了过来，接着，抽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身体周围的液体都顺着管道被抽走了，上方的仓盖被从外边开启，他下意识坐起身。
    这时，一个和周围身影都有着明显不同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来。
    这是个里面穿着常服外边套了件白色制服的男子，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走过就和宴北毫不生疏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赫利奥德将军。”
    说完，他朝宴北伸出手了，毫不费力地将他从修复仓里拽了出来。
    踩到地面上后，宴北转了转脖子，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恢复了完全健康的水准。
    他抬头看向那个男人，他对男人并不陌生，在属于北.赫利奥德的记忆中，这是他脾气温和又知识渊博的‘家庭教师’。
    “我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宴北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
    “你可能不太记得了。”男人温和地笑着，“是你那个可靠的副官将你送过来的，你因为受到反叛军的攻击，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76章

    他这一提醒，宴北立刻就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那段痛苦实在是太尖锐了，就算是在战场上无数次死过来死过去的宴北都不愿意再次经历。
    “所以，是因为和反叛军的那场战斗，我才会经历这些的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卑鄙的反叛军对您使用了违规武器，你的精神受到他们的影响才会意外陷入昏迷。”
    “只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了。”
    “那现在呢，我还会受到那个影响吗？”
    “不、不会了、请放心，我们谨遵陛下的命令在您的脑子里施加了一层保护。”
    在听到男人话语中的陛下时，一种令宴北感到排斥的恶心感从胃里冒了出来，但是多年来忍受疼痛的经验让他极好地掩饰住了身体的变化，因此就连旁边这个敏锐的男人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无意在此多留和男人继续叙话，宴北不再回话，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就假装一切都好地预备离开了。
    “对了。”但是男人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宴北沉默地转过头来，男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来，“将军还请务必记住，不管脑子里出现什么奇怪的声音，都请不要去在意他也不要去相信他，更加不要去试图理解他，那都是敌人的精神武器造成的后遗症。”
    “将军只需要相信自己的‘记忆’就可以了，这样子的话，敌人的任何花招都将无法对您产生作用了，将军将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胃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宴北几乎都要压抑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动作，因此他只是冷淡瞥了男人一眼，随即就匆匆转身离开了，在脱离那个男人的视线，经过转角时，他突然脚下一个趔趄，随即就扶着墙开始干呕起来。
    他呕吐了半天，但是地面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食物残渣会顺着食道被他吐出来。
    是了，为了更好的指挥帝国军，也为了变得更加强大，他早就在陛下的建议下自愿接受了基因改造技术，如今的他早就不需要进食这种落后的能力了。
    不再多想，他继续往前走离开了这片地方，外边的战况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不能够再在这里耽搁，他要立刻马上回到帝国军营中，他绝对绝对不会再次出现失误，他会将那个烦人的蚊子一样的反叛军的首领尽快击杀掉，他绝对不会任由那个家伙来影响自己。
    他绝对绝对不能输，他不能让他的陛下失望。
    “统领。”兰斯不被允许进去见宴北，因此他一直守在外边等着宴北出来，当时他一直守在宴北的房间门口，在他出现意外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
    但是他还来不及替统领检查，就有另一队奇怪的人冲了进来，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立刻就让因为疼痛而紧紧蜷缩的统领放松了下来，昏睡了过去，然后他们就想要带走统领。
    这怎么可以呢，兰斯想要阻止他们，至少也要跟着一起过去吧。
    于是他死缠烂打地跟了上来。
    听到熟悉的副官声音，宴北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就点头，默许了他一起跟上。
    战败的通报数不清地传了进来，宴北没空去数这几天那些帝国军中的饭桶们输掉多少场战役了。
    他也不在乎那些废物们怎么花言巧语地推脱责任或者试探他此时的情况。因为他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个反叛军中的首领，只要像他的上一任那样处理的话，那样反叛军又不得不再次经历一回失败了。
    他需要复刻上次一样的胜利，这样才不会输掉答应陛下的承诺。
    努力去忽视在提出杀掉沙嘉时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感受，宴北又再次站上战场成了那个反叛军见之闻风丧胆的白色魔鬼。
    这次的行动比上次还要简单，似乎是有着上一次被宴北留下来的阴影，有许多士兵只是和他打了个照面，就立刻丢盔弃甲地往回跑。
    在靠近战场的时候，脑子里又开始响起尖锐的哨声，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抓挠感开始在他的皮下作祟，仿佛想要把他这副虚伪的皮囊扒下来，取而代之让众人看看他真实的样子。
    努力忽视脑海中头疼欲裂让人抓狂的哨声，宴北坚定地，一步接一步靠近着那个立在高台上俯视着他的人影。
    杀了他。
    杀了他。
    越是靠近那道身影，头脑中的哨声就愈发尖锐，他咬着牙，一边应付四面八方朝他涌来的攻击，一边不断靠近那道身影。
    四周的声音他渐渐听不见了，心底的念头却重重地浮现在脑子里。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脑袋就不会痛了。
    那道轻飘飘的声音也不会一直纠缠着他了。
    杀了他。
    第41章 人形兵器10
    战场上的形势愈发混乱了, 兰斯才刚上来没多久，就有一队反叛军将他们冲散了, 等他再次找到宴北的时候，发现他又一往无前地一头冲进了反叛军的营地。
    “统领——！”兰斯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叫，但是宴北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包围圈，完全听不见他的呼喊。
    兰斯不断推开周围的反叛军，但是一直不停又有人包围了过来，他被纠缠住分身乏术。
    眼看着统领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淹没在茫茫的敌军之中, 兰斯心中焦急不已，动作间他伸手触碰到了腰间的装饰物,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的时候, 兰斯的心在一瞬间镇定了下来。

 第77章

    -
    沙嘉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他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虽然还在指挥着战斗, 但是心神却在不知不觉间飞远了。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地，四周的环境都暗了下去，嘈杂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那到身影。
    他套着一套夸张的盔甲，但是身体却在不断地灵巧地躲过了四面八方的攻击，他在半空中旋转腾飞, 一头银灰长发也在空中扬起夸张的弧度，沙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而敌人终于也离得够近了，足以在混乱的战场上也能一眼锁定沙嘉的目光。
    一双充血的银色眼眸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空洞洞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一边紧紧锁定宴北的位置, 一边挥动手臂，手臂前明明空空如也，但是却有挡在他前面受到攻击的士兵应声倒地。
    沙嘉紧紧盯住他，试图看出宴北双臂间夹着得那双看不见的收割镰刀。
    但机器都无法探测的东西显然不是他仅仅依靠肉眼就分辨出来的。
    宴北仿佛是一只永远也不会疲倦的恶魔，在那么多起义军的围攻下，即使再精湛的体魄和技巧也让宴北此时再次深受重伤。
    他浑身浴血，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手起刀落间收割掉无数性命，他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兵刃，战斗了如此久，动作间却看不见任何的迟疑和滞涩，仿佛那一条条生命在他眼中与草芥并无两样。
    这是怎样的一个魔鬼啊。
    一想到这里，在场的无数勇武士兵们都忍不住从心底生出胆寒和害怕来。他们并不是兵器，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退缩也会恐惧，和这样的一尊恐怖存在战斗，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挑战。
    渐渐地，战场上的逃兵越来越多，任凭号令官再怎么呼喊、惩戒，但是场上失控的状况却越来越压不住了。
    兰斯很快突然发觉场上的形势发生变化，包围圈在极快地散开了，这下没人在阻挡他去找宴北了。
    但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不仅仅是起义军那边，就连帝国军的士兵也看不见了。
    战场上只剩下一片由无数流出来的血液形成的沼泽，和堆叠在一起的死尸们。
    记忆在站在一大片尸体之中的，恶魔一般的宴北。
    但是他没太注意这番恐怖的景象，兰斯第一时间发现的就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宴北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奇怪的气场，那气场将他隔绝在外，无法去接近元帅。
    “将军，战斗已经结束了，逃到后面的士兵已经被重新整合到了一起。”亲卫兵在沙嘉的耳边这么交代。
    “将军，你也快些撤退吧，那家伙……”看着那道浑身鲜红不断朝着他们靠近的身影，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亲兵队长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将军，我们赶快撤退吧，不——”
    就在这说话间，宴北离他们已经不足二十米了，看着还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的将军和可怕的帝国兵器，亲卫兵队长立刻拦在了沙嘉的面前，然后对身边的队友吩咐到，“快些带将军离开，我来拦住他。”
    听到亲卫兵队长这句话后，沙嘉总算是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清醒过来后他一把推开前面的亲卫兵队长，然后脚踩在栏杆上，手里仅仅提着把古朴的刀就从高台上跳下去，毫不犹豫地冲向那道身影。
    在下落的过程中，沙嘉一直紧紧盯着那双银白的眼瞳，一种绝对的不能逃离的勇气和决绝从他的心底冒出。
    他怎么能逃呢？
    他怎么敢逃呢？
    他要是在这里因为害怕宴北而逃走，那么起义军中从此又有谁还敢和他对抗呢，他不能走，他必须留在这里。
    如果他逃走了，如果作为起义军精神信仰的将军都畏惧帝国的走狗兵器的话，那么起义军的将士们还有人胆敢再面对宴北，那么起义军中将再无士气可言。
    起义军的成功是克莱夫老师坚守了一辈子的事业，他绝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起义军失败。他一定要守护好老师一辈子的愿望。
    脑海中尖锐的哨声已经响到了极点，宴北如今脑子里除了这道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的，他已经头痛欲裂到了极点。
    他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那双害他害得如此惨的罪魁祸首的眼睛里，那是一双燃着怒火的亮到极点的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脑海中的哨声突然停住了，宴北的身体一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突然柔软的像是云层之上，空灵的，像是老旧的音乐盒中的音乐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双眼睛？怎么会那么熟悉。
    怎么会？怎么会温暖到让他想要哭泣。
    到底——
    咔嚓，从肩膀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到骨头般的疼痛将宴北从那阵恍恍惚惚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
    空灵的音乐声和云朵般柔软的情感都在一瞬间被现实的痛苦吹散了。
    他愣愣地看向前面，还是那双熟悉的燃着怒火的眼睛，但是他的眼里对他只有陌生而已，而他手中的长刀，正一刀劈在宴北的左臂肩膀上。
    刀劈得格外得深，几乎砍进去大半截手臂，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
    沙嘉一时间都愣住了。

 第78章

    他当时冲上来的时候，宴北都已经抬手做出反击的动作了，但是到最后关头，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竟然毫无还手任由他一刀砍断了他的左臂。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场景，沙嘉的心中突然懊恼不已。
    早知道！早知道那个东西的效果如此之好，他就往宴北的脖子上砍去了！
    可恶啊，来不及感慨自己判断的失误，沙嘉正准备拔出刀口再补上一刀的时候。
    怪物般的杀意锁定住了他。
    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男人冲过来接住了重伤的宴北。
    沙嘉愣了一会，随即认出来这是宴北的贴身副官。
    来的是他，但是来的不仅仅是他而已，还有十来个服饰奇怪的人也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副官冷冷得看着沙嘉，眼底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时候，沙嘉的亲兵团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局势一瞬间变得复杂异常。
    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兰斯左右权衡最后还是先带着宴北离开了。
    沙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也是撤走了，一场冲突结束得莫名其妙。
    -
    这一场战斗最终连皇帝都被惊动了，在宴北被送去治疗的时候，加西亚被召进皇宫，他面对着皇帝将所有的情况都一一汇报了上去。包括那个反叛军奇怪的新指挥以及宴北奇奇怪怪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皇帝很不安，他当即对博士那边下达了新的命令，要对宴北进行更加彻底且稳妥的改造，绝对不能让他逃脱控制而对帝国生出反叛之心来。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加西亚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控制？这个家伙，混得还真是惨啊，居然只是个彻头彻尾任人摆布的玩具而已吗？
    看来他以前对他的警惕还是过于夸张了啊。
    谁能想到那样完美又强大的一个存在，居然也只是受人操控的一把兵器而已。
    还是最痛苦最劳累的那一把。
    真可怜。
    -
    “手臂保不住了。”
    “更换零件吧。”
    “两条腿也受伤严重。”
    “也一并更换了吧。”
    “换了这么多，以后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管那么多，反正本来也是个怪物。”
    “你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一点感情都没有，无情到这种地步？”
    “少啰嗦，如果你也想躺上去的话就继续讲。”
    忙忙碌碌的实验室中，十来个灰白色的人影听从最上边的那个人的指挥，在给重伤的人造人进行改造。
    这甚至都算不上是治疗，因为他们用上的各种工具，更像实在修复一个破损的玩偶，而不是在治疗一个活人。
    在皇帝所要求的改造结束以后，宴北的身上，不包含各种新增添上去的小零件，光是他受伤严重的左臂和两条小腿就进行了截肢手术，然后装上了更好更强大功能更完美的义肢。
    义肢的使用让他本人更像一把完美的兵器了，他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冷酷，且完全丢掉了脑子，从此以后从身体到心灵只能做个任人摆布听从命令的兵器了。
    一片翻滚的黑雾之中，皇帝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为着这事他甚至高兴地跳下了床榻，下地走了两圈，来到站立着的一动不动地宴北面前。
    他伸出鸡皮般的手掌抚摸着宴北洁白的面庞。然后声音阴冷地在他耳边下令，“去！杀掉那个影响你的家伙。”
    “去杀了沙嘉。”
    第42章 人形兵器11
    宴北离开那处黑雾翻滚的地方。
    他重新在房间里睁开眼。
    那道缥缈微弱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脑子里。
    【你不是宴北, 你到底是谁……】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一段又一段碎片般的记忆在宴北的脑子里出现。
    我是系统as0813，少年啊, 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什么……鬼？
    ……
    宴博士，资料我就放在第七区那里……
    你想死吗……
    该死的家伙……
    你有什么阴谋……
    你想去哪里……
    好久不见，小朋友……
    找到你了……
    和我一起吧……
    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我一直想说很久了……
    再见，抱歉……
    嘿，美人儿……
    统领……
    你好，久仰大名宴将军, 我正是起义军代表……
    ……
    【执行员at0306，管一下你系统吧。】
    啊, 什么？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边, 突然出现的机械音显得格外突出。
    宴北再次睁开了眼, 不，或者说, 他不是宴北，他是宴斯方。
    【执行员，好久不见。】
    【嗯，你谁。】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系统, 宴北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的灵魂此时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像是睡了三千年那么久。
    【at0306执行员, 第一次见面，我是总局研发部小组长ag5678, 近来，我们部一直收到您系统的强烈投诉信, 我是来替你们解决问题的。】
    【嗯？他干了啥。】宴北脑子还有些迟钝，半天都没有转过来。
    【嗯，它极其无礼地要求我们给研发部的三无新产品做售后，声称全都是因为我们的产品没有经过详细测试就投入使用导致他宿主如今在任务世界中陷入了昏迷。】脑子里陌生的声音在一提起系统时都能听见它溢出机械音的愤怒，尤其是在说到三无两个字时格外加重。

 第79章

    【啊？】
    【是的，它要求我们必须立刻现在马上帮助你们逃脱这一次难关，并且在期间连发三十封电报催促我们的行动，而且威胁我们如果不能把它宿主从小世界中捞出来的话它就去我们的研发部门口自爆，让我们从此声名扫地再也不能在快穿总局做人了……】
    【停停停停——停一下，能不能先说一下重点，虽然那家伙会干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不过跨时空联络肯定很费积分吧，不会最后还要我来报销吧。】
    【是的。】小组长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说到这里时声音都轻快了不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你的系统用你所有的资产抵押做了贷款来帮助我们建立这个连接通道。】
    【算了。】宴北哽咽，【我们还是来谈论一下重点内容吧。】
    【是的，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已经短暂地帮你脱离了一下小世界中的危险，但是这种帮助并不是持久的，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可能还会要遇到更大的麻烦，执行员at0306，你是否需要现在撤出任务世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保护你的灵魂帮助你安全无恙的回到快穿总局。】
    【不，我拒绝，但是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想问一下，你所说的帮助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也没有问清楚居然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吗？你们还真的是，如出一辙的正义心啊。不过既然你拒绝了的话，那这个也用不着我来替你解释了，等会等这个通道关闭以后，就由那个试图用自爆来威胁人的蠢货来解释吧，总局再见了，执行员at0306，希望能早日再次见到你，祝你一路顺风任务顺利。】
    脑子里陌生的声音消失了，宴北平静地坐着，在心中默数三秒——
    3
    2
    1
    紧接着，一个雪白的团子精准无误地投送到了他的意识空间。
    【宴宴！】
    【这些天来辛苦你啦，系——统——酱。】
    【哪里的话，咱俩谁跟谁，我做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哈哈，也是，那你拿我资产去做贷款的事也不用算啦？】
    【哈、哈哈，你那点积分哪里够用的。】
    【所以你还干了什么？】
    【还换了你六十年……】
    【什么六十年？】
    【换你在总局继续、打、六十、年、的、工……啦！】
    啊……？
    你说什么？
    -
    在狂削了系统一顿以后，一人一统总算说回了正事。
    【所以它那个帮助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嘛，其实一开始连通你意识的事情做的并不顺利，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迟迟没有进展，但是前不久你在剧情中似乎遭遇到了很重大的打击，这件事直接导致我们当时签订的条约里一条保险措施的触发。】
    【什么？】
    【即——在执行员小世界的身体遭受巨大伤害甚至威胁到意识的时候，会优先集中储存的能量来保护灵魂，而这种能量最低的储存标准是可以完成一次空间跃迁。】
    【原来如此。】宴北逐渐理解了一切。
    【是的，所以那个所谓的帮助呢，其实是因为此时你的灵魂和原本属于宴北的身体已经分隔开了，虽然依旧呆在这里面，但是那个控制你的神秘力量已经只能够滞留在这具身体，而不能再直接影响你的意识了。】
    【而我们现在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和这具生出自我意识的空壳争夺控制权了。】
    第43章 人形兵器12
    【而我们现在所能够做到的, 就是和这具生出自我意识的空壳争夺控制权了。】
    听到系统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宴北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可真是神奇啊, 原主不是早就离开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另一道意识呢。】
    【这的确是。】系统也有些惊叹，【原主的确是足够特殊吧。可能这也是因为各种复杂的能量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似灵异背景下因为常年灵气的供养而生出了自我的器具一样，只是没有灵魂而已。】
    系统又想起了什么，问他，【只是你为什么不结束任务呢？我还以为上个世界的经验足够让你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了。】
    【这个啊……】宴北没在意系统话语中不满的情绪，他忍不住低下头, 透过层层风暴之后，在一片温和的潜意识海洋里, 蜷缩起来的少年正在其中浅眠, 看见这一幕, 宴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
    因为他的确足够特殊吧。
    -
    自从上次在交战中断了宴北一臂以后，沙嘉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在战场上再见过那道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色魔鬼的身影了。
    帝国军所有分部的指挥权似乎都被划到了那个神秘的新统领麾下, 那是个足够神秘的家伙，传闻他因为得了皇帝的青眼而一飞冲天坐上了统领的位置。他指挥帝国军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但是却几乎没有直接出现在战场上过，一直都是稳坐后方指挥着局势。
    就沙嘉这些天同他交手的经验来看，这是个足够谨慎且狡猾的家伙，他对皇帝的忠诚未必很多, 但是却十分爱惜自己的军队和权势。
    这样的家伙，一定会是敌人不可吗？
    脑子里思考着明天的战况和对策, 每天严重睡眠不足的沙嘉慢慢靠着桌案睡着了，守在旁边的副官没有叫醒他, 反而悄悄关闭了房间内的照明。

 第80章

    夜里，沙嘉久违地做起了梦, 还是那段有许久没有做过的噩梦。
    当时从那个男人手中得到对付宴北的秘密武器的时候，沙嘉的心中就免不了开始怀疑，那个废弃的南方实验室是他顺着梦中“弟弟”的线索追过去的，可是两年后从那个过来的男人，给他带来的却是关于宴北的线索。
    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白天的时候他整日忙碌，没有闲暇去思考这其中的疑惑，但是夜晚梦境却悄然浮现，似乎有心想要提醒他什么。
    “哥哥。”
    “你怎么了？”
    “追过来了。他们追过来了。”
    “什么？”
    “哥哥，你先走吧。”
    “你在说什么，是谁？到底是谁，你不要推我，你和我讲清楚好不好……”
    “白色的……是白色的……”
    眼前是一大片黑暗，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渐渐的，声音和眼前逐渐变亮的画面一块清晰起来。
    在沙嘉面前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少年身量不短，说话的风格却宛如一个稚童，但是很奇怪的事，沙嘉发现自己看他的视角竟然是仰视？
    少年此时正在不断地推搡沙嘉，但是沙嘉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好了不要推我了，我本来也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了，我之前听说西城区的老师打算招一个助手，我正好也想去试一下机会，干脆现在就先出发好了。”
    沙嘉这一番话说得很合理，但是少年却刷得抽回了自己的手，连连摇头，“不、不要，我不和你一起走。”
    “你不和我一起，你还能去哪里。”沙嘉双手叉腰，抬头看着少年语气里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当然是回去——”他话说到一半，一道轰隆声突然二人耳边炸响，少年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僵，话也忘了说。
    但是沙嘉的反应却很快，他一把拽住少年的少，熟练地带上门口的包袱，就带着少年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该死的，不会是又打起来了吧，这一天到晚的有完没完！”
    少年愣愣地被他拉着，没有说话。
    二人跑了一阵，但是声音却离他们越来越近，突然，少年抱着沙嘉往旁边一滚。
    砰——
    巨响炸开的声音离沙嘉很近，近到他的耳朵在一瞬间失聪，脑子里只剩下嗡嗡作响的余音。
    是血。
    灰色的场景中头一回出现颜色，就是那样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你哪里受伤了……”沙嘉一下子手忙脚乱，在他不知道该不该先推开身上少年的时候，少年突然带在他又往旁边一翻。
    旁边的沙地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坑。
    而这时，一直在远处攻击二人的敌人也终于现出了身形，是一群白色的模糊身影，他们个个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只是有不同的人手里带着漂亮的武器，那是孤儿沙嘉从来没见过的漂亮武器。
    一种巨大的恐慌出现在沙嘉的心底，他忍不住攥紧了少年的手，但是下一瞬，他就感觉怀中一空。
    同时他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没办法挪动分毫身体，于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人带走少年。
    他在闭上眼以前，只能将白色身影衣角那个墨绿色的图案死死地刻在脑子里。
    -
    沙嘉猛地睁开眼，他一脸茫然地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愣愣地，梦里那种死亡般的窒息仿佛还缠绕在他的脖颈，过了好一会，他才像是从窒息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醒来的突然，但是梦里的场景还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地像是他刚看过的电影一样。
    他这回重新想了一遍，注意到了当时梦中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树林，坑洞？
    那不是他好多年前，第一次和克莱夫老师相遇的地方吗？
    他早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克莱夫老师后来和他谈起来的时候，却还能跟他描述的一清二楚。
    这到底是，为什么？
    夜晚，月亮悄悄冒出一个尖。
    整个军营都在沉睡之中，沙嘉自梦中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他一个人悄悄来到不远处的山包上，注视着黑暗中山林的轮廓。
    他着两年来，从来没有像这样，毫无目的地任由自己浪费时间的时候。
    可是他此时就这样，一种无比的孤寂感将他团团包围在其中，他站在这儿，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此时应该去干什么。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沉沉的夜慢慢过去了，在天空亮出一线白色的时候，沙嘉起身准备回去了，不然副官等会过来要是找不到他的人，军营中可就要大乱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令他如芒在背的恐怖杀意从后面席卷过来。
    第44章 人形兵器13
    晚霞漫天, 落日沉沉地垂入地平线，沙嘉俯趴着, 将这一切都看个分明。
    体温在慢慢流失，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原本已经该回去了，但是半路却被宴北拦住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宴北交过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已经可怕的完全脱离了人类的极限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沙嘉转身就想要逃, 自不量力的莽撞绝对算不上明智之举，可是这回宴北分明是有意冲着他来的, 他甚至连求援的信号都没有机会发出去, 而之前那个男人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也对他失去了作用。

 第81章

    完全是一场碾压式的虐打, 他以前或许还觉得自己和他还有一战之力，然而在这位敌人面前, 他被揍得奄奄一息，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怪物，他还是人吗？
    作为起义军的头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背着自己的亲卫兵一个人偷偷离开军营，不过，想起那个强大到可怖的家伙, 就算是亲兵们都在这里，也不过是白白用性命来给他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如果是这样, 还不如就他一个人死了算了……可是，起义军该怎么办？
    他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
    他总是因为个人的冲动而将大家至于危险之中，对不起, 克莱夫老师，我根本做不好一个统领。
    “老师……”居然这么快就要和你重逢了吗？您一定会责怪我的吧。我辜负了您的牺牲，我没能做到曾经答应好的承诺。
    在意识最深的地方，他慢慢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境。
    沙嘉是个孤儿，长久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虽然克莱夫老师将他照顾的很好，后来还遇到队友们，队友也给他许多陪伴颇多，可是当得知自己可能还有一个亲人的时候，那种心腔在一瞬间充盈起来的感觉，是其他任何情感也无法比拟的。
    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太好奇了，也太渴望了。
    “弟弟……”恍恍惚惚间，他看见一道年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他周身拢在一片白光之中，似乎是有些好奇地在盯着他瞧。
    “你到底是谁？”
    沙嘉愣愣地盯着这道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一阵风吹过来，将白色身影的衣袍吹得乱动，慢慢的，风好像连同他周围一片模糊的雾都吹开了。
    就像是一点一点擦掉了玻璃上的白雾那样的场景，沙嘉渐渐看清了这道身影的面目。
    沙嘉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他心中预感到有一阵可怕的风暴正在向他袭来，或许他此时不该去看，他不该看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但是尽管心底有着巨大的不安，沙嘉依旧没有挪动自己的视线，没管几乎要跳到喉咙口的心脏，他无比紧张地注视着逐渐清晰的画面，连朝着他走过来的敌人都顾不上防备。
    多年的困惑似乎终于要在今年得以揭晓。
    但是下一瞬，少年的身影和走过来的宴北重合了——那是一张出人意料且洁白俊美的面容。
    如果他不是和宴北长着一模一样同一张脸的话。
    沙嘉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恐慌担忧不安期待的情绪有如洪水崩漏轰然消散。
    怎么会？
    是幻觉吗？
    不然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弟弟会和那个杀死他无数亲朋的冰冷魔鬼长着一模一样同一张脸，老天在和他开什么玩笑。
    他所有的努力，多可笑啊。
    沙嘉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席卷了上来，还不如就这样回归大地。
    他很疲倦了。
    -
    宴北刚从那个受操控的意识手中抢过身体控制权，他一睁眼就看到地上已经被打得丢掉大半条命的主角。
    天都塌了！！！
    【统——！他还活着吗？】
    【嗯，只能说还没死。】系统盯着属于主角那鲜红色的血条，淡定地喝了口茶。
    啧，宴北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沙嘉的状况，他明显已经昏迷了过去，一身伤势惊心怵目，但是的确是还活着。
    【系统，你先通知一下起义军那边的人过来接他吧。】
    在做完这些后，加上确定沙嘉只是看上去伤势很重，但一时半会还死不掉，宴北其实挺想现在就离开的，但是还不行，他不能放任失去意识毫无自保之力的主角就这样一个人留在野外，主角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要他披个马甲自己上去演主角吗？
    但他又不可能在把主角打了个半死后又亲切体贴的给他上药带他去安全的地方，要是他真敢那样做的话，恐怕走不了多远就能让皇帝的眼线给举报了上去。
    好在沙嘉自己挑的这个位置很不错，很隐蔽而且系统没有监测到周围有任何监察设施。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偷偷隐藏身形，直到起义军那边的人找过来。
    -
    堂堂将军竟然在军营中凭空消失了，整个起义军军营上下在副指挥的率领下都仔细盘查了一遍，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揪出了几个帝国军的间谍。
    昨晚上的监控显示将军是一个人悄悄离开的，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的发现。
    将军为什么一个人半夜离开军营，他又在外面碰上了什么危险，副指挥一个人坐在房间内思考，而向外派出巡查的队伍也迟迟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
    就在这时，他的联络器上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消息。
    上面给他提示了一个地点，并且提醒他不要带太多人过去。
    不知为何，副指挥对这条陌生的信息产生了超乎寻常的信任，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通知了几个极为信任的同僚后，同时将手中正在进行的事务托付给了助手，随即急匆匆地往那个地点赶去。
    那儿的地势十分负责，他们还是十分小心的寻找后，在一处凹陷的地方找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将军。
    一下子身边的人都冲了过去，他们配合默契立刻将沙嘉检查了一遍后给他紧急处理了伤势，同时顺便给他把那身满是泥沙和血液的衣服给换了下来。

 第82章

    随即一群人分工明确地一边警惕着可能埋伏的敌人，一边带着沙嘉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掉，宴北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夸赞了一番起义军真挚的革命友谊后，他也正准备收拾收拾好回去跟皇帝交差的时候。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重要记忆已经解锁，自动载入中……】
    【等一会喂——现在不太合适吧。】宴北出声阻止，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记忆载入中……
    在他陷入昏迷的一瞬间，“宴北”身体里的另一道意识苏醒了过来，他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脑子在迷茫中卡壳了。
    不过他只是一道在皇帝的洗脑下生出的意识而已，所有的行动都只是遵循着皇帝所下的命令而已，因此此时他的脑子里还清晰的印着“杀死沙嘉”这个任务。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样潜伏在附近，同时找准机会准备对沙嘉下手的，而此时四周已经没有了沙嘉的身影了，很显然，沙嘉一定是已经死掉了。
    在脑子里把这一项任务划掉后，他立刻启程准备去找他的皇帝复命。
    于是宴北就带着这个沙嘉已死的消息回到了皇都，他是如此地笃定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因此就连皇帝都没能发现其中的异常，于是帝国军所有人从上到下都笃定地相信了敌军元帅已死的消息，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帝都中许多曾经在战场上被沙嘉打出心理阴影的贵族们都提前开始了庆贺。
    敌方的那什么沙嘉一死，起义军还能找出什么能扛得起大事的人吗？显然，这一场战斗，又是帝国军赢了。
    这个消息传进起义军的时候，很多士兵都是不相信的，但是那些带沙嘉回来的几个人，却都默契一致地将消息瞒了下来。
    因此等到几天后沙嘉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纪念自己的肖像满大街都是了。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沙嘉还被困在那段过去的记忆里面。
    他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
    那些所有的事都是从某天一道巨大的轰隆声之后开始的。
    沙嘉是个孤儿，从有记忆起就一个人在贫民窟边缘的房子里居住了，他自小孤独长大，很少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类，而而其中大部分碰到的人类，多半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因此他对于同类的态度一向是极为警惕且厌恶。
    他附近居住的环境并不安稳，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小冲突爆发，而沙嘉便是便是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夹缝中，靠着在冲突结束后的混乱中捡拾垃圾来交换生活必需品的。
    一次，附近的地底下的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在爆炸结束以后，沙嘉照例是悄悄地来到了附近，但是他这回没找到有用的垃圾，却在一片混乱中捡回来了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通体纯白的男人，雪白的皮肤头发眼睛连同睫毛都是白色的，干净纯粹的就像是落在泥地里的一片羽毛。
    “你是谁？”沙嘉不自觉看愣了，就算是他那颗从来没接受过任何帝国美学教育的脑袋，也没有一个细胞会否认这是一个完美无暇的漂亮人类。
    听见他的声音，男人转头抬眼看过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他虽然长着少年般的容颜，脸上却满是小孩般的茫然和天真。
    他那双玻璃般的眼睛在掠过沙嘉时，眼里浮现出的情绪和看到其他别的事物时也没有任何分别。
    羽毛一样的男人惊奇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仿佛这是他降临人世的第一天。
    第45章 人形兵器14
    天真又孤独的沙嘉将奇怪男人带回了家。
    他平日里对于陌生人总是抱着巨大的警惕心, 但是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奇妙地留下了这个来路不明且奇奇怪怪一看就很危险的家伙。
    逼仄又贫寒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沙嘉一开始是很后悔自己的决定的。
    因为那完全就是一个没有记忆、而且没有任何常识的家伙, 明明从外形上看起来比沙嘉还要大，但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什么也不会做，甚至丝毫不会觉得让一个比他小的孩子来照顾有什么不对。
    他有时候会想，要是这时候有突然一伙人把这家伙带走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再继续纠结，到底把什么也不会他丢出去自生自灭, 还是就让他留在家里，最后两个人一块饿死呢。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 浴室里突然咔嚓一声。
    沙嘉立刻冲了过去, 他拉开了浴室的门, 在一片热气蒸腾之间，那个奇怪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沙嘉一眼就看见他手中一截被掰断的水管。
    果然又是这样。看着眼前意料之中的场景，沙嘉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他关上门向后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仰着头看向宴北，问。
    “你怎么又这样？非要把我家拆了才行吗？而且——”他将浑身上下都被打湿的宴北打量了一遍, “你又在穿着衣服洗澡了。”
    宴北轻轻歪了下头，他的一头银发都湿透了,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流了下来，在和沙嘉对视了一眼后, 他下意识垂下了头，眼睫上还挂着水珠, 扑闪扑闪地躲避着沙嘉愤怒的视线。
    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沙嘉心中积蓄的怒火在一瞬间泄了气，他放下手臂朝着宴北走过去。
    这时，房子里突然就啪得一声黑了下来。

 第83章

    糟了！沙嘉心中一惊，不会是那些家伙提前回来了吧。
    来不及犹豫，黑暗中他一把抓住宴北的手腕，然后就熟练带着他从隐蔽的通道躲进了地下。
    没多久，几道沉重的男人的脚步声走进了房子里。
    照明的光线不时地从二人躲藏的缝隙间闪过，在搜寻了一遍以后，嘟嘟囔囔的交谈声从上面传下来。
    “该死的，那小子又不在吗？”
    “刚才屋子里不还是亮着的吗？”
    “大概是又跑了。”
    “那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霍恩不说是个男的吗？”
    “照片那——么漂亮，管他是男的女的，先找出来就是了，快点去找！我都和黑下那边谈妥价格了，包好卖的，快点！快点给我去找！”
    “是是是老大，哎呦别踹我别踹我……”
    谈话的□□们又都四散开来，窸窸窣窣地声音重新在房间里响起，沙嘉蜷缩在坑里，和旁边人冰冷湿滑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在听到上面人谈话的内容后，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都是冲着他旁边这个奇怪的家伙来的。
    怎么办？那些家伙要是找不到人的话，绝对会把这里拆个稀巴烂的，怎么办？不然把这家伙交出去算了。
    心里这样想着，沙嘉忍不住悄悄转动眼珠偷看旁边的人。
    白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一线一线的光照在他颤抖的银发上。
    不对，他在发抖？想到这一点，沙嘉惊讶地瞪大眼，旁边人的身体反应通过二人互相接触的身体部位传达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是太冷，还是害怕吗？
    沙嘉慢慢伸手揽过白毛的另一边肩膀，一点一点轻轻拍抚着他的身体。
    你可千万不要乱动了，被发现我们都要死定了。
    似乎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手掌下冰冷的身体渐渐停止了发抖。
    这时，上面的人似乎是收到了别的消息，预备找不到先离开这里。
    听见上面慢慢消失的声音，沙嘉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关貌似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多年来求生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这里是肯定是不能呆了，或者说，这里整个居住区都不能在留下了，只要他还带着这个什么也不会的显眼包，那不管去哪里都会被不怀好意的烂人们盯上，最后两个人一个被送上手术台，一个被卖到拍卖场。
    他之前倒是听说有一片地方建立起了互助联盟，所有加入的人都可以齐心协力互相帮助，也不用担心时刻会追上门来的□□，不然逃去那里好了。
    想到这里，沙嘉突然感觉内心又充满了力量，然而，旁边的人突然又开始颤抖起来，一开始还很微弱，但是很快就变得激烈，沙嘉还来得及阻拦他，少年就突然站了起来，一头撞开了顶上的合金地板。
    。。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四下寂静。
    一阵冷风从上面刮了下来，沙嘉被吹得瑟瑟发抖，他仰头愣愣地看着四面八方打过来的光束，以及光束后面包围过来的□□们，然后他——啊嚏！
    打了个喷嚏。
    -
    “小沙嘉……你让哥找的好苦啊……”□□们中间的那个戴着单边眼罩的男人蹲了下来，然后他大手一捞，像拎袋垃圾一样把沙嘉提溜了上来。
    小沙嘉灰头土脸地缩着手脚被拉了起来，在看到男人的瞬间，他一张脸都被吓得煞白。
    但是眼罩男在看了他两眼后，就很无趣地丢到一旁，转而盯上了另一边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漂亮白发人类。
    沙嘉也跟着一块看过去。
    白毛此时也一身都是灰，他身体笔直地站在不远处，被一堆□□包围在中间，但是他们只是围着，却没有人上前触碰他。
    眼罩男推开几个小弟，走进了去看，只是一眼，他也忍不住看楞了。
    这真是一种相当惊人的美丽，一头顺滑的银发，瓷器样的皮肤，整个人像是在散发着圣洁的光，明明瘦弱得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却能够让人下意识退避三尺，完全是一种超脱了人类的完美的程度。
    眼罩男愣愣地看了好久，回神后他忍不住狠狠地敲了下旁边小弟的脑袋，破口大骂道：“该死的！价格谈低了！”
    小弟默默地摸着脑袋，退到了一边去。
    没空再给他懊悔，联络那边的买方已经在催了，眼罩男一转身挥挥手就预备让小弟带着二人一块离开。
    白毛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十分顺从地被人拽着走了。
    这时沙嘉却突然挣脱了控制，他就地翻滚到窗边，然后冲着宴北大喊，“跑！跑起来。”
    白毛歪着头往回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听不懂，沙嘉此时已经半边身子都翻了过去，他骑在窗户上，又说，“来我这里，来找我。”
    白毛这回听懂了，他立刻就要往那边去，但是他发现自己走不过去，他转头，控制住他的男人一脸轻松地看着他。
    沙嘉一边躲避着其他人，一边继续大喊，“咔嚓咔嚓啊，用你搞坏我家墙壁的力气把他们揍翻啊！”
    □□们没工夫在这陪他们玩小孩过家家了，眼罩男等的不耐烦了，就要自己上手。
    这时，宴北突然抬手，他的拳头看起来轻飘飘的，眼罩男毫不在意地伸手裆下他的攻击。

