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玩家A》 第1章 [无限流派] 《杀死玩家a》作者:杞帆【完结】 文案: 梦见曙光生。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无限流 悬疑推理 正剧 一句话简介:梦见曙光生 立意:我将永远向着光的方向前进 第1章 “救人——” 重物落地沉闷一声,海浪声阵阵从远方破空而来,裹挟着汽笛声,风中的海腥味与酸臭味一起如同触手一样,在触碰到她的瞬间紧紧地化作一层薄膜将她笼罩在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好似空白了一般,空无人声的环境中突然响起警报声,“嘀——刺啦” “砰!” 心脏猛地一跳,腥臭味散去,砚京恍然惊醒。她的目光茫然地略过四周,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 四面灰白的墙壁上贴着薄薄地玻璃片,光线暗,她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玻璃折射出来的影子,看着那虚影模糊地只剩下一个不清楚的边缘,砚京眼里透着瘆人的光,不知道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竟然没死!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门吱呀一声开了,身材清瘦的男人探头看进来,在和砚京对视上的时候,来人唇角弯了弯,语气柔和。 “你还好吗?” 关切的问候如同蜻蜓点水,在砚京心里泛起涟漪。 好吗? ? 好!? ……妈的。 早知道会出事儿死也要拉着罪魁祸首。 - 【求生】是近些年来一款全息模拟游戏,在大环境中全息模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求生】在其中能算得上独树一帜。 游戏受众有限,版本低下,宣发不够,缺点比优点多,开发商主打的就是一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标着一枝独秀死抗。 除了极少数特殊玩家之外论坛上人早就跑的差不多了。 砚京就是那传闻中维护论坛保持游戏最后一点星星之火的特殊受众。 准确说,她是被迫成为玩家的。 当她得知自己有一个需要付费的账号连续扣费四个多月已经欠费的时候,砚晓華正堵在她宿舍楼下面悠闲地喂狗,她那只斑秃的哈巴狗跟她一样的理直气壮,看见砚京冲她狂吠,等砚京走近了又夹着尾巴转圈儿的躲到砚晓華身后,怂地直蹭她裤腿,砚晓華安抚性地用脚尖蹭了蹭它,说,“我最近缺钱,你先给我垫付着,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这钱九成是不可能还的。 砚京挑眉,话都懒得跟她说,态度表明了一切。 从她身边掠过的时候,被她的反应气的跳脚的砚晓華挡在她面前,她最讨厌砚京这谁都看不起不屑一顾的样子,砚晓華叉着腰,话不过脑子说道,“收回你那个死人脸,别借你点钱跟死了亲妈一样,又不是不还你了。” 砚晓華说话向来是百无禁忌,一说完看到砚京没有表情的脸,黑漆漆地眼睛直勾勾地看她,她有些不自然,讪讪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 一个“我”字还没说完,就看见砚京冲不远处招手,砚晓華不明所以。 过了两分钟,她和她养的狗被保安一起带上巡逻车的时候,砚晓華的脸黑成了块碳。 “砚京!!!” 砚京不想跟她吵架,跟砚晓華吵架还不如跟她的狗吵。她将砚晓華根本没去参加考试,舞团录取是假的的消息捅到了她妈那里,连带着整个家族一步通知到位,经由她妈大幅度传播所有人都知道砚晓華要进舞团的消息后,看到砚京捅破,整个家族都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砚京满意了。 她不爽,谁也别想好过。 游戏扣费就像是蚂蚁搬家,砚晓華与旁人不同的是,她所有的扣费项目都在三次元的体验上,精密的感应舱,全新按摩椅,私人订制的长租包间,体验项目无法退款,砚京只能将自己的账号挂到了论坛上出租。 一天一个身份,有时候一天好几个身份,八爪鱼一样的劈叉管理,更换速度之快很快就引起了死了的官方注意,退钱它装死,封号警告快的像是坐了火箭。 警告过后没多久,砚京还没来得及退出,游戏崩溃了。 游戏数据崩溃的时候,砚京一脸懵逼地看着天空中浮现了一行行飞速闪过的代码,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数据已全部崩溃,重启失败。” “游戏重启中!” “游戏重启失败,请玩家尽快退出。” “重申,游戏重启失败,请玩家尽快退出。” “服务器关闭倒计时!” “玩家正在撤退中——” “玩家已全部撤退,已开启数据格式化。” 并没有退出游戏的砚京:“。” 等天空中代码完全消失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了,就在砚京以为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空中再次响起机械音。 “游戏重启中,请玩家暂且不要离开。” “游戏加载中——” “数据已全部更新。” “游戏人数:1+” “您的身份代号:玩家a” “游戏任务:请保护好幸存者玩家a不被发现。” “世界任务:杀死玩家a,维护世界稳定。” “注意:发现即杀死玩家a!” 砚京看了看四周,几分钟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空无一人,路边的灯箱全部熄灭,宽大的电子屏定格在婴幼儿奶粉广告的页面上,广场上喷泉里的流水以一种凝固的状态停留在半空中,大巴车停在违规停车处,车上的人都不见了。 第2章 时间好像静止了。 又好像她走出了时间。 她绕过路口,就连风都停止了,天空中的代码还停留在【en_】状态,尚未完全完结的页面上“_”一直在跳动着。 这是除了她之外唯一能动的存在。 砚京盯着看了几秒,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也许等“它”敲完结束,就彻底的开新了,也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砚京说不准。 钟表已然全部停止,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机械音彻底消失之后,“_”动了。 【end_】 【安装完毕。】 【游戏2.0版本已开启。】 【祝您游戏愉快。】 砚京看了看四周,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她能看到。 所以,她是—— 【玩家a:砚京。】 下面是一张好像从天空角度拍摄的她仰头看天的照片,是刚刚,也可能是上一秒拍摄的。 砚京:“。” 三 二 一 【亲爱的玩家,狩猎游戏正式开始。】 【祝您游戏愉快。】 - k区是独立于前十个区之外的存在,也是最不受欢迎的地方。 在上层人看来,生活在这里的人跟老鼠没什么两样,贫困控制着他们的身体,疾病麻木他们的精神,尤其是在前十区光鲜亮丽的对比下,k区就像是阴沟里翻倒的垃圾堆,污水横流,虫鼠窜梭,腐朽之下,罪恶滋生。 接收了背景消息的砚京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 开局人在犯罪现场,并且被得到救援的受害者指认为嫌疑人,这种剧本该怎样才能打出he结局呢? 老实交代,身份暴露,然后狗带。 编瞎话,没有实证傍身,最终被人道毁灭。 二选一,哪条都是拿着vip车票通往天堂的路。 兰榭璆隔着玻璃,看到里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砚京,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言不发地抵触所有人。 叶青微问,“砚京真的是嫌疑人吗?” 兰榭璆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 这次被绑架的受害者是一个八岁的幼崽,被救出来之后家里人就隔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兰榭璆也就隔着人群遥遥看了一眼那小胖子。 但是讲真的,就那两个成年男人合抱都抱不动的小胖子,他跟砚京还说不上是谁绑架谁呢? 叶青微想到那抓马的场面,脸上的表情快挂不住了,“人已经醒了,但是他的指认范围锁定到了全世界的男男女女中,如果不是孩子尚未被荼毒,我觉得有第三种人类的话答案就不只是男男女女了。” “砚京的嫌疑是最大的,她是唯一一个被孙朔磊有具体指向性指认的。” “其他的,不管是他自己说还是药物检测都没有致幻剂的成分,不存在出现外力因素导致他出现幻觉。”叶青微叹道,“到底是砚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恰巧是这被指认的男男女女范围中的一个。” 第2章 砚京的目光在对面两个人身上停留了三秒,接着若无其事的低头,嚣张的样子好像她才是那个审判的。 将她行为收归眼底的兰榭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自觉地收了收身子,整个人缩了起来。 砚京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眼神有如实质,黑腻腻地像是能把人吞噬,扎在人身上的时候带给人的感觉像是某种野生动物掠食时所带来的压迫感,脸上毫无血色,肤色白的几乎透明,那双眼睛衬着像是宣纸上落了滴墨。 阴沉,危险,不可控。 这是兰榭璆对她的第一感官。 被定义为危险分子的砚京正处于自我怀疑的边缘,这游戏给出的消息缺斤少两,目前已知的消息就像是一堆垃圾,它放在这里,明知道没用自己还要死命的扒拉,试图找出一丝一缕有用的来拯救自己这怎么走都要狗带的剧情。 砚京想着,又试图从他们嘴里套话,看看自己还有救没救。 语言还没组织起来,坐在她对面的人忍不住了。 “你出现在那里的契机是因为什么?”兰榭璆盯着砚京的眼睛,发现不管有没有人搭理她,她的眼神都毫无波动,眼睛深邃,好像两颗会发光的宝石,而宝石是冰冷的。 因为她得罪了游戏官方? 可她只是投机倒把,她罪不至此啊。 这他妈法律都不管,它一个游戏管的比法律还宽,势必要她一个投机倒把的道德败坏分子受到惩罚,这合理吗? 一侧的叶青微突然起身,在两个人地目光注视下对着兰榭璆比了个手势然后悄声离开了。 砚京陷入了沉默之中。 兰榭璆盯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 受害者在周五放学的路上被人绑架了,夫妻俩都不在家也没接到家里保姆的通知说孩子没回家。等两人忙完回去后,正巧遇见前来上工的保姆。 阿姨坦言,自己在周五中午接到了通知,说给她放两天假休息。 夫妻俩经常不在家,又因为是周末休息阿姨也就没有多问。周一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根本没有放假这回事。 一来一往,双方都以为对方在,结果错过了找人的最佳时机。 “我是真的接到通知了的,这一点陈阿姨可以给我作证。”隔壁房间内,阿姨着急地解释,这事儿真算起来还是她不负责任,阿姨战战兢兢地缩成了鹌鹑。“周五中午,我给小姐喂完饭就送她去孙老先生那里了,等我回到家里,保洁的陈阿姨说孙小姐来过了,转达太太的意思,给我放假两天,我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第3章 “孙小姐?”叶青微笔尖在纸上一顿,留下一个深深地墨点。 阿姨一顿,点头,“对啊,是她,是她来通知我周末不用工作的,这个陈阿姨和孙小姐都可以为我作证。” “你没有见到传话的人,也没有任何的文字凭证,就这样离开了?”叶青微问,阿姨能这样做,未免也太心大了。 “之前都是这样,我以为这次也是……” 这样的小把戏在他们家并不少见,尤其是最近,太太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放假,带薪休假谁不愿意呢,阿姨自然是乐见其成。 隔壁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砚京并不清楚,只觉得为自己安排这样一个死局属实是大材小用了,麻烦。 “怎么,想好要说什么了吗?”这话落在她的耳朵里,无异于“你想好怎么狡辩了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兰榭璆追问,“案发地是在本市一片荒废的烂尾楼里,平时除了野狗野猫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去,你去那里做什么?打狗?还是抓猫?” “……” 特管局是特殊事件管理局,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特殊事件,有也轮不到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岗,一个十不管的地盘,因为k区新建,高层缉查与管理还没有完整的搬过来,又因为案子很快就破了,不值得大动干戈地移送到其他区处理,所以这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绑架案便交给了特管局。 逻辑,逻辑早在游戏崩溃的时候一起崩溃了。 “你们应该去问受害者吧。”砚京没有明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客为主地说道,“他指认我是嫌疑人,那这五天发生了什么,我与他,随便说点什么都能佐证吧。” 砚京肯定,在她清醒的时候跟受害者没有面对面见过,如果受害人真的说出了个起因经过那才见鬼了。 除非这个世界为了搞她逻辑上真给她安排了一个嫌疑人的身份。 真要如此,开局即挂,游戏还有什么玩下去的必要。 她活着总不能是给这世界添个乐子的吧。 “你的意思是他说谎了?” “那个小胖子,说绑架他的人是个女人,还是特指我。” 兰榭璆垂眸。 这是个好问题。 孙朔磊的指认现场只有叶青微在,孙家人在他被救出来之后就抵制所有人探视,等他醒来之后才像皇帝选妃一样,经过孙家人的介绍挑挑拣拣好半天才选定了叶青微,理由是他看起来比较面善。 叶青微进去不到五分钟,除去前后两分钟的磨蹭打招呼,三分钟就说了这么一条,然后就被请出来了。 而砚京就在现场,人昏迷之后医生顺路将她一起抬走了,自然而然的,砚京就变成了第一嫌疑人。 砚京说的从容,“你能把相关线索跟我说说吗?” 兰榭璆:“你觉得呢?” 砚京无所谓,“我没有绑架的动机,没仇不图财,除非,”她才是受害者!话到了嘴边,砚京嘴差点秃噜出来,后背一下子惊起了一层白毛汗。 不,不能这样说。 砚京恍然意识到,如果真的按照她的思路,不管是游戏就这样设定的还是她这个身份得罪人了,她都经不起查,她想要摆脱嫌疑,就必须要找另一个第三者来转移注意力,不能,至少现在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发现。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被绑架的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找第三个人来转移目标? 砚京目光最终坦荡地落在兰榭璆身上,顿了顿,说,“我是被绑架的。” 第3章 “孩子身体没什么大碍,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多住院观察两天。”医生看着面前憔悴的女人,安慰道。“您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不能过度操劳。”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原本就瘦弱的女人就像是被压垮了的稻草一样,弯了挺直的腰背,一夜之间鬓角添了许多白发,她点了点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易萧隐在口罩后面的唇角弯了弯,歪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怎么没看见你先生?他没来吗?” 孙敏脸上的表情没变,她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垂眸看着脚下,淡声道,“他回家给孩子收拾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易萧没再说什么,等她离开之后,孙敏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孙朔磊已经醒了,人正趴在小桌上看书,孙敏一进门就看到他平静地样子,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一下子落地了。 ——她的孩子平安回到她身边了。 “妈妈,”孙朔磊拍了拍床侧示意孙敏坐到他身边。“快来。” 孙敏温柔地坐过去,看着他手中的书,温声询问,“这是什么书?” 花花绿绿的故事书薄薄地一本,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孙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他买过这种书,孙朔磊喜欢读书,从家里哪个角落里淘出来的也说不定,孙敏也没在意。 孙朔磊大大方方的将书让出来,挺胸脆声开口,“是小花苗历险记。” “嗯!讲的什么?” “小花苗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与朋友,她每天生活的都很快乐。” 孙敏心思不在这里,嘴上还是配合的问,“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将她的家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为了拯救她的家人,小花苗勇敢的背着她的小书包上路了,一路上,她见到了很多漂亮的风景,也有很多坏人用糖果引诱她,都被她躲开了,小花苗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啊走啊,直到她看见一片蓝色的大海……”孙朔磊的声音清脆,落在孙敏的耳朵里却格外的诡谲。 第4章 “……最后,小花苗勇敢的救出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永远的生活在了一起。”孙朔磊用向往的语气念完,然后拍了拍孙敏的胳膊,小大人一样,“妈妈,以后我也会像小花苗一样勇敢的保护你的。” 童话的美好并不能治愈她,孙敏笑不出来。 自责,愧疚,种种情绪挤压着孙敏,将她不断地压缩,在即将到达一个临界点要爆炸的时候,孙朔磊伸手拉了她一把。 “怎么没看见爸爸,他去工作了吗?” 孙敏擦了擦眼泪,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说,“是啊,爸爸刚刚去工作了。” “你好好休息,爸爸晚上就来看你。” 两个人又玩了一会儿,孙敏的通讯器突然震动,她脸色一变。 “妈妈先出去一下,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她起身伸了伸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孙朔磊还在看她,孙敏回以微笑。 出门之后她径直地走到了走廊尽头,通讯器的震动已经停了,孙敏看着那一串陌生的数字,下一秒又打了过来。 “喂!” - “这个孙澄澄是孙阳的侄女,也就是阿姨口中说的孙小姐,孙澄澄大学毕业之后就跟在孙夫人身边工作。”叶青微将人查了个底朝天。“她的业务能力不错,跟在孙敏身边当秘书,孙敏的很多事儿确实是她去安排的。” “小区监控显示,那天孙澄澄也确实去过孙家,只不过没有拍到她的正脸,监控角度看起来与她确实是有几分像的。”光凭几个看不完整的镜头确实看不出什么,再者说孙澄澄长着一张跟孙朔磊一样的圆脸,五官都很素淡,没有特别突出能让人一下子记住的地方,也许换个人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不过孙澄澄周五下午就出差了,至今还没回来呢,她的身份定位在a区,我联系那边的人了,调查结果很快就会传过来。” “会不会有人冒充她?”兰榭璆想到砚京交代的,她被人绑架至烂尾楼,她才是受害者,这事儿说起来很难以置信,但是对上砚京那倒霉样子,好像也不无可能,当然这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具体还得问孙朔磊。 叶青微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砚京冒充孙澄澄去孙家假传消息?”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阿姨对孙澄澄不熟的话——” “那砚京这嫌疑人的身份就复杂多了。”叶青微想道,“冒充一个人很容易被拆穿,除非她们不认识或者所有人都在配合她演戏。” “那她如果是故意被发现不对的呢?”兰榭璆问。 “这……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阿姨见过孙澄澄,但是没有见过砚京,当她意识到孙澄澄与以往不同,指认的时候他们将砚京带到阿姨面前,被同时模糊了孙澄澄和冒充者记忆的阿姨会先入为主的代入,不管是不是砚京,在阿姨心中产生了偏颇。 如果砚京不是冒充孙澄澄的那人,这种被嫁祸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绕来绕去,叶青微越发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 “先等a区那边的消息吧,你刚刚说孙夫人找你,你怎么还不去?”兰榭璆远远就看见前来送饭的人在门外往里探望,正准备出去取饭的时候发现叶青微的脚就像是在原地生根发芽了一样,兰榭璆看他。 叶青微目光落在门外,搓了搓手,“这不是还没吃饭吗?” “老大你去休息吧,我去给砚京送饭。” 兰榭璆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监控室的门‘砰’一声关上了,速度快的好像身后有鬼。 “………” 监控室里,砚京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双倍芝士烤肉拌饭,挑眉。 叶青微没什么架子,他端着饭盒坐在砚京对面的桌子上,长腿点地,风卷残云般的干掉了半盒,看着砚京不动筷子,问,“你不吃吗?” 砚京没胃口,经过一系列的有限信息整合,游戏难度直接从苟命变成了竞技,她要是还能吃的下去这就是她最后的晚餐。 游戏bug之后,这游戏多了个针对性,不平等地针对玩家,主要是针对她,根据她的摆烂式苟命推出了新的求生套餐,明晃晃地告诉她,猥琐发育苟命是没有好下场的。躲在暗处的凶手就像是狩猎场猫抓老鼠一般逗弄着她,玩够了将她一枪爆头或者将她是玩家的身份爆出去引来这个世界人们的正义绞杀,无论哪种,她都要挂。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 在身份暴露之前,她要加入这个世界,找到凶手,并且……干掉他! 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可是然后呢? 许多细节砚京并不敢想,她甚至不敢想更远的路,只能对着眼前的选择埋头走下去。 不过几分钟,叶青微干掉了盒饭看她没有动,又客气的询问了一句,在得到砚京的拒绝之后自然地拿走了她面前的饭盒,然后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又干掉了一份。 砚京:“……” “你看什么?”叶青微一抬头就看见砚京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捏着勺子扒饭的手一顿。 砚京问,“孙家真的没有接到勒索电话吗?” 叶青微吃完收起饭盒给垃圾袋系了个蝴蝶结,“你不是嫌疑人吗,你勒没勒索不知道啊。”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小孩的?”砚京自动忽略自己是嫌疑人这一点,继续问。 第5章 在叶青微听来,就是嫌疑人临死前的挣扎。自以为知道真相的叶青微清了清嗓子,“自然是归功于伟大的人民群众举报。” 孙家给出的奖赏太过于丰厚,一夜之间传遍整个k区谁不想被这天降的馅饼砸一下,尤其是像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贩,环卫工人,他们自成一张蛛网,铺天盖地地以学校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拓延。 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了烂尾楼那边的异样。 - “孙夫人说,这只是孩子的一个恶作剧?”叶青微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榭璆,“事情闹得这样大,他妈的说是一个恶作剧?” 兰榭璆让他不要一惊一乍的,房间不隔音。 “我也是刚知道,孙夫人解释砚京是无辜的,是因为她家孩子调皮被牵扯进来的,她确实安排人去通知阿姨放假了,正巧那两天公司有个竞标,孙夫人忙的晕头转向的给忘了,孙澄澄又去a区出差了人不在也没人提醒她,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是她关心则乱了。” 原本孙敏找叶青微就是要说这事儿,但因为叶青微吃了顿饭没来得及去,孙夫人可能着急,就直接通知到了兰榭璆这里。 叶青微不解,“可那小胖子最开始明明指认砚京!” “孙夫人说,孩子的玩笑话罢了,她已经教训过孩子了,并且会亲自给砚京赔礼道歉。”兰榭璆觉得这真像是一个玩笑的,如果被戏耍的不是他们就更好了。 叶青微不信,“你相信吗?” 兰榭璆转头看向监控室的方向,沉默了几分钟。 “放人吧。” “会不会是砚京拿捏住了他们家什么把柄,”叶青微依旧在挣扎,“或者是她那个同伙在保她,拿着把柄威胁孙家。” “这重要吗?” 叶青微一噎,看着砚京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砚京从监控室出来的时候人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无惊无喜,有过游戏崩溃的经历,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无罪释放地现实。 “你想说什么?”兰榭璆看她不过在里面呆了一天,就像是过了几十年刑满释放一样,连阳光都觉得刺眼。 砚京压下心里的想法,说,“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提前跟你申请一个月的工资,你会同意吗?” “………” 第4章 砚京现在身无分文,连行李都没有,可能原本是有的,因为她醒来的契机不对,所以没了。 “或者,你们的工资能日结吗?”见他被自己镇住了,砚京只能退求其次,问。 兰榭璆没见过这般清新脱俗的嫌疑人,过了好几秒才顺声道,“这得需要你去跟上面沟通。”能不能预支就看她的本事了。 “哦,好的吧。”砚京点头,没有直接应下。过了几秒,砚京又厚颜无耻且一脸平静地问,“这里晚上还缺一个看门的吗?我可以兼职,不要工资那种。” “……” “……” 叶青微第一次见有人真光杆上岗,心想砚京怕不是来这里薅羊毛的,哪有人上班兜里一分钱不带,难道在发工资之前她要靠喝西北风活? 两个人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她承认自己讲了个冷笑话的事实。 “我是认真的。”砚京强调。 叶青微:“……” 兰榭璆:“……” - 等他走后,砚京将叶青微堵在门口。 “既然现在大家是同事了,我有权参与案子吧。” 叶青微的眼神有点飘,声若蚊蝇,“可你是干后勤的啊。” 砚京不赞同的看他,“后勤怎么了,多一个人为k区特管局贡献自己微弱的一份力量你竟然还歧视后勤!” 被她一通说懵了的叶青微脑子转了好几圈,他什么时候歧视过后勤?他歧视的不是她吗? 砚京不给他机会,拉着他将他拉到会议室,先发制人的开口,“现在跟我共享一下在这起绑架案中,你们所掌握的线索,还有你们不懂的,我帮你们参考参考。” 叶青微被她按着肩膀坐在下面,砚京站在白板前,随手拿了只笔抱臂看他,熟悉的压迫感让叶青微想跑。 从第一天知道自己要来这里之后,他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咸鱼的思想准备,所以他刚开始热血上头只是想努力个小半天表明态度,这样即便以后犯错了兰榭璆也不能拿工作的事儿翻旧账。 没想到,他就演一下,还真有傻缺当真了。 叶青微摆手,“冤枉不冤枉的又不耽误你吃饭,人生在世谁没背个壳。你就把这事儿当作是一次不愉快的人生体验吧。” “体验人生,也才能成就人生。” “……”滚吧!砚京心想,这傻逼怎么软硬不吃。 “那我总该知道,我是怎么洗刷冤屈的吧?”砚京放弃了。 叶青微手肘搭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神情天真的像个24k纯傻白甜。 “因为孙夫人说这是熊孩子搞出来的一个恶作剧,你只是被无辜指认了,谁让你恰好就在那里出现了呢。”你不活该谁活该。 - 孙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阿姨给她留着饭菜,看到她游魂儿一样拖着疲惫的步子先换衣服然后进了婴儿房,便转身去开火热饭菜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阿姨已经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了。 “他没回来吗?”孙敏看着桌子上的菜没什么胃口,戳了两筷子之后便放下了。 第6章 阿姨虽然是临时被找来的,但也知道孙敏说的是谁,应声道,“先生下午回来过一次,在书房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孙敏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难看,“宝宝今天有没有哭闹?” 孩子怕生,阿姨是新来的,孙敏担心女儿不太适应。 阿姨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还是轻声开口,“没有,小姐很乖。” 等她离开之后,阿姨松了一口气,垂落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紧张。 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阿姨想到上一个阿姨的嘱托,忙转身去煮咖啡,等她端着咖啡敲门进去之后,发现孙敏正坐在电脑前看监控,分屏的监控一个对着婴儿房,一个是书房,正在回放白天发生的一切。 孙敏看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样子让阿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在屏幕上看了几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想了想自己白天跟小孩的相处过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等孙敏看完监控,天已经快亮了,她一夜未睡也看不出什么疲惫,在阿姨快起床的时候起身进了女儿的房间,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孙敏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坐在婴儿床一侧开始发呆。外人看来事情已经终结了,而在孙敏这里,却只是一个开端。 早上六点多,孙敏的通讯器突然亮了,依旧是陌生号码来信。 【阿姨,谢谢。另外,你的儿子很可爱qvq。】 看到这条信息,孙敏愣了足足有两分钟,接着如同见鬼了一样,呼吸加重,手腕一抖,疯狂地将搭在手腕上的通讯器如同蟑螂一样甩了出去。 铺了厚厚地毛绒地毯上,通讯器光屏再次在空中弹出来,另一条信息弹出。 【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开心吗?】 房间里的动静惊醒了婴儿床上的孩子,小孩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孙敏便立刻顾不上消息去抱她,没看到身后的通讯器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等我,希望我们有一个愉快的见面。祝你全家平安。^_^!】 通讯器静静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消息传来。 - 上午十点,孙朔磊在护工的帮助下去花园里走了一圈,然后开始准备学习了。 砚京跟随叶青微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让门外两个人简直自愧不如。 叶青微恶劣地说:“明明还有十几年的学要上,等他大了,没时间玩耍了,他便会知道此刻的自己错过了什么。” 因为作业被困在游戏里的砚京:“tat” 两个人进去之后,孙朔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叶青微身上。 比起砚京,他对叶青微更熟悉一些,对待砚京他也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礼貌。 “你们有什么事儿吗?”孙朔磊眼神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刚刚遭到绑架的八岁孩子,说话时还不忘了将手中的作业放下,眼睛注视着他们。 叶青微跟砚京站在一起,两个人将从局里随手薅来的果篮放在桌子上,里面的苹果被叶青微早上吃了两个,本就不那么丰满的果篮缺了一角看起来更磕碜了。 孙朔磊看了看那个果篮,然后淡然地接受了。 “请坐。”他礼貌又客气的起身,才八岁的孩子身高不显,圆滚滚的身子却异常地灵活。 叶青微局促地坐在砚京身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砚京开口,为了不冷场,只能自己干巴巴开口。 “就是听说你的事儿了,过来看看你。” 孙朔磊显然是知道他说的什么事情,有些不自然地偏头看了看窗外,从这里看去只有遮天的高楼与露出一角的天,天空灰蒙蒙的,今天又不是个好天气。 许久,他才缓声开口,“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跟,姐姐,道歉!” 他将姐姐两个字说的极重,无端的砚京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熊孩子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一般的愤懑。 叶青微用胳膊肘蹭了蹭砚京,示意她说话,谁料,砚京只是看着那看向窗外的小胖子,对于他的暗示无动于衷。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叶青微再次亲身上阵,连忙解释,“我们不是来教训你的,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孙朔磊的表情毫无波澜,只看着窗外,不声不响。 气氛又凝固了,就在叶青微绞尽脑汁准备继续找话题的时候,砚京突然开口,她没有跟孙朔磊说起案件相关,反倒是说,“哇,你竟然是一小的学生,我听说过你们学校,你平时学业压力一定很大吧。” 摆放在桌子一角的作文本上,端正的印着k区一小的名字。 “还好。”孙朔磊说完,似乎又觉得这样说不全面,又说了一句,“我觉得我很快乐。” 听到他的回话,砚京唇角上扬了几分,似乎她的话题引起了孙朔磊的兴趣,他这时候挺胸抬头骄傲地样子倒像是个孩子了。 砚京:“明明已经拥有让人羡慕的家庭,学业又这么棒,还这么努力,宝贝你好厉害呀,真让旁边的哥哥自愧不如。” 一侧应该自愧不如的叶青微:……想骂人。 孙朔磊眉毛微动,并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在浮夸中迷失了头脑,抿直了唇角神情又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一板一眼地说道,“对,我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所有人都羡慕我。 第7章 他一副你说对了我就勉为其难重复一下给你个面子的样子让对面飙戏的两个人撑不住了,对手以为自己是个影帝实际上是个幼崽该怎么配合他表演?天衣无缝影帝风还是胡言乱语幼崽风? 孙朔磊的反应一下子拿捏住了两个人,还是砚京反应迅速,接话,“对,所以哥哥真的好羡慕你的。” 叶青微瞪砚京。 就在砚京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医生突然敲门进来了,看到病房内的三个人,查房的医生一愣。 “易姐姐,”孙朔磊对待医生的态度明显要比他们热络许多,“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查房啦,我有乖乖吃药。” 易萧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开口。“你妈妈给你办了出院手续,下午就有人来接你回家了,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家人说,然后在你回学校之前要再做一次体检,这些已经告诉你妈妈了,到时候还需要你好好配合。” 孙朔磊笑,“我知道啦,谢谢易姐姐。” 砚京离易萧近,看见她胸牌上的名字。 急诊科医生,易萧。 冷不丁的,她跟易萧对视了一眼,易萧冲她弯了弯眼睛,口罩下的遮挡看不到她的全脸。 “你好。” 只见一面,砚京对易萧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源于她职业的加成还是她本人的魅力。易萧齐耳短发再配上那一双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笑眼,虽然不认识,但给人以如沐春风般舒适,而砚京看到只觉得烦躁。 而易萧站在砚京面前,眨了眨眼,轻声开口,“你手心的防尘贴可以撕掉了,天气炎热,手心容易出汗,要勤清理更换。” 砚京应声,在她离开之后也跟着叶青微与孙朔磊告辞了。 第5章 医院的小花园里,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个人晃悠悠地迷路没能转出去,反倒是一脚转进了隔壁的小花园里。 “那个医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砚京开口第一句话说道,紧接着陷入了沉思。 “通常在发生过凶案之后说这句话的都是在暗示什么。”叶青微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道,“一般了不得的消息都是这样吐露出来的。” “她给我感觉好怪,”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易萧那双温柔的几乎没有瑕疵的眼睛,越想心里越是觉得烦躁,只听叶青微说。 “大概是因为她给你做过检查吧,”他抬了抬下巴,说道,“你昏迷的时候是她给你做的检查,意识朦胧不清醒的时候,人类的感情正是最不理智的时候,就像是一见钟情,不过是一瞬间昏了头罢了。” “。” “所以,咱们今天来这里搭上一个果篮,到底是为什么?”要真是空手来白走一趟他也就认了,可是砚京觉得这样不好,两个人又穷的刮不下二两油来,只能将局里唯一的果篮给带上了,叶青微原本已经算好了,兰榭璆不吃的话他一天吃一个刚好能吃一个周的,现在连果核都没了。 砚京若有所思,“我只是想见见被我绑架的受害人罢了。”而孙朔磊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当时孙朔磊明确的表示绑架他的是一个人,因着只有砚京在现场,又符合他说的所有条件,所以他们觉得是砚京,但是刚刚孙朔磊那样子,明显是不认识砚京啊。 “孙朔磊被营救之后,指认嫌疑人的时候因为只有我在场并且身份对的上,所以你们认定是我。但是孙夫人后来又说,这只是孩子的一个恶作剧,而我只是恰好在那里就被他给指认了,她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孙朔磊在被解救的时候因为看见了我所以指认我,但是听你们说我跟他根本没在一个楼层,并且是在他得救后才发现的我,那么他怎么知道那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呢?”砚京说着,自己先一步陷入了思维怪区。“如果真就像孙夫人说的,孙朔磊只是在恶作剧,那么他完全没必要去指认这个可能会拆穿他的人。” “会不会是他因为害怕被责怪,所以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绑架犯,因为你恰好就在那栋楼里,就是那么巧跟他胡编乱造的对上了,后面孙夫人发现了他的谎话,为了保持双方的体面所以将一切都推到他不懂事恶作剧上面。”叶青微将自己代入孙朔磊这个角色,发现如果是他,明知道这件事不存在这个人还要编一个出来,那说谎是为了避免父母的责怪啊。“况且,我之前问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回避,他自己说不清,你的存在只是恰好被肯定的那个。” “不过他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就能完成孙夫人口中失踪五天伪装成绑架案的样子呢。”砚京反问他。 叶青微顿了片刻,起身,“你不相信孙夫人?” 孙夫人一言带过所有,要说他们完全相信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件事没有造成伤亡,当事人都不介意他们再追查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砚京:“你信吗?” “我想再去现场看一眼。” 叶青微不太想去,他对破案没什么心思,破了也没人褒奖他,不追查还能有时间多吃两口饭,只是碍于兰榭璆的脸面。兰榭璆让砚京前来看孙朔磊的用意他不明白,也不需要他明白,他只要听话跟着砚京不让他们出事儿就行了。 走在前面,他突然问,“刚刚在病房里,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觉得砚京真的无意义地在闲聊,又找不到破绽,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仅不相信孙敏,你还怀疑孙朔磊?” 第8章 砚京不说话,叶青微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品出了意味,惊讶,“他只是一个孩子。” “是啊,他只是一个孩子。”砚京重复,“可你觉得他的表现真的像个孩子吗” 从他们短暂的相处中不难发现,孙朔磊比一般八岁的小孩都要成熟,他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理论,心智坚定,在他与人聊天中,几乎每句话都在思考,如果他真就对一些事脱口而出,她反倒不会那样在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世界观刚刚朦胧阶段,他们不会斟酌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正常反应。”砚京叹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孙朔磊与孙敏之间看似天衣无缝的逻辑链实际上连仔细思考的意义都没有,上面全都是漏洞。 “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富足,父母恩爱,家庭和谐的环境中,自小被爱与包容围绕着,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同时夸你生活在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中与夸你成绩优异为人优秀,你将这段话分为两部分,你更会因为哪一部分而感到高兴?” 叶青微不太明白他这个话题的意义所在,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开口,“后,后者吧。” 砚京笑,“当然,因为前者对你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人们往往越缺什么,越强调什么。” 而孙朔磊在不经意间强调了两次。 - 孙朔磊写完这几天积压的作业之后,孙敏才姗姗来迟。 “妈妈,你今天来的好晚,”孙朔磊不满地嘟嘴,“我作业都写完啦。” 孙敏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桌子上的作业满心安慰,“妈妈刚刚在外面跟易医生说话,所以来迟了。” 孙朔磊探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孙阳有些不开心,声音都有些发闷,“爸爸没来吗?” “爸爸在家里陪妹妹,”孙敏神情越发温柔,“阿姨已经在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就等你回家了。” 孙朔磊没说话,只抿着嘴笑。 等孙敏收拾好之后,孙朔磊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 孙敏拎着他的小书包,不解,“怎么了?” 孙朔磊站在她的身后,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这让他有些欢喜地又靠近了半分,“没事,我还没跟易姐姐说再见。” “易医生查房去了,我们就不打扰她了,等下次来体检的时候,你亲自跟她说好不好。”孙敏跟他商量。 孙朔磊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点头,像是在郑重承诺一般。在走出病房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这间质住了一天的房间,和所有病房一样,如同一间灰扑扑地囚笼,在他终于走出囚笼的时候,摆放在窗台上的一支蝴蝶兰悄然绽放,嫩黄色的萼片轻松舒展开来,中间细嫩的三瓣紫色唇瓣颤巍巍地跟随,被包围,被保护,也在这素淡的颜色上点染一抹深色。 真好,乌云散开了,花也开了。 - 烂尾楼之所以会变成烂尾楼是有原因的,当两个人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这片地方荒远偏僻,坐车司机只给你送到隔壁特管局门口,要想继续往里走,加钱都不干。 叶青微早在徒步中没有了仙风道骨的形象,抱怨了一路,嘟囔,“你拿根棍子敲打着草丛,这里积水多,草木茂盛,蛇鼠虫蚁也多,最好走上次救人的时候踩出来的那条路,不然容易陷到淤泥地里。” 砚京从地上见了一根树枝走在前面,每走一步要试探三步的距离,随口问道,“救人那天你在吗?” “当然啊。” “你们没有见到什么东西掉下来吗?”她明明是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曾经她以为是孙朔磊掉下来了,但是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是他。这就奇怪了。砚京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什么东西?”叶青微不知道。他的工作信念还不足以支撑他去冒险,在营救过程中走了个过场,具体都是别人做的,他哪儿知道那么多细节。 砚京脚步一顿,走到楼前抬头看向这栋十多层楼高的烂尾楼,经过时间的洗刷墙壁上已然斑驳,地面上的杂草野蛮地生长着,真就像荒地里拔地而起的一座鬼屋。 “欸,你做什么?你不上去?”叶青微见她往一侧走去,赶紧跟上。 烂尾楼差不多已经全部竣工了,在杂草丛生之间砚京站在一侧的窗户往里看去,一层两户的设置还没有隔断,从这端可一眼望见那端,砚京踮着脚趴在窗边,依稀可透过那边的窗口看见那边起伏地海浪。 一层两户,一模一样的装修,唯一不同的是背面临海,而她当时靠在承重墙上,只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坠落。 砚京突然心尖一凉,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叶青微验证自己的猜测,就见身后的草丛无风自动,一点一点地,向一侧移动,过不了几秒,韧性十足的野草又会恢复到原样。 砚京示意叶青微闭嘴,叶青微立刻听话的捂住嘴巴,看着那一团野草晃动,在这荒郊野地中硬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曾经也是唯物主义者…… 叶青微看砚京从地上捡了根粗实的木棍,踮着脚向那团影子走去,还没走两步,趴在地上的东西突然不动了。 砚京的脚步也跟着停下了,然而那东西只是停下了三秒,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地向一侧狂奔。 “快,抓住他。”砚京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叶青微看着已经跑远了的人,下意识地从地上抓了块石头追了上去,等他终于追上去之后,人已经被砚京一棍子敲的头破血流。 第9章 看着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死了的人,叶青微颠了颠手中的石头,然后在砚京看过来之前快速地将手背到身后,趁她不注意将石头丢了。 这是疲惫的人?看着她手中那根比她手腕粗两倍的实木棍子,叶青微不合时宜地想,这种疲惫的人送她去参加铁人三项都行,拿了奖金他们就有钱了,看她这体力也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多参加几次,那他们就发了。 等他回神,砚京已经将面前的人手里的东西抢过来了,那是一个小号行李箱,箱子上面沾满了泥垢,锁已经裂开了,要掉不掉的卡在上面,透过缝隙只能看见堵在缝隙边缘的黑色袋子。 两个人的思维瞬间发散,看向那行李箱目光也没那么淡定了。 ‘咔嗒’,塑料的开关在她的动作之下一下子松开了,里面的东西也顺着行李箱倒下的角度散落了出来。 “嚯!” 叶青微看到里面的东西,瞪大了双眼。 砚京原本已经做好里面是什么奇奇怪怪东西的准备了,没想到打开之后里面整齐堆放着的竟是一摞摞被黑色防水袋包好的钞票。 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小号行李箱,各怀鬼胎。 砚京:?这么多现金装箱子里丢下来声音不小,这群煞笔一个都没听见? 叶青微:这要是他的就发了! 一侧挨了一棍子倒地的男人:。 “这,这怎么办?”叶青微极力忍住不让自己没这么见过世面的笑出声来,虽然跟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关系,但是看看就开心啊。 “还能怎么办,回去找人呗。”砚京只是想去烂尾楼另一侧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没想到不用她找就有人直接给她带出来了,将箱子原封不动的装好,砚京看了看一侧明显懵了的男人,对方一身脏兮兮的,胡子头发几乎要遮住了整张脸,衣服脏了点,好在整齐,指甲干净,手上关节处有一层薄薄地茧子,唯有那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带着直穿人心的尖锐,又像是能包容万物的春水,能够涤荡世间所有的不平。 在她看向男人的时候,男人的目光有些溃散地不知道是落在她身上还是落在她手中的箱子上,盯着看了几秒,终于没撑住晕了过去。 叶青微看向砚京的表情更微妙了。 第6章 刚把两个人打发出去,人还没清闲个几分钟,兰榭璆就见他的两个下属拖着个男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一瞬间,兰榭璆脸色阴云密布,活像是讨债的上门了一样,就要装作没看见起身离开这里,叶青微三两步跳到他身边,露着大白牙冲他傻笑。 兰榭璆:“滚远点,我刚换的衣服,你赔不起。” 叶青微膝盖以下全都是泥点子,衣摆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星星点点的让本就贫穷衣服不多但还算是干净的叶青微直接降低了一个档次。 “我记得,我应该没有让你们去挖矿赚外勤。”兰榭璆的话听着就带有嘲讽意味,偏偏两个人一个没听懂一个不在意,气的他感觉胸口好像塞了一团棉花。 “我们是将他扛回来的时候,没看见水坑,不小心踩了进去。”叶青微指了指地上的男人,解释道,“怪他,真他妈的沉,晕过去跟死猪一样,根本抬不动。” 看起来就很壮硕的男人根本不是虚胖,他是实心的,浑身都是肌肉,要不是脑袋脆弱一点被砚京一棍子给开瓢了,他俩也不至于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野地里将人给抬回来。 “我们今天又去了烂尾楼,在那里遇到了鬼鬼祟祟的他。”砚京一句话概括,“还有这个来路不明但是我可能有过一眼之缘的行李箱。” “嗯?”兰榭璆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地上的行李箱上面,“不是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吗?” “是结束了,但是我这里还没结束呢。”砚京腹诽,就是一条狗被冤枉了还能叫两声表示不满吧,孙家这档子事儿她纯纯一个冤大头,至今他们没有解释,她的身份本就敏感,这涉入绑架又懵逼脱险,往深了想她这经不起查的身份被抖出来人也就没了,孙家有没有损失她不知道,但落在她身上跟谋财害命没什么区别了。“你们救人的的时候,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吗?” 叶青微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确切的肯定没有。兰榭璆不说话,态度跟叶青微一样。 砚京说,“当时我明确地听到耳边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从楼上掉下来的。窗户离我很近,黑影就在我身侧,我去烂尾楼的时候也查看了,前面楼前的野草根本没有压断的痕迹,反倒是这个男人,从烂尾楼后面抱着箱子出来了。” “我明明是在重物落地与救援声同时听见的,但是你们没有听到,要不是隔着太远了,要不是我出现幻觉了,但这个行李箱的出现说明不是后者。”砚京看着那个行李箱,沉声道,“我更倾向于重物落地与你们的救援并不是同时发生的,这存在一个时间差,比你们救援要早的多。” “那孙朔磊有没有提到过重物落地?” 两人都否定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隔太远我们没听到?”叶青微问, 砚京摇头,“那天去的人太多了,你们有在楼上发现除了我跟孙朔磊之外的其他人吗?” 当时砚京是昏迷状态,孙朔磊比她也没好到哪儿去,保险起见,他们将整栋楼都搜查了一遍,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外面,兰榭璆垂眸,压下眼底的怀疑,外面他们被孙家人抢先一步将周围扫荡了一圈。 第10章 如果行李箱早在之前就掉下来了,那么孙家的人根本就没有仔细检查,兰榭璆根本不担心是孙家人干的,他们要真的心里有鬼,那才更应该将东西找到。 局里虽然没钱,但是他们的设备还算是齐全,三个人看着点钞机运作,很快将行李箱里的钱清点了一遍。 “七十二万。”叶青微惊呼。“还带个零的。” “欸,你做什么?”叶青微刚说完,就看见砚京又将钱摞回了行李箱里,最终看着上面的缺口伸手比划了一下。“很少见这种不完整的数字,绑匪要钱不都要个整的吗?” “也许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不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是这个箱子属于谁的!”砚京伸手拍了拍行李箱,“很普通的箱子,要从行李箱入手基本上不可能,那就只能从钱入手了。” 叶青微觉得没什么查下去的必要,孙夫人都说了根本没什么绑架案,砚京行为不过是多此一举。他说,“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现的钱,并不能肯定这就是赎金吧,况且,孙家人都说了没有接到勒索信息,这可能真就是个意外,或许真的就是那个男人的呢。” “不是我说,我明白你刚刚工作想表现一番,但是没必要。”叶青微对砚京说,“你现在说这些完全没有意义,人家孙家人都不在意你纠结什么呢?这钱要我说啊,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那就可能是丢失的,只是恰好落在那里,什么重物落地,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又只有你自己听见了,是幻觉的吧。” 叶青微这一番话几乎是砚京的行为给归结为“表现”上,推翻了在其他人看来也是没理由的坚持上,看到砚京不语,坚定地沉默反驳,兰榭璆只能将赞同的话给吞回去,说,“不管是不是赎金,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里都太巧了。” “砚京,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没必要。”叶青微继续说,“就算你追查下去,真的查出什么来,那又能怎样呢?第一,这件事没有伤亡,也没人在意。第二,就算绑架是真的,孙家这个受害者都不在意,你这样上窜下跳的我很难不怀疑你在这其中有什么关系。第三,我们陪你胡闹一场,你不要入戏太深,做好你的工作就够了。” 叶青微说的没错,即便是有些话在兰榭璆看来太直白伤人,中心观念也是他所想的,追查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被冤枉的!也没人关心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更没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绑匪,他们所知道的是,受害者说已经结束了,那就是结束了,事情没有闹大,他们也不曾追究,还折腾什么呢? 这样想着,兰榭璆不管砚京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只看到她心情有些低落,想着好歹是自己的员工,第一天上班遇到这种事儿给泼冷水也不太好,他看了一眼叶青微,叶青微直白地后退一步表示拒绝,无奈,兰榭璆只能自己上。 他为了安慰砚京,试探地开口,“要不再去看一眼?” 丝毫没被叶青微动摇自以为清醒正在考虑自己完成找人可行性的砚京:“!!?。” - 风轻轻吹动着荒地里的野草,干黄不绿的野草如同青黄交接的小麦一样,风一吹便如同海浪一样向一个方向涌去,然后再回归到原状。野草茂密,远处是将落不落的太阳,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潮湿的海腥味,带着挥之不去的黏腻。 “烂尾楼前后都是一样的,一面临海,一面向着陆地,背阳面和正面一样,这个地方看似开阔不易藏人,实际上这里躲藏最好不过了。”兰榭璆从地上摸了根棍子,一路上敲敲打打,边走边说。“叶青微的话虽然直白,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对你,对所有人都好,即使你与这件事无关,被牵扯进来你受了委屈,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没办法,如果你与这件事有关,那你现在的行为就去贼喊捉贼,砚京,”兰榭璆觉得有必要给她上任职第一课,他说,“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的太清楚,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总有那么几个阴暗的角落需要用谎言来遮掩,你要做那个将所有曝光在阳光下的人,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孙敏既然将一切归结到是孙朔磊的恶作剧上面,绑架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的意思就是不想他们再继续查下去,看孙夫人对孙朔磊的重视不亚于疯魔,当时看到砚京同时被带出来的时候只恨不能撕了她,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她放过一个可能伤害自己孩子的嫌疑人?兰榭璆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不想再深究下去。 第7章 “我从叶青微那里听到过,孙夫人爱子如命,年近五十在前不久还拼了三胎,除了八岁的孙朔磊,还有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女儿和正在读高中的儿子。”上楼的时候,砚京回想着叶青微的话说道,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否则在这空旷的地方难免会产生回音。“我没有见过孙夫人,但是叶青微说,孙夫人的身体并不好。” “是这样的。”兰榭璆走到她前面,对于她话里的意思明白了几分,从身体机能条件来说,孙夫人并不适合生育,这种情况下,她拼了命的也要生孩子,任谁看她对自己的丈夫都有着深厚的感情,毕竟,高龄体弱,产子的风险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说着,两个人到了三楼,他们发现砚京的地方。 “抛掷行李箱的楼层不会太高,楼层再高一点摔个四分五裂都是有可能的。”七八层就可能摔碎了,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行李箱丢下来的她不得而知,只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上做这种事情才值得令人深思。 第11章 “也不像是将钱藏起来等待以后过来寻找。”兰榭璆补了一句,心里暗暗地想,这种离谱的操作更像是视金钱如粪土,表明了是不想要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的逼格已经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了,同时也能完全的排除掉砚京的嫌疑,别人不一定,但是她一定做不到。 “这只是一种可能,要钱跟绑架还可能是两回事?”兰榭璆抬腿往楼上去,边走边说,“我们将行李箱里的钱看作是赎金,假如这不是赎金呢?” “……” 五楼。 海面上将要落下的太阳余光透过窗户落在室内,砚京走到窗边,那里正对着落日,她往下面看了一眼,还没发现什么,人又抬了抬手,白净的手心毫无灰尘。 砚京不甘心地有伸手在宽大的窗台上摸了一遍,细细地将缝隙都摸过去了,手上依旧干净,毫无半点灰尘。 “兰榭璆!”砚京叫他,“这里好干净。” 已经干涸很久的水泥颜色呈淡灰色,而砚京摸到的这个窗台不仅颜色加深,不知道是不是她手心出汗的缘故,竟然也有几分潮湿的感觉。 “你看,”她探手,细白的手心里是一根非常细非常细几乎看不出来的棉线,大概也就小指指腹那么长,挂在窗台水泥不平整的凸起上。 兰榭璆走近了,砚京让他趴在窗台上闻。 砚京:“是不是有一股很淡的酒精味?” 兰榭璆在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仔细嗅完,僵等了好一会儿才闻到她说的酒精味,点头。 “味道已经很淡了,说明这里被人喷过酒精,看颜色刚干没多久。” 兰榭璆:“……” “酒精容易挥发,在这种风大的地方味道不会留存很久,但是你看这个窗台,颜色不正常。” 比起正常的水泥地面,那里确实颜色更深一点。 “这里有人,并且刚离开没多久。”砚京总结。“并且这人在这里不止用了一次酒精,能达到这种效果,怎么也得三五遍以上吧。”说不定他们刚刚来的时候,那人就在楼上。 不过,她喷窗台做什么? 砚京对比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窗台这里是湿的,疑惑。 还有她手中的那根棉线,水泥面凹凸不平,稍微有一点点尖锐就能将线给钩住,来人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对着光,砚京看向手中那截线,“这不像是衣服上的棉线,不是一缕,而是一团,一整条团的,看着倒像是,”她伸手在自己衣服上比划了一下,疑惑道,“像是湿巾被钩乱了线。” 不过湿巾显然是达不到窗台上这种湿润程度的,至少得是喷洒酒精,并且是不断地喷洒,重复多遍之后的结果。 “谁会来这里?”砚京看向四周,楼内有三条楼梯,逃生出口众多,如果真的有人从这里离开,他们很难以发现。 五楼除了窗户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线索,两个人不知道哪来的动力,一口气检查到了八楼。 “怎么?”砚京走过去,刚一靠近,就看见八楼窗台上被人用砖头摆了个四四方方的像个桌子一样的东西,桌子上摆放着一块圆圆地小牌子,四周每个位置都有一个小人。 四个小人不是同款,看起来更像是为了个人形象生凑出来的。 没有脸的西装男人双手交叠,那块小牌子就放在他的面前,小人的材质看起来像是石头,或者木头,砚京没有上手不能判断。男人左边身侧坐着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水晶少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右边身侧是一个看起来像是麦当劳套餐送的玩具,正在大笑的金色小人眼神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男人的对面,是一个不辨男女的人,再直白点说那就是一块长形木头,没有脸没有衣服只雕刻出了四肢躯干。 砚京看不懂这配置,“四个人一起打麻将?” 筹码在男人面前,是最小的筹码,而且只剩下一块,身边的两个人看着都像是孩子,一个年纪稍微大点,一个幼童,都不像是赌桌上会出现的人,而男人的对面,那个长方形的木头又是什么? - 兰榭璆临走前把整理资料的活儿全部交给了叶青微,面对一整面墙的材料,叶青微看着就头疼。 “需要帮忙吗?” 叶青微正举着手臂往上放资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他手一抖。 “谁啊?”叶青微一转头,震惊。“哎卧槽!” 来人正是被砚京一棍子敲进医院的那个男人,此时他脑袋上还贴着纱布,人正抱臂靠着门框站在那里。 看着叶青微震惊地样子,男人冲他抱拳,“在下张寐,今天前来报道的。” 叶青微只听到了报道两个字,心想只要不是来讨债的什么都好说。“你稍等啊,我这就来。” 张寐就站在他身边,壮硕的身躯无形之中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叶青微不敢拖沓,放了手中的资料就下来了。 刚来一个打了鸡血一样的嫌疑人砚京,又来了一个被嫌疑人敲了脑壳的张寐,他们k区是跟哪位神仙犯冲,叶青微暗暗思衬,下一秒,信息弹出来的时候他眯眼对了一下,皱眉。 “不对啊,你这上面是叫张梅梅。”叶青微看着屏幕上的人名,脸对上了,但是名字不对啊。 张寐就这他的手往下滑了一下,在屏幕上某处点了一下,“没错,刚改的名字。” 叶青微看着标示两天前改名张寐原名张梅梅的人,张了张嘴,就听见他说,“新上任,怕被人欺负,才改了个冷酷无情一点的名字。” 第12章 你这样还能被人欺负?叶青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要不是遇到砚京那种怪胎,就张梅梅这一拳能打死三个的体格谁能欺负的了他。 叶青微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他办理了入职手续之后让他自己找事儿做,“他们出去了,我也不知道给你安排点什么活儿,你自己找地方玩会儿去吧。” “那个,”张寐看着他踩不稳梯子,伸手给他扶了一下,问,“请问咱们这里包食宿吗?” 叶青微:“……?” 在他洞悉一切地注视之下,张寐不好意思地挠头,“其他区都包食宿,我来的时候将财产全部留给我妈了。” 越说声音越小,叶青微恍若被雷劈了一样,本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原则,叶青微面色奇怪地指了指地面,“没有员工宿舍,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住这里得了,一楼还有间会议室没住人,搭个架子床倒也不是不能睡,不讲究一点你打地铺也行,地铺没什么不好,就是潮,还有点冷,对腰膝不太友好。” 已经睡出经验来的叶青微:防寒是第一要义。 张寐没走,在叶青微整理材料的时候帮忙搭了把手,等他整理完,叶青微才拍了拍手从梯子上跳下来。 “累死了。”叶青微松了松筋骨,抱怨,“等老子不干了,迟早要把这里一把火烧了,让他们头疼去吧。” 跟在他身后的张寐欲言又止,在叶青微还没完成他的宏图大志,先给自己烧开水的时候,张寐憋不住了。 “我之前在烂尾楼那边看到你,”张寐看见叶青微虎目一睁,连忙摆手,“我不是要追责,我是想说,你们将人救下来了吗?” “什么人?”叶青微一听不是追责,人又变得松松垮垮的,好像没了脊梁骨一样。 张寐:“就那个跳楼的人啊。” 第8章 兰榭璆跟砚京回来的时候,他叫的饭菜也来了,正好在门口撞上,砚京就顺手帮忙提了进去。 作为他们的衣食父母,至少这一个月是这样的,兰榭璆拥有高贵的不做任何家务的特权,注,包括亲自拿饭菜这种小事。 两个人边走边讨论,还没进门就听见叶青微的大嗓门,砚京脚步一顿,接着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叶青微和张寐从里面出来。 “开饭了开饭了,”叶青微转着圈冲到砚京身边,先对着衣食父母兰榭璆鞠了个躬完成了仪式才接过饭菜,“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局里新来的员工,张梅梅。这是我们的老大,这是后勤兼嫌疑人与现被害者多管闲事一号选手砚京。” “是张寐。”张寐小声解释,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就饱含工作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老大好,被害人嫌疑人多管闲事后勤好,我叫张寐。” “你好张梅梅。”砚京看了看手里的饭,也给了他一份,得到张梅梅一个感激的笑,然后将剩下一份给兰榭璆,“你们吃吧。” 看着她的背影,叶青微勾住张梅梅的肩膀,“她天生面瘫,走了走了,以后还有很多跟她打交道的时候。” 张寐若有所思。 “你把之前的话给他们说一遍。”叶青微捧着饭盒,靠在桌子上顺手从张寐的饭盒里捞了块鸡肉,张寐体贴的把剩下的也都给了他。 叶青微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 俗话说赶早不赶晚,张寐提前几天就来到了这里,本想调整个最好的状态再来的,奈何他没钱只能在外面流浪,又不认识路就在特管局附近露天席地地呆了几天。 “我没在外面睡过,晚上有点睡不着,然后有一回晚上,我憋不住了,就想找个地方上厕所。” “你能说重点吗?”叶青微正在吃饭,不想听这些细节,吼道。 张寐好脾气地解释,“这就是细节啊,我就在对面那个山坡上,和烂尾楼并排的那个,刚上去没多久就看见远处烂尾楼里像是有蝴蝶飞出来了,我当时还想,这大晚上的哪来的蝴蝶,隔着那么远,我以为我看花眼了,那些个蝴蝶只从一个窗口往外飞,风一吹全部落在了大海上。” “烂尾楼那里白天都阴森森的,晚上就更可怕了,过了两天,我就听说从那里解救出了绑架案的受害者,在这之前,我还在特管局附近遇到过一个男人,不是卖东西的也不是送东西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跟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就经常在这一片晃,有一回我找地方上厕所还在山坡上遇到过他,我看他蹲在山坡上抽烟,正好对着烂尾楼的方向又是顺风,这个季节一点火星就能屠了一整座山,我就跟他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听他说了半天,叶青微逐渐麻木地变成捧哏。“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滚。”张寐十分认真地说。 叶青微:妈的。 “你说的那个男人,他长什么样子?”一直没开口的兰榭璆打断他问。 张寐回想了一下,“是一个不高,身高大概也就到我胸口,很瘦很瘦的男人,长发,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鬏,脸很白,鼻子一侧有个疤,他骂我的时候我还看见他门牙缺了一半,显得他另一半门牙贼长。” “他比我晚来那么一天吧,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在意,等我留意到他的时候他便已经不见了。”张寐就在这附近,这边偏僻人又少,能见到一个跟他一样游手好闲的人难得多看了两眼。“出于警惕,开始我是怀疑他是踩点来的,准备往特管局里扔炸、弹报复社会啥的,我还想匿名给你们提个醒,不过后来我发现他的目标不在特管局。” 第13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见了,过了没多久我晚上就看见烂尾楼里出现蝴蝶,再过不久,绑架案就被破了。” “这跟跳楼有关系吗?”兰榭璆也对他的废话表示无解。 张寐非常诚恳地点头,“当然,我前面说这么多就是为了铺垫。” “我原本作为员工,没能参与我很遗憾,听说嫌疑人一直不交代,我就想去烂尾楼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好是找到什么,然后拿着线索一脸高贵冷艳的踩点出现狠狠地让嫌疑人无话可说,我也就师出有名了。然后线索没找到,在那里看到个跳楼的影子,还捡到一个箱子。” 你想法还挺多。 “刚刚楼上有人?”砚京停顿了一下,除了兰榭璆并没人能理解。 张梅梅点头,“嗯……就在那个窗户上坐着,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我看花眼了。” “应该不是。”兰榭璆想到砚京找到的线索,轻声道。 “那见了我们你跑什么?” 张寐:“我原本只是想躲起来的,顺便听听你们要说什么,我以为你们是嫌疑人回来清理现场的,我手中的箱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你们两个人我只有一个人,还要保护证据,我能跟你们硬刚吗?自然是不能的,所以我只能躲起来,然后你一下子提着棍子冲过来了,我怕死,只能跑了。”但还是没能跑得出去,被砚京一棍子抡懵了。 “……”很好,能来这里的人果然脑回路都十分清奇。 “至于跳楼,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人坐在窗户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太远,没看清男女。”张寐最后说道。 砚京与兰榭璆对视一眼,想到五楼那被消毒过的窗台,心神一凛,如果在她跟叶青微去的时候人就已经在了,那么当时他们只要再靠近一步,再等几分钟,就能见到这个案子的第三者。 “我们第二次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砚京顺着张梅梅的话说,“我们目前将那人暂定为嫌疑人二号吧,他在绑架案结束,我洗清嫌疑之后又回到了现场,并且在现场布置了一个很奇怪的小东西。” 她说着,兰榭璆便将拍摄到的照片以及现场的四个小人连砖头一起给带回来了,叶青微凑近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将地方让出来了,看着正在凑头研究的三个人,嘟囔。 “这嫌疑人胆子可真够大的,还敢回去。”并且还是在这样奇怪的节点上,不偏不倚,砚京刚好洗脱嫌疑人身份,对方接着来了这么一出,不知道害怕是吗? “不过,”张寐挠了挠头,“案子不都已经结了吗?你们这是在查什么?” 砚京:“热心市民,没有工作就主动给自己找工作!工资拿的心安理得。” 兰榭璆:“闲着也是闲着,看个热闹。” 叶青微:“……他们都在努力我不配合显得我孤立他们。” 张寐:“……” “我跟叶青微去的时候,附近没有车子,也就是说对方可能是步行前去的,但是这一片地又靠着特管局,步行容易撞见人,我觉得附近可能还有什么小路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能够支撑她大白天的就回到现场有恃无恐。”砚京起身准备去找区域地图,人刚站起来就被张寐挡住了。 张寐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其实,最近的小路,就是那个小山坡,绕过那个小坡就是烂尾楼,直通烂尾楼的另一面,山坡上有一条可能是最近被人踩出来的小路,痕迹没那么重,对方要是真的从那里走得提前踩点。” “至于那枚筹码……赌场都有自己的筹码标记,照着那枚筹码查下去应该也能找到点什么。” 圆圆地小牌躺在桌子上,在炽白地灯光下闪烁着奇诡地光。 “那分工合作,”叶青微狐假虎威地开口,“张寐对小山坡熟悉,你去查那条路上有没有什么意外线索,砚京去查筹码。就这样安排了,散会。” 人还没站起来,叶青微被砚京用力地按住了,“你去查筹码,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凭什,”还剩下一个字没出口,叶青微在砚京平静无波地注视下选择了退缩,“好,好吧。” 嘤。 第9章 砚京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去找孙家那个阿姨,事情再乱也一定有一根线头隐藏在期间,只要找到这根线头,一切将迎刃而解。 叶青微给的消息中,阿姨是本地一家有名的家政公司分公司的月嫂,在孙夫人生女儿之后到她家照顾的,后来孩子稍微大一点对她产生了依赖,孙夫人就花重金将她留了下来。而另一位阿姨是钟点工,只有固定的时间才会上门清洁,对孙家人没那么熟悉,所以砚京将目光放在了这位刘阿姨身上。 经过绑架案一事儿,孙敏将刘阿姨辞退了,公司那边也给她放了假,刘阿姨现在还在家里等着复工。 砚京站在她家小区门口等着,期间有个卖凉粉的多看了她几眼,这个点也没人,砚京索性就走到他摊位面前点了份凉粉。 “不要辣椒不要蒜不要香菜不要葱,调味料少放。”砚京一口气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小区。 摊主的速度很快,砚京不要配菜与调味料之后,几乎没什么要放的,看着毫无食欲的东西,沉默了片刻,又给她多加了一份配菜。 砚京拆了一次性筷子搅弄了一下,不经意间问道,“您在这里摆摊多久了?” 第14章 摊主空闲,靠在一边跟她搭话,“好多年啦,退休了没事做,出来摆个摊消磨一下时间。” “挺好,”砚京随口问,“那您认识刘凤刘阿姨吗?她也住在这里。” “认识啊,四号楼那位嘛,这里谁不认识她。”摊主没意识到什么,继续说,“你来找她怎么在这里等?在这里是等不到她,这个点她买菜回来去上工了,你得先联系到她问问什么时候下班。” 砚京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零二分,惊讶。“刘阿姨去哪儿上工?” “就她那个雇主家啊,昨下午刘阿姨还说雇主一家特别喜欢她做的菜,有跟她续约的打算呢,不过她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干完这段时间就不打算干了。” 短短几秒,砚京在心里勾勒了一个关于刘凤的形象,要强,贪小便宜,好面子,被辞退的事情除了她与孙家没人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个受欢迎的住家阿姨,只是,她没去公司也没去孙家,她能去哪儿? 一路上边走边思考刘阿姨这事儿,接到兰榭璆通讯的时候人正巧走到十字路口。 兰榭璆:“a区那边传来消息了,孙澄澄这段时间在a区跟进一个项目,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天她确实去过孙家,进了小区之后发现文件已经转给孙敏了就离开了,没有进去。” 砚京戴上卫衣帽子,隔绝了整个世界,低头看着路沿石下面的斑马线,轻声说道,“如果假传消息的不是她,那么这个人对孙家必然是非常熟悉,其中一环出现问题都不可能有后续,能一下子蒙骗过去两位阿姨,至少,她得是孙澄澄那种熟悉程度才行。” “我再去找找刘阿姨。” “嗯。” “注意安全。” - 陈秀红是钟点工,雇主并不是只有孙家一家,砚京在她公司等了一上午才等到她。 隔着玻璃窗,看到她陈秀红的脚步就停住了,站在门口她并没有再往里走一步的意思。 砚京是第一次见她,陈秀红应该也没有见过她,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 砚京想到进来时随口跟业务经理打听的,陈阿姨是一个脾气特别好道德感特别强的一个人,并且经理额外地展示了陈秀红工作期间获得的各项评奖,只是这位脾气特别好的阿姨为什么第一次见她就明白地表现出不喜,连强大的职业素养都不能让她勉强出一个笑脸来。 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陈秀红才木着脸进门,“我听王经理说你不是因为工作问题找我,私人问题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请回吧。” “我们见过吗?”砚京撑着下巴,打量着陈秀红。 陈秀红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听到砚京的话气息紊乱了半分,莫名其妙地瞪她,“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强烈地敌意?”砚京追问。 陈秀红不说话。 “好吧,”砚京也不为难她,说,“我跟经理约了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按照市场价付钱,合同已经签了,有保密协议,坐下谈谈吧。” 陈阿姨看着她,心想砚京也没理由骗她,真要是签了合同,她就是自己的顾客,有钱干嘛不赚,陈阿姨这样想。 在砚京的对角线位置坐下,陈阿姨冷着脸开口,“你想问什么?” 砚京:“周五那天,刘阿姨说是你转达的孙澄澄的话,我想问,你真的见到孙澄澄了吗?”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秀红,漆黑的眼珠子盯人的时候看的人心里发毛,陈阿姨几乎没有思考的点头。 砚京得到答案之后接着问,“你看到她的脸了吗?” 这个问题让陈秀红愣住了,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看到人了不就代表看到脸了吗?实际上她还真没有。 “我,”陈秀红缓慢地摇了摇头,“没看见,她那天戴了墨镜与帽子,在门口转达了意思就离开了。” “你都没看见她的脸,你怎么知道她是孙澄澄?”砚京震惊,一个在所有人都以为天衣无缝条件下的巨大漏洞,竟然没人发现。 陈秀红脸憋的更红了,“我是孙小姐找去工作的,跟她见面虽然少但有时候有工作对接,怎么可能认不出。” “不过那天孙小姐确实挺奇怪的,孙小姐待人接物一直是慢吞吞地,那天好像还挺着急的样子,可能是很忙吧。”陈阿姨连最后一点不对劲都为她找好了理由,“我本来就完成工作要离开了,正在收拾工具她就来了,也没注意更多。” 砚京:“如果现在那天的孙澄澄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陈秀红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点头,接着有些局促的手指蹭了蹭裤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我就!” “急什么!”砚京打断她,说,“你不回答,那我们就来谈谈你跟我之间的渊源吧,你在哪见过我?”砚京想到经理对她的评价,道德感强,难道自己哪点做的不对,挫到了这位正义卫士?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没问题的。 陈阿姨白了她一眼,“我们线下里确实没有见过面,但是我知道你。” 砚京:!? “你这是什么意思?”砚京艰难地追问,她用力去理解这段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陈秀红一幅大家都懂的样子让砚京更迷惑了,阿姨有话直说啊,我跟你思想不同频没办法意念沟通。 “人在做天在看……” 第15章 看你妈,砚京忍不住想骂人,在陈秀红喋喋不休中握紧了拳头,然后又自我调节之后松开,舒了一口气。 “好的,我这就去给你一个差评顺带着再约三个小时。”砚京决定放弃沟通,直接蛇打七寸。 谁料,砚京还没走两步,就看见陈秀红脸被气红了,憋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差点震碎砚京的天灵盖。 “你读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破坏别人家庭的吗?” 平地一声雷,砚京脑子嗡嗡作响,陈秀红的话无异于炸开了她的思路,砚京想,这个游戏的设定果然就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咔吧咔吧,砚京惊讶地找不到方向,而陈秀红说出来之后就轻松多了,瞪着她再次开口,“我跟你不认识,没有立场指责你,但是你。” 这个‘你’足足停了有半分钟,就听见她隐忍地说,“你真的太过分了。” 第10章 什么叫做破坏别人家庭? 砚京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神情震惊,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比起陈秀红,她对这个产生bug的游戏怀疑更多。 现在连道德问题都出来了,根正苗红到□□放在她面前她都不抄的砚京世界观得到了剧烈的冲击,她眨了眨眼睛,陈秀红谴责地看她。 砚京听见她自己的声音飘渺,“我破坏谁的家庭了?” 陈秀红觉得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原本她是不想说这些的,雇主家的事情看见了就装作没看见,但是砚京实在是太嚣张了,简直就是在她的道德底线上横跳。况且,她今天来找自己,在陈秀红看来就是委婉地打听雇主的事儿,本身就戴着有色眼镜的陈秀红看她更不顺眼了。 砚京以前没有见过陈秀红,但是陈秀红却见过她,不止一次。 陈秀红在孙家干的是保洁工作,尤其是孙夫人生孩子之后,几乎每隔一天就要求全面消杀一遍,孙家两层,这对于陈秀红来说是一项大工程,家里人特别空出来的那两个小时根本不够,每次为了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她连口水都不敢喝,直到月初一次,因为二楼卫生间坏了,她的工作任务加重,刘阿姨多给了她半小时带着孩子在外面玩儿。 也就是这一次,陈秀红第一次见到砚京,在照片上。 孙家人已经习惯了在规定的时间内清洁结束,那天她恰好在家里多呆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匆匆从外面回来的孙阳,她跟孙阳也就见过一次,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孙阳比她还急,离开的时候在玄关处遗漏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六张砚京的照片。 信封没有封口,她一个没拿稳里面的照片全部掉了出来,上面是砚京的正面生活照,没几分钟孙阳就回来了,看到拿着照片人当场就变脸了。 陈秀红形容不出来当时的场面,后来她回家想了想,大概就是被撞破的心虚,嗯,对,孙阳在心虚。 如果这只是一次就算了,后来陈秀红就像是跟孙阳杠上了一样,精准地撞到孙阳对砚京那种隐晦的小心思,有一次甚至听到了孙阳在电话里哄人,再加上刘阿姨偶尔说漏嘴,他们的夫妻关系冷漠,她大概就猜出来了,一想到为他生儿育女的孙夫人,再看看出轨的孙阳,陈秀红共情能力强,真心为孙敏觉得不值,更让她看不起的是砚京,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做点什么不好去破坏别人家庭。 听完鄙视来龙去脉的砚京:“……” 无妄之灾。 自以为已经真相了的陈秀红叹气,“孙夫人跟孙先生多年夫妻,风风雨雨共同走来,就算人家小夫妻有点争执,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对彼此来说都是重要的人,你还是及时悬崖勒马的好。”她苦心劝说。 “……”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真的没有失足啊,砚京看着恨铁不成钢的陈秀红,第一次觉得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沉重。 “你说,孙先生那里有我的照片?”砚京在不触及她情绪地情况下小心翼翼地问,“具体什么时间?” 陈秀红觉得她好不知羞,“当然就是你的照片,”她又不瞎。 “大概是月初吧,”她对那天印象比较深刻,在她眼中一向是个好男人的孙阳竟然背着孙夫人偷偷出轨,还公然拿着第三者的照片回家,可怜孙夫人刚刚为他生了女儿。 月初,砚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她还没有来到这里,所以这个世界的形成不是突兀地还有一个前因后果的安排,她的记忆从绑架开始,那么之前的事情她就没印象了,孙阳能拿着她的照片,是不是说明,她这个倒霉的身份含水量过高谁都能拿着开涮。 这与逼迫着她在怎么走都是be的世界里打出he的结局有什么区别。 - “我去山坡上看了,山上矮草多,灌木也多,我之前没留意,这次前前后后走了十几遍,在东北坡上发现了一条不算路的路,”张寐说着,将自己从路上摘得灌木枝拿到桌面上,“那条路人行的痕迹不多,但是这灌木枝有几处被人折断了,我对比了一下,几乎都是那种特别长的,能拦住路的树枝。” 要不是这些树枝,地上的痕迹还真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我还捡到了一个易拉罐,四个烟头,几个塑料袋,”张寐将自己在山上捡到的一一拿上来,“哦,我还发现山上有人活动的痕迹,不多,就一小片。” 众人有了之前的经验,对于他说的这个人活动的痕迹不感兴趣。 第16章 等他说完,轮到叶青微了,他将那枚筹码放到桌子上,“我没查到,市面上没有哪家头铁敢公然开赌场,不过我找了几家隐藏的,也没发现什么,这种应该是稍微大一点的赌场才会用的,我去的那几家麻将馆都是直接拿钱,还是直接用现金,我找人问了,这种筹码没什么特别的,形状规格颜色啥的,没有标记。” “那不会有人自制了去赌/场诈骗吗?”张寐天真地开口。 叶青微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不会以为有人真的蠢到以为这是一个塑料牌拿着伪造去诈骗吧。” 就是这样以为的张寐:“……” “砚京呢?你找到什么线索?” 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的三个人同时看过来,砚京沉默了半分钟,冷着脸开口。 “我跟孙阳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 话音一落,房间里霎时静的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在两个目瞪口呆一个神游的注视下,砚京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我找到的线索。” 叶青微听见她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了看兰榭璆,磕磕绊绊地开口,“什,什么叫做你,你跟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他想的那种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砚京是愿意的吗?她要是被强迫的……算了,谁能强迫的了她啊。 看着砚京白的跟鬼一样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叶青微觉得孙阳这是在供养阎王,如果是真的话。 兰榭璆回神之后发现情况不对,伸手敲了敲桌子,“回归正题。” 砚京冷着一张脸坐回去,继续说,“我从他们家的保洁阿姨那里得知,孙阳早在月初便调查过我,陈秀红曾多次撞见孙阳拿我的照片,并且曾有一次撞见孙阳电话里哄‘我’的场面,而且,他们家阿姨说,孙阳跟孙敏之间的关系很奇怪。”用陈秀红的话来形容就是,夫妻俩相敬如‘冰’。 “啊这这,”信息好大,他有点消化不了,不愧是砚京,一出手就是王炸。 “那你跟孙先生真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张寐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好学。 砚京神情严肃,她垂眼看着桌子,听不出什么语气的开口,“我不知道。” 欸,竟然不是否认。 对于她这个回答,就连半死不活地兰榭璆都有些懵。 “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砚京过了几秒又说,“这是道德问题。” “我记不清了。”她只能这样说。砚京甚至不敢说自己失忆了只能将一切推到自己不知道被用了什么药物对以前的事儿记得有点混乱了上面,还没将准备好的措辞说出口,就听到兰榭璆说。 “你一个嫌疑人只是绑架案不至于牺牲这么大将自己也给搭进去。”说完,他又大方的转了个话题,“明天公费体检,该治脑子的治脑子,缺心眼的治缺心眼,没病的给陪护,就这样决定了。” 脑子不好的砚京:“……” 缺心眼的叶青微:“……” 没病但是需要有病保持队形的张寐:“……” 第11章 白天的暑热散去,傍晚天空阴沉地仿佛泼了墨,就连空气中都带着土腥味,浓稠地像是能把人腌入味儿,闷热,潮湿,将人紧紧地箍在这天地间,挣脱不开。 易萧下班的时候医院里临时又被送来两位醉酒车祸的,不知道喝了多少,两个人被送来的时候浑身血肉模糊的,因为疼痛正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连带着帮忙按压他的小护士都差点被掀翻过去。 跟着救护车进来的小护士被挣扎的病人推了个踉跄,正好撞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易萧身边,她蹭了蹭手上的血,目光略有些急躁,张嘴还没说话,易萧便转了目光绕开了路。 小护士有些不明所以,在易萧冷然的态度下也不敢再催着她救人。 通常这种情况下送来的,多拖延一分钟就危险一分,易萧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易萧看着被一行人围住的伤者,透过人群缝隙还能看见伤者高舞着四肢,伤口崩裂,其中一个想要帮忙固定他头部的护士被他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担架上,又被紧急救人的其他人踩了几脚,绊倒一片,神情越发的冷漠。 “嘶。”站在易萧身边的护士倒吸一口气,顾不上易萧赶紧冲上去帮忙。 这样的人,怎么不死在车祸中呢!易萧身上的肌肉绷紧,眼露恶意,浓稠地像是要流淌出来一般。嘈杂地声音盖过了一切,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到她。 等到里面的声音停止,易萧才不紧不慢地回到急诊室。 -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兰榭璆看着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的砚京,她几次三番的往外看好像外面有什么在等着她一样,人却始终没有踏出离门口最近的那块地板砖的缝隙,想看又不看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兰榭璆的注意。 