 第84章

    “咔嚓。”眼罩男的手掌处传来一阵骨头碎掉的疼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只是被轻轻一碰就瞬间血肉模糊的手掌，大脑在那一瞬间进入新的科技纪元。
    然后宴北又转动手臂。
    “咔嚓。”站旁边的小弟应声倒地。
    他再转。
    “咔嚓。”
    “咔嚓。”
    “咔嚓。”
    ……
    房间里更安静了。
    沙嘉看傻眼了，地板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哀嚎的男人，他骑在窗户上，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宴北却没有在意他的心理变化，径直就踩着一地的尸体朝着沙嘉走来，房间里不时又有咔嚓的声音响起。
    他走过后，沙嘉还在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但是很快，他眼里又重新焕发了神采，就像是看见超人一样闪闪发光地盯着宴北，“天呐，这简直太酷了……”
    但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宴北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嗽好一阵才平息，沙嘉担忧地看着他，宴北也看着他，然后眼一闭，往前倒了下去。
    沙嘉接住了他，少年身体的重量破坏了他的平衡，他搂着宴北，二人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房子里简陋的自爆程序启动了。
    顷刻间，房屋原地燃起熊熊火焰。
    就在爆炸发生的时刻，宴北又睁开眼，他一手揽住沙嘉的腰，几个跳跃带他离开了这里。
    在跳到安全的地方后，宴北把他放了下来，然后回头看向了还在不断燃烧的沙嘉的破旧小房子。
    沙嘉愣愣地看着他，宴北玻璃般的眼睛和银白的头发都被染上了火焰般的颜色。
    在燃烧了一段时间以后，房屋开始二次倒塌，脆弱的支撑结构率先歪折，小型的燃烧物掉落在垃圾堆里，火焰又顺着垃圾烧到了隔壁的破房子，眼看着火焰又越少越大的架势，那些一直藏在家里假装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也没听见的人们终于坐不住了。
    喧闹的人群蔓延到大街上，趁着还没人注意到他们，沙嘉拉了下宴北的手，后者疑惑地转头看他，眼睛里还跳跃着通红的火焰。
    沙嘉冲他笑了一下，说，“我们走吧。”
    然后他便拉着宴北开始一路狂奔，热风从他们的周身席卷而过，他们跑过破旧的街道，腐臭的河水，还有遍布战火的山林。
    看着周围曾经独自一人走过无数次的熟悉的景色，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从沙嘉的心底升起。
    他肆意狂奔着，宣泄着心中莫名的冲动。
    他是沙嘉。他不再是一个人。
    第46章 人形兵器15
    在前面十四年的人生中, 沙嘉从来都是一个人生活，陪伴他的只有孤独、饥寒和疾病。
    但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个奇怪的家伙, 这是个来历不明、无名无姓、懵懵懂懂、毫无常识、拥有诡异的能力和无比脆弱身体的奇怪家伙，而且而且，他漂亮得像是一尊教堂里的天使雕像。
    自从天使来到身边以后，沙嘉有了同伴，一起捡垃圾，一起流浪，一起睡觉的同伴, 不，不只是同伴而已, 是家人！
    尽管他从来没有在阿诺（是沙嘉给他取得新名字）面前提到过这种想法。
    虽然那家伙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笨蛋, 但是沙嘉却觉得, 这是他从有记忆起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自从亲手烧掉自己住了许久的房子以后，为了躲避本地□□的报复, 沙嘉就和宴北一起踏上了流浪的旅程，他们一路绕了小半个帝国，凭借着宴北超乎常人的战斗力和沙嘉的聪明才智，他们竟然也顺顺利利地渡过了这一路。
    着还是沙嘉第一次离开那片地方那么远，一路上他认识了好多人，经历了无数风波, 也对自己所生活的帝国有了从未有过的了解。
    沙嘉在这段旅程中极快地成长了起来，虽然宴北看着还是那副老样子, 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人气。
    他们配合默契，在对外界多了许多了解以后, 沙嘉开始热衷于做各种“惩恶扬善”的活动，这片混乱了几十年的土地上藏了太多的污秽和冤屈了。
    而不管他想要做什么, 宴北总是毫无怨言地陪在他身边。
    这样稳定的态度本该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但是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沙嘉总是能感到一种无有缘由的心烦意乱。
    那是一种像流沙一样，无法阻挡降临的悲哀命运的前奏。
    他说不出来这种冥冥中的预感是从何而来，但是那种对得而复失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逼疯。
    沙嘉多日以来的恐慌情绪终于在一次发现宴北受伤后爆发出来。
    他们刚破坏了一处地下实验所，但是他们来的太晚，解决掉那些麻烦家伙以后，发现里面的“实验品们”的生物特征都已经全部亮了红灯。
    回去的路上沙嘉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车子沉默地行驶着。沙嘉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想着刚才的战斗，那些“实验品们”熟悉的服装让他想起了好宴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如此锲而不舍地追寻着地下实验室其实也正是因为宴北的缘故，他试图透过这些东西找出一点曾经属于他的过往痕迹，还有能够治疗或者缓解他身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病症。
    车子慢慢停在了二人的临时修整处，沙嘉微微偏过头去，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车内紧张的气氛。

 第85章

    这时，一抹刺眼的红毫无征兆地闯进他视野。
    在他刚刚开车的时间里，宴北的座椅下已经不知不觉间聚集了一大滩血液。
    沙嘉僵硬地抬头，看见宴北坐得笔直的后背上一大片都被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心脏被这副场景刺激地怦怦乱跳，而始作俑者此时还一脸无辜地垂着眼，冲他笑了一下。
    宴北一笑，沙嘉的怒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他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着宴北吼道：“你完全感觉不到痛的是吗？”
    宴北一下懵了。
    “你这个家伙！你这笨蛋！受伤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开始哭了起来，牙关死死咬着，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砸了下来。然后还没等宴北做出反应，他就猛地扑过去抱住了面前人。
    啊？这是怎么了？宴北被他一连串的反应吓懵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他两只手臂虚抱着，显然因为并没有经历过这样亲密的体验，所以手完全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犹豫了两秒，宴北最终还是轻轻搂住了沙嘉不停颤抖的后背，模仿着看来的动作安抚着他。
    沙嘉的动作也同样僵硬，他一面想用力箍住，一面又顾忌着他那不知道在哪的伤口，因此最后手也只能空空地环绕过去，连埋下去的脑袋都不敢碰着他。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想着还得先替他处理处理伤势，沙嘉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二人从车上转移到了临时住所，房子里东西不多，因为要方便转移，但是因为宴北那特殊的体质，各种医疗用品的东西却是应有尽有。
    在帮宴北处理背后伤势的时候，沙嘉又反复和宴北确认了他几乎没有痛觉这个事实，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又坠入了谷底。
    宴北并不是那种天生就失去痛觉的基因，曾经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对疼痛和伤口如此的麻木和漠视，而且毫不在乎。
    尽管宴北几乎从不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去，
    回想起自己以前各种冲动的计划，可不管碰上多么危险的局面，阿诺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他常常强大到让沙嘉忘记他还是个病人这件事。
    就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柄兵器，而不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人类。人只要有了感情就会害怕失去，他是真的很珍惜这个意外得来的家人。
    不敢想象，如果在短时间内再次失去他，得而复失的痛苦会把他的心脏啃食殆尽的。
    背后上药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宴北有些疑惑地想翻身去看，但是他有一点动作，又有一只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肩胛骨处，手的力道并不大，但是宴北瞬间不再动弹了。
    “别乱动。”一点夹杂着哭腔的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宴北乖顺地俯趴下来，脑袋轻轻点了点，虽然他看不见沙嘉的脸，却也能想象出少年压抑不住情绪的样子。
    宴北没有揭穿他，过了一会，沙嘉帮他擦干净身上的血液，重新帮他挑了件浅色的新衣。
    “我们离开这里吧。”沙嘉在他背后小心地开口，宴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这为什么也要问呢？
    -
    在做下决定后，二人很快就开始给离开做准备，沙嘉是有一个目标的，听说在帝国更南的地方，那儿有一片和平的地方，□□是要接受管控的，违规药品的肆意使用是不被允许的，那儿绝对不会有研究所的人找过来，那儿是绝对安全的。
    沙嘉决定抛下心中所有的恐慌，重新振作起来，然而在车刚启动不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后面若有若无跟踪的痕迹。
    第47章 罪人番外
    宴南睁开眼。面前是一片灰白的墙壁, 意识渐渐回笼，他感到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抽搐起来, 动作间碰倒了什么东西，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他费力地睁眼去看，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根针管在地板上滚动。
    好半天，疼痛才逐渐消退，宴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身体上还能感受到一阵有心无力的虚弱感。
    【系统。】他刚预备叫系统传输原主记忆，然而系统的提示先来一步。
    【有人正在靠近。】
    然后,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道沉闷的男性声音透过隔音的门板传进来。
    “宴老师, 你还好吗？我在准备室等了有一个小时, 一直没见你过来。”
    宴南按了按额角，此时显然不是什么接收记忆的好时机, 起码也要先把外面那个人打发走才行。
    他费力地站起身，走到门前。
    打开门，门外边的人出乎意料的年轻，就是说，他有一副俊俏又儒雅的好相貌，带着学生气的眼镜和一身洁白的手术服。整个人看起来比听到声音时的想象还要年轻。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回答, 他预备再敲一次门，然而门突然地打开让他做到一半的动作停住了。
    没有什么惊讶或高兴的情绪流露出来, 似乎是他助手的年轻人从善如流地放下手，然后说：“你看起来似乎还有事没有处理完。但是我还需要提醒你一下, 四十五分钟后是你和城主约定的见面时间。希望你还来得及做准备。”
    城主？并不了解谈话中的人物，宴南没有草率地开口, 他紧闭着嘴点了点头。
    助手也打算告辞了。这时，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系统的提示同时响起，宴南下意识就朝房间里看去。

 第86章

    房间里飘窗玻璃碎了一地，血迹溅得到处都是，残破的窗帘孤独地飘动着。
    而在一切破坏的中央，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蜷缩在地板上。
    【检测到主角有生命危险，请执行员尽快插手干预。】
    这就是主角？宴南走过去蹲下身来将疑似主角的存在翻过来检查。这家伙也过分年轻，或者说，他完全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他紧闭着眼睛，稚嫩的面容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
    【他大概多大了。】宴南一边检查一边分心询问系统。
    【从骨龄上看，大概十六到十八周岁。】系统流畅的回复几乎没有停顿。
    他不置可否，继续手中的检查，少年身上没什么伤口，但是鲜血却几乎浸透了全身上下，两手紧紧握成拳头，似乎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在后背，三条平行的划伤正在汩汩流出鲜血，伤口的边缘呈现黑绿色。这是很明显的丧尸病毒感染后造成的伤口，而这种形状就像是被什么犬类丧尸生物所伤。
    查看到这里的时候，宴南用余光瞥了一眼年轻的助手，他一直并手站立在门口，既没有好奇地张望也没有进来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支开吧。
    他这样想着，然而助手见他看过来，又体贴地先一步开口，“宴老师，是要帮忙吗？医疗箱我放在三楼六房的左侧架子上，我会在三分钟内取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门口。
    很识趣地走开了呢。
    宴南将脑袋又扭了回来，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主角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丧尸化的特征了，而在系统空间内，刚刚出现的属于主角的血条几乎是跌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了，看来他感染的是很强劲的一种病毒啊。
    在将少年平放到床上以后，宴南抽取了系统友情赠送的注射血清，这个世界上能有效抵抗病毒的血清还没有面世，但是来自高维位面的系统总有办法解决这些。
    毕竟宴南现在还算是处在新手保护期。
    他按动活塞轻轻排出针管里的空气——手腕上的通讯器又很合理地震动起来。
    宴南动作流畅优雅毫不停顿地给主角注射了药物，丝毫没有顾忌通讯器另一端人物的想法。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药物生效地极快，少年身上的伤口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愈合了。
    他放心地给主角盖上被子。正准备回拨通讯器的时候，大楼的门被人打开了。
    宴南从二楼的房间走出来，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身肌肉的陌生男人自然地走进他家。
    男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楼上的宴南，他挠了挠脑袋，古铜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称之为羞赧的神色。
    “你一直没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又泡在实验室里……巡逻队刚刚上报在附近发现了危险生物的踪迹，我担心你这里，就想着先过来看看。”
    【这多半就是城主了。】已经入侵了基地网络的系统信心满满地说，【因为整座基地的人口档案上只有他的生物信息是不存在的。还有，帮你去拿医药箱地那小子叫林烨。】
    宴南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黑皮壮男又抢先说到，“既然你现在没在忙的话，不如让我先给你检查一下房子里吧。”
    这话说得就很可疑，宴南想到，因为主角刚刚还在他手上生命垂危，凶手尚且没见着踪影，而现在最快赶到这里且唯一赶到的男子嫌疑度就直线飙升了。
    （如果是三选一的，首先他可以排除自己。：）
    “城主，距离你和宴老师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九分钟。”林烨的声音突然在宴南耳边响起。
    他依然是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抱着医药箱，站在宴南旁边，似乎是在替他回话。
    【整整三分钟，这家伙比我这个机器人还要精准地像个机器人。】系统感慨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因为宴老师刚做完ibg的第七十三次实验准备，要是让巡逻队的人冒冒然地进来。会让实验稳定的无菌环境遭到破坏。”
    黑皮壮汉直率地皱起眉头，又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脖子，“准备总是可以再做的，现在这儿宴老师的安全更重要。”
    然而林烨似乎油盐不进寸步不让，“整座房子都在比克网络的保护之下，这样的担心是没有意义的。”
    “只是我也不行吗？”黑皮男停下了动作，“我又不是非得每间房子都去看一眼，我只要检查一下公共区域就好了。”
    “公共区域只有你脚下的客厅而已。”
    “拜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危险怪物难道会正大光明站在这儿等着我来抓捕它吗？”
    “这儿没有你想象的可疑人物。”林烨按了按额角，似乎对争吵感到疲惫。
    “好、好吧，如果你这样肯定的话……”黑皮男向后退了两步，他本来就站在门口，这一退让他半边身子都要离开房子了。
    这时，林烨身后的房门传来咔哒一声，一个血呼啦查的脑袋从宴南卧室里钻了出来。
    系统的药剂效果还是太好了一点啊。
    ‘、’
    第48章 罪人番外2
    “危险！”梅泰踏出去的脚又收回了。
    他一个跳跃就跳上了二楼越过了宴南, 出现在了脑袋主人的面前，他右手高高举起, 随即又重重挥下将那个脑袋按到地板上。

 第87章

    砰的一声巨响，宴南眼睁睁看着气浪过后，地板呈现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而他刚救回来的脆皮小主角，血条又开始蹭蹭蹭地往下掉。
    林烨一时也愣住了，他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二人，嘴巴一张一合不受主人控制地开口：“不、你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除非你愿意给实验室再换一套全新基因分析和解析仪器，连同数据实时采集一块, 要东部基地黑市那块新来的货。”
    他这话说的，连梅泰都难受地露出一脸牙疼的神色, 他收回按住那颗脑袋的手, 又很自然地将晕过去的小主角拉着后衣领拎了起来。
    他晃了晃手上的少年, “就是他？你们背着我藏了个小孩？”
    “不、准确的说，这里是我和宴老师的私人空间, 不管让谁呆在这里都是合理的，背着你这种说法完全是错误的。”
    “行行行不算背着我。”对于林烨这种一板一眼的做派，梅泰忍得似乎也挺难受的，所以他完全没有继续争论的意思，“不管你怎么说，这个小孩我就先带回去了。宴老师你没意见吧。”
    说完他认真地看向一直没坑声的宴南。
    林烨皱眉, 耶跟着转头注视着他。
    看着两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宴南一瞬间懵住了。
    啊？我？
    他恍然大悟, 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已经进入了真实的任务世界，而不是之前系统为了让他适应而创造出来的体验世界, 那种过不去还能重来的rpg。
    所以他现在应该说什么来着。
    ——
    沉默在空气中宛如病毒蔓延。
    好半天，梅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拍脑袋，“你的外置语音器是不是又落哪里了。”
    他这话提醒了林烨，助手将注视着他的目光下移，不出所料宴南那被衬衣领子紧紧包裹住的喉部空空如也，他从自己的口袋里又翻出一个备用的东西，那东西是一个很小的黑色方块。
    他没有把东西递过去，而是直接帮宴南夹在了紧贴喉部的衬衫领上。
    【不管怎么说，】似乎是对他的表现不满，系统阴阳怪气地在他脑子里开口，【这个小孩不能让他带回去，毕竟就算你在过模拟世界的时候全点快进了，你也该知道世界主角对于我们的任务有多重要。】
    搞半天原来我是个哑巴。宴南顺着助手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喉部，在那儿感受到了一条明显的伤疤。
    好吧，就让我来试试这东西是怎么个用法。比如说——
    “不要带走福宝！”
    冷淡又熟悉的电子男声从宴南身上传出来。
    这一下子连同系统都被他的发言震住了。
    【人设崩坏值+50%。】警告的弹窗一瞬间布满了系统操作空间。
    【nonononoooo！！！】随即系统崩溃的噪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你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都说了这里不是rpg世界了啊。】
    “啊，是啊，宴老师不让你带走福宝。”林烨反应很快的接上了他的话，话虽然如此说，但他此时的嘴角都快比ak还难压了。
    “所以你确定这小孩是叫福宝对吗？”梅泰狐疑的视线在宴南和小孩之间打转。
    不要纠结是不是福宝这个问题了好吗？
    宴南闭了闭眼，他也不是故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不管你怎么说，这个小孩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我的所属物，你不准在我的房子里干涉我的东西。”
    【人设崩坏值-40%。】
    “唔……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纠察他的来历了。”说着，梅泰就松开了手，昏迷的小孩又啪叽摔到地上。
    几人注视着被他放开的小孩。
    刚才偷偷摸摸颤颤巍巍爬了一点的血条又开始下滑了……
    ——
    在第二天，宴南已经开始翻看原主的实验记录的时候，机器管家的讯息从腕表弹起。
    ［早上好，亲爱的主人，二楼客房里的病人现在已经苏醒了过来，如果方便的话，建议你先去看望一下他。］
    他关掉界面，坐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起身离开了。
    恒温房也在二楼，和宴南的卧室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隔着门口的观察窗，他看到那个被林烨洗干净后妥帖安置的的少年。他站在帘子拉开一半的窗边，面色苍白，额头上被地板摩擦的伤口已经用绷带缠绕了起来，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窗框，神色恍惚。
    宴南敲了敲门。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床上的少年猛地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宴南开门时一阵风吹了进来，纯白的窗帘上下飞动，少年的额发都被吹了上去，他有些惊愕地微微瞪大眼睛，视线正巧和宴南撞到一块。
    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击中了宴南。那种陌生的不具名的玩意让他也跟着茫然了，他不自觉地看着少年开始思索，那刚从他脑海匆匆略过的到底是什么。
    等他从神游中回来的时候，已经把准备好的腹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足足保持了五分钟。
    宴南为难地搓了搓背在身后的右手，一开始只是忘记了，现在却已经开始感到焦头烂额，该如何挽救你，和主角糟糕的初次见面。
    好在救兵马上就出现了，林烨再次抱着文件本及时地降临了。
    他完全没管堵在门口的宴南，熟练地走进来后，就招呼少年在床边坐下，宴南慢慢挪过去，看到他拿出张身份信息登记表来让小孩填写。

 第88章

    “你可能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林烨双手交叉支在下颚，开口说话时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昨天你一身是伤地倒在我们门口，宴老师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将你救了回来，但是你在这里消耗药物以及医疗资源，依然是需要偿还的。”
    “但是现在已经是文明末日，也没有什么不用童工的说法了，所以你从明天开始，你就留在这里给宴老师当助手吧。”
    卖身抵债？昨天林烨向他询问怎么安置这个小孩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啊。
    他这样讲了一通，小孩听得一愣一愣的，宴南看他那个样子，大概是啥也没太听懂，他如今才不过十六，三年前病毒爆发的时候，恐怕才小学刚刚毕业不久，他要一个这样的助手有什么用呢？
    而世界末日，居然还需要这样一个小孩来拯救。原作还真是热血啊。
    那边的事情似乎是处理完了，宴南抬起头，正巧看见那两人都转过头看他。
    他认真地看着眼底满是惊慌的小孩，走过去，伸手，说：“宴南。”
    小孩愣愣的，注视着他脸一下就羞红了，他轻轻地回握宴南的手，低着头小小声说：“我叫原青。”
    “我记住了。”宴南这样说。
    第49章 人形兵器16
    后面的人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但是却并不急着上来，也绝不和他们正面硬碰硬, 只是在不停地做些干扰他们的行为。
    期间沙嘉逮着过机会找到他们的踪迹，但是每次不等沙嘉放宴北出手，他们就十分狡猾地逃掉了。
    他们似乎比谁都清楚宴北那恐怖的破坏力，但是如果不敢和宴北正面碰上的话，那他们一直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是在拖延时间吗？意识到这一点后，沙嘉更加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他应该赶快带着宴北离开。
    这样想着, 沙嘉转头看向坐副驾的宴北，白发少年的脸上出乎意料地显出点烦躁的神情来, 他自己还没有察觉, 这样表现放在他的脸上绝对不同寻常, 这让沙嘉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阿诺恐怕也知道后面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
    从后面射出的炮弹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大坑。
    破破烂烂的车子飞快地掠过山林，沙嘉一脸冷静地驾驶着车子躲过后面的攻击。
    这时, 坐他旁边的宴北眼神恍惚了一瞬，然后突然拽住他的手臂，沙嘉被他这么一干扰，连带着整个车辆都向右滑去，最终，在撞上了陡峭的石壁后, 熄了火。
    车里起了滚滚浓烟，沙嘉打开门滚下车, 在地上扑灭了身上的小火苗。
    他一眼都没有注意后面飞快追上来的不明人士，而是立刻冲到了车门另一边, 把因为冲撞卡在座椅上的宴北拖了出来。
    在他们出事故的这段时间里，后面追踪了这么多天的家伙也终于不再躲藏。
    一辆接一辆纯黑色幽灵一样的陆行器包围住了二人。
    沙嘉警惕地观察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脑子疯狂运转思考着对策，宴北这时将他拽到身后，沙嘉愣了一瞬，就这一会功夫，他的眼前就只剩下宴北单薄的背影，虽然远远比不上敌人高大，却可以将尚且年幼的小小的沙嘉挡个严严实实。
    -
    宴北并不太认识这么人，但是他们却能带给宴北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宴北想不明白但是不管怎样，像以前一样出手替沙嘉摆平一切不怀好意的东西就可以了。
    一阵风凭空刮了起来。
    一丝血迹从宴北嘴角溢出，脏腑内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这是他在全力动用能力时的代价。
    他将沙嘉护在身后，就在两方默默对峙的时候，宴北突然全身力气一松，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让他恍惚了，他为什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这时候，两边包围住他们的陆行器慢慢挪开一条道来，一艘颜色极为深重的陆行器停在中间。
    黑衣侍从毕恭毕敬地替他打开门。
    身着繁复服装头发全白的老人从车上下来。他拄着漆黑光滑异形头骨形状的拐杖，黑色异兽毛皮做的披风拖在地上，他脸上的皱褶活似一滩融化的岩浆，王冠烙上面像一团漆黑的诅咒。
    岩浆上一双苍老的眼缓慢地移动着，他对沙嘉一扫而过，随即视线定格在宴北的脸上。
    “过来。”
    他发出不容置疑地口令，他话音刚落，宴北立刻感受到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走向男人，他试图对抗这种力量，拼命地抵抗着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受。
    可是人又怎么能和自己的意志做抗争呢。
    宴北挪动了一步，然后他就像一个开机成功的机器人一样朝着老人走去。
    -
    沙嘉一脸茫然地注视着四周奇怪的状况，这是什么，他们是谁，和沙嘉想象的很不一样，这种郑重的一群家伙，怎么倒像是阿诺的家人一样，怎么可能呢，阿诺难道不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吗？
    他慌张地看向宴北。
    一头银发的男子低垂着头，从沙嘉的角度看过去，他一张脸都被头发盖住，只露出一点雪白的鼻尖。
    阿诺……
    一种恐惧从沙嘉心底浮出，他伸手想要抓住宴北，但是还没有碰到，沙嘉就毫不犹豫地朝着 老人那边走过去。

 第89章

    沙嘉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一点一点僵硬地转头看向宴北的背影，看着他匀速走到老人身边，恭敬地站到他身边，然后转过身来，露出那种沙嘉无比熟悉的面庞，只是他看也不看沙嘉一眼，眼神冷漠地盯着前方。
    得而复失的恐惧在沙嘉心底如同风暴席卷了一切。他身体一瞬间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世界变得白晃晃的，太阳在高空不断抖动。
    场面僵硬了下来，附近站了很多人，但是没人在意沙嘉，老人在看到宴北回来后就预备回到车上。
    眼看着宴北就要跟着他离开，沙嘉猛地惊醒过来，大声喊道，“等一下，你是谁——”
    他还没说完，后背就猛地一疼，他被一棍掀翻在地，同时四周包围的人都在一瞬间围了过来。
    那边预备上车的二人也停下动作，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上被围攻的少年。
    沙嘉此时还不是多年后那个统领三军的将军，长期缺少营养发育不良的身体在面对一群身体正常的成年人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即使这些人放着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不用，而是转而使用最原始又暴力的武器对待他。
    他们就像是在给贵人表演传统典雅的歌舞剧那样杀人灭口。
    白发老人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出给他表演的歌舞剧，这时，站在旁边的银发少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白发老人侧过头，看见他最重要的一把宝剑正不合时宜地替别人悲伤。他全身受到控制连眼珠子都无法挪动分毫，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出惨剧，眼泪从他无法闭合的眼眶中流出来。
    白发老人轻蔑地嗤笑一声，他从披风下伸出一只鹤皮的手，捏住了宴北的下巴，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条毒蛇舔舐着他的脸颊。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违背我指令的下场。”
    宴北僵硬着身体，没法开口说话。
    “陛下，或许他还有点别的用处那？”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老人的耳边响起，但是他只是皱了下眉，随即就挥开了这道多此一言的声音主人。
    “滚开蠢货，你少来教我？这种劣等材料你也看得上，怕不是又在打我的主意。”
    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不敢反驳，默默退回原地。
    不知道从身体里流出了多少血液，只能感觉到大脑都在慢慢变冷，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被打断了一样难受。
    他是不是要死了？
    四周的黑衣人渐渐散开了，沙嘉躺倒在泥地里，耳朵里灌满了血液和泥水，视野中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又扭曲变形地世界。
    疼痛慢慢从身体上离开了。
    沙嘉颤了颤手指，眼皮轻轻合上了。
    “哥哥！”一道少年的声音刺破黑暗像惊雷一样在沙嘉耳边炸响。
    是阿诺。
    沙嘉猛地睁眼，他努力瞪着眼，可是他的眼睛肿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前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呼喊他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时一双手轻轻摸上他的脸，柔软温和又小心翼翼的触感出现在他脸上，冰冷但是柔软。
    “哥哥……哥哥。”宴北跪坐下来一边抚摸着沙嘉的脸一边掉小珍珠。在他的四周，黑衣侍从都躺倒了一地，除了那个老人无一幸免。
    在他的抚摸之下，沙嘉感觉身上的疼痛开始减轻了许多，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能够看清许多了。
    哥哥……？
    虽然他觉得他们之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但这还是阿诺第一次这样叫他呢。
    沙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伸手想摸一下宴北的脸庞，但因为气力不济，于是只碰到了他垂下来的顺滑的头发，手就因为无力而垂下。
    世界黑了下来。
    -
    一片纯白的病房中，沙嘉猛地睁开眼，同时四周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都一齐响起。
    接着，病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堆穿着白的、黄的不同制服的人一齐冲过来，他们都想第一个冲过来，但是挤来挤去都被挤在大门口，最后谁也不让谁，谁也进不来。
    沙嘉还维持着躺平的姿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还没从梦中的情绪解脱出来。
    “都给我让开！”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从飘飘渺渺的高空拉到了病床上，他一时间没想起来，于是偏过头去看，挤挤挨挨的人群停下了动作，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一双手给无情地拨了出去。
    于是病房门口瞬间空了下来，手的主人这时才显出他的真面目的，这是个留着寸头平平无奇的青年，他在赶走所有人后，只留下了沙嘉的医生在房间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把一溜好奇张望的脑袋都隔在门外。
    沙嘉被扶着坐了起来，他一边让医生给他检查身体，一边开始询问副官。
    “辛苦你了，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沙嘉的副官，也就是那个赶走了所有人的寸头青年开口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虽然因为您不在导致了军中人心不稳，要把您苏醒的消息传达下去吗？”
    “不。”听完了副官对现状的描述后，沙嘉飞快地思索了一会，随即下了新的决断，“不要把我苏醒的消息透露出去，军中现在这样就很好，如果可以的话，葬礼也可以继续安排下去。”
    “好的，将军。”副官没有多问，平静地应了下来。

 第90章

    “对了，沙嘉。”寸头青年没有再维持着之前一脸严肃的样子，而是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沙嘉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许再像那次一样孤身犯险了，甚至连一句讯息都没提前留下。”
    “我没……”沙嘉一时间愕然，这次意外当真不是他有意安排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寸头青年再次打断。
    “不要再拿那套你觉得自己有锁血挂的说辞来糊弄我们了，你要是再背着我们随便乱跑的话，我可拦不住他们要把你腿打断的决心。”
    说完，他又起身一秒恢复严肃的样子，不再打扰沙嘉的休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后和医生一块离开的病房。
    看着多年好友离开的背影，沙嘉一时间哑然失笑。
    看了一会，他又慢慢地收回视线，双手掩面，脊背疲惫地慢慢弯下去。
    骤然恢复的庞大记忆给他造成的心灵冲击不小。就算时醒来后也还有许多复杂且沉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刚才房间门口那一出闹剧将情绪冲散了许多，但此时骤然安静下来，对命运的怨怼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他当时明明已经是必死无疑了，可是为什么又突然醒了过来，后来还有幸被克莱夫老师救下，
    他为什么没有死成呢，安当时那些人下手的程度，完全不像是还会好心留他一条命的样子，但是他却再次醒了过来，甚至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天赋。
    他终于知道了过往百般寻找的记忆，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神能够把这部分记忆从他的脑子里抹出去。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他全力对付的、憎恨的、诅咒的、陷害的、想要杀死的，置他于死地的都是他曾经唯一的亲人。
    到底是为什么？
    要如此戏耍他。
    他到底该怎么做？
    房间的光线随着主人的动作慢慢黯淡下来。
    黑色的身影佝偻着，长久地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
    帝国的另一边。
    “博士，逃走的实验品被带回来了。”
    “陛下。”看见被侍从们包围中的老人，博士诚惶诚恐地低下脑袋。
    “博士，你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吧。”老人盯着他低下的脑袋，问。
    “绝对不会了，陛下，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会再让他脱离控制。”
    得到博士拿头保证的回复后，老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原地只留下博士和反应僵硬的白发实验品。
    在一行人离开的声音消失好久后，博士才慢慢抬起脑袋。
    看着面前呆滞空洞的实验品，仔细了看了一圈后，他喃喃自语，“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又仔细看了片刻后，他突然恍然大悟，“你的那个丢哪里了？送出去了？哈、哈，要是这样那未免也太有意思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房间里回荡，但是唯一的听众却只是睁着空洞的白色眼瞳，愣愣地站着，没办法给他一丁点回应。
    【回忆结束……】
    宴北从床上醒了过来，神情愣愣的。
    他并没有太受原主的记忆影响，相反他在冷静地权衡这段记忆中透露出了什么讯息，以及可供他利用的部分有哪些。
    但是他没有思考多久，因为这段记忆的解锁，连带着原主之前无数次被洗脑的部分都受到冲击，如同洪水大量的记忆冲击着宴北的脑壳，让他的头颅瞬间疼到炸裂。
    因为是实在是太痛，他痛到从床上跌落，这动静惊动了其他人，没多久，在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后，宴北的房间门被邦邦敲响。
    “统领？你怎么了？”兰斯站在门口，先是叫了宴北，得不到回应后又喊到，“爱德华！给我开门。”
    不，不能让他进来，眼睁睁听见自己的智能管家就要给开门，宴北立刻就给爱德华下达了新指令。
    绝对不能让那个家伙进来看到他崩人设的样子。
    “爱德华，关门，不要放他进来。”
    但是智能管家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的指令，“不，统领大人，基于你如今身体上剧烈的数据波动来看，你现在可能没办法清醒的下达指令，经过我的数据分析，我认为你现在需要兰斯先生的帮助。”
    它说完，门随之流畅打开。
    “统领！”兰斯一看清里面的情形，瞬间瞪大了眼。
    只见在昏暗的房间里，银色长发身形瘦削的男子紧紧蜷缩在地面上，他此时全身都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发抖。可他的一只手还在拼命往前伸着，似乎是打算去够智能管家的开关。
    兰斯情绪激动地冲了进来，他伸手轻轻按上反派的身体，同时联络耳麦里的手下，“立刻让‘夜莺’过来我这边，现在。”
    不。
    宴北还想要阻止他，但光是忍耐疼痛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兰斯先生。”
    智能管家无声地幻化出一道数据身影在他的身后。
    兰斯没有回头，习以为常地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统领突然发作的。”
    “我不知道，兰斯先生，我检测不出来，统领是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的。”
    “查不出异常吗？”
    “是的，兰斯先生，仅靠我的功能没办法查出任何异常，拜托您帮统领做一下全面检查一下吧。”
    “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的人要到了，你给他开门。”兰斯听着耳麦那边的讯息，在回复智能管家的同时又对着夜莺重复了一遍，“你直接进来，不用考虑别的。”

 第91章

    门再次打开，明亮的走廊里，一群身着黑的“夜莺”逆着光站立。
    一看见他门打开，兰斯立刻伸手将宴北抱了起来，同时对着一人一智能说，“爱德华，打开医疗间的通道，‘夜莺’跟上来。”
    方才因为头疼昏迷过去的宴北此时又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什么医院、检查类的字样，下意识就生出了逆反心理，他伸手攥住兰斯胸前的制服，“不，不要去。”
    “你说什么？统领？”兰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宴北被疼痛折磨地意识恍惚，只是嘴中不断喃喃重复着下意识的话语，“不可以，不能去那边，会被发现的……”
    “等一下吧统领，你不要急，等医生帮你缓解症状后你再告诉我。”兰斯轻轻安抚着脆弱的病人，将他放上了检查台。
    随着药剂的注入，宴北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座地下医疗间是兰斯这两年来在皇帝和怀亚特的眼皮子底下建起来的，早在统领第一次出现异常的时候，他就在计划着这一件事了。
    他一直都怀疑帝国实验室那边对他的统领没干什么好事，他暗中购置仪器，组建医疗队。就是为了避开帝国实验室，以准备随时可以接手宴北的身体检查和治疗。
    但是在他做完这一切后，才发现最难的部分确实说服统领去接受检查，这次突然不明原因的发作也算是给了他机会了。
    整个隐蔽的医疗间内，除了兰斯以外的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过了几个小时，他们终于排查出一些结果了，有个人停下动作，来到了兰斯的面前，兰斯也放下手中联络器，因为二人的异常，怀亚特试探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但是兰斯此时根本不想理会他。
    “是什么原因。”兰斯问来人。
    “是一枚微型芯片。”夜莺说。
    “芯片？做什么用的？”
    “还没有搞清楚，统领脑子里的这个东西使用的能量十分奇怪，从未见过。但是似乎是因为什么影响了芯片从导致了病人的头疼的病情发作。”
    “能先让他不疼吗？”兰斯心疼地皱起来眉。
    “只要取出来应该就会停止了。”
    ……
    托盘上一粒很小很小的东西被拿到兰斯的面前。
    “就是这个东西了，它的发信装置似乎遭到了破坏，一直没办法将消息顺利发送出去，是否拦截它的消息呢。”
    “好，我现在就要知道这信息是传递给谁的。”
    “查到了！”
    居然是——皇宫。
    -
    “果然是他们做的。”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宴北，兰斯一脸冰冷地捏碎了手上的东西。
    -
    在取出宴北脑子里控制了他许多年的东西以后，兰斯又装了个一模一样足以瞒天过海的道具上去。
    现在显然还不是将一切都摊开来说的时候，毕竟那个在帝国云端上盘踞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可不是那么好揪出来的。
    而兰斯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阴沉着脸，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
    另一边，病床上的沙嘉收到了一条来路不明的消息。
    他仔细检查了消息的来路，又试图反追踪到发信人，但是这些手段通通都宣告无用，最后他还是回到了消息本身。
    消息是匿名的，但是在边角处，却绘有一点小小的兰花？
    在将消息中暗号翻译过来后，沙嘉毫不犹豫地决定动身。
    -
    一大早，当副官一行人照惯例打开沙嘉的病房检查时，他瞬间愣在了门口，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不耐地催促他别挡在门口。
    但是站前面的副官没有直接回应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往一旁挪开点位置让后边人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那个家伙又偷偷跑掉了。”
    “谁跑掉了？”
    后面人疑惑地往房间里看，只见洁白的病房里和他们昨天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床边柜上的鲜花都没有枯萎多少。
    除了病床上此时空无一人。
    “啊……这家伙真是的，甚至连句话都不讲就一个人偷偷跑掉了。”在沙嘉昏迷期间一直代为处理所有事物的上将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是啊……看来今天的事务又得你来处理了。哈哈。”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但是气愤的上将已经转身走开了。
    副官收回脸上的笑，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后轻轻关上了门。
    在玻璃瓶中的一捧黄色小花中，画着联络暗号的小卡片被带起来的风吹得轻轻旋转。
    第50章 间章
    【系统, 我感觉到了。】房间里，刚刚恢复过来的宴北突然出声。
    【什么？】系统被他的发言问住了, 疑惑不解。
    【我感觉到了原主灵魂的存在。】想起身体里另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灵魂，宴北的嘴角轻轻勾起。
    【啊？什么？他居然还一直存在吗？】系统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
    宴北没有直接解释，转而又问，【在我进入小世界之前，原主的死因是什么？】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系统快速地反驳，但是过了两秒他又改口，【好吧, 我确实知道。】
    【是自杀。】
    【他还一直都在。我得去找到他。】