砚京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暴雨冲刷着这个世界,脚步终于停住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场暴雨几乎要将这个世界全部洗刷一遍,落地汇成一股股水流向着低处四散而去,除了暴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你说,孙夫人为什么还不见我?”许久,砚京抛出一个问题。 从她单方面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的时间了,这两天过去,平静地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砚京这样想,但不敢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迎案的风压着天,山雨欲来,就像外面这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劈头落下。 第17章 “孙夫人日理万机,人家就是跟你客套一句,到时候找个助理给你赔礼道歉得了,你还真以为她会亲自见你啊。”叶青微端着饭碗路过,听见她的话嘲笑。“你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呢,这种事谁当真谁蠢,你就自认倒霉得了。” 砚京没理他,叶青微自顾自说道,“更何况,就你破坏孙家家庭这事儿孙夫人知道吗?” 砚京死鱼眼看他。 “你看啊,我们假设,”叶青微将张寐叫出来,当着他的面儿说,“假设你跟孙阳有一小腿这事儿被孙夫人知道了,那么后面你被指认为嫌疑人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是孙夫人一手策划的呢。” “第三者只能算是道德败坏,将道德败坏分子给送进去,还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案了吗?” “孙夫人那么在意家庭,肯定不会因此跟孙先生决裂,那么道德败坏分子被送进去了,既惩罚了破坏自己家庭的人,又震慑住了自己的丈夫,一石二鸟,计划很ok!” 说完,叶青微自己品了品,觉得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虽然他们不想追究下去,但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总要找点乐子消遣,比如这两天时时被叶青微挂在嘴上的道德败坏分子砚京破坏别人家庭的二三事儿。 道德败坏分子砚京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然后说,“推测的很好,然后呢?孙夫人最后又为什么要改口将我放出来,不应该将我送进去吗?” “然后!”叶青微捂着嘴,“然后就是…… 还没说完,砚京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消息,离得最近的叶青微下意识地低头。 【事情已解决,钱货两讫。嘻嘻,下次继续合作啊。】 嘻………你妈。 叶青微瞪圆了眼睛,推理也不说了,一副看我拿捏住了你把柄的样子快速地冲到张梅梅身后,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看,他们同伙交流,这就是她犯罪的把柄,我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信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次让砚京陷入了嫌疑人的行列。 “这个号码能查到吗?” 叶青微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记这一串号码。 “能查到,但是需要点时间。”在这个连身份定位都能查到的世界,查个号码并不难,难的是身边这位在嫌疑人与路人甲身份之间横跳的后勤同事,该同事的种种行为在以后就算是洗白了也不是个善茬,叶青微腹诽,她要是嫌疑人,以后说不定被戳穿之后说不定一怒之下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同归于尽,她要不是嫌疑人,叶青微更担心了,就冲自己这天天得罪她的样子,她迟早得送自己走黄泉路。是与不是,他好像都逃不过。 一晚上,所有人都没什么睡意,砚京坐在外面复盘这场绑架案,兰榭璆不知所踪,张寐坐在叶青微被他拉着说小话。 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兰榭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砚京一低头就看到了手边的咖啡。 “他不是法师吗?怎么连这都会?”砚京冲着叶青微那边点了点下巴,那边两人正背对着他们,张梅梅不耻下问,叶青微有意炫技,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兰榭璆也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显然是对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行为不忍直视。 “他学的是经济,最终被分配到这里来了。”兰榭璆说完,又说了一句,“别问为什么转行,不然你以为他现在为什么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砚京心领神会。 “找到了。”叶青微坐着椅子转了两个圈,“号码的主人是一个叫高志峰的男人,三十一岁,原b区人,没了。这破网,传输个信息慢的要死。”看着那个加载中的小圆圈,叶青微气的简直要捶桌子。倒不是因为不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纯属是耽误他装x了。 等了五分钟,照片终于加载出来了,坐在一边的张寐看到男人的第一眼便惊呼出声,“这不就是叫我滚的那哥们吗?” 四个人一起凑了过来,盯着那张大头照沉思了几秒,除了没露出来的门牙与看不到的身高,与张寐说的都对上了。 “其他信息还要等b区那边的人传过来,现在能查到的只有一点,他本人是个无业游民,身份卡信息没显示,典型的不工作不打卡也没什么亲戚的三无人员,要不是他的身份是走官方途径被b区划分过来这人妥妥的就是一黑户,要是找人的话也不是特别容易,k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跟条泥鳅一样往人群中一钻谁能找到,”叶青微将高志峰的个人信息放大,“信息化时代就连出门买个饭团都留有记录他是一点都没有,你们说他靠啥活?” “黑色产业。” “职业乞讨。” “……” “还可能他本人不需要自己亲自消费就有人帮他获取想要的。” 即便是再不用生活的人也不可能在公共场合一点个人信息都留不下,除非是他本人身份不能见光。 b区那边有信息自动传输,大数据统筹之下很快就将高志峰在b区的生活经历打包发送了过来,从他正式入户开始到离开b区,详细到令人发指。 “高志峰,男,三十一岁,职业无。十二岁入户,十四岁中学辍学,同年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教育过,辍学之后没有正经收入来源,十九岁混迹赌/场多次被抓,二十二岁聚众斗殴,抢劫,入狱,出狱之后信息再无更新,直到他离开b区的时候身份刷卡。” 第18章 “辍学原因,在校勒索,性/骚/扰同学,威胁老师,变,变卖学校财物。哎呀我操,这哥们厉害啊,不过这消息审核是不是也太严格了点,就连他卖了什么卖了多少钱这钱做了什么怎么威胁老师的都记录在册,还有这个,被开除之后心有不忿夜半跑回学校纵火,被教导主任发现后与其大打出手,差点将人打死,亲妈跪在学校求原谅,连他妈当时说了什么都有,啧,恐怖的大数据统筹。” 张寐总结,“劣迹斑斑。” 第12章 下了一夜的暴雨,第二天天气还有些阴沉,天空飘着小雨,早上出门买菜的阿姨还没有回来,孙敏起床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醒了。 看见她从楼上下来,小女儿放下手中的玩具扶着沙发慢吞吞地起来,正拿着玩具逗她的孙朔磊连忙从背后扶住她,半抵在她背后保护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孙敏走来。 “吃,吃吃,”小女儿摇晃着手心里的白色小瓶子,张着嘴表达自己的诉求,期间口水流下滴在了口水兜兜上面。“妈妈。” 她又晃了两下小瓶子,里面的药片碰撞产生叮叮声引得她咯咯笑。 看到那个比她手还要小的瓶子,孙敏脸色一变,从她手中抠走小瓶子,孙敏转了一下瓶盖,发现被拧紧了之后抱了抱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她,“谁给你的呀?” 家里的药物不可能放在她能摸到的地方,能被她拿着必然是有人拿给她的。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心思,面对孙敏的话只咯咯笑,笑着伸手就要去够那个小瓶子。 这时候孙朔磊伸手将瓶子拿走了,放在她的手心里,“是爸爸忘在了桌子上,被妹妹看见了,我一直看着妹妹,不会有事的。” 孙敏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妹妹还小,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 孙朔磊挺了挺胸,表示一副哎呀不要你说我都明白的样子,惹得孙敏忍俊不禁。 “阿姨还没有回来,我先去给你们热牛奶,你们好好玩。”孙敏起身,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看好妹妹。” 孙朔磊点头。 对于孙阳,她只字不问。 - 砚京他们跟b区那边消息互通之后对方又给了一条消息,关于高志峰可能出现的地方,等他们全区进行人口排查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人,同时又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孙阳死了。 叶青微黑着脸从现场回来的时候,砚京他们都出去了,看着兰榭璆他想说什么,一个没忍住冲到卫生间又吐了起来。 “给。”隔着门,兰榭璆伸了只手给他递漱口水,叶青微颤巍巍地接过转身又趴马桶上吐了起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太恶心了,”他说,“孙阳是在河里被发现的,这两天下雨,河水暴涨,早上的时候清洁工去沿河路收垃圾,正巧看着被水流推到淤泥地里的人,孙阳整个人都泡发了,呕!” “已经通知孙夫人了,这事儿落不到我们头上,不过可能会让我们帮忙跑腿。”叶青微喝了口水,胃里终于舒服点了,脸色还是白的吓人。“那群狗崽子最讨厌跟受害者家属打交道,谁知道那些家属能做出啥事儿来,估计要跟我们合作,孙夫人那边的工作要我们去做。” 兰榭璆手指敲了敲桌子,心想,这是不是太巧了。 - 高志峰住在九回巷子,顾名思义,巷子里百转千回。 砚京跟张梅梅一路进来已经在路口迷路三次了,等到两个人终于走到开阔处,入目的首先是一家没有挂牌的店铺,开放式的橱柜里摆放着饭团和面包,橱柜上面凝固了一层黑乎乎的油脂一样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海报贴在上面,本就脏乱的环境显得更为恶劣。 店门口有两个人在打牌,砚京看了一眼张梅梅,张梅梅立刻会意。 拿着砚京从小包里掏出来的一叠钱,一脸谦逊地走到门口那两人身边,蹲下身子小声跟他们打招呼。 砚京就站在不远处,抱臂一脸嫌弃地样子。 “大哥,打听点事儿。”张梅梅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给人塞钱,苦大仇深地样子一下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拿钱,反倒是警惕地就要起身,被张梅梅一手按住了。 “大哥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打听个人,帮帮忙,”说着,趁两人松懈一把将钱塞给他们。 坐在一侧的男人看了看对面的人,看见对方无声地点头试探性问,“你想打听谁?” 张梅梅先是看了看砚京,然后小声说,“你们在这里,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人,跟,跟那边那个,就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人长的差不多的。” 两个人没说话,张梅梅咬牙切齿,一脸悲愤地继续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你们要是没见过,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我有重酬。” “你跟人什么关系啊?”男人没说见过也没说没见过,反问他。 张梅梅脸一下子憋红了,愤恨,“她是我老婆。” “……” 几乎是下意识的,男人往他头上看了看,张梅梅更是屈辱。 “她找了个相好的被我发现了,她家人不信还说我污蔑,她那个姐姐,脾气暴躁,上来就给了我一棍子,我这头上的伤就……”话不用说完,意思已经到了,张梅梅看了看砚京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怂的像个鹌鹑,“帮帮忙,就长的跟她差不多,她俩是双胞胎,身高体型看起来没太大的差别,她那个相好的就住在这一片,我上次亲自送她过来的。” 第19章 “……”见过当活菩萨的,没见过当活王八的,两个人看张梅梅的目光更神圣了。 张寐一米九的个子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他头上的伤又不能作假,对那边站着的女人忌惮更重,两个人莫名其妙拿钱吃了顿瓜。 “女的没见过,那男的你见过?”男人看了看砚京,问他。 按理说这条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大都一个样,人那么多怎么可能都记得住,男人说的这样肯定,那是因为在这里极少见到像这俩人一样,嗯,气质清奇的。 张寐一看上钩了,点头又摇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我也不太确定,我只见了一个侧脸,就被我媳妇打了一巴掌让我滚,不高,脑袋上扎了个小鬏,看起来像个艺术家,正好我媳妇也是搞艺术的,我仔细琢磨了琢磨,他们可能真的志同道合才……”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真的是过够了,”张梅梅摸着头上的伤,表情痛苦不堪,“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家占了的道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他们家人不讲道理,天天跟我吵架,她姐姐不是第一次跟我动手了,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哪怕你们今天随便找个人能把她姐姐唬住了,我也给你们磕头道谢了。” 张梅梅一副随便吧只要能离开这家人哪怕是造假他也愿意的决绝,真让被问话的两个人一脸惊恐。 两个人对视一眼,对于张寐形容的这人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发现这里就一个人能对的上号啊。 “喏,你找的是不是他。”男人冲旁边巷子一扬下巴,狭窄的巷子里来人刚睡醒的样子,一步三晃的走来。 隔着十几米,看着张寐与砚京这两个跟巷子完全格格不入的人,高志峰的目光尤其在砚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前行的脚步一顿。 双方对视几秒,张梅梅在砚京一声‘拦住他’之间冲出去,停留在原地的砚京顺手从店门口抄了两个空酒瓶子,对着墙面砸过去,在高志峰躲避玻璃渣子的时候,捏着剩下的酒瓶子就追了上去。 张寐的速度很快,砚京追上去的时候高志峰已经被他按倒在地上了,人正被压在地上死命的挣扎。 “孙小姐,你这就过分了吧。”高志峰看到砚京在他身边蹲下,狠戾道。“你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砚京伸手将他的脑袋别过来,“你看我是谁?” “孙……”小姐?高志峰一下子卡壳了,看着砚京素面朝天的脸,近距离看是有点不一样,“你是谁?” - 高志峰被张寐从地上拖起来,被两个人架着出去的时候张梅梅还有精力跟门口那两个看戏的打招呼,高兴的样子让两个人有些不明白他刚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人找到了,谢谢你们,等我成功离婚给你们报喜,再见。” 看着三人渐行渐远,两个人突然回神,“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男人斜睨了他一眼,“要不你去拦?” 问话的男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车上,高志峰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张梅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哥们你还记得我吗?” 高志峰:滚啊傻逼。 张梅梅:“当时就是你在山坡上让我滚来着。” 高志峰:“……” 张梅梅乐滋滋:“真是有缘。” 高志峰脸白了又白,声音哆哆嗦嗦的。 “………我……日。” 第13章 高志峰曾多次从这传闻中的特管局门口经过,被以这样的方式压着进来倒还是第一次,一进门,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目光四处转,寻找合适的逃生地点。 “别看了,家贫,就一个门口。”张寐跟在他身后,对于他的小动作一目了然。 高志峰翻了个白眼,人也认命了。 “我也没犯事儿吧,你们将我带来是什么意思?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他叫嚣着,被禁锢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晃了晃,椅子腿撞得桌脚咚咚响。 砚京在他对面坐下,将那条短信摆在他面前,“这是你发的?碍于这条信息的内容不是那么的正经,大概率存在隐藏含义,所以我们叫你来问问。” 高志峰一低头看到熟悉的短信内容,张嘴便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刚才看见我们跑什么?” 高志峰一副你管我跑不跑的样子看向砚京,“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一副摆明了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看的张梅梅想锤他两拳。 看着砚京什么都不明白的表情,高志峰盯着她的脸,越来越觉得脸熟,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砚京真的不是她吗? 叶青微跟兰榭璆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期间高志峰一言不发,手指都快被他给咬烂了。 “还没交代?”兰榭璆看着里面一脸怀疑人生的高志峰,他坐在里面就像是一只产生药物反应的小白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焦虑两个字。 砚京摇头,“你们那边呢?” “他们办案我们负责跑腿,一会儿还要去孙家一趟。”兰榭璆说,孙家最近真的是倒霉事儿连连,先是孩子被绑架了,然后是男主人死了,孙夫人有意隐瞒,一家子各怀鬼胎。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叶青微脚步轻快地提着外卖进来,“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第20章 “喏,这是你的白菜豆腐,这是你的龙筋凤髓,我去给张梅梅送他的垃圾套餐,你们慢慢吃,回见。”叶青微说完,身子一转就轻飘飘地飘进了会客室。 看着他不受外界影响的轻快,砚京握紧了手中的袋子,小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那个后勤。” “所以你为什么不反思自己的工作被人抢了?”兰榭璆理直气壮地提着他的晚餐从砚京面前经过,“虽然咱们清闲,但你也要有竞争意识。” “……” 高志峰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这事儿不能说,他就一追债的,法律没说不能追债,他也没违法犯罪,有错的是那个女人,这事儿落不到他头上。 更甚者,那个女人明显是摆了他一道,他就说为啥都结束了还要换个号码发消息,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看着坐在对面像是幼儿园郊游分享食物的小朋友一样的两个人,高志峰吞咽了一下口水,拍桌子而起,“我有事要说。” - 清明前后,种瓜得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祭拜过亲人得亲人托梦悔过自新的缘故,赌/场里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 高志峰晚上上工的时候,甚至有时间出去吃了个饭,等他回来赌场的某一桌周围聚满了人。 “那桌怎么了?”高志峰好奇,随手拽住一个服务生问。 服务生不敢冒客人的霉头,拉着他往一侧小声说,“是孙总,今天心情不好,连着输了这个数。”他伸出手比了个手势,高志峰立刻明白了。 “今天他身边那个秘书没拦住他?”高志峰对于孙阳连输这事儿没什么反应,反正输了钱也不会落到他的口袋里,赢了跟他更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孙阳身边那个秘书今天没拦着他倒是稀奇事儿。 孙阳是赌场的常客,他每次玩的不多,数额也不大,输也好赢也罢每次都能及时收手他那位秘书功不可没,听说是孙阳专门找来提醒自己的。 对于他这种行为,高志峰是不屑的,你要真怕自己陷进去了就别赌,这又赌又害怕自己倾家荡产还想着再玩两把典型的又当又立,这两个人每次来这里都是焦孟不离,这孙阳倒也听话,秘书劝他也听,从未有像今天这种情况。 “今天是孙总一个人来的。”服务生说完就退下去了。 原本高志峰在外围就是看了个热闹,没想到后面几天孙阳都是一个人来的,每次来心情都特别差劲,大概真的是情绪影响运气,输掉的数额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他本人也像是那些疯狂的赌徒一样赌红了眼,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克制住自己的人,不然也不会有秘书这个人专门提醒了。 越输越不忿,想着下一把就可以翻盘,孙阳的胆子越来越大,脱下自己精英人士的外壳在赌桌上如同一个瘾/君子一样疯狂加码,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有几次甚至跟人大打出手。 “孙总,您这笔钱,什么时候能还上?”主事笑脸催问,心里对于这座财神爷却是不屑的,谁不知道,孙家家大业大,但是跟孙阳没什么关系,在公司有个挂名职务实际上没有半点实权,哪怕公司换个保洁都得是孙敏说了算。 以前的赌/局玩的小能及时止损看不出什么,这几天他却疯狂的加码导致自己早就赤字了,不得已开始跟赌/场借钱,赌/徒心理让孙阳觉得自己下一场绝对能逆风翻盘,将钱全部赚回来,但是上天好像并不眷顾他,孙阳欠债越来越多,孙家不愿意给他兜底,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 “孙阳跟孙家,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他没离婚我们也不敢将他怎么样。”高志峰一想到当时自己的自告奋勇,现在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每次从他手中讨回来的跟他欠债相比也就九牛一毛,说实话,催债的手段我们有很多,但孙阳的情况比较特别,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孙家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压力给他填上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施压而已。” “然后呢?” 高志峰搓了搓手,“然后孙阳就更有恃无恐了,进赌/场比他回家的次数还多,时间都快过去小半年了孙家也没动静,我们老板就跟我们说只要我们追回这笔债就能拿到其中的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耶,孙阳欠了那么多,光是百分之五就是一笔巨款,大家都想要这笔钱,但是孙阳油盐不进又不敢做的太过火。 “我原本是想直接跟孙夫人谈的,这时候有个女人找到了我。”说到女人的时候,高志峰抬眸看了一眼砚京,“她说她有办法帮我追回这笔钱。” “你信了?”砚京对于他的打量无动于衷,温吞地开口。 “那当然没有啊。”高志峰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信了,他说,“但是那个女人说她叫孙明月,是孙阳的女儿。” 孙明月,砚京思衬了一下,“也就是你开口说的孙小姐?” 高志峰点头,“我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让孙阳心甘情愿拿钱的,我只要听她的话就行。”他确实不信那个女人,但是那人却给了他一个没办法拒绝的理由,利/诱。 高志峰无法拒绝钱。 “然后那个女人就问孙阳要了一千万,除了八百多万的欠债另外付给了我一百万,让我拿着钱就回去。”高志峰一次性讨回了八百多万的欠债,还拿到了一百万的报酬,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好事,相当于一次赚了一百多万。“我走出去之后又觉得他俩之间有事儿,就好奇偷偷跑回去看了一眼,真的,我就趴在楼梯上看了一眼。” 第21章 也是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 “然后我看见孙阳跪在地上,对着那个女人磕头,一直在说什么,但是海浪声与风声太大了,我没听清,我活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老子给女儿下跪的。”高志峰咂咂嘴,感慨。“这父女俩也真够有意思的。” 孙明月始终隐在黑暗的阴影里,背靠着墙壁不说话,而孙阳就跟条狗一样跪在她面前,看他那哐哐磕头的架势,高志峰想这得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能这样。 “那娘们一直不说话,后来孙阳被逼急了,冲上去对她动手,然后被反杀,孙阳被她掐着脖子推到了窗边。他一个大男人,在那个女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我也不想跟那女人对上,就拿钱回去了,过了几天孙明月又找到了我。”高志峰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她说,她知道我看见了。这女人,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鬼,她,她说她知道我在,让我用空号给孙阳打电话。” “就,就拿那天晚上在烂尾楼里看到的一切,恐吓他。” 高志峰也不懂,故意模糊了说辞,原本没指望能吓到孙阳,没想到他话都没说完孙阳就像是见鬼了一样,他倒也品出一点不对劲来了,要放以前多少能讹孙阳一点,只是这回不敢。 第14章 陈秀红说,孙阳手中有大量她的照片,甚至给‘她’打过电话在电话里安抚她,高志峰第一面见她叫她孙小姐,出现在孙家那个假传话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这个孙明月,模仿着砚京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如果孙明月真的是孙阳的女儿,为什么孙阳会认不出?难道孙明月真的跟她长的很像?还是说她跟孙阳长得像? “她说让我时不时地给孙阳打个电话,不用多说,就提这件事就行,就当是我拿了她一百万的附赠服务,打十个电话之后让我给她发条短信然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高志峰想到自己那还没有花完的一百多万,解释的更为起劲了。“然后我就照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短信发到你这里来了。” 巧合吗?但是砚京跟孙明月真的好像?还是孙明月给的号码本身就是错误的?高志峰想不清楚。 “你真的见过孙明月吗?”砚京对于高志峰的眼神表示怀疑,她看了看高志峰不大的眼睛,质疑。 啊这,高志峰眼睛乱瞟,“见,见过的,就你这样。” 此话一出,砚京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更何况砚京跟孙家往上数三代都没什么关系,就孙家的基因真要跟她长的差不多,那这不是开玩笑吗? 所以还是见鬼了吧。 现在想来,高志峰对孙明月的印象已经逐渐地模糊了,只觉得那是个不是特别显眼的人,跟眼前的砚京比又觉得哪里不像,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是一样的吧。”不然他第一眼也不能看错。 “所以我之前在小山坡上看见你,你是在踩点?”张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当时劝人别在山上抽烟被人骂的场面,有些尴尬。 高志峰:“是为了工作提前探测地点做风险评估。” “孙明月是怎么找上你的?”砚京不想听他如何美化自己的行为直接问。 高志峰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有些难受,忍不住想要啃手指。“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就有一天她突然联系我,在电话里有个人突然说这种事情我肯定不能信啊,然后又过了两天,她又给我来电,我就……” 真好,这还带三顾茅庐的,这一波三折的让砚京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夸赞。 “她让我一直等着,我等了几天之后没等到,就以为她在给我开玩笑,骂了两句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她的信息,让我没事儿去烂尾楼那里看看,我以为是让我踩点,所以每天跑那边去盯着,后面什么时候去烂尾楼,拿钱,回来,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在跟我开玩笑,结果她真的把钱给我追回来了,还多给了我一百万,我当时还觉得她真的是活菩萨啊,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给我追回八百多万,后来我又觉得不太对劲,偷偷跑回去发现她跟孙阳那一幕之后我才意识到,她本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就凭孙明月能让孙阳拿出一千万,然后九百多万给了高志峰,怎么看都不像是图钱,她完全可以自己拿走这一千万,那她想要什么呢? - 叶青微跟兰榭璆到孙家的时候,孙敏正在客厅里等他们。 孙家的二层小楼此时静悄悄地,两个人一进门就看到孙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看,听到阿姨传话,孙敏才缓慢地走向他们。 “节哀。”叶青微难得正经一回,温声安慰道。 孙敏示意他们随便坐,很快阿姨就为他们倒了两杯水过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你们来这里,是想问什么?”孙敏开门见山,白天大概是哭过了,此时嗓子有些沙哑,听起来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孙敏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叶青微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看到他,孙敏温声开口,“觉得我不该这么平静?” 叶青微还没问,就听到孙敏继续说,“人死不能复生,我先生的去世我也很难过,可是我还有三个孩子,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缅怀他活着的时光,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无话可说。” 第22章 兰榭璆觉得她更想说不值得,她过分冷静的样子就像是在套用一个计算公式,对于孙阳的死觉得支出的精力时间与回馈不成比例。 在人们的常规印象中,女强人往往是走路带风杀伐果断干脆利落的那种存在,孙敏与这几个字完全没有关系,她很瘦,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尖刺,面容愁苦,如果人的气场能化作实体,从见她第一面起,兰榭璆就觉得她像是苦瓜成精。 “我会安排他的葬礼,到底是夫妻一场,这点体面还是能留给他的。”孙敏声音空洞,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如果你们觉得他是被谋杀的,那就送去解剖吧,剖完给我送回来就行,反正下葬也不急于一时。” “……” “孙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您还记得吗?”兰榭璆问她。 孙敏沉思了几秒,摇头,“我很少在家里能看见他,他偶尔去新厂那边,要不就在外面玩,我问问阿姨。” 新来的阿姨在孙敏工作繁忙的时候住家照顾两个孩子,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人还有些懵。 “大大概,是三四天前吧。”阿姨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也不记得是什么到底是几天了,当时我晚饭都做好了,先生回来了一个多小时陪了陪孩子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小姐还哭了呢。”后面他应该就没有再回来过了吧,阿姨回想。 “哦,对了,当时小少爷还叫住了先生,两个人在门口说话了,然后先生就走了。” 听到孙阳不顾孩子的挽留也要离开,孙敏冷笑。 察觉到她神情不对的兰榭璆心里越发觉得诡异,这一家人好像都怪怪的。 “我儿子已经睡觉了,你们也不会再将他叫醒问他跟他爸爸说了什么吧。”孙敏声音很凉,盯着他们的目光像一条毒蛇,似乎只要他们敢肯定就要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 “如果你们觉得他是被谋杀,那就继续查下去,但是我跟我的孩子无话可说。如果就是意外,那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我深感痛心,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孙敏淡声说道。 “那我们不谈您先生了,谈谈孙明月吧。”兰榭璆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您先生还有一个女儿,这事儿您知道吗?” 孙敏面色冷峻,兰榭璆依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不知道是厌恶孙阳,还是厌恶孙明月。 安静了好一会儿,孙敏才点头,“知道。” “我先生在跟我结婚之前,有过一段婚姻,他的前妻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他在外地忙于工作,前妻生病去世的时候他没能赶回去,等他忙完,回家发现孩子也丢了。”孙敏如是说,“这些年他也瞒着我偷偷找过这个孩子,只可惜……他也很抱歉。” “这些事情是你自己知道的,还是你先生告诉你的?”叶青微问。 孙敏表情有些难堪,“是我在他那里发现了那个孩子的照片,他才跟我说实话的,当时结婚的时候,他没有说过自己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 “是这个女的吗?”兰榭璆将砚京入职的照片摆出来给她看。 孙敏看了一眼,想也不想点头。 叶青微:“……做过亲子鉴定吗?” 孙敏被他问懵了,皱眉,“这,我先生说是他的女儿,应该是做过了吧。”不然他怎么肯定? 叶青微:“恕我直言啊,照片上这人叫砚京,就她这长相要是你先生的孩子,那你们老孙家属实是将基因学给玩明白了,基因突变到三叉神经上都变不成这样。” 被严重内涵到了的孙敏以及孙敏的孩子强行解释:“……我先生说是像她妈妈?” 叶青微直白不讳,“长得像妈妈,那她妈得是天仙并且基因强悍到能够改变孙先生带给孩子的先天不足,再退一步讲,就算是真像天仙,那也不能看上孙先生啊。” 嫦娥能看的上天蓬元帅吗? 除非孙阳是给人下蛊了,不然就算是天仙眼瞎心盲也很难看得上他这种五毒俱全的软饭男,这是叶青微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评判,当然,孙夫人这种明显利用大过笔的情况不算。 “……” “您见过孙明月吗?”兰榭璆对他们的对话感到无语,强行扭转话题。 孙敏摇头,“没有,我先生说过要带给我见一见的,还没见到,我先生就……” 我先生就完成他的使命撒花去他该去的地方啦——叶青微在心里默默地想,照这样看,那么孙阳的死,孙夫人才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丈夫欺瞒妻子,像这种有着共同关系其中一方死亡的嫌疑人很大概率都是另一方。 第15章 “孙夫人跟孙先生感情不好,但是生了三个孩子。” “孙先生隐瞒了自己曾经的婚姻事实,在两人中年危机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 “孙先生倚赖孙夫人生活,并且有嗜/赌的恶习。” “孙先生害怕孙明月,孙夫人知道孙明月的存在。” “孙先生为孙明月一次拿出了一千万,这钱多半也是孙夫人出的。” 叶青微碎碎叨叨的掰着手指数,将孙夫人的话一条又一条的串起来,最终总结。 “我要是孙夫人,估计会特别生气,并且对于这么个垃圾吸血虫巴不得他死。” “不见得。”兰榭璆想到他们从孙家出来的时候,孙夫人的种种反应,说道。“孙夫人不爱孙先生,但一定爱她的孩子,因为爱,所以她能够包容这个给孩子贡献了一颗精/子的男人,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孙夫人对于他的包容度不异于自己的三个孩子。” 第23章 “为什么?”叶青微不懂,孙夫人又不是当妈当习惯了,她什么都不缺,干什么要留这么一个处处都是小毛病的人在身边吃软饭。 兰榭璆:“因为爱她的孩子,所以想给她的孩子完美的一切,包括表面意义上完美的家庭。” “孙先生对孩子有几分真心我不知道,但他能在孙夫人眼皮子底下折腾这么多年,直到前两年孙夫人还拼着高龄产下一女,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孙敏不是傻子,如果她要是真的只想要孩子,完全可以找个长相俊美智商情商在线无不良习惯的父亲,但是她没有,而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她对孙阳也不见得有多爱,排除掉所有可能,你觉得她是在图什么?” 叶青微没女朋友没结婚孤家寡人一个,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兰榭璆也没指望他能通过脑电波跟他同频共振,主动解释,“因为她在弥补自己。” “!?” “不幸的人生需要一辈子来治愈,孙夫人的父亲白手起家,她的上面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兰榭璆将获得的资料串联起来,心里有了答案。“她跟她母亲就像是透明人一样,圈子里传言她父亲命好,发财死老婆,家业打下来了,陪他一起创业的妻子没了,转头娶了个年纪小的,传闻沸沸扬扬的,她母亲性子懦弱,对流言蜚语低头,不仅自己不出头,还压着孙敏不能出头。” “孙夫人懦弱昏了头,一心想着不影响孙先生,忽略了孙敏的存在,在孙家,孙敏的存在就变得很尴尬。她的两个哥哥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孙先生接触家里的生意,而孙敏的价值就在于她以后找个对家里有帮助的好人家嫁了”,兰榭璆转头看叶青微,“不等她认命,孙敏的两个哥哥接二连三的去世,孙敏突然就躺赢了。” “她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孙阳凭什么能俘获美人心?外在条件孙敏甩他几条街,那就只剩下内外了,简单说,就是他向孙敏展示了他贤夫良父的一面,对着孙敏低头服软,心甘情愿的照顾家庭,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扮演着父亲的角色,同时也在孙夫人面前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等孩子的世界观初成的时候,他再逐渐地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但这时候,孙夫人已经不能将他甩开了。”兰榭璆回想着孙家的装潢,说,“孙夫人说自己跟孙先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关系冰冷到了陌生室友的地步,可你看她家里,摆放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标准的全家福,孙先生在左孙夫人在右,三个孩子根据出生时间逐渐地加上去,如果真照她说的那样关系冰冷,那么这些照片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孩子。” 孙阳能屈能伸能演,他聪明地利用了孙夫人心理上的缺陷,将自己完美的伪装,直到孙夫人再也不能甩开他的时候逐渐的暴露自己。 “就为了让孩子生活在一个完美的家庭委曲求全吗?”叶青微震惊,他没经历过,觉得孙敏这脑回路清奇。 兰榭璆说,“她并不觉得是委曲求全,她在她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一生,即便知道孙阳在演,她也乐的沉浸在其中装不知道。” “孙阳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位置极其重要,所以她不能轻易抹去,她可以生活在无爱的婚姻里,她的孩子不能,孙敏对她孩子的爱一定是极致的,她甚至容不得自己的孩子的人生中有一丝的污点,比如单亲家庭,父亲不慈。” “要真是这样,那这样的爱,真的不会窒息吗?” 这样算起来,真正悲哀的只有孙家三个孩子,在家庭中演戏的父亲,偏执的母亲,一切的完美都是虚假的,镜花水月一场梦。 - “高志峰追回八百二十万的债务,孙明月又额外给了他一百万,还剩下八十万,这八十万箱子里只留下了七十二万,也就说,孙明月真正拿走了的只有八万。”这简直不合理,折腾了这么多事儿,竟然只拿走了八万? 莫名的,砚京想到了张寐说的深夜出现在烂尾楼里的蝴蝶。 如果,那不是蝴蝶,而是钞票呢。 “e区那边已经传过孙明月的消息来了。”张寐叫了砚京一声。 比起高志峰,孙明月的个人信息传输不要太快,两个人刚点开文件,就看到销户证明。 “死了?”张寐不可置信。 砚京看着只有一张出生婴儿照的个人信息,也愣了一下。“孙明月,父亲孙阳,母亲杨晓秋,五岁,死于车祸。” “怎么会这样?”张寐呢喃,“难道真的见鬼了?” 高志峰跟孙明月合谋追回债款,张寐在烂尾楼上看到的人影,出现在监控中的‘砚京’‘孙澄澄’。 “是人假扮的。”砚京肯定,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冲着孙家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孙明月十七年前就死了,死于车祸,官方盖章的没有疑问,那么孙阳在烂尾楼里见的人是谁? "她是谁,对你们来说不重要。"砚京说,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让他们抓住,孙朔磊与孙敏选择了隐瞒,孙阳死了,就算找到她,又能做什么呢?但对于砚京来说,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用着她的身份,行走在暗夜窥视着所有人,砚京就是她的提线木偶,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就会被拿出来摆正在合适的位置。 为什么是她呢? 既不是跟自己站在对立面,也不是站在她身边,而是给出了第三选择,他到底图什么? 第24章 张寐讷讷地看向砚京,他的意见不重要,也没人会听他的,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 过了两天,在所有人阶段性的忙完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张寐猛然从门后探出个脑袋,“结果出来了,你们想看吗?” “监控显示,孙阳那天确实是自己开车出事的,不过有一点还是有点异样的,那就是孙阳出事儿前在赌/场连续呆了将近十个小时,赢了几把,又在那里喝了点酒,出门的时候人都打晃。”张寐将监控也拷了一份,点开放映。“上午八点多自己开车走的,孙敏说的新厂在郊区,自己开车去得三个小时左右,孙阳这是典型的疲劳驾驶还醉驾。” “没了?”叶青微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在去的路上,孙阳开车便有些急躁了,一路横冲直撞,得亏天气不好路上人少,不然事儿还得再加几例。 “后面还有,孙阳去了新厂之后,那边刚刚建立,设备都还没来得及运转,人员在等待安装期间比较懈怠,引起了孙阳的极大不满,在新厂对着员工大打出手。离开的时候又看他状态不好劝他在新厂那边休息一晚,引起来酒精上头的孙阳不满,孙阳一把将人踢开,自己开车走了。” “然后孙阳自己开车,一脚油门冲进了河里。” “……” 这还真是,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财物那边也查了,孙敏亲自查的,孙阳拿出的那一千万,是套了他手底下一家小公司的钱,用的孙敏的名义。”这孙敏也是倒大霉了,她本以为是自己将丈夫狠狠地拿捏在手里,实际上丈夫背着她暗度陈仓,小公司是孙阳投资搞起来的,说实话就连孙敏自己都承认从来没有将它放在眼里过,没想到这乌烟瘴气地一家小破公司竟然能套出一千万,孙□□动查下去就是怕孙阳在里面搞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孙阳现在人已经没了,真要查出什么来她给补上好歹是一条自救之路。 孙敏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的,张寐在处理过程中没少跟她打交道,只觉得她是真的强悍,要是搁他身上,还给孙阳办葬礼呢,不给他骨灰扬了都对不起自己这两天冒出来的白头发。 “那个员工交代了,孙阳当天心情不好,喝的不少,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啊,孙阳的通讯记录显示他接过一则通讯,时间推测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上桥开进河里的,我沿着这个电话查下去,是个空号。” 砚京有气无力,拿出自己的通讯调取到相应页面,“是不是跟这条短信的时间不相上下?” 张寐点头。 砚京:“是高志峰。” 第16章 孙阳死于意外,事情就此终结。 他的葬礼在一周后举办,因为局里四个人有三个穷鬼,兰榭璆只好一个人前去。 在他走后,张寐提着两个箱子从外面回来,“锅碗瓢盆到了。” 张寐喊了一嗓子,叶青微瞬间从刚刚开辟出来的厨房里跳了出来,顺带着给他塞了一个自己刚烤出来的地瓜干,张寐嚼着地瓜干点评了两句又喊砚京。 “也有一个你的快递!”他将一个扁平的盒子放在砚京面前的桌子上,正巧抱着箱子从一边经过的叶青微看了一眼,小声开口。 “她竟然会网购?”说的好像砚京是傻子一样,接着他又说,“这买的什么?快递单上也没说,看这盒子的样子,不会是披萨吧。” “……” “我没买东西啊?”砚京迟疑地晃了晃盒子,里面有东西碰撞发出咚咚声。 张寐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帮叶青微拆快递一边开口道,“快递小哥说地址填的特管局,我看你的名字就给你带回来了。” 保护良好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信封,还有一本八开纸大小的画册。 砚京看着里面的东西,表情凝固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另外两个人看她表情觉得不对劲,凑着脑袋看过来。 信封里面有几张折叠起来的小报,小报被裁剪过,一块一块四散零落在里面,大小不一。 “没有寄件人,”叶青微在看完那几张小报裁剪图之后翻了翻快递,“不会拿错了吧。” 砚京拿着小报,神色复杂。“应该不是。” 五六张小报上只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是故事也不全面,准确说是一位记者为一件不平事发声。 十七年前,a区有一富商时运不济,家里差点破产,这位富商没有从外观条件上分析问题,反倒是觉得是家中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事业,后经高人指点,准备收养一个与他八字相合的孩子来旺他全家。 后来过了没多久,富商找到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收养她为义女,在带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车子从山路上翻了下去,尸骨无存。 “我怎么心里有点发毛呢,原本就是没赚到钱,现在好了,连命都没了。”叶青微本身不排斥玄学,但是本质上来说他更信奉科学,自己都做不好的事情还能倚靠着别人的气运旺自己,那这世界上人还努力什么,这不完全扯淡嘛,这个富商也是脑子有坑。 “这是打印的新闻页面截图,这里还有撰稿人,彭丽月,时间也是很早之前的,谁没事找出来的?”张寐手指点住三个蚂蚁大小的印刷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欸,那个,孙明月,孙明月十七年前不也是。” 三个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小报上。 第25章 “十七年前,这种新闻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能连续发稿五六篇,并且都在阅读量不高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多年……”叶青微由衷地佩服。 “人们的关注点都在经济走向上,谁会看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张寐对此深有感触,“你看,寄件人还保留了网站的名字,这家网站我知道,信息报道比较全面,几乎所有的与经济政治有关的信息都能在这上面看到,每天的阅读量能达到上百万,巅峰时期更是辉煌。而这几篇报道的阅读量数据最好的一个才三万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人们根本不想看这种东西,这还是个官方认证的记者,这点阅读量简直不够看的。” “三万阅读量,很差吗?”砚京不了解这方面的内容,只觉得整个世界一共才多少人,竟然觉得三万少的可怜? 张寐拿出通讯器,滑动光屏在砚京面前展示其中的一篇报道。“这是我个人用户之前在上面编辑的一篇关于我自己买股日常记录,在这之前我的账号没有发过任何的评论,也没有点赞行为,但是这篇我自己胡编乱造的东西发出之后一夜之间就有两万多的阅读量,评论点赞持续上涨。” “而这位记者是经过官方认证的,像他们这种,只要不是太离谱,随便发点东西都能获取很高的关注,官方也会给一部分流量的。”说完,他又在网站上输入了彭丽月的名字,网站弹出来的信息显示该用户已辞职,内容只能追溯到十年前,她转发了一条狮子座流星雨的新闻,便再也没有更新了。 像这样一篇报道,不过是大海中一滴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孩怎样,就连张寐照着关键字找出来的原文在评论区里都是在关注这位富商,一位富商的倒下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受到影响,影响到了他们购入的股票,关于他们的钱更为重要。 叶青微已经拿起了那本放在底下的画册,触手还能闻到上面的油墨味。“这本画册也是自印的,看着像普通的儿童绘本,梅梅,查查这个画册。” 张梅梅应声,在各大网站上输入名字之后并没有回音,“同名搜索没有,要不我截个图搜一下试试?” 等他将所有的软件都试了一遍,张梅梅放弃了,“儿童关注网也查了,没有这种画册的信息。” 画册是很普通的画册,三个人一人坐一边由砚京念内容。 “在遥远的大海上,有一座漂亮的乌龟岛,岛上有一座小小的镇子,那里生活着快乐的小花苗一家人。” “小花苗有世界上最疼爱她的爸爸妈妈,有对她最好的姐姐和弟弟,她每天生活的都很快乐。” 念到这里,张梅梅突然举手,得到肯定后开口,“这怎么跟孙家一样。” “你别说话,”叶青微示意他继续听,“然后呢?” “然后一场龙卷风带走了小花苗的家人,为了寻找自己的家人,小花苗勇敢的上路了。一路上,她见到了很多漂亮的风景,也有很多坏人用糖果引诱她,都被她躲开了,她遇到了魔鬼,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她,传闻中吃人的魔鬼实际上是一个只会嗷嗷叫的小怪物,她让小花苗陪她玩个游戏,只要她赢了就能离开。小花苗输了,但是魔鬼依旧放她离开了。” “‘魔鬼魔鬼,我输啦,你为什么还要放我走啊?’小花苗天真的问。魔鬼微微一笑,‘因为你的家人已经给我想要的东西了。‘那是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魔鬼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孩子真奇怪,魔鬼都放你走了你不赶紧跑还问什么?”叶青微听到砚京语气毫无波澜地模仿里面的人物对话,忍不住抖了抖,吐槽,“童话故事果然是童话故事,就连魔鬼都这么可爱,她是魔鬼欸,要什么没有,最珍贵的东……” “闭嘴,继续听。”这次轮到张寐骂叶青微了。 “小花苗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啊走啊,直到她看见一片蓝色的大海……那是乌龟岛的边缘,在那里,她勇敢的救出了自己的家人。” “然后从此一家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好,鼓掌。”叶青微十分捧场,鼓掌结束后看到砚京的目光还停留在画册上,迟疑,“怎,怎么,还有后续?” 童话故事不一般都是这样吗?弘扬勇敢善良,最后一定要全家快乐美满,难道还有后续。 砚京继续开口,“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被龙卷风带走了,只有小花苗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画面上,是一片的残骸,岛上的居民尸体分散在岛边缘的沙滩上,金色的沙子掩盖了一半的尸骨,另一半浸泡在蔚蓝色的大海里,蓝天白云之下,尸骨累累。 “这,是儿童故事?”叶青微看着她将画册翻过来,后面已经没有字了,全都是图画。“这也太血腥了。” 故事的结尾,金色的沙滩上又多了一具面容朝下的尸体,夕阳西下,四道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就像所有童话故事一样,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画册页数不多,很快就能翻一遍,叶青微跟张寐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张寐:“他们家不是五个人吗?怎么变成四个了?” 砚京手指在那具面朝下没有变成白骨的尸体上点了点,“这不在这里还有一个吗?” “……” “为什么全镇的人都死了,他们一家人却活了下来?魔鬼拿走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小花苗这个跟魔鬼玩游戏是不是太随便了?我还没听说过魔鬼这么好心,什么游戏输赢,这不都是魔鬼说了算的吗?我知道小孩子脑子简单,但这也太简单了?还有家里最后为什么会死一个人?”叶青微将书翻得哗哗作响,追问100+“谁这么无聊编故事呢,还是恐怖故事,这都不能过审。” 第26章 “你应该问,小花苗真的不知道魔鬼拿走的是什么吗?” 第17章 松花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距离学校很近,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外面的移动台前总是站满了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移动台工作繁琐,又没有室内的清凉,白天的阳光很是刺眼,同样,还要面对各种的突发状况,这让店内的许多员工轮值轮到自己在移动台工作的时候总是特别的不开心,除了江惠,她很喜欢在移动台后面跟小朋友对话。 今天是学校运动会,学生出来的晚,往常早就被占满了的地方此时只有一位客人。 那位夫人点了一杯柠檬水,然后一直坐在那里看向学校的方向,见她一直在等,江惠犹豫了几分,起身向着孙敏的方向走上前去。 “请问,您是孙夫人吗?”江惠对于自己的冒昧打扰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解释,“我不是来推销的。” 孙敏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青春靓丽的女生,她在问话的时候有些紧张,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有什么事情吗?”孙敏温和地冲她点头。 “是这样的,两个小时之前有位客人给您留了一份礼物,说如果您来了让我转交给您。”江惠说完,快步回到移动台后面,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束鲜花递到她的手边。“这是她送给您的。” 看着那束由鸢尾花为主捧扎起来的花束,孙敏没有接,问道,“她还有说什么吗?” “她说你们已经见过了,还说我们店里的芒果派很好吃,希望您有心情可以品尝一下。” 那束花被放在桌子上,孙敏看着里面的鸢尾花沉默了几秒,“给我来一份吧。”孙敏没有问那人的样子,也没有必要了。 - 在事情结束后,砚京利用张梅梅的账号查到了彭丽月的现任地址,在一直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她在街上遇到了孙敏与放学归来的孙朔磊。 看见她,孙朔磊的脚步停了下来,一旁的孙敏有些不解。 五分钟后,孙朔磊坐在了砚京身边,并且绅士的为她点了一份点心,不远处,孙敏正在与店员交谈。 “你是想说什么吗?”砚京重新打量他,这小孩比她想象的还要成熟,见了她不慌不忙地安排两个人的交流地点,并且在砚京还没开口的时候主动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交叠,一副很严肃在跟你说话的样子。 孙朔磊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他面前的盘子里摆放着两块刚刚烤出来的松饼,上面点缀着一点红色的果酱,艳红的一点像是荒地里开出来的花。 许久,他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姐姐,对不起。”孙朔磊完美的继承了孙阳的长相,又因为年纪小,圆胖的脸不显的五官看起来很讨喜,道歉的时候一本正经不见半分轻浮。 “是因为绑架指认的原因吗?”砚京问。 孙朔磊看向孙敏的方向,店里机器人服务员从他们身边经过,脚下的轮子与地面摩擦间产生了几不可闻的声响,砚京不确定他是不是‘嗯’了一声。 对于当时孙朔磊的指认,砚京最好奇的是他到底是知道自己在楼内然后选择指认的,还是这就是个意外,当她问出口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答案。 “姐姐,对不起。”孙朔磊又说了一遍,在砚京还要问什么的时候,率先起身。 桌子的设计狭窄,并不宽阔的过道里孙朔磊胖胖的身子被挤压着,脚下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一个没站稳,打翻了桌子上的餐盘。 注意到这边异样的机器人服务员很快就赶了过来,孙朔磊没要他们帮忙,自己拿起书包绕道离开了。 看着满是饼干碎屑的沙发,砚京在机器人清理之前阻止了他们,伸手将孙朔磊书包外侧滑落出来的卷筒状给捡了起来。 是一张奖状,孙朔磊在班级阅读角演讲中荣获特等奖的奖状。 演讲的故事:小花苗历险记。 砚京微微挑眉。 - 彭丽月以前做过记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辞职后便在一家养老院就职,而养老院正是第一批主动申请搬迁到k区的产业,附属于一家私立医院。 在k区建立后,彭丽月的工作便跟着养老院一起转移到了这里,从她查到的资料中可见,彭丽月还是一家救助机构的常客,不挂名的工作人员,砚京从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那里得知她每周周末都要去救助院做义工的时候,便找到了这家救助院。 救助院设立在k区开发后的一片附属小岛上,当砚京上船的时候,船上只有两三个人,除了砚京,舱内还有一男一女。 在她踩着甲板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诧异了一下,似乎没见过认真穿救生衣的游客。 宽大的救生衣套在砚京身上并不合身,为了保护这位怕死的客人,在上船之前工作人员用尽了全力将抽绳给拉紧,肩膀与腰腹之间用了双层的抽绳,在衣摆处还坠了一个鱼漂一样的东西,一遇到水就会立刻膨胀数倍,别说她一个人了,再加一个都没问题。 所以砚京一上船,就引起了船内两人的关注,男人趴在女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偷偷瞄了一眼砚京,低头笑。 没过几秒,船上又来了两位客人,走在前面的女生戴着帽子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进来的时候在船舱内看了一眼,然后选定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靠着栏杆坐下。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在进来的一眼船舱内的人员分布,最终在砚京对面的位置上站定。 第27章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男人问砚京。 砚京仰头看了他一眼,缓慢地摇头。 她的目光落在海面上,那上面有一条隐在波光粼粼之间的线,随着海面起伏,海面在阳光的闪烁下晃了一下,被反射的光挂在绳子上像是串在上面的珍珠。 “救生衣的束带可以稍微松一点。”坐在砚京对面的男人看着她就像是紧绷的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笑了笑。“这样束的太紧,容易勒伤皮肤,甚至会呼吸不畅。” 砚京的视线从海面上转移到他的脸上,男人长了一张俊雅的脸,气质温和,在砚京看过去的时候笑了笑。 “放心吧,这船比你想的要安全。”男人强调。 这船底有二十八只反力浮舟,就算是船真的要沉了,浮舟也能为他们争取到救援时间吗?更何况,这二十八只单只可用的浮舟又不是遇到哥斯拉。 他说完,砚京又拽了拽身上的救生衣,将自己包裹的更紧了。 看着她的动作,男人哑然失笑。 开船之后,船只如同一只白箭,在海面上破浪而行,栏杆外溅起的水花有两米高,砚京一伸出手就被高高溅起的水花拍打作响,没一会儿她的手就红了。 为了防止一些乘客作死,在开船之后靠近栏杆的乘客会有三条像是安全带一样的东西将她的腰腹与大腿固定住,上面闪烁的小红点表示,已安全。 砚京:“……” 二十分钟就到岛边码头了,砚京下船的时候下半身都麻了,岛上唯一的专车将她送到救助院门口,同时还有后来上车的一男一女。 女生在救助院附近下车,人却没有进去,男人看着跟她目的地相同的砚京站在救助院门口踌躇,叫住她。 “没有员工工作卡必须要这边登记检查。”男人将砚京带到一侧的小房子门口。 砚京点头道谢。 填完了所有的登记内容之后,看着最后那一行访客目的,砚京迟疑了几秒,最终诚实的落笔两个字。 “找人。” 第18章 彭丽月跟孙敏差不多年纪,看起来比她却要年轻很多,当砚京被人带着走到她面前时,彭丽月正穿着工作服在为救助院的孩子们调配营养剂,身边还站着两个女生,高挑的那个正靠在门边嘴里说着什么,另一个拿着仪器正在检测彭丽月调配好一起服用的营养剂数量,看到她,砚京诧异了一下,里面帮彭丽月一起工作的,正是易萧。 “是谁找我啊?”彭丽月放下手中的工作出门,经过门口的女生身边时,将工作服外套脱下丢给她,让她进去帮易萧一起工作。 穿着光鲜亮丽的女生拿着工作服,嘴里说了什么像是不满,被彭丽月教训了两句乖乖进去帮忙了。 隔空,里面的易萧对着砚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彭丽月已经走到砚京身边了,“是你找我?” 她打量着砚京,似乎在回想自己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只能放弃。 砚京点了点头,“是的,冒昧来访,实在是有问题想要请教您,还望您谅解。” 彭丽月在这里建立之初就一直在做义工,每周风雨无阻的都要来,救助院里便专门为她辟出了一间房间作为休息室,将砚京带到休息室里,彭丽月给她用纸杯倒了杯水。 等她坐下,砚京已经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了。“这是您写过的报道,您还记得吗?” 彭丽月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拿起那裁剪好的小报看了几秒,道,“是我写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翻出来。” “为什么又翻出来?”彭丽月问。“是因为,最近孙阳的死亡吗?” 孙阳的死亡不是秘密,在他被捞上来之后没多久就被公开了,彭丽月是知情人,砚京不做他想,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您能跟我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这下彭丽月犹豫了,她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小报,十几年前写的东西此刻在她看来十分的陌生,却又能从陌生中找到几分熟悉感。 “这,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远了,”她皱眉,“有些细节我也记不清了。” 彭丽月的手指抚过桌面,指腹按压在苍蝇小字上,面上毫无血色。 十七年前,彭丽月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记者了,有一年,彭丽月接手了一起企业工厂污水排放不达标的报道,主动申请前去现场调查,阴差阳错之下导航走错了地方,又赶上暴雨,只能现行找地方居住。 “当时我们一行人是找了一个小镇,镇子实在是太小了,没有旅馆,我们只能花钱寄住在当地人家里。镇子上的人比较排外,我当时年轻脾气差,跟寄住的人家关系不好,便一气之下搬了出来。” 冒着大雨,她当时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在车上暂时避雨,直到有个女人敲了敲车窗,时间太久,彭丽月已经记不住那个女人的脸了,只有那把紫色的印花大伞,在她的脑海中留了许多年。 女人和彭丽月一样大,彭丽月寄住在她家里叫她阿姐。 “她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孩子不大却很听话,”彭丽月回想着那时候的样子,嘴角是一抹苦笑。“后来我跟阿姐熟了之后,我问她,她说她家住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来的,父母去世之后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两个人住在她父母曾经的房子里。” 第28章 阿姐的丈夫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都赚不了几个钱,阿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只能在家里带孩子,有时候阿姐的婆婆也会上门,对待阿姐的态度忽冷忽热的,对阿姐的女儿更是奇怪,她从不会跟孩子说话,几乎到了无视的地步。 那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月,期间,阿姐的丈夫回来过三次,两个人争吵不断,他们的女儿就坐在外面的回廊里看着外面的雨。 “阿姨,您能抱抱我吗?我有点冷。”小孩在外面冻的脸色发青,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地长款衬衫,看花色是阿姐的衣服改的。 说到这里,彭丽月的眼里开始止不住的泛起泪花。 “我将她带到我的房间里,给她用热水泡手泡脚,然后将她塞到被子里。”等阿姐房间里没有声音之后,彭丽月前去敲门,然后看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面。 “阿姐趴在地上,浑身都在抽搐,整个房间都被翻乱了,家里几乎被洗劫一空。” “我那时候年轻,没见过这种场面,慌乱的不知所措,阿姐求我将她扶到床上,说她吃药几好了。” “两天的时间,阿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衰败,后来她的丈夫走了两天突然回来了,在家里住了一天卷走了我的财物跑了。” “跑了?”砚京有些摸不着头脑,卷走了彭丽月的财物? 彭丽月点头,继续说,“阿姐感到很抱歉,趁我不注意偷偷去找人借钱还给我,这时候阿姐的婆婆来家里了,一改常态的她跟孩子说了很多话,当她要领走孩子的时候我想阻止,没能阻止的了,到底她才是孩子的亲人。”也就是这个决定,让彭丽月后悔了一辈子。 “孩子被带走了,当天晚上,阿姐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来,我安慰了她几句她一句话没说,半夜,我听到家里有人说话。” 昏黄的灯光中,薄薄地门板阻挡不了里面的声音,彭丽月因为好奇站在门外,原本她的道德不允许自己偷听,只是她听到房间内的哭声担心阿姐,这让彭丽月停住了脚步。 “妈,明月是您的孙女啊。”阿姐声音悲怆,“我,我变卖房子,我卖了房子,一定马上凑到钱。” “凑钱?”砚京一顿,顿时想到孙阳的赌债,心里有不好的念头。“不会是赌债还不上了吧!” 彭丽月继续说,“是的,阿姐的丈夫在外面根本没有固定工作,反倒是染上了赌/瘾,每次回家都是没钱了。阿姐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谎称他在外面打工,就连老太太都被骗过去了。” “阿姐的丈夫跟老太太说,明月是去享福的,不用在这个家里受罪了,将她送走才是真的对她好。”提到那个男人,彭丽月咬牙切齿。“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小明月,但也是他们家的血脉,对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有顾忌的,可是那个畜生,他,他逼着老太太做选择。” 又是选择,听到这两个字,砚京心尖一颤。 “手心手背,老太太必然要选一个。” “所以,老太太放弃了孩子?”砚京反问。 彭丽月点头,“是的,手心手背,老太太选了那个与她最亲的,冠冕堂皇的将小明月送人了。” “说是送人,不如说是将孩子给卖了。”彭丽月嘲讽,“阿姐气急攻心,再加上病重,没救过来,没多久就去世了。而那个孩子,在她离开那天,车子在暴雨中急行,山路不好走,一个没注意车子从山路上翻了下去,车上的人尸骨无存。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说是山神发怒了,老人多少都有点迷信,连带着那个孩子的父亲在她的洗脑之下也信了这个说法,当天就拿钱跑了。” “阿姐去世前我一直都在,她死前一直在念叨,八万,她的女儿被卖了八万,没多久,阿姐就走了。” “后来我又回到那里,从镇上人口中打听到,阿姐去世后,她的丈夫继承了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将房子卖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原来是这样,所有体面的理由都不过是在掩盖一个腐朽的真相,所以箱子里那消失的八万,孙阳拿出来的千万,其实都是在给孙明月赔罪吗?砚京沉默,这也就说得通孙夫人为什么要将事情以孩子的玩笑来终结以此达到给孙阳掩饰的目的了,因为事情查到最后,绑架案会变成人口买卖案,孙阳完了,孙夫人的孩子也会一辈子因为父亲的罪行而抬不起头来。 手心手背选一个,这才是魔鬼的游戏。 她手中的底牌,就是当年孙明月被孙阳卖掉的事实。 不过,多年前的事情,谁还会知道呢? 彭丽月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也是加害那个孩子的凶手,如果自己拦住了,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可是没有如果,人也不能从头再来。 第19章 阿姐死了,那个在暴雨中操持着一口方言带她回家的朴实女人死在了雨季,小明月也永久的留在了山崖之下,那几天留在镇上的日子就像是彭丽月的一场梦,梦醒了,她的人生还没有醒,她一辈子被困在后悔之中,而造成这一切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等我再次看到孙阳,他衣冠楚楚的真的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摇身一变从跪在地上对着阿姐摇尾乞怜的狗变成了精英上流人士,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你说可笑不可笑。” “。” 彭丽月冷笑,“我也曾借机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彭丽月恨,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脱胎换骨,游刃有余的从一个人渣变成好丈夫好爸爸。 第29章 “他可以抛弃过去,可有些事情总该有人记得,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当年我发布的新闻太多,我没办法给你提供具体名单,说句不那么道德的话,孙阳早就应该去死,去地下赎罪。”当她在新闻上看到孙阳死亡的新闻时,彭丽月心底被狠狠地触动了,真好,原来不是没有报应,而是报应未到。 “如果小明月还活着,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大吧。”彭丽月话音刚落,敲门声就传了过来。 “老师,院长请您过去一趟,马上就要准备开饭了。”女声清脆,在彭丽月走过去开门的一瞬间探头往里看了看,被彭丽月敲了敲脑门,她立刻撒娇抱怨。“累死了,手腕又疼又麻,回去怎么给赞助企业写报道。” “回去用冰块敷一下,下午别去了。”彭丽月让开位置,对着砚京说,“你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等饭后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阿雅,你带这位小姐去餐厅。”彭丽月安排完就先一步离开了。 赵雅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砚京,目光在她的衣服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似乎判定了什么,然后才慢声开口,“跟我来吧。” 救助院的救助对象并不限于孩子,还有一些在外面丧失了劳动力的成年人,通过在这里帮忙能够免费吃饭,赵雅带着砚京一路走到餐厅,巧的是,今天餐厅帮忙打饭的人正是易萧,她的身旁还站了砚京来时路上那个提醒她救生衣不用系那么紧的男人。 这个点儿餐厅人不多,赵雅将她带过去之后跟易萧他们打了个招呼人就走了,砚京随意在角落里选定了一张桌子,四人座的位置已经放好了四份餐点,砚京坐在角落里,身后就是来时路上那个将自己包裹成蚕蛹的女人。 就餐环境,女人依旧没有摘下帽子口罩,坐在她对面的人正认真地介绍着救助院的情况。 女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打断男人,问,“做义工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男人话音一顿,语调一下子没了之前的热情,“不同的义工待遇是不同的,普通义工主要负责帮忙后勤的工作,待遇是负责一日两餐,不包住宿。照顾孩子老人的话需要签订合同,短期义工包一日三餐,长期义工包三餐与住宿,长期指六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有经济补助。” 男人介绍完,过了许久砚京才听到女生开口。 “我这样可以吗?”她说的很平静。 沉默。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下一秒,砚京听到男人小声骂了一句,身后的女人悉悉窣窣,正巧这时候彭丽月找过来,女人端着盘子从她一边走过去,正对着她的那一侧脸上有大面积烧伤的痕迹,皮肤坑坑洼洼地,蜿蜒着恐怖的痕迹。 “让你等久了。”彭丽月带着易萧与赵雅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易医生,这是我的学生赵雅,她们都是周末过来帮忙的。” “这是砚京,是特管局的工作人员。”彭丽月对着她俩介绍。 易萧点点头,诚恳热情,“见过,砚小姐还记得我吗?” 砚京:“记得,在医院我们见过的。” 赵雅在砚京对面坐下,拿出通讯器就要记录些什么,“砚小姐既然是特管局的工作人员,那么这次的富商之子绑架案与富商意外身亡应该知道很多细节吧,能给我透露一点吗?” “这个新闻已经报道过了,大部分都是真的,没有再报道的必要了。”砚京说。“该说的都已经知道了,没什么特殊细节。” 赵雅撇了撇嘴,不满。“又没让你胡说八道。” 彭丽月瞪了她一眼,警告,“赵雅!” 赵雅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全程易萧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们说。 等她们交谈完,砚京回去的时候看到在门口等待她的易萧。 “我也要回去,一起吧。”易萧热情邀请,“我与砚小姐第一次见面便有一种十分眼熟的感觉,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砚京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矜持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上船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等久了,易萧率先走过去,“这是我哥,宫枕息,刚刚在救助院里你们见过的。” “砚京。”砚京面无表情地打招呼,戴着卫衣帽子没有摘下来看起来很不礼貌,男人也没有在意。 “你好。”宫枕息坐在砚京的对面,与易萧并排坐在一起。“砚小姐回程不需要穿救生衣了吗?” 砚京:“……” 来时的救生衣是租的,砚京也没想到这玩意回去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跟她一样,将为数不多的救生衣给拿走了,别说是租了,就是买她都买不到。 面对宫枕息打趣的话,砚京勉强给了个笑脸算是回应。 “砚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宫枕息说,“马上就要开船了,回程的人……” “哪里来的丑八怪!!”靠近甲板的男人指着进来的人夸张地开口,“吓死我了,大白天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砚京抬头看去,是那个侧脸有烧伤的女人。 面对男人的嘲笑,女人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经过,被火烧伤后的半张脸皱巴巴的,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狰狞恐怖。 如果没有那些疤痕,女人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砚京心想,她的半张脸烧伤了,另一半的脸却完好无损,素颜的半张脸年轻稚嫩,漂亮的像是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任谁看见她完好无损的脸再看另一侧都忍不住感叹上天真是太残忍了。 第30章 “好吓人啊,我们换个地方坐吧。”在女人坐下之后,离她最近的女生拉着身边的男人起身,“我不想对着她的脸。” 盖因她那半张脸,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对于周围的种种反应皆收纳,表情毫无波澜。 船行二十分钟,砚京趴在桌子上睡了二十分钟,等她醒来,兰榭璆跟张梅梅已经提前在码头等她了。 跟易萧和宫枕息告别之后,砚京快步向他们走去。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她往两人身后瞅了瞅,没看见叶青微。 兰榭璆几乎跟她同步,在砚京往他们身后看时,自己伸手摸了摸鼻子,感受到没有流鼻血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张梅梅:“别提了,叶青微在局里炼丹,幸亏他知道一些东西不能乱用,没让我丢了这条命。” “老大喝了他炖的汤,流了一上午的鼻血,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什么汤?”砚京没听明白他说的,问道。 张梅梅嘴快,兰榭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脱口而出,“人参什么肉汤,没听明白,叶哥说是补气血的,老大前段时间熬夜辛苦了,专门去医院买的药材,大补。” 至于张梅梅吃的,就是他第一次熬汤忘了关火锅底剩下的不明物,他倒也是命大,浓缩成精华了吃掉都没事。 第20章 “我们这是去哪儿?”上车之后,砚京扒着前面的椅背问正在开车的张梅梅,张梅梅开车很稳,稳的路边的行人速度都比他要快许多。 副驾驶上被叶青微大补汤折腾过头本就半死不活的兰榭璆更加的蔫了吧唧的,闻言,懒洋洋地开口,“带你们去吃独食。” 哇哦! 以兰榭璆的品格,肯定不会去档次太低的地方,车上的另外两个人不矜持地想,该怎样矜持地大吃大喝呢? 到了地方,看着连牌子都没有的店,砚京跟在张梅梅身后,两个人活像是土狗进城,看什么都新鲜。 饭桌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不管是什么人,在这里都能够放松警惕。 吃饱喝足之后,兰榭璆开口,身后的两只一大一小的小尾巴立刻支愣起耳朵,听他继续道。“上面已经特批允许我们预支一个月的工资,不久就到账了,你们这两天自己想办法找住的地方。” 试图节省这笔钱的砚京:“不能继续给特管局看门吗?” 兰榭璆一脸高贵冷艳,“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偷的吗?你看门还是门看你?” 已经住习惯会议室的张梅梅:“是的呀是的呀,你是个女孩子跟我们一起住肯定不合适,还是找别的地方住更好。” 兰榭璆一视同仁,“你也得搬,在会议室打地铺,说出去对我们特管局影响不好。” “……” 砚京鼓掌,附和道,“是的呀是的呀,你打地铺住在会议室肯定不合适,还是找别的地方住更好。” “……” “总之,你们两个人尽快找地方住,另外,工资不会太高,建议你们的预期也不要太高。”兰榭璆说完,继续闭目养神,徒留两个人心怀不轨。 砚京扒着椅背小心翼翼地开口,“不会多高是多高?” 兰榭璆想到自己争取过来的数字,报给他俩听,听完之后,身侧的两个人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觉得数额太多了还是太少了,两个人愣在原地 “还真是……一点都不多啊。”砚京感慨,直白说,这个数字就跟多这个字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不用在风雨中没伞奔跑,买把伞的钱那是想都不要想。 三个人愉快地吃独食回来之后,就见叶青微跟无家可归地小狗一样坐在特管局门口的台阶上,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们来的方向,他们刚一下车,叶青微三两步就冲了过来,一个急刹,鼻子在张梅梅身上嗅了嗅,表情哀怨语气谴责。 “你们背着我出去偷吃什么了?” “……” - k区的划地面积并不大,除了正在修建的地区之外其他地方大都狭窄,拥挤,且房租昂贵。 “没有看起来稍微能住人的地方了吗?”对比看到的堪比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低矮的房屋上面自建了几层小楼,摇摇欲坠的样子楼下都不敢走人,别人砚京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担心走着走着人就上天堂了。 狭窄的过道里垃圾浸泡在污水中散发出腥臭的味道,老鼠隐藏在垃圾桶后面,霓红灯牌半闪不闪的挂在自建楼外面的墙壁上,砚京觉得特管局简直就是天堂,可惜天堂不收留穷鬼。 接二连三走了十几处房源之后,后面还没来得及看的砚京已经全然失去了兴趣。 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难掩脸上的疲惫,听到砚京的不满,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还有几处比较符合您的预想,价格也还算是公道,但房主只售不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跟房主那边交涉一下。” 在不断地踩坑爬坑中,砚京先问,“只售不租,房主能同意吗?” 男人说,“是这样的,房主居住的小区是老房子了,隔音情况没那么好,邻居不太好相处,刚巧他们的孩子出生,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成长环境所以才着急出售。当然,邻居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讲道理她还是会听的。” 砚京表示明白,男人继续讲解道,“小区的位置与您工作的地方不远,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步行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达,两室一厅,房主搬走时还有部分家具存留,当天拎包入住没什么问题。” 第31章 看了图片,大概跟正常世界的老旧小区差不多,面积却小很多,两室一厅只有四十三平,砚京要一个人居住倒也够了。 隔天跟着工作人员看完房之后,工作人员表示已征取户主的同意租住房子,不过依旧要在出售平台上挂着预售的标牌,一旦有人有意愿购买砚京需及时搬出,当然,户主也不是不讲道理,房租可以按原定的三分之二来计,可以按月支付,砚京可以自行考虑。 比起其他入住就像是要失足的昂贵单人垃圾间,这间房子好的不能再好了,邻居不好相处没关系,砚京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 愉快地签订合同之后,砚京跟男人商谈了帮忙继续留意房源的事儿,当天就去小区办理的相关手续。 “你确定这房子真的没什么问题吗?”兰榭璆打量着砚京这间还没收拾好的房间,心想砚京这运气还真是难说。“这样的房源应该不缺人抢购,正常小区,除了老旧一点没有什么其他不同,这样的地方按照市场价租房价格应该是你租金的三倍。” “说不定真是砚京时来运转了呢,”叶青微咂舌,感慨。 张梅梅:“不会是这里以前有过凶杀案或者闹鬼吧。” “……” “说不隔音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你这房子楼板是纸做的吧,踩下去我都害怕一脚踏进人家家里,”叶青微拍了拍砚京的肩膀,“真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撞到你这儿来,那也是他倒霉。” 砚京:“滚。” 老旧的楼内除了砚京之外只有三户人家,这是之前工作人员就跟她说过的,对门是一个跟她一样租房在这儿的女生,楼上住着一户以及五楼还有人,狭窄的楼道只容一人通过,从楼上到楼下楼梯上被摆满了纸壳子,墙皮斑驳,到处都是划痕,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砚京送他们出门回来的时候,楼上的住户正踩着楼梯咚咚地下楼,在楼梯拐角处正面跟砚京对上,打扮整齐的老太太先是打量了一下砚京,三角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精明与算计。 “新搬来的?”她双手叉着腰,手腕上挎着一个灰黑色的小包,染黑的头发烫成小卷被她用丝巾挽了一下,皮肤松弛,眼皮与脸颊上的肉耷拉着,看着就有几分刻薄。 砚京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还算是和善的笑容,“您好。” “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老太太直白地问,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礼貌的。 砚京微笑,语调一下子凉了下来,“跟您有关系吗?” 女人叫宋金凤,是住在砚京楼上的那一位,在砚京不客气地回应她之后,宋金凤哒哒从楼上下来,几乎比砚京矮了一个脑袋的身高看人仰着头,抱臂冷哼,“看你也不像是买得起房子的样子,租金多少钱?” 砚京懒得搭理她,转身开门就要回去,宋金凤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门框,大声开口,“我年纪大了睡觉轻,你可别跟你对门那个小贱人一样不三不四的带人回来,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专干些男盗女娼的事儿。” ‘哐啷!’ 宋金凤被身后砸过来的东西猝不及防地砸在砚京家门上,对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口站着个面色阴沉的女生,在宋金凤指桑骂槐地时候,趁她不注意一个冲上来按住她的脑袋就往墙上砸过去,不消几秒,砚京刚刚入住的新房外面灰色的墙壁上便多了道血痕。 砚京:“……”新房入住,血案发生,大凶。 第21章 “小贱人!!”反应过来的宋金凤挣扎着便跟人厮打在一起,鹰钩鼻下血流如注。 对门的女生出来的时候连鞋都没穿,按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撞,“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不想活了是吧,行啊,大家一起死。” 女生红着眼,不管不顾地就要将她从楼上推下去,“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宋金凤腾出来的手拽住她细软的头发,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推着她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不想第一天搬家就遇上命案的砚京不得已上前拉开她们。 “老东西,”女生真的是气急了,力气大的出奇,在砚京的拉扯之下一把将她甩开,按着宋金凤的头狠狠地砸在了栏杆上,原本就松动的护栏被撞的抖出波浪线,声音直冲五楼。“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那也得等她死后再说,砚京趁她喘气的空隙一把将人分开,宋金凤被拽开的时候女生手中还有一把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不要命的姿态给吓傻了,宋金凤在砚京松手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迟钝了三秒之后开始嚎啕大哭。 “砰!”砚京在她张嘴的瞬间转身回家关门,将声音隔绝在外。 女生回过神来,趁宋金凤没注意也转身回家了,楼道里顿时只剩下宋金凤一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回到家的砚京第一反应是,那工作人员果然是个实诚人,竟然没骗她,她的邻居会吃人。 仰躺在铺了自己的毛毯的沙发上,砚京摸着手上刚刚被抓出来的伤痕心有余悸,手腕上的通讯器稍一震动,一条陌生的消息弹了出来。 【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来信言简意赅,砚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隔音的房子外面是宋金凤的哭声,有了前面女生不要命的震慑,她不敢再骂人了,只大哭捶墙,捶的还是砚京家的墙壁。 第32章 看着那条消息,砚京手上的伤口有点痒,血珠子渗出晕染了一片皮肤。 砚京脾气暴躁,“滚。” 那边的人还在组织措辞,这次足足迟疑了十多分钟才再次回复。 【砚京,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们还会再见的。】 “滚你妈的。”砚京语气不善,“这么了解我也没见你给我打钱,嘴上胡说八道有什么用,说点有用的很费脑子吗。” 【………】 看着那几个点,砚京面无表情,而对方不依不饶地又发了一遍。 【………】 砚京有点懵:“?” 【再见。】 有病。 抬手蹭了一下光屏,手径直地从光屏中穿过,留下一道道散开的波纹,看着对方兴致勃勃地来,无语的离开,砚京心想,这莫不是个客服吧。 砚京伸手将手背上渗出来的血珠擦去,细小的伤口立刻再次渗出血珠,略微有点透明的颜色在光下看起来诡异万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下一秒,张梅梅的消息弹了出来。 【张梅梅:晚上叶青微请吃饭,记得空腹。】 砚京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比对门与楼上打架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他哪来的钱?” 