 第92章

    说完，他从自己的身体里往下看去, 在一层一层的风暴云层之下, 死寂的海洋里漂浮着一点小小的白光。
    白光里边是一个人影紧紧地蜷缩起来, 他紧紧闭着眼像是回到母亲的羊水中一样。
    -
    我是谁……
    轻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我是宴北，不是那个特殊的带着目的而来完成的异界灵魂。
    我只是宴北。
    是某天突然生出意识的宴北, 在皇帝肮脏的权势和博士对研究的狂热中诞生的宴北。
    -
    “做的很好。”慈爱又威严的陛下高高坐在上首，他的目光透过重重翻滚的黑雾投注在我的身上。
    我低垂着脑袋，听着陛下对我的夸奖。
    脑子里却满是那个已经“死掉”的任务对象。
    这是我最近的一次苏醒。
    我并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有陛下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出现。
    我是他的矛、他的剑，任他驱使。
    我是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而存在的。
    他让我杀死沙嘉。
    我就去杀死沙嘉。
    是这样没错的。
    可是明明已经完成的任务, 心脏那里却始终无法获得平静。
    “好孩子，抬起头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
    听见陛下的声音，我顺从地抬起头, 一双苍老的手伸了过来，黑雾翻滚着也靠了过来, 最后慢慢将我包裹了进去。
    侵入每一寸肌肤，我的每一个想法地暴露在陛下的面前，我完全向他敞开。
    黑雾慢慢散去了，这一次，陛下也确定我对他的忠诚。
    但是他不知道，另一个灵魂被我掩盖了起来。
    他看不到。
    -
    我上上次苏醒了很长的时间。
    入目是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面前是一个死不瞑目的男人，在刚刚过去的记忆中，他上一秒还在温和的和我说话，但是下一秒就被我杀死。
    他身上的血液溅满了我半边身体，除了他以外，房间里还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墙上、地面上溅满了血液。
    这都是我做的吗？我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浑浑噩噩地想着。
    没错，这都是为了陛下。很快，脑子里又有一道坚定的声音这样回复我。
    我接受他的说法。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无数双仇视的愤怒的闪着火光的眼睛都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他们每一双都死死地盯着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我该怎么办？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杀了他们，就不会有人敢这样看着你了。脑子里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听到他的话，我迷茫的想法慢慢褪去，脑子里的念头重新变得坚定。
    我抬手——向那些没有拿着目光试图来杀我的军队下令——进攻。
    所有胆敢直视我的目光都消失了，那道声音也十分满意，于是暂时在我脑子里隐藏起来。
    一切都很好，除了胸口那里，明明没有受伤，但是我却看见血液不断地从中间流出来。
    洗不掉，怎么样也洗不掉。
    我不停地不停地冲洗着胸口的血液。
    我用力不断用力擦拭着胸口的血液。
    擦不掉，怎么擦也擦不掉。
    我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进行着擦拭的动作，可是血液却越来越多，伤口也越来越大，直到一个身影猛地冲进来抓住了我的手。
    动作骤然被阻止，我茫然地抬起头。
    冲进来的身影是我的副官兰斯，这个奇怪的家伙，此时正又愤怒又悲伤地看着我。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压了下去，转而换了一种轻柔的声调说，“统领，可以了，先休息吧。”
    他虽然说着商量般的语气，但是手上却暗暗使劲不容反驳地将我推出了浴室，然后又自作主张打开了修复舱。
    头顶灰色的舱盖慢慢合上了，在最后一点缝隙里我看见副官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这点伤口根本杀不死我的，他那么担心做什么。
    真奇怪。
    带着这种困惑，在修复剂的作用下，我慢慢失去了意识。
    -
    我出现在一片战场之上。
    脚下是一片血液和尸体堆积的海洋。
    四周是一大片畏惧又愤怒的人群。
    脑子里是连绵不绝尖锐无比的哨声。
    这又是我做的吗？
    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陛下无坚不摧的利剑。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看到前面了吗？那是陛下的敌人，去杀了他。杀了他！
    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严厉，我不再多问，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朝着敌人走过去。
    那个敌人也是个很奇怪的家伙。
    他面容稚嫩眼神却十分苍老，注视着我时眼里半分情绪也没有。
    这双眼睛，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疑惑的海浪在脑子里翻滚起来，一浪高过一浪，我忘记了自己来做什么的，愣在原地，眼里只能看见那一双眼睛。
    直到一阵剧痛传来。我才回过神。
    真奇怪，我怎么好像很熟悉这双眼睛。
    ……
    -
    平静的海洋突然开始翻起浪花。
    一道闪电飞快地从云层中穿过，刺破海浪直达小小白光的面前。

 第93章

    “找到你了。”一道欢欣的声音在潜意识中的海洋响起。周围的阴霾似乎都随着声音的响起在一瞬间被清除了出去。
    宴北睁开眼，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灵魂从天而降，他身穿纯白色的圣洁长袍，周围环聚着幻化的白鸽和浅色的花瓣旋转着从天而降，落在宴北的面前。
    “这不是你真实的样子，你到底是谁？”宴北忍不住伸手，触摸着面前人的脸庞，眼前人就连灵魂都是温热的。
    “这不重要亲爱的。”“宴北”一把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亲亲热热地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说，“亲爱的，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我是来带你重返人间的。”
    “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了，让我们联起手来，解决掉那些坏家伙们，亲爱的。”
    宴北愣愣地看着他，在洁白的衣袍之下，宴北穿透他的血肉看见了胸腔下那颗透明的心脏。
    砰。砰。砰。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仿佛他也重新长出了心脏。
    -
    在另一个宴北出现的时候，我突然在一瞬间想起了全部的记忆。
    原来我啊。
    是武器。
    是杀人魔。
    是沙嘉的亲人。
    是人形兵器。
    太危险了，这样的我。
    但是没关系的哥哥。
    我会用我最后的价值。
    燃尽世界上最后一丝污秽。
    我会清除世界上全部的肮脏，我会将一个【美好新世界】。
    留给你。
    第51章 人形兵器17
    -
    【回来了？】一看见宴北睁开眼, 系统就疑惑地问。
    【当然。】说着，宴斯方拉着一个银发少年出现在系统空间里。
    系统看着这两位堪称复制黏贴的人物, 陷入了沉思。
    两位都有着一头流畅漂亮的银色长发，外貌达到了九分相似性，最大的区别就是在眼睛上面了。
    左边面容更为稚嫩，神情呆滞，眼里没有高光就算在他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也一动不动的白发少年就是宴北了。
    系统再看向右边，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和旁边的少年并没有区别，但就是能让系统从细枝末节中品出三分讥讽三分冷笑的就是它熟悉的那个执行员宴斯方了。
    系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 连连惊叹二人的相似性。之前系统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于他来说, 原主宴北只是一个供执行员完成任务的躯壳而已, 即使在外貌上和宴斯方有再多相似, 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特点。
    但它没想到，二人连灵魂振动的频率都如此的一致。
    【所以？你帮他找回来以后, 我们的计划要继续怎么实施呢？】系统终于结束了打量，将话题拐回正轨。
    【还是得暂时按照原计划进行。】宴斯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小宴刚刚将一段记忆传输了过来，由此我得知了一件事情。因为‘那个东西’的缘故，我们还得陪那个皇帝将戏演下去，直到我们找到解决他的办法为止。】
    【所以, 是、是什么东西？】系统卡顿了一下。
    宴斯方没开口，他转头看向旁边矮了一头的少年, 少年也抬头看他。
    二人对视一眼，宴北率先移开了视线。
    安静空旷的系统空间里。
    少年眼神呆滞地直视着前方, 然后缓缓伸出食指，他微微仰头, 食指点在咽喉处，接着手指一路模拟着手术刀往下一划。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眨了眨眼，然后盯着空气轻声说，【炸。弹。】
    他话音刚落，整个系统空间抖了三抖，接着系统求证似得看向宴北，【真的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宴斯方点头，【那个疯子在小宴的身体里藏了件东西，那是一旦启动，足以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的东西。】
    【我的天呐……】
    -
    帝都里的贵族们果然还是高兴太早了，失去了沙嘉的起义军不光没有军心大乱，反而在愤怒的影响下士气大振，势要打败起义军，让连续杀害了两任起义军领袖的宴北杀人偿命。
    新的军队变动从皇宫发了出来，依照那位的指示，宴北和加西亚将分兵两路一东一西前去迎击反叛军，进行最终的决战。
    在离开皇宫的时候，二人坐上了同一班电梯。
    加西亚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见面就开始冷嘲热讽，试图挑起宴北的情绪，相反他什么也没做，在看到宴北独自走进来的时候甚至还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电梯停了下来，门开后加西亚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
    走了一会，他突然停下动作，但是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停下，加西亚转过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离开电梯的宴北冷冷地问，“有事吗？宴大将军？”
    这一段走廊在上次的战斗中受到波及，监控已经损毁了，至今也没能得到修缮。
    宴北也停了下来，他看着加西亚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加西亚皱眉。
    “帝国已经走到末路了，这颗脆弱的星球，已经再也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哈哈，这话你来说尤为可笑，何况方才陛下还和我保证，会有一支强悍无匹的军队加入战争，帝国军不可能会输的。”仰头嘲讽地笑了两声。

 第94章

    “你真的是在帮他战斗的吗？”宴北并不为他的言语所动，他这句反问直接让走廊安静了下来。
    陷入了沉思。
    宴北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
    是一个野心巨大以爬上帝国顶峰为目标的人生成就玩家，皇帝也好，起义军也好，都只是供他利用的筹码而已，他如此尽心尽力地替帝国战斗，却未必甘愿屈居人下，恐怕顶替皇帝的位置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可是如果帝国注定倒塌呢，如果他无法依靠帝国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那他还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和阶级吗？
    宴北不着急，他相信他会做出自己的选择的。
    -
    外面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加西亚呆在观察室里指挥着战斗，一开始的形势并不有利于帝国军，毕竟在同样的军力下，帝国军的士气一向比不上起义军，出现劣势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再继续让敌人嚣张，加西亚正准备下令暂时休战的时候。
    一支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兵突然冲入战场，那是一队黑压压的军队，身为士兵，全身上下都罩着防御铠甲之下，蒙着面，让人看不清神色，鬼鬼祟祟，但是战斗力却极其的强悍。
    加西亚停下手中动作，皱着眉仔细观察这支来历不明地军队，这时，相机捕捉到了一个士兵面容上罩纱被割破的画面，而在那个破洞之下，是一闪而过的深绿色。
    这到底是什么！！！
    加西亚心中大惊，他立刻就坐不住了，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射起步夺门而出。
    加西亚走到地面上的军营里。
    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一支从头到尾都被蒙的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的镰刀军团也在收军回来了。
    加西亚走到楼下停下了自己狂奔的脚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制服，然后脸上扯开一抹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笑容朝着那边走过去。
    他朝着一个高瘦且皮肤苍白的常服男人走去，他没有穿军装，而且皮肤是那种从来不见光的苍白，因此身处在军营中格外显眼。
    “好久不见，斯科特将军。”他和男人旁边的熟人先打了声招呼，然后故作疑问地问，“不知这位是哪位长官，我还不曾认识。”
    听见他的话，苍白的男人身形一动不动，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是在讨论他一样，反倒是旁边被他问的斯科特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惊恐，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我在帝都呆了很久，确实很久没有和加西亚见面了，不如咱们两个先去喝一杯？”
    他说话时面朝着加西亚，眼睛却忍不住一直觑着旁边的苍白男人。但是男人只是呆愣着看着前方，对他的话没有一丁点反应。
    说完，他就拉着加西亚的手臂走到了另一边，后者也没有抵抗地被拉了过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一走到无人的角落，斯科特就放下的手，压低了声音说。
    “哦？”加西亚下意识勾起了嘴角，“那关于那支奇怪的军团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尽管早就知道他大概想问什么，但是一听到他问出口斯科特还是在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都不知道？”加西亚挑了挑眉。
    “你不要问我了，我只能这样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也什么都不要问，这样最好，而且这样对谁都好。”
    说完，他也不再等加西亚的回复，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深一脚浅一脚，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看着他离开，加西亚阴影下的脸庞上神色变得极为恐怖。
    疯子！
    皇宫里的那位简直就是疯子！他到底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干出那种事！
    心中可怕的猜测让他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滚，他有些烦躁地下意识将手插进衣兜里，但是他却意外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加西亚将那个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
    那是一片小小的鸟儿的翅膀，这是反叛军的高层联络器。
    他居然留下了这个东西，回想起宴北和他说过的话。
    “帝国是一台注定要崩溃的机器，你依附在其上，迟早要跟随着它们一块跌入深渊的。”
    该死的。
    加西亚愤愤的想，还真让那个人偶给说中了。
    这个帝国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第52章 人形兵器18
    宴北收到了加西亚发来的联络请求。
    就在加西亚的私人宅邸里, 假借着讨论战术的由头，将宴北约了过来。
    设计简洁又不失威严的府邸大门口。
    “好久不见, 将军。”
    年轻标志穿着得体的管家在门口候着，听到声音宴北转头多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的面容有些眼熟，没再多想，宴北跟着他一块走进了内室。
    干净的待客室内空无一人，兰斯在外边等着，等宴北进去了, 管家弯腰关上了门。
    他观察了一圈房间四周，总感觉布置有些陌生又熟悉。直到加西亚声音从墙壁处传来。
    “南小都三小时前被反叛军给占了, 南面军被迫后撤, 不知道将军你下一步要怎么走？”
    宴北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一处雪白的墙壁像抖动的水流一样被撤走了，墙壁后面又是一个房间。
    小房间布置得极为简洁, 仅有一双桌椅而已，加西亚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第95章

    宴北走进去，转眼间墙壁又恢复原状，摸着又恢复坚固的墙壁，再联系起外面那个眼熟的年轻人，恍然大悟。
    他侧身而战斜着眼瞥加西亚, 手扶着墙壁说，“我的宅邸？”
    加西亚微微一笑。
    “我的管家？”
    加西亚还在笑。
    因为这里其实正是他当初刚刚进入小世界时皇帝恩赏给他的宅邸, 想着皇帝连给套房子都要二手的，宴北心中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
    加西亚拿起桌上的小壶，给他倒了一杯奶白色的茶。
    宴北轻轻捏住杯沿, 将小杯放在面前，然后仰着头看向加西亚，“你一大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关于南方战线的……”
    “还有呢？”宴北挥手打断他。
    “还有关于那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军队……”
    “那不是皇帝答应你的吗？”宴北又打断了他。
    加西亚一脸被打断两次，心中不免也有些无奈。他拉开另一边椅子坐下。
    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
    “既然是您向我提出的建议，您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
    宴北眨了眨眼。
    于是加西亚伸手撩起后脑勺半长的碎发，扭着脖子向沙嘉展示他的皮肤，宴北轻飘飘一眼看过去，那里的皮肤光滑一片，什么也没有。但是宴北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加西亚放下头发，苦笑一声，“是一点微型炸弹，我不能乱动，也不能私自取出来，一旦察觉到我想到它动手脱离它的控制，他就会自己——砰！爆。炸。”
    宴北支着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没开口。
    加西亚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当初是我害了你，是我向上面举报了你……我当时天真，以为找到了一条一步通天的捷径，谁知道，你也好，我也好，都只是供那个疯子玩弄的危险品而已。”
    “加西亚，你没必要跟我打苦情牌，我找到你只是因为有些事情，只能由你来帮我做而已。”宴北不再看他，低下头搅动手中的汤匙，汤匙碰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什么事？”加西亚急忙问道，“但是你不帮我解决这件事的话，我未必能帮到你的忙？”
    “我当然能帮你解决这件烦扰，与之交换，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没再继续卖关子，宴北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第一件事就是你带着所有听令你的帝国军，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叛我——背叛帝国，毫无退路地加入反抗军。”
    加西亚愣住了，他看着宴北缓缓说出第二个条件。
    “第二件事则是我要你去和反抗军的头领沟通。”
    宴北停下搅拌的动作，将那支银勺轻轻搁在桌面上，勺头朝着自己，勺柄冲着加西亚，加西亚久久地看着这支银勺，慢慢点了点头。
    -
    沙嘉从离开起义军的医院后，一路赶到了一处废弃研究所。
    这里并不是南方那座废弃多年的，而是就在帝都脚下，一所不久前还在正常运转的研究所，之后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人员和资料都紧急撤走了，几天时间就废弃了。
    沙嘉并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的，是兰斯用暗号和他约定了在这里见面，他说他有十分重要的情报，但是价格十分昂贵，他一定要和沙嘉当面交易，得到他的承诺才行。
    到底是什么，兰斯他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沙嘉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当初是兰斯主动联络上他的，身为帝国军统领身边最亲密的副官，却主动找上沙嘉做兜售情报的生意。
    沙嘉不知道他是怎么避开帝国军、议院和宴北身边那么多眼线、监听将消息传递过来的，但是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可能拒绝。
    这一年多来，他受了兰斯许多好处，兰斯传递给他的情报在帮助四散的起义军躲避追杀、积蓄实力，以及反击帝国种种方面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沙嘉心里都拿他当半个同志了，那家伙立下的功劳足以让沙嘉给他封一个将军，可他却三番两次拒绝了沙嘉邀请他加入起义军的请求，一门心思地留在宴北的身边，只做生意，从来不谈别的。
    在等待兰斯过来的时间里，沙嘉已经将研究所里的检查了一遍，那些人撤退地匆忙，有许多来不及带走的东西，都就地处理掉了，但是处理地并不干净。
    沙嘉想着，等结束了这次见面，他还可以让手下来仔细搜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情报，至少也要搬一点仪器回去用，这里可都是首都出品，质量包好包贵的。
    正想着，一道身影慢慢从昏暗的入口走了进来。
    那是一道戴着兜帽的黑色身影，他全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带着黑手套的手提着一个黑箱子。
    待走到沙嘉的面前，黑影慢慢扯了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来。
    沙嘉看着他把箱子放下，然后拿出一套黑色的衣袍来，抖了抖后示意沙嘉也穿上，沙嘉没有犹豫，穿上后发现自己包得和兰斯一模一样了。
    二人在研究所的椅子上相对坐下。四周安静了下来。
    “好久不见。”沙嘉先开口破冰。
    兰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慢地点了下头。
    “帝国军前几日在战场上投入一支奇怪的军队，军队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让反抗军损失惨重，想必将军还没能拿出制衡他们的办法。”兰斯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面罩传出来，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第96章

    的确是像他说的如此，想到起义军最近在战场上连连受挫，沙嘉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一听兰斯提起这件事，他一下子将他这回莫名其妙的装扮和那只帝国军联系起来了。
    莫非？沙嘉灵光一闪，正想开口，兰斯抬手打断他。
    “没错，我带来的正是可以帮助将军在最终战场绝对能够胜过帝国军的情报和工具。”
    “那你想要那什么来换呢？”沙嘉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飞快地问道。
    但是兰斯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将手缓缓地抬上桌面，缓慢地移动着直到触碰到那只箱子，然后他心中一定，看着沙嘉的眼睛开口，“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在一切结束之后，让我带着……他一起离开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要求，沙嘉一时间都愣住了。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兰斯话语中那个“他”是谁。
    然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唯独是他是绝对不行的，你也知道……他都干过什么，士兵……还有民众不会同意的……”
    说话时沙嘉的眼神几次飘到了门边，也不知道这句话话是说给自己还是兰斯听得。
    但是兰斯不为他坚决的态度所动，“我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我不需要将军为了我们背叛自己的部下，只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特意阻拦我就可以了。”
    等他说完，沙嘉半天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只是仍然愣愣地盯着门口。
    兰斯没在乎他看起来有些奇怪又恍惚的态度。即使沙嘉不同意，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带走统领。
    “而且，你绝对没有办法拒绝我的条件的。”兰斯站起身来，他把面罩拉上去，然后就伸手准备去打开那只黑色箱子。
    沙嘉没有打断他，屏着气看着他的动作，他心里明白，他的确没有办法拒绝兰斯的交易，但是他同样没有办法答应他的条件。
    最重要的事，他预感兰斯带来的东西会打破他长久以来的认知。
    “你知道异鬼吗？”
    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兰斯突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着沙嘉问道。
    异鬼？沙嘉的脑子猛地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都只在和克莱夫老师的聊天听到过。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能够在别人的嘴里再次听到这句话。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在遥远的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在那场无比伟大，牺牲巨大的人类战争中被彻底驱逐出去了吗？
    对了，那场伟大的生死之战，代领人类获得最终胜利的不正是那位被人人敬仰奉为人类之光的赫利奥德将军吗？
    可那位将军如今，已经盘踞在帝国上空，最高的统治者之位上又一百多年了啊。
    如果是他的话，沙嘉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起来。
    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完全是干得出这种事的啊！
    他终于连自己最后一丝荣耀也要丢掉了吗？
    -
    帝国南部的交界线处，分别由宴北和加西亚统领的军队在经过多日后终于汇合到了一起，而在他们的对面，他们的敌人，起义军也都汇合到了一处。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持续了很久，牺牲了无数人的战争，终于要定下终局了。
    两方军队茫茫，犹如一波浩瀚的海洋。
    远远地望过去，宴北和沙嘉这个多年宿敌隔着茫茫大军对视了一眼，沙嘉看着这边的眼神格外复杂，宴斯方察觉到了脑海中的小小波动，问，“想去看一看他吗？”
    “不，不要，我这样子……还是不要和哥哥见面了。”宴北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53章 间章
    兰斯在帝国军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首先他的地位很高, 这无需否认，毕竟在军中, 他是唯一能够亲近那位冰冷残忍连帝国军在战场上都会忍不住害怕的家伙的副官。
    其次，他对帝国军堪称忠心耿耿，不，或者说，他是对统领忠心耿耿，而统领则对皇帝忠心耿耿，那么自然, 完全忠于统领的兰斯自然也就完全忠于帝国，就连皇帝都曾褒奖过他这种完全的忠诚, 那么, 底下的人自然就更加不会怀疑兰斯长官的忠诚了。
    最后, 兰斯作为长官，办事即为干练妥帖, 对待下属的犯错也是十分包容，极少苛刻、谩骂。脾气极好，为人即为公正的一号人物。
    可是，这样的一号人物，那么谈论起他的士兵猛然间想起，明明是这么完美的一号人物, 可是为什么，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除了那位统领外再有走得格外亲近的人呢。
    他似乎对待所有人都是不偏不倚不亲不疏的态度的, 这么久来他也从来没有在军中听到过谁谈论起他有关的负面信息，想到这, 那位士兵忍不住开始怀疑，一个人真的能够完美到这种地步吗
    "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就不讲了？"半天的同伴半天没听到他继续讲下去忍不住问了一下。
    士兵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我刚刚就是突然响起——”
    “啊，是长官过来了。”身边的同伴再次打断了士兵，他也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
    在他们前方不远的道路上，一道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白色身影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长官。”身边的同伴率先敬了个礼，士兵也下意识被他带着做了个动作。
    迎面走过来的两道身影中，后面那道高一些的听到他们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面上和煦地回应了他们，“比尔迪、艾德，好久不见。”

 第97章

    “长、长官，你居然认识我？”士兵的那个同伴比尔迪被长官突然叫出名字，心中又惊又喜，结结巴巴地又不可置信问了一遍。
    “当然。”长官兰斯脸上挂着微笑，他看着比尔迪夸奖道，“你在上次的战斗表现尤为勇猛，继续加油！”
    “是！长官！”比尔迪高兴地绽开笑容，又冲着兰斯行了个军礼。
    兰斯微微笑地看着他，又冲艾德点了点头，随后从和全程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的宴北一块离开。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艾德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哎哎，你怎么回事，刚刚还不是很崇拜地谈起他吗。怎么碰到后长官你反而连句话也不说。”比尔迪伸出胳膊肘捅了低着头艾德一下，还在满脸兴奋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但是艾德此刻并没有工夫搭理他，这个年轻的帝国军士兵现在满脑子都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恐怖想法占据了。
    艾德抬起头来，他脸色一片煞白地看着那道背影。心里却在忍不住想。
    一个完全只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的人物。
    这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啊。
    -
    兰斯并没有在意刚才遇到的那段小插曲，毕竟这对于他来说只是每天生活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类事。
    毕竟作为一个情报贩子，他曾经有意对自己进行了有助于记忆的改造实验，记住两个有点特殊的士兵的性名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但是如今他所有的精力都还放在刚刚结束例行检查的宴北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别人眼中无比可怕的统领，像小孩一样呵护着带了回去。但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宴北却突然自己打开了门，随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又将兰斯关在了外面。
    兰斯愣愣地看着，然后突然意识到，似乎是另一个统领又再次出现了……
    兰斯自认为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统领了。
    在兰斯看来，宴北只是一个每日总有受不完的伤，吃不完的药需要人照顾的的小孩而已。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强大又冰冷，是被起义军人人憎恨的帝国恶犬，可实际上兰斯比谁都要清楚他的身体，统领他身体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被数不尽的人体实验掏空了潜能。
    他总是在不停地和人战斗，永不停止，每次都带着一身伤回来，可在泡完修复液回来后又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投入下一场战斗。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尽管承受了那么多非人的待遇，可他却从不在人前显露脆弱和弱点，也从来没有情绪，不会悲伤不会哭泣。
    仿佛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把任人使用的兵器，而不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人类。每次看到他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即便是见惯了战场的兰斯看到了都感到心悸，可宴北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对身上的伤口总是毫不在乎。
    在和宴北相处的这两年里，除了战场和治疗以外的时间，兰斯总是看见他一个人愣愣地坐在空旷洁白的房间里，发呆，像是处在待机状态中的机器人。
    兰斯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过其他情绪，除了起义军中的一个家伙。
    那是在很偶尔的时候，统领的眼睛里浮出一点情绪，但是他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兰斯对他的情绪变化十分了解的话，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点差别。
    在出现这一点点变化的时候，统领会在夜间乔装一个人偷偷出门，兰斯跟踪了他。但是这种状态下的统领变得十分警觉，其他人的探子甚至都没能发现他的离开。
    兰斯悄悄地试图跟上去，结果没走多远就被警觉的统领发现了。
    晚上一片乌漆嘛黑的，刚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兰斯一边小跑一边低头紧紧盯着手里显示的统领位置的仪器，但是他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手中的屏幕上突然丢失了统领的位置，兰斯心中一惊，他猛地抬头，却发现前面早已空空如也。
    统领去哪里了？
    兰斯心中诧异不已，这时，一种危险的直觉让他往旁边一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双手猛地从后面勒住他，一上一下将他牢牢控制住。
    兰斯剧烈挣扎了一瞬，但是这丝毫也没能撼动身后人的动作，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一动不动乖乖地放弃了抵抗，见他安分下来，身后人也放松了一些控制，但是两条手臂还牢牢地没有放开他。
    兰斯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统领是你对吗？我是兰斯，可以先放开我吗？”
    他说完后，立刻感觉到身后人的身体一僵，随后他犹犹豫豫轻轻放开了动作。
    兰斯立刻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见宴北那张熟悉的脸。
    但是他此时熟悉面容上的那双眼睛里面，却是兰斯从未见过的状态，警惕，犹豫，纠结，复杂，他一下子看愣了。
    往常的统领眼睛里都是毫无情绪的，像一汪缸里的水，一整片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所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统领。
    而此时这样统领因为他的动作下意识又要做出防御性的动作。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统领你想去哪里？”
    宴北沉沉看着他，没说话。
    “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统领？毕竟我是你的副官不是吗？”兰斯又问他。
    宴北轻轻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第98章

    兰斯了解他，如果没有当场让他滚蛋，那就是默认他也可以跟过去的意思了，他立刻安静的跟了上去。
    二人徒步走了一段路，然后又坐上了交通工具，最后车停在了一处高地。
    兰斯探查了一下四周环境，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废弃观望塔，此时附近还堆着许多杂物。
    但是宴北来到这里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站在高处，远远地凝视着一个方向，兰斯疑惑不解，顺着他的方向往下看，底下只是一整片树林而已。
    兰斯不信邪，他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谁知道，竟然让他在那里看见一处起义军的小小标志，那标志很隐蔽，也只有兰斯这样几乎算半个起义军的人才认得出来。
    这种标志都是给同伴看得，意为附近有人。
    可是这里离帝都又远，又偏僻无比，起义军呆在做什么？
    兰斯又斜过眼看向旁边默默站着的统领。
    统领这头是在做什么？观察敌情吗？不、不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理由。
    兰斯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统领显然不是来观察敌情的，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整晚，最后在帝国军从的探子们快要发觉不对的时候，二人又乘着清晨的露水悄悄回去了。
    第二天统领又恢复了原样，他没有提起过那件事，像是根本忘记了，而这也成了兰斯和统领间的小秘密。
    之后统领有时总会出现这么一回状况，有时是因为不久刚受了很重的伤，有时又是因为一场战斗打了很久，在发生这种变化，他总是这样悄悄地跑到起义军某个的营地附近，远远地看很久，从来不敢靠的太近。
    他这种变化毫无规律，兰斯一开始也不明白他寻找这些地方的依据是什么。
    但是后来他渐渐明白了过来，那些起义军中大概是存在着一个对于统领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他又受控于皇帝的操控，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曾忘记那个人。
    控制的枷锁和纯粹的情感在他的脑海中拉扯，即使被操控，他也始终要为那个人在在脑海重视留下一个位置，绝不让自己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因为立场的对立，因为自己糟糕的身体状态，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却从来都不敢靠近。
    他害怕不稳定的自己伤害了他。
    在得出这个结论以后
    说不出来心底是什么感觉，兰斯只是觉得自己的胸腔好像都在一瞬间被挤挤挨挨地占满了。
    连肺里都满是那种情绪，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
    “兰斯，好久不见。”
    回忆到此为止，兰斯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现在。
    看向再度发生变化，眼神变得清醒的统领，他忍不住问出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疑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听见他的疑问，好不容易从被控制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获得片刻的自由和清醒的宴北轻轻抬头看向他。
    看着这位许久来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的副官，宴北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他轻轻地移开视线，说，“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马上都要结束了。”
    第54章 人形兵器19
    -
    进攻的信号传达了出去。平静的战场上在一瞬间有如烧开的沸水般活了过来。
    起义军这边领导大军的, 是一个宴北不曾见过的陌生年轻人，年轻人身上有几分沙嘉的影子, 但是显然他做的并没有沙嘉好。
    想到这里，宴北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一开始看到沙嘉伪装成普通士兵的方向，但是整齐的队列已经被冲散了，他在原地并没有看见沙嘉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宴北一边在心里思考着疑问，一边漫不经心应付着靠近的敌人。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啊……】宴斯方看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刚刚你不是很坚定地拒绝了我的提议了嘛。】
    【很抱歉……】
    宴北羞耻地停下了自己乱糟糟的心绪, 没有再接宴斯方的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当下。
    就这么一会工夫, 原本看起来势均力敌的战场形式迅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起义军不知道为什么, 越战越退, 而帝国军却开始渐渐向两边分散开去，不知不觉间将起义军包围了起来。
    而造成这一切局势变化的, 仅仅是起义军这边一支小小的军队而已。
    那是一队神神秘秘不听从任何统领指挥，手段诡谲而且神出鬼没的军队。
    他们在战场几乎无往不利，没有任何敌人可以阻挡他们进攻的步伐。
    这样不怕受伤又不会疼痛的敌人要怎样去对付呢？起义军的士兵们在和他们接触后被迅速打崩了心态，纷纷丢盔弃甲做了逃兵。
    包围圈越缩越小，那个起义军的统领还在试图挽回局势，但是战局已定, 一切似乎都已经无力回天。
    而就在这时，一支同样全身都包裹在黑纱之中的军队突然从侧方加入战场。
    这一支军队全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一丝皮肤也没有露出来。队伍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手持着奇怪的武器。
    他们是专门盯着帝国那一只诡异军队而来的，那支无往不利嚣张至极的军队在接触到那奇怪的武器后, 几乎是一触即溃。
    顷刻间，就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在那支突然闯入战场军队的带领下, 起义军渐渐找回了士气，重新从帝国军的手中抢回了一半战场，待到双方暂时休战，慢慢分开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先前那种互相拉锯的状况。

 第99章

    两军对峙，中间是一条由鲜血汇成了河流。
    宴北立在战车上，一身白色盔甲和加西亚一块站在军队的最前方，兰斯并不在他的身边，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了。
    这时，从起义军的那支神秘奇兵中也走出一个人，他同样一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被包得严严实实，见他走出来，士兵们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他一路走到起义大军的最前面，三两下爬上了战车，站得高高的，足以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他。
    纯黑色的影子站在战车上，然后他伸出手——将头上的面罩一揭，露出张无比年轻的面容来，一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战意在起义军中熊熊燃起。
    所有的起义军士兵都仰着头望向了这道身影的方向，将军复活归来并且带领军队再次拯救了起义军的消息在队伍里飞快地传扬开来。
    “太好了是将军我们有救了！”
    “太好了是将军！我就知道将军是绝对不会死的！”
    “冲——冲——冲！”
    起义军士兵们的士气连连攀升，沙嘉也不自觉被他们这种强悍无畏的氛围所感染，一种无穷的勇气从他的心底冒出。
    他们一定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修整片刻后，两方的战斗再次打响，这一回形式与上一场开头完全反了过来。
    在战斗的间隙，沙嘉看向帝国军的方向，在前方站着的两道身影，宴北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加西亚则被前者遮挡了大部分身形，注意到他的视线，加西亚冲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下一瞬，起义军中变故突生。
    “统领！”随着一声无比凄厉地惨叫，帝国军的阵容自最中心开始飞快地乱了起来。
    “撤退！撤退！回援统领！”
    在宴北随行官发号施令要求撤退的时候，战场上的另一位指挥却发出了全军进攻的讯息。
    一部分士兵听从了宴北的指令，另一部分士兵则只看见加西亚的讯息，而夹在中间的士兵们两相为难，不知该听从哪一边，矛矛盾盾最后自乱了阵脚。
    原来还是一片整体，无比庞大的帝国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分裂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大片。
    最初的那一声尖叫就像是被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接下来一张接一张，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最终将整幅牌局都毁于一旦。
    帝国军输了，起义军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什么，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内乱输掉战争。
    沙嘉在乱子发生的一瞬间就被副官给从战车上拽了下来。
    “你这个家伙，还站在那里看热闹，是想给别人当活靶子吗？”沙嘉愣愣地被他拽进了亲兵的保护圈里，没有一点反抗，脑子里此时还全部都是站在上面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在远远的战场另一边。
    立在战车上的宴北突然抬起头，他瞪大了眼，眼神茫然地朝着沙嘉这边看了过来，他没有呼喊，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突然刺伤他的加西亚，而是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了沙嘉。
    他就那样隔着茫茫的人海，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睁着眼，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鲜血争先恐后从他嘴里涌出，顷刻间就染红了他胸前一大片雪白的铠甲。
    站在他身边的加西亚松开了手，失去了支撑的白色影子极缓慢地向着后面倒去，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向上扬起，红色的血珠抛洒在半空中。
    他从战车上倒下跌到地面上，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加西亚还傲慢地立在上面，高高地俯视着地上的宴北。
    “统领！”随行官最先扑了上去，随后其他的亲卫兵也在他之后反应了过来。
    帝国权利最高的两个将军竟然在阵前自相残杀！
    那些士兵们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所以在最开始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在收到随行官的指令后才猛然间从这惨烈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然后乱七八糟开始对宴北施行救援。
    沙嘉就那样看着他被人抬走，一条手臂垂下来，做了紧急处理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流到地面上。
    -
    “将军，你该继续指挥军队了。”旁边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嘉被他猛地从那种做梦一样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叫他的是已经在战斗结束以后，带着一大半的帝国军加入起义军的帝国叛将加西亚。
    沙嘉和他在战场上交手的次数也不算少，但这还是二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面。
    说起来，加西亚的形象也让他颇感意外，他看起来比照片上的还要年轻，外貌瘦长且锐利，整个人从上到下除了年纪这一点外，其他的倒是和他在战场上一贯稳重稳妥的行事风格颇为一致。
    没再过多地打量这个昔日的敌人如今的朋友，这样做未免也有点失礼，尽管沙嘉并不太清楚这些首都的贵二代们有多在意这些。
    他勉强打起精神，摘下黑色的手套和加西亚握了下手，沙嘉脸上扯出礼节性的笑容，“和你认识许久了，但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沙嘉，目前担任起义军的第一指挥官，欢迎你加入我们。”
    加西亚脸上同样挂上和煦的笑容，飞快地握了一下手后开口，“加西亚，久仰大名，不知道将军下一步要带领我们怎么走？”