【张梅梅:啃老。】 砚京还没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张梅梅又解释。 【张梅梅:这都不重要,重点是葛朗台要请吃饭。】 【张梅梅:八点,凤凰大排档见,今晚有雨,记得带伞。】 砚京查了一下凤凰大排档的位置,距离她所居住的小区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位置不远,等她坐上地铁的时候刚好错过了上下班的高峰期,砚京提着伞坐到角落里。 戴上卫衣帽子,两根细细的抽绳从头发里绕了出来,垂落在衣襟前,帽檐宽大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半张细白的脸。 叶青微为了请吃的这一顿饭,专门拉了个群,砚京看了几条之后发现全都是无聊的个人发言便不再管了,留她手腕上的通讯器不断地震动。 轻微地震动声一下接一下,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砚京对此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骤然,身边坐了个人,来人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接着坐在她身侧的人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她没动静,行为动作越发的大胆了起来。砚京低着头,余光里看到男人抖了抖他的工服,空气中泛起了微不可见的尘埃,她的指尖动了动,身侧的人丝毫没有发觉,将工服盖在他的腿上之后,衣服几乎贴着砚京的大腿,帽檐之下,砚京挑眉。 九月份的夜晚带着凉意,风从海上吹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砚京看着男人宽大的手放在工服下面,一点一点地向她的方向挪动。 有一瞬间,砚京是十分感谢张梅梅的。 隔着一层衣服,当感受到一抹温热传来时,砚京以迅雷般的速度拿起放在一侧的折叠伞狠狠地扎进了身旁男人的大腿上,标识着特管局标志的伞是刚定做的,纯黑色,伞面上印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鸟,银色的长身印在黑色的伞面上,像是暗夜中突然升起的一团银色的火苗,最让砚京满意的,是顶端比一般的伞稍显尖锐的伞尖。 铁质的伞尖凸出地铁片尖锐地刺破男人的外套扎进了他的腿上,鲜血立刻洇染开来,在黑色的裤子上颜色不显,男人惊呼一声,碍于心虚没敢喊出声来。 砚京手腕用力,伞身又往下矮了几分,男人只手捂着伞身,施压过来的力道稳着大伞,防止她继续按压。 砚京笑了,微微抬头,露出小半张脸,无辜地对着身旁的男人开口,“你压到我的伞了。” 男人苦不堪言,看着砚京的眼睛,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下一秒,砚京轻轻松松地从他手中将伞给抽走了。 ‘咔嚓!’ 快门按下的那一霎那,砚京一抬头,面前闪了一下,刚巧将她的面容全部拍到,等她再看过去,地铁到站了。 人群之中,一双眼睛盯着这一幕的发生,来人学着砚京的样子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跟着她走了一段之后,又学着她的样子挺了挺腰背,似乎觉得好玩,从她的神态到走路懒散地姿势,就连她袖口压住了她的手腕被她折上去半分的懒散都学过去了,在砚京从楼梯口离开后,来人学着她在地铁上的样子勾了勾唇角,站在楼梯上隔着玻璃看她远去。 “拍到了吗?”那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两个人看着砚京离开的方向,人群拥挤,已不见她的身影。 跟拍砚京的人还没从学人的状态中走出来,下意识想要炫耀自己刚从砚京身上学到的表情,唇角刚刚勾起,就听到身边的人说。 “真假。”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整张脸,脸上是还没有褪去的从砚京那里学到的表情,只是上半张脸平静地就像个假人,下半张脸模仿着砚京在地铁上的笑容,形成了一个诡异地表情。 女人来不及说一句话,来人便拿着她的相机离开了。 第22章 凤凰大排档的位置在某条巷子的尽头,高高挂起的霓虹灯隔着百米的距离清晰可见,下面是遮雨布遮起来的雨棚,雨棚的四角被石头压着,周围堆了一箱又一箱的啤酒,散落的酒瓶滚到污水中,黑色的虫子从瓶口钻出来,爬向水洼中像是滴了一滴墨。 第33章 砚京在桌前站定,纸质的菜单上面有一层透明的保护层,保护层边角已经卷曲,油渍浸透到里面被压出一小片油花。 “今晚我请客,大家都别客气啊。”——叶青微手一挥豪情万丈,“随便点。” 突如其来的大方让在场的人深感惶恐,葛朗台突然地大方约等于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我要五串烤蘑菇。”砚京对比了一下菜单上的食物图片,朴实无华的拍照水平看起来毫无让人食欲,仔细看食材有种基因变异了的美,随便选了最便宜的一种。 张梅梅的兴奋与激动的火苗被浇灭,原本勾选的菜式挑挑拣拣最终跟砚京一样,点了一份大盘炒鸡。 兰榭璆比他俩还过分,干脆连点都没点。 “既然你们都这么矜持,那我就点菜啦。”叶青微没有察觉到在场除了他之外三个人的小心思,拿着菜单去找老板点菜。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砚京拧开矿泉水瓶盖盖压在她的指腹上,拇指一弹瓶盖飞起,在它落下之前飞快地掠回到手心里,两手合十压住瓶盖。“这顿饭看着像鸿门宴。” “我猜正面。”张梅梅冲着她的手心扬了扬下巴,“他可能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用来请客了,吃了这顿饭,我们就得负责他未来吃不上饭的一个月。” “我猜反面。”兰榭璆也加入了他们的游戏,在开奖之前开口道,“他有个投资被人骗了,搞不好现在还有负债。” 一下子知道这个消息,最后的晚餐好像经过了官方盖章一样。 “难怪他这两天对我笑的如此谄媚,”张梅梅垂死挣扎,并且不知死活地指出,“我全身上下值钱的都在法律保护与道德维护里面,我不想看他走上歧路。” 在场唯一的有钱人并冤大头一号兰榭璆没来得及喷毒液,砚京先一步开奖打断了他。 “反面,你赢了。” “就他这脑子,竟然还能被人诈骗?”砚京小声唏嘘了一下,接着又补声一句,“我不是说他脑子不好的意思,他这看起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样子,怎么会被外人的饼给钓走了?” 自打认识叶青微以来,砚京就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我是傻白甜都快来骗我的’气息,看似脑子不好实际上也没好到哪儿去,偶尔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举动竟然还能相信别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对那个诈骗叶青微的人展现了极大的好奇心。 “他被诈骗了多少钱?”砚京好奇。 兰榭璆沉默了几秒,“看他回光返照的样子,大概二十万起步。” “……” 兰榭璆说完,叶青微端着盘子过来了,看到一群人诡异莫测的神情,叶青微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怎么了?” 等了三秒没等到有人出声,张梅梅不得不勇敢开口打破僵局。 “我们正在想如何感激这一顿饭。”吃了这顿未来一个月都要不见天日,另一种意义上的断头饭,等一个月之后他重生再说。 叶青微克制地嘴角上扬,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笑,“那么客气干嘛,今晚不醉不归啊。” 砚京微笑。 - “就是姚栀子那个小贱人干的,小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脸,不要脸的贱货。” “就是她干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砚京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原本寂静仿若无人的小区里此刻灯火通明,她抬头看了一眼,嗯,确实是灯火通明,她家楼上烧起来了。 三楼大开的窗户没有围栏,里面着火的窗帘搭在窗沿熊熊燃烧,窗户上不知道晒了什么,焦脆的东西遇火便迅速蔓延开来,烧断之后一块又一块的被火球包裹着落地,外面浓烟滚滚,里面的用户被紧急疏散,旁边还停着辆救护车。 姚栀子穿着睡衣赤脚站在水泥地上,怀里紧紧护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两个人在细雨中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旁,宋金凤像是刚回来,衣冠齐整地站在楼前,手指戳着姚栀子的脑袋怒骂。 “我早就看你不怀好心了,”她上前一把拽出姚栀子怀里的女孩,用力戳着姚栀子的额头,而姚栀子木木地也完全没有了白天嚣张的气焰,任由她戳来戳去。“我们家年年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金凤一把紧紧地拽住朱年年,眼神瞪着姚栀子,没发现孩子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衬衫,堪堪遮住身体,和姚栀子一样赤着脚,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不敢抬头看人。 砚京松开雨伞挡在她的面前,将她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挡住,也挡住了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 朱年年两手攥紧衬衫,在众人的注视下露出一个机械化的笑容。 冷不丁地,砚京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朱年年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身量可能更小,在黑夜中一双眼睛好像会发光,不知道是不是砚京的错觉,朱年年似乎,跟正常人有点不太一样。 火很快就被熄灭了,救火人员再三保证房屋不受影响之后宋金凤不依不饶地上前,非要对方说出是有人刻意纵火,至于被讹的这个人是谁,大家都有目共睹。 “起火的原因是窗前违规摆放水泥炉,炉子里的烧炭没有熄灭,没关窗户风一吹一点火星遇到窗帘就能烧起来,这不是你们住户自己作死吗?”半夜救火遇到这么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救活人员的脾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了。“您应该庆幸被人及时发现,不然您这家里也保不住了。” 第34章 宋金凤被他的话术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转身便给了朱年年一巴掌,朱年年被她打偏了脑袋,砚京看着宋金凤恶狠狠地戳着朱年年开始骂,又打又骂的没几分钟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宋金凤便开始坐在地上哭。 “您也得了,这事儿不还是怪您自己吗?”围观群众中有人大声说道,“早就跟你说了别在居民楼里燃炉做饭,起火的教训还不够吗?要是哪天你们祖孙两人中毒,那可真是没人知道就死了。” “放屁,这明明是朱年年在家干的。”宋金凤对着围观群众破口大骂,“早知道这小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那早死的妈一样。” 朱年年站在砚京身旁,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火也已经熄灭了,都散了啊,你们家今晚是住不了了,要不你们祖孙俩去找个旅馆凑合凑合?” 宋金凤没应声,等人都散了之后起身,看着砚京挡在朱年年身前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朱年年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朱年年不闪不躲,咬着嘴唇死死地忍着不出声。 “赔钱货,怎么不跟你那早死的妈一起死了算了。”宋金凤目露凶光,各种污言秽语疯狂输出,砚京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听到的脏话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说的多。等她喘了口气,看着跟个木头一样的姚栀子以及一直往姚栀子身后躲的朱年年,气血上头抬脚狠狠地踹了她一下。 朱年年被她踹的没有站稳,拽着姚栀子的衣摆摔在地上。 “你今晚就在外面好好反省。”宋金凤说,“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说罢,宋金凤瞪了她们一眼,扭着身子回去了。 姚栀子一脸麻木,等她走了之后将朱年年拉起来,朱年年紧紧靠在她身边,小声开口。 “疼。” 第23章 “你今晚能收留她一晚吗?”姚栀子手指捏着纸杯,水从边缘溢出来些许,沾湿了她的指尖。 砚京看着她低头不敢看人的样子,恍然明白她刚刚为什么不反驳宋金凤,火势起的急,着急救人的她穿着睡衣就出门了,即便是黑夜,她仍旧不习惯将一张脸暴露在人前。 坐在砚京家的沙发上,姚栀子将一侧的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小半张脸,让那受伤的脸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 她口中的人是蹲在一边仰头看着她们的朱年年,朱年年现在身上换了一件姚栀子的衣服,姚栀子比她高许多,长长的裙子拖拽在地上,已经擦干净的小脸秀美恬静,漆黑的眼睛像落在白沙上的珍珠,在砚京看她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地,对上她的眼睛亮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怎么不收留她?”砚京看着朱年年,她就像一只可怜巴巴地小狗,瞪着湿漉漉地大眼睛不谙世事,不明白她们在讨论她今晚的去留。 姚栀子对砚京这近乎冷漠地反应有些不解,刚刚她在外面嘲讽宋金凤让姚栀子以为她是自己人,谁料砚京一句话将她问懵了。 “这,我,”姚栀子一抬头,又紧促地低下,很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旁的朱年年,朱年年不安地咬了咬手指,眸光闪烁。 “我不合适。” “我本来跟宋金凤就有矛盾,再收留她,宋金凤一定会更恼怒的。” 砚京没有心思去收留照顾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人,朱年年的情况不同于正常人,她不能保证照顾这一晚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没事儿最好,一旦有事儿她也不用计较什么玩家了,下半辈子安心给宋金凤当奴隶得了。 将两个人客气地送出门之后,砚京听着楼上传来的咚咚脚步声,宋金凤像是故意的一样来回在客厅走来走去,砚京站在客厅里,听着她的声音从客厅转移到卧室,迟迟等不到她停下,干脆拖着椅子去楼上,堵在宋金凤家门口。 楼板变成门板,声音越发的清晰,宋金凤不仅大步走来走去,甚至开始拿着拖布敲地。 在她敲第五下的时候,砚京坐在她家门口开始敲门,没几秒,宋金凤拽着拖布开了里面的门,隔着防盗门看见是砚京当场脸色就变了。 “你来做什么?”宋金凤面色不善。 砚京非常诚实地开口,“听你敲墙。” “……”神经病。 “楼下听没那么清楚,你继续敲。”砚京鼓动她的行为,“我可以不睡,你以后也别想睡。” “……” 砰! 宋金凤将门猛地甩上,砚京在她家门口又坐了二十分钟,确定她没再有小动作之后才缓慢地拖着椅子回家。 第二天在楼道里遇见宋金凤下楼,砚京顺路跟她打了个招呼,宋金凤瞪了她一眼,目光凶狠地恨不能剁了她喂狗。 砚京不在意地朝她笑了一下,宋金凤恶狠狠地表情一下子固住了。 “心情挺好?”一进门,叶青微就看到砚京心情愉悦的样子,问道。 砚京:“还行吧。” “老大被召唤去开会了,临行前说咱们这才刚上岗就被投诉的事儿以及还没有与缉查那边报备的工作,大概率上面会派人来视察,让我们最近表现好一点。”兰榭璆的原话是让他们最近不要作妖,低调做人,砚京没留意他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只注意到。 “谁投诉了我们?”她们这满打满算的上岗也没干满十天,这接到投诉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叶青微凑过去,一脸神秘的样子,“虽然是匿名,但是我偷偷查了一下,发现是跟你有关的,肯定是冲你来的。” 第35章 砚京:? 叶青微得意,“是孙阳那个秘书干的,大概是在几天前吧,给咱们这积灰的投诉邮箱来了个开门红。”匿名了,又好像没有,事情极其的离谱。 “……” “咳咳,本人系与k区特管局工作原因投诉工作人员办事进程慢,品行不端,工作态度懒散,并且内部腐烂,存在包庇,勾结的情况。”叶青微想象投诉人的语气模仿,念完之后一秒变脸。“你看啊,这个内部腐烂肯定是特指你,毕竟你刚刚洗脱嫌疑人的嫌疑,工作态度懒散,咱们局里还有比你更懒的人了吗?没有!再看这个品行不端,肯定是投诉你的。” 砚京:“………” - 鉴于局里就他们四个人,现在兰榭璆还不在,三个人无所事事只能将所有的档案重新整理一遍,张寐看着原本以年份标号的档案变成更为细致的月份分类,觉得他们三个人是真的闲的冒泡。 “别的区人家都用上电子档案了,为什么咱们这里还要专门保留纸质版本的?” 砚京手上抹了一层灰,生无可恋,“大概想到这一出的人是慈悲心肠,为了给蛀虫一个良好的生存成长环境吧。” 从小啃书长大,听着就是个文化虫。 张寐挠了挠头,“那谁想的让谁来搬不就得了?”他们为什么要吃饱了撑的来整理档案? 听到他这极为聪明的话,站在下面的砚京冲他招了招手,说,“我觉得你说得对。” “对你个西瓜。”从整理开始就消失不见人的叶青微端着盘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面色凄苦。“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让外面的人看见,还以为我们白吃饭不干活呢,再来一个投诉我们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所以,珍惜现在的清闲时光吧,”叶青微给张寐手里塞了半个鸡腿,又给砚京半个烤土豆,撒了孜然粉,糯糯地味道闻起来很香。“好在大事儿落不到咱头上,咱们就安稳的在夹缝里猥琐发育就好。” “让我最想不到的是,今年还真的招到人了。”原本叶青微以为自己是在这里混吃等死,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就连混吃等死都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 “……” 叶青微:“傻子才来这里呢!” 一句话,叶青微收获了两个白眼,张寐冲他点了点下巴,“那你来这里?” 叶青微骄傲地扬头:“我那是意外,我原本报的是野外救援队的,因为专业不对口,必须要接受工作调剂,不然官网就不让我提交,谁他妈想到,调剂给我调到这里来了。” “野外救援?你?”不是砚京嘲笑他,以她对叶青微浅薄段了解,野外救援他去了救援队指定还得多一个救援任务。 “我怎么了,是在你狗眼看人低。” “那老大呢?”张梅梅想,看兰榭璆的样子也不像是真的热爱的,难道他也是被调剂来的? 提到兰榭璆,叶青微的表情就严肃许多了,明知道他不在,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开口,“老大跟我们都不一样,他是被罚判来的。” “啊?”张梅梅气音表示惊讶。 叶青微探手,将两个人拽到自己这边,小声开口,“你们知道联盟吗?” “联盟,是十区精英集中营,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区,不限年龄,竞争残酷,是实现阶级跨越最直白的道路。”砚京接话。 “是这样的,”叶青微继续说,“老大就是联盟里出来的。” “你们也好奇为什么别人从联盟里出来都身份跨阶级飞升了老大反倒是被贬来着里了吧,其实,这事儿也不算是秘密,老大审核作弊被举报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第24章 叶青微说的这个理由太过于扯淡,让张梅梅和砚京都有些不可置信。按照他们对兰榭璆的了解,考试作弊这种事情在他看来莫过于‘什么玩意老子笔都懒得拿你给我答案我也不看作弊你不如做梦’,态度张狂且嚣张,谁的脸那么大能让他帮忙作弊? 叶青微一看这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简直不要太好猜,毕竟当时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老大帮助别人作弊,被发现之后两个人的成绩都被取消了,然后就被流放到这儿来了。” “他是迫于无奈才来的,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说别人,就砚京这时而厌世想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存在,看中这里哪一点了,或者说,这里哪一点配得上她,让她屈尊降贵肯来这里。 张梅梅纳言,“因为原来的单位实习期结束后不要我。”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没什么别的理由。 砚京将凉了的土豆塞嘴里,她顿了几秒才慢声开口,“因为缺钱。” “。” - “这兰榭璆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赶上了联盟制度改革,现在哪儿还有他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坟头草都不知道几丈高了。”坐在角落的人看着前排的兰榭璆,羡慕地对着身边的人说。“所以说呐,这人的运气是不可估量的,成功不是光靠背景就够的,还得有运气这种玄学的东西加持。” 身边的人顺着人群鼓掌,不明所以。“联盟制度是什么时候改革了?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联盟内部管理出了问题,管理层就商量改革修正,因为审核的事儿没有全票同意,就搞了个临时审核,相当于是专门给兰榭璆开的特权。”男人慢声解释,“联盟内部竞争审核,能脱颖而出的人少之又少,听说兰榭璆的审核成绩已经合格了,但是他坚持参加审核,并且在审核过程中帮助别人作弊,被人举报了。” 第36章 “我听说啊,”男人看着前面正在讲话的人,伸手将身侧的人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示意他附耳过去,小声道,“举报的人,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男人胸前的铭牌上写着,缉查司,艾纬。 艾纬是缉查司今年新上任的缉查官,隶属于第一司,缉查司主要负责十区的缉查工作,艾纬所在的第一司原本的工作是统管后五区的缉查审核工作,因为k区新建,所以经过上面开会讨论,将k区分配到他们第一司。 谁都知道k区是一个烫手山芋,管不好管,不管放任它自己发育迟早会出大事,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都不想冒头,对于一些日常小事只当作看不见,冷处理,在所有人都达成默契的时候,艾纬的顶头上司突然换人了,也就是现在西装革履在台上演讲的男人。 “为,为什么啊?”艾纬看着从前面台上走下来的男人,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心里想的却不太赞同男人的话。 … “你看到了吗?新一轮的排名已经出来了,最上面的三个人已经获得了免试的资格。”烈日之下,所有结束试炼的人看着通讯器上刚刚收到的积分排行榜,停下脚步凑堆在一起。 “第一名是张华郁,咦,竟然不是兰榭璆了。” “这第一又不是他承包了,积分榜一周一更新,结合试炼的成绩,兰榭璆这周已经逃了两次了吧,这要还是第一,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别说了,人家逃了两次没拿到积分平均成绩都能稳定前三,不比我们强。” …… “张华郁签了a区我知道,具体项目还处在保密状态,周祥没说,不过再怎么样人家都比我们强,至于兰榭璆……我听说他提交了考核申请,今年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他要是参加,又少一个。” “就算是参与竞争名次变化也不大,前十基本就那几个人,积分排名十一十二的才危险吧,余建侑是真的惨,每次都差那么几分,不过也说不定,万一人家这次开大了杀进前十,本年度最大的黑马就出现了。” “我觉得够呛,余建侑的水平忽上忽下的,压他还不如压程云淡。” …… “听说你要参加今年的审核?”余建侑在兰榭璆的公寓门口等了许久,见到兰榭璆的第一眼直白的开口。 兰榭璆一低头就看见公寓门口的垃圾箱里熄灭的烟蒂,从数量上不难看出主人的烦躁。 “嗯。”兰榭璆开门之后,余建侑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余建侑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兰榭璆奇怪,“想做就做了,还能是为什么?” “你能不能,”余建侑急切地站起身来,握了握拳,“能不能不参加。” 这下,反倒是兰榭璆问他为什么了。 余建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声开口,“你都已经获得免试了,应该不需要这个机会。” 余建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再等一年,而兰榭璆的加入让他有些恐慌,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来找他。 自己在冒昧的提出那个要求之后,兰榭璆那似笑非笑的嘲讽,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自己也已经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上了,余建侑在面对兰榭璆的时候依旧会感到自己还在他的阴影之中。 兰榭璆就像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山,见证了他所有的不堪之后依旧看不起他。 站在台上,余建侑不经意间多次看向兰榭璆,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恼怒,不屑,久违的恐惧,错乱的充斥着他的大脑,原本准备好的词连着错了两次被自己的手下几次提醒才恍然惊醒。 他不能再这样了。 兰榭璆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兰榭璆了。 在结束讲话之后,余建侑坐到了兰榭璆身边。 余光里,一直在昏昏欲睡的兰榭璆看到来人从容地坐在他身边,撑在扶手上的胳膊收了回来。 “好久不见。”余建侑伸平了西装上的褶皱,低声主动跟兰榭璆搭话。“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若是别人,兰榭璆还真能将这句话当成一句普通的寒暄,盖因他知道余建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尿性,对于他自认为功成名就后有底气的打招呼,兰榭璆将他的意思自动归结为,你也有今天,能跟我平起平坐。 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余建侑咬牙,“听说你被分去k区了!” “我还以为你会重新参与审核,没想到你真的会……” “和你有关系吗?”兰榭璆抬眸,打断了他自以为是地喋喋不休。 “什,什么?” 兰榭璆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叙什么旧!” 余建侑不明白为什么兰榭璆好似突然吃了火药一样,说话不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了,这坠入凡尘之后怎么还处处呛人呢。 兰榭璆打量着这位曾经的老同学,静静地看了几秒,看的余建侑头皮发麻。“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这身衣服不错。” 哗啦—— 在他说完,台上接话的人也刚巧说罢,台下的掌声遮住了余建侑的声音,顺着人群起身的时候,余建侑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兰榭璆施施然地离开,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礼堂在顶层,十九层的电梯来回时间不短,礼堂的信号屏蔽仪关掉之后兰榭璆的通讯器就像是突然联网,特管局的三个穷鬼在群里对远在外地开会的他发出了真挚地问候。 第37章 吃不饱:老大,听说a区的特产极为出名,你能给我拍照看看吗?我就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吃不饱: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没有见识过,想看看,当然,你要是愿意让我闻个味儿,我也会给你一个面子的。 睡不醒:特管局遭贼,你办公室里的鱼缸被人打碎了,里面的两条红尾金镶玉在凶手跳窗逃跑的时候顺手摆放在了窗台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晒成小鱼干了,节哀。 正常人: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将这小鱼干拿去做慈善,烂尾楼附近还有好几只流浪猫吃不饱呢。 睡不醒:举报!张梅梅深夜巡逻救了个被人跟踪的少女,对方为表感激给局里送了两只三黄鸡,被他俩吃了,用的你办公桌下面的党参,拔了根须,一口都没给你留。 吃不饱: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说这天气放不了那么久,等老大回来就臭了,我们才吃完的。 正常人:………啊哈哈哈哈哈哈见笑了。 兰榭璆看着这一连串消息,心里萌生出一股郁气,还没说什么,身后跟上来的余建侑看见他站在角落里,走过来骄声开口,“你还不知道吧,我马上就要调到k区缉查局了,有幸继续跟你做同事,请多指教。” 说罢,他趾高气扬地如同一只胜了的小公鸡,迈着四方步走向人群。 兰榭璆听到他这句话,人突然愣住了。 余建侑!缉查局? 即将要去调查k区特管局的是这傻逼玩意? 有那么一瞬间,兰榭璆心想,报应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 余建侑当初一战成名之后事业一路亨通,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去k区。 当年未报的仇,如今这不就有机会了。 恶人还得恶人磨。 这样想着,兰榭璆回应消息的时候人也和善了许多,连三黄鸡都不计较了。 第25章 特管局的琐事繁多,仗着兰榭璆不在,局里就三个人,没有指标没有工作压力,连着一周到点就下班在兰榭璆即将归来之际三个人为表自己的工作态度,难得主动加了个班。 砚京晚上蹭了一顿宵夜之后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狭窄地街道上静悄悄地,路两侧的悬空路灯在十一点之后便已经关了,砚京晚上视力不好,张梅梅友情赠送的强光手电筒忘了充电,光线暗淡,在黑暗中闪了几下便再也不亮了。 哒。 身后有石子落地的声音传来,砚京身子一顿,往前走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哒哒哒哒。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在砚京停下脚步的一瞬间,空荡的街道上声音越发地清脆,逼近地脚步声如同雷点一样敲击着她的大脑,一个转弯,背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砚京悬着的心还没有落下,脚步声再次急促地响起。 背靠着厚重的墙壁,再往前百十米的距离就能到达小区的保安亭,砚京握紧了手电筒,在脚步声即将要转过来的时候,人还没起步,面前突然多了个人。 “砚京!”姚栀子手里提着个袋子,面色愕然的看着背靠墙壁浑身紧绷的砚京,“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砚京就再也没有见过姚栀子,现下里大晚上的一看到她这浑身包裹的样子,来不及多想,拉着她的衣袖快步往前走。 “你这是?”砚京几乎是拽着她走,姚栀子手中提着的袋子悉窣作响。 姚栀子又晃了晃袋子,声音平和。“刚下班,顺便去了一趟便利店,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下,借着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姚栀子一眼看到砚京手背上的蹭伤,那是刚刚她在拐角处躲人时不小心蹭在墙上的。 姚栀子将购物袋放在保安亭的窗台上,伸手在里面摸了个小盒子,“我这里有伤药,你先拿着用吧。” 砚京没接,隔着她往街道上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人已经消失了。 “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走在她身边,砚京看着姚栀子打扮的跟个木乃伊一样,从头到脚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干练的衣服将她包了一层又一层,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无故膨胀了几分,尤其是袖口衣领等地方,只恨不能用胶带再将自己的皮肤跟衣物接触的地方裹缠两圈,砚京看得都替她勒的慌。 姚栀子攥紧了手中的购物袋,木讷地点头,不知道跟人解释了多少次,话说的非常的平静。“我这样子,白天出来容易吓到人。” 晚上没人她包裹成<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也没人搭理,要是白天这副样子,只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姚栀子不要跟猴子一样被人观赏。 深夜的小区已经陷入了沉睡状态,只余着几家的窗户还有一丝暖光出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经过小花坛的时候,姚栀子突然拽了砚京一下。 砚京一抬头,就看到自家所在的楼房声控灯一层一层的亮起,从上往下,很快就到了一层,没几秒,门开了,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人从里面出来。 只借着一点昏沉的光,砚京看见那人出门的时候竖起了衣领,缩了缩脖子才抬脚离开。 “这个时间,”看着那人一步三晃地从小区里离开,砚京盯着那道背影心里发毛。 “走错了的吧。”姚栀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关好门。” 第38章 “嗯。” - 凌晨时分,回到家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的砚京还没进入睡眠状态,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时间,半夜惊魂,深夜鬼铃,看过的恐怖片突然开始攻击她的大脑,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马克思主义的信徒,砚京不信这世界上有鬼,扶着昏沉的脑袋前去开门。 老旧的小区电子监控反应迟钝,在砚京看向监控的时候,监控被挡住了大半,无奈她只能退一步去看猫眼,混沌之中,大脑还未清醒,刚贴近猫眼,砚京不那么清明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 砚京大脑加载了半分钟,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心脏错乱的颤动了一下,接着,她唰一下打开门。 门外,朱年年已经放弃敲她家的门去敲对门姚栀子家门了,砚京抱臂靠在门框上,在朱年年用力砸门几秒钟之后,她明显听到了对门姚栀子咚的一声,身体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姚栀子穿着睡衣,看着正在敲她家门的朱年年,又看了看对面的砚京,“怎,怎么了?” 朱年年身上只穿了一件长及膝盖的睡裙,赤脚从楼上下来,被火燎过的头发没有修剪,凌乱的披散在脑后,夜半时分,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不知疼痛的用力砸门,谁看谁惊悚。 姚栀子想去拉朱年年,朱年年尖叫一声,接着往楼下跑去。 “我去看看她的家人在没在家,你,”砚京叹了口气,姚栀子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朱年年一路尖叫着从二楼跑到一楼,站在楼上,还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接着是复刻她在楼上的动作,开始用力的砸门。 没几分钟,砚京跟带着朱年年回来的姚栀子在楼道里碰头了,“她家没人。” 姚栀子扶着朱年年,拍了拍她的肩背安抚她,“估计在外面通宵打牌吧,我先送她回去,你回家休息吧。” 砚京转身关门。 次日一大早,砚京出门的时候比往常早了那么几分钟,今天轮到她买菜了,叶青微嘱咐她早点去早市,可以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新鲜的菜。 刚一开门,砚京就看到朱年年坐在她家门口的台阶上,看到她,朱年年几乎是习惯性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就连砚京自己都觉得离谱,她是怎么觉得朱年年不达眼底的笑是在讨好的?不看那双眼睛的话,确实是一个非常甜美的笑容,只是被她黑黝黝的眸子盯着,砚京只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啊。”朱年年张了张嘴,发声却只有一个音节,见砚京没有反应,她又闭嘴,砚京想跟她说什么,而朱年年显然是不想听,趁她关门的时候,朱年年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楼上跑了。 提着菜,砚京思考了一路找下家的问题,隔着遥远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特管局门口那硕大的横幅。 砚京:“你们在做什么?” 张梅梅三两口将包子咽下去,然后从袋子里给砚京拿了个素的,递给她,口齿不清道,“老大说,我们局里将迎来第一轮的检查,让我们好好表现,争取给缉查局的人留个好印象。” “什么时候说的?” 叶青微走过来,手臂搭在张梅梅的肩膀上,一脸骄傲。“昨晚私我说的,我连夜制作了横幅,看这字,那都是我一笔一划的写出来的,保准他看了大为感动。” “……” “让你买的蜂蜜你买了没有?”说完,叶青微过来扒拉砚京的袋子。 砚京:“大早上我去哪里给你买蜂蜜,没买到蜂蜜,用红糖代替行吗?” 叶青微死鱼眼看她,“你听说过谁家烤肉用红糖的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张梅梅赶紧打圆场,“都是甜的,红糖就红糖吧,加水拌成红糖浆一样用,反正都是我们自己内部消化,不讲究那么些。” 叶青微冷哼一声,“我的生活品质就是被你们这种不讲究的给败坏了。” “穷鬼的生活品质。”砚京不甘示弱,嘲讽回去。 “你!” “你们在门口做什么?”兰榭璆很不想承认这三个人是他特管局的骨干精英,原本以为他们没有那么勤快,自己专门早点回来,目的就是为了跟他们错开,以免遇到什么尴尬的场景,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 自从见了他,余建侑就跟闻到肉味的狗一样,走哪儿跟到哪儿的。看着懒散的兰榭璆为了甩开他大早上的出门,也顾不上装逼的出场了,跟上他就到了特管局门口。 他不相信兰榭璆这种天生的懒骨头能变勤快,只觉得他心里有鬼,不想给他一分一秒的时间去收拾残局,巴巴的跟着来了。 一下车,他看着站在特管局门口的三个人,第一感官是这里的风水不行,人不杰地不灵,后面想来也对,能跟兰榭璆这种狗东西混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好玩意。 而砚京他们三个人难得如此默契,看着余建侑心里只有一个共同想法。 这迎面而来的土狗逼王气质,气场好怪,他们的眼都要被闪瞎了。 第26章 砚京深刻的反思了自我,觉得他们不应该以貌取人,长相是天生的,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可是,看着余建侑率先大步走进特管局的背影,脸上笑容僵住了的叶青微揉了揉脸,“我的三叉神经疼。” 砚京赞同:“见到他,我觉得我可以原谅这个世界上一切装逼的人。” 第39章 张梅梅点头,小声跟口,“我觉得,他真的很像那种一朝得势眼高于顶的小人。” 叶青微第一次如此认同砚京的话,“因为他,我可以原谅这世界上一切装逼的人。” 进了门,余建侑毫不掩饰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看着根本没有想要跟他打好关系的兰榭璆,余建侑快步走到他身边,扬声道。 “你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工作?” 兰榭璆打了个哈欠,无视余建侑的话,对着身后的三个看热闹的人开口,“这是专门负责我们k区的缉查官,你们带他将我们的近期的工作档案过一遍,关于我们内部的情况想必他比你们清楚,就不用你们去介绍了。” “还有,”兰榭璆专门将砚京提过来,在余建侑面前晃了晃,“被投诉的那位是她,砚京!你最近先别工作了,配合他进行相关的检查工作。” 余建侑面色铁青,在兰榭璆走后目光落在砚京身上。 砚京微微颔首,十分谦虚:“你好。” 余建侑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的呆板,一时间下马威都被她一句话给噎了回去,面色又冷了几分。 看着他生气地走进会议室,砚京不明所以,“没礼貌,他怎么不理人啊。” 叶青微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边,闻言,“可能是听不懂,下次换种语言跟他打招呼试试。” 张梅梅目光呆滞,“好像,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 ‘砰!’ 会议室的门被砸上了。 砚京:“咦~他听得见呢。” - 余建侑有意为难他们,将缉查工作的范围从砚京被投诉这一件小事扩展到整个k区的工作,光找材料就让他们找了一上午,累的两个人恨不能就地躺下不干了。 被排挤在外的砚京咬着纯手工绿豆沙棒棒冰坐在外面,看着两个人累的跟狗一样只恨不能在地上爬,给他俩出了个主意。 “余科初来乍到,不曾歇息半分便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这种敬业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忙了这么久,连饭都没时间吃,他不提,我们不能这么不懂事。” 刚刚挨了两个白眼的张梅梅:“我觉得他不太想让我们懂事儿。” 闻琴声而知雅意,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叶青微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弹跳蹦起来,急吼吼道,“懂了,我这就去。” “啊,他懂什么了?”张梅梅对于叶青微的理解能力表示怀疑,又不想阻拦,最终想了想,还是选择当不知道的样子。 恶果让余建侑去吞吧,张梅梅恶毒的想,这都是他故意刁难的报应。 … 缉查工作自然不可能只有余建侑一个人,只碍于他对兰榭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连跟上大部队一起前来的时间都等不了,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提前来了。 当主缉查官蔡茵他们前来的时候,余建侑正在医院里挂水,兰榭璆出钱,并且附赠了他一次全身体检。 看着里面正在慰问余建侑的兰榭璆,始作俑者叶青微不敢出现在余建侑面前,站在外面等待他发火。 砚京看到余建侑边说话边探手摸索床头柜上的纸巾擦鼻血,感慨,“这就是传闻中的虚不受补啊。” 叶青微不敢苟同,“话说,老大在里面慰问他,真的不会气死他吗?” 砚京:“这是属于他们强者的斗法世界,我们这些小喽啰哪有资格知道。” “气死应该不算是故意杀人吧。” “你是故意的吗?”砚京唇角翘起,问话没有责怪的意思,显然是在看热闹。“我可没跟你说给他补成这样。” 叶青微做饭向来是想放什么放什么,这余建侑能吃到这一顿属实是他人生运气不好,叶青微道,“只是一顿饭而已,他自己不行怪谁。” 病房里,一边流鼻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兰榭璆,余建侑将自己的遭遇归结为是他们设计的,嘴一张就要给他们扣帽子。 “你这一顿饭,直接了结了你跟他之间的缘分,以后见面估计就是仇人相见眼红不已了,”砚京看着兰榭璆不知道说了什么,余建侑气急败坏的丢了纸巾,在床前的垃圾桶里已经铺满了一层染血的纸巾,流下了鳄鱼的眼泪,惨,真的是太惨了。“以后咱们局里只能倚赖张梅梅与他沟通了,挺好。” 说谁谁到,砚京话音刚落,就看到张梅梅从电梯里出来,疯狂的对着他们的方向招手。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张梅梅拉着他们走到墙角,待到气息平稳下来,捂着小心脏对砚京开口,“死人了。” “啊,”叶青微示意他先喘口气,然后问,“谁死了?” 张梅梅惊呵,“张德亥死了。” 砚京一脸懵逼,“张德亥是谁?” “就在你们家小区附近有个工地,昨晚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张梅梅拿出通讯器,将传送到自己这里的信息给他们看。“死者名叫张德亥,是附近工地的小头目,据悉他已经几天没有去工地了,开始报的是失踪,k区每天都有人报失踪,再者说他一个成年男人能有什么事情,我将他失踪的信息挂上去之后天眼开始缉查,这还没找到活人,他先一步死在了工地上。” “你现在听不清楚没关系,等回到局里我慢慢跟你解释,现在的问题是,一定要瞒着余建侑和即将要来的新缉查官,你已经有被投诉的前科了,一旦他们发现这事儿跟你扯上关系,印象坏了那你就完了。”张梅梅一口气说完,只见两人目光惊疑。 第40章 叶青微:“像她这种有仇必报的,每次都遇到这种事情,你就不怀疑什么吗?你看她,这么淡定,肯定心里有鬼。” 砚京一把扯开两个人,淡定道,“一回生二回熟,大惊小怪。” 她就知道,嫌疑人的事儿虽迟但到,永远不会缺席。 穿上嫌疑人a的马甲,开始干活。 “没意思。”叶青微叹了口气,躬身松动了一下僵硬地骨头,让他们先走。“行了,你们去吧,我拖住病房里那位,一定不会让他打扰你们。” 说罢,叶青微慢悠悠地往病房的方向而去,张梅梅拉着砚京狂按电梯按键。 “张德亥负责的工地是直隶于市政区还是什么商业区的划地,我不太懂这个,听说好像要建一个什么大楼,这块地从拍卖开始到施工一直被人盯着,本区光往里投钱的富豪就不计其数,现在张德亥死了,工地暂停施工,对于他们来说,晚一天就耽误他们赚钱,趁现在还能压得住得赶紧处理,不然等他们闹起来不管张德亥死亡是不是意外,你都得跟着倒霉。” 张德亥是早上被人发现在工地的水泥坑里的,人从楼上掉下来全身骨头都摔碎了,像是一滩烂泥伏在半干不湿的水泥坑里,要不是水泥坑里的水泥在前一天被清空了,早上开工的时候需要重新拌,张德亥真就被水泥搅拌机给和着水泥一起拌了。 “楼高十八层,如果是一心寻死的人找这么个地方跳下来也能说得过去,偏偏张德亥那天晚上喝多了,你说,一个喝多了的醉鬼在全身精力不济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爬上十八楼,然后从上面跌下来的?”三楼四楼还能说得过去,五楼六楼也勉勉强强,但一个喝醉了的人一口气爬十八楼做什么? 砚京头疼的要炸了,问,“他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但是现在有关系了。”张梅梅将网上的视频给砚京看。 “张德亥早上死的,被发现的时候那群傻逼看热闹不嫌事大上传到网上,很快就有人扒出这一段,你看,张德亥曾经跟你一起从地铁站出来,他跟在你身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睛长在你身上了,还有这一段。”他往前倒了三十秒,“你俩在地铁上被监控拍到,你们这是起冲突了?” “张德亥这事儿牵扯太大,主要是他本人没什么,重点是他死在了工地上。” 静静地看了三秒视频上的人,砚京思考,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真就这样倒霉,谁跟她有冲突谁死。 “没起冲突,”砚京慢吞吞地开口,“是他以为我睡着了,试图摸我腿,被我拿雨伞打了。” “人渣!”张梅梅听完,咬牙切齿。 第27章 “哈,k区新建地有人跳楼,从楼上跳下来人都摔成肉泥了,有高清无码的图,点我关注后台私聊。” “已关注,求图。” “看我看我,有没有朋友看过,真的那么血腥吗?” “我有视频,看完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袋都成烂西瓜了,混着血水泡在水泥里,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这人看着还挺老实巴交的……太可怜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以后怎么生活。” “老实人会在地铁上做出这种事情?” “不说我都没看出来地铁上发生了什么,鹅鹅鹅鹅鹅这位姐姐动手的样子好帅,好像死了一个猥亵女孩子的人渣也没什么吧。” “附议,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 “渣男去死吧。” “人已经挂了呢!都摔烂了,刚看过图本人表示很爽,真是报应。” “支持这位小姐姐,猥琐人渣死不足惜,摔烂了下辈子投胎畜生道吧。” “支持,好恶心,人渣断子绝孙。” “你看,现在热度被带起来了,”张梅梅无法举报视频,没有涉及到违规,即便是举报也不会被处理。 “这群人真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儿跟什么风,张德亥的死是意外还是他杀已经不重要了,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在支持你的行为,这对你很不利。” “发布视频的人简直是用心险恶。”张梅梅在评论区试图将用他一点微薄之力将热度往另一个方向引,刚评论没一会儿就被围攻了。 “他们让我闭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他妈知道的不比你多。” 说着,张梅梅气愤的转战这位让他闭嘴的网友,消息还没发出,下一秒封号通知就来了。 【因您的账号梅梅张发布不实言论,有故意引导倾向,无法进行当前操作。 】 张梅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账号被封了,“这群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工地附近没有监控?”砚京追问。 “工地的监控仅限于材料仓库等地方,其他地方又没什么值得偷的,全靠看门的父子俩人工看守。”张梅梅说,“这俩人主要负责工地人员进出和日常用电用水保证,就两个人,平时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巡逻也就走个过场。” “看门的说,那天张德亥提着酒瓶子进去的时候倒也还没醉的那么厉害,在门口还跟他打了个招呼。”张梅梅回想着看门的笔录,说,“大概凌晨三四点钟吧,张德亥去了工地,工地上工的时候愿意早点的也没人阻拦,正巧那几天张德亥都没去,这一下子突然出现还去的那么早,看门的只当他是想早点开工,也没多管。” “张德亥进去之后,没多久看门的就要交班了,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了,跟他交班的是他父亲,老头年纪挺大的了,工地上马上要开工,忙着开电源检查四周电网,工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直到早上开工,才有人发现了死在水泥坑里的张德亥。” 第41章 这事儿说来跟砚京也没什么关系,从地铁上砚京的穿着可见是他们一起聚餐的那天,就连打人的雨伞都是张梅梅提醒砚京晚上可能会下雨让她带的,乘坐那一趟地铁,纯是因为必然。 可偏偏就这么巧,张德亥在地铁上对砚京不轨,又偏偏跟砚京有过这么一段小插曲,然后他死了,这一段还被人拿出来然后不断地放大,没有关系但又有关系,真是倒了大霉了。 “工地的人说张德亥这人嗜酒如命,他上工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真可能就是失足死了。”张梅梅将他妈在他上任之前给他求来的'平安顺遂健康符'从口袋里拿出来,大红色的囊袋上面一针一线都是他妈的爱,被张梅梅用一根红绳穿起来,顺手挂在砚京的脖子上。 “祛祛晦气,诸事皆宜。” “没有上报尸检吗?”砚京低头看了一眼垂到她肋骨以下的囊袋,没有拒绝,只伸手将红绳饶了两圈,然后在末端打了个结。 运气不够,玄学来凑。 “没,他妻子不同意。”张梅梅想到事发现场,张德亥妻子看到他的尸体坚决要带他回家的样子,比起歇斯底里,张梅梅更不想接触这种表面上看不出反应的,让他有一种无力感。 “他们老家有说法,说是身体不全下辈子不能投胎,说什么也不要我们尸检,不然入不了他们家的祖坟是小事儿,重点是耽误他下辈子投胎。” “……我觉得,”砚京静静地听着,嗓子有点干,出口的话带着点让人发毛的感觉。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脑袋都摔歪了,人估计就不全活了吧,反正都已经耽误投胎了,不如让他走的更安稳一点。” “眼珠子都爆了,他妻子还坚持要全活着火化,这话咱们大家也都知道,但……”人家都已经丧夫了,再这样说,不是在戳人家肺管子吗。 “那就随她吧。”到了特管局门口,砚京下车大步往里走去,张梅梅仗着没人管十分任性地将车子一个甩尾停在特管局门口,紧跟了上去。 来时路上该说的都说了,明眼人也都知道,砚京跟这事儿没什么关系,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张梅梅说,“我担心,余建侑会拿这事儿做文章,撤你的职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又不是瞎,余建侑来这一趟属实是不怀好意,倒也不是在刻意的针对谁,他只是单纯的讨厌所有跟兰榭璆有关系的人。 他要拿砚京做文章,砚京可能真就成了他跟兰榭璆之间的炮灰。原本只有两分重的事情,经由他操作直接变成了八分,处罚落在砚京身上,她也不能说什么。 “真要是撤我的职了,那我就能理直气壮的打他一顿了。”砚京做完笔录,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想弄他很久了。” 张梅梅呲牙一笑,一低头,“欸,这里怎么还有一张没处理?” 压在所有的材料下面,原本张梅梅以为是附属材料,从桌面上搓了个角,拿起来之后才发现不是。 “最近怎么老是丢人啊,这又少了个人,”张梅梅嘟囔着,拿着材料就要上传。 “刘毅,男,怎么也是这个工地的,这工地吃人?” 砚京:“……” “这么看,还挺玄学的,这个刘毅失踪跟张德亥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砚京凑过去看了一眼,对比着张德亥跟刘毅的照片,两个人的身量差不多,刘毅看起来年轻些,等到张梅梅将全身照用模拟的方式投影出来之后,砚京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影子。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他?”砚京伸手将人等比例放大,在刘毅在她面前以虚拟形象站定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个画面。 “我见过他。”砚京肯定,只是光凭借着一个人,其实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砚京看到他失踪前穿的衣服,一下子跟脑海中的某个形象重合了。 “他前不久出现在我们小区。” 刘毅身上穿着工服,衣服领子高高竖起,立领的款式被他刻意地伸直了,坚硬的材质几乎抵着他的下颌,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被托着脖子行走一样,看起来像个戴着颈托的尖叫鸡。 “嗯,工地的主管说,刘毅是临时工,像他这样的临时工工资日结,来去自由,刘毅在工地干了小半个月,然后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他们又没有合同傍身,拿钱干活来去自由,不过刘毅这小子因为活儿干的不错,在主管那里留了个印象,主管还想让他留下来呢,结果人就不见了。” 张梅梅尽职尽责地将刘毅的信息输入到内部网上,点击申请查探他本人的行动轨迹之后,一转身就看见砚京站在他背后若有所思。 “这个刘毅失踪前,”砚京还没说完,就看见兰榭璆大步进来,一改往日的懒散,走路带风的样子着实是奇怪。 “缉查局的其他人来了,”兰榭璆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如是,“我让叶青微拖住了他们,但也拖不了多久,最近局里有新的案子?” 张梅梅点头,道,“是有一起酒后失足死亡的案子。” 兰榭璆的目光转移到砚京身上,说,“不管是不是意外,这事儿已经被捅到缉查那边了,余建侑还不知道,蔡茵刚接到通知,她的意思是如果事情闹大了,砚京可能要接受停职审查。” “啊!”张梅梅惊讶,“她就是一个小喽啰,在地铁上跟死者有过一面之缘,这事儿跟她没有直接关系,怎么会这样?” 第42章 “那只是最坏的结果,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工地死人上,趁还没人注意到砚京,赶紧将她摘出来。”说完,兰榭璆看向砚京,砚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发誓。 “我保证张德亥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兰榭璆收回目光,顿了顿,对张梅梅说,“蔡茵是你学姐,你去跟她打交道,争取多拖延一点时间,我跟砚京去追查张德亥的事情,陪吃陪喝陪玩,你干什么都行,先别将事情捅到余建侑那里。” “这行吗?”张梅梅见都没见过蔡茵,怎么去跟她打交道。 兰榭璆:“砚京的未来就挂在你的嘴皮子上了,行不行你说了算。” 使命感一下子压在了张梅梅的肩膀上,此时的他就是整个特管局的巨人,为弱小无助的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好的,就是死我也会抱住她的大腿的。” 第28章 兰榭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张梅梅转过来的材料,目光在工地的坐标位置上停留了三秒,便明白了为什么是砚京这次倒大霉了。 “这块地从竞拍开始便成了众多富商眼中的肥肉,有了官方的盖章,意义就变得不同了。”兰榭璆将工地的位置圈出来,道,“听说内部有计划,虽没有外传,看那些富商的动作就知道这是一块大饼,不仅是k区,就连外地也有人想分一杯羹,投资在里面的钱不是小数,现在工地上死了人,调查一天便耽误他们晚一天赚钱,你说他们着急不着急。” 余光里,砚京瞥了一眼兰榭璆圈画的位置, k区地图上不过硬币大小的位置,不解。 “如果这样看来,直接将张德亥酒后失足死亡发布出去,不是更简单。” 事情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张德亥的妻子拒绝尸检,工地上毫无线索,就算是这样草草结了,但是砚京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脱身。 兰榭璆道,“钱投进去了,还没看到回报的水花儿便出了这样的事儿,耽误了挣钱还跟你说这就是个意外,要你你膈应吗?” 膈应!砚京默默地想。 “况且,”兰榭璆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白,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拽住安全带,在砚京丝滑的漂移中车子一个大转弯,如同一尾游鱼在来往车辆密集的道路上生生钻出一条路,两侧的景观变成了虚影,猝不及防的,兰榭璆脑袋'咚'一声撞在了玻璃上,那一小块皮肤感受到车子的震动略有些发麻。 兰榭璆表情有一瞬间的发懵,就像是一只突然受惊的猫,狭长的眼睛都圆了几分,没有实质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没有飞出去耶! 他还好好活着。 劫后余生的兰榭璆诚挚地对上帝的保佑表示感谢。 “况且什么?” “……操。”兰榭璆看着即将要撞上的重卡,瞳孔骤缩,提醒的话比砚京的反应慢了半拍,只见她一脸平静地打方向盘,车身几乎与重卡相贴擦过去,炫酷的跑车底盘低,对比之下重卡如同庞然怪兽,兰榭璆余光里看见重卡的车轮挡住了他旁边的车窗,转动间还能看见影儿,心脏猛地一跳。 '嗖————' 跑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重卡身边飞出去,很快便将重卡甩在了身后。 “况且你大爷!!!”兰榭璆觉得,今天过后,他便再也不会开这辆车了,砚京她也应该被放生到野外,没准还能当个野生赛车手。 “看路啊看路,你他妈在看什么。”路上的车子鸣笛,兰榭璆几乎是用吼在跟她说话,“我是着急,不是找死。” 他的下属明明长了一张半死不活的脸,可摸到方向盘血管里就像是被充了汽油,点火便能烧穿一片天。 “滋喇!” 兰榭璆看着车子飞车入库,面部已是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超然于世俗的忘我。 砚京熄火之后,摸着方向盘真心实意地感叹,“太丝滑了,酷啊。” “你……”兰榭璆忍无可忍,从小冰箱里拿了瓶水,猛地灌了一口,将没说完的话也一同给咽了下去,看着砚京不掩喜爱的样子,冷笑。 “再让你开车我就是狗。” 砚京不甘心,解释,“我这不是想早点到,然后给你充足的时间看材料吗?在车上看材料对眼睛不好。” 兰榭璆狭眸阖上,手背挡着眼睛,也挡住了外来的光。 “有人愿意瞎,是有理由的。” 工地距离砚京所住的小区不远,距离特管局也不远,但碍于路况,他们必须要绕路才能直达工地的唯一入口,这也就放大了两地之间的距离。 “富商集体施压,压力给到缉查那边,这时候网上的视频放出来,不锤你锤谁。” “从拍摄角度看是地铁内部监控,能拿到监控的人不多,这也是一个切入点,我已经传消息给叶青微,让他去查了。” “那缉查那边?” 兰榭璆:“缉查那边蔡茵负责,她跟余建侑不一样,但如果这事儿余建侑趟进来,事情会很麻烦。” 余建侑跟恶狗一样,死死地咬着兰榭璆这块神仙肉不放,要抓到一个机会,能让兰榭璆身败名裂,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现在,砚京就是兰榭璆的突破口。 砍掉特管局砚京这条线,兰榭璆身边就又少一个人,虽不能做什么,但也能极大的让余建侑心理上得到满足,兰榭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对于余建侑心里那点变态的想法他还是清楚的。 第43章 进了工地,兰榭璆直接找到工地的负责人,对方对于他们的来意并不惊讶。 “工地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遗憾。”负责人带着他们进了休息室,给他们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水,又将空气净化机打开,才在他们面前坐下继续说道, “张德亥呀,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开始他也只是在工地上干活的,前两年才成了工地的小负责人,负责跟工程队那边对接。你说这,老婆孩子刚带到这边来,日子也一步步走上正轨,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了呢?” “你们,似乎对于他出事并不惊讶?”虽然见多识广,但他们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过于淡定了。 负责人交叉着双手,语气狭促,“他这喝酒喝醉了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在之前他就有喝醉了自己爬上担架差点掉下来的经历,好在当时楼层不高,又有人拦着,这才没闹出事情,他这人嗜酒如命,尤其是当上负责人之后,不用早出晚归的干活了,手里又有点钱,可不就是天天醉生梦死吗?光是这半年,因为喝酒误了多少事儿。” “他经常跟谁一起喝酒?” “啊这,这,”负责人皱眉,过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名字,“好像是,候百生吧!” “张德亥跟好多人关系都不错,相比之下,候百生算是比较亲近的了,候百生还是他推荐来的,还有几个同乡。” 候百生是个矮个子的年轻人,身高比砚京还要矮了半个脑袋,一头小卷毛紧紧地贴着头皮,小眼薄唇,肤色黝黑,脸上布满了雀斑。 见到他们,候百生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笑的谄媚。 “张,张哥啊,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候百生一听他们的来意,便立刻解释。 “之前他倒是经常叫我喝酒,但是自从他跟人好了之后,就不叫我了。” “我这段时间都在后面担架上帮忙抹水泥,不常来前面,上次见面还是很早了。” 砚京看着他一脸我跟他不熟的样子,垂下眸子,心里盘算着这两人的关系,还没想出个头,突然意识到候百生这话不对。 “他不是有家室吗?” “是啊!” “那他?” 候百生神秘地笑了笑,“他一个大男人,孤身一人在外地,没有妻子照料,大家懂得都懂。” “你见过他妻子?”砚京换了个切口,问。 “见过。”候百生被问一句,便积极的扩散思维,竹筒倒豆子一样恨不能将张德亥几岁尿床的事儿都给扒出来,“我们是一个地方的,陈姐跟他结婚是家里要求的,夫妻俩关系一般,张哥在外面打工,陈姐自己在家带孩子。” 又是一个跟孙阳一样的配置,听的砚京眉头紧跳。 “那他外面的人……” “这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候百生说完,期待的看着砚京。 砚京:? 候百生反问,“张哥的死难道不是意外?是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啊,不会是跟他外面的人有关系吧,还是情杀?”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砚京及时打住了他。 “你跟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要不你晚上让他托梦给你说?” 候百生闭嘴了。 “张德亥掉下来的时候楼上地上到处都是水泥灰,脚印很多,都是工地上工人的。现场还发现了两个酒瓶子和打火机,掉下来的时候被担架拦截过,冲力太大,竹子搭建的担架被冲散了,跟着他一起掉到水泥坑里了。” “案子很普通,出事的地点一点都不普通,就他跳楼的这地方而言,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砚京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兰榭璆用了一个形容来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你现在的工作进项来说,大概就是你不吃不喝从盘古开天开始干起。” “还不包括该地后续发展所获取的收益。” 哇!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热度。”原本兰榭璆想的是,拖到网上关于砚京的热度消散就好,但是现在看来,摆在他们面前一个更好的爆料,将张德亥跟小三的事儿发出去,加注在砚京身上的热度自然也就被转移了。 【地铁面瘫冷脸怪暴打猥琐男】与【老实人生前出轨,死亡疑似因果循环遭报应】相比,后者简直就是天选流量之子。 “这只是候百生的一面之词。”砚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太确定事情的可行性。 “没有证据,难道要造谣吗?” “去张德亥的妻子那里问问就知道了。”兰榭璆说。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有点缺德了,丈夫刚死,然后上门调查的人大方的问她,你知道你丈夫生前在外面养小三了吗? 不说当事人,就他们自己都觉得尴尬。 “传消息给叶青微,让他顺手查查张德亥的流水。”他在外面有人,总不可能真就靠着自身魅力,只要消费就会留下证据。 砚京边传消息边道,“没想到今天最忙的人竟然是叶青微。” 第29章 张梅梅看着眼前美艳大方的女人,眨了眨眼。 女人对于他报以微笑,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 张梅梅发现这个活他真的做不来,他抵挡不住蔡茵的气势,这笑里藏刀的样子,让他考虑到自己可能想说的话说不完人就会被她的气势化成的细丝软绵绵地切割成人肉卷。 “师姐。”张梅梅大着狗胆上前跟蔡茵交谈,“又,好久不见。” 第44章 蔡茵对着他一笑,差点将张梅梅的小心脏给笑出来,在他羞赫的目光中,蔡茵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学弟,我们就没见过啊。” “说吧,兰榭璆让你来做什么!”蔡茵抱臂坐在他对面,气势强大到将张梅梅彻底的衬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鹌鹑,在来时路上做好的心理建设预想的校友相见分外亲切的画面全都没有发生,现场气氛凝重到张梅梅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 面对蔡茵的强大气势,隔了几秒,他差点没忍住嘤一声,目光在大开的门上流连了一瞬,仿佛自己马上就要受不了她刀割一样的视线夺门而出。 一想到砚京还在等着他救命,张梅梅脸上强行挂起营业的微笑,在蔡茵打趣的注视下,搓了搓手,然后道。 “与我们老大没关系。” “嗯?” “是这样的,学姐,我仰慕你很久了。”说罢,张梅梅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化微笑,“学姐还像当年那般,见了便让人心生折服,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张德亥的妻子陈娟就住在砚京他们小区对面的胡同巷子里,那里有一片自建房,面积不大却挤了几十户人家,就像是显微镜下的洋葱皮细胞,一个接一个,挤在一起。 巷子里,四通八达的小路几乎是从那房子间生硬的挤出来的,中间还要横插上几根电线柱子与墙壁强行贴在一起,垂落的电线勾在上面,落了几只麻雀。 陈娟打开门见到两个陌生人,没有惊讶,放手让他们进来了。 房子很窄,窄到里面放了几个纸壳子便只能侧身走路,房顶不高,兰榭璆站着几乎就能碰到顶,中间悬挂着吊灯,几只蚊虫围着灯棍在转。空间狭窄到让人窒息。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出来陈娟在很用心的生活,洗得发白的窗帘与桌布大概是她自己做的,上面缀着些蕾丝小碎花,贴着墙壁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柜子,里面全都是书,收拾的很干净,干净的就连地板砖缝隙里的陈年泥垢都被擦的锃亮。 陈娟年纪已经不小了,面容憔悴,红肿的眼睛昭示着她最近过得很不好。 “随便坐吧,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见谅。”两杯白开水摆在桌子上,陈娟有些局促。 “你们也是来祭奠我丈夫的?” “我们是特管局的,这次前来是商量你丈夫死亡赔偿款事宜的。”兰榭璆没有直接道明来意,开口就是鬼话连篇,胡说八道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吗?” 陈娟红着眼点了点头,“是我丈夫的一些朋友,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自从他走后,那些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来他家帮忙料理后事。 “你刚刚说什么?赔偿款?”陈娟眼珠子动了动,干皱的脸上一片茫然,惊讶,“难道不是我们家要赔给工地钱吗?” “谁跟你说的,你们家要给工地钱?”哪有这种反过来赔偿的道理? 陈娟几乎已经默认了张德亥的死是意外,好死不死的又自己爬上工地的建筑楼,死在那里,耽误了工地的进程,她虽然不懂这种工地上的道道儿,但是听人家说,张德亥死在那里太晦气,就算是继续施工也改不了那里死过人的事实,大老板都讲究,这风水被坏了是大事儿,搞不好还得从他们家追要补偿。 现下里听见兰榭璆说补偿,陈娟都懵了。 惊喜来得太快,让她原本木讷地神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虽然没有透露欣喜之意,但那回光返照一般的神采,让砚京怀疑她难过不是因为死了丈夫,而是自己可能因为死了丈夫要赔钱。 “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陈娟连连道歉。 “没,没人跟我说这个,我也不懂。” “您丈夫的事情我们表示很遗憾,关于赔偿款的事情,可能不会很多,但我们会尽力为您争取的。”兰榭璆一本正经的说着鬼话,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现在关于您丈夫的几个问题,还需要您配合。” 关于她丈夫的……问题?陈娟疑惑,这人都没了,还有什么问题吗?陈娟配合的应声。 “您问!” “您跟您丈夫,关系好吗?” 问题一出,陈娟面色一下子变得跟微妙,唇角动了动,像是在嘲讽,过了一会儿,她才摇头。 “我们,关系,”她好像很难形容这段婚姻,最终只用了一个词,“还行。” 说完,她又匆匆解释,“老张只是喝酒,不常回家,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的丈夫并没有期待了,就连对丈夫的底线都能放宽到跟路人差不多。 砚京一转头看见墙壁上贴满了奖状,一张二人的合照被陈娟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除了陈娟,还有一个清瘦的少年。 “这是你儿子?”砚京问。 陈娟看到合照,神情柔软。 “是我儿子。”她说,“在读高中了,是个很乖的孩子。” 砚京看向兰榭璆,眼神示意他开口说话,兰榭璆也不负她望,快刀斩乱麻,直接沉声开口,“你知道你先生在外面还有一个人吗?” 话音一落,房间里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砚京看见陈娟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忍耐,又像是害怕,双手交叉拇指紧紧地搓着手背,没一会儿那一小片皮肤就被她搓红了。 “这,这跟赔偿会有关系吗?”说罢,她又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背,嘴唇蠕动,慌忙解释,“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要贪图赔偿金,我,我的意思是。” 第45章 她的大脑有一刻的停止运行,一句话磕磕绊绊地想了半天,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艰难,她在很认真想措辞,砚京他们也不催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十几秒之后,她才开口,这次说话像是牙齿咬着舌头,模糊不清,“如果我的丈夫私生活不检,因为这死在工地上,是不是还需要我们负责任。” 陈娟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跟张德亥没有感情,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她紧张害怕,怕自己丈夫的事儿影响到自己的孩子的前程未来。 电光火石之间,陈娟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我不——” “哗啦!” 钥匙插进锁孔里,老旧的门锁在开锁时发出咔哒咔哒地声响,门锁晃动了一下,下一秒,门开了,外面的光从门缝里斜刺进来,一个清瘦的身躯背着光而立。 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张宸表情有些难看,开门之后他面色阴沉的走进来,站到陈娟身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侧身挡了挡陈娟。 “你们是谁?”张宸才十六岁,面色稚嫩,看向砚京他们时脸上带着防备。 刚死了亲生父亲,孤儿寡母的生活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没防备才不正常,只是他看起来太过于尖锐了,他在抵触他们。 砚京感受得到。 “他们是特管局的,你爸爸的事情还有一点没处理完,有些事他们过来问问我。”陈娟拉了他一把,然后不好意思的冲砚京他们笑笑,“这两天家里来人太多,我丈夫的事情让这孩子情绪不好,你们多见谅。” “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回来了?”陈娟看着他没有拿书包,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上不知道在哪儿蹭到的灰印子,雪白的校服上灰扑扑地一块很是突兀。 张宸听到砚京他们是特管局的,神情并未松缓,反而身上的刺更尖锐了,像是他们一靠近就要把他们扎的血溅三尺。 面对陈娟的询问,他缓声道,“我跟老师请假了,下午再回去上课。” 陈娟有些不赞同的看他,碍于砚京他们在,陈娟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接受。 “你刚刚说什么?”砚京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 陈娟看了一眼张宸,在他的注视下将他推到房间里,关上门才小声开口,“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外面还有这种事情,我跟孩子是今年才来这里的,平时孩子读书紧张,我在外面摆摊补贴家用还得照顾孩子,我丈夫工地忙,工地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他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 “您说,他在外面有人了,我,我,”陈娟话在喉咙里咽了一下,才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补贴家庭,您辛苦了。”砚京看了一眼张宸房间的方向,陈娟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不算辛苦,都是为了孩子。”她说,“这里开销大,孩子又要读书,我丈夫的工资撑不起一个家庭的开销,我又做不来其他的活计,只能在外面摆个小摊补贴家用。” “好的,您家里的情况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协商的。” 陈娟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个被生活磋磨苍老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将他们送出门之后,陈娟手搓着胳膊,满脸的绝望。 张宸从房间里出来,看着陈娟木楞楞地站在狭窄地客厅里,走上前去扶着她坐下。 “妈,”张宸在她面前蹲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你不该说谎的。” 陈娟安静了几秒,松开他的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张宸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那个女人几次来家里找他,甚至,他们还在家里……他们做出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隐瞒。”张宸不高兴,“现在他死了,那个女人的事情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 陈娟满面泪痕,看着尚且稚嫩的儿子,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说出来又能怎样,没有一条法律是将第三者关进牢里的。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等他长大了他就明白了,这句话从小到大陈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她总是这样打断自己,痛苦也是,悲伤也是,所有的事情都被她一个人抗住,不管张宸说什么,千言万语绕到唇边变得苍白无比。 第30章 陈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许多,脸上刻满了皱纹,身材矮小干瘦,像一根被火烧过的棍子,干巴巴地,仿佛一蹭就能蹭下一层她的不幸来。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外形不太好,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参加张宸学校的活动,也不会主动去结交其他人,她将自己的世界圈起来,然后龟缩到里面,张宸是她唯一打开外面大门的开关。 “叶青微的调查结果发过来了。”车上,砚京打开叶青微调查的张德亥的流水,“张德亥的名下有三张卡,所有的收入支出主要集中在一张卡上,另外两张基本上没有收入和支出。” “按照候百生说的,他本人除了喝酒没什么特别烧钱的爱好,收入支出还算是正常,日常消费用的一张卡每个月有几百到一千的支出不等,这要说他请客喝酒还能说得过去,要是靠这点支出养小三,那对方没甩了他绝对是真爱。” “再往前看,时间大概在一年多以前,他的名下有过一笔高额支出。”砚京手指敲击着弹出来的光屏,虚虚在空中停住,目光一顿,视线落在某处。 “叶青微后面标记了,他支付的这个账户是候百生的。” 第46章 “回去找他。”兰榭璆说。 路上,砚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登陆官网查探了一下,发现刘毅那边还停留在无人寻找的状态,道,“前几天,跟张德亥出事差不多的时间里,这工地上还丢了一个人。” 兰榭璆不觉得她还有闲心在说闲话,没说话等待下文。 砚京:“这个人我曾见过,但是我跟他没有直接交集,有一天晚上他从我们单元楼里出来我恰好遇见了,时间上来看,差不多他也就是这个时间失踪的。” 也就是那天晚上,砚京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你的意思是工地吃人还是你们小区吃人?!” 砚京不知道,从目前她解除的情况来看,大概率还是他们小区吃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工作,身为工作人员就应该思维敏捷,你看见落叶不能光想落叶,还要想着是秋天到了还是暴风雨袭击。你看张德亥就不能只看张德亥,工地上还有个跟他同时间失踪了的刘毅。”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砚京不管他,说道,“我查过,我们楼内一共就四户人家,明面上所有人都跟这个刘毅没有任何接触轨迹,但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很不安。” 地铁,张德亥,小区,刘毅,砚京心里默默地将这条时间线捋了一遍,然后真切地问兰榭璆,“如果我真的陷入了命案当中,你们愿意看在同事情谊上相信我吗?” 兰榭璆:“我不愿意。”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的信任。” 砚京重回工地的时候,候百生他们正在休息,一群人聚在一起,候百生坐在水泥台上抽着烟,远远地看到砚京,不知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砚京看见那些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轻佻的口哨声由远及近。 砚京顶着他们的视线,旁若无人的走过去。 “小妹,找哪个?”坐在最前面的男人对着砚京笑嘻嘻的开口,一语双关,其他人一听这话全都隐晦的笑了起来。 砚京面无表情:“怎么,我要找哪个你能让我带走?” 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一听被她带走,就像听到无常索命一般,一下子老实了。 普通人大都不愿意跟这种执法人员打交道。 候百生看够了热闹,知道砚京不去找负责人反倒是来这里,那就是找他的了,将他们带到一边,就听见砚京问起张德亥家里的事儿。 “这事儿啊。”候百生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当着砚京的面儿抽了一根,“不介意我抽烟吧。” 砚京当然不在意,往后退了半步防止自己直面吸入二手烟。 候百生给兰榭璆也递了一支,兰榭璆没接,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拿打火机点烟。 “张哥他们家几年前房子塌了,正好我爸又是镇上的泥瓦匠,就帮他们家修了修房子,他们家穷,一家子全靠张哥的工资养活,当时都快喝西北风了,这钱就一直拖着,直到张哥升了,手里有点钱就给我了,有问题吗?” 说完,候百生摸了摸后脑勺,笑,“你们问这干啥?张哥为人是有点毛病,在大事儿上还是分得清的。” 砚京听完,十分平静地开口:“那你名下有以你的名义存在另一套租房。” 候百生对上她平静的目光,浑身的毛一下子炸了,在砚京话落的瞬间,刚刚轻松地状态荡然无存。 “我看过你们工地住房排表,你常驻在工地,至于你的生活轨迹,只要找你的工友一问就知道。”在工地的负责人与他们谈话的地方,墙上贴着工地的住房排班表,候百生的名字不算是显眼,但是位置很独特。 砚京:“这个工地的进出,应该不止一个入口吧。” 候百生看向她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砚京热切交谈地距离。 他说,“不止一个入口那又怎样,我是个单身大男人,在外面有个人不是很正常,难道我还能让人跟我一起住工地。” 砚京打了个响指,笑道,“当然,你没有家室,在不妨碍社会治安的情况下,我们无权阻止你的行为。” 不妨碍社会治安,候百生瞪了她一眼,她这不就是以为自己出去嫖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房子确实是候百生帮张德亥租的,陈娟很早之前便开始不相信张德亥了,张德亥还不想离婚,外面的人又放不下,只能委托他以他的名义帮忙租房,只要他咬死了,这事儿就闹不出来,只是,候百生心里直犯嘀咕,砚京未免也太敏锐了些,只凭一笔支出便查到他这儿来,还知道了租房的事情,一时间,候百生不知道自己隐瞒会不会适得其反。 “前不久,我刚刚给你租房所支出的账户打过钱,恰好我的记性又比较好,查到你在哪儿租房也不是问题,当然这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你在工地的住房是矮平房,原来可能是杂物间或者其他的,临时用铁皮搭建的房屋并不高,小孩子都能爬上去,从上面就能跳出围栏,燕过留痕,那里不可能没有痕迹,这人一多,就不能保证张德亥死那天早上工地只有他一个人,事情就麻烦了啊,啊不,”砚京指着他,说,“是你麻烦了。” 一番话术下来,候百生脑子里只剩下她的指责。 你麻烦了。 麻烦了。 麻烦……操。 第47章 候百生崩溃,“你到底想问什么?” 砚京:“张德亥那个情人的身份信息。” &我要出院! & 余建侑中气十足地喊道,“叶青微,你个狗腿子,狗崽子,滚开。” “嘶,你,你要做什么?”余建侑刚喊完,手背上一阵刺痛,只见原本安稳扎在里面的针突然被拔了出来,毫无技巧的拔针让手背迅速肿胀了起来,像个馒头,还是往外滋血的馒头。 架子床晃动了一下,余建侑看叶青微的手上还拿着针,神情不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张嘴便喊人。 “烦死了。”叶青微将针头丢下,没有注射完的平衡液顺着管道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水渍。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听不见。” 说着,他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压着余建侑身上盖着的被子,伸手按铃。 “闭嘴吧,还缉查官呢,缉查官就你这素质,知不知道这是医院。” 余建侑脸被气的通红,手颤抖着只想叶青微,“你,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难道这里还有鬼吗?”叶青微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起身开门,在护士过来的时候,他转身指着床上的余建侑说,“给他打一针安定,他太吵了,都吵到别人休息了。” 余建侑被他气的攥紧拳头,呼吸急促,眼睛透着血丝,一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再次打断。 叶青微:“你看,他这打了平衡液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不够啊,再给他打两瓶?” “我要,投诉你,”余建侑指着他说完这句话,叶青微快步上前,按住他颤抖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微笑。 “您在说什么胡话呢,护士——” “我们余科怎么注射完之后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们平衡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快,给他一针麻醉,让他少受点罪。天呐,我们余科怎么能遭这种罪,我怎么跟我上司交代。”叶青微满面痛心。 余建侑脑子嗡嗡作响,气血上涌让他眼前一黑。 滚啊。 他被气的心脏疼,抬手拿起通讯器就想要找人,叶青微一把按住他的手,余建侑瞪大了眼睛。 “你敢对我动手?”他眼睛里充斥着不屑,厉声喝止他,“把手拿开。” 动都动了,有什么不敢的。 叶青微确实听话的将手拿开了,和他的手一起离开的还有余建侑的通讯器,寒光一闪,余建侑没看清楚他的手指间是什么东西,就发现自己的通讯器机械盘被拆了。 余建侑:“………” 通讯器是由指纹束缚带与机械盘合组成的,束缚带上面有一个圆盘状的凸起,机械盘如同手表表盘一般大小,卡在凸起上方,从机械盘边缘探出四枚钩爪,完美的嵌入到圆盘空心边缘处,牢牢地箍在上方。 余建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机械盘拆走的,至少在他看来,机械盘这种为了防止脱落而设置的物理装置很难拆卸,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防丢防爆设置余建侑对于他机械盘的设置很有信心,但是现在! 叮当—— 机械盘从叶青微的指尖滑落,机械落地与瓷砖相摩擦产生刺耳的一声,随即咕噜噜地滚到了床下。 “你!”余建侑扒着床沿想要伸手去床下摸索,叶青微屁股还压在床边,架子床上搭着的木板因为他的重量颤了颤,余建侑伸手的动作僵住。 叶青微看着趴在床边的余建侑,挑唇,淡声道,“余科,你都病了,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好好养病上面,这样才能更快痊愈,你说对吗?” “我对你妈!”余建侑强行伪装的素养在这一刻崩塌,咬牙起身,对着叶青微的脸就是一拳。 叶青微身子往后侧了侧,余建侑一个扑空,摔在了他的腿上,叶青微双手后撑着床铺,看着狼狈地余建侑,也不生气,好心的为他翻了个身,就像是乌龟翻壳,然后将他身子摆正。 贴心的为他盖好被子,叶青微轻声细语,“有过误食的先例,又是在这样的地方,余科就算是因为吃错了什么东西死了都不会有人怀疑吧。” 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叶青微和余建侑两个人,他的话落在自己耳朵里,就像是恶鬼催命的嘶吼,一下又一下抨击着他的大脑。 余建侑看着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第31章 当砚京找到张德亥情人工作的地方时,餐馆已经打烊了,店里只剩下一个服务员在收拾卫生,风铃响的那一刻,服务员正在清理桌面上花瓶里摆放的百合花。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感谢您的惠顾。”小姐姐怀里抱着一大捧花叶微微卷曲的百合花,听到转身,笑着对着他们说道。 在表明来意之后,她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道,“店内的工作我必须要在九点钟之前完成,你们稍等一下可以吗?” 都已经折腾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分钟,砚京他们在门外等着她。 “如果张德亥的死不是意外,”砚京刚开了个头,发现后面的话怎么说对自己都不利,考虑了几秒,说,“如果张德亥的死跟刘毅的失踪都不是意外,那我是不是又要倒霉?” 兰榭璆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几颗薄荷糖,在砚京的注视之下慢悠悠地撕开包装,语气像是年糕一样,咬一口能拉丝。 “你不是一直在倒霉吗?” 风吹过她的发梢,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露出一双幽深地眸子,砚京的肤色很白,白的就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看着她,兰榭璆突然来了兴趣。 第48章 “砚京。” “嗯?” “打个赌吗?” “不。”砚京非常直白地表达,“我玩不起。” 兰榭璆:“很简单,一句话你只要说是或不是就行。” “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是吗?”他说。 