 第100章

    “下一步吗？”沙嘉叹了口气，他伸手解下身上纯黑的罩袍，将其交给身后的亲兵后，率先走出了房间，加西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跟着他一块离开。
    等到走到外面，沙嘉看着周围忙忙碌碌井然有序的士兵们，说，“现在不急，他们已经奔波许久了，先修整几日我们再直接攻入帝都，打上皇宫。”
    “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沙嘉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场景和熟悉的人们，看着看着，眼中一点眼泪缓慢地流了下来。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牺牲得实在也太多了。
    终于都要结束了。
    加西亚默默地看着身旁的年轻男人，不只是沙嘉对他感到意外，加西亚同样对这位能力出众魄力非凡的敌军统领感到十分意外。
    他的面容看起来也过分年轻，可是他的眼睛里却仿佛住着一个老人。
    加西亚忍不住感慨，这位年轻的统领往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多到让他的灵魂也难以承受，最后极快地衰老下去了。
    如此能力出众，甚至比他还要强上许多的同龄人加西亚还只碰到这一位，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惜，这一切，真的能像他想象的这样如愿吗。
    加西亚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即转身先回了房间。
    第55章 人形兵器20
    天气变冷了。
    沙嘉一大早打开房门的时候, 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仗着体格强壮, 出门时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单衣而已，因此，他对于这种天气的变化格外敏感。
    一打开门，他就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因为一点莹白的薄纱一样的雪落在他鼻尖。
    沙嘉惊讶地往外看，在广阔的天地间，雪已经落了好一会了, 附近的地面和帐篷上都落了白白的一层。
    战场上留下的痕迹都被这一场入冬的雪给覆盖了，天与地, 皆是白茫茫一片, 连带着这片土地上此前所有的痛苦、仇恨、纷争、逝去的生命和遗忘的情感都一块掩埋在雪层之下。
    只留下还活着的人在大地上, 活着？沙嘉忍不住又想起当时看到宴北的最后一眼，他呢？他还活着吗？
    沙嘉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到底是希望宴北活着，还是希望他就此离去，让他不必再左右为难日夜难安？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
    在修整了两日后，沙嘉留下了一部分负伤的士兵由副官来专门安置照顾，然后带着另一部分尚且精力十足战力完整的士兵进入帝都。
    并没有众人预料之中的冲突发生，等到起义军进城的时候, 负责城防的军队早就跑散了，街道上空空荡荡的, 西城区的贵族们在帝国军战败的消息传来时就各自逃命，有的往南方跑去了, 有身为则逃到了皇宫里面去。
    而在破旧的东城区，还留下了许多的普通人, 他们消息没有贵族们灵通，又不敢擅自违背皇帝的禁令跑出活动区域，于是只能留在原地，等待着那支善恶不明的军队，等待着没有明天的明天，以及未知的命运。
    没有去打扰那些一无所知的普通民众，沙嘉带领着军队沿着帝都的中心大道前进。
    他们横穿帝都来到背靠着万年不化雪山的皇宫。皇宫耸立在冰雪之上，富丽堂皇且巨大无比。
    但是在这离最终的胜利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沙嘉却突然向全军下令，原地休整只围不攻。
    众人不理解他但是听从他，于是所有的军队都在原地停下。
    一天过去了，副官疑惑地询问沙嘉，他到底是在等待什么，沙嘉摇摇头，没有给他解释。
    两天过去了，许多士兵渐渐地开始坐立难安，巨大的功劳就摆在面前，可将军却要求他们止步不前，士兵们难以理解，但是对于沙嘉的崇敬和信任让他们不敢反抗军令。
    到了第三天夜晚的时候。皇宫里面突然燃起大火，火焰中隐隐约约显出青色的怪物身影来，有的士兵看了害怕，忍不住往后退去。
    沙嘉看到这火焰心中也是一惊，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加西亚，不解地问，“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加西亚抿着嘴，目光紧紧地盯着火焰，没说话。
    这怎么可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要连这这能安排好的吧，那还需要投靠起义军，直接自己去当皇帝了不好吗？
    另一边，从火焰慢慢逃出了人形的身影，明明已经靠近的门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始终被困在里面，没办法逃出来。
    沙嘉安排士兵开始扑灭火焰，同时尝试着对那些试图逃出来的人类展开救援。
    但是这奇怪的火焰诡异非凡，不管用什么办法也没有扑灭，为了不让这火焰反过来烧到自己的部下，沙嘉只好放弃灭火的计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睁睁看着里面在自己面前被烧死的人影，即便知道那都是逃出去的贵族，但是沙嘉心中还是会觉得不适。
    这莫名其妙的火焰降下，宛若天罚一样。
    听到他的话，加西亚慢慢转过头来，他的眼睛瞳孔里也跳着灿灿的火苗，虽然心中有着的猜测这火焰多半与宴北有关，但他还是摇摇头，拒绝给沙嘉解释。
    看着沙嘉愤怒地转身离开，加西亚又将脑袋转回去，继续高高在上地隔岸观火。
    看着这道生机勃勃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火焰，加西亚又回想起当时和宴北做交易时的场景。

 第101章

    “我可以帮你解决，不管是脖子里的炸弹，还是和起义军那边建立联络，但是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宴北轻轻地伸出食指敲了敲杯壁。
    加西亚立刻将注意力移了回来，急切地问，“是什么事？”
    “你得答应我，绝对不将我今天和你进行的这出谈话转述出去。”
    “这当然可以。”加西亚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还没说完，我说的不能转达出去，就是不能将我的秘密说出去，不是我要求你投靠起义军的，也不是我让你去和他做交易的。”
    “那第二条呢？”加西亚没有多问。
    “第二条就是，我要求你去和起义军的将军谈判，要求他给你一个承诺，就用你带过去的筹码交换……”
    “什么承诺？”加西亚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凑过去急切地听到他的话。
    但宴北还在不急不缓地慢慢开口，“这个承诺就是——”
    “你带领沙嘉前往雪原皇宫，让起义军包围皇宫，但是只围不攻，直到一切结束。”
    “一切结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一切结束？”
    “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宴北留下这句话，随即站起身，他轻轻碰了一下墙壁，那堵雪白的墙壁立刻像水流一样被抽走了。
    然后他连个道别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房间里的人，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加西亚现在算是明白了，宴北说得直到一切结束是什么意思，他才是那个早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的人吧？
    那一切结束，恐怕正是等到这一场大火烧完，将所有的属于帝国的脏污都烧得干干净净后，留给起义军一个美好新世界。
    加西亚一瞬间明白了那个人所有的打算和计划，这真相实在是太让他意外和震惊了，整个帝国上下，还有如今所有惨死在火焰之中的贵族们又有谁能想到，被他们自以为是最后一道保护自己的屏障，居然会成为他们无法逃脱的坟墓呢？
    他们居然是自己跳进了火坑之中。
    而那个看似被人掌控，从来没有属于自己命运的家伙，居然才是那个站在所有人之上，算计了一切的家伙。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身做局，这是怎样的气魄，又是怎样的胆量？
    可是等到这一场火焰烧完以后，他又要怎么安排自己，是早已准备了退路后换个身份重新生活，还是自愿走入火焰之中，自我了结这可悲的命运呢？
    -
    火焰少了许久，但是却始终不曾离开过皇宫的范围，只要起义军的士兵不自己走上前去，就绝对不会出现引火烧身的意外。
    甚至有士兵敏锐的地注意到，火焰边缘处的白色雪地竟然安然无恙。
    雪花从天上飘下来，火焰在大地上熊熊燃烧，这堪称水火不容千百年来都此消彼长的一对宿敌，竟然在此刻完成了融合。
    火焰温顺地舔舐上雪花，而雪花也毫无阻碍地落入火焰之中。
    士兵们皆惊奇地注视着这奇迹的一幕，更甚者有不怕必死地把手伸进去，但是很快就被凶残的火蛇给烫了出去。
    那个大胆的士兵被突然窜出的火焰吓了一大跳，但是他收回手后却发现，疼痛的感觉还残留在脑子里，可是手上却没有留下一点点伤痕，他惊奇地把手举起来左右看了看，谁知下一秒手上刷得又是一痛。
    他猛地把手收回，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在看到沙嘉那张冷冰冰的脸后士兵瞬间老实了，规规矩矩地回到队伍里，不敢再看。
    将视线从那个年轻的士兵收回后，沙嘉静静地走到火焰前，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巨大的火焰前显得无比的渺小，这场火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场火。
    阿诺啊……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也像上次那样逃走吧，不要回头，不要让我找到你。
    不要让我找到你……
    ……
    直到大火把皇宫烧了个干净后，直到大火烧无可烧地灭掉了。沙嘉才挑出一队士兵陪同他一块进去探查。
    整个皇宫都毁在了那火焰之下，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残垣断壁，奇花异草毁于一旦，古珍宝玩不复存在，连同那一百多年荒唐的统治也消失在火焰中，再也找不到一点昔日威严的影子。
    除此之外，皇宫中更多的却是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沙嘉分派部下将这些尸体收敛起来，一一核实身份，但是尸体的数量完全超出了原先大概逃进皇宫的贵族们及其随从们的数量。
    这让沙嘉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据他所知，这位皇帝常年都是一个人呆在雪山宫殿之中，而他一向是不在宫殿中安置任何仆人或是骑士的。
    他一个人久久地居住在宫殿之中，从来没有离开，也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他，除非他自动主动宣召宠臣。
    那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许多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异鬼吗？
    他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带领着部下来到皇宫中央。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座完全没有被火焰影响的宫殿，这十分的奇怪，按照宫殿所处的中心位置来说，这里即便不是火焰最先开始燃起来的地方，至少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波及，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受影响地立在这里。
    见他想要走上前去推开宫殿的大门，身后的部下担心他的安危，打算代替他去做。
    但是沙嘉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让部下退到一旁，自己将手放在了门上。

 第102章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
    他手下轻轻用力。门被推开一条缝，外边的光线飞快地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吱呀吱呀古旧的声音响起，恍惚间，宴北感觉自己不是在推开一扇门，而是在合上一扇门，一扇漆黑的墓室的门。
    门完全被推开了，里面果然漆黑地像是一间墓室。
    外边的光只斜斜地照亮了殿内一半的空间，就是沙嘉站着的这一片空间。
    而在视线的顶头，高高的王座之上，坐着一道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
    沙嘉往前走近了两步，他身后的部下还想阻拦他，但显然拦不住他，只好警惕地跟随他走进去。
    沙嘉走进去才看清那道身影。
    那是此时坐在王座上，翘着一条腿正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中剑的宴北。
    他一头银发一尘不染，眼神淡淡地扫了沙嘉和他身后无数士兵一眼，随后站起身将手中剑随意一抛，那剑立刻直直地钉着地上，发出一身噗嗤没入□□的声音。
    所有人顺着剑的方向看去，原来在王座的脚下还躺着一具尸体，他的黑色斗篷在地上凌乱地铺开，王冠散落，那把剑此时正直直地钉在他的额头上。
    第56章 人形兵器21
    在看到是宴北的瞬间, 沙嘉背后的起义军立刻就带着武器冲了上去，甚至不需要他们的将军发号施令, 就将那个危险的家伙团团围住。
    宴北没有抵抗，仍由他们控制住自己，被套上一层又一层专门给他打造的枷锁。
    昏暗的殿内，小小的灰尘在光束里起伏。
    银发男人戴着镣铐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沙嘉，眼底是深深的，让人看不懂的情感。
    在和他视线相撞后, 沙嘉足足愣了几分钟，然后才在部下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他生硬地将头撇开,
    沙嘉带着起义军, 还有许多的尸体，以及唯一存活的俘虏, 旧帝国的罪人宴北。
    那一场皇宫的大火昭示着这一场漫长的战争终于彻底结束。
    残暴专权的帝国轰然倒塌，只知杀戮的帝国兵器被起义军俘获，无数民众走上街头，如海浪一般狂热的呼声要求当众处决罪人宴北。
    昔日南部的孤儿，如今的首席裁决官沙嘉，在听完下边管控舆论官员的诉苦后, 他沉默许久。
    “就照民众的意见处理不就好了。”有人诚恳地提出这样的意见，不少人也纷纷附和他的发言, “也许这样未必是最合理的，但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但是坐在长桌上首的沙嘉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论, 始终不发一言。
    这是战后重建工作中，原起义军高层的一次普通会议。
    从一开始的平和讨论到提到那个特殊名字时, 房间里的人逐渐分派成两拨。
    在关于那个家伙的处置问题，有一半人难以压抑自己愤怒的情绪认为正应该杀了他以泄民愤，另一半比较了解沙嘉的却注意到了他这些天来奇怪的反应，或者是那些原属于帝国军，后来随着加西亚一同改变了阵营的新军官们，他们大多选择了缄默不言。
    加西亚则是怀抱着巨大的秘密，看着他们讨论这个本来应该是新政权最大功臣的家伙。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争吵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直到会议结束，沙嘉全程既没有阻止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没有说任何维护宴北的发言。
    房间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加西亚也起身走到了门边，但是走了两步后他又转过身冲着沙嘉说，“也许……”
    沙嘉抬起头看向他，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想听这个宴北昔日的同僚有什么见解的时候。
    加西亚微微一笑，轻轻开口，“也许留他一条命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脸色都是一阵微变，沙嘉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但加西亚没有继续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沙嘉神色冰冷地坐在原地心中忍不住想。
    又是这样，那个家伙从来都不像沙嘉看到的那么简单，不管是作为弟弟阿诺的他，还是后来作为敌人宴北的他。
    他藏在冰山之下的面容无比复杂，就连那个加西亚都像是掌握着什么秘密一样，可是沙嘉却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沙嘉突然站起身，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没管一路上受他惊吓的同僚，他一路猛冲终于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他的目标。
    “告诉我。”沙嘉拦住了加西亚的路。
    “将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初来找上我的时候，是通过一个中间人的对吗？那个人到底是谁？”
    “将军……”加西亚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把沙嘉推开一点，“我亲口做了承诺的，你要逼迫我违背自己的信诺吗？”
    “信诺……为什么……”沙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五官都因为痛苦皱了起来。
    加西亚没再说话，绕过他走下了楼梯。
    -
    沙嘉穿过十八道严密看守的牢门，来到地下三百米关押宴北的所在，透过厚厚的单面玻璃，他看到那个闭眼靠墙席地而坐的青年。
    在脱去那一身另无数敌人见之胆寒的将军战服以后，盔甲之下的青年身形瘦弱，神情温和，不像什么外界传闻那样扭曲丑陋的杀人兵器，倒像是脾气好好喜欢侍弄花草的隔壁邻居。
    他原本也是有机会长成那种样子。

 第103章

    沙嘉下意识伸手贴上玻璃，这时玻璃里边的青年突然睁眼，他茫然的目光和沙嘉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移开，仰着头看向墙上一点点人造太阳透进来的光，又慢慢闭上了眼。
    沙嘉收回按在墙上的手，尽管知道青年从里边只能看到一堵黑漆漆的墙壁，但是他刚才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瞬。
    宴北那双看过无数鲜血脏污的眼睛，如今里边竟还是一片纯然的空白与清透。
    【沙嘉过来了……】系统空间内，宴斯方突然开口。
    【什么？】原本还在闭着眼小憩的宴北猛地睁开眼，他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时的境地。
    【对哒，他现在就在你面前的那堵墙后面看着你呢？】
    听到他的话，宴北慌里慌张地将视线移开，又撒娇到，【宴老师，他等下要是进来，换你好吗。】
    宴斯方冷酷地拒绝了，【他是你哥哥又不是我哥，有话当然要你自己去说。】
    听见监牢被从外边打开的声音，宴北崩溃地闭上眼，继续蹲在系统空间里当鹌鹑，还是被宴斯方扔回了身体里。
    沙嘉打开门走了进去，他很确信里面的囚犯一定能够听清他开门的动静，但是宴北还是维持着那个坐姿紧闭双眼，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沙嘉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就在他低下头的时候，宴北猛地睁开眼，沙嘉一瞬间愣住了。
    这是怎样一双懵懂又茫然的眼睛，他还能从中看见两分惊慌来，这熟悉的场面一瞬间把他拉回了十年前的少年时光。
    “你还真的是，怎么一点都没有变。”沙嘉苦笑一声，然后贴着宴北坐了下来。
    宴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将头偏过去，没说话。
    牢房里无比的安静，这时沙嘉似乎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说，“你不会杀我的，你要是想要杀我，早就有很多次机会了，用不着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我这些年来总是获得一个神秘同伴的帮助，他给我提供了许多，但是却从不留下自己的信息，也决不向我索要任何报酬，但是最近我似乎终于得知了一点有关他的消息，你知道他是谁吗？”
    沙嘉又抛出一个问题，面对他的发问，宴北低垂着眼，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毫无起伏。
    等了许久，沙嘉又问，“克莱夫老师还有那二十四个亲兵，真的全部是你杀害的吗？”
    宴北垂下的左手细微地颤抖了一瞬。但他依然毫无动作。直到过了良久，见沙嘉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他只好抬起头，回答时态度堪称小心翼翼：“为什么要替我这种人费尽心思呢？”
    “不要试图放过我，不然你怎么去和外面愤怒的民众交代。”
    他说到后面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我……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活呢。我怎么配……”
    受人控制，满手血腥，犯下那样深重的罪孽，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
    -
    沙嘉在监牢里呆了许久，但是最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他又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了，通道里的光线很昏暗，他一个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心中思绪翻涌。
    他心中是十分的笃定且肯定，宴北做下的罪行中有许多都是有缘由的，被控制的。
    但是没有人能够给他作证，实验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很多很多东西都被摧毁在时间和战火之中，所有的结论都只是他个人的推断。
    他拿不出任何证据去说服坚信他的士兵还有拥戴他的民众，让无比仇恨宴北的他们相信自己给他洗脱罪行的说辞。
    如果任用自己的权利宣判他无罪的话，会降低民众对新政府公正和道义的无限怀疑，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情，就放任自己做出这种事，让无数同伴期盼的那个新未来在启动的第一步就落下了无法磨灭的瑕疵。
    后世要怎么书写他呢？
    在沙嘉走后，宴北起身慢吞吞地走到门边，听着逐渐走远变得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离开的身影。然后突然开口。【他看起来……心脏里有好多痛苦……好多纠结。】
    【难受了吗？那刚才为什么不和他好好道别。】宴斯方轻笑了一下。
    【没有必要了……他本来也不该认识我的。】宴北靠着牢门坐下，情不自禁又开始回忆起十来年人生中仅有的哪一点温暖。
    其实他并不像沙嘉误以为的那样没有记忆，其实他是拥有记忆的，只是那些记忆中所包含的，全部都是和实验室有关的，白炽灯，冰凉的器械，划开的皮肉，和带来无比疼痛的针剂。
    这些记忆与他这段时间所见过的世界完全不同，原来人类是不用天天都经历痛苦的实验，可以自由自在的跑动的啊……只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些告诉过沙嘉。
    可是他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不应该被一个死人困在回忆里，那样的痛苦，他一个人经受过就可以了，他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替他分担，【我不是想要欺骗他，我只是不想让他也承受这种痛苦，我不想让他难过了。】
    宴斯方在系统空间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痛苦的小孩，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亲人因为他而纠结痛苦，所以他宁愿自己隐瞒下全部，也不想要让他得知所有的真相，这全部都是来自宴北的真实想法。

 第104章

    但是对于执行员来说，不洗白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做了那么多，为得就是维护世界稳定，再加上获取洗白值。
    【系统，现在的洗白值达到多少了。】没有让宴北听到他们的对话，宴斯方这样问系统。
    【不太稳定，一直在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之间波动。】
    宴斯方点了下头，看来，这位主角此时内心的确是十分纠结的，才会让洗白值造成如此大的波动。
    第57章 人形兵器22
    “将军。”
    “什么事？”沙嘉从堆到天花板高的文件中抬起头, 看向门口进来的副官问。
    “我的部下刚刚向我汇报了一件事情，他们刚刚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实验室, 因为里面的东西过于特殊，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理，于是只好向我汇报寻求指示。”
    “是做什么用的实验室？”沙嘉按了按额角随口问道，战后的许多重建工作重要又繁琐，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很特殊……”副官犹豫了一下，“我不知该怎么说，还是要请你亲自去看一下吧。”
    沙嘉没有多问, 起身和副官一块过去了。
    -
    “基尔博士。”一来到实验室，远远的沙嘉就看见一个戴黑框眼睛穿白外套的男子站在那里记录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 男子抬眼看过来, 然后冲他点了点头。
    基尔正是当初那个从南方实验室中逃出来的流浪汉, 他提供的一件东西曾经帮助沙嘉在和帝国军的战斗中获胜。
    沙嘉很高兴地走过去，同时没忘记给第一次见到他的副官介绍, “科克，这位就是基尔博士了，最后在战场上拿出来能够打败那支异鬼军队的武器，其中也有基尔博士的帮助。”
    “久仰大名了博士，我是沙嘉将军的随行副官科克。”科克热情走上去伸出手，但是男人只是愣愣看着他, 没有要回握的意思。
    没有得到回应科克也没觉得尴尬，他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这个陌生的男人。
    这是一个面容斯文表情却十分冷淡的男子。胡子和头发似乎都是刚刚修理过不久，一身常服像是新换的但是已经沾上了污渍, 整个人像是刚出厂不久的样子。
    科克停下打量，正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
    这时, 一道脚步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几人都抬头看去，身穿一身制服的加西亚从里面走出来，他一看到沙嘉就很高兴的样子，“呀将军，你来得可真快。”
    “你怎么在这，来这里做什么？”沙嘉看到他却不是很高兴，从知道加西亚有意隐瞒有关宴北的信息后，他对这家伙就升起了防备之心。
    “我吗？”加西亚走过来，说，“当然是因为这块地方还是我和博士最先发现然后才通知的将军，不过将军还是先下去看看吧，你应该对那个更有兴趣。”
    他一副无比自信的神情，大概是早已经看过下面的东西，才会如此笃定。
    没再多说，一行人沿着他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这间实验室不知道废弃了多久，各种装置都早已损坏，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人行走间，混乱的脚印踩得到处都是。
    靠着照明不算明亮的光线，沙嘉走下了长长的通道，一路上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套地下建筑里面的东西都很不简单，但是它们看起来却有些过时，和沙嘉以前检查过的各种实验室都有所不同，要知道，帝国这一百多年来除了生物改造技术其他方面都是不进反退。
    这间实验室似乎和外界有着某种诡异的隔阂，沙嘉不太了解这方面，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里起码是五十年以前就已经废弃掉了。”
    他转头看过去，是基尔突然开口，他一句话立刻点明了沙嘉心中的疑惑，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基尔在和沙嘉对视一眼后率先开口，“还是先下去吧。”
    走过长长的走廊后，一道敞开的大门后是一间无比宽敞的仓库。
    仓库顶上有着一根根幽绿色的灯柱，幽暗的环境下依稀能看见走道的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圆柱体。
    圆柱体里能看出隐约的人形，注视着眼前一片黑暗，沙嘉心脏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他下意识走了进去，下一瞬，整个仓库的照明都在一瞬间被启动。
    沙嘉的眼前骤然炸开一片白光，他猛地闭上眼，等眼睛慢慢适应过来后，他再次睁眼，然而仓库里的场景令他毛骨悚然。
    无数个圆柱体里无数个银白色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每一个身影都视线一模一样地看着他，而像这样的身影，巨大的仓库内，沙嘉一眼望不到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听见科克惊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沙嘉倒也想问，但是在这么多宴北的注视下，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住了，连嘴巴都张不开。
    好半天，他终于从那种恐惧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立刻转头看向加西亚二人，质问的声音里满是强装镇定，“这到底是什么。”
    加西亚和他对视一眼，然后耸耸肩膀向后退了一步，表示他对此也是一脸茫然。
    基尔这时开口和他解释，“是克隆人。”
    “什么时候的？”
    “很久很久了，起码存在有半个世纪。”
    “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明明还那么年轻。”沙嘉下意识反驳到，在他看来宴北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了，可是基尔方才明明和他说这座实验室已经封存有五十年以上了。

 第105章

    基尔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你真的还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沙嘉一时无言，基尔的话没法否认，细细想来，从十年前他见到宴北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没有发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了，他肯定不是普通人啊，那还能是什么？
    加西亚突然问到，“基尔博士知道的对吗？关于他的身世。”
    基尔点头，“是的，我很了解他。”
    他抬头慢慢扫视过里面无数个宴北，缓缓开口，“他当初所有的实验中，有一半是由我完成的。”
    过往的回忆慢慢浮现在基尔的脑海中。
    从开始接触那个少年开始，他就察觉到他那份与其他实验体截然不同的特殊。
    不会哭，不会闹，对于任何发生在身体上的实验也都毫无反抗、任人宰割。
    基尔和他的哥哥基牙一样，同样在那位陛下的手中做事。
    他只把少年当做一个普通的实验体，但是在某次实验室意外遭到外敌攻击，核心能源被破坏，各种攻击性十足的实验体都纷纷跑了出来，实验室里乱成一团，到处逃窜躲命的同事和四处追杀的实验体们。
    基尔发现危险得晚，早就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间，等他试图逃离的时候，道路都被火焰封锁了。
    在他一筹莫展不知该联系谁帮助的时候，少年却突然从身后出现，一把抓住带着他离开了那里。
    宴北带他来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二人就在那里躲了下来，直到外面的叛乱被军队平息，火焰也没有烧进来。
    劫后余生的基尔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地上，左腿受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他环顾一圈周围环境，躲藏的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药剂，他正打算撕开外套给自己做紧急包扎的时候，宴北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感觉从和他接触的地方传来，没用多久，身体各处受伤的地方就恢复如初。
    见此情形，基尔惊愕地看向宴北，银白色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手，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就好像没把他当做实验员，仅仅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但这还是并不是最让他感到惊讶的理由，实验体宴北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他作为实验员一直都是清楚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他这种能力原来可以作用在其他人身上。
    他知道暴露这种能力会导致什么吗？
    但是宴北显然不在乎，他靠在墙边坐着，身体很放松，看起来是在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两个人无言呆在房间里，直到镇压叛乱的军队找了过来。
    基尔被带去检查有没有受伤，而宴北则重新被关回了实验体的牢笼，离开前基尔最后看了他一眼，宴北低着头背对着他，毫无反抗地被士兵带走。
    温顺如牛羊，却又慈悲如神佛。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基尔开口。
    “关于你们所想要了解的身世的话，其实我所知道的也没有任何实证，那些一直都只是存在于实验室中的传闻而已。”
    那是在一百多年以前，当时还只是人人敬仰的将军从世界的极点带回了一个人。
    在驱逐掉所有的异鬼以后，带领人类获得胜利的将军来到世界的边缘，他在那里发现了一颗无边无际辽阔无比茂盛璀璨的树，树下沉睡着一个纯白色的少年，他把那个少年带回了帝国，然后他就开始像是疯魔了一样，在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登上帝位后，开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用尽办法将那个少年唤醒。
    “那个少年难道就是宴北吗？”科克问。
    “是的，他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宴北。你们可能并不太清楚，从一百多年前开始，这座帝国的统治者就一直都是一位皇帝在统治。”
    “居然一直都是同一位——人怎么能活这么久呢？”
    “是的，他本来早就应该死了，身体也完全腐朽地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但是他就是一直都在活着，只是不再需要进食，也没有任何排泄，但是也没有死。”
    “这已经就不是人了吧。”科克又惊愕地喊道，今天见到的东西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
    “到有点像是活死人。”加西亚一直保持着沉思的动作，然后突然开口解释。
    “活死人？”
    “是的，很古老很古老的游戏里会出现的一种生物。传说他们早就死了，但是却因为一种特殊的病毒，还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第58章 人形兵器23
    【恭喜恭喜, 洗白值提升了三十个，如今已经到达了百分之六十。】
    另一边, 系统突然出声，席地而坐的宴斯方缓慢地眨了下眼，问，【这么快的吗？】
    【是的，看来我们也马上可以离开了。可惜又让那个家伙逃掉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锁定了它的本体, 下个世界我们就可以直接追过去，将他解决掉了。】
    -
    “那些也都只是一些传闻罢了。”基尔话说到这里, 又停下来深深地看了沙嘉一眼后接着继续说, “比起我那些不甚了解的传言, 我相信你们更加对他本人的经历的感兴趣。”
    “什么意思。”沙嘉快速地问。
    基尔伸手指向那无数个克隆人，说, “你想知道的所有东西，应该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这里的克隆人，同样拥有着本体宴北的记忆，只需要插入驱动，就可以读取我们所需要的部分。”

 第106章

    “来试一下吧。”说罢，他向沙嘉摊开手, 手心里正静静躺着一段小小的连接线。
    沙嘉在基尔的指示下开始操作，另一端连接在他的脑袋上, 随着一声程序开始运转的滴滴声，他进入了宴北的记忆之中。
    一开始大量的无序又混乱的记忆同时砸进沙嘉的脑袋里, 一阵电击般的剧痛瞬间在沙嘉的脑袋里炸开。
    他惨叫一声，然后断掉了和克隆人的神经链接。
    “怎么了将军？”一见他退出来, 在他身边的科克立刻关切地问。
    “是遇到困难的吗？如果漫无目的地接收的话，对接收者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基尔站在另一旁出声。
    “你刚才怎么不说？”科克不满地皱眉质问。
    基尔看向他，冷冷解释，“是将军没有等我说完就急切地进行接收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基尔解释，“只要在脑海中有选择地去进行搜寻去可以了，大脑就会自动屏蔽掉无关的记忆。”
    沙嘉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了第二次进入。
    昏暗黑雾翻涌的大殿内，两百岁老人静静坐在上首，他久久地注视着空气，漆黑的眼睛，一整片漆黑的眼睛，他此时连眼白都是一片漆黑，张开嘴，漆黑一片的液体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皇帝看着朝他走过来的“沙嘉”，衰老的嘴角微微裂开，“真没想到，最先过来的居然是你……”
    “沙嘉”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皇帝脸上的皮肤开始融化，“我当初……不应该把你带回来的啊……这样……也不会碰上那个……东西了……”
    听见外面起义军的声音，愤怒的火焰开始从他的身体里烧起来。他眼睛里的黑色流了出来，融化的眼眶，扭曲了皮肤，嘴角像融化的蜡烛那样往下拉。
    他愤怒地张开嘴，无穷无尽地粘稠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下巴也跟着一块流下去，最后是身躯，手脚，直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滩黑色的液体从王座上留下了，最后化成了一滩黑色地毯的一部分。
    愤怒的咆哮从那摊液体中响起。
    该死的贱民们！
    全部给我陪葬！
    整个世界都给我陪葬！！
    “沙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内心毫无波澜，这时，他慢慢走上前去，一旁的镜面上银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粘稠的黑雾翻滚着过来，顺着“沙嘉”的脚踝一路攀爬了上去，爬过胸膛，没过头顶，最后将他整个人都紧紧包裹在其中。
    一道鬼魅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等你好久了。”
    “沙嘉”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无声的对峙和漫长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一道白光刺破黑暗。
    “沙嘉”看见自己从门外边走进来，此时四周的黑雾都已经散去，宽阔的大殿被分割成两部分，他站在黑暗中，透过宴北的眼睛看见了踏着光走进来的自己。
    如此的冷漠。
    如此的生疏……
    “将军……”
    “将军……”
    熟悉的呼喊自远方传来，像是伸出一双大手将沙嘉从宴北的记忆中拽出来。
    沙嘉睁开眼，面前是副官担忧的面孔，他心中立刻感觉大事不好。
    果然，下一秒，副官就开口说，“将军，新会的成员向我们隐瞒了信息，就在刚刚，他们越过将军对宴北下达了最终判决！”
    -
    陆行器在街道上急速地行驶。
    沙嘉驾驶着陆行器，他的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又有新的通讯打到副官这里，滴一声后副官接通了紧急联络。
    通讯另一头是个年轻人焦急的声音，“科克将军！奥莱监狱南门在十分钟前遭到一伙不明人士的攻击，我已经向上传达，但是支援一直没来，我们的防御快要坚持不住了！”
    副官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嘉，见他点了头后才回复。
    “收到，我会尽快安排支援。”
    车子立刻改向，朝着监狱南门而去。
    天阴沉沉的，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街道上只有寥落的树叶。
    车子停在监狱外一百米的街道处，出乎意料地是，那里的争斗似乎已经停止了，因为没有任何交火的声音传来。
    沙嘉下了车，同时一队士兵也赶了过来，护着他一道走了进去。
    南门处的防御都已经遭到破坏，守卫也都被放倒，但是在检查了一遍，沙嘉发生并没有被杀死的士兵。
    缝隙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敌人，但是对于他们的进来却没有任何行动，敌人出乎意料的友好，而且被关在这里的犯人仅仅只有一位而已。
    沙嘉瞬间明白了过来劫狱的是谁了，自从上次那场交易过后，他也没有机会再见兰斯一面了。
    果不其然，在通往地下电梯的位置，他看见了独自一人正在破解门锁的兰斯。
    一听见他的脚步声，兰斯立刻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挥手阻拦下身后部下的攻击，沙嘉一个人走了过去。
    “你不要冲动。”他伸手阻拦兰斯的动作，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劝诫，“我们还有办法的。”
    一听见他的声音，兰斯的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冷了下来，随即藏了武器的左手就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刺去。“难道你的办法就是让他等死吗？你知道他都为你做过什么吗？”

 第107章

    沙嘉后仰躲开他的攻击，同时还不忘劝诫他，“你的觉得他会希望看见你为他走上危险的绝路吗？”
    “你少来管我！”这时门已经开了，兰斯啪得甩开他的手就想往里面冲去，沙嘉见此说了声抱歉后闪电般地出手从后面控制住他，同时一队士兵从暗处悄然浮现，个个举起武器对着兰斯。
    沙嘉在他身后说道，“你要是执意硬闯，我也只能这样做了。你若愿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那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解救他。”
    兰斯受制于人立马变脸，他强压着心中愤怒冷着脸说，“好，我不闯了，你先放开我。”
    但是沙嘉刚一放开手，兰斯立刻就逃了出去，他的身形极其灵巧，闪电般地逃走了。
    四周的护卫举着武器试图瞄准他，但是刚搜寻到兰斯的身影，枪口就被一只手强行挪开，护卫愣愣地抬头看向他们的将军，却见他只是望着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也转身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让副官和部下都在外面等着，同时命令他们阻止一切除他以外试图进来的人，自己一个人走了下去。
    通往地下的电梯还是完好的，而且没有任何陷阱和埋伏。
    沙嘉孤身一人走了下去。
    里面和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走过长长的走廊，他来到那间牢房前面，里面的少年还是靠墙坐着，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沙嘉没有走进去，看了一眼确认他尚且安全后就离开了。
    他刚上走上地面，来自新会议长的通讯就打了过来，沙嘉看了一眼屏幕，过了两三秒才接通。
    一个男子的声音立刻从另一边传来，“好久不见沙嘉，我今天听你的副官说你出城了。”
    沙嘉嗯了一声，说，“是这样没错的，阿道夫前辈。”
    阿道夫又问，“那你现在在哪里。”
    沙嘉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在奥莱监狱。”
    阿道夫一时沉默了，随后才缓缓开口，“所以那些阻止处决队进去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对吗？你的副官倒是机灵地把自己藏了起来，让我们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沙嘉嗯了一声，轻轻垂下眼睫。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电话另一头的阿道夫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里都是强行压制地愤怒，“沙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就算你现在是我们所有的统领，就算是你也不能一个人就阻止我们所有人的意愿，你忘了克莱夫当初是怎么死的了吗？”
    “就算是你，也不能取代克莱夫在所有民众心中的地位”
    面对来自老前辈的质问，沙嘉回复依旧四平八稳，“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然后他没有礼貌地挂断了联络，随后他朝着出口走去，视线直视着前方，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在酝酿一出风暴。
    他当然不会忘记，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刻在他心脏里，所以他才更不能让这件事结束于一个被推出来平息民愤的傀儡身上。
    正是因为重要，所以他才绝对不会放真正的凶手就此逃走。
    光芒从沙嘉的头顶打下，他眯起眼睛向天空看去，远处在雪山皇宫的方向是一片片厚重的云，而暖金色的阳光，正刺破云层照了下来。
    第59章 人形兵器24
    “将军。”挂断通讯后, 沙嘉走了出去，副官一看到他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说，“刚才来了一波人，好像是……”
    “我已经知道了。”沙嘉脚步不停，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沙嘉……”副官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
    “怎么了？”沙嘉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停下步伐转头看向他。
    “一定要救他吗？”犹豫一下副官还是开口。
    沙嘉听到这句话后，抿紧了嘴。
    副官又说：“你怎么能确定他一定是无辜呢？”
    “我当然确定。”
    “你有证据证明吗？”
    沙嘉沉默了。
    副官又质问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笃定，且相信他无辜呢？难道克莱夫老师对你来说还比不上一个……曾经的朋友吗？”
    听见陪伴了他许多年好友着一连串鞭炮般的质问, 沙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赌气一样将头撇到一边, “我就是相信他……”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
    过了一会，一道满是痛苦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可是我也不能, 什么也不做就送唯一的亲人去死？”
    “我做不到的啊……”
    听见这句话，科克一时间愣住了，原先一直背对着他的沙嘉慢慢转过身来，他垂着头，面上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科克心中感到一种极大的震撼。
    他同将军认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面上出现这样迷茫、痛苦又混杂着悔恨的神情, 这么软弱的样子……
    看到他这副样子，科克也忍不住哭了,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忍着哭腔说, “可是将军，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沙嘉惊愕地抬起头, 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
    忽然之间，安静的四周突然开始吵闹起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沙嘉茫然地看向混乱传来的方向，不过片刻工夫，浩浩荡荡游行的人群就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大群人步调一致，都身穿白衣，手举着旗帜，口中呼喊着什么，沙嘉听不清。

 第108章

    看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副官在一旁开口解释，“在新会下达最终判决的时候，消息就已经通过直播传遍了全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市民们就被组织聚集在一起，他们来这里是预备观看现场处刑……”
    科克每说一句，沙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还没等他说完，沙嘉面上就已经毫无血色，他脚下几乎站不稳，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而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不久前才被沙嘉拦下的处刑队。
    看到他们走过来，沙嘉突然猛地醒悟过来，转身就想要往里面冲，这时又有道声音从后面叫住他。
    沙嘉转头看去，叫住他的是新会议长阿道夫，他此时一身黑衣，撑着一把黑伞，身边还围着一大圈新会的成员。
    沙嘉愣愣地看过去，发现他们几乎是全员到齐，一个也没有少。
    -
    厚厚的乌云压过来，天空开始飘起小雨。
    处刑队在阿道夫的指令下走进了电梯，沙嘉站在阿道夫身边，被所有人包围在中间，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他眼神茫然地盯着前方，身体一动不动，对于身边人的说话声也都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不知道多久。
    电梯里又开启了，但是只有一个处刑队成员走了出来，沙嘉愣愣地盯着他，看见他身后空空如也。
    那个人从电梯出来后径直朝着沙嘉走了过来，他走到阿道夫的身边，低声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听完后阿道夫的脸上显出惊愕的神色来，周围凑的近点的人脸上也都瞪大了眼，显出意外的神色。
    没有人过来和沙嘉说话。
    接着，从黑色的队伍中走出了一个人，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边走过去，站到聚集在一起准备观刑的白衣人群的最前面，只见他挥舞着手臂，高声说了什么，然后人群瞬间开始骚动起来，他们闹闹哄哄地还想挤过来，但是被站在最前面的几个领头人给拦住了，接着过了一会，人群慢慢退走，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沙嘉愣愣地看着，耳朵里捕捉到了自裁，死了这样的字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苍白着脸看向身旁的副官，却见他也是紧紧抿着唇，眼中的挣扎一闪而过，见沙嘉看过来，副官闭了闭眼，然后才轻声开口说，“一切都结束了，将军下去再看一眼吧……”
    轰隆！
    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沙嘉的瞳孔瞬间瞪大了。
    他脚下踉跄几乎要站不稳，还是依靠着副官的手臂才没有倒下。
    这时阿道夫也走到他身边，他看着沙嘉，心中一时也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开口，“和我一块下去吧。”
    众人来到地下三百米的监牢里，就在沙嘉不久前才确认过安全的地方，银发少年就那样无声地死去了。
    刚才处刑队全副武装进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他打一场恶仗的准备的，然而他们来了后却发现帝国恶犬已经死了，他身上没有任何新增的伤口，监牢里也没有入侵的痕迹，这个满手血腥杀害了无数起义军士兵和民众的罪人，竟然就这样无知无觉的死了。
    在确认他已经死亡后，处刑队不敢擅自搬动他的尸体，又疑心他是假死想要逃脱罪责，因此只派了一个人上去传递消息其他人都留在原地防备着可能到来的攻击。
    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上面的人也走了下来，监牢内一直风平浪静。
    因此沙嘉在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宴北照常席地而坐靠着墙壁，脑袋低垂着，银白色的长发黯淡了许多，长发柔顺地垂下来，将他的面容都遮盖住。
    在看到他尸体的一瞬间，沙嘉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猛地冲上去，跪下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触碰宴北发丝下的脸颊，触手是一阵彻骨的冰凉，但是皮肤却还是柔软的。
    在亲手确认过这个事实后，沙嘉嘴唇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双手抱着宴北身体，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将军！”副官看到他这样的举动，下意识惊呼出声，他几次试图抬手阻拦，但是都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放下了。
    其他人也是左看右看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他的时候，阿道夫却适时挥手让他们不必纠结，就让他过去。
    沙嘉抱着宴北的身体一路沿着原路返回，门口此时还守着许多许多人，看着沙嘉用这样亲密的姿势抱着一个银发人出来的时候，四周又是一阵哗然，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胆敢出声对着沙嘉不敬，也没有人试图阻拦他。
    沙嘉就这样抱着怀中冰冷的身体，越过厚压压的人群，来到街道外停放着的陆行器旁边。
    他打开门将宴北身体放在副驾驶，开着车离开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他一路开过周围或陌生或熟悉的建筑，风顺着窗口吹进来，沙嘉脸上的泪水干涸了，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他这一刻突然什么后果也不去考虑，什么也不去做，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抛下了所有的顾忌。
    看着四周飞快变换的场景，沙嘉此时的内心异常平静，脸上绷得紧紧的，嘴唇死死抿着，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和弟弟回家。
    带他回家。
    这时，一道炮弹突然迎面打了下来。沙嘉猛打方向盘躲过了，但是很快又有一枚接一枚的炮弹冲他而来，沙嘉躲闪不及开着车猛地撞上了一旁的崖壁。在翻车的前一秒，他猛地扑过去护住了宴北的尸体，好在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故。

 第109章

    车子停下来后，沙嘉拎着一旁的枪，打开门下了车，他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看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一身脏不拉几的兰斯正怀抱着大型杀伤武器冷冷地俯视着他。
    见到是熟人，沙嘉干脆抛下手中的枪，就朝着兰斯走过去，兰斯见状同样扔掉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
    没有半句问好或是寒暄，两个内心同样悲愤无比处在爆发边缘的男人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毫不留情，最后双双负伤，躺倒在地。
    兰斯骑在沙嘉身上，最后一拳把他揍晕了过去。看着地上的人再也没有反应，兰斯支撑着还想站起身来，但是他努力了好几次都宣告失败，最后他红着眼、咬着牙，气喘吁吁地朝着车子爬了过去。
    他费力地坐上驾驶座，看见一旁的宴北还闭着眼，面色如常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统领……”
    兰斯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眼睛，又想摸一摸宴北，但是因为看见手上太脏，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收回了手。
    暂时收起眼泪，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还躺在原地昏迷不醒的沙嘉，他收回视线，开着沙嘉的车，走了。
    路上的风景飞快变换，他一路翻山越岭，开了不知道多久，四周的绿植逐渐从雪白一片过渡到一片棕黄又到满眼青翠，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最后他停留在一个远离帝都，山水姣好，没有怎么受到战火波及的小镇。
    他在这儿买了一处房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都是他给统领准备的。
    “小宴。”他看着沉睡中的宴北，轻声说道，“我带你回家。”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炸开一道白光，兰斯瞪大了眼，在一片白光之中，他好像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宴北睁开了眼，但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意识不清昏迷了过去。
    第60章 人形兵器完
    【小世界毁灭危机已解决, 主线任务已完成。】
    【洗白值已完成百分之八十。已经通过及格线，恭喜执行员完成任务。】
    一阵白光过后, 系统空间内响起丁零当啷的任务完成音，空间内的两个银发男人都同时看向了系统，宴北率先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宴斯方。
    宴北说，【宴老师，你答应我的，说最后结束了可以完成我一个愿望的。】
    宴斯方看着他, 慈爱一笑，【是的, 你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宴北看着屏幕里面昏迷的沙嘉和兰斯, 冰山样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 这道笑容就像是一道裂缝斩开了他脸上的面具，宴斯方从见到他开始,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放松的状态出现在他身上。
    宴北轻轻笑了笑，看着屏幕的眼神里满是眷念和温柔，【我想好了，就许愿遗忘吧。】
    【遗忘？】宴斯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对，遗忘，就让他忘记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吧, 让他不要再痛苦了，不要再为我哭泣了。】
    【好。】宴斯方没有犹豫, 立刻同意了他的请求，【我答应你让他们遗忘, 虽然你的存在并不会被抹除，但是他们会遗忘掉所有与你有关的情感。交易成立, 你也该和我一起回到快穿局了。】
    【好。】最后在不舍地看了屏幕一眼后，银白色的少年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宴斯方的灵魂里面。
    -
    在一阵白光过后，全世界依然像之前一样运转，夜晚过去，太阳照常升起，新共和国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无声无息地少了一个人。
    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一样转，即使是曾经的救世主。
    兰斯在车上睁开眼，他茫然看向四周，同时身体上感受到一种剧烈的疼痛，在疼痛稍微缓解以后，他才有空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看到旁边陌生的小镇，他心中忍不住感到疑惑。这是哪？他来这里干什么。
    头很痛，但是脑袋却空空荡荡的，他忍不住使劲晃了晃脑袋，同时一段记忆像是醉酒后的断片一样出现在脑子里。
    他想起来了，在帝国灭亡后，他依靠夜莺的帮助逃脱了起义军的追捕，同时逃到了南方，准备隐姓埋名地藏起来。
    而身上的伤口则是因为刚刚遭遇了起义军的那个将军，二人一言不合见面就打了起来，最后两败俱伤。
    其实他如果愿意接受加入起义军的要求，那么以后也不用再受到追捕，甚至还能在军中谋得一个不算错的职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端对这种东西感到厌烦。
    没再多想，他下了车，沿着记忆走到自己早先安置好的小屋门口。
    打开门后，他走进去将房间到处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问题，东西都是准备好的，而且明显是他亲手做的，一个人独居的房间。
    只是为什么，兰斯在房间里到处走来走去。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丝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
    沙嘉睁开眼，头顶是一盏刺眼的光线，他皱着眉撇开了脑袋，看见他醒过来，守在旁边的副官立刻殷勤地凑过来，贴心地问他，“将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沙嘉皱了皱眉，然后推开副官，直接坐了起来。
    他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我昏迷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哪？”想不到结果，他直接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第110章

    副官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将军你怎么了，不会是失忆了吧？”
    他这句话是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的，但没有想到沙嘉又皱起眉头，揉了揉脑袋然后说，“我好像确实忘记了一些东西……”
    “忘记了什么？”副官一下愣住了，“该死不会是那个逃窜的家伙对将军你使用了违规武器吧。我这就联系路德医生再回来给你全面检查一下。”
    “什么家伙？”揉着脑袋沙嘉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立刻问道。
    “将军你忘记了，你原本是去野外预备寻找帝国军残寇的踪迹，不料却在那里碰到了敌军的埋伏，紧急关头你弃车逃命，这才躲开了他们的追捕后等来了我们的救援。”
    随着他的话语，沙嘉也慢慢想起了那段回忆。
    原来是这样，沙嘉了然地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段脑子里多出的记忆。随后不再多问，对副官说，“我大概想起来了，所以不必让医生来给我检查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副官立刻跟了上来，一边走沙嘉一边问，“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等待我处理吗？”
    “有，当然有。”副官急切地开口，“前帝国统领昨天在狱中去世了，关于他的后事该怎么处理，新会那边还在等待元帅的建议。”
    “前帝国统领？”沙嘉皱了下眉，“我想起来，是那个宴北吧，他也是可怜，虽然他是个满手血腥的敌人，但是毕竟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自愿做的，是他生前一直受到皇帝的操控……在帝都南面靠小溪的地方，给他找块地方好好安葬了吧。”
    “这怕是不太好处理。”
    “为什么。”
    “因为尸体已经被偷走了。”
    沙嘉一下愣住了，“他们偷这个干嘛？”
    副官也摇摇头，同样是一脸的不能理解。
    “还有别的吗？”没再多想这个，沙嘉边走边问。
    副官又点头，“还有阿道夫议长，他给我发了消息，问你什么时候有空闲，他要请你一同见个面，有些关于不久后大典上的事情要和你商议？”
    “阿道夫前辈吗？现在就给我们安排见面吧。”
    “好。”
    二人一块走了出去，外面的街道还是很萧条，大街上到处可以见到纪念克莱夫的画像和起义军胜利的旗帜。
    -
    在和阿道夫见过以后，沙嘉在傍晚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他家不算大，也没什么人手，本来照他个人的想法，只要在政府大楼里给他单独开辟一间办公室就可了，完全犯不着再给他单独安排一间房子。
    但是他这个提议得到了新会全员的投票否定，在结果出来后，阿道夫笑着拍了拍桌，然后说，“很显然，这里没有人能够同意沙嘉你的提议，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一间办公室可不能放得下一个保护统领的亲兵团。”
    有着这样的前提在，沙嘉也只好接受这座属于裁决官该有的房子。
    走进房间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书房，大衣脱下来随手挂在一旁后，他在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智能管家艾米贴心展开大屏幕。
    一个人形的数据影子在一旁出现，和悦的机械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早上好，主人，所有事项我都已经帮你分类好了，你想先处理哪一部分？”
    刚一放松又有这么多属于裁决官该做的事务找上门来，沙嘉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开始翻看公文。
    这时，他的视线扫到大屏幕一旁角落的新闻上。
    新闻里的字样一下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沙嘉忍不住坐直身体，将那条新闻单独放出来。
    一行行文字伴随着图片瞬间放大，沙嘉扫过去。
    《到底是惊天密谋，还是另有隐情？本期首都记者就带领大家一同走进这位前帝国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悲惨的一生。》
    各位读者们，大家好。
    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我们所有人都经历了一次跌宕起伏的事态发展，亲眼见证了一段历史的诞生。
    自从帝国战败以后，关于那位降将宴北的处理一直都是各方争论不休的话题，而直到昨天上午八点，一大早从新会大楼里下达了他的最终判决，然后不过两个小时以后，就传出了这位降将在狱中畏罪自杀的传言，但又有消息称他是因病去世，也有人说他是受到包庇被偷偷送走了恶，各种传言说法不一，如今事实真假，一时也难以分辨。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大将军大概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在人前出现了，之后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又传来他尸体被盗不翼而飞的消息，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已经足够跌宕了，然而直到下午五点钟，在前帝国将领，现共和军上将的加西亚和研究院首席一同举办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他们拿出了一套与世人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真相。
    ……
    他的记忆被公之于众，过往被掩埋的真相也随之沉冤昭雪，在完整的看完博士基尔所展示的片段后，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不过虽然人人都大受震撼，但是依然有许多人对此抱有谨慎的怀疑态度。根据记者的采访，他们认为这很可能是这两位前帝国高官联手策划的阴谋，他们利用某种大家所不了解的新兴技术伪造出了这份记忆，为的就是动摇人们对新政府的信任，实则他们居心不良，为得就是恢复前帝国的统治。

 第111章

    但是不管众人是如何对这件事情看法不一，发布会的现场视频飞快地流传了出去，而在这中间更加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还得是新会全员在其中表现出来的暧昧态度，毕竟当初给宴北下达死刑的判决可是由所有新会成员共同下达的，而今这种消息放出来无异于再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可是新会对此的处理态度却相当的暧昧不明，他们没有使用有任何的手段来及时阻止新会下滑的声誉，同时也没有去阻止他们举办发布会以及放任视频最终流传出去。
    在短短两个小时以内，全国有一半的人看过这段视频，并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这位被许多人骂了好几年的将军顷刻间风评反转，尽管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高兴看到自己在死后的几个小时里，记忆被以这样的方式公开出来……
    这是很长的一篇新闻，沙嘉看了很久，而艾米也一直没有催促他，老实说，他本来不应该在这样一篇具有娱乐性质的新闻上浪费时间，而且上面的事情早在刚才和阿道夫见面的时候就由对方转述了一遍。
    可他还是在花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将这件事情给看完了。甚至点开了视频播放，他情不自禁被这件事情吸引，但是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吸引。
    他看完了视频，但是内心却几乎没有多么大的波动，毕竟他和这位前帝国统领并没有多少战场之外的交集。因此他也只是像个陌生人一样正常又怜惜地看着这一切，旁观着这位前帝国敌将的一生。
    看完后，艾米贴心的帮他关上页面，甚至在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疲惫以后，帮他把房间内灯光调暗了一点。
    “主人，要先休息一会吗？”
    沙嘉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确什么也没做，心头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但就是又一股莫名而来的疲惫感压在了心头，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拉开桌前的抽屉。
    一节断掉的水管此时正静静卧在抽屉的角落。沙嘉将他拿起来，愣愣地举起来看。
    这是什么？
    我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最近记性真是有点坏。
    -
    【系统。】看着世界慢慢步上正轨，宴斯方又呼唤系统。
    【稍等，这就为你准备登出小世界。】
    -完-
    第61章 非魔亦非仙1
    【七月十五日夜, 万剑宗大阵中心的镇魔塔突然起了大火。】
    这一场火惊动了大半个玉州的修士，万剑宗无数在外的长老弟子都因为这一场火连夜被召会宗门。就连在一旁的附近宗门都赶过来, 随时准备帮助万剑宗镇压妖魔。
    所幸一切解决的及时，镇魔塔的封印并没有被这一场魔火毁坏，塔里三千跃跃欲试的妖魔仍旧被关在塔中。
    然而，最终还是让一个魔头给逃了出去。
    讲到这里，白发老人停了下来。
    周围一众茶客听得正是兴起，当即就不乐意地催促到。
    “快些讲呀茶博士，休得在此吊咱们的胃口！”
    “是啊是啊！”
    周围抗议声众, 那老人却摸着长须微微一笑，并不着急, 待周围人慢慢平复下情绪, 他又慢条斯理地接过身边童子的茶喝了一口后才继续说下去。
    “诸位可曾知道这镇魔塔是作何用处的地方。”
    “你都说是镇魔镇魔了, 那肯定是镇压妖魔的地方了。”
    听到这回答，老人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要知道这镇妖塔中关着的可不仅仅是妖魔而已，其中也有着许多误入歧途违反宗令罪大恶极的人修同样被关在里面。”
    “这在这次大火中趁机逃脱的，就是唯一一位被关在镇魔塔第八十一层足足千年的——人修！”
    嘶——周围一圈茶客被老人掷地有声地讲述镇住，同时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时，却有个坐下首的少年疑惑地举起手来, 说，“老伯, 我不明白，人类寿命不过短短百年, 那人修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被塔中一千年还不死呢？”
    周围其他人停了这小儿发言皆是一笑, “这就是你年纪轻不懂了，要知道修士可都是能与仙人接触的，日日见得到仙人，吸收了仙气，提升修为学会了仙法，自然就能福寿延绵，与天同寿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只是，他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被关在镇魔塔第八十一层？老伯你不是说镇魔塔中越往上的妖魔就越穷凶极恶，危害人间吗？”
    老人讲到这里却是不笑了，他似乎不想继续讲下去了，但是看着四周期待的人群，他还是继续讲了下去，“岂止是穷凶极恶啊，那人修曾……后来他又勾结魔族屠戮了千年前九州第一大宗门天地门，除了在外游历的弟子，整个宗门上下一片尸山血海无一活口。后来魔修撤离却将他留在了原地，天地门剩余的弟子合力将他俘获，送上了三宗四派联手处置罪人的最高法庭之上，于是，那人修就宣判关进了镇魔塔中，日日夜夜忍受无数刑罚，永世不得超生。自此，一场持续了足足百年的人魔战争也因他而起。”
    茶博士的故事讲完了，周围一众人还尚且沉醉于这故事的震撼之中，心神恍惚。
    这时，坐在楼上的包间里的乌灵却是冷笑一声，“真是乱讲，那么大的一场祸事怎么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就能引起得。”
    说完，他却在余光中撇到宴西看着楼下一副很有兴致的神情。

 第112章

    见他看过来，宴西也收回视线，嘴角含笑说，“怎么了乌道友，这样看着宴某做什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乌灵叹了口气，“像宴道友这样气度不凡能力出众的天之骄子，为何我此前从未在九州见过。”
    宴西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兀自思忖着没说话。
    于是乌灵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和道友同行这一路来，观道友与我那些师兄弟们很有些不同。”
    “哦——是怎么个不同法？”宴西微垂着眼帘，随口问道。
    见他回应，乌灵脸上一下绽开个灿烂的笑容来，“当时我初见宴道友的时候，就觉得道友十分气度不凡，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凡物，就连头上一根素白的发带都是由天蚕丝所织。”
    【这主角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想不到居然如此的心思细腻，寻常人谁没事盯着根发带看。】宴西整理了一下袖摆，随口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
    系统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回应他。
    乌灵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可是宴道友明明极为不凡，身上却连一枚拿来交易的灵石都拿不出来，而且这一路来，不管见了什么普通的东西都十分新鲜，就连摊位上最普通的法器都能把玩上半天，方才就连这茶楼酒肆间讲烂了的传闻都能听得津津有味，这种种迹象皆在表明宴道友——”
    他话说到这突然停住，只见对面一身白衣身为没有半件饰物，但是却有一副神姿玉貌足以压过一切俗物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在和他那双墨竹般的眼瞳对上的时候，饶是乌灵修为深厚定力不凡，在此时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所以宴某应当是什么？乌道友？怎么了？”
    眼前伸过来一支修长白皙的手挥了挥，乌灵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啊、啊，宴道友，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乌灵自觉刚才的表现丢人，一下子连自己讲过的话都猛然忘记。
    “方才乌道友说到宴某我的来历这里。”见他回过神来，宴西慢慢将手收回袖中，含笑说话时的嗓音宛若玉石相击。
    “哦、哦，其实那个不说也罢。”乌灵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宴西也没有强迫他讲出来的道理，“既然如此，那乌道友就好生歇息吧。明日你我还要前往五海山，宴某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退出了房间。
    -
    在关上自己房门的那刻，宴西的身上立刻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就是那种细微到肉眼难以察觉变化，但是就是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呼……扮演这个角色还真是累啊。】宴西脱掉鞋袜，盘坐到房中仅有的一张床上，这个附身的反派角色和他之前碰到的都不太一样，他一直都是时时刻刻紧绷着，就连独处时也不敢放松，毕竟这里可是真正可以御空飞行土遁穿墙飞升成仙的修仙世界，而原主更是一个连仙使都能斩于剑下的狠人。
    原著中的反派，在屠杀了门派之后，因为被三宗四派镇压于镇魔塔中足足受了一千年的刑罚，因此在他终于有一日得以冲破封印回归人间后，他为了报复正派修士，偷盗了人族至宝凌霄剑，并在人、妖、魔各族之间挑起纷争，最终以鲜血为祭复苏了上古大魔，然后他获取了古魔的力量，斩杀了从上界而来帮助下界渡过劫难的仙使，最终因意志不足在古魔控制下倾覆了整片世界无数生灵。
    【真的是罪孽深重了。不过，其实这其中大半估计都不是他真正犯下的。根据我们前面两个世界通关的经验来看，宴西多半也只是个背锅的而已。】
    听见系统这样说，宴斯方赞同地点了下头，【怎么看怎么奇怪，只是我们拿到的剧情并不完整，所以也满办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还是先看一下这次的任务吧。】
    【好的，主线任务依旧是以阻止小世界的毁灭为主。】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就放弃召唤古神呢，那样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没有那么简单。】上次回到快穿局的时候，系统给自己装了一副新的声线以来配合一下新世界的背景，是以此时他故意操着一副深沉老爷爷的声线慢悠悠的说话，【古魔复苏是这小世界中必然会发生的劫难，即使我们不去干，也有的是人干，所以我们不是不召唤古神就可以解决小世界的危机，而是要帮助真正的主角乌灵成长到可以击败古魔再次封印古魔才能算得上是完成了任务。】
    【那支线任务呢，还是帮助原主洗白吗？】宴西点点头，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转而问起别的东西来。
    【不。】系统再次用他那高深莫测的声音摇了摇头，【这次的支线任务并不是帮助原主洗白，相反，我们要帮他复仇！】
    【复仇？】宴西忍不住皱眉。【向谁复仇，又是怎么样才算复仇，他的仇人很多吗？】
    【没有，这个任务是从原主的意识里面提取出来的，因为他的灵魂过于衰弱，所以我们并不能得到别的更多的信息了，不过还可以从原著故事中看出一点细微的线索来，原主最在意和仇恨的恐怕就是那被关在镇魔塔中受尽折磨的一千年了。所以复仇的对象，以及仇恨的原因多半都在里面。】
    【可是都已经过去一千年了，他仇人尚且在不在人世都不清楚，我又怎么去搞到一份让原主满意的仇人名单呢？】宴斯方很疑惑。
    系统想了想，又说，【其实关于这种特殊情况，我们这次有也得到一个特殊的道具。】

 第113章

    【是什么道具。】一听到道具原本昏昏欲睡的宴斯方一下子清醒了，要知道在上个世界最后帮助小宴北视线愿望的道具也是宴斯方使用通关积分兑换的，那么神奇的效果如果放在仙侠世界不知道会不会更厉害。
    系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给宴斯方展示，【喏，你看，就是这个，仅限于在此世界使用的一次性限定道具。】
    宴斯方看过去，在他面前，此时正漂浮着一颗鲜红色的血珠。
    他伸手去触碰，随即关于这个道具的信息就进入了他的大脑，【滴水认仇：需要在使用者濒死时刻才能激活的道具，在激活以后，他会通过使用者所有的因果线，以达到诅咒并标记所有敌人的效果。】
    【本世界的限定道具，可以濒死的时候诅咒所有的敌人。但是需要离原主死亡的地点够近，同时也要离他们的敌人们够近。】
    听到这里，系统开口，【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处了。】
    【哪里？】
    【三宗四派的处刑台。】
    第62章 非魔亦非仙2
    夜里, 另一边房里的乌灵也没有歇息。
    他盘在床上打坐，腰间的玉佩忽然闪烁了一圈, 乌灵立刻将其取下来放在手心，随后从窗户离开一路朝着城外走去。
    他速度很快，不过呼吸间就已来到了目的地，夜色沉沉，周围是一片陌生的落叶林，百米内除了他以后再无旁人。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空中, 轻飘飘的一片枯叶落在他的肩头，乌灵立刻转过身去, 朝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黑暗大声喊道, “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 对灵力的操控真是越发精进了。”随着一道雄浑的老人声音响起，前方的空气发生一阵扭曲, 接着从中间钻出来一个须发皆白邋遢随意的老头出来，他腰间挂着个破烂烂的水壶，手中还捏着那片枯叶，细看眉眼间与方才的茶博士竟然有三分相似。
    乌灵一见了他眼里就迸发出欣喜的神色，说笑间他拔下背后的长剑朝着老头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前辈，来看一下小子这段时日下山历练有没有些长进吧。”
    老头被他磅礴又绵密出手就来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 口中还不住地呀呀训斥，“好啊, 你小子，一见面就给我送这么大的礼。”
    二人交手了不过几个来回, 最后以乌灵被老头轻而易举地撂倒在地结束。
    乌灵气喘吁吁地躺倒在一片落叶上面，没几秒他像是想起了正事, 猛地翻了个身从地上坐起，看向老头问，“前辈！你这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可是从认识前辈的第一天就没见你离开过那个地方！”
    老头随意地瞥了他一样，语气很不好地反问，“怎么？我是什么长在万剑宗山上的一颗老槐树吗？还不准我下山活动活动老骨头？”
    “啊不不不！前辈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我只是真的头一回见才觉得疑惑。”一听他不高兴了，乌灵连连否认站起来给他赔罪。
    老头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一点，哼了一声就将脸瞥了过去，然后才慢悠悠地给他解释，“镇魔塔中的那个人修的确是逃出来了，你师尊最近可有给你发消息？”
    “没有，弟子最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宗门的消息。”乌灵摇头。
    “是吗？”老头嘟囔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你就继续按照你的原计划游历好了。”
    “是！前辈。”乌灵并不知道前辈特意找他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就有前辈他自己的道理，前辈不打算解释他就不问好了。
    他相信这么大的长辈若是想对他不利完全用不着想这么弯弯绕绕的法子来对付他。
    见他应下了，那老头又转而问起别的，“白日里和你一同游历的那位你可认识？”
    “宴道友吗？弟子自然是认识的。”一说起宴西，乌灵的脸上就忍不住冒出笑容来，“宴道友实在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当初弥阳山上遇到的千年精怪十分诡异，还是多亏了宴道友及时出现搭救了弟子一把，弟子才得以保命，之后我同道友一路同行，他也是……”
    “行了行了，你自个既然清楚就好，用不着和我啰哩巴嗦讲这么一大堆。”见乌灵一讲起宴西就是滔滔不绝讲个三天三夜的架势，老头没耐心听下去，一挥手打断了他，接着他背后的空间又浮现出一片扭曲，身影消失前最后跟乌灵留了句话，“我要走了，你小子自个儿保重。”
    “再见前辈！”见他离开，乌灵连忙挥手送别。
    -
    一早，乌灵和宴西二人就赶路预备前往五海山，五海山离他们歇脚的小镇并不远，乌灵说他去那是代表万剑宗参加无上轩的论道会，而宴西听了则立即表示要同他一块过去。
    能继续和宴西同行，乌灵自然高兴，完全也没想到去细问其中缘由。
    可是二人刚出了城门不久，乌灵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远处草垛上坐着的一对奇怪母女。
    “宴道友，你看那边。”
    宴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是一对母女，两人皆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不少伤口，母亲眼神呆滞地注视着面前的空气，女儿则神色疲倦依靠在她怀里睡着了，看起来似乎是落难到此的流民。
    全天下这样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但他们如今既然出现乌灵的面前，他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宴西这样想的时候，乌灵已经走到那双母女面前了。

 第114章

    “夫人。”乌灵弯下腰来友好地询问那个女人，但是女人的眼神却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丝毫变化，宴西这时也走了过来，靠近了他才发现，女人身上的许多伤口都不普通，似乎是由妖魔所伤。
    乌灵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女人的额头，丝丝灵力被他传输进女人的身体，等他收回手的时候，女人便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猛一看到二人就瞪大了眼，接着身躯开始颤抖大滚的泪水就从她眼睛里流出来，她一边呜咽一边抱着女儿从草垛上跌了下来，倒头就冲着二人拜倒，“仙师！仙师！救一救我们吧！”
    乌灵被她吓了一大跳，猛地不知该问什么话，还是宴西上前一步弯腰将女人扶了起来，温和地问，“已经无事了夫人，不知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可否说来让我们知晓，我二人也才好帮你解决。”
    他的话语很有平静心神的能力，那女人点点头，很顺从地将自己的遭遇如实相告，原来她二人本来是百里外南杨村下的平凡农人，村庄百年来一向风调雨顺，也没有出过什么祸事，直到不久前突然有恶龙出世，毁坏山林，屠戮村民，还掳走了许多人回它的老巢去，她们也是幸运恰巧没和那恶龙碰上，但却和所有亲朋都失散了，遇到好心的船商搭救才逃过一劫，听闻船上有人说这里有仙师愿意帮助凡人斩妖除魔的消息才赶了过来。
    可是来了这儿之后，别说是见到仙师了，就连城门口都没能进去，绝望之下二人……
    听到这里，乌灵这时忍不住开口说，“夫人，让我先帮你和女儿寻个住处，然后再去除掉那个妖怪救村民们出来。”
    夫人愣了一下，然后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两位仙师了。”
    乌灵只是客气的笑，然后又转向宴西说，“劳烦宴道友在此等候我片刻了，”
    看着乌灵转身，宴西冷不丁地对系统说，【怎么感觉这故事讲得还挺像那个什么西*记的。】
    【嗯？】系统不懂他突然说什么。
    但宴西没有再解释，转而说起别的来，【这对母女，是你安排的吗？】
    【没，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主角面前使用幻术。我只是略施小计，让她们恰好在这时候出现而已。那个村子和妖魔的事情都是剧情里本来就存在的，我只是让他们提前和主角碰面了而已。】
    宴西明白他的意思了，南阳村的事其实本来就是因为飞云秘境在它附近，又因开启在即导致了其中的灵气泄漏，因而吸引来了不少妖魔过来。
    也是无妄之灾。
    这边在他们交流的时候，那边乌灵也已经安置好了母女二人，朝着宴西走过来，“实在抱歉宴道友，我们可能暂时没法去五海山……”
    宴西微微一笑，截断了他的话，“是要先去处理那处村子里作祟的鬼怪是吗？不必向我道歉，论道会去与不去没什么要紧的，人命关天，我们还是先去那边吧。”
    “宴道友，你果真也是如此想的。”
    听见他这样说，乌灵很高兴，由衷地为自己此次历练能遇见志同道合的好友而感到高兴。
    宴西也很高兴，由衷地为这次的主角正义感爆棚因此只要一点点诱饵他就乖乖地走进了陷阱里感到高兴。
    二人心思各异，却也殊途同归。
    -
    路上，神情难得严肃的乌灵一边赶路一边问道，“宴道友，你说那魔物大概会是什么样子？”
    宴西摇头，“说不准，魔龙毕竟也是传说中的上古生物了，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凡人的村庄，多半只是个寻常妖魔，只是那夫人在恐慌下看错了眼而已。”
    “我想也是如此，看来这一趟费不了多少工夫了。”乌灵赞同道。
    二人施法疾行，要不了多久就到了女人所说的山脚下。
    山间的小路复杂，又是这样偏僻的山村，就算顺着地图找过去，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准妖魔具体的位置，好在乌灵身为气运之子的运气实在不错，竟在山脚下遇到一个刚逃出来的村民。
    那村民灰头土脸，一见了二人倒头就拜，“仙人！仙人！仙人是来救我们的对吗？”
    乌灵没怎么受过别人这样的大礼，立马就有些不自在，立刻伸手扶住了那青年，说“不必这样老伯，我们修士除魔卫道本来就是分内之事，老伯还是快些将妖魔位置指给咱们，然后我好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不不，仙人别送我走，我还有我家的老母还有娃儿都被妖怪抓走了，我从那边逃下来的，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我这就给两位仙人带路。”
    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老伯在一转身和从始至终没开口的宴西对上了眼，猛一看见他，眼泪还没有擦干的老伯下意识就冲他抛了个媚眼。
    系统：计划通。
    宴西：……
    总之一切都如大家预想的那样顺利，除了山上原本就有的那几个妖怪以外。
    第63章 非魔亦非仙3
    南阳山上。
    土鼠精的洞穴, 一个小老鼠着急忙慌的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化出人形。
    “大王, 大王，山上来了两个道士，看起来倒像是冲着我们这里来的啊。”
    “什么！？”那坐在一张兽皮大椅上的鼠头妖精听小的这么说瞬间就瞪大了眼，“道士从我们这里来干嘛？”