一语双关,砚京狭长的眸子微微颤动,下一秒,她的眼睛上就多了一只手。 手心与她的眼睛隔了几厘米的距离,没有贴合在上面,挡住了眼前的一小片光。 “你这句话是不是缺了点什么?”她说。 兰榭璆看着她的头顶,蓬蓬燥燥的又异常柔软,听到她的话,他说,“看样子你是默认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遇到事情之后即便人们再怎么伪装,那一瞬间眼睛里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挡住了光,传到砚京耳朵里的声音更加的清晰。 “可是你不会。” 砚京嘴角上扬,对于他的胡说八道接了下去,“怎么说?” 兰榭璆:“你眼睛里没有情绪。这种情况,要不你眼珠子是假的,要不你这个人心里深沉,再不济你是真的蠢,且勇猛无畏,简言之就是真傻,你觉得呢?” 砚京不说话。 兰榭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向外界表达一种信息,你很烦,即便你装的再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高明的演员也装不出喜欢。如果现在在你面前摆放一个能够毁灭世界的按钮,你会犹豫着按下去。” “我觉得你瞎话编的挺好。”砚京眨眼,“都有毁灭世界的想法了,为什么还要犹豫。” “因为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是你还想活下去。”或者说,非常,极度,病态的想活下去。 “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会阻挡你活下去的人,你会毫不犹豫没有心理障碍的杀了她,甚至事后,你不会因为死亡有任何的愧疚感。” 砚京拿开他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我只能认同一半。” “第一,我很热爱这个世界。第二,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兰榭璆笑,背后的风吹来,他靠在车前,“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服务员叫郭彩橙,是店里的老员工了,听到他们问韩美慧,她非常诚实地开口,“韩美慧已经很久没有来工作了,你们应该去她家找她,在这里是找不到她的。” “很久吗?”砚京看向兰榭璆,兰榭璆表情十分平静,不知道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还是对于她不在早已在预料之内。 “一周前她还来过,后面就没来了。” “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砚京摇头,白的不同寻常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是温和的笑,“是这样的,我们对于外来人员需要重新进行网站信息输入,她的信息迟迟未更新,我们就想联系她看看是什么情况,有困难我们可以帮她。” 砚京一连串的术语让郭彩橙懵了,她用了好几秒才明白她说的意思,面露为难,“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她我真的联系不上。” “韩美慧平时跟我虽然在同一个店里工作,但是她是负责后面的,我统管前台,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交流。”郭彩橙想到韩美慧那看不起人的样子,撇了撇嘴,“她前段时间跟主管闹矛盾了,扬言自己要不干了,主管说要开除她,她就不来了。”非常的清纯不做作,说不干就不来了。 “没有她的地址吗?” 郭彩橙犹豫地摇头,“入职时填写个人信息她说我们侵犯她的隐私权,拒绝填写。” “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隐私的。”郭彩橙嘀咕。 “韩美慧这人吧,脾气急,动辄就跟人吵架,遇到事儿就躲起来,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可以找她的朋友问问,她还有一个朋友叫韩青青,有时候会来店里找她,关于韩美慧,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主管因为信息的事儿还跟她吵过一架,说要不是她朋友举荐,早就将她开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过大,直接从韩美慧跳到了韩青青身上,葫芦娃救爷爷都不能这样一个接一个的串一串。 送走了郭彩橙,砚京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本以为这个韩美慧是终结,没想到还是个开始。” 兰榭璆陪她走了这一趟,本就觉得没什么意义。 找到韩美慧又能做什么?征求她的意见,问问她能不能将她跟张德亥为人不齿的感情公之于众转移炮火吗?任谁听到这离谱的要求都能炸,更别说韩美慧这种脾气暴躁的,能将砚京的天灵盖给掀开,脑花都给扬了。 “联系叶青微,让他准备公关吧。” 砚京颔首。 给叶青微发送消息时,预料之中的,被他骂了一顿。 狗东西:几点了,我不用睡觉是吗?还是你觉得我长了八只手,能在按得住余建侑的情况下还能给你公关加热,我是神仙吗?我不用喘口气?滚。 砚京手指敲敲打打:能者多劳,局里就你一个技术工,这种关键性工作,除了你谁还能做。 狗东西:…… 砚京闭眼盲打:叶哥,我也不想麻烦你啊,你已经很累了应该休息了,可这事儿除了你大家都做不了。 砚京:要是真的不能做就算了,少我一个你们做饭还能多吃一碗饭,我会自己解决的,叶哥你别担心。 第49章 狗东西:……等着。 系统:【您的好友狗东西已经离线】 “搞定了。”砚京拍手,也不是很难嘛。 见证了她发消息全过程的兰榭璆眼珠子在'狗东西'那三个字上停留了三秒,在砚京轻松地语气中,冲她点了点下巴,“你打开我的通讯页面。” 砚京丝毫不心虚地看他,无辜开口,“怎么了?” 她的通讯器是刚换的,为了维持她又丧又倒霉一无所有的人设,通讯录里就只有三个人,几乎是在看到的瞬间,兰榭璆就明白了哪个是自己。 冤大头。 冤大头兰榭璆。 下面还有一个摸鱼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坐好。”兰榭璆面无表情地开车,“冤大头送你回家。” 病房里,余建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兰榭璆的人给囚禁了,他一脸憋屈的看着坐在一边对着通讯器指指点点的叶青微,他时而皱眉时而暴躁的样子让余建侑有些心烦意乱。 作为特管局缺德分子中的一员,几乎是在砚京传来消息的那一霎那叶青微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给的消息整合一下,叶青微心里有了主意。 十点一刻,叶青微准时发布,顺带着隐藏了ip ,用了小号,然后转头加热。 等忙完这一切之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无视余建侑走了出去。 习惯了他存在迟迟没有等到他回来的余建侑起身,看着大开的门不确定他是不是钓鱼执法,赤脚悄悄走到门边,走廊里只有护士推着小车来回走动的声音。 他走了。 叶青微走了。 余建侑被解放了之后,快速地回去穿好衣服,等他回去,他一定要狠狠地投诉他。 包括始作俑者兰榭璆。 一个都不放过。 把他们全都投诉了。 叶青微在病房里守了一天的余建侑,人都要困死了,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回家一头栽到床上昏睡了过去。 张梅梅也没好到哪儿去,为了拖住蔡茵和她的团队,张梅梅坑蒙拐骗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只是拖的了一时拖不了很久,无奈,他只能疯狂寻求叶青微的帮助,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工作内部网恢复正常了!”办公室内,被锁定内部网无法工作的几个人激动地跳了起来,“咱们这内部网隔三差五崩一次,这次还自己锁定了,什么时候更换个更丝滑的啊。” “有点难。”另一个人说,“不说别的,就这经费也不够,反正资料没丢,凑合用吧,又没什么需要加密的工作要我们做。” 在一群人的怒吼中,张梅梅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里,他只想缠住他们,没想到叶青微找的人这么给力,直接将他们组的内部资料给锁定了,轻而易举的搞定了。 不过,这群人心是真的大,工作资料就那么放在上面,没有加密谁都能看,不锁它锁谁。 “咱们今天刚来k区,资料就被锁了,会不会是太巧了。”有人发出疑问,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一同锁定在了角落里喝茶的张梅梅身上。 张梅梅一脸无辜,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奶茶喝吗?” 事情都是叶青微找人做的,跟他张梅梅有什么关系,心虚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 一扭头,张梅梅就看见门外的蔡茵隔着玻璃看他,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蔡茵大大方方冲他一笑。 “今天的事情太多,没时间跟你交接工作,陪了我们这么久,麻烦你了。” 张梅梅用烂了借口,从世界经济鬼扯到校内流浪狗生了一窝不同花色的狗可能是被绿了,终于在交接工作的借口上堪堪吸引了蔡茵的注意,他不确定蔡茵是不是知道什么,只能装傻。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服务大家的嘛,”张梅梅在得到砚京一个可以溜了的消息之后,强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什么事情了,那我就先……” “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蔡茵笑嘻嘻地开口,“我们好好谈谈,你是怎么暗恋我这件事儿。” 张梅梅:“……” 苦果还得自己吞。 第32章 只因为她的备注,砚京彻底地得罪了她的衣食父母,差一点就蹭到的晚饭也没了,兰榭璆将她丢在小区门口话都没说一句就开车飞了出去。 看着遥遥远去的车子,砚京伸手对着车身的方向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左眼微眯。 “砰。” “刺啦。” 车身一个回旋,车子在马路上梗摆了过来,轮胎与地面间的摩擦产生了摩擦,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大开的前灯灯光在地上铺了一片。 哇。 被看见了呢。 坐在炒粉店里在等待炒粉的时候,砚京想,要不明天给他赔个罪? “您的炒粉好了,一共十三,小菜在那边自己取,”隔着柜台,老板将打包好的炒粉递给砚京。 砚京顺手从墙边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一起结。” 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是老板的最后一个顾客,就连炒粉的分量都比往常要足的许多,满满当当地压在打包盒里,塑料袋勾在指尖,砚京慢慢悠悠地回去,大概是事情已经解决一半了,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轻松。 当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对门的姚栀子正搬着水桶带着手套清理门口的垃圾,不知道哪儿来的厕所垃圾三打一的腐臭的味道。她家门上被人泼了红色的油漆,从上到下滑落出一条条痕迹,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第50章 “楼上干的?”砚京靠在护栏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塑料袋发出“嚓嚓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的凸出。 姚栀子'嗯'了一声,抬手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一张脸扭曲成看苦瓜。 “哟!今天都用到油漆了,宋女士干这种事情,竟然都舍得花钱了。”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砚京打量着姚栀子家门上的油漆,感慨。 姚栀子扯着嘴角动了动,说,“就她的人品,从哪儿偷的吧。” 现在的姚栀子戾气已经蓄满了,只差一个口子,就有能捅破天的勇气,她一下又一下擦门的动作,铁丝球与门板上干涸的油漆碰撞产生令人牙酸的声音。 姚栀子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事情还没完。 回到家,砚京刚一坐下,就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在她放下炒粉的瞬间,外面一声尖叫。 这一声,来自于熟人,勇猛的钢铁女战士宋金凤女士。 砚京不想管闲事,从容地打开炒粉盒子,筷子还没拆封,她家的门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姚栀子你个小贱人!赔钱货!”宋金凤歇斯底里,“你妈生了你……啪。”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砚京看了看已经黏成一团的炒粉,神情阴郁。 这里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等她打开监控,门外的两个人已经撕扯到了一起,姚栀子满腹委屈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压在宋金凤的身上,左右开弓将她打的吱哇乱叫。 她也不说话,只闷头动手,宋金凤一手拽着她的头发,一手撕扯她的衣服,姚栀子打折买的宽大衬衫在宋金凤的动作下很快就被扯开了线头,扣子崩飞了两颗,衣衫顺着肩膀滑落,直到卡在她的肩颈。 宋金凤用力过猛,趁她一个喘气的时间,姚栀子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 疼痛袭来,宋金凤抓着她头发的那只手不得不松开,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呸!” 姚栀子顺着歪头的力道,吐了一口。 隔着屏幕,砚京看到那一团血肉模糊在地上,震惊到无以复加,要不要去拉架的天平开始偏颇。 宋金凤显然也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到了,忘记了胳膊上少了一块肉的疼痛,傻在原地。 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姚栀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宋金凤这个道理。 还没吃到炒粉的砚京有些恶心。 “老虔婆。”姚栀子满嘴是血,疯了一样,对着宋金凤又打了两巴掌,“让你欺负我。” 砚京应该庆幸,这俩人都没把自己当成特管局工作人员来看,甚至都没把自己当人来看,两个人打的头破血流都没想着敲敲她们对面的门,让她出来伸张正义。 等到两个人彻底地冷静下来,宋金凤扯开嗓子哭嚎,突然被攻击的砚京看够了打开门。 门缝透出室内的一点冷光,宋金凤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姚栀子,对着砚京扑过来。 砚京一个侧闪,躲开了她的动作。 宋金凤也不在意,从门的缝隙中跟一条泥鳅一样滑了进去。 “朱年年!”宋金凤的动作很快,冲进砚京家里,挨个房间拍门。 “朱年年,你给我出来。” 等到她看完厕所确定没人之后,就要将战火蔓延到砚京身上,被砚京先一步提着衣领将她提了出来,宋金凤不走,扒着门框不松手。 “砚京!砚京!”宋金凤大喊,“我要上报,我家年年丢了。” “你你不是特管局的吗?你给我找人,我家年年丢了,你现在就去给我找人。不然我就投诉你。” “还有这个贱人,她打人,我的胳膊,胳膊,”宋金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砚京生硬的将胳膊摆在她的眼前,面前突然一团血肉模糊让砚京心神恍惚了一下,姚栀子这一口咬的很重,那胳膊上还带着一圈牙印,中间少了块肉血液喷涌而出。 恶心。 头疼。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鲜血,碎肉,白色的墙壁上全都是血。 “砚京!下雨了,没有带伞吗?” “砚京同学,你家人打电话过来,说放学会来接你。” “砚京,你妈妈还没来接你吗?” “徐砚京,你这个杀人凶手。” “是你杀了他们。” “砚京你给我作证,你看见了,是她动的手。” 宋金凤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砚京两眼发直,回不过神来,短短几秒,汗湿了她的鬓角,她白的吓人的唇瓣动了动。 “我没……” “什么?” 砚京声音轻,浑身颤抖,几乎能听见她牙关碰撞的声音。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各处的声音带有压迫感,撕扯着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要炸了。 “徐砚京,杀人犯。” “徐砚京,你是个杀人犯。” “我不是。”砚京痛苦的皱眉,眼前一片漆黑,人影晃动。 “我不是,我没有!” “我没有。”砚京几乎崩溃的大喊。 “我不是……” “你在说什么?”宋金凤看着她癔症了一样,生怕砚京跟姚栀子狼狈为奸,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一下。 “砚京,你要包庇她吗?” “啊哈,”一直没开口的姚栀子意识到了砚京的不对劲,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听见宋金凤的话冷笑,“你少在这里泼脏水,打你还需要被包庇吗?” 第51章 “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已经遭到报应了,有的人也快了。宋金凤,你说,是不是你的报应来了!” “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宋金凤一听她的话就气血上涌,放开砚京张牙舞爪的对着宋金凤扑了上去。 姚栀子干粗活干习惯了,哪能被一个宋金凤占了便宜,她一把抓住宋金凤的头发,恶狠狠地拽下一缕。 “有的人啊,就是做贼心虚。”姚栀子生怕自己气不死她,继续道。 “你是不是又没钱了,准备讹砚京一笔?” 砚京:“……” “砚京,我给你个忠告。”姚栀子不想砚京插手宋金凤的事情,说道,“这是你的工作,我明白,但是如果没有第三方见证,你私底下插手这件事,明天满大街就会有传闻说是你拐骗了朱年年那个傻子,工作没了倒是小事儿,就怕你得倾家荡产。” “如果你没有万贯家财,那我劝你别管闲事,朱年年大概率就是她自己藏起来的呢,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姚栀子鄙夷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她带着朱年年讹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不是她将人藏起来然后故意讹人。” 脑子都要炸了的砚京:我还是回去吃我的炒粉吧。 说完,姚栀子就要上楼去宋金凤家里拆穿她的骗局,宋金凤一看顾不上砚京就追了上去。 回家之后,砚京想了想还是将朱年年的个人信息从内部信息网上拉了出来,然后挂上去。 深夜,人工审核方早就下班了,累了一天的砚京头晕脑胀的,半分睡意都没有。 楼上的吵架声传来,过了一会儿,宋金凤家里的门砰一声关上了,砚京听见姚栀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场闹剧终于结了。 姚栀子一脸凝重的回来,在进门之前看了看砚京的家门,表情有些困惑,盯了有半分钟,她才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怕是白天的时候,宋金凤恐怕已经进入到她家里去了,不然不会砚京开门的时候冲到砚京家里,回去的时候,姚栀子看了看门锁,发现并无异样。 “喂——” 通讯器接通的那一霎,姚栀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即便那边的人看不到,她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 那边的人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懒得管,过了几秒,才开口说话。 “不是说最近别联系我吗?”候百生态度说不上好坏,只是有些嫌弃。 “张德亥死了,特管局那两个神经病缠上了我,我他妈破事儿一堆,哪有空管你。你现在联系我,到时候让别人发现你跟我的关系,以你现在那个鬼样子,我怎么做人!” 姚栀子小声安抚着他,“我脸上的伤已经在预约手术了,很快就能好。” 说完,她问,“宋金凤是不是去找你了?” “咣当!” 酒瓶子从桌子上摔了下去,没有碎裂,只是发出碰撞声。 “没有。”候百生捡起碰掉的酒瓶子,将它竖在桌脚,“我跟她能有什么联系,她来找我做什么?” “没有就好。”姚栀子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下,语气松了下来,说,“我家的钥匙还在你那里吗?门锁换了,下次记得把钥匙给我,我给你换新的。” 候百生嘟囔了一句,姚栀子没有听清楚。 最后,她叮嘱道,“阿生哥,你可千万别跟宋金凤扯到一起去,这个疯女人可是想钱想疯了,所有跟她打交道的,不被她吸一口血也得撕下一块肉来。” “我明白,你放心吧。” “那就好,我们以后还要攒钱结婚呢。”姚栀子的声音很轻,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第33章 颐北的雨季总是热烈异常,没有南方细雨的缠绵,暴雨像是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脏污全部清洗干净一样,轰轰烈烈地落下。 砚京靠在墙边,看着玻璃窗上被暴雨冲刷留下的痕迹,百无聊赖的背着手悄悄将手心贴在窗户上,一边观察着那边说话的人,一边伪装自己手心隔着一层玻璃被雨水冲刷,仿佛感受到了那一层痒意,她的指尖蜷缩了一下,轻轻敲了敲玻璃。 “砚京同学品学优良,相信她跟同学老师都能好好相处的。” 老师说完,冲着砚京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年纪的女生仿佛一夜之间被全部洗脑了一般,在大同小异的黑白灰中,砚京穿了件浅紫色的棉布格子裙,蓬松的刘海在闷热的天气中因为出汗有些潮湿的贴在额头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她对视的时候大大方方对着她笑了笑,像一朵嫩生生的小花。 跟在老师身后,砚京走进教室。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砚京同学,大家鼓掌欢——” “老师。” “我不要跟杀人犯一个班。” 一道声音从教室后面传来,声音很大,瞬间传遍了整间教室。 隔着层层光影,砚京始终看不清最后一排那人的面容,只见他站了起来,这闷热的天气里他将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的,拉链拉到最上方。 他的身形被柔和了一层光边,毛毛的,像是月亮的光辉。 “她不叫砚京,她的真名叫徐砚京,她是杀人犯。” 掷地有声,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风扇幽幽转动产生的嗡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好奇地,惊讶地,不可置信地,害怕地,一道道,如同有实质一般,利刃划破皮肤,斩断血管,侵入肌肉,四肢百骸都泛着凉意,血液喷薄而出后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第52章 砚京张了张嘴,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说什么,那道声音洋洋得意。 “她是杀人犯诶,万一她伤害我们怎么办!” “徐砚京,谎话精。” “徐砚京,滚出我们学校。” 声声震耳欲聋,砚京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师压制不住,所有人起身离开座位,向着她的方向拥挤而来。 砚京被堵在角落里,领头的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说,“徐砚京,你-是-杀-人-犯!” “我不——” 画面一转,砚京看到砚慧芝正在阳台上收衣服,看见她过来了,砚慧芝自然地将拿下来的衣服递给她。 “砚京,你以后就叫砚京了。”她说,伴随着升降杆抬升的咔咔声,砚慧芝转身背对着她。 “以后记得,你叫砚京,写名字不要写错了。” “不…”砚京下意识的反驳,“为什么?” 砚慧芝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脸上是失望的神色,她静静地看了几秒砚京,抬手指着她一字一句说。 “徐砚京,是杀人犯。” “徐砚京!” 砚慧芝的表情突然狰狞,砚京步步后退,直到身体贴着墙壁退无可退,她颤抖着想去拉砚慧芝的手,被她厌恶地甩开了。 “你是徐砚京。” “砚京!” “砚京同学,你的家长打电话来说放学会来接你。” “徐!砚……京。” “砚京,快醒醒,上学要迟到了。” “徐砚京,滚出我们学校。” “砚京,上学不要丢三落四,你的课本没带。” “徐砚京!” 梦境交叠,砚京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如同渴水的鱼一样粗喘着气,四周一片黑暗,那些如潮水般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安静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响。 原来是做梦。 砚京不知道怎的,在客厅里就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乏力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尚未平息的心跳在她的胸腔里鼓动着,砚京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手颤抖的杯子里的水倒出来大半。 噩梦侵入到了现实。 砚京一夜未睡,早上六点多醒的时候脑子都要炸了,当她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对门的姚栀子刚巧也全副武装的要出门。 两个人一道下去,砚京觉得姚栀子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 姚栀子走路习惯性的低头驼背,她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说,“昨晚,打扰你了,你没事儿吧。” 砚京摇头。 “你好奇我为什么跟宋金凤天天掐架吗?”姚栀子突然开口。 砚京不说话,但是讲真的,她真不好奇。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晚的刺激,姚栀子的倾诉欲望空前旺盛,不管她想听不想听,自问自答道。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身上的钱被人偷了,房东将我赶出来,在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是宋金凤收留了我。”姚栀子回想着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神情复杂。 “宋金凤太具有欺骗性,我以为遇到了好人。” “她说,我反正也要租房子,不如去她家住,她家里还有一个房间,房价按照一室一厅的市场价价格给就行,虽然这都我来说很吃亏,但能找到房子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运了,可是。”姚栀子话说了一半,突然嘲讽地笑笑,“这只是她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她趁我不在,拿走了我的证件,然后让我给他们家当免费的保姆。我要给她洗衣,做饭,家里的用水用电我要分摊大部分,朱年年的外公觉得她太欺负人,偷偷把我的房租还给了我,宋金凤知道后大闹一场,压着我的证件死也不给我,后来正巧楼下的住户要搬走,朱年年的外公出面为我做担保,让我先住在这里,他让我等一等,他会给我拿回证件的。” 砚京挑眉,没想到姚栀子跟宋金凤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然后有一天晚上,老人牵着朱年年来我家里,将我被宋金凤拿走的东西全部还给了我,给我道歉。” “我对他和朱年年没有恶意,坦然接受了,他拜托我以后多照顾照顾朱年年,说完就带着朱年年离开了,当天晚上,朱年年的外公便脑出血走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楼内的人上门吊唁,没想到宋金凤如此无耻,她,她说我跟朱年年的外公有染。” “……”哇哦!还真是宋金凤的作风呢!砚京唏嘘。 经历了那么多,对于宋金凤这操作,砚京竟然丝毫不觉得奇怪,好像发生在宋金凤身上什么事情都能说得过去。 “朱年年外公去世前一天来过我家,宋金凤便咬定了说他给了我钱,让我交出来,还要去我家里搜,其他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作证朱年年的外公去世前一天晚上楼内每家每户都去拜访了,让大家看在邻居这么多年的份上,平日里对朱年年多照顾几分,宋金凤这才作罢。”遥想老人临终前的行为,后来他们说,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想托孤。 “后来,宋金凤见了我就找茬,我俩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而那些邻居,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一年的时间整栋楼都搬了?”砚京诧异。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小区虽然老旧,但设施还算是可以,宋金凤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人全部赶走,自己当楼主?有这本事,她这年纪退什么休啊。 第53章 姚栀子看了她一眼,说,“当然不止是因为宋金凤,还有,闹鬼!” 唯物主义战士砚京:“……” 姚栀子无比淡定,“住在这里的人都遭受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你家房子原来的户主,家里刚生了孩子,经常哭闹不止,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回家就哭,有老人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什么东西,说家里不干净,做法也不管用,全家就搬走了。” “一楼的住户家里有个女孩,半夜被外面的声音吓醒,心脏病差点要她的命,醒来就说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敲地板砖,这些都只是外在条件,还有内在条件是宋金凤,自从丈夫去世,宋金凤越发的不要脸了,蹭吃蹭喝的倒还是小事儿,她还偷过一楼家里养的宠物鹅,找到的时候就锅里还剩下一截鹅脖子了。一楼上门理论,宋金凤就坐在窗户上要自杀,说是他们逼死的,总不能为了一只鹅真的把人逼死吧,这口气一楼住户只能咽下去。真正让人害怕的,是其他几家住户上门要债,宋金凤这样的无赖怎么可能还钱,在自己家里纵火,扬言要烧死自己跟朱年年去陪老伴,谁要是救火就拉着谁一起死。事情报给社区,社区找到特管局,依旧没法儿,她家里还有一个痴傻的朱年年,她要是进去了孩子没人照顾,事情就这样结了。” “她,”砚京听完,心情极为复杂,“对我是真的仁慈啊。”都没有在她家放火,砚京大喇喇地感激钢铁女战士的慈悲心。 “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大家都被她折腾怕了,就搬走了。” 在路口分开,砚京几乎是飘到特管局的,在门口遇见张梅梅跟叶青微,两个人一脸萎靡的样子跟她差不了多少。 “你的早餐。”张梅梅递给砚京一个袋子,“今早的手抓饼刷了番茄酱,味道有点怪。” “哪里怪了,我就喜欢番茄酱。”叶青微的手抓饼里加了三份肉,看向砚京的手抓饼时表情是掩盖不住的嫌弃,怎么会有人不吃肉,只吃个饼那不如去吃烧饼。 砚京梦游一样机械的咀嚼着手抓饼,在进门前吞掉最后一口,饿了一晚上的胃终于舒服了。 “没吃饱。”砚京将袋子团成团丢进垃圾桶里,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梅梅手里另一个,一共就四个人,剩下那个给谁带的一目了然。 “我也。”叶青微亦有同感。 张梅梅攥紧了手中的袋子,“可这是给老大带的啊。” 砚京:“我就吃个饼,到时候你跟他说你是给他买的沙拉和不小心沾了沙拉番茄酱的肉排,这不就得了。” 叶青微跟着接话,“我吃生菜和豆皮,你把肉吃了然后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袋子毁尸灭迹,事情不就解决了。” 你们这是把他当傻子吗? 叶青微趁他不注意,已经开始扒拉袋子了,“路边摊怎么能配得上老大的逼格,你这是在侮辱他。我不怕侮辱,让我吃了,来侮辱我吧。” 张梅梅突然手中一轻,人就被架到了一边。 “我不要袋子,我可以用手拿着饼,袋子留给梅梅装肉吧。”这是砚京说的。 “别抢别抢,有没有筷子啊,我不能用手抓着吃吧。”叶青微要疯了,“要不我先把里面的吃完,饼留给你?” “你想让我吃沾了你口水的饼?你想死吗?” 一场由手抓饼引起的矛盾在张梅梅的微微一笑得到解决,“我这里还有个没用过的袋子。” 第34章 看着局里三个没出息的为了一口吃的叫嚣着一百零八种弄死对方的方式,兰榭璆的血压就蹭蹭往上升,在他们毁尸灭迹的时候,达到一个临界点。 '砰! ' 兰榭璆理智炸了。 “你们三个!”兰榭璆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商量着怎么在吃了他的早餐之后蒙骗他的手下,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一起滚。” 全都滚出去,他单方面宣布,特管局就此解散。 “老大,我冤枉。今天的生菜不新鲜了,我是想替你销毁掉的。”叶青微第一个变脸,瞬间站到了兰榭璆身边指责砚京和张梅梅。 “他俩狗东西给你吃这种东西,心怀不轨,你别着急,我替你骂他们。” 张梅梅张了张嘴,“啊,这不是你——” “你在狡辩什么!”叶青微上前捂住他的嘴,对着兰榭璆说,“老大你放心,我这就替你解决了他们。” 前面推搡着张梅梅,后面伸出一只手拽着砚京,三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无视兰榭璆推推搡搡地从他身边过去,一进门就像是解放了天性,三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天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大家都长点心,没事不要往他面前凑。”进了门,叶青微活像是回到花果山的猴子,刚刚的正气凛然演的入骨三分,让砚京有些难以出戏。 “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概是因为余建侑吧,这位哥跟老大之间的冲突已经箭在弦上了,谁先靠近火星就落在谁身上谁倒霉。” “不能吧,我觉得老大不是那么没有逼格的人,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干架,那不都得是小鬼先遭殃吗?理论上来说,倒霉的应该是砚京呐。”叶青微说,“这种亲自下场扯头花的事情有失身份。” “那搞砚京就不失身份了吗?” 砚京忍无可忍,“喂!你们!!” 当事人还在这里呢!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54章 门外听他们鬼扯的兰榭璆木着脸,面无表情的推开门,“邮件已经发给你们了,事情的经过有什么不了解的及时发邮件申诉,没问题就这样吧。” 点开邮件,内部信息弹出。 砚京一目十行地看完,通篇可用两个字概括,停职。 她小小地'哇'了一声表示回馈,“我被要求停职了耶。” 叶青微看了他的邮件神色略显复杂,在砚京后面也跟着'哇'了一声,学着她的语气开口,“我被投诉给高层投毒未遂需要接受调查欸。” 张梅梅就干脆利落多了,他直接将屏幕展现在两个人面前,邮件上明确写着。 '与主缉查官存在特殊关系,禁止参加本次缉查工作,谢谢配合。 ' “特殊关系?”叶青微的目光在这四个字上面停住又看了看张梅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不是自诩是个正经人吗?” 张梅梅深沉,“我现在也还是。” 特管局一共四个人,一下子三个变成闲人,剩下一个还跟缉查官有仇,兰榭璆思考,这可能是特管局解散的一个好机会,好样的余建侑,他果然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福星。 “早说啊,那我早上就不来了。”叶青微身份带入的非常快,“我现在回家补个觉还来得及。” “砚京为什么?”事情不都解决了吗?张梅梅看着砚京的停职邮件,一脸懵逼。 “余建侑不是傻子,昨天的反常他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现在虽然已经热度转移到了张德亥和他的情人身上,可余建侑又不认识他们,他心里憋着气,拿砚京当出气筒了。”门外的兰榭璆淡声道,“你们应该还没看昨晚的后续吧,舆论再次反转,张德亥确实身败名裂了,但他的妻子与孩子也遭受到了影响,现在多得是人盯着他们想拿到第一新闻。余建侑拿这事儿做文章,亲自投诉砚京身为特管局工作人员,没有职业道德。” “砚京又不是记者?事儿本来跟她就没关系,这怎么又投诉到她身上了?” 不转移热度,砚京倒霉。 转移热度,砚京还倒霉。 做与不做,倒霉的都是她,那他们折腾个什么劲儿? “妈的,真想弄死这个缺心眼的玩意儿。”这一次砚京纯属是被波及遭殃了,“余建侑到底想对你做什么啊?你们公开谈谈不成吗?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 兰榭璆一个眼神,叶青微闭嘴。 “既然你们都不能参与到内部缉查了,这段时间你们暗中追查一下张德亥的事情,没事儿最好,有事儿再说。”兰榭璆安排的很是随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投诉,他愿意投就投吧,反正也不会耽误你吃饭。没事儿时刻关注着内部网上的消息,要是特管局突然没了,那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砚京和叶青微对视一眼,认真。 “为了白吃饭!” “为了混吃等死!” 张梅梅默默地跟上,“为了不流浪街头,干了他。” “我们小区还有一个丢失的孩子。”砚京说,“你们今天谁跟我一起去走访一下,我自己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叶青微开车,没有了工作压力,他慢悠悠地开车回去,路上顺带着为自己卜了一卦,上上签,今日宜睡觉,非常好的一卦。 砚京稍微形容了一下,“户主是个很彪悍的女人,一言不合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那种。” “我不怕她死了,我怕她死了还给我扣上个帽子。”砚京十分诚恳地说,“我真的,撑不起这顶帽子了。”现在已经停职了,再来一顶帽子,她就该进去了。 “那我跟你走一趟吧。”张梅梅也觉得砚京最近的运气有点逆天了,被孙阳误会成孙明月白给人当了闺女就算了,孙阳没了他的秘书一封投诉信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然后就挂在上面下不来了。 关于气运这一块儿,张梅梅摸着下巴考虑,“你是不是得罪他们老孙家了,你看事儿是从孙阳这儿起的,他人没了你跟着遭事儿,这是要拖你跟他一起走啊。” 一起走,还能去哪儿?去见孙家的列祖列宗。 叶青微兴致勃勃地插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破解之法只有一个,那就得是你到了下面亲自跟他们家人解释你不是孙明月了。” 砚京:“下去了我还能回来吗?” 叶青微:“没听说谁下去了还能回来。”真要回来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砚京冷笑,“我们要相信科学。” 是的。 她应该相信科学。 “说到科学,之前不是让我查地铁监控吗?前段时间,有个黑客组织攻击了他们内部的防护网,包括已经被覆盖的监控在内,这群孙子不嫌麻烦的将他们恢复了,然后全部泄露出去了,大量的数据被导出,在他们的内部网上挂了一天,游客皆可浏览下载,也就是说,谁都能拿走监控。” “我联系他们内部工作人员,他们给的消息是,这两天才刚刚恢复,在正常运行之后,数据一夜之间全部清空了。” 最初叶青微也怀疑过游客在浏览过程中发现了这一段,觉得有话题度才剪辑放出来的,等他追踪了最开始发的那几个账号之后,叶青微发现所有人都是下载转发,保留了能观看的权利,而第一个发出来的人账号自杀了,注册账号的主人身份信息早已经过世。 第55章 这就变得很奇怪。 “现在的黑客都这么嚣张吗?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叶青微道,“有人管啊,一直在追踪,这样说吧,他们享受的就是这种被人追踪然后甩开他们的过程,这就是一群疯子。” “他们自己内部有一个网站,上面经常有比赛,像一些小的活动, 1v1那种都是他们玩够了的,入侵对方这都是最简单的,只有新手才会参加这种游戏来证明自己,一些老用户更喜欢多人游戏。其中不乏有人在上面发起挑战,参与者共同入侵目标,看谁做的更好。像这次的活动,就可能是对方的一次挑战,而将数据全部泄露并设置为所有人可观看模式与恢复正常后数据全部自己消失都可能不是一个人干的。”叶青微没有接触过这个网站,所了解的内容也只是听人说起。 “像之前那个大学考试之前教务被黑所有的考试答案上传到论坛上,下载量高达几万次,追踪到的黑客是一名高中生,这样做的理由是觉得好玩。”叶青微顿了顿,语气微妙。 “不是觉得破坏一场考试好玩儿,而是,他觉得下载量高达几万次好玩。一个学校一共才有都少人,几万次就意味着几乎所有人都禁不住诱惑,下载了这份考试答案。” “我让我朋友去查这事儿是不是有人发布的任务了,结果你们自己做好准备吧,可能不会有结果,一个网站的建立并不是永久的,对于他们来说,一旦被追踪到,网站就会自爆。”叶青微说完,车子慢悠悠地在小区门口停住。 “祝你们好运。 下了车,砚京被刺眼的阳光闪了一下,有些痛苦的按了按眼睛。 一睁眼,眼前就是一副万花筒的景象,对着朦胧地世界,马路对面一人的身影晃了晃,最终在她的视网膜上形成了一个熟悉的样子。 “她怎么在这里?” 砚京看着易萧从对面的胡同巷子里出来,这时候,易萧也看见了她,隔着马路冲她挥了挥手。 “朋友?”张梅梅问。 砚京摇头,“不算。” 在他们说话时,易萧已经从马路那边过来了,不知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还是如何,见面易萧给了他们一张传单。 ——是医院的免费体检宣传。 “现在医生的工作都这样广泛了吗?”急诊科医生上街发传单宣传免费体检? 易萧抿嘴笑了一下,“我是来社区回访的,顺便帮几个小朋友的忙,医院推出的体检服务是免费的,你要是有时间可以体验一下。” “好的。”砚京将传单折叠成一个小方块塞到口袋里,对着她很认真的说道。 第35章 “失踪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她的情况比较特别,不存在叛逆期离家自己躲起来的情况,如果真的是失踪的话,大概率是跟人走了。”砚京边走边说,“时间不能确定到准确时间,所以监控这两天需要全部排查。” “她的监护人呢?”张梅梅环顾着小区的环境,小区不是全封闭的,有几个地方被铁丝网圈起来,下面被人挖了几个洞,方便野猫野狗进出,边边角角的要出去一个人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提到宋金凤,砚京的表情就很微妙了。 “监护人的情况比这孩子还要复杂。”按照朱年年的这个年纪,若她智力没有问题的话,由宋金凤带大,这棵好笋可能会在出土之后长成歹竹。 砚京跟张梅梅上门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宋金凤不在家。 “会不会是出去找孩子了?”张梅梅又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 砚京对于张梅梅天真的话嘲讽开口,“你要说她出去捡垃圾我都信,估计是找地方玩儿去了吧。” “什么人啊,你对她评价这么低!”张梅梅跟着砚京下楼。 “一言难尽吧。” 进了保安亭表明来意之后,保安将这两天的监控调出来,张梅梅负责排查。 “宋金凤,她早上出去了吗?”砚京靠在门边跟保安聊天,保安在台阶上晒了豌豆,坐在小马扎上面碾碎豌豆壳,豌豆秧相互摩擦碰撞出碎碎地声音。 “打麻将去啦!她哪天不去打麻将才有鬼了呢。”保安在这里干了挺久的了,对住户多多少少都清楚些。 “宋金凤是麻将馆的常客,她又不用工作,不打麻将还能干嘛呢。” “她平时都跟谁玩儿啊?”砚京看了一眼张梅梅,排查的工作量太大,张梅梅干脆将短期内的视频全部拷了一份。 “这只有麻将馆的人才知道。” “我将视频传给叶哥了,让他将近一个月内进入小区的所有人给筛出来,你们那栋楼附近的监控坏了,我拷了一份周围的,但愿能有点用吧。 ”张梅梅传过去之后,成功荣获叶青微骂骂咧咧一顿。 “叶哥最近骂人的频率大大上升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得改,得改。” “你要是跟他说后半句话,还得再招来一顿骂。” 对于早就被骂过并且挨了最多的骂骂的时间最久的人,砚京早就习惯了叶青微那翻来覆去两句骂言,无非就是骂他们是什么都不会的狗东西,又在踩着他们的时候顺便夸自己几句,没什么新意。 陈娟最近忙的头晕脑胀,要应付那些闻着味儿来的记者,还要担心刚刚办理住校的张宸被同学欺负,一来二去,这口气憋在心里,思虑过度,她生病了。 砚京上门的时候,正巧遇见在周围寻路不得的赵雅,看见她,赵雅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第56章 赵雅是记者,最近的事情就是砚京自己搞出来的,她自然也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位自身高贵不可攀的大小姐竟然会亲自来采访,独身一人还迷路了。 走到砚京身边,赵雅白色的套装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已经皱了,没了往常的盛气凌人。 “这家家户户都长的一样。”赵雅面带愁容,“砚京,你知道这儿怎么出去吗?” 赵雅前段时间工作上松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又因为得罪了空降上司,直接被发配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早就习惯了团队合作的赵雅现在被丢下只有她一个人,光采访稿就能要她半条命,就等着能拿到一手消息救命,没想到这脏乱差的地方都长一样,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赵雅的火气越来越重。 看到砚京,头顶升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熄灭了。 希望来了。 砚京给她指了出去的路,赵雅敷衍地道谢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记者都找到家里来了?”张梅梅震惊,“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雅走后,陈娟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桌面上还摆放着两杯水。 砚京他们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枯木一样毫无生气的样子,门没关,大开着像是已经自暴自弃地接受来这里采访的人,看见他们,陈娟木着眼睛起身。 原本就狭窄的客厅里又多了几个纸箱子,几乎将空间全部占满了。 “你们来了。”陈娟眼睛发直,枯瘦的身躯贴在桌边,习以为常道,“想问什么,现在问吧。” “您这是要搬家?”砚京问。 陈娟愣了愣,点头。 “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们住了,等找到新的房子,我们就搬出去。”这话也只是说的轻松,陈娟没有固定收入,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能找到合适的住所难如登天。 砚京还没想好怎么继续问话,陈娟突然抬头,“砚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刚刚那位赵小姐说,我丈夫赠送给外面那人的财物,是可以追回来的是吗?”她问话的时候眼含热切,紧紧盯着砚京,似乎只要她说出一个'是'字就能当场枯木逢春。 这个问题砚京很难回答,主要是,“据我们所知,你的丈夫并没有赠送出太多的财物。” 张德亥是个典型的守财奴,他还真他妈的跟砚京胡说八道那样,靠着魅力出轨的。 这话说的,陈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可是,”陈娟面露难看,“我丈夫的账户里面并没有多少钱。” 孩子读书需要钱,他们生活也需要钱,处处都要用钱,在张德亥死后,陈娟作为他的妻子,有权查看他的账户。原本就知道他是个混蛋,没想到账户内根本没多少存款。 砚京心想,追回来的前提是,他有散出去。 这吝啬鬼,找情人靠着自身魅力白、嫖,就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真见鬼了。 “好吧。”陈娟看砚京的表情,大概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张德亥的那些操作,她身为妻子多少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换了个话题。 “你们是来问网上的事儿?” 陈娟交叉着双手,说起来脸上没有哀怨也不见忧愁,平铺直叙地像是在说毫不管己的事情。 “其实我骗了你,我很早就知道我丈夫在外面有人,也见过那个女人,最开始隐瞒你们,是不想这件事闹出去让我的孩子受影响,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陈娟道,“张德亥这人好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事儿,每天要不跟朋友在外面喝酒,要不回家吃个饭,吃完饭再去那个女人那里。 ” 两个人听到这复杂地关系,整个人都麻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这可比什么普通出轨新闻爆炸多了。 放在渣男的世界里,张德亥的存在也是非常炸裂的。 “那个女的偶尔也会上门找老张,有时候还能在家里吃个饭。” 陈娟说完,砚京两个人更拘束了,这,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当然不是跟我一起吃,我晚上要出摊,下午做好饭放在锅里,张德亥晚上回来就能吃,有几次我发现家里多了双筷子,还被我儿子撞见过一次,当时被我给搪塞过去了。” “为什么不离婚呢?”这不是糟践人嘛,张梅梅听不下去了,小声开口。 陈娟看着尚且年轻的两个人,笑了笑,“离婚?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有些东西说能放下就可以放下,你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我不行,我跟他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是的。 一个孩子就能将他们锁死。 “如果我跟他离婚了,他会将孩子带走,如果他对孩子好,我也没有意见,可就是因为我太清楚他了,所以我知道,如果孩子被他带走,以后的人生不过是再复制一遍他的人生,一辈子跟他一样,浑浑噩噩的烂成一团。”陈娟看了看墙上还没有摘下来的奖状,神情柔软,“我的孩子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的一辈子还很长,我没读过书,很多事情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让他毁在张德亥手里。” “孩子十八岁之后就成人了。”砚京同样小声说。 成人了,父母离婚也不用考虑被争来争去了。 陈娟一笑,对着砚京说,“一看你就没有遭受过原生家庭所带来的苦,只有被家里人好好保护的人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第57章 砚京抿着嘴,不说话。 “成人,不过是从被父母选择,变成了被父母要求。” 陈娟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小地方,落后到愚昧浸入骨髓中,是个人张口便是歪门邪理,比邪/教还洗脑,书上的知识道理对他们来说都是财富的转化,你告诉他们读书识字才不会被骗是没人愿意听的,每个被迫辍学的孩子老师上门家访的时候,用的理由都要跟上当地的思维习惯,张嘴闭口的就是有文化的人可以赚大钱,那样子仿佛多学一个字就能多赚一个亿。 除了极少数被老师反过来洗脑坚持要孩子读书的,其他的大部分到了年纪不管男女全都辍学工作。 男女平等的口号对他们来说从养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有脸下去见祖宗变成了不管男女到了年纪一律平等榨干价值供养一代吸血虫。 陈娟性子温和柔软,几乎从不与人起争执,偏偏在张宸读书这件事儿上与人撕的脸红脖子粗。 “他爸在他这个年纪,赚的钱都能给家里修房子了。” “再过几年他就要结婚了,不工作哪来的钱娶媳妇?” 还有打感情牌的,“老张都这个年纪了,一个人养一大家子,落了一身病,也该享福了。” “养他这么大,做人不能太自私。” 一张张嘴吐出的一句句话,生生压垮了陈娟强撑着的肩膀。 张宸初中毕业,他的同学们提前进入社会的熔炉接受成为一个大人的千锤百炼,只有极少数懵懵懂懂地在坚持着。社会上就这样奇怪,当所有人向着一个方向而去,若是有人逆流而行,那必定是个异类。 他的朋友们远他而去,他们的圈子如同两个被分离的圆,距离也越来越远。 “对于他们来说,养孩子就像是养条狗。张德亥就是这样来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要求理所当然的付出,并且会一直延续下去,如果我们离婚了,张宸会在张德亥的引导下变成第二个他,走上张德亥的道路,接替他,而张德亥会理直气壮的变成吸血虫,将他的血液吸干,啖尽筋肉,连带着骨头都要炸焦了吸了骨髓,直到他再也没有价值。” “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变成张德亥那样的人,他应该去读书,走更远的路,离开那个小镇,也离开那个世界,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陈娟静静地看着他们,“所以,我求张德亥,将孩子的学籍转到这里来,我知道,他手中有点钱,在外面这么多年,人脉肯定是有的,我不断地给他画饼,给他当牛做马,幸好,我的孩子足够优秀,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所以我更不能跟他离婚了,我的孩子刚刚来到这里,还没有站稳脚跟,我还需要他。” 第36章 ——即便他是个人渣,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 砚京跟张梅梅被陈娟一句话震得脑子疼,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许久,张梅梅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压着嗓子开口。 “你在想什么?” 砚京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指尖碰到之前折叠起来的小方块,在陈娟家里,她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传单。 “没什么,”砚京被陈娟一席话震得头脑发麻,过了一会儿才缓和语气,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陈娟说,张德亥怕别人知道,会在家里吃了晚饭等天黑再去,这段距离就不可能会很远,韩美慧住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出去p——还他妈这么多事儿,这男的真……”张梅梅还没说完,通讯器稍一震动,叶青微的消息传过来了,看着他发过来的定位地图,美滋滋地开口,“还得是我叶哥牛逼。” “一个好消息,韩美慧的朋友韩青青家找到了,坏消息是她跟韩美慧一样失踪了。”张梅梅激动的心情被迫平静,“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有用的消息。” “韩青青,韩美慧的同乡姐妹。韩美慧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少,要说她失踪了可能躲到谁那里,或者谁可能知道,大概就只有这个韩青青了。” 砚京两指将韩青青的照片放大,目光定格在她的胸前,神情是无比的认真。 韩青青长相算得上是漂亮,看得出来她认识到自己的优点,化妆的时候有意将自己的五官描绘地格外美艳,这照片上的人有些用力过猛,眼神空洞,神色木讷,就连美艳的妆容经过滤镜之后变得俗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很多。 她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棉布束腰长裙,腰带上缀满了珍珠流苏,让这条裙子看起来不那么丧气。其中最显眼的,是她胸口别着的那只黄色蝴蝶兰胸针。 那个胸针款式比较特别,像是纸糊的,又像是干花,花瓣有点皱巴巴的,落在她的胸前真就像是迎风便会振翅飞走的蝴蝶。 砚京见过这样的胸针。 在救助院。 退出聊天页面,砚京切换到搜索栏上,输入救助院的信息之后,又加入了几个关键词。 黄色,蝴蝶兰,胸针。 回车。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闪而过,烂尾楼,蝴蝶,彭丽月,最终定格在这张照片上。 救助院日常具有义工合照,照片上,彭丽月作为常驻门面站在最前面,她的身边是韩青青和易萧,赵雅站在她身后,其他人依次站定,所有人都面带笑容。 太巧了,孙阳的事情因为彭丽月是知情者牵扯到了以前,张德亥的事情追查下去又因为韩美慧牵扯到了这个跟她有关系的韩青青,韩青青恰好也在救助院工作过。 第58章 照片下方,还有一只手入镜,拍照的人大概也没有留意,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张梅梅看出了一点门道,凑过去看向她的搜索页面,“这是救助院的纪念品,由孩子制作,对于他们工作人员来说是一种仪式感,比如拍照的时候戴上,对于一些外界人士,这就相当于是一个标志,感谢他的大爱馈赠。” “韩青青的条件一般,显然不是能跟对救助院大爱馈赠的人,或者她在救助院做过义工。”张梅梅说完,看着砚京退出搜索页面,然后拨打叶青微传过来的韩青青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在忙音中屏住了呼吸,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没有人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砚京说。 张梅梅看了看她。 砚京有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在韩青青也失踪了之后得到了证实。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房东是个小个子的男人,身量精瘦,说起韩青青他是有苦难言。 “韩青青是一个月之前搬过来的,是她的室友赵小姐自己找的合租客人,合同都是我跟她后来补上的。” “都是些小姑娘嘛,年轻有共同话题,两个人相安无事的住了一段时间,然后赵小姐说自己撞鬼了,这事儿说起来就离谱,但是她自己说的跟真的一样,就说撞鬼了,死也不住了,找我退房租,我们这签合同了的,我说跟她找个时间好好谈谈,结果她自己当天就跑了。”房东拉着个脸,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她的行李都没要,我也没敢动,房子就剩下韩青青一个人,我原本还想跟她商量一下涨房租的事儿,我发誓,我这都是按照赵小姐一个人住的时候的价格要的,韩青青一个人住,总不能只交一半的钱吧,谁料,这小丫头,隔天也跑了。” 韩青青具体什么时候跑的老板也不清楚,他又不是变态,时刻关注着韩青青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是将时间往模糊里说,模模糊糊地连他自己都信了。 “喏,她俩的房间都还在呢,我也没敢收拾,但是两个人确实是离开一段时间了。”房东打开房门,让砚京他们自己看。 “我这房子好好的,在赵小姐住之前是一对小夫妻在住,哪有什么鬼,交不起房租我也不是不能通融,这一言不合就跑是什么事儿。”一下子两个租客都跑了,老板有气也无处撒,只能认了。 房子三室一厅,主卧里住着房东口中的那位赵小姐,对门侧卧则是住着韩青青。他们进去的时候赵小姐的房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 砚京看了一眼身后的房东,房东立刻举手喊冤,“这不是我弄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进了韩青青的房间,跟赵小姐的房间差不多,一样的乱,只比主卧那位的情况稍好一点。 房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韩青青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拉着张梅梅跳脚,“这是赵小姐的衣服,我就说这赵小姐跑路的时候房间怎么跟遭贼了一样,原来贼就在她对门啊。” 韩青青的衣服大都铺在床上,衣架上随意地搭了两件衣服,其中一件还是对门赵小姐的。 房东找到了证据,一双眼睛在房间里瞄来瞄去的,找茬一样,找到一件指认一件,“这个首饰盒子也是赵小姐的。” 砚京狐疑,“这衣服赵小姐穿着你见过还能说得过去,这首饰盒子你怎么知道?” 房东的眼神有点飘,光顾着指认韩青青偷东西了,忘了还有这一茬,对砚京的质疑,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搬家的时候看见过。” 砚京对于他是怎么看见过的不感兴趣,因为她在首饰盒子里看见了一个韩青青的同款胸针,“你确定这是赵小姐的东西?” 房东刚想含糊过去,就被那只蝴蝶兰胸针糊了眼,他皱了皱眉,“可能吧。” 韩青青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赵小姐这一枚更特别,胸针上面的针扣已经被拆下来了,只剩下一朵明黄色的蝴蝶兰被红色的颜料染成了暗红色,从它的边缘依稀可见原本的明黄。蝴蝶兰被制作成了标本,在凝固的树脂中像一只破碎的蝴蝶,还保留着原本的形态。 “这是韩青青的账本?”张梅梅看见梳妆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本子,不小心搡了一下,里面夹着的小票大大小小地飞了一地。 张梅梅赶紧蹲下捡起。 “韩美慧问韩青青借过钱,欠条都还在这里。”张梅梅看着除了发票之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翻了翻小票,韩美慧的欠条从两年前到现在,陆陆续续的有六张,“会不会是韩青青找韩美慧去了?” 债主要债,确实能说得过去。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一旁沉默的房东突然开口,他脑子里不记事儿,他们说到欠条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那天。 “赵小姐离开后,这里只有韩青青自己住,我家就在楼下,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楼上传来尖叫声,就一声,然后就没了,我当时还以为我在做梦,没管,后来韩青青就不见了。” 当时已经很晚了,房东夜半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尖叫,人被惊醒,醒来后发现只是自己在做梦,当时他还想,是韩青青与他遇见的次数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梦见她的声音。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不会,真的是有人上门讨债,韩青青还钱不得被人打了吧。”房东往坏了想,现在韩青青的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埋着呢。 第59章 “韩青青这人你觉得怎样?”砚京问他。 房东沉思了一会儿,表情古怪,“长的嘛,也就一般,化妆妖妖艳艳的,身材还行,一看就不是。” “没问你这个,我是说她脾气怎样?”砚京耐着性子打断他。 “脾气,”房东心不在焉的,“脾气很爆,一点就炸,之前在小区门口有几个机车仔冲她吹口哨,被她当场就拿起石子给打了,当然她也没捞着好处,自己差点被一群坏仔骑车撞断腿,这事儿当时居委会还上门看过她,不知道说了什么,被她骂出来了。” 第37章 “喂,你们在哪儿?”叶青微听到风声,怒吼,“你们要我查的已经查到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大——点——声!”张梅梅坐在前面被强风吹的脸都要变形了,他同样吼回去, “风——太——大——听——不——见” 。 叶青微:“……” 半小时之后,叶青微在家里等到了两个被风吹傻了的冤大头上门,看着他俩的样子,叶青微冷笑。 “你俩是遇到龙卷风了?半点声音听不到!”叶青微对于自己被他俩鸽了这回事感到非常的不爽,语气又冲又急。 两个人不说话,表情真像见了鬼。 回来的路上天突然阴沉下来,砚京他们也没想到风这么大,没有出租车,只能自己骑车回来,一路上就像是在拍末日降临,稍微细一点的树被风吹的几乎九十度弯腰,路上到处都是被风打落的枝桠,杂物被风吹的满天飞,一不小心就糊一脸,他们能完整的回来绝对是上帝保佑。 砚京随意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柔软的发丝都被风吹的静电了,发梢张牙舞爪地浮在半空中。 “先说正事儿吧,韩美慧韩青青都失踪了,在韩青青家里找到了韩美慧的借条,韩美慧跑了,韩青青没道理也跑。”张梅梅给砚京摆了个果盘,流水声哗哗地响,一点都没影响他的声音。 “真是奇了怪了,最近怎么这么多失踪的,刘毅丢了,朱年年失踪了,韩美慧不见了,现在韩青青也跑了。这一个两个的,光报失就赶上咱们几个月的业务了。” 砚京从盘子里挑了颗最大最红的草莓,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韩青青跑路的理由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希望她还好好的。” “会不会是仇家?” 房东半夜听到她尖叫,没多久人就失踪了,不能这样巧合吧。 “也可能是房东真的在做梦。”砚京擦干了手,将头发扎了个小揪揪,被风吹过她总有一种头发里有沙子的感觉。 等到张梅梅将果盘端到桌子上,叶青微才矜持地开口,“我倒是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张梅梅边看他表演,边从电视柜下面的针线盒里掏出几个线形发卡,纯黑色的底托上缀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小玩意。 砚京看了一眼,神情微妙。 张梅梅见她半分钟都没动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 叶青微不急不慢地从盘子里挑了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 一圈,两圈,苹果皮不断,吊足了两个人的胃口,叶青微才慢悠悠地开口。 “张德亥的妻子跟工地看门的有交情,她曾经在工地附近卖过盒饭,是看门的那个帮她搭的线。”这里面的事儿可多了,并不是你做出来然后去卖就有人买,这种大型工地,一般都会统一管饭,也就是说陈娟就是做出满汉全席以白菜价卖都白搭,她没路子。在调查她的时候,叶青微发现有一段时间陈娟钻了工地的漏子,在工地附近卖过饭,但是没干多久,工地就把餐食外包出去了。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张梅梅不愿意用最恶心的想法去揣度他们的关系,干巴巴地道。 “是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有这么一种可能,看门的可能说谎了呢。”叶青微语重心长的教训张梅梅,“梅梅啊,咱们不能把人往坏里想,也不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想,万事皆有可能。” “关于朱年年的失踪,”砚京说,“我怀疑一个人。” “朱年年不可能一个人自己走失,如果说有人带走她的话,在排除让她昏迷将她扛走的这种情况,能让她乖乖跟着离开的,只有姚栀子。” 后来砚京想起来,那天姚栀子的反应也很反常,在她说起朱年年的外公时,神情明显是感激的,之前宋金凤家里起火,也是姚栀子第一个发现并将朱年年带走的人,她对宋金凤一点容耐心都没有,那天却面对宋金凤的辱骂一言不发。按照姚栀子的脾气,自己做了好事儿,这事儿还是宋金凤自己家里引起的,怎么也得跟宋金凤撕一场,而然她自己全部接受了。 “你那个邻居。”叶青微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是不明白,“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完全没有理由。 是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姚栀子自己一个人就活的很艰难,没有固定的工作,打零工都得在半夜出来,她有什么理由带走朱年年? 她也不像是善心大发的人。 “带走一个人也不一定是要保护她吧。”叶青微拿着水果刀,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咔嚓一声将刀子扎进了削好的苹果上。 “还有可能是伤害,羞辱,与泄愤。” “朱年年是个低智儿,这一类人没有反抗能力,对于一些人来说,尤其是一些本身就因为自身原因被迫压抑在底层的人,这一类人不敢反抗压迫他们的强者,而在长时间的被压迫中早已变态,所以他们会挥刀向老人,孩子,一些不具有反抗能力的人,这会让他们在施/虐中得到快感。” 第60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弱者只会向更弱者……” “我去跟老大汇报一下进度,”张梅梅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起身。 “你们继续。” 客厅里只剩下砚京和叶青微了,叶青微摊手表示无辜。 “我们梅梅,还是个见不得世间苦难的活菩萨呢。” 砚京着手调查救助院,叶青微只能找人追踪韩青青。 将消息发给别人之后,叶青微顺手查了查姚栀子,在信息转寰的时间里,他抬脚踹了踹桌子,砚低矮的小方桌立刻震了震,趴在上面的砚京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青微:“是不是我们将事情复杂化了,这本就是一起意外死亡而已。” 砚京:“还有丢失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人都跟死者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关系,还有一个是未成年少女。” 刘毅跟张德亥是同一个工地的,韩美慧是张德亥的情人,韩青青是韩美慧的债主,三个人跟张德亥都能牵扯上关系。 安静了一会儿,砚京又问,“你说,什么样的亲属关系能让宋金凤在自己唯一的亲人丢了一点都不着急?” 消息弹出来的那一瞬间,叶青微目光落在屏幕上,对于砚京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人们的亲属之间,并不只有一种和谐的关系,像那种父慈子孝,并不是存在于所有的家庭,还有利用关系,寄生关系,比起正面的,负面的更多。” 就像张宸之于张德亥。 砚京默默地想。 “这个姚栀子,有过前科。”叶青微盯着屏幕,“十六岁,在别人的房子里纵火,烧了自己,这姐们牛啊,脸上的伤估计就这么来的,这事儿还上过社会新闻,被当成反面教材开过青少年心理健康讲座,专家分析她是反社会人格,不知道哪个专家分析的。” 砚京:“……” “如果她真是反社会人格的话,那带走朱年年真就可能是……”伤害,发泄,杀人,买卖,都有可能。 “韩青青的定位也查到了。”叶青微说完,帮忙查找的人便发来了一个定位。 “这,怎么跑郊区去了。” a:距离她最近一次身份卡使用是在这个地方,具体位置不能确定,只能保证她没有离开这里,剩下的就得你们自己查了。 a:补充一点,她的消费记录有购买大量食物药品生活用品,必然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身上可能还有伤,建议你们从短期租房查起,郊区租房比市区条件宽松,许多都不会登记,工程量不小,祝你们好运。 叶青微试图榨干好友的最后一点价值:她的消费记录没有? a:有过一笔提款,现金交易我他妈去哪儿给你查。 “现在去郊区,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姚栀子跟朱年年就交给你了,我和梅梅去郊区一趟,有消息联系你。”几秒钟,叶青微就将事情给安排好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你们注意安全。”砚京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事情棘手,天气又这样反常,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 砚京回家的时候天空昏黄一片,鸟群从低空飞过,逐渐消失在黄沙中。 地面上一层沙子,空气中隐隐有下水道返涌的味道传来,翻倒的垃圾桶中不断有鼠蚁钻出,轻一点的碎屑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当啷。” 不知道从哪儿滚出来的易拉罐在砚京面前咕噜噜的滚远,鸟悄地脚步声混杂着风声在空气中传来,魍魉隐藏在暗处,让她心中的那根弦绷紧了。 “砚京!” 远处一声突然唤醒她,砚京抬眸看去,是姚栀子。 依旧是早上出门的装束,此时的她手里提了个塑料袋。 隔着一条路,砚京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调查过姚栀子,得知了她的事情之后,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姚栀子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等她走过来之后和她并肩而行,她打开袋子,问,“橘子,吃吗?” 还没有到橘子成熟的季节,她袋子里装着几颗青皮的小橘子,个头也就比杏子大了一点。 砚京缓慢地摇头,姚栀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靠近她,说,“水果店说这是今年第一批橘子,别看它个头小,很甜的。” 砚京素来对这种打着第一批的名号营销的没什么兴趣,顺着她的话问,“贵吗?” 姚栀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将塑料袋挂在她的手腕上,两手剥开橘子,递给她,“贵,但是值得。” 已修。 第38章 砚京还是第一次进姚栀子家里,和她想的不一样,从入口玄关到里面各处的家具,上面全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偷偷在人家的房子里生活。 姚栀子引着她走到客厅,绕过拐角,砚京的眼前一亮。 姚栀子家的餐桌后面的种满了一整排的蝴蝶兰,摆在高高钉起来的架子上,各种颜色的,开花的不开花的都有,一侧的垃圾桶里还有已经枯萎了被她摘下来的红色花朵,地上摞着高高的花卉种植书籍,从入门到嫁接扡插一应俱全,旁边是营养土和各种种花工具。 因为有过之前的经历,砚京已经对蝴蝶兰这种东西完全丧失了好感。 碍于不说话两个人都会尴尬的气氛,砚京起身走到她养殖的花卉旁边,看得出来这里是她在家里唯一经常活动的地方了,花架旁边有一把椅子,上面铺着坐垫与翻着一本书。 第61章 “我能参观一下你家吗?”砚京冒昧的打扰,“跟我家里好像不太一样。” 按理说,一栋楼左右两边都是对称的,但是进门之后她发现还真的是不一样。 姚栀子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欣赏上面的蝴蝶兰,开口道,“可以。” “这房子是短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没钱交房租了,房子里的东西我也就没动,只收拾了一下卧室,能休息就行。”她说,她打开卧室的门率先走进去,砚京跟在她身后。 卧室里的床被她推到墙角,上面没有床垫只有一个床架,地上姚栀子铺了一床厚实的被子,人就睡在上面,贴着墙壁竖着衣架,上面挂了几件她的衣服,外面的阳台上还晾晒了几件。 “我不太习惯睡床,就在地上铺了床被子,”姚栀子说。 房间里几乎一览无余,能藏人的地方更是开阔。 朱年年不在她家里。 也对,真要是她,也不会把朱年年藏在自己家里。 砚京看到她枕头旁边放了一本书,弯腰拿起来看了一眼,“护理学?” “我在医院听人家说,考出那个什么证来,就能去医院工作,医院工作稳定,我想试试。”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疤痕崎岖让她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即便是有人嘴上说着不害怕不恶心,姚栀子依然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和那些人一样的神采,他们之间不过是将厌恶放在心里与脸上的区别罢了。 “当护士戴着口罩脸上的伤不妨碍吧。”她神情淡淡地,看不出有什么向往。 砚京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能鼓励。 手中的书没拿稳,里面夹着的两张照片飘了出来,落在枕头上。 姚栀子先她一步将照片捡了起来,砚京只看到最上面一张是中学毕业合照,全世界千篇一律的拍照水准,几乎不用多看一眼就能判定。 “这是你中学毕业照?”砚京为了缓和气氛,随意的打开话题,转念一想,不对啊,姚栀子不是没有读完中学吗?调查有误? 姚栀子含糊地了一声,手指捏着照片,骨节泛白。 似乎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她顿了顿,主动将照片递给砚京看。 “不是我的,我没读完中学。是一中的合照,我在打印店帮忙的时候自己偷偷打印的。”姚栀子摸着照片,神情怀念,“真好啊,要是我也能跟她们一样就好了,我从来没有跟我的同学们一起拍过照片。” 砚京对于这张照片的来历心情非常的复杂,对姚栀子同情又不值,说不出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合照下面,是一张单人照片,时间已经很久了,拍照的技术一般,如果上面不是姚栀子的话,这魔鬼的拍照能把人丑化三个度。 照片上是还没有毁容前的姚栀子。 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穿一条豆绿色的裙子,头发散在脑后,别了一枚劣质的水晶发卡,少女柔美的面庞给这枚发卡增添了光辉,拍照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局促,手腕搭在塑料花枝上,笑的羞涩又美好,像一朵小小的丁香花。 如果没有毁容,姚栀子身上具有一种超乎年龄的美,吊打砚京所见过的百分之八十的明星,不需要化妆就能扛得住这死亡滤镜和拍摄角度。 许是砚京沉默的太久,姚栀子的表情有点难看。 她拿过照片,重新夹回书里。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出去吧。” 砚京是姚栀子第一次招待客人,她几乎是将家里所有的菜都拿出来了,十分用心地准备了三菜一汤。 “我家里的米不够了,要不我再给你煮面?”姚栀子饭量小,偶尔在外面吃个饭团凑合一下,家里一袋米能吃三个月,今天家里突然多了个客人,米不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我已经吃饱了。”砚京家里不开火,每天在局里吃饭,偶尔在外面吃一顿宵夜,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没米的情况,做客也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更何况她这做客的目的还不纯。 姚栀子低着头,疯狂的给她夹菜。 “那你再多吃一点。”她说,“我很久没有跟人一起吃过饭了。” 姚栀子很享受这种感觉。 深夜,暴雨倾盆而至,暮色深沉,风声雨声裹挟着树木晃动的促鸣声一同袭来,毛棱棱地刺着人的大脑。 “咚咚!” “进来。” 叶青微话音落下,门缝里先是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提着个袋子,接着一个圆润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他形态的灵敏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男人身上的雨衣刚刚脱下,脸上还有水汽没有擦干,他抖擞了两下袋子,走到叶青微身侧。 “叶先生,您忙完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房间里只有老式的钟表走动滴滴答答的声音,叶青微一动不动地盯着监控看了三个多小时了,在他将画面暂停的时候,钟表叮一声,凌晨一点钟。 叶青微揉了揉眼睛,在办公桌前坐了这么久,浑身骨头都僵了。 “你怎么还没下班?”他问。 程建国嘿嘿笑,殷勤地为他打开一份外卖,说,“今天轮到我值夜班。” 程建国是这附近街道管理的工作人员,这个工作其实跟居委会差不多,胜在清闲,每天只要准时打卡上班,将上面分配的任务完成就行了。大事儿上面不会分配到街道,琐碎小事儿还有下面的居委会在顶着,说是个闲差也不为过。 第62章 叶青微要找韩青青,就得从她最后定位的监控下手,便利店的监控能保留三个月,老板又不记得韩青青这个人,他只能将最近几天的一一排除,即便是范围一再缩小,工作量依旧大的让人头秃。看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他只能寄希望于张梅梅那边了。 “叶先生,你们这找人很难的呀。”程建国夹了一筷子的叉烧,灯光下肉片颤巍巍的,在他说话的时候抖动了两下,接着被他塞进嘴里,他鼓着腮帮子说,“没有登记,自建房又这样多,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他也不知道叶青微他们找韩青青做什么,特管局属于他们的上级,又不用自己出力,他只要配合就好了。 “有些人家家里房子多的,只要给钱就能住,说不定你要找的人还有什么隐藏的亲戚在这里,那更不需要花钱了,直接住到亲戚家里就行了。” 叶青微继续放监控,闻言,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话音刚落,叶青微的通讯器震颤了一下,他以为是张梅梅那边有消息了,放下筷子点开邮件,是a。 a :你之前给我的监控视频让我筛选进出的人,已经筛选出来并且将他们的个人信息传给你了。 随即,第二封邮件一起转发了过来。 叶青微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他的两封邮件全部转给了砚京。 “你刚刚说到哪儿了?”叶青微问程建国。 程建国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端着饭盒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屏幕上,“我们这是郊区,住的大都是外来务工的,就这些住户,你就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没有走第三方平台租房的,他们的工作不固定,住个十天半月就换个地方都是正常事儿,这种短租房主只要能拿钱,什么都不管,可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叶青微考虑着他的话,“那若是以全区水电暖检修重改收费的名义统计住户,可能吗?” 程建国笑了,“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嘛,就放眼望去,这些自建房能有一半水电暖全都有那都是稀奇事儿,要不为啥前两年我们这里冬天经常有人烧炭取暖结果中毒的中毒,起火的起火。房主大都不住在这里,他们哪管里面方不方便供水用电,反正那些外来户爱住不住。” 第39章 砚京收到叶青微邮件的时候,人正在家里查救助院的事情,看到邮件,手中的工作一停。 叶青微这位朋友很是敬业,将视频中所有进出过他们单元楼的人都单独建了一个文件,名字长相时间来的次数,一应俱全。 他们楼内的住户不多,往来的人几乎是一目了然。 除了姚栀子宋金凤,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大概是五楼住户家的阿姨,她进出的时间相对固定,早上五点多带着一天的用菜上门,晚上十点钟离开,基本上没有意外。 姚栀子跟宋金凤的时间都相对不那么固定,姚栀子有时候昼伏夜出,有时候早出晚归,砚京还能理解,这宋金凤一把年纪了,白天不在家,晚上也不在家,偶尔回家也很快就离开,她有这么忙吗? 再往下,就是之前起火的救火人员,还有上门检修的维修工,基本上都是在物业的陪同下上门的。 还有几个意料之外的人,张德亥跟刘毅算是意料之中,只是,砚京看着时间统计,他们基本上都是在晚上来这里的,待两三个小时,半夜离开。还有,候百生,候百生也来过这里,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时间上都大差不差的。 就在她准备要细查这几个人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巨响。 是宋金凤家里。 砚京一出门,看见姚栀子也晃悠悠地揉着眼睛出来了,看见砚京,姚栀子打了个哈欠。 “你也听到了?” 两个人上楼,刚过拐角就看见宋金凤一个人拿着菜刀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一转眼看见她们,宋金凤怒不可遏。 “好啊,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贱人。”宋金凤握着刀柄就冲了下来,“大晚上来吓我是吧,看我不劈了你们。” 宋金凤披头散发的,身上衣衫不整一看人就是刚刚梦中惊醒,拿着菜刀怒目而视,“我让你们半夜敲我家门吓我,让——” “行了。”砚京打断她一个人的戏份,注意到她一侧的睡衣上沾了一些灰尘,猜想刚刚那一声是她自己做梦被吓到从床上掉下来了,没好气地说, “你又不是大金蟾,吓死你有什么好处,你能吐金币吗?” “这人啊,年纪大了就喜欢胡思乱想,大概是你亏心事儿做多了,自己被自己吓醒了,没事多做好事,这话对别人来说有用没用不知道,对你来说应该是有用的,祝你早日消除业障早登极乐。”砚京打了个哈欠,话脱口而出,气的宋金凤脸都青了。 姚栀子也被她那一声下的心律不齐,此时见她还叫嚣着要弄死她们,脾气上来了,“行了,要不是怕你死在家里,谁愿意管你。” “小贱人,你会不会说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宋金凤挣扎着往姚栀子身上扑过去,不知道她出于什么考虑,人对砚京有着天然的忌惮,没敢对她动手,到了姚栀子这里就没什么忌讳了。 砚京看她手中还拿着刀,在她扑上去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将刀夺了下来,对着外面的一点光,宋金凤家里的菜刀闪烁着寒光。 “咚!”一声木棍敲击栏杆的声音从上而下传过来,过了几秒,楼梯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老人。 第63章 “你们没事儿吧。”老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移动到她们身边,挡在姚栀子面前。 “我听到声音下来看看。” “死老太婆,滚开。”见她挡了姚栀子,怒气上头的宋金凤将人推开,“要你多管闲事。” “钱婆婆。”姚栀子看到为自己挡了这一下的老人,她有些震惊,似乎没想到宋金凤真的敢对人动手。 “你没事儿吧。” 砚京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五楼的邻居,老太太看起来八十多了,走路都都打颤,宋金凤这一下真的是作孽。 “你有病吧,我们听到声音怕你出事儿,上来看看,我们也没指望你这狼心狗肺的能跟人一样感激,但你这连钱婆婆都推,过分了吧。” 老太太大概是想劝和,无奈慢了半拍,话还没开口就被宋金凤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啪。” 清脆的一声,连空气都寂静了。 姚栀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金凤,她的手还举在半空中,透过楼道内暗淡地声控灯,依稀可见她的指甲上沾了血迹。 宋金凤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握了握拳头,对着姚栀子的脸又是一下。 砚京看着宋金凤眼神呆滞,肢体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对着姚栀子又是一拳,瞳孔震惊。 宋金凤今天吃错药了? 姚栀子脸上的疤痕处一道深深的痕迹覆盖在上面,很快就渗出了血珠,暖黄色的光贴在她的脸上,无端透出一股阴寒。 “栀子,栀子,”老太太看见姚栀子的伤,人一下子就慌了,“你,”没事吧。 没事吧这半句话怎么也问不出口,姚栀子这看着就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姚栀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宋金凤看了几秒,就在砚京以为她要打回去的时候,姚栀子突然转身回去了。 砚京看了一眼宋金凤,将菜刀反递给她,不知道为什么,宋金凤的手有些发抖,怎么都握不住。 砚京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背,帮她握住刀柄,“下次遇见鬼的时候,要看准了再砍呐。” 宋金凤的手颤抖的越发的厉害,砚京察觉到她有一点不对劲,伴随着姚栀子家门关上的声音,宋金凤猛地转身,极其矫健地三两步蹿了上去。 “哇!” 看的砚京都想给她鼓掌,这速度,去参加跨栏比赛都可以。 钱婆婆去了姚栀子家里,砚京在进门前看了一眼对门,觉得有点奇怪,今天的姚栀子对宋金凤的容忍度,格外的高呢。 “我找到韩青青了。” 早上七点,张梅梅一通电话打断了熬了个大夜昏昏沉沉的叶青微,撂下一句话给他报了个地址让他自己过来。 脑子还没清醒的叶青微两眼放空的看着天花板,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张梅梅说了什么。 韩青青。 嗯,对,找到韩青青了。 叶青微努力消化掉这个信息,等他赶到,张梅梅正蹲在病房外面抽烟,看到叶青微,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张梅梅眼底一片青黑,两眼熬出了红血丝,叶青微的样子比他好不了多少。 “人在里面。”张梅梅冲里面点了点头,“医生说得晚点才能醒。” “怎么找到人的?”叶青微自己都没想出来最快找到韩青青的方式,张梅梅就这么把人找到了? 张梅梅狠狠地抽了一口,才将烟蒂在地上碾了一下,说,“挨家挨户找的。” 他负责通过居委收集所有户主的信息,然后将所有的空房子排查出来,重点标记距离韩青青上次出现地方最近的房子,然后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了,询问砚京,既然韩青青能取钱,说明她肯定是租房而不是撬锁找个地方窝着,张梅梅赌了一把。 好在,在天快亮的时候,他赌赢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身上的伤口都发炎了,要不是她命大被发现了,估计真死在房子里都没人知道。” 叶青微表示佩服。 “她的伤势很严重?”叶青微问。 张梅梅:“不能说重吧,反正她还能活着喘气,完全就是幸运之神保佑。” “她的小腿骨和肋骨锁骨都有骨裂现象,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被打成了猪头,最严重的是她后脑勺上的伤,缝了三针,当时给她处理的医生估计不是什么专业医生,伤口,一言难尽。” “我在她家里发现了大量的药品,自己乱七八糟的吃了一些,还有一些没开封的我全部交给医生鉴定了。” 是个狠人。 “22床家属,病人醒了。” 护士在走廊里看见张梅梅,喊道。 “22床家属。” 张梅梅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走吧,去看看她。” 直到叶青微进了病房,才发现张梅梅说的还是保守了。 难怪他们依靠照片找不到韩青青,就她现在这样,就是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韩青青的一只眼睛被打肿了,唇角面颊全是淤青,凄惨地像是在风雨中摧残了的小花,风一吹人就能散了,看到他们,韩青青下意识的就要跑。 吧嗒。 韩青青一个没站稳,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在他们靠近的一瞬间连滚带爬的往床底钻去。 “我来跟她交流吧。”叶青微看着张梅梅靠近,心中萌生一种恶霸逼迫小白花的感觉,韩青青这凄惨又害怕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呢。 第64章 叶青微长的很具有欺骗性,人模狗样的,就算是这样,韩青青对他的戒备心依旧不小。 “韩青青你好,我们是特管局的,现在有一件特殊的案子需要你配合。” 