 第115章

    “不知道啊大王，我们要不还是先逃命吧。”地下的小老鼠刚生出灵智不久，但是猛一远远看见那两个人就知道实力绝对不凡，不可能是他们大王这点道行能够打得过的, 因此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劝上了。
    可那只老老鼠精听了后却忍不住犹豫起来，说来他这个地方实在是个风水宝地, 虽然位置隐蔽但是灵力不俗, 百里内又找不出个能打的敌人了, 仓促间就让他舍弃这里另外找个地方逃命还是真是有些舍不得。
    “也许那两个道士只是路过这里，并没有找我们麻烦的意思呢？”老老鼠精这样想着, 但是此时外面的动静却飞快地打到了他的脸前。
    一声轰隆巨响。
    不过几下工夫，老鼠精的屋顶就叫外面人给掀了，骤然间见到阳光，这老鼠精就跟假发被吹走的秃头一样浑身难受。
    他下意识捂住了脑袋，就想要怒斥外面没礼貌不请自来的道士，但是这时又有只手掌从上面压了下来, 他被这手掌压制，立刻就变回了原型。
    “宴道友, 你看，这竟然是只老鼠精。”乌灵飞快地结束了战斗, 转身就和宴西炫耀起战利品来。
    宴西看过去，在他的手心果然看见一只小小的白老鼠, 小老鼠瑟瑟发抖的蹲在他的掌心，看都不敢看二人一眼。
    接着二人把妖怪的洞穴翻了个遍，从中把所有被带走的村民都救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预备离开的时候，一声古怪却嘹亮的声音突然响彻了整个山谷。
    四周的山石和土地都开始抖动个不停，那些村民听不见那奇怪的叫声，只是茫然又惊慌失措的看着突然变化的环境。
    宴西二人听到这声音都是浑身一颤，宴西倒是还好点，毕竟对此早就有所准备，而且他境界高。但是乌灵却被这威压影响，全身都僵立住了，连眼皮都没办法眨动一下。
    天空顷刻间就黑了下来，地动山摇，整座山似乎都在摇晃，山石炸裂，四周的碎石纷纷扬扬的掉下，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狭长的口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地缝中中挤出来。
    乌灵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洞，前面是十来个神色惊慌根本站不稳的普通凡人，而在他身后，一条漆黑的巨龙自山谷中升起。
    它张开龙翼，嘹亮的龙吟响彻整片天空，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
    一道道裂缝在村民们的脚下出现，深不见底，凡人们无力阻挡，站在裂缝的边缘摇摇欲坠。
    乌灵还在拼命催动灵力，试图将他们救下，然而那条龙似乎是盯上他了，被龙眼注视着的乌灵无法动弹，他那点行为和黑龙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的存在，又该如何抗衡，就在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掉下的时候。
    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闪现到半空中，乌灵猛地瞪大眼，是宴道友！他想干什么？
    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宴西静静地立在半空，周围因为巨龙复苏而刮起一阵狂风，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发带被风吹断，一头长发在空中旋转着乱舞。
    他身着白衣凭风而立，面容沉静，两手并拢于胸前，一点金光自他的额头亮起。
    紧接着，自他身躯开始向四周绽开一阵剧烈的白光，白光闪烁了一瞬后消散了，乌灵再度睁眼去看，四周的凡人都已经消失不见，狂风也止住了，在他前方立在半空的宴西则是闭上了眼，然后他摇晃了一瞬，像是失去了支撑，从半空坠落下来。
    “宴道友！”乌灵惊呼一声，然后伸手去抓，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一不小心就跟随着他一块掉了下去。
    从二人掉下去后，山上被劈成两半的裂缝慢慢合上，最后又恢复如初，风平浪静。
    -
    宴西自裂缝掉落后，就陷入了一片完全寂静的黑暗中，他闭着眼，放任身体自由落体，心里却在和系统吐槽，【统子，你都没跟我说真有龙啊，真真吓我一大跳，这个逼差点就没装下去。】
    【我也不知道它真有龙啊，我本来是准备了另一个道具要带你们进入秘境的，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主角过来的原因吧，这个秘境也是提前解锁了，好啦反正不管怎么样，咱们的目的达成就行啦。】系统东拉西扯的讲了一堆，反正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计算的失误。
    【那我刚才受到的惊吓怎么算。】宴西没想这么轻易放过这笔账。
    【算你……运气不错咯？】系统这样讲，然后一阵心虚的口哨声从它的数据流里传出来。
    宴西被他气笑了，索性关上了聊天界面，专心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难题。
    咻——
    在一片绿意盎然，妖兽繁多的丛林之中，原本四周是一片太平，突然，从半空中划过一道影子，那道影子飞快地砸在水池里，激起几丈高的水花，四周的鸟雀都被他惊走了大半。
    过了半晌，在水池的主人青蛙精苏醒前，宴西总算一路划着水爬上了岸边。
    他小小的动用了一下法决烘干了身上的水珠，同时观察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时一片绿植都很茂盛的山林，空气里的灵气也十分充裕，因而宴西一进入到里面，就感觉到了身体对灵力的本能排斥。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飞云境了。
    这还是昨天他和系统计划出来的事情，在主线任务中，他们的最终目的之一就是让主角乌灵成长到能够打败古魔并封印它。

 第116章

    而在让乌灵快速成长的一大方法，自然有用拿神兵给他堆砌战力这一妙招，而在原著剧情中，恰好就有这么一把上可斩神、中可诛仙，下亦封魔的绝世神兵——天照剑。
    原本这把剑在原著中也是属于主角的，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反派宴西这个大魔头握在手里强行认主，也是这把剑赋予了他可以在剧情中几乎是无人能敌，祸害了半个修真界的能力。
    不过宴西此时并不打算这样去做 ，他打算让主角现在就拿到这把剑，然后提前认主，这样在后来诛杀古魔的时候不就更加有把握了，反正就算没有了这把剑，他也有别的办法替原主报仇。
    不过想得再长远，他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是，这样想着，宴西再次狼狈但冷脸地躲过了水池主人青蛙精的一次攻击。
    说来他这具身体本来就没什么战力，虽然好像脑子里装了许多复杂的法门和高深的修行知识，气场和仪态看起来也颇有高手之姿，但其实只有宴西本人知道，他这就是个花架子而已。
    在镇魔塔中被关了一千年，身体是千疮百孔的，经脉是脆弱细小的，灵力是几乎没有的，所以他这一路上几乎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就连赶路都得蹭乌灵的剑，好在他演的不错，一路上竟也没有被发现异常。
    但是方才那巨龙出现的突然，为了保住那十余个村民，他不得不压榨体内那一点点灵力，最终才勉强动用传送术将他们平安送了出去。
    只是他当时把灵力都用了个精光，而这具身体受身上积年的伤势影响，恢复的速度慢得可怕，导致他现在完全只能跟个凡人一样应对这只愤怒的青蛙精。
    宴西一路躲得十分狼狈，刚刚才烘干的头发又被青蛙精打湿了，他一边朝着林中主角的方向跑去，一边暗自祈祷乌灵快点过来救他狗命。
    他拼命逃了好远，也不知道那青蛙精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池子被一个陌生人类搞脏了而愤怒，竟然离了家老远还在对宴西穷追不舍，就在宴西精疲力竭，决定换另一种能力使用的时候，一柄飞剑远远地迎面射来，从他的身边穿过，将宴西身后的青蛙给一剑分成两半。
    妖精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激起一大片纷纷扬扬的落叶。
    眼看着危机解除，宴西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向前倒了下去。
    “宴道友！”乌灵猛一眼看见他倒下，立刻冲上去接住了白衣男子，他搂抱着宴西，见他已经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立刻探出右手用灵力替他检查了一番，所幸宴西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灵力枯竭导致的昏迷而已。
    乌灵瞬间明白了过来，刚才宴西可是没有借住外物就同时传送走了那么多凡人，要知道就算是他师尊那样的大能去做到这种程度也不能如此云淡风轻，宴道友年纪轻轻，必然是付出了他所不知道的代价才做到这些的。
    寻常修士总是视凡人如草芥，可宴西却在遇到危险的第一关头想到却是那些村民的安危。
    乌灵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复杂，他没再多看，唤回本命剑后，就背上宴西离开了原地。
    寂静的山林中，只有二人重叠在一起的背影。
    -
    宴西很快就醒了过来，还没睁眼就听见了耳边水滴敲击的声音。
    然后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此时正以盘腿而坐的姿势坐在一圈灵泉中间的蒲团上，灵泉似乎是在一处山洞中，四周的池中开着一簇簇清丽的荷花。
    宴西抬头，头顶上是一圈洞，光从这里照进洞穴，水滴也是从洞口边缘落下的。
    他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都还在，身体里的灵力也都已经恢复了大半。
    这时，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肩上扛着长剑的乌灵走了进来，
    第64章 非魔亦非仙4
    另一边, 万剑宗宗主殿内。
    此时里面竟然是一副除了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万剑宗内的长老峰主们罕见能全部聚到一起的画面。
    道风各异的长老们立在殿内, 没有谁在讲些谈天的多余话，都是整齐划一地抻着脖子，看向大殿正中的一做高台之上。
    这座高台上镶嵌了满满的真玉灵石，乃是几位长老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临时搭建起来的。
    而如今会出现这样一副场面，皆是因为天机峰峰主昨夜里做的一场梦。
    飘飘渺渺的梦里，一道看不身影，但是却十分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在天机老头脑子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的身体就已经乖顺地拜了下去。
    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一道飘飘渺渺恍若是天边而来的雷霆仙音响起。
    ［卜算小儿, 本尊预感到此界将有大难, 特派了座下的仙使前来协助人界渡过劫难。］
    话音刚落余音未散, 那道身影又像是来时一样神神秘秘的消失了，天机老头便在一声嘹亮的鸡鸣声中醒来。
    天色大亮, 他还犹自沉浸在得见天颜的震撼中难以恢复过来。
    但是很快，他渐渐回味过来梦中天神给他说的那一句话了，他意识到这与他从前所预见过的天机都截然不同，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简单单的预知梦，是天神，这一定上天赐下来的启示, 想到这里，他不再耽搁, 立刻就起身去找了天剑宗宗主商讨此事。
    仙使降临，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活了快一千年的宗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淡定了，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第117章

    被消息砸的头昏脑涨的宗主围着大殿转了几圈后才渐渐淡定下来, 然后他冲着天机老头说，“这样的大事，怎能仅仅由我二人来办，我即刻间就下发宗主令，将其他仙尊长老也都召回来。”
    天机老头自是点头，于是就有了现在殿中的这一番景象。
    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仙尊，此时都重聚一堂。
    眼看着马上亥时将近，高台上却还没有一丁点仙人将要降临的影子，兰峰主不由怀疑地看向天机老头，“到了如今还没有消息，不会是你这老头仙人醉喝多了，搞错了上神的指示吧？”
    老头一听就勃然不怒，“兰峰主，你便是平时对我有再多不满，也不该怀疑我会搞错这件事。”
    “止声！”眼看这二人要在这样的场合吵了起来，立在最前头的宗主立刻低声训斥，二人果断转头闭上了嘴。
    这时宗主的首徒冷山生，他悄悄打量了一圈殿内所有人，忍不住低声问宗主，“老祖竟还没有来吗？”
    宗主一听到这个称呼又是一阵头疼，“你老祖不晓得去了哪里，我给老祖传了许多消息，也不晓得他收到没有，只是大概这样的大事，他老人家不可能没有收到预兆……”
    冷山生见师尊脸上不悦，识趣地止住了话头，重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终于，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在亥子相接的那一刻，高台之上开始泛起漫漫金光，一道笔直的光柱自天上打下来，直直照在天剑宗之上，这一幕玄妙的景象整个玉州的人都看见了。
    仙乐缓缓自光柱之中流出，一阵一阵用灵力幻化出来的花瓣也随之喷涌，紧接着，一道白金色的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宗主抬头去看，只见仙使笼罩在一片五彩霞光之中，他周身自带缥缈云雾，一身衣袍宛若银河流淌，玉白的手中持有一座碧青的水镜，但是他并不能看不清仙人的面容。
    只是瞥了一眼，宗主立刻又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同时后面的一众长老也都跟着他一块拜下去。
    “恭迎仙使——”
    仙使并没有开口，他静静地立了一会，直到这奇异的景象慢慢消失，丝竹仙乐也止歇，他才轻飘飘地跳下高台。
    一下来他对着一众长老破口大骂，“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仙使息怒！”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宗主依然是一脸茫然地飞快滑跪。
    “不知我们是做了什么？竟惹得仙使下凡？”天机老头机灵地接上了宗主的话。
    仙使冷哼一声，然后才说，“尊者前日预感到人界有一场大劫，于是才将我派了下来，这灾害的源头至今还不曾知晓，但是能看出来皆是自你们万剑宗起。你们这些凡人一贯就是性劣心贪，如今见了我的面，还不赶紧将自己做过的错事速速招来，我也好快点解决了这个问题早日回到尊者身边。”
    “仙使息怒，劳烦仙使下凡一趟实在不甚惶恐，只是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导致的啊。”宗主见他发怒，又是诚惶诚恐的低下头解释。
    听着他说的话，仙使走上一旁的宗主位上坐下来，撑着手问，“关于灭世魔头，不知诸位可以什么头绪。”
    “一定是那位了，”周围的长老们都还没有开口，却是冷山生这个弟子走上前一步。说，“前不久镇魔塔突然无缘无故的起了大火，结果第八十一层的那位魔头就逃了出来，他被关在里面一千年都不曾有事，必然是有人协助他逃了出去。”
    “是吗？”仙使轻地下头，随后开口说，“就让我们来看看看这这个魔头现在逃到哪里，又打算干什么好了。”
    “只是……这魔头自从出逃后就抹掉了自己所有的踪迹，我们如今也找不到他的位置啊……”
    “这倒是用不着你们来担心了，我来到此处本就是早有准备。”
    说罢，他走上前，然后向上抛出手中的水镜，水镜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地的时候变作了殿门那样大的东西。
    仙使也不想多话，但看这些凡人一副没见过的样子他也只好开口解释，“这乃是尊者赐我的宝物——因果镜。探古闻今，无所不知。只要诸位配合我将灵力注入进去，它就能开始启动替你们解决一个难题。”
    听此，座下众人皆是一脸惊惧。
    -
    “宴道友，你可有好些了。”乌灵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切地走上前问。
    “嗯，我已经没什么大碍，还没有谢过乌道友的搭救之恩。”
    “哈哈，这算得了什么，当初初见时本就是宴道友救我一命，如今我不过是报答宴道友的救命之恩而已。”
    谈话间，二人一道走了出来，乌灵说，“当时我从上面掉下来后就眼看着巨龙消失了，宴道友，我想我们大概是误入什么秘境了，只是不知道，居然能以一头巨龙作为秘境守卫的存在，究竟是哪方大能留下的秘境。”
    宴西没接他的话，而是东张西望了一番。
    这个秘境内，灵气充裕，生机盎然，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草丛间零星点缀着奇异灵果。
    在宴西昏迷的时间里，系统已经将整个秘境的数据都拷贝了一遍，整个秘境算不上大，但是危机四伏，而他们的目标天照剑，就被放置在秘境的中心点。
    想到目标就在眼前，宴西索性也不再掩饰，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少年，直接了当就预备带主角过去，“和我一块走吧，乌灵。”

 第118章

    他这句话说的突然，但是乌灵只是惊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
    只见那面因果镜的四周有一圈繁复的花纹，镜面上也像是在流淌着云雾，随着诸多长老大量的灵力注入，镜面四周的花纹亮起，镜面开始缓缓旋转，最终云雾消散，镜中的画面定格在一道少年的身影上。
    “乌灵！”眼见自己最小的徒弟出现在里面，宗主惊愕到将他名字脱口而出。
    “嗯？”听见他的声音，一直都不拿正眼看人的仙使缓缓转过了头，“你认识？”
    宗主有些讷讷，心中惊慌过甚，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还是他的大弟子冷山生走上前替他开口，“回禀仙使，乌灵乃是我师尊的徒弟，同时也是我的小师弟。”
    “你徒弟？”听闻此言，那仙使斜过眼撇了宗主一眼，后者的心头瞬间一跳，下意识就开始解释，“仙使，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尝可知啊，我这弟子怎么也不可能……”
    “当然不是他！”仙使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同时也从镜前离开，走到一旁的宗主位上坐下来，支手撑着脸懒洋洋地开口，“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宗主心中忍不住叹气，你都说了是要找灭世魔头这样的大事了，又突然提起他小弟子乌灵，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但是仙使的话他们也不敢反驳。
    于是众人便继续看了下去。
    随着镜头一转，一座山洞出现在镜子里面，在洞里一片云雾缭绕的水池中间，静静盘坐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见到那道身影的面目时，几个老道士见此心中皆是一惊，但是年轻的却不大认识他，俱是一脸茫然。
    “这是何人？”仙使见此又问。
    宗天机老头走上前回复仙使，“这就是我宗前不久出逃的镇魔塔魔头，我们曾派出了无数弟子都让这家伙逃脱了，想不到他竟然是躲到了这里，还蛊惑了我宗弟子。”
    “是啊，这是在秘境里面？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哼，他一定是要蛊惑利用这弟子替他做什么？”
    一见二人同时出现在画框里，地下的长老就开始碎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在试图撇清宗门和这妖魔的关系。
    坐上座的仙使一只手支着额头，听他们啰嗦了半天出声，“清净些！”
    底下瞬间就安静了。
    镜中的画面继续变换。
    看到宴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奔着秘境中间过去，而乌灵也是毫不怀疑地和他一起过去，见状乌灵的师尊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孩子，即使我早知道他心性纯洁，但是面对没记过几面的陌生人都能如此托付信任，未免也太没防备心了点。
    等会该找个什么法子把他从仙使眼皮子底下捞出来才是，终于，在那把一看就极为不简单，即便是以在座所有大能的眼光看来，也堪称是绝世神兵的宝剑出世的时候，在场的众人眼中俱是一惊。
    而天剑宗宗主则是立刻冲着前面的仙使说道，“仙使大人，这小子是我的弟子，一路上竟还饱受敌人的欺骗，实在是愚笨，不如让我来联系他，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仙使懒洋洋地坐在上首，歪着脑袋看向底下的宗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宗主却当他是默认了，立刻掏出收徒时的命牌，随后就注入灵力开始和另一边的乌灵联络。
    -
    “乌灵，杀了你旁边的这个家伙！”
    第65章 非魔亦非仙5
    秘境里面自然是凶险异常, 但是有着实力不俗的乌灵在前面开路，二人很快来到了秘境的中心。
    这一路顺利的异常。路上几乎没有碰到强大的敌人。
    直到一柄金光灿灿, 不似凡物的宝剑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时，乌灵的耳边突然响起他师尊的声音。
    “乌灵，杀了你旁边的这个家伙！”
    什么？乌灵被这声音猛地吓了一大跳，他立刻回身去看，可背后空荡荡的一大片，哪里有他师傅的影子，那传音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见他还在东张西望, 那道声音似乎是生气了。
    “你在怀疑什么？你这逆徒，难道在怀疑你师尊的身份吗？你背着我下山结实妖魔鬼怪也就罢了, 居然不敢不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快些听从为师的话解决掉那个魔障, 然后夺回那把剑就算你将功折罪了。”
    “不……师尊。”乌灵还在犹豫, 他不明白师尊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让他杀掉宴道友,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旁边的宴西却突然暴起，只见他一把夺过乌灵手中的剑就朝着剑的主人刺去。
    乌灵心中见此大惊，几乎是下意地就抬掌反击，他赤手空拳而且也并没有使用多少灵力，本来都未必能挡下宴西这一招。
    可谁知，宴西手中将要刺中的剑歪了一瞬, 他的身体也连带着向前一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 让乌灵的一击恰好正中宴西的胸口，宴西立刻被打得向后倒飞出去, 当即就捂着胸口吐血不止，随后昏迷了过去。
    乌灵愣住了, 他看了眼自己手掌，又看向地上的宴西，完全不能理解事情是怎么在突然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就在这时，他师尊的声音再度在乌灵的耳边响起，“做得好，现在，你就立刻带着这个妖魔和那把剑一块回来。”

 第119章

    “不——师尊。”乌灵还想要拒绝，但是这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完全没有办法抵抗，身体突然间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高台上的宝剑收入囊中，接着走到另一边已经昏迷过去的宴西身边。
    宴道友似乎从进秘境开始身上的伤就一直没有恢复，他此时俯趴在地面上，紧紧闭着眼，脸色惨白，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流到洁白的衣襟上。
    生死不知。
    接着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一片黑暗中，宴西的脑子里慢慢响起一道声音。
    【道具，滴血认仇已经符合使用条件。已经开始使用，正在为你锁定敌人。】
    -
    天剑宗内，等到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被那股力量还回来的时候，乌灵已经回到了天剑宗内，而此时他的师尊就站在他身前，周围还有不少他的师叔师伯。
    然而坐在最上首宗主位的，却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那人一身玄妙的衣袍仿若正在流转的银河，面目被云雾遮挡他无法看清。只是盯着他衣服多看了两眼，乌灵立刻感觉自己的灵台开始隐隐作痛。
    周围并没有看到宴西的身影，乌灵心中记挂着最后发生的意外，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下了禁言咒，乌灵瞪大了眼，但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师尊给他下的禁言咒。
    为什么，难道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但这里可是天剑宗，还能让他师尊也能害怕的东西，是坐在顶上的那个神秘人吗。
    周围是一片安静，直到坐在上面的那个白衣人走了下来，离开了大殿，其他的长老们也三三两两的走掉，原地只剩下乌灵和他的师尊。
    前面的身影移动，宗主慢慢转身来，眼里满是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你啊……”他说话刚起了个头，就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
    乌灵抬头看向他这个师尊。
    面前的男人一头丝滑的银发被星空石做成的玉冠束起，他今年已经有八百余岁了，当上掌门的时间也有两百年了，但是因为驻颜有术，现在也还是一副年轻貌美的样子，身着威严的宗主服饰，此时身形却透露着一丝疲惫和潦倒。
    在发现自己的禁言被解除了，他立刻朝他的师尊行礼，开口就问，“师尊，不知宴道友他现在……”
    一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名字，宗主就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隐隐作痛，“你还挂念着那个妖魔？嗯？不如让我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夺舍了你！你和一个妖魔这样称兄道弟，莫不是是想要判出师门？”
    “师尊！师尊息怒啊！”见他又有要发怒的意思，乌灵立刻讨好地搀住他的手，解释说，“弟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弟子只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心里疑惑而已。”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宗主冷哼一声，随即朝他抛出个卷轴，“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看？还有，那妖魔如今已经被关入无间狱，有你一众师叔师伯日夜看守，你最好不要再打别的心思，”
    听到宗主的话，乌灵惊愕的瞪大了眼，什么？竟然被关在那里？
    这无间狱里边环境极为恶劣，若非罪大恶极者怎么会被关在里面。
    没注意他的变化，宗主继续说，“还有，你这次勾结妖魔，罪行实在是不小，等会自行去面壁崖反思去，在我点头饶你之前都不准再出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留下乌灵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
    -
    无间狱中。
    宴西的意识慢慢复苏，于是他最先感受道德，就是身上钻心彻骨的疼痛，但是他只是短暂体验了一瞬，立刻就叫系统给他开上了痛觉屏蔽。
    这里是天剑宗最为可怕的无间地狱，牢狱之中镇压罪人的阵法还是由开宗掌门亲手所设，阵法复杂防御极为严密，即便是像掌门这样的大能进去了，都未必能毫发无损的逃出来。
    寻常的弟子犯错根本不会被关在这里吃，无间狱几十年也难得见他被开启一次。
    而如今在在这暗无天日，由森森铁石、千年寒冰形成的狱中，被各种法阵禁锢，又有十八道粗壮的锁链加身，层层堆叠的禁制禁锢住的身影，却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妖魔，仅仅是一道气息微弱的凡人身影而已。
    宴西北关在这里，数十道锁链禁锢住他的躯干和手脚，还有一道细长的锁链穿过他的锁骨，脚下是严寒彻骨的千年寒冰。
    是以即使是屏蔽了痛觉，宴西最后还是被这冷飕飕的寒风给冻醒了。
    被控制的妖魔此时还紧紧闭着眼，他一头乌黑长发散开，白衣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裸露的皮肤被冻得一片青紫，身躯因为疼痛还在不停地发出轻微的颤抖。
    乐坤悄悄地避开那帮徒子徒孙们后，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看这样子，哪里像是一个预言中将要毁灭世界的妖魔，明明只是一个赢弱不堪的凡人而已。
    乐坤轻悄悄地走过去，他敢笃定，本来就照着对方此时的状态，他怎么也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到来才是。
    但是他刚刚靠进宴西，后者低垂着脑袋，凌乱的乌发间眼睫开始微微颤抖，然后他刷的睁眼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乐坤。
    乐坤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但是猛一下对上他的眼睛时，却仍旧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样，被震撼到失语。

 第120章

    那双眼里什么也没有，活像一双死物的眼睛。
    明明在人世间经历那么多纷繁的争斗和仇怨，世人如水，但是他却像是那只水壶。
    从来不会因为水的变化而产生一丁点的波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乐坤一下子愣在原地，都忘了自己原本就只是想要偷偷看上一眼就马上离开的打算。
    他和宴西对视了许久，对面人的脸上始终都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如今面对被逼死的局面，仿佛即将被送去祭天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的那样平静。
    他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他好像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被凡人强行留在人间的神明。
    “唉……”一声叹息在空旷的狱中久久回荡。
    乐坤犹犹豫豫地想了许久，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恨吗？你不怨恨我们吗？”
    他几乎带着小心翼翼，又很有些隐秘的将要毁灭一切的极端情绪在发问。他想只要宴西说出一丁点的不满，只要他表达出一丝的怨恨，他立刻就帮他打碎这无间地狱，帮他全部捏碎身上的锁链，抛下自己的宗门，带着他离开这里，让他再也不必枉受这些折磨，承担着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罪孽。
    他带着这样的期待一眨不眨地盯着宴西的脸，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然而让他失望了，眼前这个一千年来也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的男子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眼中倒是浮现出一丝疑惑，但是他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轻声说。
    “好久不见。”
    乐坤感觉所有的情绪连同千年的道行都在一瞬间化为洪水倾漏了出去，他不敢再盯着那双眼睛看，几乎是落荒而逃。
    -
    看见那个陌生的剧情人物一秒离开，系统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疑问，【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宴西毫不迟疑的否认。
    【那你刚刚是为什么？】系统不理解了，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新人执行员吗？
    【我演的。】想到刚才的表现，宴西忍不住歪嘴一笑，但是为了维持人设，笑容很快从他的脸上消失。
    【这还不懂吗统子，按照我的经验来说，大难临头后第一个人来看望你的肯定是熟人，虽然原主未必认识他，但是照那老头的年龄和极为复杂的眼神来看，他肯定认识原主，所以我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必多说，只要轻轻说几个模糊不清意味不明的四个字，就足以让他破防。】
    【原来如此。】系统连连点头，【不过你哪来的经验？】
    【嗯？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起来的，hhh。】
    第66章 非魔亦非仙6
    面壁崖上。
    乌灵盘坐上蒲团上, 翻看起师尊丢给他的那本卷轴。
    将意识沉入卷轴之中，于是乌灵便看到了那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的场景。
    因为卷轴里记录的并不是关于别的什么, 正是在一千年前，宴西犯下灭宗大罪后被三宗四派联合审理的现场。
    “你这妖魔！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做，还不快从实招来，你是如何勾结魔族，屠戮宗门的！”
    一道恍若雷霆的声音突然想起，在高台之上，坐着一圈面容严肃的宗门长老, 而宴西孤身一人立在审判台的最中央。
    看到底下那道身影的瞬间，乌灵一下子愣住了。
    如果不是提前告诉乌灵那是宴西的话, 他根本就认不出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温和平静交谈让人如沐春风的宴道友。
    而此时台下被所有人审视的那个罪人, 他佝偻的身形瘦骨嶙峋, 手脚上却套着一重又一重无比沉重的枷锁，那枷锁压着他, 让他连站起来都费力，只能维持着匍匐的姿势。
    宴西的身上一片惨不忍睹，似乎早已受过一番刑罚拷问，身上的长袍破烂，或新或旧的鲜血遍布全身，早已看不清衣服本身的颜色。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 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疤痕，这疤痕连他的脸上都到处都是, 完全遮盖了他本来的容颜，让旁人只能看清他一双眼睛。
    他睁着一双平静的眼看着前方, 一双眼瞳就像是在一块满是战火的土地上飞下来的两只乌鸦。
    面对他们的质问，宴西一言不发, 似乎连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没人在意他的态度，从侧面密密匝匝的人群中走出个一身素白眼眶通红的弟子。
    他出列后就朝着上首的长老们一拜，然后便开始强行压抑着愤怒说，“各位前辈、同道，宴西勾结魔族残害天地门的罪行我这里有着明确的证据。”
    说完，他将袖中的影像石向上抛出，灵石在半空被激活，随即一段记录下来的过往影像出现在场上所有人面前。
    画面中正是天地门被灭门当日，宗门上下一片尸如山积、血流成河的悲惨景象，而在这一片令人泣血场景之中，却有道灰色的身影若无其事地走在其中。
    慢慢的，那道逐渐在画面中变大，一众人眼睁睁看着宴西转过身来，一缕缕黑气从周身散发出来。
    画面结束，围观的人群一瞬间吵闹了起来，随即就是一道愤怒道盖过所有人的声音响起，“逆贼宴西，如此证据确凿，你为何还不肯认罪！”
    “你莫不是以为这天地上下再无公理可言了吗？”
    在他说完后，场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认罪伏法，但是宴西仍旧只是静静地伏在地面上，一言不发。

 第121章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又有一道声泪俱下的声音尖声喊道，“各位仙尊，我们天地门上下，自新入门弟子到长老可是没有一个存活啊！事到如今，这凶手竟还连一丝忏悔都没有，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说完此话，那位一身素白神情激动的弟子就唤出了自己的本命剑，作势就要去往自己的灵台刺去。
    “师弟不可啊！”见此，站在他旁边一样满身素白的弟子连忙上前拦住他刺到一半的剑，苦苦哀求，“师弟，师尊既已仙去，你我便是天地门最后仅剩的传承，你怎能轻易舍下师兄而去，你便是要以血来祭拜师尊同门们的在天之灵，那让师兄来做就可以了。”
    说罢，他夺下他师弟的剑，作势就要往自己的灵台刺去。
    “小子不可！”眼看这家伙手中的剑已经刺下一半，高台上的一众长老们终于不能再坐视不理，只见一个黑衣庄严的男子站起身，他一抬袖，一道气浪扫过，就夺去二人手中的剑。
    随后他又开口，正直的面容上一半哀伤一半愤怒，“我等同为正道修士，怎么可能见到魔族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袖手旁观，今天既然三宗四派的联合审查，便必定会还你们一个公正的结果。”
    说完，他再度看向底下趴伏的宴西，冷声说道，“罪人宴西，你勾结魔族的事情早已人证物证证据确凿，你今日即便是为了逃脱而不肯承认罪行，也绝对蒙骗不了这天地间自有的公正……”
    一切似乎终于要尘埃落定，但宴西仍旧不动不动，也没有半个字要说，对于上面发生的动静他一点好奇，只是静静地听着上面的人一条条细数他的罪过，最后宣判他的刑罚。
    “……妖魔宴西，屠戮同门，勾连魔族，罪孽深重，现判你受八十一道魂鞭，关入镇魂塔，永世不得超生！”
    画面到此结束。
    ……
    乌灵收起卷轴，神情有些疲惫的合上眼。
    这道卷轴如实的将一千年前的影响记录了下来，他即便现在去看，也能感受到里面那种极为强烈的情绪和直面长老们时的恐惧感。
    可是，他为什么总看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呢，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点清风微微拂过他的脸颊，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大惊到，“前辈！”
    他话音刚落，一脸严肃的乐坤出现在乌灵的面前。他手上的水壶难得打开了盖，乌灵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很有些烦躁的情绪在，但是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以前不是天天忙着修行吗？今天怎么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
    “前辈。”乌灵叫了他一声，然后就看着他没了下文。
    乐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快视线又移开了。
    他上看下看将这个破破烂烂的洞穴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前辈，你来找我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没有。”乐坤闷闷的否认，然后就在洞穴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乌灵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最后看他坐下来后才开口，“祖师爷，你也活了有一千年那么久吧。”
    “嗯？问这个干什么？”乐坤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祖师爷，你一定知道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乌灵绕了大半个圈子，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胡子长长道袍邋遢的老头突然放声狂笑起来。
    等他笑够了后，乐坤突然就一个闪现冲到乌灵的面前，乌灵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张大脸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仔细盯着老头看他要说什么。
    但老头却只是轻轻伸出手指点了他额头一下，然后很是不怀好意地说，“既然你这么好奇的话，那怎么不自己亲自去看呢。”
    随着他话音落下，乌灵就轻飘飘地闭上眼，身体也随着主人的昏迷而歪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他就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天地宗。
    第67章 非魔亦非仙7
    【那个滴血认仇的限定道具已经使用了, 但是。】系统说。
    【但是怎么了？】宴西问到。
    【不知道，进度条卡住了。】系统也也有些疑惑, 【可能是还差点条件。】
    【差点什么？】
    【差点……有人来了。】系统在提示一声后，立刻又遁走了，它一向是不敢在这些高修面前出现的。毕竟这里是修仙世界，人均大能，万一被当成什么邪祟抓走可就麻烦了。
    宴西慢慢睁开眼，在前方，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不紧不慢的朝着他走来。
    来人一身漆黑的华服, 脸上一大片都是扭曲诡异的花纹，眼尾有几道拉长的红线, 满脸的邪魅狂狷放浪不羁, 好比浑身上下就写着我不是正派这几个大字。
    邪魅男子慢慢走了上来, 他看着宴西慢慢露出个微笑来。“好久不见。”
    “真可怜。”
    宴西抿着嘴看着他，没说话,
    让那个阴恻恻的男子又走进了两步。
    他一把捏住了宴西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起脑袋，两只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满脸写着抗拒但是无法反抗只好束手无策的看着他。
    看着他这副样子，男子忍不住又是嗤笑一声，然后微仰起头说, “可怜的小东西，既然逃都逃了, 干嘛还不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你想干什么, 难道还想报仇吗？你觉得凭你的能力还能向这么多人报仇，依我看, 你不如还是趁早归顺了本座，这样我还能看在你听话的份上，大发慈悲替你多杀几个仇家。”

 第122章

    宴西一时间沉默了，【这又是谁啊统，我的天呐，他好像在对我x骚扰，这邪魅未免也太邪魅了点。】
    系统没有说话，它听得见宴西的吐槽，但是碍于这个不知来路的男子不敢贸然出现。
    想了想，宴西突然猛地向后仰了一下脑袋，将自己从男子的手中整了出来，因为不知道自己在邪魅男子这里拿的是什么剧本，所以宴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好继续瞪着眼，愤怒地盯着这个男子。
    男子似乎觉得他这副强撑的样子很可笑，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宴西一看见这个黑漆漆还在往外飘着黑雾的东西心中就大感不妙，下意识就想要躲开男子伸过来的手，但是他被万剑宗锁在这里，又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逃也逃不掉，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眼线飞到鬓角的男子的把那个黑漆漆的东西拍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东西刚进去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但是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开始从身体里爆发出来，宴西打从心底得讨厌眼前这个家伙，所以并不想在他面前出丑，他拼命咬紧牙关，但是仍旧从口中露出一丝丝压抑不住的痛呼。
    他显然是痛极了，被吊起的手臂开始拼命挣扎起来，锁链下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空旷的空间内响起噼里啪啦碰撞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男子总算是满意地笑了一声，然后他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了，过了一会，似乎是疼累了，宴西开始慢慢放缓了动作。
    【统儿，他走了吗？】
    【走了走了。】系统终于敢出来呼吸一下了，【刚才他还隐着身在旁边守了老半天，看你有没有别的反应呢，方才才终于是走了，真的是个狡猾的家伙。】
    【这假装痛真的怪考验我演技的。】宴西淡淡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也就不装了。
    【嘶，他刚刚给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感觉自己血条欻欻得掉了一大截啊。】
    系统此时已经把那个东西捞了过来，正准备收起来检查了一番。然后不确定地说：【魔种？】
    【哦好吧，真没新意。】甚至用不着系统来解释，宴西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么个东西是干嘛用的。真是太老土了，堂堂一个魔尊用这种东西。
    不过他这个都用了，怎么不顺便把宴西给捞出去，【老抠门。】
    【谁知道，要不要帮你解决掉这个东西。】
    【不管，先放着吧，以后肯定还用得上。】
    【好……又来了个家伙。】说完，系统立刻要遁走了。
    这牢坐得一天天的还真是热闹，一边吐槽宴西一边再次睁开眼。
    冰冷的牢门内，千年寒冰雕刻的地面上，一道细长的身影正朝着那被十八道锁链紧紧束缚着的身影。
    “是你？”，随着那道身影的走近，宴西微微眯了眯眼，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家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个熟人，甚至不需要他去假装的熟人。
    想当初他第一天登入小世界的时候，还是身处于镇魔塔中最顶上一层。
    镇魔塔底下楼层里的妖魔们，常常是打得火热，唯独他这一层，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没有一个妖魔胆敢靠近他百米之内，这导致宴西就算是想去找个问路的好心人都找不到。
    一人一统在塔中足足呆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孤苦伶仃的日子憋得宴西每日只能在塔中和小草说话，直到系统终于准备低头找总局申请外援的时候，一个奇怪的男人出现了。
    在一整片猩红色，跳动着地狱焰火的空间内，突然就向外豁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扇白色的门在红色的空间内打开，于是一瞬间所有正在打斗、争吵的妖魔听到这动静，都愣住了，齐齐转头看向门边。
    接着，从门外边，逆着光走进来一个人影。
    他一身白衣，微低着头，手上甚至没有拿着任何武器，就那样落落大方的走进了一群妖魔中间。
    镇魔塔中所有的妖魔都是一愣，然后心中皆是一阵狂喜，这么好，竟然送上门的猎物。
    许久没见过天日的镇魔塔顶层突然出现一个外来者，外来者气息微弱，看起来像是一个低修，他的到来让底下嗜血的妖魔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只为能饱食一餐血肉而奋斗。
    然而他们到底是没吃上这顿饭。一群上头妖魔就这样朝着那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普通修士冲了过去。成百上千，奇形异状，面目可憎的妖魔就这样朝着外来者冲了进来。
    一只青面獠牙的狼人最先冲了过去，他幽绿的眼中闪烁着得意的色彩，心想，那些家伙再是怎么强大又如何，凭他的速度，这只难得的猎物，就给他收下了。
    镇魔塔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是由祖师爷放置在宗门中，用来给弟子历练的，这塔本来只是祖师爷炼制出来的一件宝物，后来他到处抓了许多为非作歹的妖魔进来，用来给优秀的弟子们熟练操作，练习实战还有法术。
    但是随着时日渐长，天下纷乱渐起，世间的妖魔也越变越多，被关到镇魔塔中的妖魔也越来越多，阵法逐渐变得不稳定，于是宗门就取消了给弟子做试炼的这一项能力，暂时关闭镇魔塔。
    后来随着时间的增长，等到阵法稳固，万剑宗再次打开镇魔塔的时候，里面的妖魔已经在时间的作用下，弱肉强食，还有妖魔们的自相残杀下，一只吞食了无数妖魔血肉的超级大魔已经形成了，它就是塔魔。