叶青微清了清嗓子,给韩青青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你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整个人都缩到床底的韩青青愣了,特管局?她的后脑勺一阵钝痛,眼前一黑。 “你们不是来催债的?” -韩青青是下个故事的引子,所以她的戏份多。 第40章 张梅梅的视频一接通首先入目的就是韩青青那张肿的看不出原样的脸,叶青微举着通讯器,张梅梅坐在韩青青身边。 韩青青身穿病号服,坐在床上,眼神松散,看起来还没有找到状态,又像是刚刚睡醒。 “这是我们的一个同事,你照常说就行。”张梅梅没有过多介绍。 韩青青听他们是特管局来找韩美慧的的,她也希望能找到韩美慧,没了顾忌,开口就说,“我这样都是韩美慧那个贱人害的。” 她的嘴有些张不开,一激动撕裂了伤口,血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韩青青不在意地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张梅梅看不过去,给她拿了纸巾。 “韩美慧现在失踪了,你知道吗?”砚京找了个方便的姿势坐回去,问。 韩青青点头,“知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她跟我在一起,所以才来找我?”韩青青冷笑,“她现在躲我都还来不及呢。” “你慢慢说,别着急。”张梅梅将被她攥住揉皱了的床单伸平整,似是怕她又动作,手掌按在床铺边缘,注意力全然不在同一个频道。 韩青青看了一眼张梅梅,在说事儿之前问道,“我这种情况,你们真的能保护我吗?” 张梅梅十分诚恳地点头,“只要你不违法乱纪,我们会保护每一个公民。” 韩青青点头,开始说她的事儿,“事情还得从之前说起,我跟韩美慧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就因为是这样,我俩的关系其实也还行,真要算起来,她还是我表姑。” “韩美慧没有学历,脾气又差劲,工作还是我帮她介绍的,后来她觉得不满意,她觉得我既然能帮她找工作,为什么不能给她找个体面点的,为了这事儿,她跟我撕破了脸。” 砚京他们表示明白,人心都是贪婪的,就像你在她落魄的时候给她一个肉包子,等她填饱肚子看着你开的餐馆就会指责你为什么不请她吃满汉全席一样。 “我他妈哪有那本事,工作是我托人给她担保的,她有段时间为此跟我吵了一架,过了没多久又跟我和好了,找我借钱,我跟她认识挺久了,还不至于吝啬这点小钱,只是我没想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数额越来越大,说自己自卑,借钱整容,又说要辞职,手里没钱,买婚房的首付不够,事儿一件又一件接着来,我不能不管她,只能借给她。”说到这儿,韩青青攥紧拳头,愤愤地捶了一下床板,表情简直要吃人。 “没想到,就是我一次次给她借钱,养大了她的胃口,没钱给她之后她就搞我。” 砚京品着她的话,不太明白,“韩美慧拿捏住了你的把柄威胁你?” 韩青青脸色很难看,索性都到了这一步,破罐子破摔,“我,我就虚荣一下,我跟我男朋友,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从他那里弄了很多钱,当然我也是真心的,我又没玩弄他的感情,可这人渣,他有女朋友,我,我,是小三。” 她的面色难看又屈辱。 “韩美慧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这事儿,还拿到了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时的照片,说要跟我家里人说我在外面给人家当情人,我就……” “这些不重要。”眼看她越说越偏,张梅梅及时打断她。 “请将重点放在韩美慧和她男朋友身上。” “哦。” “你见过韩美慧的男朋友吗?”砚京问。 韩青青不确定地点头,“说见过也见过,又不算是见过。” “有次我家里给邮递了特产,我给韩美慧快递了一份,快递联系不到人,我就去她店里找她,看到过她跟一个男的走了,只看到一个背影,很高,皮肤很黑,有一点驼背,光看背影年龄就不小了。” “韩美慧只是拿他当提款机,这男的每个月都会给她一点钱,不多,但是对于韩美慧来说,这种天上掉的钱不要白不要。”韩青青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很是鄙夷,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韩美慧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她有一次还跟我吐露,这男的想带她回老家买房结婚,但是她不愿意,她想留在城区。” “这男的贪图她年轻,韩美慧又缺钱,两个人就这么勾搭上了。” 他们以为是女的是真爱,男的是白/嫖,没想到两个人各怀鬼胎,一个想占便宜,一个知道她想占便宜自己也有这么点想法顺势而为,不得不说,这俩人真的是天生一对。 “后来她说她认识了一个富二代,想甩了她那个男朋友,看样子是没有成功,再后来韩美慧就跑了。”韩青青气急了,越想也起气,骂道,“那个贱人,不要脸的贱/货,拿着我的钱整容找男人,钱不够了就骗我借贷,我这都是她害的。” “你的伤就是这么来的?”砚京在心里默默地顺了顺韩青青的话,对韩美慧与张德亥的关系有了新的定位。 第65章 韩青青咬牙,“韩美慧偷了我的证件,还骗我拍照,拿着去一些不合法平台借/贷,我,我。” 眼看她一个激动就要晕过去,张梅梅赶紧给她顺气。 韩青青被气得浑身发抖,“那些人不知怎么找到我家里来,开始只是恐吓我,半夜来我家里敲门吓唬我,后来有一天晚上在我家门口被他们蒙头打了一顿,那人说以后还会来找我,让我小心点。” 韩青青不是没想过报警,只是报警了又害怕被自己家人知道,牵连家里人。 钱不是她借的,但是事情她自己又说不清楚,韩美慧跑了,她只能吃了这个暗亏,原本是打算自己先找地方躲起来,等找到韩美慧再说,没想到先等到了张梅梅他们。 “韩美慧很早之前就开始借钱了,贷款还不上,那些人找到家里,我那个舍友就因为被他们吓得跑了。”韩青青头疼,“我承认我是不怀好意,但是我也不知道呀,我也是受害者,开始我的室友说见鬼了的时候,我哪儿知道是那些人丧心病狂的吓唬我被她撞见了,我又不知道韩美慧用我的身份去借钱,她离开之后我真的就是贪小便宜,拿了她不要的东西,我这也不算是白拿,她走的时候也拿走我的钱包了呢。”虽然里面并没有多少钱。 “还有韩美慧她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回韩美慧喝多了,说她男朋友在外面还有个小情人。”韩青青无差别攻击跟韩美慧有关的所有人,“贱男人,韩美慧也是个贱人,都是贱人。” “韩美慧的男朋友,是这个人吗?”砚京特地找了张德亥的背影图给韩青青看,韩青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肯定地点头。 “就是他。” “那你知道这个男的有家室吗?”砚京心想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张德亥人丑还穷,志向倒是不小,他是打算在k区开后宫? 韩青青摇头,答非所问。 “好啊,那韩美慧就是给人当小三,贱人,不要脸的贱人。” 她翻来覆去的就只骂这一句,除了她之外的三个人已经能跟自然地接受并且带入名字了。 “你确定那个男的在外面还有一个情人?”砚京说出这句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飞闪而过,太快了,她甚至都没抓住。 韩青青冷哼一声,“韩美慧自己喝多了说的,我当时还同情她来着,男朋友出轨,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现在看来,这就是报应,贱人者人恒渣之。” “还有什么细节你再想想?” 韩青青死死揪着韩美慧是小三这事儿不放,继续说,“这贱女人说那个男的不回家,那时候他俩没住在一起,我以为是这个男人独居,没想到他还真有个家庭,韩美慧说他不在她那里过就是去小三那里了,不过这贱男人从不在小三那里过夜,有时候半夜一两点钟还会跑到韩美慧那里去睡,韩美慧倒也不嫌脏,只要这男的给钱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有些地方是她自己猜的,根据韩美慧喝多了不小心说漏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来的,对于这时候落井下石,韩青青求之不得,只恨自己不能吐出一片小作文来骂她。 “我猜她现在在哪个赌场里窝着,她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她一定不甘心就这么躲起来,说不定就在哪儿看着呢。” “不对啊,你被高利贷逼的无处可去,那韩美慧没有理由能躲啊?”说了半天,都快被她绕晕了。韩美慧将事情都推到韩青青身上,那她躲什么。 韩青青:“你们不懂,她既然能躲起来,要不是暂时在躲我,要不就是还有别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但是你们放心,她一定跑不远。” “你怎么这么肯定?” 韩青青得意一笑,牵扯到了嘴角让她的表情越发的狰狞,“因为我太了解她了。” 如若她为这个人付出了两毛钱,哪怕这个人是杀人犯她也一定会等风平浪静之后会讨回来,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按照韩青青对她的了解,她现在一定在躲着在找那个富二代,要不就是准备讹诈她那个男朋友一笔,就算是不娶她,也得从那个男的身上捞一笔钱。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问题是。 “张德亥已经死了啊。”砚京轻飘飘地说出这个事实,韩青青先是一愣,好像不明白她在说谁,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姓张的是韩美慧的男朋友,韩青青的表情更复杂了。 竟然死了? 第41章 根据韩青青给出的地址,砚京找到了张美慧在跑路之前暂住的地方,找到房东跟她沟通之后,房东不明白。 “我这里租房的明明是个男人啊?” 砚京拿出张德亥的照片,问他,“是这个人吗?” 房东戴着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 “是不是你认错了呀,来我这里租房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大概这么高,”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卷发,口音有点重,人很好的,还帮我搬过东西。” “脸上有很多雀斑?”砚京第一时间想到了候百生,拿出他的照片问房东。 “是的呀是的呀,就是他,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呢。”房东对候百生的评价很高,“房租是一次性付清的,我就见了他两次,原本这房子也快到期了,如果他有意向,我还是愿意租给他的。” 砚京:“……”真好。 原来候百生一开始租的那套房子,就是给韩美慧住的。 第66章 难怪他当时反应那么大。 原来怕的是这个。 “哎呀,这味道。”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传来,房东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又开了空气净化,一转身看到客厅里的垃圾心脏都不好了。 韩美慧离开的急,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客厅里吃完的垃圾还堆在那里,烟酒全沾,烟灰缸满了,桌面上全都是烟灰,酒瓶子丢在茶几下面拉出来的抽屉里,没喝完的酒液顺着瓶口流出,将淡色的原木抽屉浸泡了个彻底,自然风的装修变的不伦不类。 砚京听见房东在她身后不断地吸气,呼气,隔了几秒捶了捶胸口,表示理解。 好好的房子变得这样乌烟瘴气的,要她她也气。 “欸,你做什么?”房东看见砚京蹲在外卖垃圾堆面前,见她伸手翻垃圾,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又往后退了一步。 砚京发现韩美慧的口味挺专一的,基本上就吃一家,八个外卖盒子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垃圾桶里还有几张被揉皱了团成一团的传单。 砚京从一堆垃圾中挑出来,粗略的看了一眼,郑家小炒,开业周年大酬宾,持传单吃饭每餐可减三块钱,附赠小菜两碟,啤酒两瓶,三人及以上一起吃饭可见免十块钱。 花花绿绿的传单看的她眼睛疼。 砚京知道这家店,就在他们小区的巷子后面,随便挂了个招牌,餐饮需要办理的证件还没老板身体毛病多的那种,可以说是该有的都没有,一查封一个的,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去,更别说印发传单回馈老顾客了。 这张传单,本身存在就很突兀。 她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周年活动,韩美慧这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这房子,”房东一打开洗手间的门,看到里面的场景,疯狂的长吁短叹。 “还能救回来吗?” “作孽啊。” 浴缸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了,里面的水已经变得浑浊,漂浮的泡沫聚在边缘,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挤在一起,散发着一股廉价洗洁精的味道。下水道被头发堵住了,地面上的积水全都清到角落里,地砖缝隙在水的浸泡下长出了青苔,马桶泛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砚京听见房东开始打电话找人。 “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砚京走到窗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才有勇气接通叶青微他们的通讯。 “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张梅梅得晚点,韩青青头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好,她得跟我们一起回来。”叶青微将车留给了张梅梅,自己打车回来。 “韩青青说城区有人对她不法催债,回到这里在我们找到韩美慧之前都要保护她,” “她还提供了一条消息,说韩美慧可能藏在赌/场里。” “赌/场?” 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容易藏人,只是她怎么会想到藏到赌场里去? “韩美慧在k区没有特别熟悉的人,她这人高傲,心比天高,她看得上值得交朋友的人家看不上她,看得上她觉得他们是同类人的韩美慧又看不上他们,所以大概率不会藏身到别人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她没钱,以韩青青对韩美慧的了解,这种时候她要不去找男朋友要钱,可张德亥已经死了,那个传闻中的富二代影儿都没有,要不就去赌/场搏一搏。”叶青微梳理着韩青青的话,说,“她身上没几个钱,大型赌/场肯定是去不了的,可能会去一些她经常去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大都藏于市井,没人带着很难进去。” 砚京考虑了片刻,说,“我明白了。” 一些藏于市井的小赌场如果没有熟客带着,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就算是侥幸找到了,见到的也大都是一些小鱼小虾。 砚京想到了一个人。 相比较于上次见面,高志峰的头发长了许多,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嘴里叼着雪茄,眼神飘渺,气质比叶青微更具有神棍的特性。浑身上下叮叮当当的,裤子从小腿中部撕到了大腿,裸露出的皮肤上简单粗暴的纹了一只金钱豹,卡通版的。 见砚京的目光在他纹身上流转,高志峰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纹身露出来。 “刚纹的,酷吧。” 砚京:“……” 高志峰很满意砚京的反应,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自从上次从你们那儿出来,我就去纹了这个。” “有用吗?” 高志峰得意一笑,“当然。” “怎么,我最近又摊上事儿了?”高志峰说完,探头探脑地往砚京身后看了看,“不对啊,真有事儿不能只有你一个来,那个还在打离婚官司的大块头呢?” 砚京张嘴就来,“打官司去了。” 高志峰咧着嘴笑,就听砚京问他,“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按照你一天的工资算,不会让你白干的。” “我这一天可贵着呢,不加额外收入的话,小姐,你确定你要找我?” 砚京:“前提你真的知道。” 整个巷子胡同只有一家便利店,高志峰带着砚京过去的时候,坐在门口的还是那两个人,看到砚京,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微妙,目光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人,表情更奇怪了。 “给我拿个鸡肉卷,多放点沙拉酱,再拿两瓶冰啤酒。”高志峰对着门口的男人踢了一脚,“挡路了。” 外面搭了一把遮阳伞,将人赶走之后高志峰单手打开易拉罐,清爽的水汽喷出,他舒服地叹声。 第67章 “你知道本区有多少家赌场吗?”砚京一边问,一边抽了张纸巾开始擦桌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毕竟是他吃饭的行当,感受到他的警惕,砚京解释,“我要找个人。” 高志峰放开易拉罐,手指敲击着瓶身,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只要帮我找到赌场并且带我进去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原来你是缺一个引路人啊,早说。”高志峰看着她拿出地图,伸手圈画了一片位置,“在这附近,有吗?” 高志峰看了一眼,没说话。 砚京又拿出一张传单,在他面前摆定。 她屈指敲了敲传单,关节抵在小炒两个字上面,“以这个地方为中心呢。” 高志峰从她的手下拿走那张传单,盯着看了几秒,“真的只是找人?” 砚京无语,“封查的事儿不是特管局管的。” “okok,”高志峰举手,说,“你可真会挑地方,就这家店就是个小玩场呐。” -砍了五百字,还剩两千五。 第42章 “老郑,给我再拿两瓶酒,记账上。” “记账记账,你也不看看自己记了多少的账了,月底结清啊。”男人佝偻着腰,隔着袅袅烟雾只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手指夹着的烟快烧到尽头了,猩红一点停留在指尖。 “老郑,给我也拿两瓶。” “好嘞。” “欸,别挤别挤,我还没出牌呢。” “你今天都赚多少了,不给我们留点活路啊。” 狭窄的房间里,白炽灯照着每个角落,四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摆在中间,靠墙的位置有一长条沙发,上面蜷缩着个女人,盖着毛毯无视房间内的吵闹呼呼大睡。 “这都几天了,那女的一直没走,不会是把这里当家了吧。”离她最近的男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牌,瞬间晦气不已。 “今天这什么破手气,连摸了两把垃圾。” “看来你今天不适合打牌啊,这一对我要。”另一个男人出牌之后,余光瞥了一眼角落,说,“估计是全输光了,没地方可去不就在这儿住两天嘛,老郑都还没说啥呢。” “今天没看见宋金凤,她怎么也没来,这人天天来,突然不来了还怪不适应的。” “哈,是没人给你送钱,少了个大头你觉得不适应吧。她大概是最近回心转意了,在家里安心陪孩子呢。” “孩子?她家那个智障?” “她家那个长的还怪好看的,可惜了,就是脑子不好。” “好看是好看,就是长的不像魏家人。”另一个人摸了牌,顺嘴接话。 “漂亮的怪扎眼的。” 魏家一个两个长的只能算是端正而已,这突然多了个朱年年,就好像基因突然分裂了一样,直接从她这一代开始颜值飞跃,就是可惜了,人是个傻子。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孩子啊,随她爸,不然宋金凤为啥这样不待见孩子。”叼着烟的男人出牌,说,“宋金凤有个女儿,长得倒也不错,白白净净的,又是大学生,宋金凤一直拿这事儿到处炫耀,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急着找人给她相亲,孩子不愿意,宋金凤就以死相逼。” “这老魏能同意?” 老魏是宋金凤的丈夫,对这个女儿那真是捧在手心里,宋金凤这样作贱孩子,别人不说,老魏总不能不拦着吧。 “老魏啊,那自然是不同意,跟宋金凤吵架闹得我们全小区都知道,他们家的笑话从年初看到年尾都不够,话说回来,就这小孩不愿意,自己跑了,宋金凤脸上挂不住,扬言要跟孩子断绝关系。”男人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所有人胃口之后才继续说,“这宋金凤的人你们也都知道,哪能真的跟孩子断绝关系,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指望孩子养老呢。” “隔了两年,魏倩挺着个大肚子回来了,原来她在外面啊,跟一个男人结婚了,那男的比她大两岁,一个学校的,毕业后在什么私立学校教书,有正经工作,人也是一表人才,虽然这没有见过父母就私自结婚的事儿有些不太合适,但他们家的情况比这严重多了,见了这桩婚事儿估计也不成。” “老魏心疼女儿,女婿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就认了这桩婚事,宋金凤不干了,在闺女都快临盆的时候,逼着女婿拿出两百万的彩礼,当时这女婿是有分配的房子的,宋金凤不要,说他们家就一个女儿,将来魏倩要给他们养老,房子必须买大的,不然他们就离婚,孩子姓魏,你们说,这种事儿放在谁身上不气呐。这魏倩本就身子骨不好,被她妈折腾的孩子早产,大人的命也去了半条,宋金凤这依旧是不依不饶的。” “遇到这样的妈,这魏倩也是真倒霉。”旁观者感叹。 男人笑了笑,“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就是看个热闹。” “魏倩被宋金凤气的生病,生完孩子就要带着孩子回家,宋金凤闹到医院里去,这魏倩要带着孩子走,宋金凤就闹自杀,她到底是魏倩的亲妈,再怎么折腾孩子外人也不好说什么,这百善孝为先,魏倩难道还能不管她亲妈?还真不能。” “这宋金凤又是自杀又是闹的,家里乌烟瘴气,老魏一气之下做主让魏倩带着孩子走,这车子还没走远,就发生了车祸,两个大人当场身亡,孩子活了下来。 ” “老魏啊这个人就是心太软,女儿死了,便做主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直到这孩子大点了才发现不对劲,一查查出问题来了。你们知道,为啥这老魏死了宋金凤要好好养着朱年年吗?” 第68章 “为啥?”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亲情,旁观者对于宋金凤的为人门儿清。 “因为老魏防着她呢,女儿死后,老魏瞒着宋金凤找了社区的人做了遗产公证,他死后,房子留在朱年年名下,朱年年要是发生走失,意外身亡等情况,房子折现给宋金凤留了棺材钱,除此之外全捐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别人尚且不说,就老魏这老好人的性子,如果不是宋金凤真的太过分,他也不至于做的这样绝,只给她留个棺材钱。 “这社区的人也没见过这架势,后来传出来还怪奇怪的,老魏专门提了走失,意外身亡,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哈哈哈哈摸牌摸牌,宋金凤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有些事儿心照不宣就行了。” 砚京靠在墙外,里面人的声音透过薄薄地墙板传来,话题的主人还是她楼上那位,看来这宋金凤的名声并不只是短期内刷出来的,还有前科呐。 “这间房间跟最里面那间是一样的,都是牌桌,其他房间是客房,里面大都是熟人,你要是进去的话看见你个陌生脸人家估计会防着你,你……注意安全。 ”说完,高志峰警告砚京。 “你就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在这里做,你可是我带进来的。” 这种小地方高志峰倒不会放在眼里,只是被这种小鱼小虾缠上,也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砚京明白。 老板提着两箱酒上来的时候,高志峰叫住他,砚京直接拿出韩美慧的照片,问他,“这个人见过吗?” 看了几秒,老板抬头看砚京,“你是什么人?” 砚京眼神凌厉,唇角抿直了,一副不爽的样子,一张嘴火气贼冲,“追债的,这女的欠了我的钱,有人说在这里看见她了,见到人你们最好将她交出来,不止是我,她身上的高利贷债主也到处找她呢,那群人是一群不管不顾的疯子,我他妈给她借钱家都被砸了,操。” 老板:“……” 高志峰:……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便利店里那俩人见到砚京是这副表情了。 “你说她欠了高/利/贷?” 老板反问。 砚京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扬的,“高/利/贷,各种平台的小额贷,还有诈骗,现在全世界都在找她,我就是不知道,被她可怜的样子给骗了,收留她一晚钱没了,家也被砸了。别让我找到她,不然我一定打烂她的脑袋。” 安静充斥着他们的四周,里面的欢闹声传来与他们格格不入,在这诡异的氛围中,高志峰甚至能听见老郑突然急促地呼吸声。 “哈哈哈好棒!好棒!”高志峰在安静中假笑鼓掌,笑着笑着,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笑不出来了。 妈的。 他为什么要笑的这么蠢。 明明尴尬的应该是砚京这个表演家,为什么被嘲讽的是他。 高志峰无声的收回手,表情真挚,“你们继续。” 老郑觉得他们是无本经营,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一群人,考虑了几秒,率先伸手打开了房门。 “请。” 此时无声胜有声。 高志峰堵在门口,看着跟老郑一起进去的人,站在门外撇了撇嘴。 特管局,没一个正经人。 从离婚到追债,砚京这戏路挺广,哪天失业了还能去演艺圈发展事业第二春。 “那个就是。”老郑的到来引起了屋内所有的的注意,当其他人看到老郑身后的砚京时,表情明显紧张了一下,老郑说,“就是来找个人的,你们继续。” 有了他这一句话,无疑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所有人都恢复了懒散的样子。 老郑给砚京指认之后,提着酒挨个桌的发放。 砚京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团蚕蛹一样的人,抬手掀开了她盖在脸上的那一片毛毯。 外光一下打入,睡得一片朦胧的韩美慧痛苦的翻了个身,抬手遮住眼睛,没好气地开口,“谁啊。” 为了不打扰屋里的人,砚京附身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老板让我给你换个房间,不收你钱。” 韩美慧身上酒味浓郁,盖着的毛毯不知道经了几人手,散发着一股炒菜的油烟味混合着烟味儿。 朦朦胧胧地看到砚京的脸,韩美慧懵了。 “你谁啊。” 砚京轻声开口,“我是郑老板的侄女,在这里干短工,今天刚来的。” “隔壁房间现在没人,你可以去那边睡。”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诚恳了,又或者是韩美慧真的睡懵了,人摇摇晃晃地跟着砚京出门。 咔哒。 隔壁的门关上的那一刻,砚京打量着房间内的窗户,确定她跑不了之后身体抵在门上,在韩美慧开口之前,语调一转,整个人自然流畅地进行了身份转换。 “我是房东的代理人,房东让我来跟你交涉关于房子的问题,候百生已经说了,谁住的谁负责。” 韩美慧奇怪地打量着砚京,过了一会儿,唇齿间才骂出一个字。 “操。” “候百生个杂碎。” -今天快乐了吗? -歪个楼,好像有宝贝儿投过营养液,我这边看不到,后台我还没开发完全,也没想过真有人会投,所以没有……总之,谢谢大家的喜欢。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43章 韩美慧听到房子的事儿,松了一口气,不自然地脸上表情闪过不耐,语气烦躁。 第69章 “听着,我不管候百生那个狗杂碎跟你们说了什么,房子的事儿找他,我没钱。滚吧,别再来打扰我。” 砚京保持微笑,“抱歉,候先生拒绝承担房内损失,并且将真正的住户,也就是您的身份信息给了我们,作为林女士的代理人,我们有权为她追回这笔房租与损失,经由特管局批准,已经将您的信息,包括您的行踪进行了定位追踪,如果您拒绝偿还,我们将强制性公开您的所有信息,让您接受应有的社会性惩罚。” 她的语速很快,丝毫不像是编的,韩美慧听完,愣了几秒,猛地抬脚踹了一下墙壁。 “妈的,狗杂碎。” “特管局还管理这个?”韩美慧骂完,走上前去,似乎在考虑能不能将她打晕然后跑路。 砚京:“特管局原是不管的,但因为您与张德亥的特殊情况,张德亥死后您原本应该接受特管局审查的,但是您的逃跑行为让特管局将您定义为张德亥死亡的嫌疑人,在与我们达成协议之后特批。” 听到张德亥,韩美慧气得捶墙。 “他妈的,张德亥死了关我什么事儿。”韩美慧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只在乎自己的个人信息与行踪被挂上去,于是她问,“这个什么信息公开,所有人都能看?” 砚京笑着点头,一本正经说瞎话。 “是的呢,包括您的父母亲人,因为您的行为违背社会良俗,造成的影响过重,您的亲朋好友将着重被提醒。” “啊!” 韩美慧抱头尖叫一声,冲过来就想拽住砚京的领子,“我他妈不知道不知道,我也没钱,听懂了吗?” 眼看着她崩溃,砚京不急不慢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录音笔,“我们只是一个代理公司,您跟我们说没用,要想取消您的身份信息公开,还得是特管局允许。” “如果您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联系特管局的工作人员,为您进行笔录。” “我不愿意。”韩美慧对特管局等管理人员天然就没什么好感,她走到砚京身边,沉声说道,“我跟张德亥的死没关系,房子是候百生租的,坏了找他。” 砚京表情无奈:“这您跟我说也没用,张德亥怎么死的跟我也没关系,我只是个传话的。” “操他大爷的,”韩美慧被气急了,“这是什么,录音笔?” 韩美慧注意到砚京从开口说话就拿在手里的东西,脑海中某个点一闪,一把抢过来,“喂喂,喂,我是韩美慧,本人在此声明,张德亥的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别再来找我了。” 砚京:“没关系你跑什么?” 韩美慧捏着录音笔,神情狰狞,“我不过是问他借了点小钱,我又不是不还,等我赚了钱,我还他五倍,十倍都行,他为了这事儿跟我争吵,喝多了还跟我动手,不跑等着他打死我吗?” “可是张德亥死的时候,你没办法证明自己不在场,你离开了,身边有人能证明你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啊啊啊啊我哪儿知道。”韩美慧被张德亥死了的消息逼的崩溃,她藏起来之后没多久,就知道了张德亥死的消息,庆幸之余又担心自己被找上,自己可是问他借过很多钱,还跟他关系那样,怎么看自己都有嫌疑,再加上韩青青那个贱人逼自己还钱,她只是想先躲起来,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你们以为张德亥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死了活该,上天都看不过去收了他。”韩美慧对着砚京歇斯底里地喊,“就算是嫌疑人,那他养的小情人嫌疑更重吧。” 看着砚京一脸懵懂的表情,韩美慧捏着录音笔,“张德亥在外面还有个小情人,你们怎么不去找她。” “啊这哈哈哈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砚京不信。 韩美慧反骨上来,非要说出个四五六,“怎么不可能,难道他每天晚上都在我家睡吗?怎么可能,他晚上夜半三更的,不是出去嫖了,就是还养着个小情人。张德亥可宝贝她了,藏着掖着的。” 砚京想到进出他们单元楼的名单,朱年年那张脸从她脑海中冒出,砚京垂落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 “是,是吗?”她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不是私人问题,是关于特管局……” “问。” 砚京:“您知道宋金凤吗?” 韩美慧嘴角一耷拉,明显的不屑。 “那个老虔婆,怎么,你不会想说张德亥跟她有一腿吧。” 砚京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强忍着不适开口,“现在的您面对录音笔必须要保证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您能保证吗?” 只要不公开她的信息被人找到,这有什么不能保证的。 “他俩的事儿我不清楚,充其量就是一起打麻将的关系。”韩美慧又不是神仙,什么事儿都能百分百知道。 “张德亥这人最是伪善,我跟他在一起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在这里帮衬我一把,谁知道找了个垃圾,要钱没有,抠门吝啬,还想在我身上占便宜,我操他大爷,我他妈什么人没见过,我不是好人,张德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人搭上我一辈子,要不是他那段时间追我要钱追的紧,经常来家里找我,我也不会躲起来。” “房子是候百生租的,这是签了合同的,名字也是他的名字,要钱你们找他。”她还惦记着房子的事儿,走上前将录音笔交给砚京,“拿去给特管局,别再来找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第70章 “要说张德亥的死不是意外,那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韩美慧挑了挑发丝,掰着手指头数,“他那个知道他出轨的妻子,天天跟他打架吵架的儿子,工地上被他欺负过的人,候百生那小子,还有他养的小三小四,啊呀,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砚京握着录音笔,贴心地说,“特管局那边公开了你们的个人账户,张德亥的收入支出都属于正常水平,并没有外借的情况,如果要洗清嫌疑的话,这对你很不利。” 她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引起了韩美慧的注意,韩美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明面上的收入支出那是给他妻子看的,张德亥不想离婚,不想失去一个保姆,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坏了面子,特管局那群傻逼查的时候难道就没发现,他的工作都从零工升到小主管了,工资就涨了几百块,这合理吗?” 张德亥为陈娟设置的阴阳合同。 砚京第一反应如是。 韩美慧咯咯笑,“这王八蛋精着呢,跟我在一起花钱从来都是现金,都是女人,他妻子怎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一直在忍,因为很大原因是她知道张德亥给我花不了多少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能想到,张德亥还有一部分工资现结,他在外面潇洒就靠着这笔钱呢。” 人渣。 真的是垃圾啊。 “妹妹,话我该说的都说了,滚吧,以后别来找我。”韩美慧说完,转身往外走。 “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了,为了工资那几毛钱到处跑,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傻逼。” 砚京跟在她身后,门外老板已经在等了。 知道她们话说尽了,老板亲自带着砚京出去,要看着她离开。 下楼梯的时候,砚京看了一眼背后,韩美慧晃悠悠地钻进了一个房间,门合上,遮住了最后一条光。 “宋金凤经常来你们这里吗?”砚京走在老板身边,看着老板一脸凝重的表情,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走后老板马上换地方。 闻言,老板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砚京惊讶,“她不用工作吗?他们家的情况好像很不好,我朋友是特管局的,最近上门调查都没有找到她人,如果您见到麻烦通知她一声,他们家的情况申请补助数额不小,需要专员上门家访。” 走到门口,老板看了一眼小区的方向,隔着层层的房子,他说,“宋金凤那么有钱,他们家还需要补助吗?” 砚京还想再多套点话,走出大门后老板随手拉了个人,“宋金凤的事儿你问他,这里的人都知道。” 说完,唰一声门关上了。 不明所以被拉出来的路人甲听到宋金凤,眼睛一亮,“宋金凤申请什么补助?难道她又用她那个智障外孙女骗钱了?” 砚京表情困惑,“听说是针对残疾人与贫困家庭的社会补助,由基金会支出,如果审批下来——” “他们家还需要补助吗?宋金凤这么有钱,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被他们家的情况给骗了。”男人摇头晃脑的跟着砚京走了一段路,“什么孤寡老人智障孩子,那都是骗人的,我不是说孩子智障是假的,他们家的情况确实不需要补助,虽然不知道她没工作哪儿来的钱,但是,她天天都泡在牌桌上,五十块钱以下的局从来不参加,一玩就是一天,输的多了有时候上千,输的少了也有个大几百的,这要是申请补助,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砚京顺着他的话接,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可能是亲戚接济吧,我朋友说,宋金凤有个什么亲戚在工地上,工地虽然赚钱,那要是人家不管她了,他们家的情况不就更难了吗。” “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脑子不好,她哪有什么亲戚在工地上。”男人看砚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家的亲戚都死绝了。” “不会吧,我朋友说有个叫张德亥的,是她的什么亲戚。” 男人奇怪,“这不能吧,不过好像宋金凤确实打听过工地上的事儿。” “什么时候不记得了,就有天宋金凤突然在牌桌上问,张德亥是怎么死的?这种事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知道,因为这事儿宋金凤还跟人吵起来了,罕见的,那天没玩到半夜,中午就回家去了。”他们也就当作是看个热闹,发生这种事情,难免好奇,更何况是宋金凤这种没事儿干的老太太。 “不过宋金凤跟红姐关系挺好的。” “这个红姐是?” “是工地上承包餐食的。” 第44章 砚京在回去的路上心里默默地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人突然接到了兰榭璆的消息。 “你现在在哪儿?”兰榭璆声音很急,难得的带着几分慌乱。 砚京看了一眼四周,等待着过马路。 “马上就到家了。” “砚京!”兰榭璆突然叫她,接着是漫长的安静,中间一直有沙沙地声音传来,听的人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儿,他的喘息声传来,“你现在先别回去,宋金凤死了,你家里被发现了凶器,现在你的邻居指认你跟宋金凤死前有争执,余建侑正在到处找你。” 砚京还没理清楚为什么宋金凤死了会在她家里发现凶器,突然意识到兰榭璆这句话的重点是,宋金凤死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宋金凤这个关键人物就死了…… “详细信息我让叶青微联系你,你先别回家,等我跟蔡茵将事情压下来再说。” 第71章 “等一下,”砚京在挂断之前突然开口,“你们搜查宋金凤家里了吗?” “正在搜查。” “你们去她家里找,尤其是跟朱年年有关的,衣服衣柜什么都要找。” “找什么?” 砚京气息不稳,一想到那个可能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攥住了,被挤压的感觉在胸腔中压着她的思维,让她产生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恶心。 太阳明晃晃地,刺的她面前一片阴影,光和影子勾缠,留下一地斑驳。 “我不知道。”她近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车鸣声,吵闹声,行人的脚步声混着风穿透她的耳膜,除了她自己的声音。 她不知道要搜什么,也不知道能搜出什么,只是凭感觉, “我知道了,我会通知缉查那边的。” “还有一件事。”砚京恍然记起,“小心姚栀子。叶青微之前发过一张进出我们单元楼的人员名单,张德亥跟刘毅一死一失踪,事情可能会跟朱年年有关系,现在朱年年失踪了,可能是凶手藏起来了,也可能……如果真的跟朱年年有关系,那么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应该也在这几个人当中。” 宋金凤没有工作,也没有接受遗产分配,那么她哪儿来的钱参/赌? 砚京说完,转身拦了辆车,“师傅,去工地。” “喂,你现在在哪儿?”叶青微人已经进入市区,先前接到兰榭璆的通知,原定的计划暂时搁浅,只能先去找砚京。 砚京:“在去工地的路上。” “我马上过去找你。” “你帮我查一下我们单元楼搬走住户的联系方式,尤其是一楼的住户。” “啊啊我不知道,我我”,姚栀子的身体软成一滩,人倒在地上,两个人想要搀扶她,而她怎么也站不起来,两条腿软成了面条。 对于她这样的情况,大家都表示理解,不是谁一辈子都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场面。 “你别着急,慢慢说。”蔡茵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姚栀子的手颤抖着几次都没能拿起来。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我帮楼上的钱婆婆来给宋金凤送豌豆,她明明在家就是不开门,我将豌豆给她放在门口,喊了两声就走了。” “她不开门你怎么知道她在家?”蔡茵轻声询问,生怕刺激到她。 姚栀子身子浑身震颤,她说,“我听见她家里有水声,她家每次洗衣服流水声都特别大,我跟她关系也不好,她不想搭理我也说得过去,可是等我回家之后见对门也在往外淌水,门缝里的水蔓延到楼下,我去敲砚京家的门,砚京不在家,水越来越多,我只能去找物业。”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物业没办法,联系不上砚京只能撬她家的门,开门之后整个房子都被淹了,而水的来源是楼上宋金凤家里被爆了的阀门,水管坏了砚京家里也跟着遭殃了。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宋金凤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这楼里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钱婆婆年纪大了,几乎不出门,哪能知道楼下的事情,蔡茵他们上门询问的时候,钱婆婆正在处理豌豆,整个客厅里都是豌豆荚。 “宋金凤昨晚上还在楼内闹事儿,我老了,睡觉轻,我家老头晚上要是睡不好容易癔症,我们这年纪大了,一点小毛病可能人就没了,我就想着下去劝劝她们,没想到看见宋金凤拿着菜刀对楼下两个小姑娘发凶。” “另一个小姑娘大概是刚搬来的,我不认识,宋金凤跟她关系可能不好,一直在吵闹,这小栀子在现场被宋金凤误伤的,可怜的娃娃哟。” 老人说话很慢,一截一截地说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说,“她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有事儿要跟她们好好说说,不要生气,吵架不好的。” 不知道她代入了谁,又觉得她可能年纪大了意识不清,一群人只能哄着她附和应声。 楼下,姚栀子捂着脸越哭越凶,害怕地浑身发抖。 “我跟宋金凤这么久的邻居了,大的矛盾倒也没有,她脾气不好,就有点小摩擦,邻居家偶尔闹点小矛盾有什么稀奇的,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砚京来了之后,她是特管局的,宋金凤欺软怕硬不敢欺负她,每次遇到事儿都将怒火撒在我身上,我家的门还被她泼了油漆。” 这话说的,余建侑瞬间抓住了重点。 “什么叫做特管局的,宋金凤不敢欺负她?” 一旁的兰榭璆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余建侑扣帽子表演大赛又要开始了。 只听他说,“砚京是不是经常说自己的是特管局的,拿这件事儿压你们。” bingo。 一顶帽子已经扣上。 “这,”姚栀子有些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不敢抬头看,正考虑着怎么回,殊不知这态度就被他们当作是默认了。 “兰榭璆!”余建侑转头就对着兰榭璆开火,“看你手底下的人,她以为自己是局长啊,还拿自己的身份来压人。” 兰榭璆:“……” “你继续说。”余建侑大有一种你只要敢说,我就敢信的态度,让姚栀子反倒是拿不准这什么路数。 最终还是兰榭璆开口,“你说宋金凤跟砚京关系很差?” 姚栀子小声说,“是非常恶劣。” “昨晚上我们还争执过。” 砚京一路狂奔到工地,却发现今天工地没有开工,只有一个看门的在这儿。 第72章 “工地不准闲杂人进去的。”看门的拒绝让砚京进去,说,“今天主管不在,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进去,出事儿了谁负责。” 砚京换个思路:“那候百生有出去过吗?” “候百生,他昨天就没回来啊。”工地上有上百号人,看门的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他一口肯定的样子让砚京免不了怀疑。 当她问出口的时候,大爷不耐烦地将她挥开,“说了不在就是不在。” 砚京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工地的大门,白天没有人工作的工地空荡荡的,风一吹扬沙迷乱人眼,连天空似乎都是灰蒙蒙的。 “我操,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叶青微下车之后看到砚京站在路边可怜巴巴地,怨气一下子熄灭了。 “你家里怎么会找到凶器?” 砚京正蹲在地上联系单元楼内的住户,在等待期间插空回了一句。 “我要是知道,那你们不觉得吓人吗?” “喂,你好,是杨小姐吗?” 半小时之后,叶青微看着对面结束通话的砚京,给嗓子都快冒烟的她打开一瓶矿泉水。 “你找他们做什么?现在你还有心情找人。你家里都发现凶器了,这事儿弄不好你就进去了。”话说到这儿,叶青微想到不久之前砚京才说的宋金凤属性头铁会拉人同归于尽,现在看来,当时属实是提前预言了。 砚京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点,而那天晚上,朱年年也来她家敲门了。 “我联系到所有的住户,大部分搬走的时间都记不清了,楼下的杨小姐心脏有问题,楼内隔音效果差,她晚上休息被突然打断,受到惊吓曾经产生过心慌,心律不齐等问题。”砚京喘了口气,继续说。 “她的父母曾因为害怕将她连夜送往医院,就诊时间可以查询。” “你说这个做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叶青微不明白她为什么浪费时间打电话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砚京有些酸涩,“因为,被朱年年半夜敲门的时间,跟名单上陌生人进出的时间差不离。不是所有人都能将时间一一对上,但大部分人能记得的时间都差不多。” “什么意思?” 砚京说出那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朱年年,曾经向所有人求救过。” “宋金凤没有工作,但是有钱支撑她每天在牌桌上消费。” “张德亥他们与楼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名单上他们曾经多次出入。” “朱年年不是熊孩子,基本不会离开家门,为什么半夜出去敲门所有人。” “陈娟说张德亥晚上有时候会在家吃过饭再离开,我们当时猜测他的情人住的不远,后来韩美慧的事情打断之后这个想法被击破了,但是韩美慧说,张德亥还有一个小情人。” “最后,你知道工地上什么样的人知道工人的收入水平吗?” 叶青微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讷讷地开口,“主管?” “是管餐饮的。”砚京肯定。 “在陈娟没来之前,张德亥吃住都在工地,我打听过,工地管饭的并不是单一的盒饭,只要你花钱,什么都能给你做。” “现在,只要能在宋金凤家里找到证据,那么——”砚京垂眸,“事情就都解决了。” “怎么可能解决了。”叶青微被迫接受现实,情绪崩溃。 “你还顶着杀害宋金凤的罪名呢。” “就算你说的都对,那跟你家里搜出凶器,这事儿你说不清楚吧。” 第45章 夜来风雨声。 咔嚓。 咔嚓。 咔—— 门锁在不断地转动,捏住门把手的人有些着急,老旧的门在她的剧烈晃动下门锁上的贴片摇摇欲坠。 咚! 屋内的声音传来,让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她有些崩溃地站在原地转圈圈,咬着的手指沁出了血珠。 “啪啪啪啪!”门外的人开始疯狂的敲门。 下一秒,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了门前人的嘴,在她的挣扎之下将她拖到楼下。 “嘘!” 姚栀子将朱年年带到家中,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朱年年先是不明白,看到她的动作立刻蹲了下来,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门关处,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在得到姚栀子一个肯定地动作之后,她无声的笑了。 砚京一出门,看见姚栀子也晃悠悠地揉着眼睛出来了,看见砚京,姚栀子打了个哈欠。 “你也听到了?” “你怎么回来了?”姚栀子回到家,看见还蹲在门关处的朱年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看见她没有穿鞋子,姚栀子打了盆水帮她泡了泡脚,给她穿上自己的鞋子。 朱年年只是看着她默默地动作,对着她笑。 “我听到门开的声音,就知道她出来了,没想到她会回去。”钱婆婆叹了声气,“到底是宋金凤养大的,还是有感情的。” 姚栀子沉默,接着伸手比划,指了指楼上,朱年年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天花板,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饿。”她说。 姚栀子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听她说饿,起身去帮她准备吃的。 家里食物不多,等姚栀子煮好面出来,朱年年正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布蹲在地上擦拭门关,看见她,朱年年眼睛亮了一下。 第73章 “吃吧。”姚栀子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将筷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去拿了医药箱要帮她处理脚踝上的伤口,被朱年年抓住了她的衣摆。 朱年年看着她,皱了皱眉,手心濡湿,覆盖在她脸上的伤口处,小声说,“疼。” “婆婆,她?” 钱婆婆拿出创口贴,帮她一起处理伤口。 “是个好孩子,她在心疼你。” 朱年年见姚栀子的脸上伤口被处理好,抬手掀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的皮肤白,腰间大片大片的淤青,从她的小腹蔓延到肋骨,淤青,掐痕,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伤口贴在她的皮肤上,姚栀子将她的衣服脱下来给她处理伤口。 朱年年就这样顺从的看着她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羞耻,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 “姐姐。”朱年年嘴里念出一个词,接着开始不断地叫姐姐。 姚栀子的眼泪落下,她不想让朱年年看见,低着头默不作声。 “将她送回去吧。”钱婆婆看着她们的动作,终于开口。 姚栀子拿着碘伏的手一顿,就听见钱婆婆说,“她跟你不一样,你带不走她的。” 许久,姚栀子才轻声开口,“我知道。” 朱年年就像是一朵开在花坛里的花,鲜嫩,也足够脆弱,她没办法像她一样在野外野蛮生长,如果一直生长的花坛里,总有一天,她会被风雨折断生出的嫩叶,被园丁剪掉所有的枝条,只剩下凌凌一支,开花,凋败,接受园丁的催生,再次开花,最终一辈子腐烂在花坛里。 “都是好孩子。”钱婆婆将她们揽在怀里,“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你们。” 将她们送回去,临走之前,姚栀子拜托钱婆婆。 “我还要再做一件事。”她说,“等事情了结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既然她救不了那朵花,那不如当作从未见过。 “宋金凤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死因是麻醉药药物快速注射后产生呼吸暂停等不良反应,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另外,在你家中找到的大量药物中存在与导致宋金凤死亡的麻醉药相同的药物。” “搜查宋金凤家里,发现了大量的避孕药与没有用完的计生用品。” “还,还有。”叶青微看着最后一行字,“宋金凤可能死前被虐待过。” “现在能联系到候百生吗?”工地上进不去,光凭大爷一句话,谁知道候百生到底在不在。 叶青微尝试着联系他,无果。 “不会已经出事儿了吧。”他说。 宋金凤是凌晨出事儿的,而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凶手干掉一个人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这事儿也怪我,余建侑现在跟疯狗一样到处狂吠,即便是把线索摆在他面前他也够呛能听的,蔡茵是能牵制她,但蔡茵的主要工作还是缉查,从她的行事作风来看是个过于刚直的,这种事情压上去,第一印象就坏蛋了,难免不会偏向余建侑那边。”还有一句话叶青微没说,就算最后真的证明砚京是无辜的,但这个过程必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不然在出事之后兰榭璆不能让砚京躲起来。 “先找到候百生再说吧。”砚京看向工地,后面圈着大片的林地,候百生的房子就在最后面。 “你有怀疑人选吗?” 砚京估算着钢丝网的高度,边试探有没有通电边开口道,“姚栀子。” “从晚上争执到发现宋金凤死亡,她的出现确实是过于巧合了。”叶青微看见砚京准备往里面丢石头,及时拉住她。 “你疯了。” 砚京:“这是候百生的家。” “谁的家你也不能砸人家玻璃。” “这儿看样子是经常有人进出呐,这地上的草都踩没了。”叶青微松开手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住在这儿,荒郊野地的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麻醉药品是管制药品,能搞到药的途径不多,张德亥的死亡找不到证据是他杀,刘毅直接人都没了,凶手用指向性这么明确地方式杀了宋金凤,不奇怪吗?”按照凶手的逻辑,她明明可以用不留痕迹地方式,偏偏这样,呐,好像是专门为她设的一个局。 “奇怪,可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真要是他们说了算的,那进去的就该是他们了。 “我就说你家的风水不好,你肯定没按我说的摆放家具。” “我觉得,科学社会,人还是应该相信科学。” 砚京狡辩。 “科学在关键时刻能救,欸,那边那位兄弟,”叶青微话说到一半,突然隔着铁丝网伸手招呼里面不知道从哪座房子里出来的人,他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地面不平,男人在工地上已久早已经习惯了,如履平地地一路小跑过来。 叶青微指了指候百生家,“帮个忙,看看他在家吗?” “候哥啊,他不在。”男人看都没看肯定地说,“他昨天下工就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啊,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男人挠挠头,“你们是干啥的?找他干嘛?” 砚京:“有点急事找他,他跟我们说要找他直接来这里就行,我上次来过这里,你没看见吗?” 男人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砚京指着她来的方向,说,“当时你就在那儿,跟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人往工地上走,他大概,这么高,皮肤很黑,你不记得了吗?” 第74章 看着他还没想起来,砚京伸手不断地比划,男人恍然大悟。 “哦,是你啊,那你来的真是不巧,候哥确实不在,你有急事儿也没办法啊,要是着急的话你要不再联系联系他。”男人说着,走到房子后面,伸手敲了敲后窗上的玻璃,里面毫无动静。 “你看,我又不是骗你。” “好吧,谢谢了。” 男人走后,叶青微惊讶地看着她,“你真的来过这里,还见过他?” 砚京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手按在铁丝网上保证这网足够固定,往后退了两步,冲着叶青微一笑,“工地上的人不都穿一样的衣服晒的一样黑吗?” 快跑,起跳,抓住铁丝网,蹬在网上中间固定的钢筋上,一个翻身轻轻飘地落地。 没来得及阻止的叶青微呆滞,他僵硬地开口,“ 1015号选手砚京完美落地,让我们为她鼓掌。” “啪啪啪!” “行了,别拍了。”砚京背对着他往房子那边走去,后窗的窗帘没拉上,透过窗户里面的状况一览无余。 叶青微背后发凉,“我,我没拍手。” 砚京没搭理他,绕身走到前面,发现候百生家门确实锁着。 “看样子他确实不在。” 被按住的叶青微嘴角都快抽疯了,他不敢接话,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杀人逃逸,入工地盗窃,你,从犯看守,对她的犯罪行为表示鼓励,让我看看,是哪位选手,哦,是1015号完美落地选手砚京和0622号鼓励师叶青微,你们两个狗东西,是不想活了吗?” 第46章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蔡茵拉开椅子,在两个垂头丧气的人面前坐下,比起一旁跟斗鸡一样的余建侑,蔡茵看起来正常多了。 “你们好,我是蔡茵。” 对面的两个人羞于现实,不好意思开口。 蔡茵翻动着余建侑给的视频,点开之后正是砚京起跳翻过铁丝网,叶青微在一边夸张地配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这个,两个人的羞耻感成功感染了他们的直系领导兰榭璆。 兰榭璆也纳闷了,不是让她躲起来吗?她这是在做什么?还有叶青微,让他去帮砚京,没让他给砚京的行为配音,配就配了,还被人抓了现成,兰榭璆的脸面已经被他们给踩烂了。 “能解释一下,你们是在做什么吗?”蔡茵反复播放着那一段视频,“入室抢劫?盗窃?” “说来话长。”叶青微小小声,这事儿主要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口合适。 余建侑冷哼一声,“那就长话短说。” “我们只是想探望一下候百生……”砚京的狡辩还没说完,就看见蔡茵将视频暂停,画面停留在铁丝网上,黑色的牌子黄色的油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很明显,在场的人中闲杂人等指的是谁。 余建侑抓到了他们的小辫子,肾上腺素飙升,人就像是喝酒了一样面色潮红,激动道,“工地上有人发现你们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拍照举报到特管局这边,结果发现鬼鬼祟祟的就是特管局的工作人员,这事儿你们特管局有什么交代吗?” 大难临头各自飞,反水第一人叶青微从来就不是一个嘴硬的,转头他第一个出卖砚京,大声喊道。 “是她要我去的,我都是受她指使。” 兰榭璆第一个反讽,“她可没让你鼓掌。” “你闭嘴。”余建侑阻止兰榭璆说话,“兰榭璆涉嫌刻意引导他们,请你出去。” “我交代。”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砚京主动开口,“我是去找候百生的。” “你找他做什么?” “他可能马上就要死了。”砚京说的非常地诚实,表情诚恳,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候百生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蔡茵开口慢了半拍,被余建侑抢先一步。 “只有凶手才知道下一个死者是谁,还说你不是凶手。” 砚京跟兰榭璆视线交汇,兰榭璆在砚京灼灼地注视之下萌生羞愧,作孽的是他,是他将这个傻逼带到这里来的。 面对余建侑一副我什么都清楚你别想骗我的样子,砚京连解释都觉得无力,好在还有一个靠谱的蔡茵,蔡茵作为余建侑的上司,及时制止住了他继续发疯的行为。 “先说说你知道的吧。”蔡茵眼神示意余建侑,余建侑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去。 门关上之后,蔡茵继续说,“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大量的麻醉药品,检测到宋金凤死亡的那支注射器上面有你的指纹,这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砚京实话实说。 “在宋金凤死前的几个小时之内,你们有过争执,其中,宋金凤曾拿着菜刀威胁过你们。你的邻居作证,你跟宋金凤的关系很恶劣。” “跟我关系恶劣的人多了去了。”砚京说,“这不是动机。” “如果我真的是因为争执失了理智杀人,激情之下我会用手边最趁手的工具,或许不用工具,直接将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宋金凤年纪大了,不死也会半残,比起精心准备药物,这样不是更能说得过去吗?”砚京屈指敲击着桌子,说,“过于缜密,必然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蔡茵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呢?” “虽然我不是很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的清白,但我在被关押期间,如果候百生出事儿了,那是不是——” 第75章 “那只能说明,你还有别的帮手。”蔡茵奇怪,“为什么这么肯定候百生会出事儿?我们不是在说宋金凤吗?” 砚京沉默了几秒,将自己的经历与猜测顺成一条线,然后将最可能的那个结果告诉蔡茵,蔡茵脸上的表情波动了一瞬,她盯着砚京,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事情的冲击太大,联想到在宋金凤家里搜出来的东西,蔡茵对砚京是信了几分的。 “年年,姐姐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姚栀子端着一盘苦糕走到朱年年面前,她将盘子放在地上,问,“这里面有几块苦糕?” 朱年年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掰着手指数了好几遍,最后在她面前伸出四根手指。 “答对啦。好棒耶。”姚栀子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姐姐跟你玩游戏,谁输了就要吃一块好不好。” 吃苦糕是姚栀子家乡的风俗习惯,孩子只有在重要的场合吃过苦糕,就将未来几年的苦全部吃下去,此后顺顺利利的。 朱年年身上穿着姚栀子的裙子,姚栀子的身高比她高许多,衣服穿在她身上,衣摆直接垂落到了脚踝。 绿色的长裙晃啊晃,朱年年手扯着衣摆冲她笑。 等姚栀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跟砚京一样的卫衣,总是习惯将头发散下挡着的脸也全部露了出来,面上的烧痕一览无余。 姚栀子出门的时候,单元门外留守的人看到她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 她将长长的头发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在两个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姚栀子下意识地偏过头不让自己的伤露在外人面前,而后,她反应过来又释然了。 姚栀子直视着两个人的眼睛,说,“钱婆婆家的阿姨有事儿不能离开,钱婆婆腿又疼了,我去帮她买止疼药。” 他们并没有得到不让他们离开的命令,姚栀子顺利的脱身,等他们接到通知的时候,姚栀子早已经走远了。 戴上卫衣的帽子,姚栀子想象自己是砚京,浑身都轻松了,以前不敢抬头看的,这时候看来也并没有什么,街道还是那条长长地街道,往常觉得漫长是因为她脸上丑陋的疤痕拖累了她的身体,太重太重,以至于她直不起腰,走不动路。 现在好了,她趴在车窗上轻松地想,原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喂,生哥。”接到候百生的通讯,姚栀子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我现在马上来找你,你吃饭了吗?” 听她不急不慢地还有心情关心他吃饭,候百生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想骂两句又不能骂,他现在不能出去还指靠着她,于是耐着脾气开口。 “你来的路上给我带份生煎。”候百生躺在韩美慧的租房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跟姚栀子虽然是情侣,但是见面次数不多,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姚栀子那见了鬼的脸的,候百生也不想看见,但姚栀子确实是个温柔小意的人,洗衣做饭忙里忙外的什么都能做,脸虽然那样,但灯一关他也看不见。 可自从姚栀子那位邻居搬来之后,他俩原本一周见不了几次直接变成了一个月见不了几次,见面都得躲着她,候百生没想到这世界上缘分能离谱到这份上,姚栀子的邻居就是在工地追着他打听张德亥的那个神经病。 在宋金凤死的第一时间,姚栀子就联系了候百生,一方面候百生欣慰自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另一方面候百生真觉得晦气到家了,他只是从工地出来想找姚栀子潇洒,宋金凤就他妈的死了。 事情跟他没关系,但是姚栀子就像是见鬼了一样将他赶走,先是张德亥,现在宋金凤也死了,说是巧合都没人相信,候百生又不想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能先行离开。 姚栀子提着餐盒过来的时候,隔着监控看到她的样子,候百生打开门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你怎么这样出门。”姚栀子这脸候百生第一次见是有些恶心,可见得多了,习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看向姚栀子的目光都躲躲闪闪的。 “不好看吗?” 姚栀子进门,将餐盒摆在桌子上,她不止带了一份生煎,顺路买的小炒与汤一起摆放到桌上。 “你自己什么样子你不照镜子吗?”候百生坐在餐桌面前,姚栀子拆了一双筷子递给他。 “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吧,看见你这脸倒胃口。” 听到他的话,姚栀子伤心,表情有些失落。 “很丑吗?” 候百生呼噜噜地喝着汤,间于张嘴说了句,“没那么丑,就是怪恶心的。” 姚栀子也只是失落了一瞬,接着满血复活,继续用充满爱意地目光看着候百生,“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说砚京正在找你,就给你取了点钱,你现在出去消费不太方便,他们可能正在监控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不能及时来的话你就找邻居帮你买。” 她从包里拿出一摞贴心的兑换了的零钱。 看着头都不抬的候百生,姚栀子眼睛里的爱意染上了墨色变得十分诡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你,但是这宋金凤刚死,我听说她之前还在追张德亥的事情,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砚京就他妈是一条疯狗,张德亥死就死了呗,她有什么好查的。”说到这事儿候百生就生气,姚栀子赶紧安慰他。 第76章 “我也觉得砚京不是什么好东西,太邪性了,你要不先躲两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47章 候百生吃饱喝足了,将垃圾往桌上一丢,转身又躺在了沙发上。 “你说宋金凤怎么就死了呢?” 姚栀子坐在餐桌前没动,背对着他说,“可能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大概是吃的太多了,窗外的阳光一照进来散在他身上,候百生眼一眯就想睡觉。 “这人,是不能做坏事的。”他听见姚栀子神叨叨地开口,“不然真的会被报应。” “你说对吗?” 对什么……候百生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他的眼皮子越来越重,直到他再也没有反应,姚栀子才起身。 姚栀子从包里拿出两瓶酒,对着茶几撬开瓶盖,捏着候百生的下颌将酒灌了进去,候百生已经晕过去了,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溅湿了衣领,两瓶酒大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灌完后只剩下一个空瓶,姚栀子反拿着瓶身,敲碎了瓶颈,将他的衣服撸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狠狠地扎了进去。 尖锐的瓶口扎透皮肉,鲜血混着玻璃渣在阳光的折射下透着奇诡的光,明晃晃地连那被碾碎的血肉都染上了一层细碎地光,她背对着窗户,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 姚栀子似是想笑,动了动唇角,好一会儿都没能拉扯上去,她的眼睛很平静,平静地深不见底。 候百生是晕过去了,又不是死了,玻璃扎进肉里,让他疼的肌肉缩紧,姚栀子将他的腿伸直,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压住他的大腿,碾压着瓶子将瓶颈大半扎进了肉里。 “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姚栀子松了手,看着他的小腿血哗哗地流,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 “看,阿生哥,你的报应来了。” 怕他失血过多死了,姚栀子将他腿上的伤给包扎好,然后扶着他起身。 “该去审判你下第几层地狱了。” 砚京百无聊赖地跟余建侑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余建侑见她便冷哼一声。 “又不是猪成精你哼什么。”砚京不惯他毛病,余建侑来这里是因为兰榭璆,又因为蔡茵在不敢公然为难他,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兰榭璆的下属们身上。 刚从隔壁回来,余建侑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群小王八蛋,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迟早他要—— “你跟我们老大有什么冤仇?”砚京主动开口打破平静,“看你这不死不休都快成斗鸡了。” 余建侑端着茶杯,翻了个白眼。 “兰榭璆没跟你说过?” “略知一二,这不是在好奇细节吗?” 余建侑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就听砚京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没人说你不要在意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非要怪罪我的话,那当我没说。” “你现在看起来好像那种一朝得志的小人。” “余科,候百生找到了。”推门进来的人一看气氛不对,话一丢下马上跑路。 余建侑被砚京一句话气得脑子嗡嗡作响,他自认为还没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魄力,脸上的表情在她无辜地注视之下逐渐变得狰狞。 “你是要打我吗?”砚京大胆发言。 余建侑忍无可忍,伸手拍了拍桌子,指着她说,“候百生找到了,你等着!” 说完,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他走之后,砚京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情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和余建侑面对面的压力太大了,让她有一种余建侑随时都能变身野狗冲上来咬她一口的错觉。 “我们刚刚联系工地,那边的人说候百生刚回去。”说话的人看着余建侑怒气冲冲地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继续说。 “要不要将候百生给带过来?” “你问我?”余建侑瞪了他一眼,将砚京挑起的怒火发泄到男人身上。 “要你是干什么用的!” 男人讪讪不接话。 “候百生先前联系不到现在突然出现,朱年年下落不明,姚栀子现在也丢了,不去找是生怕大家觉得我们太有用是吗?”蔡茵快步走来,看着两个人还有心情争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骂他们还是先去找人。 “去找候百生,先将他带回来,姚栀子那边我去查,砚京那边给出的信息朱年年大概率还在小区内,监控视频已经传回让人找人了,重点排查他们单元楼,找不到就以单元楼为中心向四周找,找到为止。注意,一定要以孩子的安全为主。”蔡茵说完,看着余建侑一脸不爽,心情跟着不爽。 “怎么,你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余建侑瞥了一眼砚京所在的房间位置,脸上的憎恶毫不掩饰,“她一个嫌疑人,我们为什么要听她的!” 蔡茵审视他的目光在他话音落下瞬间锋利了起来,余建侑还没有察觉到,自顾自说,“砚京心思深沉,阴险狡诈,她肯定会误导我们的。” 如果不是现在缺人手,蔡茵真想让余建侑滚出去。 压着怒火,她说,“朱年年失踪是事实,就算是不听她的,难道我们就不找朱年年了吗?” “你跟着他们去找候百生吧。”说完,蔡茵看向他身后低着头装死的男人,“你们组里调出一个人跟他换,找到候百生马上将人给带回来。” 第77章 蔡茵哒哒哒地走了,刚刚看见蔡茵讽刺余建侑的员工只恨不能缩到地里,被余建侑瞪了一眼,员工转身就往临时办公室跑去。 余建侑一腔怒火无处发放,刚要跟上去就看见角落里兰榭璆不知道站了多久。 从他身边经过,余建侑就听兰榭璆凉凉地道,“你现在混的也不怎么样嘛!锦衣夜行穿的是高仿吧。” 听懂了他意思的余建侑脸一阵红一阵白,咬肌绷紧,瞳孔放大,兰榭璆大大方方地搀扶了他一把,“会议室里有老年钙片,回头我给你送瓶,记得吃。” “兰榭璆!!!” 余建侑的咆哮声整栋楼都能听得见,正在调换人手的员工不敢马虎,随便点了个人调去蔡茵那边,余建侑他不敢使唤,让跟他调换的员工顺嘴通知一声,让余建侑留守在特管局就行,这点小事儿他们去办。 等余建侑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光了。 “余余科,让让,”怯怯地声音从背后传来,余建侑一转身就看见一个搬着巨大的纸箱的员工,还没说什么,员工突然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宋金凤死的突然,并且是死于药物,重点是在死前曾经遭受过虐待。 砚京就住在楼下,楼上宋金凤走路声稍微重一些她都能听见,偏偏那天晚上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宋金凤死后,她家水管的阀门被破坏了,从开始渗水到管控不住水管炸了她家跟着遭殃,几乎是掐着时间被发现的。 按照宋金凤的为人,如果没有水管爆炸水淹楼下这回事,她真可能烂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凶手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们发现宋金凤死了。 甚至会将药物与注射器有机会有预谋地放到她家里,事情的发生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至少凶手将这一连串的行为做过缜密地计划,不是激情杀人,事后还能将东西放到她家里,并且注射器上有她的指纹……指纹,砚京心神一凛,她没有拿过注射器,指纹是从别处提取的,不管从哪儿提取,都需要时间,对方真要有意陷害她,不会临时起意在她家里搜查指纹,这样只会留下更多的痕迹,那就是一早准备好的了。 提取一个人的指纹并不难,真要说最容易的,还是姚栀子。 ——前不久,砚京刚在她家里吃过饭。 只是为什么? 陷害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既引得众人发现宋金凤死了,又顺理成章地让人在她家里发现宋金凤的致死药物与注射器,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说得过去又说不过去。 她都能在半夜杀死宋金凤,难道会没有时间将凶器处理掉,等着别人发现然后指着她说,“你就是凶手!” 开始砚京觉得姚栀子是在拖延时间,现在看好像又不太对劲。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光透过来,沉思中的砚京猛然抬头。 “候百生找到了。”兰榭璆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过来,“但是姚栀子失踪了。” 事情的走向越发地离谱,兰榭璆背靠着墙壁,将砚京的推理顺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但现实就是在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去了。 “见到人了?”砚京已经被整麻了,没见到活人她都不敢说候百生还是个人。 “在找。” “去找姚栀子,一定要找到姚栀子,她一个人没三头六臂。”砚京说,“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我家门口有监控,监控能拍……” “你家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坏了,你不知道吗?”兰榭璆亲自去查的监控,然后亲眼看到了砚京家门口曾经发生过的闹剧,作为她的顶头上司,他都不知道砚京的生活这样多彩,只是,监控只拍到了前两天,后面因为摄像头坏了,什么都没拍到。 砚京:“……” 毁灭吧。 这个世界,是真不打算让她活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等不到回音的兰榭璆问她。 砚京声音飘渺,“有。” “我要找叶青微。” “让他给我做法,转运,东西方都可以,管用就行。” 兰榭璆听完非常冷酷地拒绝了她的要求,理由是,“这要是有用的话,大神本人还在会隔壁关着?” 第48章 “这候百生家里也没人啊?你们确定他回来了吗?”来找候百生的人扑了个空,他家的门还锁着,周围走访了一遍都没人见过他,这让他们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大爷趴在他家的玻璃上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人,表情奇怪,“我是看见他回来了啊。”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不确定了,“工地上那么多人,我说不定是真的看花眼了。” “可能是哪个跟他长得像,我看错了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大爷连连道歉,态度真诚,一群人也不好为难他。 等他走了,他们看着候百生家落锁的房子,说,“会不会是回来了,又走了?” “这又没监控,哪个知道。” “再找其他人问问吧。” “叮铃铃——” 一阵急促地铃声响起,余建侑离得最近,听到久久没人接,无奈起身。 “找哪个?” 那边只剩下滋滋地电流声,久久不说话,余建侑以为是恶作剧,在挂断地前一秒,那边的人声音轻微,喘气声很重,听不出男女。 第78章 “砚……京!” 一听是找砚京的,余建侑神色正了几分,“她现在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情?有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来电人没了声音,余建侑又说了两句,那人一言不发,'啪'一声挂断了。 “神经病。”余建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一开门就看见兰榭璆站在门口,吓了他一条。 “你死人啊,一点声音没有。” “找谁的?” 余建侑推不开他,从缝隙中钻了出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打错了。” 话音刚落,铃声再次响起,余建侑跟兰榭璆对视一眼,两个人抢着去接通,兰榭璆快了一步。 风声呼呼地在吹,中间夹杂着像是哭声,断断续续地被电流声撕扯着。 “砚京!” 那端的人喊了个名字,就在兰榭璆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她又开口,“救救我。” “砚京。” 趴在一边紧紧盯着的余建侑一听这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顾不上他动作地猥琐,他问,“这是在叫砚京是吧?” “为什么只喊砚京?”他又抓住了一个不该抓住的重点,“怎么没有声音了。” “喂,你还在吗?能听得见吗?你现在在哪儿?你先别怕,我们马上到。” “叮——” 只剩下忙音。 “会不会是姚栀子,这信号能追踪吗?怎么什么都不说,我难道靠意念找她?”余建侑趴在桌子上,盯着兰榭璆抱怨,“为什么找砚京? ” 会议室中,砚京也是一脸懵逼。 “现在救人要紧,放下你所谓的小心思,赶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余建侑语重心长,催促,“那人是姚栀子吗?” 砚京:“我又没接我怎么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我。” “肯定有理由的,不然为什么不向接听的人求助,反而要喊你的名字。砚京,姚栀子现在下落不明,晚一分钟都可能有生命危险,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 “我都没见到人哪来的不救。”砚京也烦了,“你有这时间在这里问我,不如去查查来电。” 砚京油盐不进,余建侑一气之下出门去联系蔡茵那边,房间里,砚京看兰榭璆,“真的是姚栀子吗?” 兰榭璆也不确定,“声音很轻,听不出男女。她只找你,会不会在这之前联系过你,你的通讯器。” 房间里信号被屏蔽了,通讯器处于黑幕状态,砚京看了一眼外面,兰榭璆:“我给你担着,你出去吧。” 走廊里,砚京举着手到处找信号,走到拐角处,通讯器就像是炸了一样疯狂的滴滴,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弹出。 “砚京,你能来找我吗?” “救救我。” “救救我,砚京,我只相信你,你、砚京。” “定位!” “定位!” “砚京,求求你了,只有你能救我。” “你在这儿做什么?”余建侑杀了个回马枪,看见砚京站在外面,脸当场就黑了,“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谁让你出来了。” “我让她出来的。”兰榭璆挡住余建侑,在他的炮火中为砚京承担了大部分。 “定位一直在变,定位信息在十六分钟前中断了,”砚京看着消息不再弹出,说,“发信息的人往郊区方向去了,但是现在失去消息了。” “发消息的是个陌生人,现在看来大概率是姚栀子,十六分钟前她的定位过了桥,然后就失去了消息。” “过桥之后不一定去郊区,还有两条大道是回程的。” “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被人胁迫会乘坐交通工具吧,这范围太广了。” “现在去拦截路口也晚了,况且,”兰榭璆举着砚京戴通讯器的那只手说,“发消息的不一定就是姚栀子,可能是别人用她的通讯器故意迷惑砚京的。” “她刚刚有没有说什么?或者有什么声音?” “风声,她的声音完全被风声压下去了,风声很大,所在地应该是很空阔的地方。”兰榭璆说,“你好好想想,姚栀子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她说过的某个地方,或者提到过的。” 砚京摇头,“姚栀子很少跟我说她的事情,哪会跟我说她要去哪儿?” “先通知蔡茵,我们路上再说。”兰榭璆拉着砚京就往外走,没走两步,余建侑将他们拦下。 “她,不行,她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余建侑挡着路,坚定地不让砚京离开。 “砚京身上的嫌疑尚未洗清。” “可是,你们都走了,也没人看管我们啊。”隔壁房间,听到声音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的叶青微说,“做人不能太迂腐,你尽管在这里拖延时间,到时候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就投诉你。” 余建侑:“……” 半小时后,叶青微查到了姚栀子的通讯器定位,“在工地。” 为了防止余建侑再次生事儿,他们顺手将被叶青微用电棍电晕了的余建侑给带上了。 “你这开车再快一点,他就要撞死在车窗玻璃上了。”叶青微贴心的将余建侑的脑袋掰过来,余建侑小鸟依人在他的肩膀上,叶青微一副自我感动的样子。 “我真的是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兰榭璆觉得,付出更多的是这辆跑车。 车身伏地而行,马达声嘶吼着在车流中穿梭,余光中他们只能看到车窗外的一个影子与莫名其妙被勾起超车欲望死死跟着他们被砚京以极其刁钻地开车技术给甩开的车,叶青微紧紧地拽住扶手,看向前面副驾驶位上八风不动地兰榭璆,眼里是满满地佩服。 第79章 坐在后面跟坐在前面的相比,唯一的优势是不用直面死亡。 砚京用开赛车的速度冲出堵车的车道,在路边一个刹车,车上的另外三个人身子一震。 “怎,怎么了?” 砚京让兰榭璆开车,“前面就是工地,速度快地话十多分钟就到了,我要去找姚栀子。” “姚栀子不是在工……你的意思是姚栀子不在工地?” “我不知道,比起工地,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姚栀子会去的地方。”砚京在路边拦车,“既然定位在工地,那么工地一定有值得你们去的存在,也许是我想多了,你们注意安全。”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砚京打开车门坐上了另一辆车。 看着车子转弯跟他们反向而行,叶青微僵硬地开口,“就让她这么走了?” “那要不你现在下去拦她试试!”兰榭璆踩油门的方式并不比砚京温和多少,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开车方式让车上唯一醒着的人心脏狂跳,捏着自己开光的符嘴里念念有词。 另一边,上车之后砚京看着开车慢悠悠地司机,催促。 从这边去码头要二十多分钟,砚京不确定姚栀子会不会在那里,姚栀子为什么要找她?砚京怎么都想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要说最缓和的就是那一顿饭,唯一的共同回忆就是楼内跟宋金凤的不愉快争执,姚栀子要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没有道理要找她。 她将相识以来的种种过了一遍,刚刚在车上才想到,她与姚栀子之间,最初是在救助院产生交集的。 往返一程,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砚京知道,如果她俩真要找个什么地方了结,那一定是最开始认识的地方。 “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司机不经意间说道,“看样子,今晚会有暴雨。” 砚京一听,只感觉到不好。 天气不好,码头上的船是不会出行的。 存着侥幸心理,砚京给兰榭璆发了条消息。 工地上,得知姚栀子的定位在这里,前来找候百生还没有走的一群人面色是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不是搞错了。”他们说,“候百生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定位是不会错的,封锁工地,他们一定在这里。”叶青微肯定,定位的缩小范围有限,还没能精准到能直接查到坐标位置,叶青微正着急查的时候,兰榭璆突然打断他。 “这个定位,真的是姚栀子的吗?” 给砚京发送消息的是陌生号码,从内容来看语气像是姚栀子,他们也确实是这样认为了,还有一种被他们忽略了的可能,信息是候百生发的,或者是用候百生的通讯器发的。 如果砚京去的地方姚栀子在那儿,那是谁发的信息? 第49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砚京在码头下车的时候暴雨如期而至,风卷着雨噼里啪啦地落下,码头前面的空地上空无一人,四周的小店也全都关了,远处海水波涛汹涌,从海的那边狂卷而来,拍击着岸边的水泥台。 雨伞撑不住雨水的重量,很快就被挤得歪歪扭扭的,里面的伞骨不结实,在风雨中断了两根。 砚京一侧的衣服被淋湿了,头发被水汽扑湿,黏乎乎地贴在脸上。 “砚京!” 姚栀子地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雨声砸落到地上,一碾就能碎的毫无踪迹。 声音从背后传来,砚京一转身,隔着厚重的雨幕,姚栀子缩在一家鱼丸店外面油布搭建的短廊里,回廊只能挡住她一半的身子,蜷缩起来的膝盖往下还是不可避免的湿透了。 看着她,姚栀子眼睛亮晶晶的,看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坏天气的影响。 “抱歉呀,让你也跟我一样淋雨了。” “为什么不回去?”砚京走到她身边,她知道姚栀子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过多的解释。 “怕你真的来了,又找不到我。”姚栀子温柔地笑着,“真好呀,砚京,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朋友,真好呀。” 光凭他们的人手在这偌大的工地找人难如登天,兰榭璆干脆找到工地负责人,发动所有人一起找人。 随着暴雨的落下,难免有人心里有怨气,这时候在楼内检查不用被雨淋倒成了一件好差事。 看着外面无头苍蝇一样找人的工人们,在原本不抱希望的楼内找的越发起劲。 终于。 “找到了。” 候百生躺在张德亥死亡的那一层楼上,大半个身子悬空,站在下面的人视线被架子挡住,完全看不见。 等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拖进来,感受到他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他们松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场地上的工人散开,看见有人偷偷地拍照,男人喊了一嗓子,“这有什么好拍的?删了删了。” 在等待救护车来临之际,兰榭璆给砚京发送了一条消息,砚京没回。 姚栀子的下半身已经湿透了,她干脆将裤腿挽了上去,脱掉鞋袜,伸直了双腿任由暴雨冲刷着她的身体,在暴雨之下,白生生地小腿裸露在外面,像是一截刚刚长出的白藕,连带着那上面的疤痕都少了几分狰狞。 “看到我这样子,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姚栀子看着砚京坐在她身边,她往砚京的方向靠了靠,衣物似碰非碰,恍若两个人靠在一起汲取彼此的温暖。 “比如,为什么你家里会有麻醉剂,为什么宋金凤死了,为什么,是你。” 第80章 “你看我这样子,跟你像吗?”她说了一通,然后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身上穿的衣服跟砚京一模一样,脸上学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琉璃般的眼珠子盯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砚京缓慢地摇头。 “不像。” “可是我觉得很像了,”姚栀子搓着手,脸上被雨打湿的伤痕皱巴巴地,像一块干树皮泡了水,泛着不正常的白。 “砚京,你是第一个见到我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路人。” “自从我变成这副样子,已经很久没见过有人能这样将我看作一个正常人了。”她笑嘻嘻地说,“他们总是用鄙夷,厌恶,恐惧地目光看我,让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垃圾就应该死掉,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还有一部分人,伪善地对我的遭遇我的伤口表示心疼,他们脸上带着毫不介意的表情,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站在我身边,而背后,他们只恨不能将跟我接触的那只手砍掉再换一只,你说,人们为什么要这样。” 