 第123章

    一只在血腥杀戮中诞生的怪物。
    在宗门打开塔门的一瞬间，那只塔魔就逃脱了出去，因为他的离开，整个镇魔塔的阵法也变得摇摇欲坠。
    因为塔魔过于强大，而且他又是在镇魔塔中诞生的怪物，当时那位万剑宗宗主他只好牺牲了自身千年的道行来镇压塔魔，迫于武力胁迫塔魔和万剑宗就此达成了协议。
    就从此以后宗门不再控制他的言行，让他可以自由的出入，但是他也得控制塔里的妖魔，让它们不能逃出去才行，他们签订了契约，而这样维护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了。
    时间久了，这塔里的妖魔们竟然也渐渐忘了曾经被塔魔支配的恐怖。
    面前的修士已经变得足够近了，可他却还是立在原地一副毫无动作的样子。
    狼人眼中灵光一闪，然后它张开血盆大口，就意图把这个弱小的美味血肉给收入肚中的时候。
    见此，后面的其他妖魔脸上纷纷露出愤怒的神色，可恶的家伙，竟然又让这个家伙抢占先机了。
    在这个缓慢的镜头中，那只狼脸上得意的神情仅仅维护了一瞬罢了。
    只见外来者缓缓抬头，轻轻撇了他一眼，下一瞬，那只狼就从额头开始，整个妖魔的身体都开始变形扭曲，瞬息间就化为了一片血雾。
    这恐怖的一幕，瞬间怔住了后面动作慢一步的妖魔们，但是他们即使是停下了速度，但是也来不及了，因为外来者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他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于是。
    白衣男子轻轻抬手，所有妖魔都仿佛凝固住了，毫无反抗注视着他的动作，同时心中生出一阵巨大的恐慌但是迫于威压却难以挪动身体，紧接着，男子扭了一下手腕。
    一阵巨大的气波从他的身体周围荡开，顷刻间，这一层所有的妖魔都被击飞出去，离得近也同样享受到了那只魔狼的待遇。
    化为了一片血雾，霎那间，这边的动静就传得整个镇魔塔都一清二楚了，上层聪明点的妖怪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那群蠢货，底细都搞不清楚就敢冲上去，简直愚不可及。魔头就是愚蠢，脑子都让魔气给侵蚀了。一点也不好使。
    这样想着，那些大妖们又偷偷把身体藏进了角落里，生怕被这个大魔头给注意到。
    然后那个面容舒朗，刚刚才清扫了一大片妖魔，但是身上却一滴血液也没有沾上的家伙就这样淡然地一路走上去，他每走上一楼就停顿一下，然后抓个妖魔问，“宴西在哪？”
    他问话时面容和语气都挺平静，但是那个小妖就是被吓得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嘴巴都张不开，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男子见状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把他放下，然后又去到另一边抓起另一个，在如此抓了一圈后，他终于走到了最顶层，而此时的宴西还在坐着发呆，都没注意到男子的到来。
    直到一柄飞剑被砸在他的面前，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盯着地上的飞剑愣愣地看了两秒，然后才微微睁大眼，看向男子，脸上还因为反应慢显出了平静的诡异感来。
    “滚出去！”男子见此大声怒斥到。
    “什……么？”宴西一下愣住了，你谁啊，说起来他都在这塔里住了一千年了，怎么你现在说让他滚出去他就滚出去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男子本来一脸平静地摸样，此时却在看到宴西后瞬间变得恼怒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快点从我家里滚出去！你到底想干嘛，你这个恶心的邪恶家伙。”
    “滚哪？离开这里吗？”这回宴西好像是听明白了，搞半天这个家伙是来通知他出狱的啊，早说嘛，“好，我滚我滚……”
    宴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但走了不过两步他又回头看，“所有让我滚出去？我该从那里滚吗？”
    “哈你这家伙！”见他回头，白衣少年的脸上又显出愤怒，脸色都在一瞬间涨红了，“少在这里装糊涂了，难道这一千年还真得能把你的脑子给关坏了不成，快点给我从这里离开。”
    说完，宴西就被他一把丢了出去。
    他就这样顺利的离开了新手村。
    -
    回忆结束，宴西此时看着这个和当初少年一模一样的家伙愣住了，【统啊你看着，这还真是个熟人啊，你看都不用我来假装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连面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点欣喜的神情来，身体忍不住往前倾，十八道玄铁制成的锁链被他的动作带得哗哗作响。
    -
    第68章 非魔亦非仙8
    乌灵在一千多年前的天地门睁开了眼, 此时的天地门还稳坐着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宝座，门下弟子千万, 天才更是多如牛毛，功法典籍浩瀚如烟，占据着整个修真界最广阔的一大片灵脉。
    然而突然有一天，从一位声望颇高的大能那传出了圣仙转世的预言，这预言一夜间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传言中祂将要降临凡世，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若是谁能够找到祂帮助祂回归上天，届时祂将带着宗门一块鸡犬升天。
    因为这道传言, 宴西被天地门长老找到后带回了宗门。
    乌灵睁开眼, 喧闹的声音比陌生画面更快进入他的脑子, 他晃了晃脑袋，却不小心撞到身边的人。
    “唉你小心些。”抱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听见这话, 乌灵立刻就要道歉，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因为他周围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因为站得太近而产生磕磕碰碰的小冲突。

 第124章

    骂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乌灵被包围在人群中, 完全看不清周围的场景，更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哪里。
    这时, 喧闹的人群不知因何安静了下来，接着拥挤的人流开始慢腾腾地向两边分开, 乌灵站得位置，恰好是人群被劈开的中间那条道, 因此他幸运地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道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身影。
    从远远的白玉山门下，慢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一身天地门长老制服，须发飘飘仙风道骨，站他身边的则是一个羸弱的孩童。
    那孩童一身肌肤莹白，眉心一点金印，被新换上一身雪白华贵的衣裙，面无表情，却精致漂亮的像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仙童。
    “不，这可不是仙童。”
    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乌灵的耳边，他下意识就转头去看。身旁也是个和他此时穿着一样的白净青年，那青年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说，“这可不是仙童，这是圣仙转世。”
    “对了，在下是今年新进的外门弟子乐坤，还不知道道友的性名呢。”
    “前辈……”乌灵愣住了，随即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同样友好地冲他拱拱手，“在下乌灵。”
    -
    那老者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显摆一下宗门最先找到圣仙转世，所以他才牵着宴西走了一会，就从天际飞过来几个年轻的长老落在一高一矮二人的面前。
    一落地就有个青年冲着老者说，“镜道子，你不该如此贸然就带着圣仙大人出现在外门，万一这中间藏了什么危害圣仙大人的妖魔可如何是好，还是快些让我们带圣仙大人回给他准备好的洞府罢。”
    “是极是极。”镜道子爽朗一笑，随后就从后面托举起小小孩童，带着他一跃而上，须臾间就离开了一众外门弟子的视野。
    自此以后，圣仙大人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
    他被宗门长老们当做一件稀世珍宝那样束之高阁。他们完全不顾本人的意愿和想法，将他高高地捧上神坛。毕竟这世上谁不想当一个仙人呢。谁不想住在云遮雾罩灵气浓郁的山峰，享尽修仙界的珍材奇宝，还有无上的荣耀和尊贵呢？
    一帮修真界的大能如此傲慢又自以为是地将他们的想法强加于一个孩童身上。
    只是此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是仙人转世，为何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不凡的迹象呢，这时那个大能再次预言，他说，仙人无故陨落凡间，必定是因为仙体有损，需要他们贡献出自己全部的珍奇灵宝来帮助仙人修复仙体，如此一来，待到仙人恢复仙力，回到仙界后，必然忘不了他们的恩情，到时将全宗门一块带上天去也不过轻而易举。
    大能德高望重，而且他早已半步登仙，却困于境界多年，一直找不到那条一步登天的路。
    在众人看来，他可能才是最渴望圣仙出现的人吧。众人皆对他深信不疑，于是他们举全宗之力供养着圣仙。
    可是这仙人怎么好似一个无底洞一般，真真用灵力喂养了二十年，却还似一个普通的凡童一般，会生长发育，会变老，当初刚进入宗门时他还是一个垂髫小儿，如今二十年过去，宴西已经长成了一个文弱漂亮的青年了。
    他温吞有礼举止有度诗书经义样样精通，却偏偏身子孱弱甚过常人，可这些都并不是宗门中人想要的，他们都是因为相信他是仙人转世才如此供养他的，可这家伙二十年来几乎掏空了宗门的底蕴，可他如今却没有一丝将要发生变化的样子，简直比一个凡人还要更像个凡人。
    众人对他的信任开始摇摇欲坠，对大能预言的质疑声却越来越多。他们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可到最后都得到了什么？这么多灵宝仙药，就算是个凡人都要被养成元婴修士了，可他身体却好似个无底洞一样，别说仙气了，在他的身上就是连一丝灵力都看不到。
    这二十年来，整个宗门上下所有的心血都堆在他一个人身上，从弟子到长老，不管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会优先供给他使用。
    不光如此，因为自持宗门内有着一个圣仙转世，天地门的弟子们出门在外也是十分嚣张，当然他们之前就挺嚣张的，只是现在更加嚣张了。
    凡天地宗弟子长老出门，他们抢掠奇珍异果，占夺极品灵脉，搜刮稀有秘境，这二十年来，就连凡人们都知道，天地门见不得一丁点好东西在别的地方，他们要夺就夺最多的，要抢就抢最好的。
    整个修真界不管是谁碰上他们都要被雁过拔毛抢掠一番，天地门的弟子们凭实力活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修真界第一大无赖宗门，偏生其他宗门因为那个圣仙转世的传闻，轻易也不敢反击，硬生生忍下了二十年的屈辱。
    靠着这样无耻且不计后果的发展策略，天地门一时间在修真界风头无两。
    然而整整二十年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的圣仙让这个局势变得不太稳定了，眼看着他们似乎供养了一个凡人整整二十年，修真界中被欺压了二十年的其他宗门渐渐开始坐不住。
    试探的还手是从最底层的弟子们开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地门弟子们发现自己在外面的特权没有了，但这还只是一个开端。
    反击是一点一点变大的，许多天地门年轻弟子不满于这种变化，但是他们第一时间根本没有看清这背后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反而整齐一致的把矛头指向了那每日坐于宗门云端的圣仙转世。

 第125章

    他们认为导致这种变化产生的原因，全都是这个疑似顶替圣仙转世的凡人。
    宗门内质疑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许许多多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替宗门牺牲了许多的弟子终于爆发了，他们群情激奋，千千万万弟子聚集在一起的场面是极为恢弘的，即便是那些大能们也压不住他们的声音。
    无数人赶到大能门口讨要一个说法，而那方洞府却早已人去楼空。空荡荡连只灵宠都看不到了。
    众人大惊，才知自己这么多年恐怕都是受了欺骗，这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既然已经找不到那个大能了，众人只能转移目标把怒火发泄在宴西的身上，长老们将他关入天狱，试图用重刑叫他交代出大能的下落，可惜这家伙似乎只是个一无所知的棋子，最后即使是用遍了刑罚，也没能让他交代出半个字来。
    众人既不能从他身上夺回半分付出的东西，也不想直接杀了便宜了这个骗子，而且这家伙那么多的名丹妙药吃下肚，如今就是寻常的方法也杀不死他了，于是长老就决定，干脆就将他烙上罪奴印记，就在宗门内放任一众愤怒残暴的宗门弟子对他随意折磨。
    在他被烙上罪奴印记，打入外门后，乌灵终于第二次见到了他。
    他此时已经从一个孩童长成了青年，和乌灵在一千年后看到的他十分相似了。
    但是却也有一点不同，因为他此时满身都是受过刑罚之后的伤痕，身上套着沉重的枷锁，但是面容却还是完好的。
    他一身血衣，赤着足从雪地里走下山，身后不断有人推搡着他，但他走得实在不快，又因为身上严重的伤势，最终身形一歪，倒在了雪地里。
    乌灵见到这副情形，一众愤怒的情绪从他的胸腔冒出，他就想从暗处走过去，这时，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去看，是乐坤在他的身后，他也有许久不曾见到这位前辈了，乐坤此时早已不复初见时的温和，他一脸的严肃，眉宇间满是愁绪，但是他还是拦住了乌灵，冲他摇了摇。
    乌灵皱起眉就想，乐坤悄悄爬过来，趴在他的耳边传音说，“别过去，你会死的。”
    “不，我不会死的。”乌灵摇头，他只是一道一千年后的剪影，他们能拿他怎么样。“而且他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宴西！”
    说完他推开乐坤，后者还想要去拉他，但是被他一把推到了雪地里。
    两边倾倒的雪花将乐坤掩埋，他只能徒劳地伸着手，看着乌灵离开的背影。
    乌灵推开四周围观的人群，一把挤进去，他看到躺在雪地里的宴西，他此时还是睁着眼，但是没有在看他，而是盯着天空在看。
    那双空白的眼神里难得浮出一丝疑惑，似乎也不懂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
    周围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走进去，然后把那个骗子给抱了起来。
    执行的弟子还想去阻拦他，却被乌灵一个眼神给吓住了，一时愣在原地，再看时，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已经从众人给他让出的一条道上离开了。
    但是他还没走去多远，远远的突然有一柄剑飞来，在洞穿了乌灵的身体后又原路飞了回去。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眼看着那把飞剑直直的朝着主殿的方向飞去。
    血液比疼痛还要先流出来，等到乌灵愣愣地低头去看的时候，他胸口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染红宴西半边身体了。
    他感觉到身体在飞快的变化，呼吸间仿佛就要融化在雪花里面，也要回到天上去了。
    意识在逐渐消失，但是他依然不肯放开自己的手，他把怀中的宴西抱着更紧了，一步接一步地毫不犹豫往山下走去。
    他就这样，走一步挪一步，带着胸前一个巨大的洞，最后带着宴西走下了山。
    周围人默默的看着。议论纷纷。
    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他怎么做到的。
    他在举动实在是有些奇怪，就连在云端之上的大能看了一时都没有继续出手，或者说也是认定他死定了，也懒于再继续对他动手。
    终于，在走下山脚的时候，乌灵没有办法再继续挪动了，他就那样僵直着身体，低下了头。
    宴西此时也没有再看天空，而是把视线转过来，一眨不眨地看向了他。
    乌灵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那道眼神，有点古怪，又有点特殊，反正他似乎是在用眼睛，在专注地试图透过这层表象看到里面的乌灵。
    他盯着他看干什么呢，总不可能一千年后他还能记得自己吧。
    而且这里明明只是场幻境而已，不是吗。
    这样想着，乌灵的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第69章 非魔亦非仙9
    乌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还没有回到一千年以后。
    宴西在这之后的处境并没有因为他做的事而有所变化。而乌灵却因为自己冲动的结果。一直都只能以一种游魂的形态游走在他的附近，看着他受尽全宗上下所有人的欺凌, 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整整过了三年，宴西容貌全毁，全身上下也都是狰狞可怖的疤痕，终于，他的痛苦折磨要结束了。
    而这并不是谁救了他，而是因为天地门被敌人联手灭门了。
    -
    “乌灵……”
    飘飘渺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乌灵终于在一片混沌中回到了一千年后。

 第126章

    刚一睁眼就他就看到了前辈那张放大的脸, 愣了愣，乌灵下意识轻声开口, “师兄？”
    老头一听瞬间就不乐意了, 手中举着根烟枪, 抬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怎么说话的呢, 你这小子。”
    乌灵被敲得脑袋一痛，立刻就告饶道歉，“抱歉抱歉，师祖。”
    老头冷哼一声，撇过脸去，“所以你在幻境里都看清楚了是吗？”
    “对……”一回想起梦中看到的场景, 乌灵的心中又是一阵酸痛，仿佛那柄飞剑隔了一千年又穿过他的身体那么痛。
    见他这副失神的样子, 乐坤想了想开口，“不要再想了, 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了……”
    乌灵在听完他的话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可是, 师祖！师祖，一千年前拦下我的那个人，是你对吗？”猛一睁眼看见了这个教导了他许多的前辈，乌灵猛然间想通了什么。一把就抓住了老头的手臂，满眼急切地问，“所以，其实师祖你让我看到的那一千年前的往事，根本就不是幻境，也不是回忆，而是我真真切切地回到了一千年前对吗？”
    看见乌灵这样问，乐坤一时也愣住了，他没有挣开被紧紧攥住的手臂，只是沉着脸看着乌灵。
    乌灵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也像他这样拿一双年轻的眼睛盯着他，试图透过这副苍老的皮囊，看见一千多年前那个陪他修行了整整二十年的师兄。
    过了一会，乐坤终于慢慢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放下手中的水壶，一阵云雾开始在他身上翻转，乌灵死死地盯着他，眼睁睁看着雾中的老人慢慢变回了他所熟悉的那个眉眼弯弯，天资不太好，术法学的也不聪明，却十分乐于助人，豁达开朗的乐坤师兄。
    “乌师弟。”青年人侧身而立，一身简朴的青衫，眉眼温和静静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了流满面的乌灵喊了一声。
    “乐坤师兄。”乌灵突然呜咽一声，随时就张开双臂搂住了这位一千多年前的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
    尽管师兄回到了面前，但是对于这件事乌灵还是十分不能理解，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奇怪极了。
    “其实我当初也不太明白。”乐坤任由他抱着，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这位小师弟的头发，然后抬起头说，“我当时确实是看着你死掉了，师兄是个没用的家伙，最后甚至连师弟的尸身都不敢去收敛，竟然就留你一个人在野外被风吹雨打了三年，直到天地门被灭。”
    “那到底是，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乌灵急切地问。
    乐坤静静看着他，一千年前的回忆在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脑海中。
    “唉唉。该死的，万宝阁如今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也胆敢欺负到我头上了，他知道我是谁吗？”
    “唉，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想想当初咱们下山的时候，可是前呼后拥，别说他一个管事了，我们天地门弟子要的东西，就是他们阁主都不敢拦下，那个管事居然私自扣下给别人？他怎么敢的！”
    “对，他怎么敢的！我真的，师弟啊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我们不如去把他那条商路给截下来吧？”
    “不行，冷静一点李师兄，我听说就在不久前药峰的谭师兄就是因为提前预定的药材没拿到，带着他一些师弟师们冲去找了麻烦，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怎么样了？”一身黑衣的李师兄，被师弟吊起了关子，一时都忘记了愤怒，忍不住低下头想听个仔细。
    那师弟眨了下眼，然后轻声说，“最后那群弟子，都被万宝阁的阁主给打了出去，修为全部被人给废掉，而牵起这一切带头的听师兄，被打成重伤经脉聚废，最后被人带回来后没几天就死了！”
    “什么？他们怎么竟然敢这样？我们可是——”
    李师兄在听到最后几个字后，脸色剧变，下意识就想说，谁知那师弟又截断他的话，“天地门弟子是吗？哈哈师兄你还不清楚吗？我们如今早就不复从前啦，”
    “哎哎，你要知道，当初座下首席爱徒重伤被带回来，你猜那个药峰峰主怎么做的，他可是一声不吭，直接宣称了闭关。”
    “他竟然是不敢吗？”
    “岂止是不敢，甚至是想要和那个徒弟断绝关——等一下，李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李师兄被他猝不及防拍了一下。刚想发怒却也被山下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他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去看，渐渐的，脸上开始显出惊恐的神色来，“快！快！快去告知长老们！”
    说着，他一边喊一边开始不停地奔跑，惊慌失措之下，连飞行术都使不出来。
    而在他二人的身后，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压压仿若蝗虫一样的敌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顷刻之间。
    连钟声都来不及敲响，整个无比庞大的护宗大阵就像是纸壳一样被戳破了。
    那一场战斗打得无比的艰难。
    所有来侵犯的敌人皆是身着一身黑衣，遮掩着面目，让人看不清。
    那一晚上，整个天地盟上下都是血流成河，而且不知道凶手使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连附近的宗门都不曾收到求救的信息，甚至连宗门内的那些大能，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一天。
    乐坤当时本来也是该死的。
    他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而已。因此也是最先倒下的那一批，但是没有敌人在乎他一个普通弟子，他幸运地在受了一击致命伤后没有立刻死去。

 第127章

    乐坤当时昏迷了过去，但是很快又醒了过来，在发现自己没有死以后，他悄悄地躲进了尸体堆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全宗上下的尸体实在太多了，而外门弟子显然不是敌人清理时的重点关注对象，雷坤就这样幸运地逃过一劫。
    那群人在灭门之后，又像来时一样迅速整齐地离开了天地门废墟。
    就在乐坤犹豫该不该从藏身之处出去的时候。一道人影在满是尸体的天地门内出现了。
    那是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原本在平时日里是绝对不会如此瞩目的，但是在此时天地上下一整片的血红色中，他就显得如此的特别了。
    敌人残忍至极，但是不知为何放过了他。
    他缓缓行走在尸山血海中，身上被套着的枷锁还没有取下，慢慢的，他停下动作，缓缓抬头朝着乐坤的方向看来。
    乐坤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个家伙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他仍然情不自禁地就这样做了。
    那张面容尽毁的脸慢慢地抬了起来，在一片可怕的伤疤之中，一双缥缈云雾般的眼睛慢慢显现了出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乐坤，然后缓缓牵起嘴角，冲他微微一笑，在一片尸山血海中间，那道灰扑扑的身影却仿佛只是中间飘过的一片云，什么也没有沾染。
    乐坤一下子愣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一声悲呼突然响起，一下子把乐坤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在一个方向，一身弟子服的男子从剑上跌跌撞撞地掉了下来。
    在摔下剑后他又立刻从地上爬起，浑身颤抖地朝着前方走去。
    他走一步就被脚下的尸体绊一下，爬起来后又被绊倒，最后他走了不走，干脆在地上爬了起来，他趴在血泊里，满头满脸都是肮脏的血污。但是他对自己这一身确毫不在意，满眼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的一具坐着的尸体，尸体的修为不低，因此得到的待遇也不差，死状极为凄惨，几乎连整个胸口都被破开一个大洞来。
    见到这幅情形乐坤心中又是酸痛，他也认识这位死去的真人，生前是门内颇为德高望重的一个老师。
    “师父！！！”那个弟子终于是爬不动了，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流满了泪水，眼里一片通红，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眦欲裂。“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杀了你！！！”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不远处一道立着的身影，完全理智的弟子一看到这道身影，立刻就跳了起来，随即满腔愤怒的就朝着那到身影冲了上去。
    “师弟！”但是这时又有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他，那弟子满眼通红地看过去，只见他师兄此时同样满脸泪水，但是依旧比他冷静地多，“师弟，他是在场唯一的活人，我们此时还得留着他，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
    “何须如此！”弟子怒吼一声，一把用力甩开了师兄的手，“待我先杀了他，再去调查真相替师父师兄们报仇也不晚。”
    师兄还想要拦住他，但是冲动的弟子却躲过了他的手。
    而就在这时，一队人从空中降落了下来，这些都是天地门在外巡视的弟子，看起来身份和修为都不低，比这二人也要冷静的多，他们看了一圈现场，随后把宴西和两个弟子都一块带走了。
    整个宗门几乎都被屠尽了，因为凶手遮掩了面目，又探查不到行踪，于是后面回到宗门的弟子，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景象就是，在一片尸山血海无一活口的悲惨景象之中，只有一身灰扑扑长袍的罪奴存活了下来，他们立刻就认定这些一定是这个卑贱的家伙做出来的，他这些年对宗门怀恨在心，于是暗中勾结了魔族，大开护宗大阵屠杀了整个宗门，至于一个小小的毫无修为的罪奴究竟是如何做下这件事的，完全没有人细想。
    于是宴西就这样被压上了三宗四派联合建立的至高法庭之上，在一众审判他的人之中，还有暗中策划灭宗计划的人还赫然在列。事实上就连灭宗者或者是被灭宗门弟子，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宴西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也做不到这事，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默契地将这天大的黑锅扣在了他的头上。
    于是，他就这样被宣判关进了镇魔塔中，日日夜夜忍受无数刑罚，永世不得超生。同时，正魔大战的借口和纷争就这样被挑起了。
    这一场纷争打了足足百年，最后不管是有意挑起纷争的，还是无意纷争的，最后都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
    “那一切根本都不是他做的是不是？”
    乐坤没有动作，对于他的疑问，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到底是谁做的，师兄你知道对不对？”
    但是乐坤摇了摇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告诉他，轻飘飘地化作一片风，消失了。
    乌灵一时呆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这时，一声硬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乌灵低头去看。
    只见空白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银灰色的铁牌。
    乌灵将它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块无比朴素的令牌
    空阔的面壁崖中，乌灵渐渐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同时心中的一种想法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70章 非魔亦非仙10
    夜色沉沉。
    乌灵隐蔽身形, 靠着乐坤给的东西的帮助，一路顺利没有惊动任何看守地混进了无间狱中。

 第128章

    狱中安静无比, 一丝声响也没有。
    有一些疑问是一直萦绕在乌灵的心头。
    比如说宴西当初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镇魔塔，为何却又去接近乌灵这个万剑宗掌门弟子。
    他又想起当初城外碰到的那一对母女，他当时并未太过在意，但是如今细细想来，那其中多半有着宴西的手笔，宴道友不知是什么目的，一路设计将他引了过去, 后来在秘境之中，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他都不曾从宴西那张精致雪白的面上看出分毫意外。
    他似乎对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以及最后他和乌灵的那一番草率的交手, 师尊后来和他说，宴西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利用他打开秘境取得那柄宝剑。因此他当时情急之下操控乌灵的身体也是为了不让这个魔头的计划得逞。
    师尊这样做自然由他不得已的原因, 可是乌灵身为当事人却看得很清楚，宴西当时绝对不是想要伤他夺剑。
    “他当时分明就是故意把要害往的剑上送去的……”
    想到这里，乌灵慢慢放缓了脚步，在他的前方，巨大的冰牢之下，一道孱弱的身影被锁链束缚在那里。
    等到出去以后, 宴道友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要自己亲自去问问。
    -
    夜晚, 寂静无人的无间狱中，在那个态度奇怪的塔魔离开后, 得到了启发和帮助的宴西和系统正在商量着逃脱的方式。
    突然，系统在飞快地提示了一声后遁走了, 宴西忍不住的抬头去看，【不是吧，他这一天天的还真是热闹。】
    然而下一瞬，宴西瞬间就吐槽不出来了，因为带着伪装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乌道友是也。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宴西愣住了，宴西茫然了，宴西想不通了，这小子过来干什么？陪他一起蹲大牢吗？
    而且这地方是他可以过来的吗？
    乌灵一过来就看到宴西这副冰冷的神情，但是他没多想什么，只是一把拽住锁链，急切地开始给他解开身上的各种禁制。
    这么一会工夫，宴西终于反应过来，他用力一挣扎，甩开了主角的手，大声怒吼，“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宴西是真的无比惊讶，他没想到乌灵会过来，他本来早就计划好了脱身之术。但是猛一眼看到乌灵出现，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替计划开始担忧。
    然后他大怒，“你在干什么！”
    乌灵被他吓了一跳，同时他抬头看到了眼前男子眼里浓浓的担忧之情，于是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见他不光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越发地迅速了，不想被打乱计划的宴西又开始挣扎起来。
    他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因为身受重伤，所以此时虚弱的要命，怒骂的声音也无比虚弱，“你滚开！你是要救我吗？我告诉你！我才不需要你们这些正道伪君子的帮助，少装模作样了！”
    乌灵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语，只是手上不停飞快地在解除他身上一重又一重的禁制。
    宴西似乎还想要做什么，但是一时气过头了，直接就昏迷过去。
    -
    见他闭上眼，乌灵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现在看到宴西那双眼心中就是一阵发抖。
    随着一道道锁链被解开，宴西的身体失去支撑软软地滑下被乌灵接住。
    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遮掩的法宝也失去作用，乌灵估算着时间，一手搂住昏迷的宴西，一手暗中催发着传送符。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身躯一沉，双膝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一声怒斥从远方传来，“你这孽徒！”
    随着声音一同传来的滚滚威压压在了乌灵的身上，压迫使他身躯无法挺直。
    乌灵一手撑地，一手仍将护着宴西的身体，咬着牙拼命抵抗着这威压。
    “师尊……”他慢慢抬起脑袋，在他的前方，万剑宗宗主立在半空俯视着二人。
    “你这蠢材，何故又受了这魔头的蛊惑……”宗门看着他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心里一阵后怕，还好率先发现这边情况的是他，只要他及时处理掉，就不至于降临消息传出去，可是一门心思替徒弟着想的师尊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宗主这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偷偷瞒下叛徒作乱的消息？”
    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宗主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向旁边看去。
    只见周围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很多人，宗主一眼扫过去，除却了本门的长老外，还有别的宗派长老都聚集到了一起。
    此时这么多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对师徒。
    乌灵此时的脸庞都被憋红了，他睁大眼看着宗主，说，“师尊，我一直是很净重你的，我知道，我当初作为一个毫无来历的小子，我到万剑宗，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师尊你的看重，我根本没有机会获得如今的一切，从我父母身死，自己一个人踏上求仙的旅途开始，从那以后，从被师尊收为土地以后，师尊对我来说，就是此生的第二个父母。可是我现在很不明白，我在别的事情上一向是很敬重你的，可是你们给宴西安上的那些罪名，真的都是他干的吗？宴道友在那一路，连小朋友都不吝啬他的帮助，对待凡人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你们说的那个魔头。”

 第129章

    他师尊被他气的咬牙，怒斥道，“你这孽徒，还不赶紧过来，你年纪尚轻，故而才会被这魔头的伪装给欺骗，你若放下手中的东西及时悔悟，过来给师尊以及各位前辈认错，我就还认下你这个弟子！”
    这时，周围其他宗派的人也都围拢了过来，他们目光幽深地盯着这一对师徒，谁也没开口，但是却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
    乌灵就这样盯着他的师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得很清楚，师尊虽然表面上一副怒斥的样子，实际上瞪着他的眼里隐隐藏着担忧。
    于是乌灵仍旧紧紧环住怀里昏迷的宴西，他暗中悄悄捏碎了宴西当初给他的传送符，同时眼里挂了泪水冲他师尊笑了一下，“对不起了师尊。”
    接着一片白光闪过，众人都来不及阻拦，二人消失在面前。
    一个黑影冲了过来，他检查了一遍，确定二人的确是逃走了，而不是借着什么特殊的法门藏了起来，然后他转头阴恻恻地冲着宗主笑了一下，“你们天剑宗可真是教了个好弟子啊……竟然受到魔修的蛊惑，要害死一整片大陆的气运。”
    掌门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这时仙使也走了进来，他默默地立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众人，没说话。
    -
    乌灵一路远远遁走了，待逃出一段距离后，他就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同时预备给宴西检查一下身体。
    这家伙伤得果然很重，除却那一天由他搜造成的伤口，他身上还遍体鳞伤有着许多别的或新或旧的伤口。
    乌灵逃得匆忙，虽然身上的东西各种都有带上，但是却找不出一件可以给宴西使用的东西。
    宴西的身体十分古怪，各种各种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用在他身上，都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联想到当初听到的一些关于“圣子”的传言，他想宴西的身体大概早就对灵力有关的东西都免疫了。
    眼看着宴西身的生机越发淡薄，乌灵没有办法，只好拿空间戒里能找到的东西都在宴西的身上试了一遍。
    最后竟然真让他找出了一件能够缓解宴西伤势的东西。乌灵愣愣地看着手中那一把乌黑色的杂草，此草名为甘行草，只在西部的草原上有所生长，乃是再寻常不过的凡物，就连乌灵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在空间戒里装了这个东西。
    乌灵自然想不通着其中的关窍，但是既然对宴西有用，那他就去多弄来一些。
    于是在短暂的停顿后，乌灵再次带着昏迷的宴西赶路。
    -
    夜深了。
    一户普通的牧民早早都歇下了。
    草原的晚上很冷，他们又是生活在神山脚下，所以晚上总是要紧紧地围着暖源睡觉。
    夜很安静，但是不速之客的敲门声破坏了这平和的景象。
    在敲门声响了三遍后，才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爬了起来，魁梧的男子给自己套上件外大衣，一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刀，一手点亮烛火，做完这些才去小心地打开门。
    朦胧的月光下，立着道不算高大的人形影子，见到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身影，男人心中顿时放松了些许，他举起烛火往前照了照，一个相貌不俗的年轻人在昏黄的火光旁显现出面目来。
    这样的好相貌，绝对不是这里会有的人物。
    这样想着，年轻人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开口说，“老伯，打扰了，我想和你换一些东西。”
    第71章 非魔亦非仙11
    这里是甘行草生长最多的一片地带。
    不过半天的工夫他就横跨千里赶了过来, 他不了解这里，如果自己去找的话还要多费些工夫, 还好因为甘行草本身就对凡人也有些帮助，本地人中有很多都靠着采集它来售卖。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听到他的来意，男人没有犹豫地就放他进来，然后转身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
    乌灵一走进去，就看见了放在正中央的一尊陌生神像，不知为何, 这尊神像给他一种排斥的感觉，自古正邪不两立, 莫非是有邪修的气息附这上面？
    他往前走进了些, 仔细观察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那老伯也拿着东西走了出来。
    乌灵忍不住开口询问, 据他所知，凡人们千万年来都供奉着同一位神明，而且这里可是传说中那位神君的神山脚下，而为什么他们现在这里却看不到弥天神君的塑像，反而转头供奉起其他的神明来。
    听到他的疑问，主人家也不假思索地回到, “当然是因为掩秘神君真的会显灵，保佑我们平安。十多年前神君的大祭司走后, 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改换了祭拜塑像。”
    “那弥天神君本来的塑像呢？”
    男人伸手指了下角落，说, “喏，在那呢。”
    乌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却看见了一尊破破烂烂的神像歪倒在房间的角落里。乌灵走上前小心地捧住了那尊小神像，用衣袖给他擦了擦上面的灰。
    在昏暗的光线，他注视着低眉半合着眼的塑像，莫名觉得祂像是在此刻活过来了。
    拿到东西后，乌灵告别主人家，临行前询问起自己能不能带走那尊神像。主人自然是摆摆手一切随他。
    -
    乌灵飞快地赶回了宴西的身边，此时修真界到处都在流通着二人的追击令，乌灵不敢靠近有宗门辐射的地界，因此带着宴西藏到了偏远的凡人地界，他回来时床榻上的人还没醒。
    他将带回来的甘行草都拿了出来，一把一把地堆在宴西身边，不需要他做什么，这些草在靠近宴西地时候就开始自动枯萎，而与之相反的宴西身上的伤口却开始慢慢复原。

 第130章

    一阵异香在房间里悠悠扩散开。
    不过一刻工夫，就有大半的甘行草化为了灰烬，而躺着的人影气息却慢慢变得平稳。
    看着这一幕，乌灵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下来，他这些日子来，一边忧心着宴西的身体，一边又要防备着无处不在的追缉和检查，身体和心神都早已疲惫不堪。
    不知不觉间，他也趴在床边慢慢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乌灵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宴西这时已经醒了过来，手中正举着他带回来的神像在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宴西转过头来，摇摇了手里的东西，挑眉问，“这是什么？”
    乌灵惊讶了一瞬，在他看来，弥天神君可谓是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一位神君，但念及宴西特殊的身份，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这是弥天神君的塑像。”
    “弥天神君？”
    “对，居于天上之天万神之首的弥天神君。”
    “人们很信仰他吗？”
    “是、曾经是如此的。”
    “那现在呢？”宴西这样问，似乎只是在单纯的疑惑。
    “现在吗？祂已经又两千年不曾在人间流露出丝毫讯息了。”
    话题到此结束。
    宴西低着头还在盯着手中的神像看。
    乌灵愣愣地盯着他看，总觉得他低头的样子和神像有着两三分的相似。
    这时，一股昏昏欲睡的困意再次击中乌灵，他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这睡意来的莫名其妙，可他却无力抵抗，眼前的场景慢慢黑了下去，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宴西轻轻放下神像，朝着他走了过来。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了，乌灵再次睁眼的时候宴西已经离开了。
    他茫然地走了出去，外面此时正是正午，他一走出房间，就汇入了喧闹的人群之中。
    乌灵感到头昏脑涨，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力气，眼前的画面还是有些模糊，他茫然走在人群，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该去干什么，他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师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乌灵转身看过去，拥挤的人流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在他面前变得清晰，他皱着眉开口，“师兄？”
    “怎么会是你？”
    冷山生看着他笑了一下，取出个东西说，“和我一块回去吧师弟，师尊他决定原谅你了。”
    乌灵的脑子里的痛苦慢慢平息，他混沌地思绪重归清晰，他慢慢接过冷山生抛过来的玉牌，冷冷地想。
    怎么可能，师尊怎么可能派他过来传话。
    然而从那块玉牌里，真真切切地传出了他师尊的声音。
    -
    宴西慢腾腾地离开了乌灵给他藏身的地方。
    不知道乌灵都做了些什么，他身上那么新伤旧伤，许许多多的伤竟然都好了大半，身体里也多了一股奇怪的能量，并不似灵力，但却可以正常使用，他现在这副样子，倒是有传说中世外高人的风范了。
    但是因为乌灵突然干涉，他使用到一半的道具滴血认仇失效了，系统界面上，主线任务倒是完成了大半，可副线复仇的进度却还是一动不动。
    既然没办法使用道具了，那他只好从当年的知情人问起好了。
    【干嘛要对主角动手呢？】系统不太理解宴西的做法。
    【唉，反派和主角终归不是一路人嘛。】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危险啊。
    这样想着，宴西慢慢停在了目的地前。
    宴西的脑子里只有原主的记忆只有一星半点，而仅有的记忆中，那个对他态度不明十分奇怪的乐坤便是之一，宴西让系统探查了他的身份，竟然是万剑宗长老，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他慢慢停下，落在一片竹林中小屋的前方。
    察觉到客人的到来，屋前的木门自动敞开，里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对着他而坐。
    乐坤看向来人，下意识站起了身，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愣住了，眼里浮现出震惊，又有一丝怀念。
    “是你来了……”他这样问，似乎早有预料，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看来他和原主确实是个熟人，而且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这样他直接问，还可以省去不少东西，于是宴西想了想开口，“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我的记性不太好。”
    宴西暗想，这确实是真话，不然怎么会有人光记得要报仇，却忘记仇人都是谁呢，他没有多少原主的记忆。所有的推测都只是基于剧情判断出来的。
    “您想问什么呢？”看着他，乐坤下意识的放低声音，他面上看起来还很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宴西，心中有一些隐约的猜测，因此连声音都不敢放的太大。
    宴西看他态度如此的怪异但是却又十分的配合，一开始想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于是他斟酌着开口，“我想知道，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到底都有谁……”
    他话一出口，乐坤的脸上立刻露出一股古怪的苦笑来，他笑了两声，然后又向后倒去，坐到身后的石椅上，然后说，“你果然全都知道……”
    宴西不明白，宴西其实不知道，但是看着乐坤这样一副奇怪的样子，他就是不知道也得假装自己知道了。
    然后乐坤又低低笑了两声，开始给他讲述，“我所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我当年修为低微，如果没有你……”

 第131章

    他刚起了个头，就在这时，乐坤面上突然一僵，随即站起身向外挥手，“谁！？”
    外面风平浪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乐坤见此面上显出愤怒的神情来，“什么宵小，竟然敢鬼鬼祟祟藏在我天剑宗的地盘上作怪。”
    随即他手中开始凝聚灵法，一阵狂风自他周身凭空而起，随即向四周荡开，将一整片竹林都刮得哗哗作响。
    外面隐藏的人见已经暴露，索性也都一齐跳了出来，只见一个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随着他们的出现，自这座小屋的顶上，一道道晦涩的法纹从四周升起，最后在宴西的头顶汇聚，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包围圈。
    看着那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乐坤脸上的神情慢慢凝固了。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宗门内的那些徒子徒孙们。
    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男人走到最前面，冲着乐坤拱手行礼说，“师尊。”
    看到他的时候，乐坤眼睛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你，你们，好啊你们都出息了。这种事情竟然都瞒着我做了！”
    “对不住师尊。”宗主看着他发怒羞愧地低下头，但是语气依然很坚决，“宴西乃是镇魔塔中的妖魔，满手血腥罪孽深重，他如今深夜前来，必是想要对师尊不利，我们秘密前来，皆是为了将他抓捕归案。”
    “抓他？需要连我也控制起来吗？”乐坤被他徒弟这一番孝言孝语给气笑了，他重重挥袖将宗主拍飞出去，后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闪不躲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击，身体立刻向后倒飞了出去，摔倒在一颗千年槐树底下，背部狠狠地撞上那颗树干。
    等到烟尘平息，众人才再次看清他的身影，他神情萎靡了不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一丝鲜血从他的唇角流下。
    看到他这副样子，乐坤此时却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心疼他了，他只是冷哼两声，随即转身朝着屋里走去，“你自此以后再也不要过来见我了。”
    “师尊！”宗主咬咬牙，又冲着乐坤喊道——“抓捕宴西的计划是在三宗四派的会上共同商议出来的。师尊，这桩计划绝非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乐坤停顿了一瞬，随即仍旧毫不犹豫地朝着屋里走去，房门在他身上自动关上，留下他对宗主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去做，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是在干啥。】宴西愣愣的在旁边看完了这师徒反目的一幕，心中还有些不解。
    【不懂，但是咱们肯定是完蛋了。】系统趁着没人注意它，飞快回上一句。
    【那咱们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我看显然是不行了。我们将要来到这里的消息，恐怕他们早就知道了，有一个厉害的家伙站在我们的敌对面，而且他对我们的目的和想要做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我们遇到一个麻烦的敌人——】
    话说到一半，系统又再次消音了，同时，宴西似有所感地抬头朝天上看去，一道并不可怕的眼神，似乎正在注视着他，那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很快，因为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那道视线又慢慢移开了。
    那到被注视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第72章 非魔亦非仙12
    从那道玉牌里传出了他师尊的声音。
    在听完那一段简短的交代后, 乌灵又很慎重地将玉牌检查了数遍，但是没有找出任何作假的痕迹, 其上面确实附着着师尊的气息，那种大能的传讯玉牌，绝对不是冷山生一个弟子可以伪造的。
    “怎么样小师弟，你还是快些听从师尊的命令和我一块过去吧……”冷山生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检查玉牌，从始至终嘴角都含着浅浅的微笑。
    乌灵面色冰冷，不耐地截断他的话，“这样重要的事师尊为什么让你过来传递消息。”
    冷山生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恼火, 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和煦的微笑，俨然是把一个好师兄的派头做了个十成十, 只见他不急不缓地和乌灵解释说, “此事关系重大, 师尊被宗门内琐事缠身难以脱身，我身为师尊首徒自然有替他分忧的职责, 何况——”
    他话音一转，看着乌灵嘴角的冷笑又扩大了一些，“那被仙使断言会毁灭人界带来灾祸的魔头可是被我们天剑宗的弟子放出去的，如今三宗四派的其他宗门可都找我们师尊问罪呢。”
    他这句话就是毫不留情地指责乌灵被魔头蛊惑，弃教养他多年的师尊于不义之地了，乌灵听了这话心中很不高兴, 但是他无可辩驳，因为他为了宴西而做了背叛师尊背弃宗门的决定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百口莫辩。
    可是不管如何，说到底冷山生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这个瞒上欺下，耍尽了下作手段的卑鄙小人。
    想当初, 乌灵刚刚拜入师尊门下的时候也曾背这个家伙的伪装欺骗，真心把他当做师兄来敬重，可是在同冷山生亲近的那段时间里，他修行不顺，在宗门内处处受阻，最后更是被险些引出心魔，多年修为几乎毁于一旦，好运逃过一劫的乌灵开始察觉到这师兄表里不一的阴险手段，在他重伤期间，冷山生假模假样地过来探望，二人发生争吵，最终这事闹到了师尊的面前。
    乌灵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指控冷山生无故针对他做出种种恶事来，可是即使他自己心中再怎么清楚，却因为冷山生手段用的巧妙乌灵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而此人又一贯善于伪装，于是此事在师尊眼中就成了乌灵因为修为不顺而将对身边人疑神疑鬼起来。

 第132章

    乌灵自然是不满于这种结果，他当即就冲动地表示自己愿发下心魔誓以此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他们的师尊是个好脾气的，自然不想看到同门相残的场景，最终他没让乌灵真去发毒誓，也不曾让冷山生真的受到什么惩罚，此事最后就如此轻拿轻放不了了之了。
    只是从此以后，乌灵再不愿和他这个师兄扯上关系了。
    “师弟也不必拿着这样的眼神看我，去北地封印雪魔乃是整个北地平安的大事，师弟如今毕竟年轻，这件事还得让师兄来帮你才行。”
    乌灵眯起眼看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摸样，下意识握紧了佩剑，在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通了。
    说到底，他如今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在那秘境中得到的神剑最后被宗门收缴了上去，但是就连他师尊都不知道，那柄被拿走的其实只是个空壳，真正的神剑早就认他为主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后来神剑又反哺给他许多灵力，硬生生给他拔高了两个境界，他如今的修为和在宗门登记在册的境界早已不同。
    即便是冷山生现在想对他不利，也得好好权衡一下自己的实力才行
    他完全没必要再畏惧这个家伙，若是他还死性不改，意图对他不利，乌灵反而可以反过来对付他，毕竟说到底，还是师尊交代的任务最为重要。
    -
    朔风凛冽。
    “冷山生？”
    “冷山生，我们到底还有多久才到？”乌灵二人在雪中越行越深，风雨越发地打了，即使是撑开灵力防御，也无法抵挡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快到了。”冷山生站在前面一点的地方，他的面目被风雪遮盖，变得模糊了许多。
    乌灵冷冷看着他的背影，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一身细微的声响传来，他脚下一空，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风雪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粒粒小小的雪点在半空中凝固。
    所有事物的时间都被冻结，只有他在不停地往下掉落。
    在画面的最后，乌灵只能看见冷山生那张褪下所有伪装的面孔。
    此时那张面孔上在没有假惺惺的微笑，只有一道怨毒的视线紧紧盯着落入陷阱中的乌灵。
    -
    修真界开始乱起来了。
    不只是人类如此，许许多多生出灵智的妖兽开始迁徙，无数千年万年的灵植无缘无故地枯萎。
    不只是如此，人界，妖界，魔界，各界均是灾祸频发，天底下现在竟然都找不出一处太平的地方。
    “仙使，我们已经听从您的预言将那魔头抓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么做？”空旷的大殿上，密密麻麻站着无数大能，个个出去了都是名镇一方响当当的大人物，可他们此时却全部都俯首帖耳恭敬地听上首那个男人说话。
    男人一身白衣，通体流光溢彩，一身仙人的派头做得十足，偏偏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的尖锐刻薄，“怎么做，你们这些修士啊，占据了天底下如此多的宝物和灵气，但是面对危害人间的魔头来临时，却毫无察觉拿不出什么有效制衡的手段，还需要尊者专门把我派下来……”
    仙使极为暴躁地把众人都骂了一通，最后他站上高台，俯视着人群说，“如今天下到处动乱，魔头既然已经伏诛，现在该做什么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
    听见他的质问，底下众人暗中交换视线，同时心中都浮现出一丝猜测，然后便听见上面平静地声音传下来——
    “魔头祸世，天怒人怨，自然只有以魔头之血祭天，才可平息这一切……”
    -
    宴西又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
    不过在无间狱呆了一宿，第二天就有一队整齐有序的修士来押解他离开。
    他们这回的效率比上次要快多了，宴西那边还没讨论出个跑路的计划来，就已经被带到一处高台之上了。
    高台上立着一根玉白的柱子，其上花纹繁琐遍布复杂晦涩的咒文。而在高台之下，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观刑的人群。
    宴西被一层层布满禁制的锁链困在石柱上，随后一道雄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这声音在术法的加持下传遍全场，声情并茂一条条细数这宴西的罪责，此时的场景简直宛若一千年那场审判再现。
    并没有高调出现的仙使此时正隐藏在阴影中，他那凡人无法直视的面容上，一道陌生的视线正平静地注视着宴西。
    你便是再如何厉害，最后不还是要落得这样的命运，神君啊……
    宴西被困在石柱上，什么也做不了，这时后边的声音终于念到了最后面，开始宣判他的刑罚了。
    “此魔当受困魂钉，消魂刺，千刀万剐，血肉祭天！”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早准备好的修士举起手中事物，面色凝重地将其拍入他的额头。
    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在宴西脑海中炸开，滚烫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流下，他眼前变得一片猩红，同时，意识逐渐在这疼痛中抽离。
    一阵一阵的白光在他的眼前闪现。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神君……神君，东海的使者过来了。”
    听到这声音，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动弹一下，但是他似乎还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时，一道拉拽衣料的声音出现，然后又有另一道声音说，“神君睡着了，轻易叫不醒，你还是先去应付了那一边吧。”

 第133章

    “啊，竟然是睡着了。好，好吧，那下次再得见神君一面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
    两道交谈的声音慢慢远去了。
    这时，面前的白光慢慢消散，宴西睁开眼，前面是很大一片地方，他似乎是站在土坡了，俯视着下方密密麻麻一片黑脑袋的蚂蚁们，但是很快，他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下面的并不是蚂蚁，他也是不站在土坡上，而是被盯着天机门的祭天柱上。
    据他所知，祭天仪式可并不简单，修真界以往碰到什么问题，总是喜欢从魔族那里抓一些妖魔过来，祭拜上天。
    宴西此时的脑海中还无比恍惚，乱七八糟地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他刚刚清醒了一些，又从胸口处炸开一阵剧烈的疼痛。
    又是一段奇怪的记忆开始闪现在他的脑子里。
    “老天，你这个创意真的太棒了……”
    “哈哈……还只是一个雏形而已啦……”
    “不过，那样真的可以做的吗……”
    “这个……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是的，让我们欢迎今天的主人公，来自**小组的……”
    “那么，我今天将在这里当众给大家展示一下我们的最新……”
    “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就是智能助手了，它具有自主学习能力，十分智能……”
    “阿宴！阿宴！……”
    “距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好久了……”
    “……阿宴，你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阿宴……
    阿宴……
    宴道友！
    -
    宴西猛地睁开眼，他全身上下的剧痛又在一瞬间恢复了过来。
    天空一声轰隆巨响，他抬头向上看去，一团一团浓重的黑云开始在上空聚集，不仅仅是他的头顶而已，放眼望去，黑云压城足足千里内外，无一不是这恐怖不详的黑云。
    大风开始刮起来了，又是一声雷鸣巨响。
    接着狂风乱起，一阵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卷起来的飓风朝着这边刮了过来，就连天机门那坚不可摧的阵法也在狂风的面前被轻而易举摧毁了。
    又是一阵雷鸣，暴雨下了下来，宴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之见底下已经乱了起来，这时没有谁再顾得上看他了。
    因为此时在他的面前，最远的地方，天空裂开了。
    一道黑色的巨大裂缝自天边迅速蔓延，黑暗的裂缝向两边越裂越大，不只是天剑宗，也不只是玉州，而是整个世界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景象。
    在黑色的裂缝里，一只奇形怪状却大的惊人的爪子从中间伸出来，只见他扒住两边的裂缝，随后向两边用力，在他的努力下，那道裂缝一瞬间变得奇大无比，又开始向两边扩散开始，天色越发的灰沉沉，此时没有人再顾得上宴西了，因为无数的大能高修此时正在使劲浑身解数朝着那边赶过去。
    不只是人修，还有妖修、魔修那边都因为这个怪物恶出现而不安了起来。
    那怪物扒着裂缝，慢慢将整个身体从里面拽了出来，随着它的现身，四周的草木枯萎，天下大乱。
    裂缝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永恒的黑暗彻底降临人间。
    从这种黑暗中，钻出了无数细细小小的魔物们。
    -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被所有人遗忘在原地的宴西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宴道友，你还好么？”
    是乌灵，他怎么又出现了？
    宴西愣了一下，没说话，在这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一双温热的手伸了过来，这双手解开了宴西身上的禁制，将他慢慢地放在地面上。
    接着一点火光在他的面前燃起，在这一点亮光的照射下，乌灵的一小块放大的面容显现出来。
    二人此时的距离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尖唉着鼻尖，只有一小点光亮横亘在中间。
    宴西下意识往后面躲了一下，但这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于是他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为了稳定身形他下意识伸手拽住了面前人的手臂，乌灵见此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宴西的伤势在体内奇怪能量的修复下好了一些，他这才有功夫开口，眼前乌灵看着和以前捡到的并没有什么分别，但就是给宴西带来了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他想了想审慎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当时分别的地方据此有十万八千里，这边长老们的动作有小心又快速，乌灵就算能提前收到消息也不该赶过来的如此之快。
    他怎么做到的。
    “我吗？”乌灵轻轻笑了一下，随后他举起手中的剑，慢慢地将它送入面前男人的身体里，看见着面前人在一瞬间瞪大的眼和惊愕的神情，一丝邪性的愉悦在乌灵的眼中浮现。
    宴西缓慢地低下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他慢慢伸手捂住伤口，生机在飞快地流逝，面前又重归黑暗，同时一种预测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他想，他这次大概真的是死定了。
    末了，残留的意识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我当然是专门过来找宴道友的。”
    第73章 非魔亦非仙13
    “乌灵”轻轻拔出手中的剑, 看着宴西慢慢合上眼，身体向后面倒去, 无穷的鲜血从他背后流出。
    那一点烛火照亮了“乌灵”的面容，那张年轻的面容正在慢慢发生扭曲，最后定格在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状态。

 第134章

    他慢慢站起身，一身白衣如银河流淌。
    他转头离开原地，烛火熄灭了。
    -
    古魔现世。
    天下大乱。
    从最西到最东边，最南到最北，整块大陆的天空都被撕裂了。
    大地开裂, 无数深渊的魔物从底下钻出，一日之间, 人间死伤无数, 沦为炼狱。
    -
    在祭天以前。
    乌灵脚下一空, 落入了冷山生的陷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风雪又开始飞舞, 光亮消失，而乌灵则直直地朝着看不见底的深渊倒坠而下。
    乌灵最后落在一片漆黑的平台上，四周空空茫茫不知道有多大，只有他周身有一点黯淡的光亮。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着四周，这片危险的黑暗中, 不知藏了多少未知的敌人。
    倏——
    一道喘息声在他耳后响起，乌灵心中一紧, 随机毫不犹豫挥剑朝后边砍去。
    血光一闪，随后一个魔物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到他的脚边。
    乌灵瞥了一眼, 下一瞬，从黑暗中冲出无穷无尽张牙舞爪的怪物朝着他攻过来……
    ……
    呼—
    呼——
    不知战斗了多久, 直到将所有的妖魔都斩杀殆尽，乌灵这才有片刻的时间修整。
    那些怪物没有什么攻击手段，但是却数量繁多仿佛聚集的蚁群。
    他灵力消耗一空，浑身精疲力竭，半跪于地，靠着灵剑支撑着身体。
    四周血流成河，全部都是都是死于他剑下的怪物。
    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面前的画面都开始扭曲起来，一股疼痛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乌灵抛开手中的剑，捂住剧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过了一会，疼痛消失，他再次睁开眼。
    啊——
    面前再度变得清晰的画面让乌灵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下意识握紧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在这个昏暗的空间内，尸横遍野满是死去的凡人，他们身上所着的服饰，可以看出大多是北地的原住民，他们不知被什么聚集到了一起，如今都死在了乌灵的手中，那些朴实的面容上此时都满脸惊恐死不瞑目。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斩杀的不都是些攻击他的魔物吗？
    不对……
    不对。
    乌灵又捂住脑袋，他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才的画面。
    再次看到那些画面，乌灵才发现，那怪物的动作哪里像是要攻击他，倒像是被什么追捕着，迫不得已朝着他求救，可他却浑然未觉，将他们全部都看做怪物斩杀。
    一点破碎的声音响起，乌灵看过去，一块碎裂的幻石从空中跌落，他茫然地看着这块石头，突然在瞬间明白了一切，有人蒙蔽他的五感，欺骗了他的眼睛，让他亲手杀死了如此多的无辜之人。
    乌灵感觉自己要疯，蠢蠢欲动的心魔在暗中窥伺，他的意识变得模糊，恍恍惚惚间，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鸣，四周一座隐蔽的巨型阵法在一瞬间亮起。
    头顶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日光照下来。
    繁复晦涩的阵纹一路向上，直入云霄。
    乌灵周围的血液都被阵纹吸收过去。
    雪花开始扑朔朔地落下，四周地动山摇，不知道是脑中魔障太深，还是额上的血液流进了眼睛里，此时乌灵的眼前整个世界都泡在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中摇晃。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空白一片，没办法去思考，只是塞满了尖叫和痛苦。
    他怎么能如此的糊涂啊——
    在这片海洋中，他恍恍惚惚看着一个人影朝着他走来，是冷山生，但是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躲避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朝着自己过来。
    “师弟啊。”
    来人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他慢慢走进，走到乌灵的面前，直到二人离得极尽，几乎是额头对着额头，这样欣赏了一会乌灵脸上的绝望和崩溃，然后他勾起一抹狞笑，右臂慢慢往前。
    腹部传来一股剧痛。
    乌灵低下头去看，冷山生将整个手臂都插进了毫无防备的乌灵的肚子里。
    乌灵口中喷出一捧鲜血，身体都因为剧痛而颤抖不止。
    他伸手试图阻止冷山生在他腹中的动作，但是他刚有这个打算，立刻就从四周伸出数条锁链，绕过他的身体，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仍有冷山生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搜寻。
    过了片刻，冷山生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将自己手臂取出。
    没在乎因为伤势而颓然倒地的乌灵，冷山生慢慢摊开手掌，露出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目的已然达成，冷山生便不再停留。
    随着他的转身，周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但是这些乌灵都感受不到了，他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冷山生远远离开的背影。
    黑幕降下，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片黑暗中，一些零零散散几千年来的回忆慢慢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想起当初师尊在收他入门的时候，曾经夸赞他虽然资质平平，却仿佛天生就应该去练剑。
    原来是因为，他上辈子就在替神君挥剑了啊。
    -

 第135章

    黑暗慢慢褪去。
    大片大片猩红的色彩覆盖了整个画面。
    战场上的刀兵喊杀声慢慢停了下来。
    一名身着漆黑铠甲，一半身体都溅满血迹的高壮男子立在战场之上，他手持一柄魔兵，剑指十万天兵，扬声嚣张叫道，“本尊一人单枪匹马站至此地，杀了你们无数天兵天将，眼看着都要打上神宫了，为何还不见你们的神君出面，莫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弥天已死？”
    他说话如此放肆，可站在另一边的无数神将们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曾出言阻止。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让开的道中走来，他步伐不急不缓，长袍广袖衣袂飘飘，周身并无什么防御的法宝，只手持一柄细剑就轻飘飘落在了魔尊的面前。
    他垂眼看向地面，惯例开战前先自报家门，“天圣宫神君座下，乌卫。”
    魔尊看了他一眼，并不招呼，只是将手中魔兵横扫，于是滚滚气浪就朝着白衣仙人袭过来。
    杀气如刀，白仙额前的碎发被吹起，他抬眼，丝丝流光在瞳孔中流转，提剑，极为平淡的一招回击，却气势如虹直杀到魔尊的面前。
    见此，魔尊溯渊也收起脸上轻慢的神情，转而专心对付起这个对手来了。
    一魔一仙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天圣宫前面打了起来，交手没几个来回，这个天圣宫第一剑仙也被魔头所伤，口吐鲜血。
    乌卫剑折，身躯难以支撑，半边灵脉被魔气浸染，却仍死死守在天圣宫前，不肯退让半步。
    “你还真是弥天的一条好狗。”溯渊见此又是一阵嘲讽，说罢他伸出手掌，就意图夺取这天圣宫第一剑仙的仙骨。
    就在这时，一道轻叹在空中响起。
    “弥天？”溯渊一时忘记手中的动作，立刻就抬头在四周搜寻，“你果然没事，既然还活着，为何要躲着不肯见我？”
    只是那道声音没有回复他，溯渊又说，“你为何不出来，你今天一日不出来，我就杀你一日的天兵，你一年不出来，我就将这天上天下都屠个血流成河。你还要在一旁看着，而不肯出来吗？”
    说这话时，溯渊脸上的神情变得阴沉，再也不复方才轻松的样子。
    良久，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一眼，溯渊就知道他是弥天。
    看了一会，那道影子又慢慢消散了。
    溯渊阴沉着脸，然后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天圣宫中，弥天给重伤的乌卫进行疗伤。
    疗伤结束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一边，说。“乌卫，这段时间我不在这里了，可能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些事情。”
    “神君，是将要发生什么吗？”乌卫心中大惊，自从他进入天圣宫以来，还从来没有见神君离开过这里。
    “我有死劫。”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荷花池旁，看着这片平静地池水，弥天低下玉白手指，轻轻搅动池水，慢慢池中开始显露出人间的画面来，“你可知晓，我自万千生灵的愿景之中诞生，与这片大陆本就是同生共死，如今人间将有劫难，我寻不到破解之法，决定脱壳前往西天寻求救世之法。”
    “必须如此吗？”乌卫不太明白。
    “只有如此了。”
    “神君你若不在此地，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守好天圣宫。”乌卫站起身，这样坚定地说。
    但是弥天只是轻笑，然后伸手取出把剑来，亲手交到乌卫的手中。
    “神君不可，这是你的……”乌卫愣了一下，才发现这是弥天神君的本命神剑。
    弥天制止了他的动作，说，“我早已不用剑多年了，镇魔是个好剑灵，好剑也正该配第一剑仙才对。”
    “不行啊……”乌卫仍旧摇头。
    “别违抗我。”
    -
    神君……
    乌灵恍恍惚惚地想。
    弥天神君在镇魔交给他以后，就从轮回池中下到凡间去了，于是乌卫就这样和镇魔一人一剑守着弥天的神躯，同时伪装成弥天还在的摸样，以此震慑着四面八方的妖魔。
    但是弥天没有再回来过了。
    某天，镇魔突然变得极其焦躁，乌卫问它这是怎么了，但它不说，只是焦躁地胡乱比划。
    弥天，弥天，它要去找弥天。
    “神君发生什么了吗？”乌卫立刻焦急的问。
    但是镇魔不再解释，而是转身冲出了殿宇，但是没跑多远，就被一道结界给弹了回来。
    什么东西？
    镇魔瞠目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天圣宫外的结界，不能理解。
    追着他跑出来的乌卫却知道这是怎么了。
    妖魔们暗中勾结到了一起，意图攻破九重天，占据天圣宫，他们尚且没有赶过来，却提前偷偷布置下了这限制他们进出的结界。
    该死。
    若是弥天在此，他们断然是不敢这样做的，是谁把神君离开的消息散播出去的。
    想到这里，乌卫又转身朝着殿内跑去。
    不管妖魔们是为了什么目的，他都绝对不能让神君的身体落入妖魔们的掌控之中，趁着他们打过来以前，他得先把弥天的身体转移走才行。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又看不清面目的敌人找到了弥天。
    -
    “神君！”乌卫眼看着那一具躯壳轻飘飘落到了轮回池水中，心中一惊，立刻飞上去接住了这具躯壳，左边又有一道攻击袭来，他来不及反应，就用身体硬抗了这道攻击。

 第136章

    顺着这一掌的力道，他就这样带着弥天的身躯坠入了轮回池水中。
    但那追杀不肯这样放过他，又来势汹汹追上，乌卫紧紧抱住弥天，他眼睁睁看着敌人追上来，腾不出手去抵挡。
    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冲了过来，挡在了乌卫的面前。
    是镇魔。
    它和那个敌人同归于尽，无坚不摧的剑身却在乌卫的面前裂成两半。
    乌灵只抓住了一半，却眼睁睁看着另一半消失在了面前。
    -
    “你知道怎样杀掉一个神明吗？”
    黑暗中，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
    分走他的信仰。
    夺取他的躯壳，
    最后消磨他的灵魂。
    他是无所不能的魔，没有形态，却能够变成任何形态。
    身处暗中，却在无形之中操纵着台面上的人。
    似乎连天道也认可他的行为，他想要做到的一切事情都顺利极了。
    不管是暗害弥天让他不得不魂魄转世，在人间徘徊了千年二十世，也一直没有被他神宫的神使给找到。
    不管是偷盗身躯，害得乌卫一块掉下去，最后他披上容貌，假扮，偷梁换柱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假扮弥天的样子整个天圣宫内都没有神发现，就连那些被他欺骗的魔们也以为见到了弥天本尊而纷纷落荒而逃。
    他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个身份真的好使极了，不需要他做什么，光是一个衣角就能蒙骗主所有人。
    但是还不够，弥天不死，他就始终没办法夺得他的东西。
    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神君。
    -
    于是他又去了凡间，策划了那一千年的所有的恩怨喜怒。
    先让他一个凡人，让他自人的最初体验种种风霜雪雨喜怒哀乐，最后在他终于自琐碎的凡人生活中察觉出些许乐趣的时候，夺走这上天恩赐的一切。
    让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接着让他一步踏入仙宗，那是他此前完全没见过的另一番世界，让他高住孤寂之所，让他接受万人景仰，让他体验众星捧月，接着在他慢慢适应这种变化的时候，再次让他一步跌入泥里。
    让他沦为泥巴，谁都要上来踩两脚。
    如入地狱，生不如死。
    被自己曾经的友伴关押。
    被自己所庇护的民众欺辱。
    被自己所信任的属下背叛。
    这如此种种。
    即便他是神又如何。
    难道他的意志真的坚不可摧吗？
    第74章 非魔亦非仙完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宴西还没有离开小世界。
    入目是层层叠叠昏黑的薄纱，细风吹动, 薄纱就像海浪一样摇晃起来，还有叮铃的铃声不时传来。
    宴西起身，环顾四周陌生的场景，敲了敲系统，【这是哪？统儿你知道吗？】
    系统没有动静。
    他又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广阔的大殿，殿内昏黑, 仅有夜明珠在发着微弱的光，他是从床上醒过来的。
    不等他多看, 一道石料摩擦的声音响起。
    大殿的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逆着光, 朝着宴西走过来。
    这来得还是个熟人。
    当初在万剑宗牢里见到的那个邪魅男子。
    宴西这样想的时候，男子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不远处，眯着眼打量着他，片刻后又突然轻笑一声，凑近了在宴西演变嘲讽道，“本尊真是没想到，堂堂……竟然也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死在一无名小卒的手中。”
    “是你救了我。”宴西开口，声音平静且笃定。
    “我可没想救你。”溯渊咬咬牙, “只是让你死了，比看着你活着还要难受。”
    果然是他, 宴西垂眼，“我当时已经死了, 你怎么做到的。”
    呵呵。
    溯渊轻笑，他伸手，又尖又长的指甲划在宴西的颈侧，随后一路向下，停在了他的心口，抵在那儿说，“共生魔种。”
    “这东西是出自本尊身上的。”
    “只要本尊一日不死，你也休想死在本尊的前头。”
    “……”宴西一时间沉默了，【系统啊，我就说他在对我*骚扰吧，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啊……
    系统没有说话，系统仍然在装死。
    溯渊离开了，过了一会，系统才突然出声。
    【不好了，我完全找不到主角的位置了。】
    【什么意思？】宴西愣了一下，随后问道。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我最后监测到的地方，就是他在东海出现过。】
    【东海，那里不是？】
    【对，那里是原著中反派召唤古魔的地方。】
    【主角为什么会去那里，当初那个，从背后刺我一剑的家伙，果然不是乌灵对吗，他到底是谁。】
    【那家伙，就是那个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我们的家伙吧。】
    -
    冷山生是下了死手，预备让他师弟死在底下，作为第一批古魔现世的祭品的。
    但乌灵没让他的计划得逞，在他濒死的时刻，天照剑突然出现，将他的魂体整个保护了进去，躲过了最早的那一批深渊魔物。
    然后剑灵循着自己的本能，被东海底下磅礴的神力所吸引，从地底带着乌灵的魂体去到深海底下。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力开始滋养乌灵的魂魄，重塑身体。

 第137章

    而在乌灵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人间已经天下大乱了。
    永恒的黑暗降临人世。
    魔物从开裂的大地中爬出，侵占吞噬着地上的生灵，天空遍布雷电，风雨大作。
    天边的古魔仍立在那里，无人能够接近他。
    【还是走到这一步啊。】宴西想，这似乎是小世界必然会有的情节发展，就像是大结局之前一定会有的那场高潮。
    这样想的时候，一段剧情突然被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受到的冲击过大，让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然后——
    系统空间里，突然出现的宴斯方和惊讶的系统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了这是？】宴西问。
    【好像是被挤出来了。】系统说。
    【被谁？】
    【是原主宴西吧。你看。】系统指向对外窗口，画面里，一身黑衣的宴西慢慢睁开眼，眼里很空，后来慢慢塞了点疑惑。
    然后一人一统就看着那个突然回来的宴西，他先是适应了一下身体，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座空旷的宫殿，除了他再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是宴西似乎对此很熟悉，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知道往哪走。
    但他每走多远，就再次被那个魔尊给拦住了路。
    “你怎么跑出来的。”邪魅男挑起眉，眼里很有些兴致地堵在前面。
    “溯渊。”宴西被挡住后也没有生气，平静地看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你都想起来了？”溯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蹭地一下子就闪身凑近，眼睛瞪大想将他看个明白。
    宴西微偏头避开他，然后绕过溯渊走了出去。
    溯渊看着他不急不缓的背影，没有去拦。
    一人一统看着宴西来到魔宫之外。
    天空被破开一道口子，流不尽的雨水倾盆而下。
    宴西一身如墨，长发垂散，立在雨里，遥遥看向天边。
    宴斯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天是黑的，但也并不全是黑的，一点一点莹亮的光依然遍布四方各处。
    那是凡人、修士、妖兽和精灵还在同深渊对抗的信号。
    在这场天地浩劫面前，没有一个生灵能够后退。
    “你看得见吗？”宴西开口，但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他。
    宴斯方后知后觉，尝试用系统平时的方式和他联系。
    【你在问我吗？】
    “是。”宴西还是平静。“我也不知阁下是何方神魔，但观察阁下最近的举动，想来和我的目的也并不冲突。等会可否不要给我添乱？”
    宴斯方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行？”
    宴西点头，随后又往雨中行了两步。
    他看向天剑宗的方向，缓缓抬起手臂。
    天剑宗内尚且在防御魔物的弟子们都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地动山摇。
    然后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屹立在宗门内几千年的镇魔塔突然拔地而起，直直地朝着天边射去。
    总半空中，镇魔塔不断地缩、缩小，变换形态，直到落在宴西手中时，已经变成了半截断剑的样式。
    宴西温和地看着手中的断剑，想起了昔日的往事。
    当年弥天神君的身体遭到暗算后自天际陨落，而他的宝剑随他一同坠天，在保护主人和乌灵的过程中一分为二，一半坠入秘境中被地龙守护，另一半则挟着重伤昏迷的剑灵一同掉在修真界，最终天剑宗宗主捡拾。
    灵光一闪，半个剑灵的虚影从剑身上浮现出来，宴斯方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好像就是他当初见过的那个塔魔？
    塔魔还是那个吵闹的样子，即使见到了弥天形态的宴西也没有什么好脾气，张口就是骂，“好啊你，将我抛弃在外几千年，现在要用得上了才来找我了？”
    宴西只是笑笑，温和地安抚了剑灵，直到它不情不愿地缩回剑身，答应了配合宴西的举动。
    宴西又爱怜的看了它一会，随后将剑抛出，朝着东海而去。
    雨越下越急。
    东海之上，电闪雷鸣，翻江倒海。
    断剑坠入其中便消失不见。
    俄顷。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随后一道巨大的龙影自东海升起。
    -
    沉睡中的乌灵似乎感受到了那千里之外神君的召唤，他猛地睁开眼，身体里充盈的力量是从未有过的强大。
    乌灵握住与他心意相通合二为一的天照，势不可挡地冲出海面，直入云霄。
    半空中，古魔也注意到了这强大的敌人，转动着眼睛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恐怖又巨大的眼睛时，乌灵的心中并没有半分退缩。
    一人一魔在半空中交手，旁边的其余修士大多负伤，或是不幸战死，没人此时能给他帮忙。
    但此时的战斗别人显然也插不上手了，古魔身躯巨大，却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浓缩的雾，中间两团红通通的魔火像是双眼睛在盯着人看。
    乌灵以身做剑，有如一根飞针穿梭于黑雾之中，瞬息间挥出千百次剑，每一剑都能削弱分毫黑雾。
    然而他气力不断被消耗，黑雾却源源不断，如此战斗了许久，乌灵精疲力竭，立在半空的身体摇摇欲坠，却还是没能找到这家伙的死穴。
    这样打下去，似乎也只有死路一条，他该怎么办？
    战场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僵持不已，乌灵的师尊万剑宗宗主见此又想强行起身，过去祝他一臂之力，但是被别的长老给按住了。

 第138章

    “你年纪轻轻的又何必上去送死，我伤轻些，还是让我去吧。”
    他说完，旁边又有个长老搭腔。“一个人上去也是死，合该一起去才是……”
    但还没等他们过去帮忙，乌灵的身后又突然出现一道隐约的影子。
    “乌卫。”宴西说，“闭上眼。”
    “感受到了吗？”
    乌灵闭上眼眼前却开始出现一整片画面，黑暗的天地间，一点一点莹白的光点升起。
    宴西再开口，“看见了吗，此为天照，亦为人心，这天地大浩劫，绝非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够对抗的，来尝试调动这些力量吧。”
    他话音刚落，乌灵又睁眼，瞳孔瞪大，眼里燃起金色的印记。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能够看见的那一剑，那一劈天憾地、惊艳天下的救世之剑，那一剑劈穿了天边巨大的古魔，劈开黑暗，给沉沦毁灭的人间带来许久未见的光明。
    开裂的大地恢复原状，撕裂的天空重归和平。乌灵深深地看了手中的天照剑一眼，随后才握着他缓缓降落在地面上，而此时在他的下方，他的师尊，宗门，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道友都已经聚集到了一起，专在这里等候他的。
    乌灵慢悠悠地落在地面上，没有谁突然冲上来给他一起惊喜，大家都只是围在四周，用一种或敬畏或震撼的眼神看着他，乌灵一边应付着耳边师尊的关怀，一边备受脑海中那个刚刚回来的剑灵的骚扰。
    天色大亮，人间重归太平。
    宴西和宴斯方此时已经离开了。
    九重天之上的天圣宫。
    冷冷清清。
    空无一人。
    宴斯方的任务还并没有完成，但是现在原主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也没他啥事了，这时他想起来，又想要去问系统。
    但是整个系统空间都空空荡荡的，系统也消失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寻不到系统，只好又将目光看向他现在唯一能够看到的宴西。
    宴西也像是才注意到他，平和的面容上也显出一丝疑惑来，他轻轻歪头，有些不解的问，“你？”
    “还不回去吗？”
    宴斯方大惊，一瞬间许多的记忆都冲进了他的脑子里。
    眼前的画面黑下去。
    白色的屏幕上显出一行黑色的小字来——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