砚京不知道怎么说。 她没法站在那些人的立场上去想。 也没有办法去安慰姚栀子,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人。 “刘毅,死了吗?”砚京问。 刘毅,这个名字让姚栀子愣了一下,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想他活着吗?”姚栀子反问。 如果不知道真相,砚京不想任何人出事,但是偏偏她知道了真相。 她没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是,因为宋金凤与朱年年对吗?” 姚栀子笑,“答对了呢,那就奖励你一个秘密吧。” “张德亥是我推下去的,怎么样,知道这个惊喜吗?”姚栀子靠在她身边,“如果我不说,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反正你们也没有证据,砚京,现在这个秘密我告诉你了,开心吗?” 不等砚京回答,她又说,“其实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杀害他的,张德亥有高血压,替换了他的药物,新药物除了服用后会精神不济嗜睡没什么不良影响,你知道吗,只要他正常操作吊塔,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而我,没有任何嫌疑。” 砚京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姚栀子亲亲密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像是好朋友一样贴在她耳边说,“他躲过了这一次,我很遗憾呢。” “你怎么会替换他药物?”张德亥又不是傻子,药物被换了怎么会不知道。 姚栀子抿唇笑,砚京突然觉得答案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张德亥从十八楼掉下来。”砚京说完,姚栀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直到她笑的喘不过气来才说话。 “你不是猜到了吗?我有帮手。” “候百生就是我的帮手,他帮我把人弄到楼上去,我将人推下来,砰一声,张德亥脑袋就开花了。”边说边笑,笑着笑着她眼泪就出来了。 “这个方法也是他提议的,希望张德亥死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我是凶手,他人帮凶。砚京,我可是把秘密都告诉你了呀。”她抱紧了砚京的胳膊,“如果我们早点相遇,或许我就不会这样做了,我一定会跟你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不一定。 砚京心里默默地反驳。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姚栀子用候百生的通讯器发消息,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原本是有机会坐船去岛上的,在上船之际人却犹豫了,万一呢,万一砚京真的来找她了,或者其他什么人,他们真的来了呢,就因为这一丝的迟疑,所以她没有上船,错过了离开的时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在这店门口的短廊下呆着。她抱膝蜷缩在这里,如豆的雨越下越大,心思也跟着这雨飘远了,如果没人来,她就在雨停之前,安静地死去,没有人会找她,也许可能在雨停之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 他们也许会受惊,会害怕,店主可能骂骂咧咧的说自己晦气,路人也可能会拍照上传到网上,大家一起对着她的尸体评头论足,不会有人想她是谁?也没人在意她为什么会死去。 回想着她这短暂一生的种种,昨日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中涌现,快乐的日子很多,痛苦的日子也很多,笼统概括莫过于四个字,此生不值。 所有人都盼着她死,只有她死了,以她为名的耻辱才会被洗清,也只有她死了,这世上的恩怨污垢才会伴随着她的死亡一笔勾销。 “砚京,帮帮我吧。” 姚栀子说,“我会去自首,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你帮帮我,好吗?” “为什么是我?”砚京犹豫了几秒,没有一口应下,还是问出了最开始她就好奇的问题。 姚栀子松开了挽着她的手,伸了伸自己跟砚京一样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只有你会相信我。” “候百生体内有安眠药的成分,所以人才会昏迷不醒,他身上的伤势没有大碍,很快就会苏醒。”被电击苏醒后浑身还发麻地余建侑顺道在医院做了个检查,出来之后听到医生说候百生没有大碍,一时间心思复杂,也仅仅是复杂了一瞬,没一会儿看见兰榭璆带着砚京过来,他心里的火又蹿了上来。 不等他发作,兰榭璆将砚京提过来,对着余建侑劈头盖脸的一顿开口,“还不赶紧对余科道歉,你们做事儿真的太莽撞了,这要是余科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第81章 “余科,叶青微已经被我关禁闭了,砚京代表她自己跟叶青微前来道歉,你尽管骂他们,要实在不解气打一顿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消气。”说着,兰榭璆连电棍也递到了余建侑手中,“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们绝无二话。” 余建侑不敢对砚京真的动手,这要是动手了,他这辈子就说不清了。 看着兰榭璆一脸正义凛然地样子,余建侑这压在心口的一股邪火差点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滚,你们特管局的都有病。” 兰榭璆得他一句话,事情解决了之后转身就走,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让余建侑眼前黑了又黑,反倒是平时最不待见他的砚京站在原地没动。 余建侑语气很冲,“你还不滚打算等我请你出去?” 砚京摇头,她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上提了个保温桶。 “余科,这是叶青微的一点心意。” 余建侑面如菜色。 “核桃猪脑汤。” 砚京默默补上了名字,看着余建侑刚缓和的脸色又变了,不明白他为什么。 “余科你怎么面色发黑?余科我站在这里,你在看什么?余科你手怎么抖,余……医生!” 余建侑被抬走的时候,砚京还站在原地提着叶青微给的保温桶,不太明白为什么余建侑反应这么大,她打开保温桶看了一眼,咦呃,确实是猪脑花核桃汤。 砚京在回去的时候正在等车,蔡茵的消息弹了出来。 “姚栀子想要见你。” -药物这东西能不能写呐,好像影响不太好!前面的也没敢写呜呜呜呜呜呜 第50章 “我跟候百生的认识是因为宋金凤。”会议室里,姚栀子低着头,声音很平静。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跟宋金凤认识的,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开始为宋金凤介绍客人了。” 做笔录的人手一顿,蔡茵皱眉。 “你说的客人是?” “宋金凤利用朱年年赚钱,我给她介绍客人,也能拿一部分提成。”候百生醒来之后面对审问,自知逃不过去了,自暴自弃地说。 “我负责将人介绍给她,宋金凤负责收钱,反正朱年年是个傻子,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听话宋金凤就给她喂药,楼内的住户也因为宋金凤的手段大都搬走了,没有人会发现。” 审问他的人听见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瞪着他的目光多有不善。 谁知道,候百生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恶劣。 不知道是真的放弃了自救还是对法律不了解,只听他又说,“宋金凤这个监护人知道也同意了,朱年年也没有反抗,你情我愿的事儿罢了。” “朱年年要是脑子没病,说不定人也愿意呢。” “宋金凤,她巴不得多来几个人,朱年年被她锁在家里跟狗一样,只要给钱谁都能去,你们觉得是犯罪对她来说搞不好是解脱呢。阿sir ,有价值的人比没价值的人活着要容易许多。” 听到他的话,一群人红了眼,愤怒地瞪着他。 “我是通过红姐认识的宋金凤,这老太婆开始也不敢做这事儿,她自己偷偷摸摸地套话红姐,打听工地上有钱的人,正巧被我撞上了,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被她引诱,后面不得不帮她做事。” 朱年年到底是个未成年,候百生做这种事情难免心虚,为了掩盖这种心虚,他不得不拉别人下水。 “张德亥跟刘毅,都是你说的客人?” “是的。”姚栀子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这一切。 “张德亥去宋金凤家的次数最多,跟宋金凤的关系最好。刘毅是后来候百生给介绍来的,他们两个人是除了候百生之外来找朱年年最勤的人,包括那天晚上,砚京在小区内看到刘毅,也是因为他来找朱年年。” “我认识候百生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开始了,”姚栀子摆弄着手指,继续说,“为了救朱年年,我骗了候百生,要死要活地要跟他在一起,在他面前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给他做饭,洗衣服,他想要什么我就帮他得到什么,让他觉得我非他不可,没了他天都要塌了。” 说到这儿,姚栀子冷笑一声。 “男人嘛,都是些愚蠢的东西,他一边骂着我没有自我,是个半边脸毁了的丑八怪,一边心甘情愿地享受着我带给他的一切,他骂我贱,可他还不是跟我这个贱人搅和在一起了。” “这些事情,宋金凤都知道,因为她少了候百生这个大金主,所以天天跟我撕架。但是她又不敢明说,只能找我的茬折腾我。” 蔡茵被她这翻来覆去地反转搞得脑瓜子疼,问,“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明明是姚栀子拿捏住了宋金凤的把柄,为什么在跟宋金凤的日常中处处落于下风。 姚栀子脸上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她看着蔡茵一字一句说,“因为我,不相信你们。” “那你跟姚栀子又是什么关系?” “我跟姚栀子,我们俩是真爱,真的,我是真的爱她,我们马上就要回老家结婚了。”听到审讯人员提及姚栀子,候百生眉头一跳,心一下子就被攥紧了。 “我跟她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朱年年,这个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候百生隐约察觉到事情可能跟姚栀子有关,但他不知道姚栀子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只能试探着他们的神情回答。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第82章 啊这,候百生眼睛乱瞟,声音一下子就低了。 “就男女之间正常认识的呗,我俩都这年纪了,处个对象没问题吧,我不嫌弃她丑,她觉得我对她好,我们就这样过了。” “那宋金凤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杀害宋金凤的凶手就是候百生。”姚栀子笃定,“他很早之前就和宋金凤闹了矛盾,他一直在找机会弄死宋金凤,就连麻醉药都是他骗来的。” “候百生跟我好了之后,我逼着他不让他再去跟宋金凤来往,候百生也确实没有再去,只是宋金凤少了他这个客户,没人再帮他介绍对象,也就没钱打麻将了,自然不乐意。” “宋金凤经常去找候百生,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就悄悄去工地后面,我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但是候百生经常喝醉了骂宋金凤,有一回他在我家里喝多了,问我要钱,他的工资基本上存不下,每个月都要在外面花光,我问他要钱做什么,他说是给宋金凤。” “宋金凤喜欢讹诈人,她肯定是拿朱年年的事情讹诈候百生,候百生到底是第一个跟朱年年发生关系的人,宋金凤手里有他的把柄,要不候百生给她钱,要不候百生给她介绍客人。” “候百生这个人,胆子可一点都不小,他说要不就跟张德亥一样做了她。”这个她指的是宋金凤。 “他被宋金凤逼的没办法了,宋金凤贪得无厌,肯定不会只找他一次,所以候百生一直在预谋杀死宋金凤。” “我早就知道候百生的想法,我也挺烦宋金凤的,但是我没想到候百生动手的时候没跟我商量,事后我才知道的。” “杀死宋金凤的麻醉药,都是他以前骗他前女友弄来的,他曾经跟我说,他们镇上的小医院失火,他前女友是医院的护士,药物管控没那么严格还真让他们钻了空子,两个人趁火打劫偷了一部分药品拿去卖了,反正麻醉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想,就不会找不到买家。” “候百生不是专业人员,他下手没个轻重,又喝酒了,宋金凤威胁他……” 姚栀子的话经不起推敲,而蔡茵又诡异地觉得没有问题,非常地合理。 候百生杀死宋金凤,有能力有动机,简直就是天选的作案人。 “为什么上面会有砚京的指纹?”蔡茵问。 姚栀子看向门口的方向,即便她隔着一层门板看不到外面的人,语气突然变得很怪。 “砚京曾经因为张德亥的事情去找他,还威胁过他,候百生这人小气,睚眦必报。正巧我又跟砚京有一点摩擦,我在他面前抱怨了几次,然后他就上心了。”姚栀子继续说,“我也讨厌嫉妒砚京,就想给她一个教训,我们早就说好了,到时候找个人嫁祸,砚京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我请她吃饭的时候偷偷将她的指纹搞到手。人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恨不得她去死的,我嫉妒她,她凭什么看不起我。” 姚栀子表情阴郁,目光沉沉。 “每当她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她也不过是比我运气好罢了,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可是我没想到候百生那个畜牲他竟然背叛我,我知道他靠不住,没想到他杀人以后竟然还想着继续在这里生活,我太害怕了,不敢留下,我怕你们查宋金凤顺着她查到张德亥,宋金凤被杀我只是个帮凶而已,但是张德亥的事情不一样,他是我亲手推下去的,所以他拿张德亥的事情威胁我,他怕我跑了,又怕我背叛他将他告发,拿着我的把柄威胁我,我是真的害怕。”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生活,让我跟他一样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砚京真的被当成凶手我们就不会有事,如果……他不想我好过,他要是有事儿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 “可是我做不到,我怕你们查到我头上,我太害怕了,每分每秒都提心吊胆的,我真的要疯了。” 姚栀子捂着脸,话还没说完眼泪涟涟。 “我想走,他不让我走,跟他吵架,他打我,骂我,还说要举报我,我一气之下就想让他跟张德亥一样死亡,我太痛了,我想离开这里,就给他吃了安眠药,将他拖到楼上。” 话说到这里,她开始泣不成声。 “我,我害怕,我已经害死张德亥了。我、我下不去手,他也曾经对我好过,我真的。” “所以你就将他丢在建筑楼上,然后自己跑了?” “我知道砚京已经猜到真相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去哪儿才会躲开,我害怕了,我后悔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杀人了,下辈子,下辈子我去给他们赎罪,我求他们,别再折磨我了。”姚栀子疯疯癫癫地说,一副被折磨的胆子炸了的样子。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杀死他们的。” “你说你讨厌她?为什么在出事儿之后找她求救?”这个逻辑说不通。 姚栀子:“因为她是女的,砚京又是个烂好人,我只要跟她稍一卖惨,她就会站在我这边。我太害怕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讨厌砚京,可砚京也确实是我能想到唯一能帮我的人了。她会帮我的吧,她会明白我的痛苦,会站在我这边。我只是想有人能相信我,站在我身边一次。” “所以,只有砚京能救我。” “我不可能杀死宋金凤,我没有理由要杀她。”候百生大声说,“我那天晚上跟姚栀子在一起,她可以为我作证。” 第83章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喝了点酒,就想着去找她,她是我女朋友,我找她没问题吧。” “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大量的麻醉药,这你怎么解释?”审讯的人不管他的激动,问道,“宋金凤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事后为什么联系不到人?” 候百生脸色一白,脑子飞快地转动,认真回想着事前发生的事儿,似乎在找理由圆上。 “我,我喝多了。”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木愣愣地解释,“喝多了,睡过去了。” “麻醉药,麻醉药那是我,我给姚栀子买的。”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姚栀子身上的伤痕一到雨天就又疼又痒的,我找人买了给她用的。” “你说的这玩意,应该叫做止疼药吧。”审讯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能私人买到管制药品,你也是很厉害的。” “好了,那你说说,你在哪儿买的,找谁买的?卖家长什么样?花了多少钱,有支出证明吗?” “杀死宋金凤之后,他就一直在我家直到天亮,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到砚京出门才离开的,砚京家的锁还是我给他开的,那天砚京来我家吃饭,我就想着偷一把她家的钥匙,结果没成,我只能悄悄的复刻了一把。” “原本做完这些事我们是要一起躲起来躲两天的,结果他突然后悔了,他不想走了。” 姚栀子将袖口挽起,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我不听话他就打我,还想让我替他顶罪,跑又跑不了,留下我心里害怕,我只能对他下手了。” “你是怎么确定候百生跟宋金凤之间还有联系的?” 姚栀子回想,“大概是因为宋金凤拿着我给候百生的家门钥匙进入我家的时候,我家家门钥匙就两把,一把在我这里,另一把我给了候百生,宋金凤进入我家的时候,我问候百生,他那把恰好丢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宋金凤本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要不是他俩有过接触,甚至可能不止一次,她怎么可能会拿到钥匙。而且我也装见过自己候百生见我特别心虚的样子,偷偷去找他的时候撞见过一次。” 这个理由,让他们想反驳又无法反驳,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事情棘手,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 这个姚栀子,简直就是在他们的极限上蹦迪。 “朱年年也是我藏起来的,我只是想保护她,想给宋金凤一个警告。”她突然变脸,语气无辜地说,“可是她现在死了欸,不需要警告了。” “那刘毅呢?”蔡茵硬着头皮问话。 刘毅……姚栀子念叨着这个名字,双目瞪大,眼里的红血丝让她看起来如同鬼魅。 “他死了。” 砚京他们找到朱年年的时候,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 ——是彭丽月。 看到砚京,彭丽月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要带着朱年年去医院。 “姚小姐已经通知我们了,该走的流程也已经走完了,朱年年没有亲人,事情结束后将交由我们救助院收养,我们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照顾她,她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我们会给她正确的心理引导,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彭丽月坐在砚京家里,温声解释。 “她这个年纪不好被收养,再者她的情况特别,也很难被正常人家收养,交给我们,我们将会正常抚养她到二十岁,然后会留她在救助院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能保证她的衣食无忧。” 砚京点头。 这对朱年年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了。 -修文记录告诉我,这一章竟然有十个版本,震惊。 -头脑发热,明天再修第十一个版本吧,bug暂且悄悄搁置一下,对话太多了我要炸了。 第51章 姚栀子与候百生牵扯到的案子太大,被移交到a区那边,而兰榭璆他们要负责将所有的材料整理好传递上去。 叶青微偷懒,将活儿全都丢给张梅梅,仰躺在窗户下面晒太阳。 “砚京去哪儿了?怎么一干活就看不到她人?”叶青微闭着眼嘟囔。 张梅梅也没看见她,道,“出去玩儿了吧。” “啧,她出去玩你就这种语气,我出去玩你就跟催魂儿似的找我,晚回来五分钟你炸毛了还骂我,你这人怎么还双标呢。” “这不一样。”张梅梅一边整理材料,一边慢悠悠地跟他聊天。 “有什么不一样的,来你给我说说,我俩除了性别不一样,哪点还不一样?”他大有一种你敢说我就敢改的样子,一下子将张梅梅噎住了。 过了几秒,张梅梅说,“她看起来好不开心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我天天傻乐呗?”叶青微化身杠精,疯狂挑刺。 “难道她不开心就有特权了,你看她就长了一张不开心的脸,难道就因为这样全世界都要给她开后门?我不服。” “那你去跟她打一架吧,谁赢了谁留下来干活。”张梅梅被他搞烦了,难得硬气一回,转身便怼了回去。 叶青微:“……” “张梅梅你现在都这样张狂了吗?我不管,你现在,立刻,马上,把砚京给我叫回来,不然我就要闹了!” “她要是不回来,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你好像那个怨妇。” “张梅梅!” “你找不找?” 张梅梅用沉默回应。 “你不找我找。”叶青微见张梅梅不搭理自己,自己联系砚京。 第84章 消息发出之后三秒,自动弹出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消息,叶青微懵了。 “不在服务区,砚京这是要上天!” “话说,砚京不在,为什么老大也不在?他不是准备在特管局窝到死吗?” “可能是躲余建侑了,蔡茵要负责姚栀子的事情,余建侑被留了下来,最近说是心脏有问题,在医院作妖呢。”张梅梅选择性回答道。 砚京和兰榭璆到达a区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循着查到的地址,两个人找到姚栀子家的小区时,刚巧碰到姚栀子的母亲带着孩子回来,小孩刚刚放学,手拿着串糖山楂,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姚栀子的母亲几乎不用靠照片就能辨认出来,这张脸和姚栀子有七分像,只是身上的气息更加的柔和,不像姚栀子浑身都带着尖刺。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估计以为他们是小区新来的住户,姚栀子的母亲微笑着向他们点头。 目送他们走远,砚京开口,“真看不出来,她会是为了钱出卖女儿的人。” 兰榭璆站在她身边,看着姚栀子母亲的背影,说,“现在她有了新的孩子,你还要去找她吗?” “我只是帮姚栀子看一眼他们过的好不好罢了。” 砚京看着他们岁月静好的背影,回想到那天,姚栀子求她时的样子,心脏揪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砚京,帮帮我吧。” 姚栀子很冷,她不断地靠近她,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我会去自首,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你帮帮我,好吗?” 姚栀子又哭又笑的神情像个疯子,比起她脸上的伤,她心里的伤更让她痛苦,就像是扎进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时时刺着她。 “帮你做什么?”看着她泪流满面,砚京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问。 姚栀子:“让坏人得到惩罚。” 姚栀子出生在一个小富家庭,父亲开着一家小型建材公司,母亲是家庭主妇,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姚栀子漂亮聪慧,一家三口像是个完美的童话故事。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家里出了意外,父亲公司合伙人冒用他的名义偷工减料,产品不达标导致多人死亡,光是赔偿款就让他们家一夜之间负债累累。姚栀子也因为这件事,不得不转学回老家跟爷爷奶奶生活。 “我父亲还幻想着东山再起,他抵押了家里的房子,我回老家后不久,我的父母也因为家里的房子被收走了,不得不回老家生活。因为我父亲,家里的债务就像是滚雪球,而他在自暴自弃的时候,我妈又怀孕了。”姚栀子将过往娓娓道来。 “家里这时候已经承担不起抚养另一个孩子了,纵然如此,他们依旧坚定地选择要生下这个孩子。” “老家的房子小,两间卧室被占用了,我晚上只能睡在阳台上,又闷又热,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窒息。”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人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一个和她那无能暴躁的父亲完全相反的男人,他衣着得体的出现在他们家里,他不会像父亲那些朋友一样用恶心地眼神打量她,也不会在公众场合高调的炫耀吹嘘自己,见到她,男人温和的笑笑,而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伪装出来的善意是她噩梦的开端。 “那天我跟朋友们约好要一起去拍照,我为此特地穿了一条很鲜亮的绿裙子,是我堂姐的,她穿不上了,因为我很喜欢就送给我了。” 可惜,她没能如约去拍照,绿裙子也染上了污垢。 纱质的窗帘遮住了太阳光,明亮的房间,绿色的裙子晃啊晃啊,晃碎了一地的光,也晃碎了她的人生。 她直不起腰,哭不出声,尖叫,崩溃,疯狂,可是没用。 “我跑去报警,被赶来的父亲打了一巴掌,我妈对她们说我有精神病,又说我跟家里闹矛盾,他们将我带回家,关在阳台上。” 那条绿裙子也被撕烂了丢在地上,和地板上黑黄的污渍一起,成了她永远治不好的心病。 “我遭遇了不幸,我爸问我,为什么要给家里丢人。”姚栀子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砚京,我给他们丢人了,因为我穿了一条绿裙子,因为我被人强/奸了,因为我被人强/奸后还敢将事情闹大跑去报警,我给他们丢人了。” “我父亲一边理直气壮地骂我,一边跟那人和解,拿了人家的二十万,事情到此终结,那件事后,我再也没有去上过学,我妈说我有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我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我也曾想过从楼上跳下去算了,可是不行,坏人都还没得到惩罚,我不能死。” 砚京静静地听她说话。 她的眼里,暗沉一片。 “我趁我妈生产,没有人在乎我的时候砸了门跑了,我偷了家里的钱,我要去外面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 姚栀子离开的时候撞见了那个男人,他冲她笑,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往常一样笑着跟她打招呼。 姚栀子的世界崩了。 恶魔向她低语,欢迎来到地狱。 姚栀子的世界就是地狱。 她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绷断了,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没法回头了。 面前是熊熊大火,看着那人的家人在火中挣扎,姚栀子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 第85章 她把他的世界也毁了,姚栀子疯了。 转身,她冲进了大火中。 火烧在身上真疼啊,可没有她被人压在身下的那种疼和绝望,被火舌舔过,死亡对她来说是希望,她以为自己将要解脱,上天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被人救了。 姚栀子没有死。 却因为多了个纵火犯的身份。 她是受害者,也变成了罪恶之源。 人们并不关心她有没有错,只想看这一场闹剧如何推向高潮。 没人在乎这场闹剧只是由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人生所有倾情演绎。 “姚栀子帮朱年年,是不是因为她在朱年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砚京要了一份清汤面,用筷子卷了卷坨在一起的面条,胃口不显。 “也许吧。”兰榭璆跟姚栀子了解不多,不敢断言。过了几秒,他又问,“宋瀚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当年姚栀子纵火从少管所出来之后,她原本是想再一次报复宋瀚的,跟踪了一段时间后阴差阳错的发现,她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砚京将姚栀子给的证据与信息整合了一下,“姚栀子说,宋瀚曾经开了一家小型超市,引诱过很多女孩子,其中有两个早早辍学了的,跟他经常出去开房,被姚栀子看到过,还有一个女生是跟姚栀子一样,但是她比姚栀子幸运,有人救了她,这个叫郑星雨的女生家人曾经报过警,郑星雨本人亲自指认,事情闹大了,宋瀚的妻子怀着孕天天跑郑星雨家里去骚扰他们,两家人闹了很久,宋瀚的妻子因为孩子月份过小两家人动手没轻没重的,最终没有保住,孩子没了,家里又赔了点钱,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姚栀子曾经悄悄找过郑星雨,此时郑星雨已经因为宋瀚休学在家,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眼里已经没了光。 “就算是判了又能怎样?” “因为我被人救了,所以他只能算是强/奸未遂。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从里面出来,而我却因为事情的不断闹大,不得不学业终止,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因为宋瀚的妻子流产,所以他们家从过错方变成了理直气壮指责的一方,郑星雨全家跟着倒霉。”原本发生在郑星雨身上的事情是让人痛恨的,但依旧有那么一部分人说她蓄意勾引,一个巴掌拍不响,宋瀚的妻子流产他们家人的遭遇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面馆里静悄悄地,制冷将温度降的很低,碗里的热气很快就跟着消散了,最终只剩下筷子拨弄面条与碗壁的碰撞声。 时间能跟抹平一切,现在的姚栀子人生已经全毁了,而宋瀚,依旧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小超市,日子不温不火地过着,人们在信息的更新换代中,很快就遗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兰榭璆看着她无心吃饭,直白地问。 砚京往碗里添了点醋,“我想打他一顿。 她开玩笑一样地说,“夜黑风高,套麻袋打他一顿。” 说完,她看见对面兰榭璆温吞地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溅到的汤汁,神情很是认真。 砚京:“?不是吧?我开”!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玩笑的——三个字被他给堵回了肚子里。 第52章 晚上十点。 学校的晚自习结束之后,街道上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春蕾超市营业结束,店员看了一眼里面正在盘账的宋瀚,脱下工作服外套拿着自己的东西跟他打招呼。 “宋哥我先走了啊,你也早点休息。” 宋瀚还在柜台后面,听见他的声音应了一声,人没出现。 一墙之隔,砚京打量着宋瀚的照片,就在兰榭璆以为她表情凝重地看出什么来了的时候,就听她说。 “这宋瀚长的挺眼熟的。” “像我见过的一个明星。” 兰榭璆一时猜不出她是在抬举宋瀚还是在贬低那个明星,没敢吱声。 等到十一点多,两个人准备悄悄潜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卷门刺啦一声,宋瀚自己出来了。 趴在监控死角,砚京看着他的背影唏嘘,“他这巧妙的出现,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钓鱼执法。” “他这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兰榭璆偏头看了一眼,“梦游?” 砚京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酒瓶子,悄声说,“真好,半夜梦游撞见醉鬼,被醉鬼敲了一顿,理由都帮我们想好了。” 说罢,不等兰榭璆反应,砚京提着酒瓶子就冲了出去,她的声音很轻,速度极快,在宋瀚锁好门转入巷子的时候貌似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砚京一个起身踩在路边堆着的塑料壳子上,像猫一样无声地半空跃起,在速度的加持之下,宋瀚回头之际,'啪'一声,厚实地酒瓶子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面。 宋瀚余光只看见了一个黑影,下一秒眼前一黑,不等他晕过去,后面兰榭璆又补了一棍子。 看着砚京刚刚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兰榭璆的表情一言难尽。 速度快且声音轻,看着不像是没有前科的样子。 “不会敲死了吧。”砚京弯腰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在跳,没死。 “动手吧。” 伴随着棍子扬起的破空声,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凌晨三点,马路上空无一人,穿堂风掠过巷子,传来一阵呜呜声,很快便消失殆尽,地上萧条,人影晃动。 第86章 “明天,就会有人发现,宋瀚半夜出行被醉鬼袭击,醉鬼打了他一顿并且抢走了他的衣服,让他在马路上裸奔。”这样一想,砚京突然觉得有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不爽。 兰榭璆:“……” 等他们回到酒店,兰榭璆了无睡意,处理了邮件之后天即将要亮了,起身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顺带着买了早餐。 砚京难得入梦,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天格外的热,砚京懒洋洋地趴在便利店地桌子上,盯着面前的一桶莓果冰激凌,看着它从雪山逐渐地变成雪崩,心下毫无波动。 “欸,砚京,你快看,这是不是我们隔壁楼那女的。”身边的砚晓嬅用胳膊碰了碰她,自己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表情凝重。 砚京歪头瞥了一眼,被砚晓嬅放大的屏幕上依稀可见恶女,杀邻等字眼,砚晓嬅一边看,一边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上周考试前还见到过她,她还跟我说话了。”砚晓嬅舀了一勺冰激凌,咬着塑料勺子含糊道,“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她是杀人犯欸。 ” 砚京趴在桌子上,感受着空调制冷的丝丝凉气,眼神有些松溃。 “哦,你们说了什么?” 砚晓嬅皱了皱鼻子,“她问我要不要吃橘子,你知道的,我向来讨厌她,才不会吃她的东西呢,脏死了,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的细菌。” “我妈说她不是什么好人,让我见了她躲着点,她真的好吓人,好几次我都看见她用那种阴沉的目光盯着人看,难怪会做出这种事情。” 脑补是人类的天性,这个词用在砚晓嬅身上,能被放大无数倍。 “她杀了她的邻居,一想到我跟这种人住在一个小区,我就感觉好可怕。” 在砚晓嬅十八年的人生里,最讨厌的人要排一个榜单,砚京非榜首莫属,而现在,刚出炉的隔壁楼杀人犯成功取代了砚京这个扫把星成为她最讨厌的人,甚至能让她放下对砚京的厌恶会跟她讨论这件事儿。 “这女的是因为嫉妒吧,”砚晓嬅一边看新闻,一边用她身为邻居知情者的账号在下面评论,看着点赞回复将自己顶上去,她的表情有些愉悦。 “我妈说她以前偷东西,被揭穿之后就没再去学校,初中都没毕业,年纪小在外面打工被人欺负,还是她那个邻居,出钱资助她让她重新去读了个技校,真是好心没好报,这女的好吃懒做,人家帮了她一次她就想赖上人家,想让人家管她一辈子,不要脸。” 砚晓嬅不知道是在跟砚京说话,还是在回复评论。 梦中的蝉鸣声吵得人头疼,街道上人少,柏油路被太阳晒得发亮,从路边溜过去的小猫都在踮着脚。 她看着窗外,世界有如万花筒,上一秒还是炽热的晴天,下一秒就变成了阴雨天。 砚京撑着一把小伞从学校里出来人还有几分不适应带来的茫然,路边接送的家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穿着雨衣坐在电瓶车上翘首往学校里看的家长。 搬到舅舅家生活之后,她的学籍也被转了过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砚京习惯了一个人上学放学。 新学校离舅舅家很远,砚京要乘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 下雨天车上的人不多,上车之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贴在玻璃上,神色恍然。 自从妈妈离世之后,她的记忆力就变得很差,过往的很多事情都在她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变成了一个虚影,她逐渐地想不起来自己父母的样子了,也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朋友,过往一点一点地被抹掉,她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彻彻底底的忘掉所有。 但目前看来,这样好像也不错。 公交车走走停停,已经不知道走过了多少站,砚京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她见过她。 闷热的夏天,女人提着个编织袋子,身上穿了件土的不能再土的红色印花长裙,流水线上偷工减料都算不上,色彩饱和度刺的她眼睛疼,收紧的袖口线头外露,料子薄薄的一层,被外面的细雨打湿了贴在她略有些丰满的身体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砚京怀里抱着书包,身体靠在窗边,女人也有些局促,她知道所有人都嫌弃她,自觉地往过道的方向靠了靠,两个人中间空出的地方还能再容纳一个人。 砚京刚搬到舅舅砚慧海家,每天独来独往地上学也有几次遇见过女人,每一次她都很是着急,低着头快速从她身边经过,这一次,大概是砚京脸上没有露出嫌恶,让她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吃李子吗?”说完,她忐忑地盯着她,表情似是懊恼。 鬼使神差地,砚京接过了网兜中的李子。 那颗李子很酸,砚京咬了一口握在手里就没有再吃第二口,而女人很高兴,砚京的行为在她的世界中无疑是释放出的一个友善的信号,她从小心翼翼逐渐地试探。 “我见过你好多次,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你是二中的学生吗?我听说二中管的很严,你怎么没有穿校服。” “你们作业多吗?我也去过你们学校,你知道刘卫红老师吗?她以前是你们学校的英语老师。” “今年的李子上市的早,个个大又饱满,你喜欢吗?喜欢我这里还有。” 女人的脸圆圆的,五官说不上多好看,也看不出她多大的年纪,砚京只看她笑眯眯地,劣质的口红在她唇角散开,浅一点重一点,也靠着这一点颜色,让她充满着森森鬼气的气质看起来有了几分活人的感觉。 第87章 一路上,砚京没说几句话,第一次与她相处的女人反倒是喋喋不休。 握在手中的李子汁水沾染了她的手心,顺着指缝落在她的衣服上,浅色的衣服瞬间多了一个深色的圆点。 这是她们第一次有交集,也是唯一一次。 天气闷的人心口难受,便利店里的空调出风口就在她的身边,凉丝丝地透过她的皮肤表层穿透肌肉直到四肢百骸。 砚晓嬅走后,店里没人,砚京起身打开搜索栏,她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只凭借着几个特殊的字眼,很快就找到了那篇控诉她杀邻的文章。 女人的照片打了码,但依旧有好事者将她的照片给放出来,木呆呆地,看着照片上那人面无表情的样子,真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就连那天在公交车上短暂地相处都好像是她的一场梦。 “ 2011年6月13日下午,颐北某小区内业主在家惨遭杀害,嫌疑人于次日八点三十分前往警局自首。据悉,双方曾因为债务问题产生纠纷,嫌疑人……” “嫌疑人曾经的老师说,她是个很老实的学生,对待身边的同学也很和善,会主动帮助同学做事,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也觉得不可置信。” “嫌疑人在校期间曾经得到过十字蝶基金会设置的奖学金,多次参与公益活动,获得过无数的奖章。” 谁也没想到,一个杀人犯竟然还曾经担任过基金会的学生公益大使,这看起来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事后过了很久,久到砚京都快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女人是故意杀人,她交代了自己杀害受害者的过程与缘由,其内容简直令人发指。 事情尘埃落定。 没多久,隔壁楼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就离婚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个孩子。 小区内的热闹总是一阵,案子了结之后,男人离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小区,消息就像是长了腿,却没有人知道缘由。 梦境太过于清晰,将她久违的记忆都勾了起来,在梦中光影逐渐地与现实重合,砚京恍然惊醒。 第53章 十月十九日,一则被打码的信息被爆出来,虽然人脸已经被码住了,但是因为砚京的私心,这码打了跟没打一样,熟悉的人依旧能认出上面的人。 正值放学之际,闹哄哄地学校因为这一则新闻的发布仿佛按了暂停键一样。 “是春蕾超市的老板!”天天经过超市上学的学生,见过宋瀚的次数跟他上学的频率大差不差,宋瀚这人天生长了张老实人的脸,周围的学生还都挺喜欢他的。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自述,受害者自述,好像是真的。” “这不是有官方盖章的吗?” “这个受害者我知道,几年前的新闻有她,我姐他们学校还因此开过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会,我记得她的家人说她是精神病,她家人都说是假的,现在又放出这种新闻,不会是想红吧。” “下面有人评论,我靠我靠,才四分钟,就已经点赞四千多了,数量还在上升。” “这个评论也是受害者,因为她被人救了,所以男的是强/奸未遂又和解了……这都犯法了还和解个屁啊,真有证据往死里告他。” “ k区官方给姚栀子做过精神鉴定,她比我都正常,所以这都是真的,当初她的家人就是拿了钱然后找理由将她带回去,她的家人说她有病,所有人都信了她有精神病,在家里被关了很久,最后因为纵火,进了少管所,专家说她是反社会人格。” “发生这样的事情,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别说是纵火了,要我我得真疯。” “最恐怖的是她自己是想拉着宋瀚一起同归于尽的,结果没死成,宋瀚一家什么事儿没有,她自己被火烧的跟鬼一样,被救之后还因为纵火进去了,人生全毁了。” “她还没有读高中呢!” “人渣。” “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她当时在十五岁,跟我们一样大,没有人救她,当时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就让坏人这样逍遥法外。” “姐姐一路辛苦了,你没有错,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你。” “抱紧姚栀子。” 姚志民下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一路上他像往常一样往回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回到家,孩子正在客厅里写作业,妻子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目光有些空洞,一脸无措地坐在那里。 钥匙放在鞋柜上产生的声音引起了客厅中两个人的注意,看见他,小儿子从地上爬起来往他身边跑。 边跑边大声跟他说学校要组织郊游的事儿,兴奋从他的话里悄悄溜出来,感染了忙碌一天深感疲惫的姚志民。 孩子天生不足,体弱多病,夫妻两个人精细地养着,好不容易将人养的健健康康地,姚志民对这个孩子是千万般的宠爱。 “爸爸,我要带零食去郊游,你给我买零食。” “好好好。”姚志民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要伸手拿钱,手刚摸到口袋,突然意识到不对。 往常早就迎上来的妻子今天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发呆,姚志民给孩子拿了钱让他去房间里,自己走到妻子身边。 “你今天怎么回事?” 往常温柔小意地妻子一改常态,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姚志民的视线随之落在桌子上。 第88章 “这是?” 姚栀子以她的名义,将自己受害后获得的补偿捐赠一半给保护儿童基金会,这笔钱将由收款一方,也就是她的父母们支付。 看完基金会和官方发的邮件通知,姚志民的眼前一黑。 “逆子。” 姚栀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捐赠的事儿姚志民不懂,不明白这在法律上能不能被承认,不过这都不重要。有她这一番话就够了,姚栀子的行为无异于将他们全家架在火上烤,所有人都盯着他们,要是不支付这钱,他们还能跟以往一样平静地生活吗?要是拿出,不就证明了他们确实是拿了宋瀚的钱,将自己女儿被侵犯的事情看作是一场交易,二者都不能选,但是没有第三个选择。 姚志民看了一眼小儿子房间的方向,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这怎么办呢?” 妻子靠在他身边,像以往所有的事情一样,等待着他拿主意。 姚志民额头上青筋狰狞,好一会儿才将怒火平息。 “先联系她,找到姚栀子再说。” 姚栀子将她家的钥匙给了砚京,砚京准备回去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好撞见陈娟在搬家。 陈娟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积攒起来也是很可观的,巷子里不能停车,他们便将东西装在箱子里一件一件的搬出来,砚京回来的时候,陈娟正费劲地帮忙在搬一个巨大的箱子,砚京上前帮忙搭了一把手,站在路边抽烟的司机看了一眼,又转头跟人聊天去了。 “怎么不找人帮你?” 陈娟跟她道谢,说,“没必要。” 司机就站在路边,搬东西需要加钱,陈娟节省惯了,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司机也不着急,站在路边跟人聊天。 箱子很沉,砚京打眼一看,上面是一层被裱框起来的奖状,下面大概是张宸的书,陈娟爱惜地将他们摆放整齐,四周还被她塞了软布。 “竞赛奖,很棒呢。”砚京撇了一眼,随口道。 陈娟听到她的话,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是了,”她骄傲地说,怕砚京不懂,她又强调。 “是很多人都参加的那种比赛,阿宸是一等奖,还因此拿了,拿了那个什么奖学金,只有他一个人拿到了。” 说到张宸,她一改往常的沉默,滔滔不绝。 “阿宸很孝顺的,他拿了奖学金,偷偷瞒着我,给我买了一个按摩枕。” “是吗,你们感情真好。”砚京附和。 “听说那个东西很贵呢,阿宸说,因为他拿奖,学校还给他免了学费,每个月还有补贴呢。” 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优秀的学生身上不算是奇怪,学校为了留住人,免学费都是基操,再者说张宸家里的情况算是困难,申请补贴也不难。 砚京听着她翻来覆去的描绘张宸的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姚栀子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两个箱子,大部分都是她的书,那一排摆放在架子上的蝴蝶兰安静地开着,等待着房子的主人前来收房。 砚京将她的东西搬到自己家中,不重要地东西都被她给丢了,剩下的都是她觉得有用或者具有怀念意义没舍得丢的,她以后用不到了,又舍不得丢,只能拜托砚京帮忙处理掉。 “我这人怀旧,能被我留存至今的,都会是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自首之后,姚栀子卸下了她身上的硬壳,整个人轻松无比。 “如果你愿意的话,帮个忙。” 帮忙处理掉她的杂物。 砚京心想。 两个箱子,一个半是书,还有一个上面装着些许地杂物,砚京看着那两张照片被她夹在书中露出边角,默了默,伸手将其抽了出来。 那张记载着她过往的照片依旧,人却不是以前的人了。而另一张照片,砚京盯着看了几秒,不知想到了什么,脑海中好似有根线在牵制着她的思维,等她回神她已经开始从内部网上查一中与张宸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查张宸,没有任何理由,直觉使然。 大型竞赛的参赛情况在学校的内部网上可查,这并不是保密信息,游客也能够浏览,尤其是一些获奖情况,学校只恨不能天天挂在第一版页面上为招生做引。 一中,化学竞赛,竞赛,所有,回车。 页面上弹出来的信息少之又少,竞赛不比其他,一中这两年……砚京的视线落在最上面,距离一中上一次有学生参加竞赛,还是前年。 证书是伪造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砚京皱眉,那奖学金呢?证书能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陈娟,但是骗不了学校的老师,既然他没有参加竞赛,那么奖学金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姚栀子的东西没什么奇怪的,砚京结束查询后翻了翻姚栀子收藏的东西,从一本封面都没有了的书到一盒表面看起来是神兵小将的盗版录像带,封面的人物颜色都不对,看着这明显具有年代感的东西,砚京还是决定将其收了起来,就当作是留个纪念。 压在箱子下面的,是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和一本笔记,这熟悉的传单并不陌生,和陈娟那里看到的免费体检不同,姚栀子这张,是医院整容gg ,两张传单都出自同一家医院。 只是……砚京的手指按在传单上面,那里赫然标记着两个字。 没听说过整容医院还有打折的,整一只眼送一只眼吗? 第89章 时间是去年,已经过去很久了,大概是姚栀子忘了丢,压在了书下面被留存了下来。 记下那串咨询电话,砚京将传单收了起来。 麻醉药,医院,易萧。 砚京心脏猛地一跳,易萧她总是出现在巧合的时机。 而笔记,砚京翻开,是姚栀子的学习笔记,砚京手一顿,想到姚栀子所说。 “我在医院听人家说,考出那个什么证来,就能去医院工作,医院工作稳定,我想试试。”是了,她在医院,又是跟医院有关,或者说,可能跟易萧有关。 一张小报从笔记中飘落,砚京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便夹在笔记中收了起来。 是一篇普通的拜访报道,砚京看了几遍都没看出什么不对。 隔了两天,兰榭璆找到砚京跟她说下周可以去见姚栀子,砚京懒洋洋地应声。 “那候百生呢?他交代了吗?” “候百生有作案动机,能力,就连宋金凤出事的时间他都没有人证,但是他死咬着自己没有杀害宋金凤,能说的他都说了,就连从他这里购买麻醉药等药物的人员他都交代了,就是——” 兰榭璆也觉得奇怪,候百生杀害宋金凤,证据线索人证一应俱全,将他直接捶死在凶手这个身份上,但是看他的反应又不像! “有没有可能,候百生真的不是凶手?” 第54章 兰榭璆表情明显懵懂了一下,脸上的懒散还未褪尽,看着就像是一只突然被人抢走鱼的猫咪,神情惊愕。 抢鱼犯还是他最近刚刚精神受到冲击的下属,这种被噎住的感觉在他看到砚京清清冷冷不似开玩笑的眼睛是达到了顶峰。 沉默了三秒,兰榭璆果断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 “门在那里,去跟张梅梅他们说。” 张梅梅也很苦恼,一大早被韩青青堵在特管局门口,这位姐是真的强,这么重的伤势都阻挡不了她身残志坚地来堵人。 “韩美慧找到了吗?”韩青青追问张梅梅,“我生活全都被她给打乱了,她不会现在还没找到人吧。” 张梅梅痛苦地挠头,砚京从他身后走来,听见韩青青地话,自然地接话。 “找到了。” “是这样的,我建议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砚京非常认真地说,“事情可能——” “我谈她妈。”韩青青就要掀桌子,“我被她害成这样,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不还得找到她吗?”张梅梅好脾气地说,“人是要找的,那你们不如好好谈谈。” “补充一句,韩美慧现在的债主不止你一个,现在还有机会找她,再等下去估计连她人你都见不到了。”张德亥死了,韩美慧的直接债主没了,她的债务需要偿还给陈娟,陈娟不比张德亥,韩美慧对她也没有恐惧,现在她还在掌控中,下一步就不知道了,难免韩美慧不想还钱想跑路。 韩青青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 找韩美慧的事情还得张梅梅去,韩美慧不可能会乖乖地配合他们自己过来,所以张梅梅怎么做他们就当作不知道的。 会议室里,砚京跟韩青青大眼瞪小眼,韩青青是个自来熟,主动跟她聊天。 “你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多少钱?” 砚京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谈钱太俗了,我们都是为正义献身。” “啊?”韩青青一愣,表情仿佛在看神经病,过了几秒,她又换了个话题,“其实我觉得,我那个室友,可能真的是中邪了,不是因为被恐吓。” 事后韩青青越想越不对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因为对方的一点恶作剧手段就吓的跑路吧,事情只需要一个苗头,后面的很多事情想起来就变得不同凡响了。 “她那段时间工作好像出了问题,神经兮兮地,”韩青青仔细回想着她这位交往不多的室友的一举一动,“她有段时间甚至开始求神拜佛,有一回我下班回家,她正找人在家里做法,那人一看就是骗子,符水散发着一股八四消毒液的味道,家里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我说了两句她就躲起来。” “哦,她跑路之前的那个晚上,是跟我一起睡的。” “这不是你在她离开后随意拿走她私有物的理由。” 韩青青的话在砚京看来就像是在试图洗白她拿走赵小姐私有物的行为。 事情被当面点出来,韩青青脸一下子憋红了,“我这都是有原因的。” “她离开前那一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很晚了,她站在客厅里发神经,我开门的时候要不是我躲得快,菜刀就要劈到我天灵盖上了,事后看到我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她神经质说有人在监视她,一会儿又说门外有人,有什么人啊,就外面的声控灯坏了,从猫眼看一闪一闪地就像是有人不断经过一样。”韩青青搓着手指说,“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敲门问我能不能在我房间睡,我当时真他妈的,我跟她又没有那么熟,话都说不了几句怎么可能跟她同床共枕,但是看她的样子怪可怜的,我就让她在我房间里凑合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她就跑了,还把我的现金洗劫一空。” “我招谁惹谁了,看着光鲜亮丽的一女的,谁能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找不到她,总得拿点东西来抵债吧。” 虽然她被拿走的现金并不多,韩青青没说这话。 第90章 “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报警,”砚京为了缓解尴尬随手点开新闻播报节目,最近风头正盛的是姚栀子的事情,所有的新闻都在播报,而官方没有公布姚栀子的犯罪事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谁料,看到新闻的韩青青更激动了。 “赵雅那个女人就是记者!” 砚京被她打断,思路卡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跟你合租的人是赵雅?”怕是同名同姓,她又提供了一条指向性更明确的特点,“新闻网的记者?” 韩青青'啊'了一声,“难道还有别人?” 那不对啊。 砚京想,前段时间她还在陈娟家的巷子里遇见过赵雅,那时候韩青青已经失踪了,而赵雅失踪的比她还早……“你确定是她?” 砚京裁剪了一张关于赵雅报道新闻时的照片给韩青青看,韩青青的反应瞬间说明了一切。 赵雅没有失踪,看她那天的样子也不像是被人恐吓过,那她为什么连行李都不要了就跑路? 赵雅的事情还没想出个思路,张梅梅带着韩美慧回来了。 回廊里回荡着韩美慧中气十足的声音,韩青青突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支愣起来了,三两步起身冲了出去,紧接着门外传来张梅梅的惊呼。 “特管局禁止打架斗殴。” 两个人似乎并不想搭理他,尖叫怒骂彼此交替,张梅梅夹在中间光听声音就没少挨打。 半小时之后,韩美慧与韩青青一人一端像是两国会谈一样,谁都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脸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剑拔弩张地气氛让砚京想跑,但是被张梅梅按住了。 张梅梅眼神示意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砚京挑眉。 这两个人一个挨了打一个满身颓废,两个人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嗖嗖地往对方身上扎。 “韩美慧你个贱人。”韩青青看见她就心头火旺盛,“你他妈用我的身份贷款,你想死吗?” 眼看着她又要扑上去,张梅梅赶紧按住她。 韩美慧听到她的话,先是不解,接着冷笑一声。 “原来是被借/贷的打了,我就说嘛,你这人模狗样的怎么突然一身伤,狼狈的样子好像一条丧、家、犬。” “我操!” “你活该。” “别拦我,我要杀了她。”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张梅梅冷不丁地被她挠了一下,脖子上瞬间多了一条血痕。 砚京看到凄惨地张梅梅,瞬间明白为什么特管局又叫做鸡零狗碎局了,这居委会一般的调解任务,看的她头脑发胀。 她不行了。 她想走。 韩青青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被韩美慧三两句话刺激的额头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地就要弄死她。 对于韩青青这小学生式地吵架,韩美慧根本就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指,说,“你以为你是谁,用你的脸难道能贷更多的钱?” 韩美慧翻了个白眼,“我没做你别污蔑我。” “你他妈没做人家能找到我家里恐吓我?” “说了没做就是没做。”事情都这一步了,韩美慧也没什么不承认的必要。 “我躲起来也不是因为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这要不是张德亥追着我不放,我也不会想到躲起来。” “可是。” 韩美慧没有用她的身份贷款跑路的话,那是谁打的她? 韩青青的脑子有点用不过来了。 砚京跟张梅梅面面相觑,对于这事情的走向感到越来越迷惑了。 “额,这种情况,我建议你们找另一个当事人了解一下。”砚京指的是赵雅,她也许知道些什么。 如果这真的只是个误会的话,那韩青青可能会疯。 韩青青不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再回来,自己找地方住怎么都不放心,死也要拉着韩美慧。 张梅梅将两个人安顿好,回来的时候经过叶青微那边,发现他竟然还有闲心在看片儿,隔着玻璃,张梅梅的怨气都快散发到他身上了,叶青微毫无察觉。 “砰!” 张梅梅用力推开门。 专注看片的叶青微被吓了一跳,眼角的眼泪花都还没擦干净。 “哈你快过来看,砚京竟然私下里偷偷看这种东西。”叶青微招呼张梅梅,“我们看谁都不爽的砚京同学竟然私下里研究马戏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梅梅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还挺有年代感的,竟然是录像带。 叶青微已经看到一半了,张梅梅的加入又让他倒了回去。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梅梅一个激灵。 “骑骆驼看猴子,我还以为她外包装包的那么严实是什么小/黄/片,没想到是动物片,笑死了。”叶青微靠在张梅梅身边,笑的浑身震颤。 铺着防水布的水池里,一条穿着劣质服装的美人鱼与岸边腰间挎着剑的王子隔空相对,没擦出爱的火花,看客只觉得他俩像是水池清洁工与她监工的无良老板,又好像是地府里的死鱼人和她有仇的冤种对象? 砚京找到他们的时候,叶青微跟张梅梅正将录像带再次倒放,一边看一边点评。 叶青微:“这个年纪砚京刚好掉牙,嘶。” 张梅梅悠悠开口,“这小孩不是砚京吧,估计是被卖片儿的骗了,不过好像没听砚京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第91章 “是哦。”叶青微仔细想了想,兰榭璆以前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张梅梅的经历也能够查到,但是好像从来没听砚京提起过只言片语,此时,画面上假冒伪劣的美人鱼一个摆尾,激起阵阵水花,叶青微不经意间说道,“她可能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过往,看她那苦大仇深的脸就知道了。” “你昨晚看到那条短信了吗?听说其他区又抓了几个貌似是入侵者的存在,你说咱们这边会不会有一天也大规模的审查?”张梅梅想到最近闹得最凶的事儿,温声开口,“最近入侵者的风闹得越来越大了,有反动组织打着重塑世界的名义鼓动一些人去冒充入侵者,为了打压这股歪风邪气,估计上面很快就会下通知了。”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叶青微不在意,“反正我不是。” “我也不是。” 按下暂停键,叶青微说,“我觉得,入侵者不可能这么蠢,呆在原地等着人去抓她,她可能已经融入人群,躲在哪个角落里。” 张梅梅掰着手指数,“距离出现倒计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入侵者,那我们就完蛋了。” 一个月前,城市的上空突然被投影出来一个黑色的方块,上面倒计时九十一天,三个月。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政府组织人查探最终给出的答案是反动组织搞出来的实验品。 如果在没有收到那条短信之前,这个理由确实是能站得住脚。 倒计时在天空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紧接着官方发布声明解释,在所有人都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大家都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的短信。 ——世界已出现入侵者,找到他,杀了他。 倒计时,开始。 短信是凭空出现的,没有发送号码,也查不到信息来源,只在某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收件箱里。 官方紧急追查,无疾而终。 为了不引起恐慌,官方只能坚持是有人在恶作剧,甚至传出了似是而非的消息引导舆论,没用,什么样的恶作剧能短短传遍所有的人,悄无声息地传递这个信息,但他们只能将其认为是一个恶作剧,大部分人都不当回事,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而官方却始终在追查这位入侵者的信息。 隔了一个月,人们再次收到了短信。 ——游戏进行中,主线任务,请找到入侵者,并且杀了他。 世界崩溃倒计时,六十一天。 站在门外,砚京听到他们说起入侵者的事情,灵光一闪,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可以将游戏看作是两个对立面,她和所有人。 按照设定,如果其他人找到了她,那么他们就赢了,能维护这个世界继续运行。 那如果,一直找不到她呢? 或者说,世界毁灭之后,她呢? 还有短信……她根本没有收到短信,这也是她能够暴露的一个点,如果他们搜查时需要出示短信证明自己,那她完全就暴露了。 浑浑噩噩,砚京突然丧失了找到凶手的动力。 没救了。 躺平吧。 第55章 深夜。 少女踟蹰于街头,黑夜沉沉,晚夜的路灯已经全灭了,只余下一点点云层里渗透出来的光照亮街道。 女孩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巷子口的时候一阵细碎地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 她扭头的瞬间,在原本黑的不见人影的巷子里恍然看见了一群移动的红点。 狞笑铺天盖地不断压迫着她的神经,那移动的存在顿时让她露出了一丝害怕。 哒哒。 脚步声逼近,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 深不见光的巷子在黑夜的掩饰下他们看不见彼此,而那令人恐惧地声音却时刻敲击在女孩心上。 “噌”的一声,打火机的光在黑暗中亮起,光的背面,是一双凶狠的眼睛,狼眸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兴致盎然的玩弄。 “啊!” 女孩转头就跑,身后的黑影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长街上除了他们再空无一人。 哒哒哒。 黑影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让人神经绷紧地距离,女孩摔倒在地,黑影趁机不断逼近,无数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汗味混着烟酒味道刺入她的大脑,她双脚拼命的蹬地,惊恐地不断后退,很快就被人按住了,她感受到一只只手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再无挣扎的力气。 黑夜很快将罪恶掩盖住,只留下穿堂风呜呜地从她消失地巷子里经过。 砚京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星星灯光尽然息落。 现在整栋楼里就剩下她跟五楼的住户了,楼内静悄悄地,砚京刚过楼梯拐角,就看到自己家门口被放了几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满了水果。 盒子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砚京将它拿到一边,开门回家睡觉。 她太累了。 身体跟精神都像是虚脱了一般,行尸走肉似的游荡。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个游戏存在的意义。 她是一定要活着的。 可是,砚京的眼睛在黑暗中不聚焦,脑海中成像是一片黑影,她就像是游离在这黑影之外的一团,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千百只手,万千箭簇蓄势待发,只差一个机会——待号令一出,便万箭齐发。 第92章 她必须要往前走。 许是黑夜影响着她的精神,砚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游戏的恶劣。 它一直在逼自己做选择。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了。”躺在地板的垫子上,感受着后背传来的丝丝凉意,砚京眯了眯眼。 “往前走…路是错的也不能回头吗?” “砚京,这世界上对错都是由人来评判的。”姚栀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我走错了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砚京,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别回头,一条路走到黑,你想要的是结果,而命运往往是出其不意的,也许在过程中早已让你与世界和解了。” “砚京,你……跟我不同。” “砚京!路对不对都不要回头,弱者才会妥协,这是……我的选择,此后不会再有姚栀子。” 想到这儿,砚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有关姚栀子。 她打开天网登陆员工账号开始查询救助院的信息。 救助院,彭丽月,姚栀子,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的。 【定位】 【定位】 【砚京,有惊喜。 】 突然弹出来的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两个不同的定位,砚京看了一眼,一个在特管局门口,另一个在……烂尾楼? 消息静静地停留在屏幕上,那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扎眼。 【你想做什么? 】 砚京迟钝地发送消息。 而那边几乎是秒回。 【来我身边。 】 砚京有点看不懂他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过来三个字。 【入侵者】 【我们,入侵——这个世界。 】 他疯狂又隐晦的暗示抓住了砚京的神经,砚京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有关她那个关于凶手的猜想,在一步步的被证实。 疯子! 砚京没有再回消息,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出门。 凌晨的世界很安静,隔着空旷的一片地,在她抬脚往那边走的时候,消息再次弹出。 【我就在这里。 】 【砚京,抓到我,你就赢了。 】 云层厚重,海浪奔涌。 这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砚京仰头往楼上看去,无数个黑洞洞地窗口,不知道哪一个背后隐藏着一双眼睛在看她,无端,砚京突然萌生了一种无畏的勇气。 她没有帮手,也不会有帮手,孤军作战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是死,被千万人所指与一人所杀并没有什么区别。 踏上台阶,风浪卷起与天边云层相接,颜色重重,遮住了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辉,海浪嘶吼,咆哮着拍击岸边,空气中充满了潮湿地海腥味。 砚京的脚步声很轻,在浪声的遮掩下几不可闻,两侧的楼梯没有护栏,陡然有踢踢踏踏地声音从上面落下。 砚京愣住了,竖起耳朵听那脚步声。 在登上楼梯拐角时,空空的窗户黑影一闪而过。 哒哒哒。 旁边的楼梯上传来更为清晰地脚步声。 砰。 有重物落地。 砚京一时停在原地,不知是因为楼梯上的声音还是落地那一声重物的声音,她突然有种毛骨悚然地感觉。 楼梯间的窗户很高,她没法爬上去看刚刚掉下去的是什么,而那从上而下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地脚步声如同敲击在她心上一样,两侧的楼梯上黑影涌动,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有真正的凶手,只要她一偏头就能看见。 背对着楼梯口的她,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逼她所在的楼层。 她……砚京闭上了眼睛,听到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这一层楼,在她几番犹豫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转身。 不管会看到什么,她都要面对的。 凶手!真相!或者另一个陷阱。 哪怕是刀尖火海,她既然选择了来这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砚京转身,身体贴近墙壁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借着外面的月光,黑影一个个的出现在了她的眼中,砚京瞪大双眼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在一群陌生的面孔中试图找到那个知道她身份的存在。 一群全然陌生的人中,每一张脸对她来说都是真相。 砚京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而往外面走的一群人好像刚刚解决掉了什么麻烦,一脸松垮地样子,余光一闪,他们看到了贴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与他们相隔十六级台阶的人。 目光相对之间,透过外面赏赐地细碎的光,那一双眼睛晶亮,一时间他们竟然分不清是人是鬼。 短短几秒,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脸,砚京没有犹豫,转身就往楼上跑。 “快,抓住她!” 他们也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有人,一想到刚刚的事情竟然被人看见了,愤怒与恐惧涌上心头,更多的是兴奋。 砚京的速度很快,一群人从两面包抄的速度也很快,不消几秒,她便落了下风。 听到那如影随形地脚步声,砚京登上第七层,在身后人马上要追上来的时候,脚步一转,侧身躲进了七楼大厅。 等那脚步声稍远,立刻翻身回到了楼梯间,猝不及防地,身后一只手按压在她的背上,稍一用力,砚京便从那没有护栏的楼梯上翻了下去。 第93章 “人在这儿。” 男人兴奋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旷的大楼内很快就传遍了,还没等到楼上的人下来,男人觉得不对。 人掉下去怎么没有声音。 他站在楼梯边缘俯身看了一眼,一双手猛然从下而上拽住他的脚踝,一个用力男人滑倒,在砚京脱力掉下去的时候死死地被她拽住,男人往边缘滑了几秒,砚京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上面了,男人还在挣扎着往上。 砚京在撑不住松手前夕,一个用力拽着男人的腿人往一侧荡去,男人没能守住,被她拽了下来,从楼梯间隙摔到了一楼。 掉在楼梯边缘的砚京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小腿上疼痛,起身躲回了楼上。 听到脚步声下来了,砚京怕他们又回来,攀爬到窗边,双手扶住窗沿一个翻身便跳出了窗外。 这是七楼。 二楼有从窗边延伸出来的平台,砚京双手攀着墙壁上的沿愣,估量着这段距离。 五层楼高,掉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他们很快就能找回来,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叮——” 没有静音的通讯器弹出消息,砚京脸白的像是见了鬼,这一刻她脑海中就一个想法——再也不骂影视剧角色傻逼为什么不静音这种问题了,她也是那傻逼中的一员。 她的双手还攀在墙上,胳膊都要脱臼了,一只手挣扎着往通讯器的方向移动。 “砰!” 头上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抛下来,正直地砸在她的肩膀上,疼痛让她下意识的收手,忘却了她还挂在半空。 “找到了。” 看着她从楼上掉下,趴在窗口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濒临死亡时的恐惧神情,笑意加深。 “去死吧。” 落地的瞬间,砚京感受到自己的骨头全都要碎了,好在她身下是一些丢弃在这里的建筑材料,上面有大量的泡沫板和竹竿,给了她足够的缓冲。 躺在地上,砚京艰难地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沾满了一手血。 ——那里被不知名地东西给划出了一道深深地口子。 砚京捂着自己的伤口,抬手间消息自动弹出。 【真相or离开,选择在你手中。 】 【倒计时三十秒,开始。 】 三十秒,是楼上一群人下来的时间。 他还在。 并且在一个能清晰看到这一幕发生的地方。 “操。”砚京扯下衣摆,简单的做了止血,在楼上下来的三十秒里,她挣扎着从平台上跳下去。 二楼到一楼没有缓冲,砚京刚刚受到重创的小腿发麻。 【还有十秒。 】 时间如同催命的恶鬼,黑暗中砚京抬头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哪里,只觉得这黑暗中到处都是眼睛。 他是故意让自己看见这一幕的,利用自己玩家的身份以及对这个世界未知的恐惧,如果砚京想的不错,很快,自己又会…… “她在这儿。” 楼上声音已然近在咫尺,砚京看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容易藏身,也不容易藏身。 【五秒】 【三秒】 【一秒】 【时间到】 “扑通。” 在一群人追上之际,只见站在空地前面的人影子一闪,拼劲全力起身冲刺踩在烂尾楼身后的栏杆上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入海中,动作利落洒脱不见一丝犹豫。 海水汹涌,人一入水不见挣扎便沉了下去。 “我们还追吗?” “沿着海边找,她死了最好,没死再给她丢下去。” 领头的人手拍在被砚京踩断了的栏杆上,定声道,“不能让她活着。” “死要见尸。” 落入水中,即便是已经做好准备了,砚京还是被灌了两口水。 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她的身体随着浪头在海水中越晃距离岸边越远,她坚持不了多久。 海浪一涌,一股力量压着她,让她上浮不得,憋气时间越来越长,在她将要撑不住的时候,手掌触碰到暗礁上,被锋利的礁石边缘划破手掌,海水敷散,刺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越来越重,恍然间,砚京看到了顶头有光传来,光影中,她眨了眨眼,那令人崩溃的刺痛感消失了,她好像回到了学校,四面八方有叽叽喳喳地声音传来。 “砚京,你还考不考?” “这是考试,摘掉游泳圈。” “憋住气!” “砚京!往前游啊,别往下沉!” “完了!” “砚京!!” 画面一转,砚京看见自己在医务室里醒来,仰头看着天花板,了无生志。 门外,是授课老师和他在说话。 “砚京同学这门课真的不能再重考了。”授课老师十分坚定地说。 “是这样的,老师,砚京她真的就是考试紧张。”他在替砚京解释,每个学期都是如此,显得理由格外的苍白无力又可笑。 “我们砚京是没发挥好!” “那就等她发挥好了再说吧。” 吃着他买的绿豆冰沙,砚京背着书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长吁短叹地像个小老头,砚京没心没肺地咔嚓咔嚓吃冰沙。 “中考体育要是抽到游泳,你可怎么办呐。”他叹了口气,接着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定不会那么背的。” 第94章 “我们砚京,只是没有发挥好。” 这个理由说的多了他也就信了,就连砚京都被他骗了过去,时而相信自己真的只是没发挥好而已,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人失败的开始就是相信自己的鬼话。 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学会游泳。 每当她进入水中,都有一种被人狠狠遏制住喉咙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上面按着她,让她无法从水里面出来,砚京将自己的形容告诉他,然后问他,“所有人学游泳都这样吗?” 他没有回答,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许久,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我们砚京只是没有发挥好而已。” 梦中的那个夏天潮湿,闷热,雷鸣声遮住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暴雨倾盆而下,沁湿了路人的鞋袜。 浴室里,水龙头大开着,流水声传来冲击着她的耳膜,心脏随着这窒息地声音鼓动。 生了锈的铁皮桶里,红色的血液混着水不断地涌出,细软的头发沾了水如同水草一样在水中浮动着,她挣扎不动了,血水大口大口的呛进她的喉咙,如同凝结的豆腐一样堵住她的呼吸道,她眼泪沁出,混着铁锈味一起被迫咽下去。 她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血的味道,还是铁皮桶地味道,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一片,水流灌进她的耳朵,嘴巴,将她紧紧地缠绕。 明明是最柔软的东西,她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很闷,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无意识间,她不知道呛进了喉咙里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一团,让她当场反胃地呕了出来,一张嘴,水再次灌入,压在她身上的力道没有松开,水中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大脑,绝望充斥着她的感官,渐渐地,她感受不到疼痛了。 不远处,女人静静地躺在浴室的地上,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她已经没有动静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上的豆绿色裙子染了血,黏在她的身上,水流经过她的身边,带走了她流淌在地板上的血。 “徐砚京。”低沉地声音贴在她耳边回响,像是魔鬼的笑语,他说,“你要带着绝望,好好活下去。” “你会活下去的。” “徐砚京,你是杀人犯。” “我不是。” “砚京同学,你家人还没来吗?你用我的伞走吧。” “徐砚京,你杀了她。” “砚京,快跑!” “徐砚京。”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砚京怎么都摆脱不了这个梦,梦中的绿裙子在她面前沾了水,湿成一滩,黏糊糊地贴在瓷砖上,像是阴暗的环境中长出的青苔。 一片一片,因着水的流动而轻微晃动。 黏腻,潮湿,紧紧地缠住她,遏制她的呼吸。 绿裙子,血,浴室,徐砚京! 第56章 水波荡漾。 乌云散去,流光照在海面上,在水波地晃动下切割成一片又一片的,砚京看到那如同漂浮在水中的碎金一样光,想伸手,身子却无力向上。 她撑不住了。 月光照在海面上,距离她越来越远,身体下沉,仿佛永远触不到底,胸腔被挤压着像是要爆炸,唯有大脑产生的疼痛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要死在这里了吗? 砚京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随着水波的晃动被推向了一个更远的方向,海水涌动间的嗡鸣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在脱力的她面前尖锐地咆哮着。 遥遥相望,黑沉沉的水中发丝浮动,如同海草一般将她紧紧地缠绕,窒息,禁锢。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似曾相识。 砚京眼睛半阖,但是她无力去想自己什么时候感受过了。 听说人死之前,往事会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留下那些对她最重要的,陪伴她一起走向死亡。 砚京的记忆很浅,脑海中空白一片,好像被水汽氤氲了一般。 “徐砚京,打架逃课,下午叫你家长来!” “徐砚京,你这个杀人犯,滚出我们学校。” “砚京,从今天起你就跟舅舅一起生活了。” “……那个孩子,她,她父母的房子你凭什么做主给租出去,难道全世界就你想当这个好人。” “她只是个孩子,你不喜欢她就无视她不行吗?” “砚京,下周一要提交小组作业,别忘了。” “砚京——我!” 扑通。 一声不同于水波晃动地声音传来,顶头上,水面被破开,月光从外面流泻而来,附着在那人身上,粼粼海水晃了他的脸,砚京在闭眼的瞬间感受到了一抹不同于海水的温热。 模糊间,她看到了光站在了她这一边。 天气大晴。 当清晨的光搭在她身上时,砚京朦胧地睁眼。 天光破晓,无风无浪的海面如同一块深蓝色的镜子,丝毫不见昨晚的疯狂,就连那汹涌地海浪都不见了,只余下一波又一波温润地涌动。 砚京半个身子趴在岸边的礁石上,下半身泡在水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海水泡白了,浑身都充斥着无力。 “喂。”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砚京回头。 “既然你醒了,能不能把衣服还给我。” 砚京眨了眨眼,她的手中还攥着一截衣袖,剩下的大半衣服还穿在那人身上,估计是自己在水中被泡晕了,遇到救命的浮木就拼命地想要抓住。 第95章 砚京尴尬地将那截衣袖还了回去。 跟她一样泡在水里的人从浅滩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慢条斯理地将衣服穿回去。 “你是?”砚京疑惑地看他,又看了看四周,这已经不是烂尾楼的范围之内了,她不知道被海水冲到哪儿去了。 沙滩上石砾很多,嶙峋凸起,在太阳下泛着光,远处是一整排将海边与市区相隔的景观树。 这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 听到她质疑地话,男人穿好衣服起身,“你的救命恩人。” 用了十分钟,砚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然后尴尬地看着对方衬衫上被自己扯掉扣子只剩下一团线头的地方,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昨晚落水之后,死死地拽着我的衣服。”男人身量挺拔,脸色很白,比起砚京那活似生活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的白,他更像是烟雨中细润的白瓷,简单来说就是泛着活人气儿。眉眼清隽,唇瓣很薄,抿直了的唇角透露着几分砚京熟悉的不爽,她平时就这样,在另一人身上看见倒还有几分熟悉感。 “你的脖子在流血。”砚京心虚地开口。 他的伤势在后脖颈,男人自己看不到,在水里泡久了,伤口的疼痛早就麻木了,经由砚京一提醒,他又想起昨晚的经历,一时间脸都黑了。 周熙沿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抬手蹭了一下脖子,被海水泡过的伤口一时间火辣辣地疼。 “你没事吧。”砚京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的救命恩人,“你的伤口看起来不太好。” “你是希望我这时候跟你客气呢还是跟你不客气呢?” 他黑亮的眼睛盯着她,凤眼带着砚京看不懂的神色,语气无奈。 砚京在感受不到别人的敌意时,眼睛大都是空洞的,亮晶晶地足够鲜活,又黑黢黢地看起来瘆得慌,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愣在原地,看样子是在考虑他这话该怎样回答。 不过几秒,周熙沿便没有了耐心。 “上来吧。”他无奈地转身,在砚京身前半蹲下,“我带你去医院。” 砚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裤子已经被血染透了,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当时只觉得酸痛,过了一晚,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抬腿时就像是灌了铅。 “快点吧。”周熙沿催促,“等待会儿人多了看见你这副样子以为是海鲜成精了给你抓回去解剖了。” 迟疑了几秒,砚京缓慢地爬上了周熙沿的背。 “谢谢。” 她说。 周熙沿背着她,一步一步地从沙滩上离开,听到她的声音,唇角翘了一下,又克制地落下。 “这是哪里?” 砚京对着他一截受伤的脖颈,神色有些不自然,双手小心地撑在他的肩膀上,神情紧张。 “观鸟台。” 周熙沿说。 “哦。” “这里距离特管局远吗?”砚京又问。 “不远。” 从台阶上爬上去,砚京才恍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然如此偏僻,主干道上车少的可怜,准备让他把自己放在路边自己打车离开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抬手晃了晃,通讯器泡了一晚上的水已经完全报废了,机械盘磕在礁石上盘面被刮花了,往下使劲儿晃晃还能看到沁到里面的水珠在盘面上晃动。 砚京收起手,状若无意地问,“你是这附近的居民吗?” “你不用试探我。”周熙沿背着她沿路往市区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是来救你的。” 我是来救你的。 这句话传到砚京的耳朵里,轻飘飘地和着光让她有几分头脑发溃的感觉。 而周熙沿好像怕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砚京偏头只能看见他清隽地侧脸以及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来救你的。” 医院里,两个人在经过了一夜的海水泡发伤口之后,成功的入住了同一间病房。 半路上砚京就开始发烧,发烧来的气势汹汹,到达医院的时候人已经烧的昏昏沉沉的。周熙沿比她好点,伤势轻,住院纯粹是有钱烧的。 易萧亲手给砚京的伤口做的缝合,等她查房的时候,砚京还在沉睡着,周熙沿不知道去哪儿了。 睡着的砚京失去了尖刺变得柔软无比,脸上毫无血色,肤色近乎透明,这让她看起来又多了几分脆弱感。 易萧看了几秒,接着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手心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眼神太具有实质性,一寸一寸的打量着砚京,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呢?!” 易萧的手从她的额头落到她的脸庞,手指触碰到她脖子上贴着的纱布易萧的眼睛闪过一丝地寒意,不自觉地,她的手按在了砚京的伤口上,指腹深深地陷入其中,看到睡梦中的砚京因为疼痛表情痛苦,易萧骤然松手,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段时间积压在胸腔内的郁气因为她的痛苦一散而尽。 “唔。” 听到她无意识地声音,易萧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砚京没有醒。 “你要乖乖的。”易萧为她掖了掖被角,神情又恢复到了之前温和地样子,她抬手握了握砚京的手,贴在她耳边说。 “乖乖的。” “昨晚烂尾楼突然起火,从开始到被发现,救火人员到达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控了,经过一天一夜的灭火,”余建侑'啪'一下将手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语气激动,“火被熄灭了,牵连到的地区损失严重,并且在现场还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第96章 这才是最麻烦的。 烂尾楼好端端地怎么会起火,现场还多了一具尸体,是自杀还是他杀,一时间所有的问题都如同海水一般涌来,原本就紧绷地神经在事情不断地挤压之下崩了。 “这不会又跟张德亥一样吧。” 叶青微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小声嘀咕。 楼内火势主要集中在中低层,起火源头在一楼,那里堆积着大量的塑料桶和水泥袋,风一吹火势就起来了,顺着风势一路向上,后半夜的时候风向变了,一楼的火舌被吹向外面,一点火星就足以让一整片草地烧起来,尸体就是在草地里发现的。 “尸体交给缉查那边,你们负责舆论管控,事情还没出结果之前别出现什么流言引起恐慌。” 蔡茵的工作没有完成,余建侑一遇到兰榭璆的事儿就跟斗鸡一样失了理智,别说是不偏不倚了,他能不挑刺给他们增加工作量蔡茵就谢天谢地了。不放心将重要工作交给他,又不能看他闲着没事儿,所以蔡茵就给他派了个交接的工作,在特管局与缉查两边来回跑。 双方都不待见他,余建侑倒也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好似进入了贤者模式。 将工作安排下去之后,余建侑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不知是在为什么烦心。 兰榭璆来的晚,一进门就看到他这副抑郁的样子,门都没进转头就走。 “兰榭璆。” 余建侑眼尖,还是看见了他,叫住他。 “我有话要跟你说。” 砚京在医院里一觉睡到天黑,等她醒来的时候,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手腕上的通讯器已经被解下来了,坏掉的通讯器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醒了。”易萧跟在护士身边进来,看到砚京,笑意柔婉。 “再不醒我们就该害怕了。” 护士给她拔掉针头,易萧走上前。 “你还好吗?” 她微凉地手指摸到砚京的脖子上,隔着一层薄薄地皮肤几乎能感受到她血液奔腾时的炽热,易萧停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按在她的伤口边缘,俯身观察她的伤口。 “可能还会出现发烧,建议你留院观察两天。” 砚京点了点头,目光有些空,就连站在她面前的易萧都不知道她目光焦距落在了哪里。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易萧直起腰,声音平静。 “他早就离开了。” “砚京,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砚京抬头,正对上的是一双她看不出情绪地眼睛,罕见地,易萧那双像是能说话的眼睛眼神变得尖锐,空气中的氛围变得很凝重,不过几秒,易萧眼中的情绪散去,又恢复到了原来温柔虚伪的样子。 熟悉又陌生。 直到易萧离开,她都没能明白她眼中的情绪。 烂尾楼出事之后叶青微他们都特别的忙,得知砚京受伤住院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探望,只留下一句让她好好休养就走了。 网上的消息被封锁,砚京还是从护士口中听说烂尾楼那边发生的事情的。 “火势起的很猛嘞,幸好那天晚上吹的东风,火舌蔓延到了海边就停下了。”砚京有意打听,小护士细声细气地说。 “那地方偏僻,要不是火势太大了火光冲天,烧完了都没人知道。” “听说是纵火,哎呀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清楚,谁会跑到那里去纵火。” 砚京靠在枕头上看着她忙碌,“那现场没发现什么人吗?” “听说是没有,说不定是里面什么东西自燃了,烧起来了。” “没有人受伤吧。” “没听说。” 他们不知道烂尾楼坠楼的女人,是她跳海之后他们将尸体处理了还是消息被封锁了? 砚京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只一瞬间的抬头便跟躺在地上的人对视上了。 绝望,祈求,尖叫,所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奔腾,最终都归于最后那落地沉闷的一声,世界平静了。 “他”把自己引过去,是想让自己看到这一幕,为什么? 亲眼看到下一个受害者是怎样死亡的吗? 还是说这只是在杀鸡儆猴,警告自己? 那群人又是什么来头?跟“他”一伙的还是只是被他利用?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在她面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为什么? 第57章 初秋时节,风卷着雨,黑云低垂,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从远方而来。 树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雨滴落在露天显示屏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隔着厚实地玻璃,余建侑抱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清了清嗓子,“咳。” “今年年底,我就要离开缉查局,调令已经下来了。” 兰榭璆眼皮子一抬,没有接话。 话开了个头,心里拿点别扭就少了许多,余建侑声音高了一个调,“我准备去干检查工作,系统内级别依旧比你高,我没别的意思,我就跟你说说。” “我余建侑也不是吃白饭的,我也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兰榭璆不耐听他废话,直接点题。 余建侑被他突然打断,抹了一把眼睛,松开手,目光落在外面如柱地大雨上面,不知是车内冷气吹的还是他心里有事,余建侑的面色一点点地发青,隔了一会儿他才像一只打了败仗垂头丧气的小公鸡一样开口。 第97章 “昨天晚上十一点十九分,程诗心脏停止跳动,医生宣布死亡。” “你知道吧。” “嗯。”兰榭璆鼻音嗯了一声,没有要跟他展开交谈的意思。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为什么知道。”余建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干巴巴地开口。 兰榭璆闻言,嘲讽,“除了你之外我很难想到还有谁会贷/款为她付医药费。” “程诗躺在医院的治疗维护费用不菲,每一天都好像在烧钞票,程云淡经济犯罪进去之后过了没多久医院那边就通知我说有人给她支付住院费用,按月这种支付方式,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突然被他隐晦嘲讽了的余建侑:“……”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理,举报程云淡的愧疚,还是觉得自己大爱无疆不忍看这世间痛苦所以救助她,不管哪种,少他妈自我感动。”兰榭璆丝毫不给他留面子的揭开了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遮羞布。 “我们不需要,你也用不着。” 余建侑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声音干涩。 “对,对不起。” 他不知道程云淡还有一个植物人妹妹,不知道程云淡缺席的那些日子是在拼命的为了程诗奔走,更不知道,最后程云淡和兰榭璆已经放弃作弊了。 他只觉得不公,嫉妒就像是魔鬼,一旦有了一个苗头就止不住了,余建侑也曾经疯狂地挣扎过,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觉得开心。 后来他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道路,时间已经逐渐地模糊掉了过往,压在他心里的想法却像是一根鱼刺,横着扎进他的心头。 曾经,他也是真心拿他们当兄弟的,他总想着要做点什么,去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等他找到程云淡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经济犯罪被判刑十五年四个月。 “他没有回头路了。”兰榭璆说,“程诗的身体出现过两次严重的事故,高额的医药费彻底压垮了他,当他被抓的时候,他作为程诗唯一的亲属,亲手签署了程诗的放弃治疗书。” 余建侑猛地抬头。 “可是程诗……” 兰榭璆:“他知道程诗是一个无底洞,也知道我一定会帮他,但是他不想程诗拖累我。” “我上次去医院,医生说有人给她缴清了往后半年的住院费用,是匿名,我还给她找了个护工,费用已经结清……”余建侑絮絮地说着。 兰榭璆听到他前半段话,心知余建侑这是把缴费的人当成他了,摇头。 “我没有给她缴费,程诗的情况不稳定,医院那边几次下病危通知,每个月的账单都是次月一号缴的。” “啊?” “不是你,那是谁?” 半年费用将近一百万,不是一万也不是十万,谁会给程诗一次性付清将近一百万的费用? 砚京去见姚栀子那天,天气阴沉。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了姚栀子。 比起在外面时的阴郁,这段时间卸下所有的包袱之后她反倒是轻松了许多,脸上也有肉了。 看见她,姚栀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姚栀子将剪短了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整张脸,没了负担之后,她已经没那么在意脸上的伤了,她关切地开口,“你过得好吗?怎么比上次见面好像清瘦了,你受伤了?” 砚京脖子上的伤势并没有遮掩,“一点小伤,已经不碍事了。” “我来,是想给你说,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东西不能带进来,若是有机会的话,你,”她停顿了一下,“你会看到的。” “是吗?”姚栀子脸上并没有激动,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父母是什么反应?” “他们找过你。” 姚栀子明白了,“要不是为了钱,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了。” “能找我……我还真是,深感荣幸呐。我这样丢脸的东西,竟然还没死在外面,还给他们捅了这样大的篓子,他们得恨死我了吧。” 砚京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姚栀子提到自己的父母就咬牙切齿。 “我恨那个男人,可我更恨我父母。”她说,“砚京,你的家人爱你吗?” 姚栀子继续说,“一定很爱的吧,被偏爱的人跟我这种阴暗的角落里长大的蛆虫是不一样的。” 她可真羡慕砚京啊。 可她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她没办法也不会成为砚京。 姚栀子被人强/奸,父母说她有精神病,私下里与施暴者和解。 朱年年天生弱智,她依靠宋金凤而生,宋金凤拿她与人做交易,任由那些人践踏她,而所谓的监护人只在意能拿到多少钱。 她们何其相似。 都是被以爱的名义束缚住,向往死亡与解脱,又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她要拯救朱年年。 这个想法的产生只需要一秒,在她的脑海中却掀起了一场波浪滔天。 “所以当我看见朱年年,我就知道,上天对我,还是有那么半分仁慈的。” “所以你觉得,拯救了朱年年,就是拯救了过去的自己。”砚京看着她的神情,看到了她眼里的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啊,看到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过得比我还要烂,我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我将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化作利刃,指向那些伤害朱年年的人,你知道破开血管的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 第98章 姚栀子笑不出来了,她说。 “我在想,真好啊,我把他们当成那个畜牲,看着他死前在我面前挣扎,我就知道,这是上天在让我救赎自己。”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做错了,法律不能保护我们,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呢。” “施暴者带给我的阴影我要用一生去治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念头,就撑不下去了,而他们呢,毁了我们的一生,代价只是他们的三年五年十年,等他们出来,换个地方依旧可以从头再来,公平吗?” “不公平。” “砚京,我走太长时间的夜路了,我都快忘记,曾经我也是怕黑的人。”姚栀子抬手摸着脸上的疤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火烧在身上的疼痛。 “我只是向着光走,走错了路而已。” 她以为救了朱年年就能看到希望,就能摆脱自己一辈子的阴影,就能堂堂正正地直起腰来,这都是她以为,终点并没有到达。 “上天不会眷顾我这样的人,不幸的人只会更加不幸。” “有时候我真挺羡慕朱年年的,她一辈子都不会意识到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也挺好,至少她的生命以后不管怎么走,都会有人带她向前。” 砚京:“你说错了,不是法律不能保护你们,是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法律。” 姚栀子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她又说,“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你说你会交代一切。” “嗯?” “所以,候百生真的杀了宋金凤吗?” 第58章 十月雨水重,风大雨大带着愁。 叶青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张梅梅人正趴在桌子上补觉——他昨晚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熬的像是得了红眼病。 看着他一整个大块头蜷缩在桌椅之间的缝隙里,叶青微抬手将落在地上的毯子给他盖了回去。 张梅梅一下惊醒。 看见叶青微站在自己床前,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叶青微:“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张梅梅醒来就睡不着了,出去用冷水抹了把脸,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砚京办公室的门开着,探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砚京来了?”他回到会议室,叶青微正抻着脖子做拉伸,听到他的声音,背影晃了晃。 “我没看到她人。” “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张梅梅一直没机会问,现在提到她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叶青微撇嘴,“听说是回家的时候撞见了个醉鬼,那人喝多了,砚京那看谁都让人不爽的样子估计被酒鬼误会了。好在那人家人态度良好,及时认错赔偿,砚京也没对一个醉鬼追究。” “不回来也好,最近这真的是多事之秋,昨晚上全区排查的公告发布,终于落到我们这边了,我这心也跟着落下了。” “烂尾楼起火与尸体的案子我们还没有处理出结果,这排查的事儿也是我们做?”叶青微有些烦躁地问,“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多长几只手都不够用的。” “不是,我们要配合他们工作。”张梅梅解释,“之前那几个冒充入侵者的人全部被扣下了,完全就是想搞事儿,这样的例子被有心人利用的话以后只多不少。” 找到她,公开,才是镇压那些冒用她的身份引起社会骚动的人群最好的方法。 “那如果找不到呢?”叶青微皱眉,“她要是有意要躲起来,给自己伪装个身份融入普通人的人群,我们去哪儿找人?总不能全部一竿子打死吧。” 张梅梅也不懂,半开玩笑地说,“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祈祷,祈祷她最后善心大发,大爱无疆的愿意牺牲自我来拯救所有人。” 叶青微嗤笑。心想,他们都没了,那她又怎么活下去呢?最后不一样要面临孤独和死亡吗? “我查了所有地区近三个月报丢失的人口,加起来一共四十一个人,跟尸检那边传过来的结果没一个对的上的,倒是有两个差不多的,但那边给出的结果是人已经找到了,就是熊孩子离家出走,所以死者大概率不是走失的,又或者她工作比较特殊,走失了也没人发现。” 事情不用他们负责,叶青微跟在余建侑身边打个下手,对内部消息知道一点,“死者死前遭遇过殴打,肋骨断裂插进了脾脏,胸腔内部大出血,致命伤在后脑勺,从楼上掉下来,半个脑子都摔成烂西瓜了。这应该是寻仇吧,不然说不过去。” “我再排查一边本区的人口丢失,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 张梅梅转身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易萧!” “易医生,我喜欢你。” 砚京眉头一跳,门外的起哄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过道里,七八个人一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宝蓝色西装的男人,看到易萧眼前一亮,怀抱着花走向查房出来的易萧。 易萧似是没反应过来,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将她一整个人给挡住了,也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易医生,我喜欢你。”男人大声开口,声音瞬间传遍整条走廊。 “做我女朋友吧。” 他一说完,身后所有一起跟同的人同时举起手中的花,齐声起哄。 “答应他。” 砚京病房旁边的小护士被这一声声起哄吓得打了个嗝儿,看着砚京也出来看热闹,抬手将她按了回去,自己一个旋身也转进病房。 第99章 “该换药了。”她熟练地将托盘放下,看着砚京还想去看热闹,说,“保安马上就上来了。” “易医生的桃花开了。”这氛围可真是够土的,砚京心想,易萧的心理素质得多强大才能自我消化这尴尬。 小护士闻言,耸肩,“这是易医生之前的的一个病人,对易医生纠缠不休的,前段时间易医生上夜班,这人堵在医院里闹得易医生没脸,没想到被拒绝之后他又来了。” “还挺锲而不舍的。”砚京坐好,露出伤口。 小护士嗤声道,“就一富二代玩够了,想找人接盘,他要是诚心追人也就算了,之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跟前女友都是玩玩,只有易医生这种能进他们家的门,搞得易医生下不来台。” “你知道他是谁吗?”小护士在换药之前神神秘秘地开口。 砚京配合,“谁呀?” “就那个自称是汽车巨头的那个集团太子爷。” “前段之间跟人玩车差点把自己的命玩进去,估计是他们家拜的神仙专门给他开光了,副驾驶女伴当场死亡,他啥事儿没有就胳膊扭伤了,把人送来医院的时候那么多人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要不行了。”小护士想到那场面,无力吐槽。 “女方浑身血肉模糊的看不出人样,他倒好。” “不过我听他们说,这可能是什么邪术,就那种把自身的伤害转移的那种,不是说富人都这样的吗?在家里供养小鬼啥的。”小护士说,“不然咋解释同一辆车两人受伤程度差别这样大。” “啊这。”砚京微微瞪大了双眼,一副吃到瓜但是有点消化不了的样子,引得小护士直起劲。 “前女友死了才几天,他就忙着告白易医生,他也不怕前女友跑回来找他。” 怎么当时没有创死他呢。 门外的声音小了很多,看样子是保安起作用了。 赵雅最近事事不顺,她们组里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各种杂碎困难的工作都交给她,完全不把她当人看。 结束了稿件整理工作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赵雅疲惫的脚步被拖沓地千斤重,看到隔壁桌子上放着的打印稿,赵雅顿住了。 隔壁办公桌的主人是他们组里的老人了,男朋友给打着赞助的名义给他们搞了个大活儿,组里的人一直把她当神仙供着,除了赵雅。 她一个新闻学专业的高材生竟然比不过一个关系户!一时不忿,桌子上没喝完的咖啡便染透了纸张。 咖啡还是她买的。 赵雅毫无歉意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离开了。 在等车间隙,一条催款短信弹出,提醒她这个月马上就要到期了,再不还钱她的卡就要被冻结了。 “滚你妈的。”赵雅骂了两句,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 上车之后,还没过路口,赵雅突然改了目的地。 “去成甫别院。” -砍掉了可有可无的三分之二,重修了一段。 第59章 赵雅这两个月过的并不好,工作上被撸了,拿着那点还不够她买个包的工资天天对着一群傻逼点头哈腰当孙子,还有个傻逼闺蜜天天想着从她这里占便宜,自从……赵雅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儿。 闺蜜的上一条消息还是问她那个包能不能再便宜一点,赵雅戳着手心,冷了她几天才终于拿捏着回复。 “不好意思啊宝贝儿,我最近太忙了没有看你的消息。” “你太客气啦,我们的关系送你都行,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只是这个包它很早之前就被我朋友圈里另一个姐妹预定了,对方有收藏的习惯,这个系列就差这一个了,你不会在意吧。” 赵雅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五千就想拿我两万三的包,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隔了几秒,她看着对方没有习惯性秒回,又等了几分钟,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我这里还有一只白色的手包,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比那只小点,九成新,你要不要看看?” 要不是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赵雅才不惯着她呢。 对方迟迟没有回消息,赵雅只当作是以为她生气了,想当然,如果是她,给朋友发了一条信息几天都不回,她也不能跟舔狗一样眼巴巴地等着。 等待期间,赵雅往上翻了翻她们的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她工作出了问题,每天烦闷的人都要炸了,还要被迫听她说那些没用的八卦,赵雅冲她发过一次火,对方消停了两天没忍住又给她分享了一个惊天八卦。 “雅雅,今年震惊我全家,我对家公司的老板出轨被我看见了。” “这男的一向是标榜爱家好男人,谁能想到他那个小女朋友就住在我们对面的小区,两个人玩的是真花。给你看看我不小心拍到的。” “照片jpg.照片jpg.” 前段时间,宏业集团的老板被曝出轨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被人拍到的高清图放出,两位主人公的脸都明明白白的,有好事者扒出这男的在外面还有两个孩子,一时间,腥风血雨好不热闹。 而发布这则新闻的账号也跟着火了。 在宏业出手封号之后,深谙流量至上的赵雅立刻创建了个小号,并且将账号被封的消息归结为宏业集团老板恼羞成怒打压她,编纂了许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账号火了,赵雅飘了。 而最初火起来的那个账号,本身是由宋嘉怡身份信息申请的,赵雅是内部工作者,工作号都是挂名了的,不能私自创建小号,而她又跟宋嘉怡有同一个毛病,喜欢炫耀,两个人便商量着用同一个账号,反正她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第100章 在账号被封之后,宋嘉怡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创建账号,冲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而赵雅也没在意,反手用她父母的信息创建了小号,没多久也被封了。 赵雅心疼她那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十多万粉丝,她的账号已经火了,要是不被封号,她以后直播带货未免不是一条出路,混成一个大网红也说不定。 到达目的地时,赵雅还沉浸在自己差一点就红了的美梦中,等司机走后才注意到被恶意扣费了。 赵雅看着已经不见了的车子,气冲冲地给了个差评。 想想又不解气,顺带着将司机投诉了。 不远处,一对散步回来的小夫妻看着她站在路边一脸狰狞,女人歪了歪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那个,是你的前女友吗?” 男人没看到她的正脸,听到前女友三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子瞬间就像是烟花炸了一样。 高晴是知道赵雅的,在他们的婚礼上赵雅这奇葩以她丈夫前女友的身份大肆地收揽名片拓展人脉,好好的婚礼因为她的出现乌烟瘴气的,事后丈夫还因为这事儿被好面子的公公婆婆骂了一顿,高晴对赵雅自然是有印象。 这时候,赵雅也看见了他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脸上的表情一僵。 将高晴送回去,站在门口的赵雅收到了肖旭发的地址,连小区大门都没能进去的赵雅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嘲笑。 赵雅跟肖旭在大学时期有过一段,这位前男友眼高于顶,对她说不上多喜欢,充其量就是觉得新鲜。她自知自己跟肖旭走不到最后,当时年纪小也没想那么多,肖旭长的还行又有钱,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两个人在一起几个月,肖旭就出国读书了。 再后来,就是她通过他们的朋友得知他要结婚了,赵雅没什么余情未了的想法,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人就去了。 第60章 肖旭找的地方是一家茶馆,赵雅对此嗤之以鼻。 她没那么有情趣,也感受不到这里有多么高雅,心里闷得慌。 隔着木质镂空的屏风,肖旭一进门就看见她毫无形象的进食,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旁边一壶花茶看水位一动未动,她也不嫌噎得慌。 肖旭有些嫌弃。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绕过屏风,肖旭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又重新叫了壶茶。 赵雅咽下去口里的东西,喝了口茶,“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就不能来这边有事儿吗?” “嗤。” 肖旭不客气地嘲笑,“就凭你,来这里要不是想碰瓷要不是傍上金主了。” 小区附近的住户非富即贵,按照他对赵雅的了解,这人目的性极强可不会吃饱了撑的来这里遛弯儿。 “你妻子怀孕几个月了?”赵雅又拿了块抹茶卷,随口问。 “跟你有关系吗?” 赵雅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就习以为常,自接自话,“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你妻子也可能生双胞胎吧。” “你妻子是大学老师,高知家庭,确实比我跟你更门当户对。” “不过她长的还不如我呢,你当初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旭忍无可忍打断她。 “我想跟你复合。”赵雅吃完了两份茶点,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 “像你妻子这种高知家庭出来的都清高,肯定不如我知情知趣,咱们复合吧。” 肖旭听到她的话,面上空白,心里却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赵雅这人,分外邪乎。 即便是肖旭有时候都想不到她下一秒能做什么,总归是损人利己的事儿罢了。 “说吧,这次借多少?” “两百万。”赵雅痛快地报了个数字。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肖旭快被她给气笑了,“之前的钱也不是借给你的,是我放入基金会做慈善的。” “放屁,”赵雅一听他的话,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看着一脸坦然的肖旭笃定,“你明明是在赎罪,别以为我不知道。” 肖旭:“………” “顾瑶来找我了,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他妈的要不是赎罪,你能给我两百万?” 赵雅说的肯定,肖旭的表情有些疑惑,明明是她当时又哭又闹的骚扰他,肖旭怕她发疯去骚扰高晴,才在基金会里捐了两百万,怎么他现在开始听不懂赵雅的话了。 “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对,所以她才不肯走。”赵雅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地方她没有照顾到。 “顾瑶肯定放不下她妈和顾小西,她那个疯婆子妈我不知道在哪儿,顾小西现在在精神病院里,她缺钱,我只要出钱就能消除了这孽障,顾瑶满意了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肖旭觉得她有病,又觉得她的话处处都透着诡异,“你说的顾瑶已经死了?” 赵雅点头,随即她突然意识到肖旭已经不记得顾瑶了,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是顾瑶啊,六年前想不开跳楼的那个顾瑶啊。” 肖旭确实不记得顾瑶这个人了,但他明白一个道理,“科学社会,人死不能复生,你先去看病吧。” “不是的,她真的回来了。”赵雅神叨叨地,“她一直在跟着我,我去哪儿她去哪儿,我看见她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工作的地方,我都要疯了。 ” “她既然来找你,那就是你做的不对,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跟她去下面赎罪吧。”肖旭没什么同理心地说,“反正人生百年,你也不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提前下去后面几十年不在就是你下半辈子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了。” 第101章 “你。” “顾瑶既然能回来,为什么不早回来,偏偏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找你。”肖旭话锋一转,挑眉问道。 “难不成地府跟人间的业务繁忙还得排队?” 这赵雅也想知道,顾瑶的死是千真万确,她亲眼看着她从楼上跳下来的,她也是亲眼看着她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那件染血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全都是血,唯有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盯着她,对视上的那一霎,瘆人感从脚底冲上天灵盖,死死地压着她让她发不出声音。 顾瑶死了,顾小西疯了,当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她们的时候。 时隔六年,她又回来了。 砚京出院的时候是兰榭璆来接的人,没有直接回家休息,他转道带她去了特管局。 “信息核查。”兰榭璆在群里发了个文件,因为砚京的通讯器坏了,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你的身份信息需要重新验证,叶青微他们已经提交了,你尽快处理你的账号,然后进行身份验证。” 经此一遭,砚京身上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阴郁,颓废,还有兰榭璆看不懂的戾气,他将此归结为受伤后遗症。 砚京搭腔,“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兰榭璆解释,“还不是之前那个入侵者的事儿,时间过去三分之一还多了,冬至前后,倒计时就结束了,现在全区排查人口。” “啊这这我知道那个入侵者,”砚京脑子飞快地转动,“可那不都是假的吗?” 兰榭璆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什么?”砚京怕他看出什么,强装镇定地道,“我不太关心外界,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顾不过来了,发现什么?” “k区这边是新建的,本就是高地尚且看不出来,原本的老城区经过测量,海平面一个月内上升了六米。” “六……”砚京震惊,这个世界相当于是原来世界的缩小,海洋占地面积大,有限的陆地经纬度大概全都停留在南北纬三十六度左右,没有太大的极端天气,地形也相对平坦,尚未出现过地震火山爆发等事件,现在直接一个月内海平面上升六米,讲笑话都不敢这样讲。 “也可能是陆地下沉了六米。”兰榭璆说,“其他区都有或大或小的根据区域面积等比消失陆地的现象,况且,还有一个现象,现在算是初秋季节,早上八点左右天才蒙蒙亮,晚上五点左右天就黑了,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 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人口居住是哪个半球,不管在哪个半球,这个季节太阳直射点还没到另一回归线呢,昼夜长短就已经贴合着另一回归线变化了,那要是真的到了冬天,难不成要直接出现极夜? 兰榭璆要是不说,砚京还真没发现。 “那,那该怎么办?”砚京木讷地开口,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如果时间到了没找到入侵者,那么陆地将会沉到海底,出现永远的黑夜吗?” “可能吧。”兰榭璆在这些非人类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感到人力的不可及,同时心里对入侵者隐隐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种将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人还没有任何理由要救他们,他没资格强求,又不可免俗的希望救世英雄真的会出现。 “可是,如果找到了入侵者,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跟你们没什么不同,也还是要杀死她然后拯救世界吗?”砚京问。 兰榭璆理所当然地觉得她的想法很可笑,“她怎么会跟我们一样,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砚京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兰榭璆也是人,是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他只是站在了这个世界合理的角度猜想。 只是,她!是那个异类。 脑海中有声音断断续续地,吵得她头疼,砚京好像又回到了那无边的黑暗世界。 当声音散去,只留下兰榭璆一个。 “入侵者的出现是这个世界的bug ,我们还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们或许也不会知道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框构起来的世界,它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牢固,当有裂痕出现,就会有灭世危机产生。”论坛上,很多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是他们心里还是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倒计时与出现入侵者看作是上帝对于他们的提示,在灾难面前,天生乐观的人们会将所谓的提示看作是自己被上帝偏爱的证据,也正是这份想法,支撑着他们渡过一个又一个的灾难,而现在,她就是灾难。 “我们不要求她主动站出来,也不会放弃寻找她。”车子熄火之后,兰榭璆看着远方的天空,变成了砚京陌生的样子。 “如果没有人类,她一个人也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就要牺牲她吗?” “她与我们不一样,砚京。” 兰榭璆只当她是不忍心,“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可是除了往生之外,还应该有更多的追求。” “……”可是她没有义务要为所有人牺牲。 看着他的侧脸,砚京张了张嘴,似乎觉得话说出来不太礼貌,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傻逼。 第61章 “哥,咱们这样不好吧。”高瘦的男人调试着镜头,他对面的男人正在化妆,粉底液刮腻子一样涂了厚厚地一层,遮盖住了他红润地脸色,美瞳戴上去之后两个眼珠子僵直,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像电影镜头中鬼上身了一样。 第102章 男人翻了个白眼,因为全黑的美瞳看不出他的视线是否落在自己身上,他刻意夹着嗓子放低声音,“你懂什么,现在最火的就是鬼屋探险,咱们区还有比这里更诡异的吗?到时候我上去之后,找个机会,我的手电筒一落地,你马上晃动屏幕,按这个键,看见了没,按这个键,到时候特效就会开启,直播不会立刻关闭,反正到时候按完之后你伪装成人突然失踪了设备落地的样子,然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出一点声,直到这上面的红点彻底地不亮了,直播关闭,全程不准出声,明白了吗?” 高瘦的男人点头,“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塞给他一块石头,让他拿着先模拟一下现场。 “这可是我高价买的设备,敢坏我的事儿你就死定了。” 高瘦男人老实巴交地点头。 眼看着他还犹豫,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多,这次直播要是爆了的话我请你去吃米其林三星。” 孟军是个名气不小的博主,以前是靠着鬼畜视频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大环境进化,一夜之间所有的博主都好像觉醒了一样,他们比孟军更放的开,视频更他妈的鬼畜,没多久孟军就因为想不出新的段子被淘汰了,为了重回巅峰,他不断地更换自己的定位,无奈各个领域人才辈出,他就连女装上阵都做过,因为太辣眼睛被举报了,经过他三个月的调研,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鬼屋直播上。 经过他研究,所有的博主都一个套路,自己营造恐怖氛围,然后自说自话,要不突然鬼上身控制不住自己发癫在镜头面前狂舞,要不手电筒一落地人突然消失直播还在继续半小时后自动黑屏,躲几天再出现在医院里,人一定要憔悴,开直播讲述自己看见什么诡异的东西还能再收割一波粉丝。 孟军觉得可行,造势了两个月自己要去全区无人敢去的地方冒险,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还是前几天看见烂尾楼起火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 助理孟多是他本家的一个堂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来投奔他,两个人平时凑在一起就为了研究歪门邪道,为了今天这场直播,他俩整整吃了一个月的挂面,再不开直播人就要硬了。 孟多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米以内的距离,直播一开立刻对着他比了个手势。 孟军站在一楼被火烧过的大厅内,四面透风,风声呜呜地衬托着他特地营造出来的受惊妆格外的诡异。 “宝贝儿们,大家晚上好,”孟军围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孟多的镜头立刻跟上。 “我现在在我们区传说中无人敢来的烂尾楼,传说中这里曾经有人跳楼,冤魂未散,煞气极重,每到夜晚,死去的冤魂就会回到这里,有仇报仇。” 他的声音又夹又飘,配合这里空洞带着回音,还真有几分神棍的味道。 孟多跟在他身后无声地咂咂嘴,看着孟军这样子,突然想到他那个搞封建迷信的二姨奶了,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神似。 “大家双击支持一下,今晚小孟带你揭秘本市最大的秘密,原创不易,大家小礼物刷起来。” 前面孟军一边胡说八道编造烂尾楼的恐怖传说,后面小多一边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祖宗保佑真要有冒犯的事儿多多谅解,两个人配合倒也天衣无缝。 “传闻,烂尾楼的位置,曾经是火葬场。”孟军在前面神叨叨地说。 “在建楼之处,便经常有怪事儿发生。” ——放屁,谁家的火葬场建在海里,火化结束后自动降温吗? 小多在心里吐槽。 “有工人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来这边玩,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老铁们,你们猜,他的女儿在工地上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唯物主义的世界崩塌了。 孟多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瓜批在听他胡说八道,看着人数一点点升到快十万,他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封建迷信,都是米其林三星,米其林三星。 【孟仔,能不能再回刚刚那一层楼转一下,好恐怖。 】 【这地方看着就腿软,博主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 【刚刚,刚刚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吗? 】 【卧槽卧槽这不比隔壁那个鬼屋刺激,隔壁假的要死。 】 【怎么没声了,你们能听见声音吗? 】 【孟仔别回头,大胆的往前走,送花送花】 【孟仔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我刷十个火箭。 】 【几楼了是不是快到顶了? 】 孟多看不见评论,在这楼上越走越冷,忍不住空出一只手将自己衣服扣子扣上,镜头随之晃动。 孟军还在前面沉浸式表演,时不时地抛个段子缓解一下气氛,他是玩弄直播的老人了,最是懂得怎样拿捏人的心理,上一秒还逗得人哈哈大笑,下一秒立刻转镜头拍摄恐怖现场,搞得观众肾上腺素飙升直冲脑花。 小多着急死了,他出门的时候怎么就穿了这么件衣服,扣子小怎么都扣不上,冷风嗖嗖地吹的他后背发凉。 前面的孟军尚未注意,还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表演,直到快走出一米的距离范围了才突然意识到小多没跟上,孟军一回头,看到小多身后不远处突然多出来一个头,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没有光也看不见影子,只感觉到她在看他们。 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她也跟着停下了。 第103章 明显注意到不对的观众兴奋了,以为主播又在表演吓唬他们,一个个叫嚣着有本事转镜头,他们无所畏惧。 孟军:…… 【主播别演了,快走吧,上面还没去呢。 】 【明白了,需要刷礼物才肯走是吧。 】 【别说,主播这演技吊打所有恐怖片演员,浅浅地刷个礼物支持一下吧。 】 【主播? 】 【主播! ! ! 】 孟军在黑暗中感受到自己恍若跟一双眼睛对视上了,那鬼有开口的意思,孟军演多了总觉得自己胡说八道冒犯了人家要被索命,一激动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哥——” 小多看见孟军倒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 设备落地,孟多冲上去摸到孟军还有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短短几秒他两个月刚培养起来的职业素养让他嗷一嗓子,便砸在了孟军身上。 设备被他倒地时蹬了一下,咕噜噜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听到它摔碎的声音,孟多心脏跟着揪疼了一下,都是米其林三星,三星,孟多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祈祷着直播一定要火,不火他就要被孟军送去火葬场了。 等了几分钟,设备都摔烂了,孟多趴在他身上演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奇怪。 “哥,”孟多直起上半身,“可以了,直播已经关了。” 眼看着孟军还没有动静,孟多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有预感,我们的直播肯定能火。” 砚京也没想到这鬼地方还真有傻逼跑来冒险直播,烂尾楼没有窗户,外面风浪声完全阻碍了她的听力,隐隐约约地,她只感觉到有声音飘渺又模糊,以为是风声营造出来的,没想到刚走上台阶,就看到他俩在直播讲鬼故事。 她来的比这俩人都早,一层楼一层楼地摸索着,这俩人故事讲的如何不知道,但是看他营造的氛围还是挺到位的。 “喂。”砚京走过去,孟多还趴在孟军身上劝他赶紧醒来,听到声音身体一下子板住了。 “他没什么突发性疾病吧。” 孟多没应声,也没回头。 一直在黑暗中透着惨白的手伸了过来,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怎样,孟多只感觉到那条手臂从他面前伸过去,带着一股更为寒凉的气息。 孟多的身边多了个人,他的小心脏也随着她的动作炸了开来。 二姨奶救命。 “你你你你谁啊?”孟多哆嗦着问话,“这这是我哥孟军,孟母三迁的孟,军是那个军,如有冒犯,你找他,他叫孟军,生辰八字是——” “行了,我就一野外生存博主,恰好遇见你们,别整的跟见了鬼一样。”砚京拍了拍孟军的脸,见他一个激灵就知道人醒了,联想刚刚掉下去的设备,她猜了个大概。 “大家都是同行,你们这心理素质不行呀。” 孟多大着胆子去看她,发现她没有披头散发缺眼珠子豁嘴角穿着奇装异服,悄悄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早说呢,”孟多一放松,就忘记了刚刚的狼狈,冲砚京吼,“人吓人能吓死人知不知道。” 砚京冷笑一声,“这不是你见鬼了报他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的理由。” 孟多理亏,也反应过来孟军不是演戏,又忙去看他。 孟军已经醒了,只不过眼神有溃散,心跳声像是打鼓一样,对于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 孟多心说,不会是吓傻了吧。 和砚京一起将人抬进去,孟多随口打听。 “你也是主播?我咋没印象呢?” 第62章 砚京本就是胡说八道编撰的借口,听到他的话随口就来,“主播那么多人,我又不火,你怎么可能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砚京哪句话刺激到他的大脑了,孟多一口否认。 “这两个月我跟我哥啥也没干,所有户外主播都研究了个遍,我没见过你。” 砚京抬眼,一脸骄傲地说,“你直播不开美颜吗?你再仔细看看,我直播的时候眼睛比现在大,皮肤莹白有光泽,鼻梁更挺直,嘴巴更小,脸小小的,我不信你没看见过。” 孟多:“……” “怎样,想起来了没有?” 孟多陷入了怀疑,“好,好像是见过,你叫啥名?” 砚京傲娇,“你不是知道吗?” “哦哦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户外博主,”孟多模模糊糊地说,“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往期视频。” “呵呵呵,你跟视频上长的差距有点大。” “你也是来这里探险的?”他又问,“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是吧。” 砚京不置可否。 发生过命案,也发生过绑架案,即便是她能信口胡诌,也无法闭着眼说这里是个好地方。 二十多分钟后,孟军回神,不知道他是刻意忽略了砚京的存在还是心有执念,第一反应是打开了他的账号,看直播回馈。 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他火了。 孟军不在意那飞速上涨的评论,看着自己的视频录播被自动上传播放量超过十万,他咧了咧嘴,然后打开后台看刚刚那直播半小时的打赏收益,除去平台扣掉的一半,还有不到四万。 他看着那一串数字,钱不多,对已经几个月没有收益的他来说是一笔巨款,他心满意足地关掉后台。 三个人靠在大厅的柱子旁,孟军对砚京这个坏了他直播的人也没计较,看着窗外嘿嘿傻笑。 第104章 “哥。”孟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肩膀,“你没事了吧。” “我们的直播爆了吗?” 孟军得意,“算是小火了一把,等我回去再添一把火,成败在此一举。” 孟多放心了。 他指着砚京说,“这也是跟我们一样,来这里直播的。” 孟军这才正眼看向砚京,他有孟多陪着尚且感受不到多害怕,心理上来说大都是人吓人,他也知道世界上没鬼,因为自己心虚所以会产生恐惧心理,可砚京就一个人,大晚上的跑这里来直播,孟军不评论她的胆子有多大,只觉得她不太对劲。 “你也是主播?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愧是兄弟,就连问话都一样的。 孟军不像是孟多那么好骗,砚京抬眼,就要胡说八道就见孟多和孟军的通讯器同一时间亮了,孟多一个哆嗦,投放的屏幕上显示是一条来自天网的信息。 准确说是一条链接。 【尊敬的用户,您的验证码是5264**,请及时登陆天网,填写身份审查同意书,感谢您的配合。 】 【链接:】 “哥。”孟多看向孟军,孟军跟他一样收到了短信。 “照着做吧。”孟军说,“我们又不是入侵者,我们害怕什么。”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最近审查这么密集,难道世界崩塌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开玩笑的。”孟多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手却没有停下。 “身份审查真的能找到她吗?” “不知道,”孟军已经点开了链接,放大的显示屏上面展示着密密麻麻地数据,他们验证码登录之后只能看到自己本人的信息,但是信息更新是全部可见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可以同时看到上百个名字后面显示正在填写中,“审查,你就当作是人口普查了,反正咱家往上数三代都没坏人,跟着配合就行。” 孟多听明白了,“这事儿闹得,那入侵者也不知道她是入侵者呢?那我们做什么都岂不是白搭。” 填写的同意书是同意信息网重新审查他们的身份信息,允许他们调出自己的身份,孟多很快就填好了。 “你怎么不动?”孟多发现砚京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他们讲话,奇怪,“你没收到吗?” 砚京不失尴尬地抬了抬手,上面空无一物,“我的通讯器前两天坏了,正在维修中。” “哦这样啊。”孟多点点头,好心地说,“那你还是尽快吧,等同意书更新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没有填写的,会被约谈的。” 孟军比孟多警惕多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入侵者的存在,现在所有人都要填写同意书的时候,砚京的通讯器恰好就坏了,他心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默默地,他将孟多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在他看来,入侵者这种存在,指定是什么危险人物,既然与他们完全不同,那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超能力,弄死他们两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短短几秒,孟军想了很多。 他不敢过分试探,又怕贸然提起要走引起砚京的怀疑,正飞快地想应对措施的时候,砚京先一步开口了。 “我姐姐是特管局的,我通讯器坏的时候已经报备了,想必没什么大问题。”通讯器就像是身份证,即便是没有登陆个人账号的,损坏之后也必须要送到指定的地方统一销毁,购入新的也必须要报备,一个通讯器对应一个编号,激活之后便与个人账号捆绑在一起,个人没有处置的权利。砚京这样说,悄然打消了两个人的怀疑。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收不到天网信息,既然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身份,那么游戏必然要将这个身份给安排好,真要是黑户她也不能被设定成特管局工作人员,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有没有收到信息,而是游戏将她的身份给做到了什么程度。 “通讯器就这样一个不方便。”孟多说,“就连申请新的都那么的麻烦,我当初申请的时候特地选了个贵的,就为了多用一段时间。” “听说c区那边这几个月发生了四起特大暴动,”孟军紧紧盯着砚京说,“全都是因为那入侵者引起的,市区爆炸,中小学生引导自杀,邪/教/教/徒鼓动人们反抗,一件件暴动频起,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你说,她没有出现便引起了这样大的事故,她要是出现,岂不是成了那些疯狂的神经病的神了? ” “像那些以自杀和毁灭为乐趣的神经病,想死自己找地方死就行了,因为这世界入侵者的出现,无声地鼓动了他们的行为,他们本就是一些疯子,固执地认为他们的理念才是正确的,现在有了一个神创造的灭世借口,彻底地激发了他们内心的疯狂,已经有很多无辜的人因为他们而死。”孟军说,“前段时间刚刚发现了一个叫做入侵的游戏,你知道吗?开发者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游戏全靠学生口口相传,妈的,一群小屁孩进了游戏连父母都不认了,口嗨嗨说自杀就自杀。” “入侵的创作者就叫做玩家,所有人都是玩家,有个中学生被抓的时候说玩家很酷,酷他妈x,全都被洗脑了,他们无法像玩家a一样毁灭世界,但是可以毁灭自己。” 这是砚京不知道的,她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引起的连锁反应会变成这样,当她生活在一个npc的世界,时间久了,她也无法认定周围的人都是假的了,自杀,暴动,在她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 第105章 她知道,不能这样。 她必须狠下心来,她没有错,也没有理由去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她没那么伟大。 “开始大家对入侵者不以为意,当一件件暴动因她而起的时候,尤其是入侵游戏事件,已经有家长联名要求找到入侵者,杀死她。” 孟军说完,看着砚京震惊地表情,又说,“她即便没做什么,但已经有人因她而死。她的存在不是罪恶,她就是罪恶本身。” 砚京一默。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入侵者如此的评论,她就是罪恶本身……吗? 孟多是见过暴动的,深有感触,张嘴,“是啊,这群疯子,就算是将来真的会灭世,那么现在他们制造的暴动也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 “入侵者就是他们的一个借口。”砚京没什么表情,温声说道,“真希望早日找到她呀。” “难说。”孟军感慨一句,“她就是为了毁灭而来,怎么可能主动放弃。” “也许她的存在,是神对我们失望的证据。”有时候,孟军也觉得这个垃圾世界不值得,只有富人才会觉得人生太短了,区区百年而已,而穷人早在疾病与贫穷的打磨中逐渐地麻木,百年漫长,是无尽的痛苦,有人高高在上俯视人间悲喜愁苦,悲天悯人地施舍一点为数不多的同情,有人就是悲喜愁苦,当神谕出现的那一刻,即便是孟军这样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人,在看到的一瞬间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隐秘的期待。 “所以你觉得呢?” 他看向砚京,“你觉得入侵者该死吗?” -提前跟大家说端午安康tat大家吃粽子了吗? ps: -最近要去医院,更新只能说是尽量啦,可能回来已经很晚了,因为身体出问题了不能熬夜也不会写很多,只能修文。 -这篇写的确实不好,三次元学业压力太大了,解压写着玩儿的,剧情线进度都没有处理好,感谢大家的包容。 第63章 “当然。” 孟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孟军的眼睛还紧紧地盯着砚京,在等待她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但是既然上天能给我们指引,那就说明它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孟多理直气壮地说,“入侵者再怎么样,她也跟我们不同,她自己应该也知道的吧,要我说啊,她还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为人类牺牲想想就很酷欸,跟现在一样东躲西藏的有什么意义,每天还提心吊胆的。”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那些个嫌命短的富商马上就要疯了。”孟军考虑着自己运气没那么好,遇到个人就是入侵者,缓和了语气说。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是啊,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富商和政客,像他们这种普通人,一穷二白的没准身上还背负着债,就算是世界末日也轮不到他们来着急。 孟多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评论,突然眸光一闪,“哥,你看,评论区有人报警了。” 大部分人都觉得他们是在演戏,只有少部分人当真了,转头就报警了,看到定位,孟多慌了神,“哥,马上,马上就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吧。” 不管怎样,先躲起来再说。 孟军赞同,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要离开,看着砚京没有动静的样子,孟军挑眉。 “不走?” 砚京苦笑,“马上,我还差一点素材没有拍完,这边我熟悉,你们先走吧。” 孟军没再说什么,等两个人走到一楼,孟军突然回神,他说。 “她什么都没带,用什么拍素材?” 孟多挠了挠脑袋,“是哦。” 砚京的通讯器也坏了,也没有看见她身上带着什么设备,她用什么拍? 孟军站在一楼被火烧过的地方,后背有种发凉的感觉。 孟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往空洞的楼梯上看了一眼,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那她真的是鬼?” 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她身上还那么凉,肯定不是正常人的体温……搞不好她是被淹死的,在水里泡久了,所以才那么凉,孟多为砚京找好了死法,心想,这个淹死鬼还怪好的,没有伤害他们。 孟军眼中突然萌生出一种极特别的兴奋,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他飞快地转身上楼。 “额哥?” 孟多跟不上他的速度,不过几秒,孟军一口气就冲到了楼上。 是了,她的出现处处都透着诡异,孟军大胆的想,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入侵者,把她送到缉查那里,到时候稍一操作,他的账号就稳了。 是最好,他抓到人就是救世英雄,有了官方护航他的账号很快就能爆了,下辈子说不定就不用努力在家里躺着数钱就行了。 不是也没关系,刚好为他的直播中断找个理由。 在楼下的几秒,他想了无数种关于直播中断的理由,什么病在医院躺多久他都想好了,因为楼上人的存在,他突然被提醒,不管什么理由,哪个能比得过可能发现入侵者来的有意思。 孟军一口气跑回楼上,大厅里已经没人了。 他围绕着楼上楼下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人。 追上来的孟多摸不着头脑,上气不接下气道,“哥,你跑太快了。” “你刚刚在楼下有看到她下去吗?”孟军问。 孟多摇头,“没有。” 第106章 “咱们刚刚在楼下呆了几分钟,她不可能在我们下楼的时候就跟在我们身后下去,那一定是在我上来的时候她躲在哪里,这么多层楼,她跑不远,我们下去等着。”孟军笃定,“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孟多刚爬上来,看着他又要下去,喘了口气,“说不定刚刚她就在楼下几层呢,现在人搞不好早就离开了。” 砚京确实没有离开,在孟军他们兄弟走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来这里找线索的,可烂尾楼并不只有一栋楼,能看见她被人追逐并且能观察到烂尾楼的全貌,一定不会在这栋楼上。 四面,四面一定有一个位置是能看到这一切的。 砚京站在大厅的窗户旁边,正面对着的是大海,这是主楼的背面,那人要看见自己从楼上掉下去,一定不会是在大楼正面那几栋楼,可剩余的大都与楼平行,去哪儿找一个既能看到楼上还能观察到楼下的地方? 从窗户探出头,砚京扒着窗沿,偏头看周围的几栋楼。 被废弃的楼大都没有竣工,烂尾楼是个例外,墙上的爬山虎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凶手让她在那个时间前来,就说明他对于烂尾楼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陌生,甚至是他一手主导,可是为什么要让她看见?砚京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个女生,让一个陌生人死在她面前,是想表达什么? 哒哒哒。 楼下有脚步声传来。 砚京心神一凛,对于孟军他们的去而复返不觉得是好事儿,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攀住窗台,一个翻身便翻了出去,身子悬挂在外面,全身的肌肉被拉扯着,没有好全的伤口像是要被生生的撕裂。忍着疼痛,砚京一点点的挪动到一旁的水管旁,双手将水管死死地箍在怀里,顺着水管一点点地往下。 六七层楼的高度挪动并不容易,一个脱力便能掉下去。 好不容易顺着管道爬了几层。砚京就听到了他们的话。 一时间,她心里倒是没有太大的怨念,毕竟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死亡面前人人恐惧,像孟军这种魔怔了的,发财跟小命总要保住一个,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她毫不意外。 顺着管道爬到二楼,砚京的手火辣辣地疼,顾不上掌心的疼痛,她快速地贴着墙壁从平台上跳了下去,比上次幸运的是,她这次的落地点要松软的许多,浅浅地水坑上面覆盖着一层野草,压倒性的将野草向一边压去。 地面上还留有火烧过的痕迹,野草被烧过后在地面上留有黑黑地一道,砚京偏头往火烧处看去,那本应该在旷野中被燃烧殆尽的野草好像被什么指引了一样,从烂尾楼一直延伸到海边另一栋楼门前。 砚京偏了偏头。 和烂尾楼平行的两栋楼,只有那一栋有被烧过的痕迹,她稍一抬脚,就听见背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远处,有几辆闪着灯的车子唔哩唔理地向烂尾楼的方向而来。 是网友为孟军报的警。 砚京要是被遇上,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转身快速地贴着墙壁进入了隔壁被火烧过的楼中。 ——唔哩唔理—— 声音由远及近,而一进入楼中的砚京被扑面而来的焦味儿醒了神,这里的大厅不比烂尾楼要差得多,被烧的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当时在七楼,对方要观察到所有必然要在平行或者更高的一层楼上,这一栋楼本就是副楼,没有烂尾楼那么高耸,一共就只有八层。 砚京顺着台阶上去,她并不抱希望觉得自己还能找到什么,只是当她走上四楼之后,明显的能闻到空气中那浓郁的消毒液的味道,砚京心思活了。 这个消毒液的熟悉操作,在烂尾楼上面也曾经出现过。 只是,烂尾楼没有这边这样浓郁。 就好像,整栋楼都被消毒液浸泡过一样,拌水泥用的不是水而是消毒液,越往上,消毒液的味道越是浓郁。 直到楼顶,砚京看见整整齐齐排列在楼梯上的大号水桶,在心里默默地将人骂了几十遍。 神经病。 成人环抱恰好一个的水桶上面标签整整齐齐地朝外,一个个圆滚滚地对着她,从上往下,十一个水桶。 八楼显然是有人经常在,水泥地地面上干干净净的,靠近窗户地位置上铺叠着一层没有来得及拿走的医用防尘垫,上面在海风的作用下已经堆积了一层薄薄地灰尘,和孙明月一样,窗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枚骰子。 对方既然能大大咧咧地放在这里,显然是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六面的骰子触手温凉,上面的印记不知道被什么打磨掉了,只有一面依稀能看得出是半个人头。 这骰子上面,雕刻着人像? 砚京对着光看向那枚骰子,只剩下没有打磨完整的一面,半个男人的头像寥寥几笔镌刻的非常传神,一时间砚京想到的竟然是小学学的那篇核舟记,不说别的,这要是嫌疑人刻的,那怎么也得是个手艺人。 只是这人——砚京一顿,这传神的小卷毛,目前来说,她所有遇到的人中也就只有候百生有了。 为什么这一面没有打磨掉? 砚京不觉得对方是没有时间去做了,要是想要销毁掉,那么直接往窗外一抛,留在这里,是想让她看见。 只是,为什么? 另外五面又是谁? 那个从楼上掉下去的女生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第107章 砚京眼前浮现了一团迷雾,而她深陷其中。 程诗的东西不多,自打她出事儿之后,程云淡为了给她治病就将家里的房子卖了,大部分东西也都一起卖了,只有少数他觉得程诗想要留下来的留了下来。 护工将东西打了个大包一起交给了余建侑,兰榭璆前来取走的时候,余建侑正在重新给她的东西换个结实的袋子。 “你先坐。”余建侑一件件地将东西摞放到新的收纳袋里,嘟囔,“这阿姨可真够可以的,我给了她那么多钱,她就这样吝啬给我用了个编织袋,这都被尖锐的边角给划烂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程云淡留着是想传三代?”余建侑边收拾边说,“不是我说,程诗这一堆东西,也就这本相册还有点纪念意义了。 ” 其他的全部打包加起来送去回收站凑不齐五块钱,还不够他买收纳袋的钱。 “不过话说回来,程诗到底是怎么出事儿的?”余建侑手贱,非要打开相册看一眼,本以为是程云淡跟程诗的兄妹合照,没想到是几张班级合照,余建侑翻得叭叭作响,刚翻过一面,就听见兰榭璆说。 “自己跳楼。” “不,不能吧。”余建侑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程诗,她出事儿的时候刚刚毕业没多久,站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学生中看起来毫无违和感,照片上看着阳光开朗的女生怎么就想不开了。 不止余建侑想不通,兰榭璆也想不通。 “程云淡不愿意提这件事儿,好像是程诗带的学生出事儿了,程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后面程诗突然就想不开了。” 第64章 相册的合集能明显看出程诗真的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她跟每一个学生相处的都很好,年纪不大,长的又漂亮,人还温柔,这样的老师很难跟学生相处的很差,兰榭璆自打认识程云淡,就曾经无数次从他嘴里听说程诗,程云淡是个妹控,三句话不离程诗,搞得其他人经常跟程云淡开玩笑说要追程诗,气得他追着人跑了三条街。 兰榭璆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兄妹两个人都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比起程云淡自小在外面讨生活练就的隐忍,程诗是天生的好脾气。 这样的人,被人逼着自杀未遂。 “你说,为什么呢?”阴雨天,程云淡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更高的楼,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茫然。 “程诗,她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兰榭璆站在他身边,当时的事儿瞒的很严实,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程云淡也没说。 只是后来,从他偶尔崩溃的只言片语中,兰榭璆拼凑出了个大概。 程诗带的班级中,有两个学生因为她的不负责出事儿了,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休学了,双方家长不知道跟程诗说了什么,自此之后,程诗的精神状况就急转而下。 她没有跟程云淡说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程云淡只当作是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又招惹她生气了,安慰了她几句就没再放在心上,没想到,也就是那天,程诗想不开跳楼了。 余建侑手指摸索着相册的封面,唏嘘道,“人生在世,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说句不好听她,她当时要是直接死了还好说,这没死成了植物人,最终倒霉的还是程云淡。 “对程诗来说,这是信仰问题吧。”兰榭璆走过去,低头看着相册。 “她从小就将教书育人当成自己的毕生梦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学生死亡,她心里不可能说过去就能过去。” “那是什么样的失误能出现这种事儿呢?” 余建侑收好相册,随口问道。 “程诗温柔细致,发生什么意外能致使学生死亡呢?” “程云淡就她一个亲人了,兄妹关系这样好,发生什么事儿能让她丢下程云淡自杀呢?” “这事儿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兰榭璆对于他的嘀咕充耳不闻,在他收拾好东西之后只说了一句,那你去问他。 他随口一句话,没想到这傻逼还真听进去了。 当他得知余建侑前去探监程云淡的时候,一向八风不动的兰榭璆蒙住了。 难怪他什么人都能得罪,也难怪他一直升不上去,这样他能升职,那让那些苦心经营的人还怎么活。 “叮咚。” “叮咚。” 赵雅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锁被换了,指纹也被改了,气得站在门口发消息质问宋嘉怡。 她不就晚回了几天消息吗,她至于这样生气。 赵雅叉着腰给她发语音,从细声细气地哄她到后面暴躁骂骂咧咧的,前后十多分钟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两个不认识的人过来,赵雅翻了个白眼给人让路。 直到两个人站在宋嘉怡家门口,其中一个女生狐疑地看她,“你找谁?” “你是谁?”赵雅反问。 女生抬了抬手,“我是这里的租客。” “租……?宋嘉怡把这里租出去了?”赵雅怒上心头,“妈的,她至于这样跟我生气吗?我不就!” “请你离开,”女生挡在门前,“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你是她朋友你不知道吗?” 她哪个知道宋嘉怡的很久没回来了,谁知道她又跑哪儿去鬼混了,赵雅满不在乎,“我来拿我的东西。” 女生不说话,也没有让开,显然是不想让她进去。 赵雅气急了,还没再说什么,另一个女生直接跑到电梯那边按铃,保安很快就上来了。 第108章 “我们合理怀疑她是想入室盗窃。”女生指着赵雅说,“我们不认识她。” “你妈——” 赵雅被保安拽了出去,两个女生靠在一起看着电梯关上才开锁进门。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叫保安的女生冲宋嘉怡的房间点了点头,“她这么久没回来,她朋友不知道?” “谁管呢。” “她天天对我们冷嘲热讽的,不回来最好,看见她的脸就烦人。” “我觉得也是,上次她偷用我小冰箱里的面膜还不承认,我都要气死了。” “反正她不在,今晚吃火锅庆祝一下?” “我换个衣服一会儿去买菜。” “好。” 赵雅还是第一次被以这样的方式请出去,以前宋嘉怡在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站在门口,赵雅转头给宋嘉怡的父母打过去。 赵雅从高中就跟宋嘉怡认识,这女的烦人归烦人,运气就像是开了挂,赵雅也只是工作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薪资还不如宋嘉怡的一半,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偶尔宋嘉怡还能接济她,赵雅讨厌她,却也不想失去这个冤大头朋友。 接通的那一瞬间,赵雅立刻变了语气。 “阿姨,嘉怡在家吗?”赵雅站在路边,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声音委屈,“我跟她闹了点小矛盾,我今天来找她她不在家,室友说她好久没回来了,我有些担心她。” 宋母一听也没多想,“她也很久没回来了,最近也没跟我们联系,你等一下啊,我联系联系她。” 听着她嘀咕,赵雅也想,是啊,什么矛盾不能解开。 史睿诚是真的盯上了易萧,上次的玫瑰花告白结束后没多久,砚京去换药的时候又看见他在医院大厅里摆了个百合花阵,宽阔的大厅里被他布置成了百合花海,而白衣天使易医生刚查完房出来,看到这一幕面色铁青。 砚京觉得这史睿诚也是个人才,能让易萧面色这样难看的他还是第一个。 看着他穿了件深色的衬衫,风骚的将扣子解开了两颗,手中捧着一大束百合花挡在易萧面前,砚京觉得易萧脸上的表情都快掉在地上了。 “易医生真惨。”小护士摇了摇头,“都拒绝了还死缠烂打,难怪易医生不喜欢他。” “你这话因果关系不对吧。”砚京站在一边品了品她这话,“这是第几次了?” “不知道,上上上次是玫瑰花,上上次是栀子花,上次是无人机撒花瓣雨,这次是百合花,下次不知道是什么花。”遇到这样的情况真的让他们很难做,尤其是这位还给医院投资了一批新设备,不能得罪将他直接丢出去,就是可怜了易萧跟花粉过敏的倒霉蛋。 “可能,当时车祸真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伤了他的脑子,每一回他来告白我都有种这人跟我们不在一个次元壁的感觉。” “何解?” 小护士理直气壮,“这渣男根本就是想找个接盘侠,一边追着易医生,还跟我们医院的另一个小护士眉来眼去的,搞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易医生跟他还有其他人一起在上演宫心计,大宅门,每回看见他那张'你在欲擒故纵我配合你的'逼脸,我都觉得易医生好可怜。” 易萧:一个正经医生,性情温和,长相大气,遇事处变不惊,在他面前生生被衬托成了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真害怕易医生被他逼得走极端了。” 眼看着易萧就要在爆炸的边缘了,最近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这回事,这男的是真猛。 “这种烂桃花,易医生是掀翻了月老庙吧。”砚京跟着她贴墙壁进去,生怕打断那边的告白,折了一份好姻缘。 虽然她极力的降低存在感了,没想到易萧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隔着史睿诚,一把抓住了砚京的胳膊。 砚京:? 易萧舒了口气,心情气和道,“我给你换药。” 不容的砚京说不,易萧几乎是压着她的胳膊在走,身后的史睿诚先是一脸懵,随即反应过来便跟了上来,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 打断了他告白的砚京几乎能感受到那阴鸷的视线要像x射线一样穿透她的心脏,顺带着再将她给挫骨扬灰,一下子就挺直了腰背,从易萧拖着她走变成她和易萧肩并肩一起走,要不是她不习惯跟人密切接触,砚京怎么也得牵着易萧的手走向病房。 史睿诚的视线更加的焦灼了。 “易医生。”他突然开口,“我是认真的。” 易萧脚步一停,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他,“你应该去跟你女朋友说。” “你女朋友现在还没有火化。” 史睿诚那个女朋友在副驾驶的位置当场死亡,车祸现场面容没那么好看,她的父母从外地赶过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一直接受不了,拖着没有处理。 史睿诚个人渣,不仅没有出面处理这件事儿,在女方父母多次纠缠之后报复性地公开女方的私照,甚至在中间添了一把火,一夜之间女方的视频照片就像是雪花一样,小群,社交账号,随便一搜就是一片,被屏蔽了评论区公然找资源,女方父母发声,除了少部分正常人之外,评论区就像是疯了一样,对着他们逝去的女儿品头论足,当事人仿若没事人一样,这样的人,怎么不去下地狱。 易萧的话让史睿诚卡壳了,他下意识地代入他那些前女友,考虑她说的是哪个。 第109章 砚京看见易萧冷漠地双眼寒光直射史睿诚,这崽种大概是个抖m,在易萧不平静地注视下肉眼可见地兴奋了。 “她们,”史睿诚走近一步,“我又不欠她们的,易医生,你可别误会。” 第65章 真心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易萧冷脸推开史睿诚,带着砚京回到病房。 “你的伤口愈合的很快。”易萧亲自给砚京换药,观察她的伤口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后满意地说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刚来到这里,想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砚京的目光落在易萧的肩膀上,也就是刚刚她才发现,易萧好像没有放松的时候,她的肩膀永远绷成一条直线,白大褂好像被熨烫过,肩线挺直,转轴拐角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易萧的眼神很平静,自从砚京第一次见她,就极少见到她有小情绪的时候,就好像一汪死水,任凭风吹雨打都掀不起波澜。 “是呢,”砚京接话,明明她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而砚京看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有一股不可抗之力促动着她们,让两条原本不相干的平行线跨越了时间在某个节点上相交了一样。 “我们可真有缘分。” 砚京看易萧的时候,浑身的懒散不变,而易萧却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抗拒与疏离。 巧了。 易萧看她也是。 一种由心的抗拒,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就好像,她们原本就不应该遇见一样。 砚京的眼睛跟她很像,都是看不出情绪的,比起易萧,砚京更像个活人,偶尔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丝一缕的情绪外泄,而易萧真就像个玩偶,玩偶是不需要感情的。 她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妨碍了,砚京可以回家住了。 易萧又给他开了几种消炎药,砚京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快步走向办公室,在进门一刻,她突然伸手挡住了即将呀关上的房门。 “易医生。”砚京叫她,“你的东西掉了。” 落在地上的,是一张周末游乐园演出票根。 易萧低头一看,砚京先一步捡了起来,给她。 “金闪闪游乐园,易医生,童心未泯呐。”砚京随口说了一句,压根没想易萧会回她,谁料,易萧认真的接过票根之后夹进了专业书里,砚京眼尖,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夹了一摞各种小票。 易萧说,“小时候条件有限没见识过,长大了自然要弥补回来。” 砚京觉得她这话很奇怪,易萧看起来也不是喜欢跟人谈心的,突然一句话将砚京搞懵了。 “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去看看,游乐园有木偶戏,是他们的特色节目。”易萧说,“现在很少有人能坚持看到这个了,也许用不了多久,木偶戏这个保留节目就会被取消了。” 听着她略有些遗憾的话,砚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因为她受伤这一个借口,砚京躲了他们将近一周,回家的时候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路边即将要熄灭的路灯,陡然间心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简单来说,她想回家了。 明明不过几天,时间就好像轮转了一年。 砚京站在门口感叹了一会儿,脚步还没抬起来,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 路灯灯光不显,阴沉暗淡的光落在来人身上,砚京眯了眯眼,随着他身体的晃动,那光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绒绒地一层,压在他的肩膀上,白色的衬衫经过一天的奔波已然没了整齐,略有些松垮,身姿依然挺拔。 这是……月亮成精了? 砚京看着他大步走过来,直到人走近了才看清他的脸。 那个,大恩言谢的救命恩人。 “好久,不见?” 在砚京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和关系没那么好的路人,而周熙沿显然是介于认识与不认识之间,能让她打招呼也可以等他先开口的那一类人,砚京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一张嘴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周熙沿先反应过来,“你也住这里?” '也'? “那就好说了,”看到她的反应,周熙沿明白了几分,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关于报恩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做?” 砚京:“……” 比起救命恩人主动图报,更让她惊悚地是,周熙沿还住在她对面。 姚栀子进去之后,这房子再次被挂到了租售网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租客。 砚京看了一眼整条街唯一亮着的胖仔烧烤,周熙沿顺着看过去,即将要打烊地店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老板大开着店门,站在大厅里一边烤串一边狂撒孜然,味道好像要将空气腌入味儿。 看着砚京就要抬腿过去,周熙沿先一步挑剔上了,“我不吃人均五百以下的东西。” 砚京:? “你的命,就值一把烤串?” 行吧。 怎么说都是她的救命恩人,砚京也不跟他计较,带着他换了一家。 二十分钟后,便利店里,周熙沿拿着刚刚微波加热的盒饭,表情震惊。 这次轮到砚京先发制人了,“我吃不起人均三十以上的东西,我的命不值钱,你要是觉得不值,现在可以再把我丢下去。” 真要把她丢下去,他就没下辈子了。 一份照烧鸡腿饭,肉少的可怜,用筷子一拨几乎可以按粒去数,砚京用筷子将鸡肉全部挑走,又将沾了肉汤的米饭拨到一边,只留下水煮过的西兰花和半块玉米。 第110章 西兰花在水里煮久了,味道已经变得很淡,砚京吃的面不改色。 周熙沿看着她将肉挑走,又挑走沾了汤汁的米饭,只留下一层薄薄地没有一丝掺杂的米饭和看着就难吃的西兰花,表情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砚京啃着玉米,两眼发直。 便利店里静悄悄地,店员趴在收银台上百无聊赖地听着电台正在播放一首老歌,旋律很熟悉,如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扯在她身上,线的另一端不知道飞向了何处,砚京心下有些茫然。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鲸潜公司的创始人盛卫冉目前正在接受调查中,据悉,鲸潜公司下附属公司负责人盛蒽曾以入侵者的名义创建一款以自杀为前提的游戏,谋利数额高达1.6亿元,该游戏以非法手段谋利,怂恿心智未成熟的青少年自杀,存在恶意引导倾向,请各位家长协调好与孩子之间的关系,发现异常请立即上报。” “盛蒽目前正在潜逃中,游戏大量数据流露,请各位家长不要着急,我方正紧急处理当中。” “ ab区已全面排查完毕,周一将恢复上课。其他区正在排查中——” “重申,数据流露请各位家长不要着急,孩子的生命安全最为重要。” “……各位同学,如果有需要,可以拨打市政心理服务区通讯,通道已完全开放,一百一十五名心理医生将会帮助你,请不要担心。” 砚京竖着耳朵听广播,一旁的周熙沿不知道在点什么,不过几秒,砚京听到他的通讯器'叮'的一声,接着通讯器亮了。 通讯响起,砚京看着周熙沿还没有退出的页面——您的充值金额为10000.0 ,是否选择充值? 砚京:! ? 周熙沿:! ? 玩家竟在我身边? 砚京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不过几秒,周熙沿就撑不住了败下阵来。 “我不是。”他解释,又无从解释。 砚京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显示不明的情绪,不是因为他也是那倒霉的玩家之一,而是他竟然也属于需要进行心理排解的'青少年'?一时间,砚京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周熙沿看起来很健康,砚京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应该比自己要健康。 果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充值页面只停留了二十秒,时间一到便会自动消停。 “市政心理服务区在等你。”砚京不太理解这种在游戏中寻找刺激的,又给他要了一份盒饭,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多吃两口,早点上路。” 我他妈是在找——周熙沿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表情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委屈。 “有什么问题会想不开呢?”砚京不明白,有的人拼尽全力都难以活下去,这些活的好好的人为什么要想不开呢?想了想,她又说,“明天回更好,你别着急死。” “我没问题。”周熙沿心里压了一口气,他说,“砚京,想死的明明是你。” “玩——家——a”,他的声音很轻,除了坐在他身边的砚京再没人听见。 砚京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熙沿看了一眼店员的方向,拉着她出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周熙沿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她的影子全部覆盖住。 “砚京。” 砚京抿直了唇角,一脸不悦。 周熙沿想到这是砚京的世界,站在她的角度,换了种语气,说,“砚京,我也是玩家。” “你在说什么鬼话?”砚京死不承认,“我要举报你了?” 游戏重启可能存在失忆的情况,而失忆又分很多种,砚京这种可以称之为选择性失忆。 周熙沿在心里默念,“玩家的任务是不同的,你的任务是活下去,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任务是杀死你,我的任务是——” “第三选择。” “放弃。” 死亡与生存,一人玩家与全世界,游戏世界将砚京与她的选择和整个世界做了分界线,非黑即白的两条线,而周熙沿就是第三种选择。 “我的任务是找到你,然后让你放弃。” 砚京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熙沿自顾自说道,“你现在无非就两个选择,主动站出来牺牲或者藏起来等游戏崩溃,你不知道游戏崩溃后你还能不能存在,所以你哪个都不想选择。” “你不妨考虑一下,第三选择,放弃。” “后退一步,结果也许更会出乎预料。” 第66章 这是游戏世界,也是砚京的世界。 作为这个世界不唯一的变数,周熙沿是砚京的第三选择。 放弃。 在非a既b的选项中,选c。 这是他的说辞。 也是砚京从未知道过的存在。 可是,砚京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通讯器表盘拆解之后,腕带还留存着,那几条陌生的信息在她脑海中张开血盆大口,在她稍有波动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吞噬掉她所有的情绪。 她没有第三选择。 周熙沿的第三选项是建立在理想化的选择上,玩家之间接受到的信息是不同的,从他接收到信息来看,这确实是存在于a和b之间最好的选择,而对于砚京来说,没有第三选择。 她必须要主动向前,这个世界没有给她退路。 她想活下去。 砚京想,在这个处处都是选择的世界,她好像没有选择了。 第111章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余建侑跟叶青微说,“宋嘉怡,女,二十八岁,未婚。” “身份核实过了,她确实已经快一周没有去工作了,从她的室友那里得知她很久没回去过了,她父母那边……”余建侑很不想跟亲属打交道,硬着头皮联系她的父母,那令人崩溃的场面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父母那边不太配合。” “她具体是哪天不见的,没人知道。”余建侑又补充了一句。 “死亡时间不代表是失踪时间,更重要的是。” 叶青微看着那一摞打印出来的材料,表情很是难看。 材料是他打印的,也是他查出来的,他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事儿,她,”叶青微嘴唇动了动,“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宋嘉怡的社交账号没什么特别的,她喜欢晒自己的日常,买个包包,吃顿大餐,或者去看了什么演出,给自己营造了一个网络白富美的形象,真正让他们察觉到不对的,是这个账号有两个登陆地址。 在这之前,两个登陆地址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爆料,是另一个地址登陆发送的,而宋嘉怡被封号之后,又用了第二个号去爆料,小号的信息很快就能挖出来,信息量很大,同样是以另一个地址登录发布的。 这就奇怪了。 宋嘉怡手中有什么东西,并且以此勒索,事情一目了然了。 “宏业集团的人不能这样傻吧,没听说过哪个因为爆料而丢了命的,这个宏业集团还是今年的慈善企业龙头,真要是他们动的手,不会太明显了吧。” “这个小号的注册信息,是一个叫卢志眉的女人,她跟宋嘉怡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不就奇怪了吗!” “你再去查查这个卢志眉。”余建侑说着,看见兰榭璆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是不是有病。 【兰榭璆:你脑花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你他妈真去探监程云淡了?你有病吧。 】 他当时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傻逼真的跑去找程云淡,刚刚经历了亲人去世的程云淡没想到还要经历第二次暴击,程云淡本就心思敏感,余建侑一张嘴说不清楚,他一问,致使程云淡误以为程诗的跳楼另有疑问,现在程诗死了,程云淡还在服刑期间,监狱那边传来程云淡最近的状况,兰榭璆听后都想直接将余建侑给送进去陪他。 对此,余建侑心有愧疚,哆嗦着嘴解释,“我没想那么多。” 兰榭璆:“你能不能用用你的脑子,程诗本就是他心里一根刺,你拔刺就算了,拔完你还跟他说你的刺看起来有点短可能有一截还他妈留在里面,你是不是有病。” 叶青微第一次听见半死不活的兰榭璆咆哮,跟着余建侑一起哆嗦了一下。 “我就那么一问,我真不是故意的。”余建侑感到非常的委屈。 “我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你他妈可给我闭嘴吧。”兰榭璆不耐,“你再解释一次,下次我听到的就是程云淡越狱的消息了,长了嘴就好好用,没事儿少当那个搅屎棍。” 叶青微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余建侑瞪他。 出去之后,余建侑可怜巴巴地说,“我就是,程诗她。” “她怎样跟你有关系吗?”兰榭璆平静了心绪,说,“程诗已经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近人情呢,我就问问,也没做什么,我就是觉得她不太可能想不开,好吧我虽然在她好好的时候没见过她,但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人突然想不开,你不觉得奇怪吗?” 真要算起来,自从程云淡进去之后,余建侑是除了护工跟程诗相处最多的人,习惯是真的可怕,从一开始对程云淡的愧疚去见她到后来跟她单方面杂七杂八的聊天,余建侑早已经习惯了程诗的存在,他不是个喜欢跟人推心置腹聊天的,程诗是个例外。 莫名从他的话里品出了点什么来的兰榭璆:“……” “你。”兰榭璆被他搞得卡壳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这个'你'说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算了。 有些事不是他能够去了解的。 余建侑就是他度不过去的劫。 “我会去跟程云淡解释的,”余建侑说,“我没想做什么。” 兰榭璆心想,你要是想做什么,那还得了。 “你在做事之前,先用用你的脑子,”兰榭璆累了,“没事儿少去找程云淡,他也不想看见你。” 兰榭璆真怕程云淡被他气的发疯,真心劝诫。 余建侑:“……” “最近,确实很忙,不过事情已经完结了。”张梅梅刚结束工作,提着一篮子水果前来探望他倒霉的同事,砚京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他挑拣着有意思的事儿跟她说。 “烂尾楼纵火案已经有头绪了,缉查那边余建侑在追查,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 砚京静静地听着,“哦对了,你还记得咱们去拜访陈娟时遇到的那个记者吗?” “赵雅?” “是她。”事情是公开化处理,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张梅梅说,“就这次烂尾楼纵火案的死者,是赵雅的朋友,两个人关系还不错,不过你肯定想不到,前两天他们有多抓马。” “赵雅私自跑了,她那个房东不知道在哪儿看到她的消息追了过来,恰好遇见赵雅在跟叶青微他们做笔录,双方差点连屋子都给掀翻了,韩青青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场举报赵雅偷了她的钱,赵雅不知道韩青青已经拿了她的东西抵债,拿钱砸人被房东看见后狮子大开口,三方打起来的时候摔坏了赵雅一个护身符,赵雅发疯,将她那个房东打破了脑袋,”张梅梅就像是在讲故事,“你都不知道现场有多么的热闹,那个护身符就好像封印,摔坏了后赵雅战力直接max ,两个人硬是没在她手中讨到好。” 第112章 “赵雅没说她为什么要跑?”砚京想不明白这一点,如果是躲人,那么她应该跟韩青青一样,跑到一个别人找不到她的地方,但是她就只是换了个地方,重新找房子,工作照旧,看样子也不像是没钱交房租了,所以她为什么要跑? 张梅梅笑了一声,“这就是个玄学故事了,赵雅说那房子有鬼。” “她看见了?” “叶青微在现场,当场都想晃醒她,这世界上没鬼,但是赵雅说的头头是道的,就连叶青微都被她搞懵了,回来就产生了自我怀疑,现在还自闭呢。”骗钱的被被骗的搞懵了,这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烂尾楼真的是风水不好,先是有了绑架案,然后又出现了纵火案,这前两天,网上有个灵异博主去直播,又在那里遇到了入侵者,这事儿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 砚京很是实诚,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还是当事人呢。 “因为这位博主被扒,搞到最后原来是他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博取关注,听说他账号都差点被封了。” “张哥,”久不说话的砚京突然开口,“你能问问老大,我最近能再见一次姚栀子吗?” 姚栀子! ?这个名字再次提起,张梅梅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找她做什么?” “不是我不帮你,姚栀子你还是别接触了吧,她就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坏种,你想想她都能因为嫉妒嫁祸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自从姚栀子嫁祸砚京的事儿失败之后,张梅梅对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对她这种包藏祸心的人,提到她张梅梅翻了个白眼。 这事儿砚京没法跟他说,候百生杀死宋金凤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诡异,即便大家都察觉到不对,候百生也极力的否认,但因为找不出漏洞,所以一直僵持着。但是砚京想到姚栀子的反常,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候百生如果不是凶手,那么姚栀子死死地咬定就是他杀害了宋金凤,是为什么? 如果姚栀子才是凶手,那么她既然已经交代了自己杀害张德亥与刘毅,为什么却不承认宋金凤也是她杀的? 按照砚京对姚栀子的了解,罪名上杀死一个人与杀死三个人没有差别,如果是她做的,她没理由不承认。 候百生也没那个脑子去做这种事情,要说他激情杀死宋金凤砚京说不定还能相信,就他这缜密地连麻醉药都知道使用,无端地增添了一份奇怪在里面。 假如,杀死宋金凤的是第三个人呢? 第67章 砚京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想到一个最为合理的理由,至少在姚栀子身上,最为合理。 凶手不是候百生,也不是姚栀子。 她这样做,是在袒护真凶。 为什么是候百生? 因为候百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得到姚栀子看来应该得到惩罚的人。 候百生在姚栀子身边时间最长,姚栀子有无数次的机会杀死他,可是她一直没有动手,刘毅跟张德亥这两个从犯已经得到了惩罚,砚京不觉得是因为姚栀子对候百生真的产生了感情才舍不得下手。 或许姚栀子早已经安排好了候百生的死亡,因为宋金凤的死被中断,她不得不更改计划,她知道自己一旦暴露就很难逃脱,所以她要拉候百生下水。 在这感情中,看似姚栀子一直处于劣势,实际上,候百生才是姚栀子的提线木偶。 姚栀子心思缜密,她不可能多做一件不值得的事情,她一定是有了更好的安排,他们所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他们知道的。 即便,候百生真的不是凶手,那么继续追查下去,姚栀子一定会顶替凶手的罪名。 候百生是她安排的替罪羊,她也可以是。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便是候百生被洗白了,姚栀子被认定为凶手,没有人会再怀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去见姚栀子一面,先得到了易萧的邀约。 自从砚京住院之后,易萧与她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熟稔又不熟稔,两个人都心有默契的不会将对方归结为知心好友,这时候易萧约她,砚京反倒是有种受惊的感觉。 易萧与她约在上次她捡到票的那家游乐园,两个人相约的时间是在上午十点,砚京和易萧默契地在九点多就到了。 隔着一条街,砚京看见易萧提着两杯咖啡向她招了招手,砚京还没走过去,身后一股大力猛地将她一拽。 砚京回头。 是周熙沿。 “别过去。”周熙沿拉住她,商业街道人来人往,临近游乐园足够热闹的小商贩举着大捧大捧的气球从街上走过,在周熙沿拉住她的瞬间,游乐园那边礼炮声一响,商贩手中拽着气球的手一松,在气球的视线阻挡下,砚京几乎是被周熙沿拖着往一角走去。 “金闪闪游乐园周年回馈,一票通行,只要半价,机不可失,您还在等什么。”挂在高处的揽客机器人以甜美的声音吸引着客人,“亲爱的大小朋友,感谢您的支持,金闪闪游乐园在此静待您的光临。” 在拐角的瞬间,砚京回头看了一眼。 气球腾空升起,密匝的缝隙中透着一街之隔的另一个世界,站在咖啡店门口的易萧已然没了笑意。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方向。 对于砚京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砚京失了神。 第113章 蹲在角落里,周熙沿烦躁地将砚京往角落里一塞,他说,“你别过去。” 砚京不解地看他,周熙沿无从解释,他看了一眼街对角的方向,张了张嘴,又看了看砚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迟等不到下文的砚京心里有猜测,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就在她起身的瞬间,一声尖叫从游乐园的方向传来。 周熙沿下意识地挡在她面前,砚京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发动机咆哮着盖住了所有人的尖叫声,'砰'! “亲爱的大小——” “哗——” 机器人在高空中被不知名的碎片砸中,瞬间半个身子落在了地上,为了揽客专门设计的大眼萌萌在铁皮壳子落地的瞬间四分五裂,一双萌仔大眼珠子从壳子里飞了出来,在空地上滚了两圈,合金材料被落下的汽车无情地碾压成了饼,里面的光控灯被碾压后芯片半露在外面。 “滋啦。” 街道上的气球全部上升到了天空中,隔着周熙沿,砚京看到不远处浓烟滚滚。 发动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下一秒,已经烧起了大半的跑车从隔壁游乐园贴着外墙几乎翻转了过来重重的砸在地上,车头完全的凹陷了进去,借着惯性横冲直撞地冲进了街道,汽油味在空气中弥漫,车身燃起来的味道并不好闻,比这更让人害怕的是已经烧起来的跑车。 砚京看着跑车不受控地冲向街内,瞳孔一缩,那是易萧的方向。 易萧比她反应更快,速度极快地贴着墙壁在车身撞过来的瞬间躲到了稳固的三角空间内,车子险些擦着她的身体过去。 “砰!” 不受控地车子一下子扎进了对面的咖啡店,救火人员还没到来,店内一声巨响,整个店铺便烧了起来。 热浪迎面而来,周熙沿替她挡住了大半,砚京被热浪冲击地眯了眯眼,火光中,她看到易萧起身丝毫没有拖沓地离开了。 车子爆炸,起火,遭殃地店铺,路人,砚京看着起火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直到周熙沿拉着她从小巷子里离开走出去许久才回过神来。 周熙沿的心里也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巧合又不巧合的一切。 他确实知道砚京会出事儿。 他以为事情是与她的交际有关,直到刚刚,他恍然意识到,针对砚京的,不是某个人,是这个世界。 如果刚刚是她站在那里,周熙沿不敢想象,她是否有易萧的反应。 爆鸣声越来越远,砚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升腾到半空的黑烟什么都看不见,而周熙沿拉着她的手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在躲避什么,从快步变成拉着她小跑,细致的眉眼染上了寒霜,砚京的手被他抓的很紧,炽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他身上,为他度上了一层柔软的光边。 一瞬间,砚京好像被他的焦急感染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从他拽着自己往前到两个人并肩,风拂过他们,砚京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被中断,周熙沿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脚步,猝不及防地砚京被他抱住,贴在砚京的耳边,周熙沿的声音带着坚定。 “砚京,我一定会救你。” 他说。 砚京不懂他这种情绪,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哦'了一声,接着,她在平静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问,“这也是你的任务吗?” 救她,是他的任务吗? 砚京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这个话题。 周熙沿的嗓子有些干涩,砚京听他开口,“是啊。” “拯救你,是我的任务。” 砚京笑了,很浅的一下。 她不信。 周熙沿也知道她不会信。 两个人谁也没有戳破。 “砚京,”周熙沿叫她,“你想怎么做?” 他一直在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拿着提前剧透好的结局就能够改变这一切,而就在刚刚,砚京与死亡擦肩而过,周熙沿突然明白,这都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所能够改变的是过程,不是结局。 没了易萧,还会有车祸,有其他的意外来临。 而最大的意外,就是砚京被人所知的身份。 砚京推开周熙沿,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轻声开口,“谢谢。” 砚京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不需要别人来救她。 她要为自己而战。 “我会找到与世界共容的方法的,”砚京说。 周熙沿看着她一脸淡然地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发了起来,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能够解决一切,将自己龟缩在壳子里,不拒绝不迎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你怎么做?”周熙沿耐着性子问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怎么做?” 砚京刚想说不要你管,远处就传来一声更为剧烈的爆炸声,浓烟借着风飘出二里地,紧急疏散的人群在慌乱中弓着腰如同一条条游鱼在狭窄的角落里飞速地掠过,烟尘浓郁,火光冲天,砚京似乎能感受到爆炸时浓滚赤烫的感觉。 风都是烫的。 “妈的,真他妈晦气,老子的车都烧没了。” “哪个傻逼开跑车这样炫啊,闹市区找死吗?” 一个穿着咖啡店工作服的男生狼狈的抹了一把脸,他的脖子肩膀上有大面积被灼伤的痕迹,倒没那么严重,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第114章 等他喘了一口气,缓过神来说道,“幸亏我反应快,不然真完蛋了。” “我跑出来的时候有个顾客被冲进店里的车创到了墙上,烧起来的车头抵着她的身体,火势瞬间蔓延到了她全身,整个人都变成了火人,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救援。”男生双手撑着膝盖,说,“这才是真倒霉。” 那位顾客的咖啡还是他给上的,现在想想,心里难免还会感觉到后怕。 “什么人啊这么大胆?” “那车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去年刚上市的那款,号称全新材料打造,高性能,轻巧,发动机经过三轮改装,内设全都是顶尖配置,仅有一辆,拍卖价高达八百多万。” “他妈的就是八千万不是照样烧了吗?” “宝蓝色流畅又骚气,我印象贼深,拍下当天头版新闻挂了二十四小时。”说话的人唏嘘了一下,“这一下八百万没了,人估计也没了。” “怎么就起火了?” “从前面发动机最先起来的,好像是在盘山公路上赛车,车子的性能支撑不住,发动机着火了,这傻逼富二代不赶紧找地方停车反倒是继续开车招摇撞市,不出事儿才怪。” “这条街都遭殃了,哪个傻逼富二代?” “好像是,汽车巨头的那个太子爷,史家那个。” -晚点改,白天胡说八道,晚上加班加点的修文,相当于是写两遍了t at -挂水之余看了眼我写的东西,嗯,原本是自我产粮,结果这粮是酸的,酸唧唧的是我产的,想看的情节一个没写,胡说八道写了一通我不快乐了,我果然还是适合写短篇。 -目测这一章修完得砍一半,白天的想法跟晚上的想法总归是有点差距的,如果没有,当我没说。 第68章 “你说谁?”砚京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男人的嘴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地,最后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男人猛地被人拽住,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砚京的问题。 “就是那个,汽车巨头,史家太子爷,那辆跑车是他买下的,这车…很贵,你上网搜一下就知道了。” 史睿诚跟另一位富二代竞价拍一辆车,两个败家子的行为当时还干掉了某小花刚买的热搜,史睿诚竞价赢了之后恶劣地将他拍下的消息传遍所有网站,高调又张扬,现在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当时的信息。 在刚刚汽车爆炸之后,有人很快就将当时的新闻扒了出来,双方一联合,车主的信息很快就被挂的沸沸扬扬的,不需要刻意寻找打开就能看见。 史睿诚,易萧。 砚京看了一眼火烧起来的地方,她不觉得这是巧合。 如果她刚刚走到易萧身边…… 只是,易萧是怎么控制时间的呢?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砚京。”周熙沿叫她,“不要靠近易萧,她是——总之,她不是好人。” 或者说,是疯子? 他不愿意这样称呼她。 易萧学历高工作体面,待人和善性情柔和,但是她所做的事情与她几乎是两个极端,周熙沿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易萧不是反社会人格。 她的存在,是这个世界针对砚京所形成的。 因为砚京,周熙沿意外发现了易萧这个存在,他调查过易萧,很干净的履历,却也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点异常。 “我知道。”砚京说,但是易萧叫自己前来,应该不会是想要弄死自己。 她之前与易萧相处,易萧有无数次的机会,没道理仪式感这样强的将自己叫出来再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 砚京想不明白。 “你知道你还过去。”周熙沿对于她无所谓的语气很不爽,冷笑,“你是觉得自己一条命活的太久了是吧。” 砚京:“你好烦。” 周熙沿:! ? 周熙沿:“砚京,你嫌我烦?” 砚京走在前面,周熙沿跟上,“你知不知道易萧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了解的就是真的她吗?” “嗯!”砚京极其敷衍地回答。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周熙沿说,“易萧是你的——” 话音陡然截止,没等到下文的砚京看他。 周熙沿意识到砚京知道的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样,他不确定有些东西告诉砚京会不会起到反作用,他及时停住。 “易萧是急诊科医生,孙敏做的是妇科手术,她俩的关系熟稔到孙敏可以越过主治医生去找易萧。几个月前,易萧曾经向医院提起过药房那边人手不够,需要增添人手的问题,同一个月,医院的药房与后勤同时招聘过三名临时工,隔了一个月,易萧所在的医院与学校合作,学校开设心理室,由医院分流医生前去,帮助高中学生缓解学业压力,被分配到一中的心理医生是易萧的直系师妹,两个人曾一起开设过课题。” 周熙沿一口气说完,语气是难得正经。 “医院有医生培养计划,易萧早就入选了,医院为了留住这部分人,对于他们的福利待遇很可观,这种高端人才医院不可能会让她出现在社区做义工,就算是易萧想要,她的工作也没有时间去,可是她还是去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砚京想到姚栀子那里看到的整容gg ,她心思活络,很快就将周熙沿所说的与近段时间发生的结合起来,那条看不见的线终于串联上了。 第115章 “最重要的一点,易萧是救助院的义工,救助院没有她的捐赠记录,但是每个月,彭丽月都会有一份额外支出。” 说着,周熙沿给出最后一个重要信息。 “易萧,也是救助院的孩子。” 砚京心神一溃。 易萧,是救助院出来的,跟彭丽月的关系好,她能跟接触到孙明月的事儿……易萧,孙明月,姚栀子,赵雅—— 是赵雅。 下一个受害者是赵雅。 砚京恍然,心脏的狂烈跳动昭示着她先一步找到了线索的兴奋,只要亲手找到易萧动手的证据,她就能肯定易萧就是背后给她发消息的那个人,越想越兴奋,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一样,就连周熙沿的话她都没听见,她找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bug ,一定,一定有别的办法,让她活下去。 现在想来,姚栀子早就给她提醒了。 她一个不问世事不关心别人的,怎么会裁剪赵雅的工作日报。 烂尾楼死者与赵雅是朋友关系,赵雅曾说她见鬼了。 所以下一个受害者,是赵雅,或者说,是与赵雅有关。 周熙沿见砚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在回去的路上给她听了一段录音。 “这是张宸的就诊录音。”周熙沿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份录音,“为了保密,张宸的就诊录音被加密了,解密之后只有这一段。” 录音只有二十六分钟,点开之后有很长的一段空白期。 “……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以跟我说说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吗?”心理医生的声音很年轻,声音柔和,就像是普通朋友在交谈。 张宸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吞吐着开口。 “嗯,她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不,不是,她是一个,跟我妈妈一样的人。”过了几秒,他又改口。 “嗯?” 张宸声音有他自己都听不出的颤抖,他说,“她,我也不知道,就喜欢上她了。”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呢?” “我不知道。” 张宸回答,他的情绪陷入了低迷,嘴里嘟囔了几句没有被录音收入。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你觉得你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女声轻轻地,生怕刺激到他的情绪。 张宸不说话。 砚京奇怪,“什么叫做他喜欢的人跟他妈妈一样?” 是对于长辈的那种尊敬喜爱还是产生了情侣之间的畸形感情? 周熙沿倒是有点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继续听他说吧。” “我妈妈,”张宸停顿了一下,“是一个,很弱的人。” “我妈妈小学只读了三年,在我出生的地方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说,“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读过书。” 张宸从有记忆起就是所有人都在嘲笑陈娟,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与异想天开,连带着他,都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陈娟不在意,他也不在意。 直到他来到这里,遇见了姚栀子,一个跟他妈妈一样又不一样的人,张宸才看到了他妈妈身上不曾被人看见过的光。 姚栀子跟他相像,又跟他妈妈相像,张宸有时候觉得,姚栀子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他们。 自打他有意识起,陈娟每天都像老黄牛一样在家里干活,每每有空闲的时间,就带着他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溜达,有时候去蹭人家的收音机听<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演义西游记,有时候去免费给人家发放小gg ,她这人较真儿,从不肯偷奸耍滑,一张张的发完作为报酬人家就把往期不要的小书全都给她,这是陈娟的启蒙,也是张宸的启蒙。 陈娟认识的字不多,她有一本从外面淘回来的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完,然后教给还没有上学的张宸,等他学会了,就把小书全都拉到废品站去卖了。 张宸的人生启蒙,来自于那些小书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小gg与吸引人的艳/情/烂俗故事,陈娟将它们逐字拆解开,然后教给他,这是他们在那穷困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陈娟读书不多,却一直要求他走出去,不要跟他爸一样,成为一个垃圾蛀虫。 他爸是个人渣。 张宸从小就知道。 张德亥自大,盲目,酗酒,家暴,小时候张宸曾亲眼看见他对他的妹妹,也就是张宸的姑姑大打出手,因为张宸的姑姑结婚不肯将彩礼钱交给家里,后来又轮到了他妈妈,张德亥在外面所有的不顺全都发泄到了陈娟身上,有段时间,他一抬头,陈娟就下意识地将他护在怀里,有时候是酒瓶,有时候是椅子,喝的多了就拽着陈娟的头发往墙上撞,小小的张宸蜷缩在角落里捂着嘴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他要是出声,陈娟会挨打更重,直到现在,陈娟的头上还有一道被头发盖住的疤,那是张德亥喝多了用铁锹打出来的。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宸没办法不怨,而陈娟对他反复地说,他不能去怨恨。 陈娟可以去怨,去恨,但是张宸不可以。 他的人生还很长。 为了张宸读书,陈娟在张家就像是一条不会叫的狗,谁不顺心了都能去踹上两脚,反过来这条狗还要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张宸不懂陈娟,她总是用自己的肩膀将他挡在身后,将那些个龌龊事儿挡住,等他长大了,他恍然发现,陈娟是对的。 第116章 张宸的姑姑,那个曾经低配版的陈娟,早在日复一日的怨恨中变得面目全非,她被张德亥施暴,她的父母拍手叫好,后来她变成了第二个张德亥,而她施暴的对象,是面团一样的陈娟。 张德亥施加在张德蓉身上的暴力,被她的怨恨经过漫长时间的溶解全部反弹到了陈娟身上。 在来到这里之前,陈娟身上的伤重重叠叠,为了张宸读书,她还在这家人面前跪着乞求,这样绝望的日子看不到尽头,在某个像往常一样的清晨,他买好了农药,想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他趁张德亥喝多了,抓着他的胳膊将农药想要灌进他的嘴里。 看着他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张宸举着农药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那一瞬间,他明白陈娟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人和畜生之间的差别并不是一道越不过去的天堑,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他停手了,继续在麻木中期待着未来。 后来他遇到了姚栀子。 自此,他有了不能说的秘密。 第69章 砚京将所有的线索梳理了之后,条条剑指易萧。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游乐园一条街跑车爆炸上面,仅仅半天的时间,跑车的主人与伤亡情况便有了一个大概的统计。 “史睿诚向易萧表白过,”砚京回想着易萧当时的反应,表情凝重,“她不会盲目且随机的动手,孙阳抛弃妻女,直接间接的害死了他的妻子与孙明月,宋金凤利用朱年年赚钱,候百生他们侵害未成年,每一个出事儿的都不算是无辜,更何况,这个史睿诚是个非典型的人渣。但是相较于前面那几个,史睿诚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为什么是他呢?” 砚京的通讯器还在办理中,查询消息并不方便,这时候周熙沿主动落下一场及时雨。 “史睿诚有没有什么致命的污点?”砚京斟酌着措辞问,史睿诚不可能白白的出现在那里,易萧也不会用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周熙沿花钱找人查询,大数据的人肉下很快就将史睿诚的过往打包发了过来,砚京坐在旁边看了一眼,小小的资料包下面是一条醒目的转账。 个,十,百,千……史睿诚价值五位数?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都没见过五位数的砚京真心觉得太贵了。 “投放吧。”周熙沿点开通讯器,“像史睿诚这种,有一部分热搜史家已经处理掉了,查找起来需要恢复以前发布过的网站,利用关键词搜查,找到上千条提及过的网站后还要恢复他们的数据,所以,这是技术钱。” 就像周熙沿利用钞能力调查易萧一样,边打开边说,“易萧原名柳易萧,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父母去世后亲戚不愿意收养流落救助院,改名为易萧,工作后不忘初心,投入公益事业,为人低调,所有的捐赠都以彭丽月的名义。” 资料包加载中,周熙沿坐在地毯上双手后撑着地面,易萧的资料他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光看资料,易萧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人。” 毕竟没有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作秀。 “为什么要用彭丽月的账户捐赠呢?” 砚京看着那个小圆圈在加载的99%后不动了,忍不住想伸手拍一拍它。 “不图名不图利,是有点大爱无疆了。”周熙沿刚说完,资料包就加载出来了。 砚京瞥了一眼,画面炸裂到她觉得这五位数花的非常的值。 周熙沿找的这位,连现场图片都找出来了。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人被吸引的第一瞬间必然是色彩大于文字,看着一张张让人目瞪口呆的图片,周熙沿的脸都黑了。 “嗯,这个,”场面太过于辉煌,没怎么见识过这画面的砚京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描述。传闻中高清无码的大图通过加密软件发送后,放在现实中任何一个网站上都会被全部屏蔽的。 “你这钱花的还挺值的。” 周熙沿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画面,看着砚京震惊的样子,心中涌现出一万句骂人的话。 通篇全观之后,砚京真情实意地感慨,“史家对史睿诚绝对是宠爱了。” 这些事情随便拿出一件都足以让他去里面蹲几年,林林总总加起来,砚京都觉得他的命太短不够去赎罪的。 “十五岁无证驾驶撞死人后嚣张的威胁受害者家属,这件事是他父亲出面摆平的,还开了一期发布会,儿子在外面张扬跋扈扬言要弄死他们全家,老父亲泪洒现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弥补,受害者敢怒不敢言。这报道放在什么时候都相当的炸裂。” “诱拐未成年,史家赔偿巨款,与受害者和解。” “聚众殴打别人,导致受害者留下终生残疾。史家赔偿巨款,与受害者和解。” “违规经营非法会所,组织聚众……史家赔偿巨款,与受害者和解。” 一条条看下去,几乎所有的事件终结都是与受害者和解为止。 史睿诚的罪名太多,砚京一脸麻木的看到最后,周熙沿突然指着一条说,“这里。” “这条关于史睿诚的很奇怪。” 砚京抬头看去。 “前面所有的新闻都是肯定了史睿诚的罪名,然后史家花钱与受害者和解,这条不一样,这条,”周熙沿划到最底下,看着后半段说,“这条史睿诚才是受害者。” 第117章 砚京没看到内容,只注意到这条新闻当时的报道者是赵雅。 怕是同名同姓,砚京点开了大图,上面确实有赵雅工作官网的水印,算算时间,这一条差不多也就在赵雅刚刚工作的时候发的。 赵雅……和史睿诚? “两个未成年少女爱慕虚荣,遇见喝多了的史睿诚后碰瓷,对他纠缠不休,事后不久两个人起诉讹诈史睿诚,未遂,原因是其中一个良心未泯,拒绝为另一个出庭作证指认史睿诚强奸,证据不足败诉后少女意外身亡。” 砚京觉得这段放在这里,不能说合适也不能说不合适,哪哪儿都透着诡异。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周熙沿点头,“这篇报道的记者用犀利的笔触狠狠地抨击了这两位'受害者',并且利用史睿诚以前的黑料给他营造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网友看个热闹,往往很多细节并不在意,光是这人设上的翻转就足以让史睿诚火一把的了,事情的真相反倒是没怎么有人在意了。” “这篇报道后衍生了很多同款报道,主旨大概就一个意思,史睿诚终日打燕没想到被燕啄瞎了眼,以往都是史睿诚给受害者赔礼道歉,这一回是别人给他赔礼道歉,这两位'受害者'不知好歹的作死,出于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网上还有人搞了个投票,是否支持史睿诚起诉他们诈骗。” 周熙沿看了一眼,“支持的人数还不少。” “以往都是别人起诉史睿诚,这一回轮到史睿诚起诉,台子还没搭起来,败诉后的受害者之一死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雅是第一个将真相揭露在人前的记者。” 事情一出,因着史睿诚有了之前的黑料,几乎连证据都不用放就被实锤了。网友大军还没来得及冲击史睿诚,隔了一天,赵雅便发布了一条完全相反的新闻,作为第一个采访到那两位受害者的人,赵雅拒绝了她们家人的贿赂,勇敢的为劣迹斑斑的史睿诚发声。 事情的反转就在一夜之间。 第二天,受害者变成了爱慕虚荣的诈骗犯。 这中间要是没有史家人的加持是不可能的。 “赵雅也是因为这篇报道有了名气。”周熙沿转头将赵雅的信息发给那人,赵雅不像史睿诚有史家人在后面给他抹掉痕迹,赵雅就像是一份没有加密的资料,筛掉没用的就剩下就是周熙沿注重要的东西。 “不过,那两个受害者,未成年学生,跟史睿诚完全不同的圈子,怎么会有交集。” 周熙沿手指敲了敲下面一行,“在这儿,一笔带过的,两个人是跟着她们的老师去夜店遇上的。” 砚京:! ? 兰榭璆作为整个特管局唯一的闲人,在叶青微和张梅梅被调用之后,自动肩负起了后勤的责任,坐在办公室里不慌不忙的为他们点了份肥牛饭。 他的工作本就清闲,也没人敢使唤他,主要是使唤不动,到点他要下班的时候,余建侑提着餐盒过来了。 两眼熬得发直的余建侑看见清闲的兰榭璆,忍不住想要骂骂咧咧的。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看。” 兰榭璆十分诚恳,“不想看你的消息。” 余建侑一噎,他早该习惯的,兰榭璆要真说两句好听的才不对劲的呢。 “我问你一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看心情吧。”兰榭璆的椅子是定制的,人一坐进去仿佛没了骨头,看着余建侑这样,他也不着急下班了。 余建侑:“程诗是不是曾经有个男朋友。” 已经做好他要问什么弱智问题的兰榭璆:“……” “你就问这个?” 这怎么了? 兰榭璆只以为他还贼心不死,敷衍地点头。 “听程云淡说是有一个。” “砰!!”余建侑怒目而视,双手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兰榭璆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余建侑说:“今天超广街跑车爆炸的事儿你知道吧。” 兰榭璆点头,不明白这跑车爆炸跟程诗有什么关系,看余建侑此刻正在爆炸的边缘,不敢刺激他,乖顺的点头。 余建侑咬牙,“跑车的主人,也就是死者史某,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他的私人账户有异常。” “审核是我这边的人做的,我看了一眼,其中有几张是拍的程诗。” “我不知道程诗是喝醉了还是怎样,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被拍了裸、照,我让人着重查了一下,发现这不是第一次,是,很早之前,程诗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被偷拍过。”余建侑恨不得重回史睿诚没死的时候打死他算了,垃圾人渣。 “这个史某,是程诗的男朋友?” 兰榭璆一脸懵逼。 他哪个知道程诗的男朋友是谁。 他跟程云淡关系好,但也没好到过分去关心他妹妹的感情生活,他只听程云淡提起过,详情他怎么知道。 “人渣,照片都是怼脸拍的,”余建侑不知道照片有没有流出去,并不只是程诗,里面还涉及到了上百位女生,都是在不同情况下被拍的。 有清醒状态下自愿被拍的,也有跟程诗一样,人不清醒的时候拍下的。 第70章 “顾小西,你家人来看你了。”护士站在走廊下看着空地上正在发呆的女生喊了一嗓子,背对着她的女生毫无反应。 “稍等一下。”护士走到她身边,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着开口,“小西,你的家人来看你了。” 第118章 穿着病号服的女生身体似乎有些僵硬,细看身体正在颤抖。她眼珠子直直地盯着护士,护士也不催她,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回头。 走廊外,顾江看到顾小西回头,对着她挥了挥手。 顾小西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到他身边,顾江看着瘦的不成人形的女儿,眼眶红了。 “爸,爸!”顾小西许久没有开口了,一开口嗓子极不舒服,她皱了皱眉,手指搓着衣摆。 “欸,我在这里。”顾江扶着她,陪着她走到长椅那边,顾小西经常坐在这里发呆,顾江也顺着她来,“我听医生说,你想出院? ” 顾小西的反应慢,顾江的话她反应了几秒,才点头。 “我,想回家。”她磕磕绊绊地说。 “我可以自己吃药,自己,照顾自己。” “我,不想在这里。” 顾小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顾江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目无焦距地样子,心里一涩,“我听医生说,你最近有看到顾瑶,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顾小西闻言,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 顾江试探地问,“不能告诉我吗?” 顾小西摇头。 “她不让。” 不是没有,是不让。 “这样啊,”顾江顺着她的话说,“下次你看到她,让她来家里吃饭好吗?我给她做她喜欢的鸡翅。” 顾小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静静地看着地面。 “顾小西病情反复是我们也没有想到的。”医生无奈地开口,“原本她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近两年都没再看见顾瑶,那天护士陪她出去散步,她站在围栏附近突然情绪失控,说是看见顾瑶来了,顾瑶来找她了。”想想那场面,一个精神科医生都被她笃定的样子搞得后背发凉。 “大街上空无一人,她抓着栏杆喊顾瑶,她的世界里顾瑶好像说什么了,我们也不清楚最近有什么发生刺激到她,她哭喊了一会儿,然后就自己回来了。她见了顾瑶,失眠的情况越来越重,我们这边建议她出院休养,外面的环境可能更适合她。” 医生没说的是,顾小西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她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们再精湛的医术,也治不了一个一心想死的人。他们不是没有强制性治疗过,过程并不美好,结果甚至更为恶劣。 顾瑶跟顾小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个小区,两家又同样姓顾,两个女孩子天天黏在一起让人感叹就像是亲姐妹。 后来顾瑶死后,顾小西受了刺激,说顾瑶没死。 旁人只当她们是姐妹情深,只有顾江知道顾小西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了。”顾江当天下午就给顾小西办理了出院,时隔六年,顾小西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顾江的妻子早亡,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续娶,顾小西已经长大了,他不能事事亲为,便给她找了个阿姨。 袁丽乔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看着坐在阳台上瘦成了骷髅的顾小西,袁丽乔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就在顾江担心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最终败下阵来,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也怕顾江看到她的眼泪。 毕竟,她是顾瑶的亲妈。 也是她主动要来照顾顾小西的。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袁丽乔说,“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顾江不到五十岁,人已经满头白发,站在一脸沧桑地袁丽乔身边,两个人同样木讷地神情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小西她,她说她又看见顾瑶了。”顾江酸涩地开口,“她说顾瑶回来了。” 猛地,袁丽乔回头,眼里的眼泪顺着面颊落下。面对顾江咬牙说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顾瑶死了这么多年都没给我这个亲妈托梦,顾小西看见她,顾江,你,你还是不信我。” “你用不着在这儿拿顾瑶来说事儿,我来照顾顾小西,就是想看你能做到哪一步。”袁丽乔压着声音,眼神阴鸷,“顾江,我女儿死了,你女儿疯了,我看你能窝囊到哪一步。你要是个男人,就去弄死他们。” 顾江看了一眼顾小西的方向,神情绝望。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吃了饭,顾江给顾小西吃了药之后就起身出门了,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顾小西,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初秋时节,顾小西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袁丽乔去拉她的时候她的神情毫无波动。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顾小西比袁丽乔要高一点,站起来之后有一侧的肩膀明显是塌的,头发被剪成好打理的波波头,露出细白的脖颈,那上面狰狞的缝合好像一条蜿蜒的蜈蚣,一直延伸到她的衣服里。 袁丽乔愣着脸给她换衣服,褪下她的睡衣才发现,她的身上竟是没有一块好肉。 顾小西的上半身到处都是疤,烟烫的,还有划伤的,肩膀伤的最重,没有恢复好让她再也站不直了,薄薄的一层皮上,到处都是狰狞地痕迹。 这些,都是顾小西给顾瑶挡的。 只有亲眼看到,袁丽乔才知道顾小西伤的有多重。 可是哪有怎样呢。 顾小西还活着。 她的顾瑶已经死了。 “我,我原谅你了。”袁丽乔捂着嘴,情绪突然不受控地在顾小西面前蹲下,抱着膝盖呜呜哭了出来。 “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原谅你了。” 第119章 她泣不成声。 她想她的女儿了。 顾小西看着她哭,表情先是奇怪,然后不知所措,她交叉着双手焦躁地在她面前踱步。 “阿,阿姨,”过了一会儿,顾小西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跟,顾瑶说,我爸做了,茶叶蛋,明天我给她,带,带早餐。” 说完,她重重的点头,&我,我爸,茶叶蛋做的,好吃,顾瑶,顾瑶喜欢。 & 袁丽乔哭着点头。 砚京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试试易萧的,还没想好怎么联系她,隔天一早,周熙沿拍她家的门叫她。 “史睿诚死了。”周熙沿开口说道,“凌晨三点多,史睿诚死亡不足二十四小时,他死亡的消息就大范围传开了。” 砚京看了一眼,被最上面已经突破十万阅读量的新闻惊了眼。 “这数据是不是太夸张了。” 往下一翻,基本上是没有别人的消息,全都是史睿诚车主跑车爆炸的消息。 “这不是重点,”周熙沿给她看另一篇被他着重标出来的,“你看这个。” “史睿诚在闹市飙车,检查报告显示他本人是因为嗑/药兴奋过度,所以才有了这惨案的发生。” “先不说这检查报告二十四小时之内能不能全出,就这曝料人是怎么知道的?”砚京看着那个叫'因果'的曝料人,奇怪,“这传播速度,史家不可能会在这个节点上任由有关史睿诚的负面新闻爆料,这条新闻出现六个小时了不仅没有被封,反倒是热度越来越高,史家的对家在中间煽风点火?” “这条新闻出现的实在是诡异,压力现在给到了官方,要说是临时起意安排的绝对是假的,从史睿诚出事儿标志性跑车爆料开始,中间是有一段时间的断层的。” “出事的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十二点新闻热度刚刚起来,这时候官方没有出来稳固人心,经过一下午的发酵,凌晨三点多就有人爆料带节奏史睿诚嗑/药,玩弄人命, ”砚京说到这儿,陡然想到了什么,“你还记得赵雅那篇报道吗?” 周熙沿将赵雅那篇翻了出来,时间上对比过去之后发现确实有相似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网上的新闻不都这样吗?先放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然后任由它发酵,热度上来了再来一个翻转,这样流量与热度都有了。” “也许是巧合。” “赵雅那篇报道有没有详细的过程?” 周熙沿再次翻找。 “你们k区怎么回事儿,巴掌大的地方人加起来就那么几个,有身份信息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填完知情同意书,磨磨蹭蹭的是想等死吗?” “先从高层查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崽种还没填,查出来也不用调查了,直接送到a区去吧。” 过了几秒,一声暴呵再次穿透墙壁传到隔壁余建侑的耳朵里。 “兰榭璆,你手底下就有个没填的,好样的,公开对着干是吧。” “这个砚京,她是怎么回事儿?” 兰榭璆一大早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头脑发溃,蔫蔫地说,“砚京的通讯器前段时间坏了,已经上报申请新的了。” “新的通讯器还没换下来,没地方登录账号。”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转头又被骂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就不信,你们这一群大聪明想不出个办法来。” “砚京呢,立刻马上让砚京过来,思想工作不到位,还是你这个上司的问题。” 兰榭璆:“……嗯,你说得对。”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面的人被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到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兰榭璆,你信不信我革你的职。” “信信信,怎么不信。”兰榭璆顺着他的话说,“您还有问题吗?我要去给您找砚京了。” “到时候您留着力气,使劲儿骂她。” -明天一天都要在路上度过,高铁晚上回家要八点多了,更新可能会很晚。 第71章 “砚京,游戏重启是哪天?” “九月十三号。” 砚京说,这一天她记得特别的清楚,暑气的尾巴重扫,大教室里闷热的像是蒸锅,一向是温柔的药理老师在讲台上开麦点名骂人,其中就有拖了两个周都没完成小组作业的砚京。 躲在组长宋媛媛背后,砚京两眼放空,就连什么时候下课都不记得了,等她再一回神,人就已经在游戏舱了。 周熙沿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说,“世界的倒计时是从你进入游戏后的第二天开始算的,也就是九月十四号,世界第一次警告提醒,时间永远比你的时间晚一天,倒计时发送了两次,没有规律。”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排除玩家与他们之间有信息差,所以如果有人问你,你只要装聋作哑,将这件事儿当成个恶作剧就行了。” 车子颠簸了一下,路边的风景尽数后退。 砚京余光里看到那熟悉的奶粉gg,高高反贴在楼墙上的反光板一闪,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穿过砚京的身体,砚京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游戏是怎么崩溃的?”她问。 这个问题砚京一直在回避,将所发生的一切默认为是她想的那样,直到她看见周熙沿,从他的反应中砚京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因为所谓的游戏崩溃而留滞在这里的。 第120章 周熙沿也被光晃了眼,听到砚京的话手握紧了方向盘,脸上却是十分镇定。 “我是在游戏重启时进入的。”他说,“游戏崩溃后现实世界有十二个小时的游戏修复时间,十二小时后游戏就重新开放回归正常了。因着前面游戏突然崩溃带给的用户体验非常的差,为了证明游戏的bug彻底被修复了,官方邀请了一批从开服就一直存在的玩家,在游戏重启时利用他们在论坛上的号召力重塑游戏的名声。” 砚京皱眉,就听他继续说,“但是没什么用,我一重开就这样了。” “论坛上都是匿名玩家,所以我也没见过其他人。” 话说的很合理,但砚京又觉得不太合理。 面对这种活不了多久的设定,周熙沿未免也太淡定了。 “你说砚京最近是不是真的水逆,这挨打挨骂都快成常态了。”叶青微咬着冰棍说,“老大在里面挨骂半小时了,人都是对比出来的,这个还不如余建侑呢。” 说到余建侑,叶青微胳膊肘撞了走神的张梅梅一下,“你有没有觉得,余建侑最近跟老大不太对劲。” “也不是说不对劲,毕竟他俩就没对劲过,就是他俩之间的那氛围,变得好奇怪,老大最近都躲着他走,我好几次撞见余建侑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老大了。” 最终,叶青微得出结论,说道,“就好像那个怨妇哦。” 张梅梅对他这张嘴都要服气了,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扶着他给他转了个方向,“你跟老大说。” 他们背后,挨骂已久的兰榭璆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叶青微:“……” “我看你是最近工作太闲了。”兰榭璆非常冷酷,“以后局里的卫生就交给你了,厕所一天刷三遍,地上连根头发丝都不许有。” 叶青微瞪张梅梅,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 今天张梅梅难得没有反应,就连句话都没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等砚京来了,兰榭璆还没说两句话,张梅梅突然伸手拽住砚京的胳膊,非常用力才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表情。 “我有话要跟你说。” “等砚京出来吧。”兰榭璆看了一眼时间,心道再等下去里面那位就要发疯了。 张梅梅眼睁睁看着砚京进去,焦躁的就像是锅上的蚂蚁,他本就不会演戏,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了叶青微的注意。 “你今天不对劲。”叶青微跟张梅梅的关系算是他们四个人中最好的了,兰榭璆不屑于他们为伍,砚京终日游走于外面的花花世界,只有张梅梅与叶青微两个人在局里抱团取暖,如今张梅梅的反常一下子就引起了叶青微的注意,看着他对着砚京的方向发呆,叶青微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张梅梅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叶青微的反应,砚京进去之后张梅梅一直处于焦躁状态,直到砚京出来,这种状况都没得到缓解。 不等兰榭璆跟砚京说话,张梅梅快步上前拽着砚京就走。 “欸?” 砚京被张梅梅拖到一边,张梅梅看着砚京,表情是难以说出口的崩溃。 “你去过烂尾楼了!” 他说的肯定,好像亲眼看见一样。 他确实也是亲眼看见的。 张梅梅说,“前段时间有个博主说他在烂尾楼遇见入侵者,那天晚上,我在特管局附近看见过你。” 事情爆出来的时候张梅梅并没有往那一方面想,而前两天,那两个爆料过入侵者的博主前来特管局寻求保护,理由是他们被人跟踪了。 “我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入侵者,我就是想找个理由来堵塞那些人的嘴。”孟军哭丧着脸说,“我就以为她要是入侵者我就赚了,不是对我也没啥影响,网上的人也没见过她,对她也没影响,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坐在他身边的孟多一想到他俩离开烂尾楼的遭遇,身子哆哆嗦嗦的。 “一开始我俩租房的地方有人给我们寄信,我们也没当回事,直播火了之后我俩有钱了,就搬到了一个新的小区。”孟军没想到,自从搬过去之后他们的噩梦就开始了。 “刚住进去的时候,我们晚上就听见有人敲门,然后,然后……” 孟军忍不住,一下子弯腰干呕了出来。 孟多给他拍了拍背,强撑着说,“然后通过监控,我们看见一个人,只剩下半个血肉模糊的脑袋。” 当场孟军就吐了出来。 孟多胆子不大,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 等他们叫保安上来之后,保安根本没有在门口发现什么人,就连监控都没有拍到。 “信呢?”张梅梅问。 孟军摇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丢了。” “我们当时就以为是个恶作剧,随手就丢了。”谁知道他们真的被缠上了,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太具有冲击力,孟军想想就觉得腿软。 “我们见鬼了之后,先是有小、流、氓、围堵我们,我们原本想趁热打铁再多拍两期的,结果设备都被他们给摔烂了,还将我们给打了一顿。” 孟多在一旁补充,“我哥昨晚登陆账号的时候发现,有人异地入侵了账号,将没发出的素材全删了。” “什么素材?”一个为了红而胡编乱造的主播,张梅梅对他同情不起来。 说到素材,孟军有些飘忽,不敢看张梅梅。 张梅梅拍了拍桌子以示警告,孟军声音很轻,“就,我们找人扮演了入侵者,预告,预告说我下一个视频将会公开那天晚上拍到的入侵者。” 第121章 这个话题一出,光预约人数一夜之间就冲到了百万,就连官方政府那边都有人联系他,这让孟军极度的膨胀,同时又有点害怕,事情闹得这样大只怕到时候他们不好收场。 在这种时候,孟多偶尔靠谱。 他安慰孟军,“我们又不拍正脸,谁知道是真是假。” 孟军觉得他说得对。 “就是这样,我们就发布了一个预告,然后账号就被入侵了。”孟军说的委屈,“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不仅入侵了我的账号,还导致我的账号被封,我没办法解释,现在还有很多人试图通过我的通讯联系我。” “你看。”孟军给他看他被封的账号,账号被封后后台被禁,只能看见评论以倍数的速度往上涨,这热都放在以前能让孟军兴奋的三天不睡觉,而现在,他只想回到烂尾楼那天,老老实实的滚回家。 张梅梅对这个博主略有耳闻,却也没想到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机会面对面看博主的后台。 孟军经历了多年的低谷,一朝翻红后触底反弹,致使他红的那场直播录屏被置顶,张梅梅首先入目的就是看的就是被标红的日期。 “上周三?”张梅梅眉头一跳,心里有不好的念头。 孟军点头。 张梅梅想到了什么,拼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他听出他的不自然,问,“你在烂尾楼真的撞见入侵者了吗?” 都这时候了,孟军说假话也没有意义,他说,“是撞见了一个人,是不是入侵者不确定,不过她真的很奇怪。” “哦?” 孟军:“她说自己也是博主,我回去搜过根本就没找到她,她说她的通讯器坏了,所以才没有收到消息的,这也不算什么,诡异的是,那天晚上,我们准备要回去了,走到楼下我想起来有点事儿又回去,前后就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消失不见了。” 说完,他又想到了自家门口那血肉模糊的半个脑袋,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孟军脸色发白。 “不,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没有鬼张梅梅不知道,他只知道,周三那天晚上,他在特管局附近看到了砚京。 那天晚上叶青微食物中毒去了医院,他的就诊卡上次用过之后就被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张梅梅半夜跑回去给他找就诊卡。 因为对特管局过于熟悉,张梅梅没开灯,找到就诊卡出来的时候隔着门就看到砚京从墙拐角而来,下意识的,他喊了砚京一声。 砚京没有听见,径直地从特管局门口经过。 阴影遮住了张梅梅的身体,砚京好似梦游一般。 结合后来所知道的事情,张梅梅心里只觉得奇怪。 孟军他们半夜在烂尾楼直播,谋生而已尚且能说得过去。 砚京她半夜一个人去烂尾楼做什么?还对孟军他们撒谎。 后来孟军说,砚京有意无意的打听入侵者的事情,张梅梅更觉得奇怪了,或许孟军真的有夸张的成分,只是砚京这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合理。 回想这段时间,砚京确实对各种案件展现了非同寻常的关注,按照砚京的性格,只要不耽误发钱,就是有人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管,怎么会对别的事情这么热情。 -完结后统一修吧,写的不好,精力跟不上,自我产粮等它完结了我再修一遍tat 第72章 张梅梅对砚京产生了怀疑。 只是他还没有往砚京是入侵者这方面想,砚京的行为又说不通。 联想之前叶青微说的,砚京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烂尾楼。 张梅梅的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他总觉得事情的走向越发地不可控,但是他没法跟别人说。 砚京刚刚被骂完,脑海中还回响着她站在一旁,钱文平通讯时放大的声音。 “上面现在正在讨论消息要不要放出,我先给你透个地你心里有点准备。” “什么消息?”钱文平对于好友的话有些稀里糊涂的,“公告不是已经发了吗?” 那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说,“你那儿的新闻早就过时了,我是说官方内部已经得知没有公开的,昨天第三次检测结果出来了,全区海平面上升3.6米,目前港口已全部关闭,所有出海的船只接到紧急通知正由dfg区船舶管理所统一接收。” “海平面上升,据不完全统计,沿海地区的海产品加工厂与造船厂在短短半个月内损失了上亿元,有多名出海捕鱼的渔民被困海上,坐标w : 337 , ,n : 165海域出现严重的风暴潮,并且有扩散的趋势,现在统计有十九位渔民下落不明。” “说是没有公开,从上面的一些动作有心人也不难猜出。”男人的话语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轻松。 “妈的,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公开。”钱文平顾不上砚京,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 “ k区位置相对较高,尚且没有出现严重的人员伤亡,我这就给上面报告,希望上面尽快下通知,提前紧急疏散人群。” 那边的人哈哈笑了一声,“紧急疏散?别开玩笑了,海平面上升又不是针对一个地区,疏散能往哪儿疏散。” 钱文平面色铁青,“那也不能就这样任由——” “老钱呐,你怎么还不明白。”那边的人打断他,“现在根本不是海平面上升的事儿,找不到入侵者你他妈就是躲到天上去都没用,我这边已经有几位知名富豪全家跑了,他们之前还嫌弃h区全都是山区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现在倒是觉得山区好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山上已经建立起了防护甬道,现在他们正紧急储存物资。” 第122章 钱文平不可置信,讷讷地说,“什么防护甬道能防水?” “你真的是,”那人停顿了一下,“你没见过海底世界吗?听说这些有钱人在h区建立了一条暴露在山上的甬道,从山顶一直延伸到海里,实验结果显示甬道能承担在海底六千米的压力以上,现在可容纳上百人,他们将其称为,海底城——亚特兰蒂斯。” 说着,那人嘿嘿笑了起来,“咱们这种没家室的自然无所谓,老于他们现在正卯足了劲跟那些富豪打好交道,争取为他儿子留个名额。呸,他妈的,那些花大价钱苟且偷生的资本狗是真精明,现在也不要钱了,物资,武器,市面上被管控的东西,他们就像是疯狗一样,只要你敢提,他们就敢狮子大开口。 ” 老于……于尘,钱文平多年的老搭档了,没想到他也妥协了。 “现在我们这边暴动越来越多,有市民公开游行逼迫政府出面加速处理入侵者的事儿,甚至有人开始举报自己的家人。”顿了顿,那人又说,“举报自己的孩子不对劲的,举报亲戚朋友有异常的,还有举报官员富商的,每天举报热线都快被打爆了。” 钱文平暴躁地心情在他的话下突然平静了,他说,“这些人疯了吧。不是还没到最后一刻。” “这才哪儿到哪儿,再过不久,也许他们就不会举报了,直接对自己的家人动手也说不定。”似是嘲讽灾难面前的人性不值一提,男人叹道,“杀死一个人,就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活下去,你说值不值得。” 钱文平没说话。 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砚京也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现在上面都快忙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压力就给到k区了,你早做准备吧。”说完,男人又骂了两句,“妈的,又有傻逼开始闹事儿了,操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等死不好吗,追问,追问你妈,我们要是能处理,难道还会放着不管吗?” 通讯结束,钱文平沉默了许久,等他再一抬头,就看见砚京站在角落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原本就烦躁地心情因为她这无动于衷的反应更加的烦躁了。 钱文平张嘴就想再骂两句,又突然觉得不值得,问道,“你刚刚都听见了吧。” 砚京点头。 有了砚京之前不配合的经验,钱文平现在看砚京就觉得她像一颗铜豌豆,虽然她也无能为力,但就是看她不顺眼。 “你怎么看?”钱文平突然问。 砚京被他盯着,只将其当作是考验自己的一环,她有些呆滞地看他,用她该有的反应说,“我不知道。” 她一个三无人员,世界毁灭也没什么留恋的,既然拯救不了,那就躺平等死,这还要什么想法呢。 钱文平看着她油盐不进,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起来了。 “你这也不用签署了,”他说,“收拾收拾东西跟兰榭璆一起下午去a区吧。” “他说什么了?”看着张梅梅跟砚京说小话,叶青微不甘心被排挤在外,凑过去问道。 砚京道,“让你们收拾收拾下午去a区。” “啊?” “这怎么还一竿子全部打死呢?”叶青微看张梅梅,发现他的目光还落在砚京身上,酸溜溜地说,“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叶青微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怪,张梅梅看向砚京的神情难以言喻,纠结,怀疑,又有几分不确定,看的叶青微莫名其妙。 隔着马路,砚京看到隔着一条街的周熙沿打开双闪,避重就轻地对他们说,“你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下午就启程。” 眼看着砚京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就要离开,张梅梅一把拽住她。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去烂尾楼。”如果砚京坦荡的解释了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但是砚京这反应明显是心里有事,她一个对着谁都能胡说八道的人,现在对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张梅梅心里难过。 砚京没有解释的理由。 她也没有理由去解释。 面对张梅梅,她心里总有一种很难表达的感情,她知道,只要她随便说一个理由张梅梅就会信,但是她不愿意。 看着砚京沉默,张梅梅一点一点的松了手,他的表情很难看,他不再看砚京。 “我明白了。”他松了手,“砚京,你不能——”去做不该做的事情,话说了一半,张梅梅瞳孔紧缩,砚京当着他的面儿,将脖子上张梅梅给她戴过的护身符还给了他。 长长的线被他给打了个结,过了很长的时间,结扣仍旧没有松散。砚京将护身符放在他的手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有必然要做的事情,也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哥,谢谢你的照顾。” 张梅梅心知她这是在跟自己划清关系,脑子里嗡嗡的,一时间没听清楚她的话。 目送着砚京离开,叶青微察觉到他们之间很奇怪,走过去拍了拍张梅梅的肩膀,第一次没有挑事的说道,“咱们是一起去的,又不会分开,你不至于吧。 ” 他没听见砚京说什么,只当作是张梅梅那细腻的感情又要决闸了,默默地打好草稿,说,“砚京不听话,等下午她来了你狠狠地骂她,要是还不解气,我帮你骂她,我骂人超凶,一定把她骂哭。” 张梅梅哭笑不得。 “不是的。”他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马路,心里天人交战,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砚京在他心里就和妹妹一样,现在她要去做一件可能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事情,张梅梅无法劝她,也阻止不了。 第123章 为什么是他呢。 张梅梅心想,如果他不知道就好了。 那他就不用站在砚京与真相面前摇摆不定了。 如果他不知道……张梅梅心脏好像被揪住了一样,呼吸一滞,他如果不知道,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当作什么都不存在。 砚京,如果他真的无力阻止,至少,也不会愧疚。 过了好一会儿,张梅梅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要做一件不知道对错的事情了。” 叶青微抬头看他,张梅梅推开他,“你先跟老大回去吧,我有点事儿要去处理,晚点我会去找你们的。” 看着他坚定地背影,叶青微下意识地追上去,话不过脑子张嘴就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张梅梅没说话。 “跟砚京有关是不是?”叶青微多精明的一个人,张梅梅脸上细微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无声地肯定后,叶青微先问,“有危险吗?” 张梅梅不知道。 而下一秒,叶青微的剧烈反应让张梅梅皱眉,他说,“你不准去。” 他就像个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眼神里带着乞求,说,“砚京不是小孩子了,她可以为她的行为负责,你不是她的什么人,你不准去。” 这是张梅梅第一次见叶青微对一件事展现出极大的情绪,他看着张梅梅,将自己与砚京放置在两个阵营里,等待张梅梅做决定。 他看着他,两个人僵持了几秒,张梅梅轻轻地推开他,说,“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张梅梅在路边拦了一辆车,上车之后他放下车窗,对着叶青微摆了摆手,“我晚点就回来找你们。” 长长地街道看不到尽头,两侧笔直的桦树无风招摇,黄色的出租车在路上如同闪电般疾行而过,越走越远,最终完全看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叶青微想,他好像见过这个场面。 张梅梅头也不回的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第73章 车子在路上行了大半,路侧的人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看着窗外的标志性风景,砚京才发现这是去医院的路。 她表情古怪,“你?” 周熙沿见她终于回神,导航显示医院马上就要到了,他说,“昨天的事情易萧还没有找你,你现在去找她一定会让她措手不及,更何况,史睿诚也在这家医院。” 砚京下意识看他,喃声道,“史睿诚不是死了吗?” 周熙沿被她一句话搞懵了,余光里看见砚京一本正经的表情,眨了眨眼,就听她不确定地问。 “难道他又活了?” 一句话,砚京让悬疑现场变成了恐怖故事,周熙沿无奈地笑,“他确实已经被确认死亡,”没有复活。就车祸现场那种情况,史睿诚要是真的活下来了,那才是奇迹。 “史家人应该不急着在他刚死就给他火化,他身上不能被扒的料不都被扒光了吗?现在史家人才是真的被架起来,这时候急着火化他反倒是会被有心人利用。” 史睿诚是个什么样的人史家很清楚,在出事之后必然不会主动申请给史睿诚做检查,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们肯定要将事故的起源转移到车子的问题上,家里有史睿诚这样的玩意儿颠倒黑白对他们来说手到擒来,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到,在史睿诚出事儿之后有人公布了一段小视频。 视频的时间记载,凌晨时分,史睿诚一行飙车的人刚刚在酒吧通宵结束,画面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史睿诚过量饮酒,出来的时候人明显不是清醒的。 有了这一段视频,背后的人稍加推波助澜,史睿诚酗酒飙车造成街道人员伤亡的情况比史家给他营造的车辆事故严重多了,官方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这段视频,不由史家运作,对史睿诚进行全方位检查后发现,他不仅是过量饮酒,甚至还有吸、毒的情况。 检查报告一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史家人也没料到,千防万防,没想到被史睿诚给背刺了。 “史睿诚在那群人中他明显是为首的那一方,他要是嗑药,下面那群人也逃不了,人一多就会有漏洞,既然对方能详细到将昨晚史睿诚包厢的视频找出来并且剪辑保存了时间放出,那么找他一个嗑药的视频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目前那段视频来看,前半段和中间有一段不连贯,你觉得缺少的是哪一部分呢?”周熙沿问。 砚京抬眸,“史睿诚昨晚不仅喝多了,并且在喝酒过程中嗑药了。” “对方既然能找到视频,并且发出来,显然是想要引导舆论,将压力带给史家,不能让他们轻飘飘的一笔带过,所以他剪辑掉的那部分是留给大家自己去查的。”周熙沿推导,“如果直接给一个结果,那么人们中就会有一半的人不相信,只要有一部分人不信,那么史家就有可操作的空间,他要做的,就是不给史家人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 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解题,直接告诉他们答案与要是他们自己一步步推出来的,显然是后者效果更强。 “故意的。”砚京思考着这件事儿的脉络,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背后人若是易萧,那她的时间管理真强大,从策划史睿诚的死亡到约她出门,没多久还要放出剪辑视频,视频是凌晨时分的,她要是提前安排好,至少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觉,不过她还是好奇,易萧到底是怎么控制史睿诚在精准的时间点出现在那里的? 第124章 史睿诚跑车爆炸伤亡惨重,店铺损失不计其数,多人受伤,死亡人数尚未公布,就现场状况来看不会轻而易举地就揭过去。 砚京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医院门口并没有异样。 周熙沿找地方停车,说,“出事之后在现场救援的是这家医院,史家为了防止一部分人,故意放出转院的消息,大部分蹲守的都跑私立医院那边去了。” 说完,他没听到砚京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只见她两眼发直的看向就诊楼门口,周熙沿也看过去,发现在楼两侧的回廊外面,藤萝架下面,密密麻麻地长枪短炮蓄势待发。 周熙沿:“……” 砚京幽幽叹道,“史家这假消息放出去有点用,但不完全有用。” 看着那密密麻麻地人头,她都觉得牙疼,不远处还有保安在虎视眈眈的。 在记者的围堵下,砚京他们进去的时候经过层层盘查,还是最后她报出易萧的名字才得以顺利进入。 “易医生现在在手术室。”跟砚京相熟的护士见她在走廊里等着,对她说道,“刚进去,你们要等很久的。” “易医生这么忙吗?”砚京看了一眼周熙沿,略有些懊恼,“原本我们昨天下午就要回来复查的,因为一点事儿耽搁了,早知道昨天就挤出时间过来了。” 小护士一听,瞪圆了眼睛,说,“昨天下午易医生有两台手术,忙到昨晚上快九点钟才结束,人都虚脱了,你们复查要提前跟她预约的。” “易医生好忙啊。”砚京感慨,“那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吧。” 小护士刚从病房那边出来,看着砚京期待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说,“你在这里不一定能等到易医生,她从手术室出来要跟刘医生直接去icu那边的,昨天一个病人刚刚做过手术,状况还不是很稳定,易医生几乎没时间回这里,你要是等她去药房长廊那边等她,她出来的时候会经过那里。” “好的,麻烦你了。”砚京诚恳地说,“早知道易医生这样忙,我们就过两天再来了。” “她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小护士说,“有一个比较棘手的病人,病情一直在反复,易医生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也不知道她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小护士走后,砚京对昨天约她出去的人产生了实际怀疑,她问周熙沿,“昨天那个,是易萧的对吧。” “……嗯。”周熙沿也觉得易萧这种存在过于逆天了,上午十点在车祸现场,下午回医院做手术,晚上还能加个班,第二天接着两台手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 砚京唏嘘,“这样一想,我还是那个罪人,耽误了她一上午的时间。” 就诊楼直通药房,砚京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药房门口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个女人,砚京眼尖,低头看着那缴费的账单瞬间明了。 女人骂骂咧咧的,起身没过几秒又坐了回去,“讨债鬼,赔钱货。” 砚京坐在一边,和周熙沿两个人竭力地往旁边靠了靠,尽量远离这个浑身上下怨气都快杀人了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拿着公文包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女人身边,连着的长椅震颤了一下。 男人抹了一把汗,“我问亲戚朋友借了一点,先给她把钱交上再说。” 女人'啪'一下将缴费单塞到男人怀里,怒气冲冲地说,“借借借,去哪儿借这么多钱,她还不如死了算了,一天天的碎钞都没她来的快。” “这,要不先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男人没主意地问女人,“前期费用先给她交上。” 一听他这话,女人蹭一下站起来了,“抵押房子?赵松你疯了吧,她现在就是个销金窟,能不能度过这段时间还不一定,你把房子抵押了,让我跟小雯出去喝西北风?我告诉你,小雯现在高三了,她可耽误不得。” “我不同意,”她说的斩钉截铁,“撞她那人的赔偿款你去催催,没道理什么都是我们受害者来承担。” 男人久久不动,女人气急了推了他一把,“赵松你个窝囊废,里面可是你亲闺女。” “行,你不愿意去要钱是吧,那我去,我不能让你们把赵雅的死算在我头上,到时候给我来一句是我不让你们救的。” 砚京和周熙沿靠在一边不敢吱声。 等女人走后,砚京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问男人,“您女儿是叫赵雅吗?” 刚刚女人的语速太快她模模糊糊地没听清楚,但一看男人这跟赵雅有几分相似的脸,砚京开始套近乎。 “我也有个同学叫赵雅,她现在是记者,只是不太跟我们联系了,也不知道过段时间同学聚会还能不能联系上她。” 同名同姓的有,职业也可能相同,但是一听她说不太跟他们联系了,赵松立刻就明白这是他亲闺女。 赵雅什么性格他还是了解的,读书时朋友就像是韭菜,一茬又一茬,人也越来越势利,毕业后大部分人混的都不如她,无法给她带来利益,赵雅早就单方面跟所有人绝交了。 男人性格沉闷,不欲与他们多说,摇头。 “我女儿不是记者。” 话音刚落,男人的通讯器突然响了,看了一眼砚京他们,男人匆匆起身拿着包走到拐角处。 看着他佝偻地背影,砚京肯定赵雅就是在这儿。 她怎么了? 听这对夫妇的语气很不好,刚刚女人提及到的肇事者,撞人,赔偿款,联系到昨天易萧叫她去那里,以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下一个受害者是赵雅。 第125章 砚京有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那天赵雅也在,并且因为史睿诚受伤了。 易萧跟赵雅因为彭丽月产生交集,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要亲近许多,而赵雅曾经为史睿诚洗白过,她跟史睿诚之间必然也有他们所不知道的联系,易萧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再加上赵雅,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易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因为她不止要搞砚京。 砚京,赵雅,史睿诚,她都算计在里面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目击者?还是受害者?亦或者,是替罪羊? 另一边,赵松通讯陌生人,听对面的人说了很多,有些不耐地说,“你们找错人了,我没有贷款。” 就在他挂断的瞬间,那边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赵松一脸汗色。 第74章 宋嘉怡的父母都是老师,两个人十分震惊地看着自己女儿账号内容,摇头否定。 “这不可能是我女儿发的。”宋嘉怡的妈妈非常坚定地说,“我了解我女儿,她是有点虚荣的小毛病,但不会做出勒索这种事情。” 他们也不相信自己能教出一个品德败坏的孩子,更不相信宋嘉怡会因为缺钱去勒索别人,再退一万步讲,宋嘉怡确实被他们给宠坏了,她习惯了找家里人伸手要钱,老鼠胆子怎么可能会去干这种违法的事情。 “这个账号确实是宋嘉怡的。”兰榭璆将账号的所有内容打印出厚厚地一叠,“您看一下这里面有没有与宋嘉怡平时所用的东西相悖的,或者您在宋嘉怡的遗物中没有发现的?” 宋嘉怡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给拿回去了,夫妻两个认真地一页页看过去,宋嘉怡的父亲说,“我们跟她不住在一起,她的很多东西我们也不了解,不过我姑娘从不穿这种小裙子。” 他指着其中一张说道,“我姑娘从小就特别讨厌穿紧身的衣服,稍微紧一点都不行,她说她会喘不过气来。” 宋嘉怡的社交平台上有几张没有露脸的照片,宋嘉怡的父亲指着其中的说,“就像这种小裙子,才是我姑娘会穿的,这种紧身的,我们从来没见她穿过。” 她妈妈也看过去,点头,“是这样的,孩子衣服都是宽松的,大一到两个码,很多衣服看着都不合身,这种紧身的小裙子倒像是小雅会穿的。” “小雅?”兰榭璆心里早已经被打了个预防针,知道宋嘉怡的账号可能是两个人在用,但是从图片与文字中又分不出哪些是谁发的,只能交由她的父母来辨认,现在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并不惊讶。 宋妈妈点头,不确定地说,“小雅是嘉怡的朋友,经常跟她一起来家里吃饭的。” “这,这跟小雅有关系吗?” 他们已经丧失了女儿,若是再得知女儿的死跟朋友有关,他们可能真的会崩溃。 兰榭璆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从这些中你们能认出哪些是宋嘉怡发的,哪些是她朋友发的吗?” 这倒是不难,宋嘉怡跟家里关系亲密,很多小习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很快夫妻两人就从中挑拣了一部分。 “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在我姑娘那里。” “这个聊天也不是我姑娘发的,”宋嘉怡的父亲指着她那个勒索的页面说,“我姑娘没这耐心,也没这逻辑,照片倒有可能是是她拍的。” 从叙述上来看,宋嘉怡的账号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对方有意引导很快也被她给扭转过来了,就宋嘉怡那个脑子,她被人卖了都会问为什么这么便宜,工作这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的,别说是引导别人了,她不被别人带糊涂他们夫妻两个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他说的肯定,但这并不能当作是证据。 “还有吗?”兰榭璆继续问。 夫妻两个人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找出一部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宋嘉怡为什么要跟赵雅用同一个账号,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心里对赵雅产生了隔阂。 “这个'因果'是内部工作人员吗?他怎么知道这么多料?” “哎呀我操这些有钱人真会玩儿,要不是太子爷死了,估计这个'因果'也不敢出来爆料,因果,报应吗?” “这个记者现在真的死了?” “不知道,就算没死出来也要社死了吧。” “也不知道她父母看到这样的新闻心里什么感觉,为了钱她真的什么都能做,什么记者底线,不如到手的真金白银来的痛快。” 就诊楼与住院部之间有一条百米长廊,覆盖着遮光材料的长廊四散着人群,砚京从中经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你们是在说那个爆料太子爷嗑药的那个因果吗?”砚京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坐在长廊尽头的女人煞有其事的扇着风,说,“你还不知道吗?这回爆料的主角不是他,是一个叫赵雅的记者,她跟姓史的那个狼狈为奸,诶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钱,将一个强奸犯给洗白了。” “这钱她收着也不心虚,那可是害死了一条人命换来的呐。” “听说那个记者也遭报应了,现在就在我们医院。” “不止那个小孩死了,我儿子在那个学校任职,听他说当时那个带队的实习老师,被骂的受不住压力也跳楼自杀了,这事儿一出,听说当年学校的招生都受到影响了,那个老师死了后,学校只能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现在想想,真是黑心啊,” 第126章 周熙沿在一旁听着,听她们说完,问道,“那个记者,怎么遭报应了?” 打头的那个阿姨撇撇嘴,“这不上面都说了嘛,这么多年,这个记者跟姓史的还有联系,上面说就是这个记者,已经要准备辞职了,嫁入豪门,他们出去约会,被撞死了呢。” 另一个阿姨插嘴,“这都是假的,我听说是他们想合作害人。” “你哪儿来的消息?” “喏,就是这个官网,赵雅都被辞退了,她的同事说她早就想辞职了。”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关于谁真谁假的消息吵起来,砚京及时打断他们,“她是车祸的受害者吗?” “听说是。”阿姨给她看那则新闻,“你看这个是车祸救援现场抬出来的人,就是这个烧的不成人形的,就是那个记者。” 砚京看了一眼,图片上的人全身大面积烧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赵雅的。 她还想要问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易萧站在了她的身后。 “砚京。” 易萧叫她。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她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旁的周熙沿注意到易萧在砚京转身的瞬间,眼神落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像是审视,又不太像,周熙沿与她对视,易萧丝毫不掩饰,冷眼看过去。 “你们去我办公室等我吧,”易萧说。 “我一会儿就来,有什么想问的,你有充足的时间。” 她的话里不掩暗示,经过砚京身边的时候,易萧偏头看了一眼她的脖子,伤口愈合的很好,只留下了一道浅浅地疤痕。 砚京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涌动而过,易萧笑了? “我怎么感觉,易萧不是那个因果呢。”她刚刚注意到易萧身上的血迹,显然,易萧这两天的时间都是零碎的,她哪来的精力去安排整场布局。 周熙沿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锐利,但是没有反面情绪,反倒是问了她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砚京,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 砚京看他,长廊内光线暗,有一道光从外面的树枝缝隙中悄悄溜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折叠了一片浅浅地阴影,俊秀的脸上是说不出的认真。 “唔,”砚京没考虑过这样有深度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的事儿只有将来有资格说,现在说什么都太遥远。你去——怎么了? ” 周熙沿收到物业的通讯,用了三秒钟消化掉这个事实,然后对砚京平静地解释,“你家被人砸了。” 砚京:? ! 半小时之后,砚京坐在易萧的对面,看着她对着自己的就诊单面色凝重,然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伤口愈合的很好。” 过了两秒钟,她又说,“但是可能留疤。” 砚京不是很在意留疤与否这个问题,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易萧要叫她去现场。 “易医生,”砚京开口,“来我身边?” 易萧愣了一秒,表情空白,砚京这句话不知道触碰到了她的哪个开关,只见她瞬间冷脸,不是对这句话,是针对砚京。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14:32,还不到时间。 易萧看向砚京,目光落在砚京的脸上,一寸一寸如刀割一般刮过去,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半缕她想要的。 她厌恶自己这张脸。 很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永远都只是,易萧愤怒地看向砚京,对上那双平静地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的狼狈映在瞳仁中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砚京,还不到时间。”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比我想的,还要快一点。”她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蠢货。”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易萧想,砚京找不到她,她就不会失去价值,那个人的算盘也会落空,可是这样,他会失望欸,易萧想哭又想笑,她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被丢弃,明明,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人。 “砚京,你真幸运。” 幸运吗? 砚京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幸呢,风吹雨淋太阳晒,无处可归苦命人,生如浮萍,长于温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萧站起身来,弯腰隔着半个桌子,与坐着的砚京几乎脸贴着脸,“砚京,你看我,我就是用这张脸,冒充你的。我们还是有相似的,你看,好多人都信了。” 砚京与她拉开距离,摇头,“一点都不像。” “可是他们都说像的。”易萧说,“我也觉得不像,但我们真的,一模一样呢。” 砚京觉得她疯了,只听她贴在自己的耳边说,“你看,我们都一样杀掉了自己的亲人呢。” 第75章 周熙沿从市区开车回去要将近一小时,路上物业不断地给他发消息,砚京联系不到,因为他间接联系到了砚京后物业就将消息全部转发到他这里来了。 “【13:36】201的住户家门被撬了,玻璃全部被砸,嫌疑人已经被我们管控起来了,等待201住户回来处理。” “【 13:51 】 201户主什么时候能到?嫌疑人拒绝配合我们,只要见201户主。” “【 14:18 】是否同意将嫌疑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14:33】嫌疑人得知201住户在医院,打伤了我们的保安,已经前往医院。” 第127章 “滋啦——”周熙沿猛打方向盘,车子在路上一个甩尾冷不丁地转头,后面的人差点撞上,前后不过几秒钟,周熙沿油门踩到最底。速度快地电子拍照设备都差点没跟上,后面的人还没骂出口,车子连尾气都看不见了。 上当了。 周熙沿只有这一个想法。 当时他被催急了,没想那么多,刚刚物业那边的消息实时更新到两点半,距离他离开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被管控的嫌疑人突然打伤保安去医院了。 他是故意的。 他在套话,借口物业,想知道砚京的定位。 “操。”车子伏在马路上,超负荷地嘶吼着,迫使周熙沿不得不降低速度。 砚京没有通讯器,周熙沿联系不到她,着急之下,违规加速的车子后面很快就跟上了乘警,周熙沿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松开油门,在速度逐渐地降低之后,追在车子后面的人很快就超过了他,警报声还没有播放完全,只见降低车速地车子突然蓄足马力,在他们以为车子要停下的之后,周熙沿转方向盘的同时再次踩油门。 狭窄地巷子里四处零落着杂物,烈日暴晒着,掀起的风带着一股腐臭味,下面的支持倒了之后上面的垃圾跟着坍塌,周熙沿油门踩到底,在垃圾彻底将车子掩埋的时候冲出去。 “报告,成华大道车牌号233的车子追丢了,请求天网检测。” “报告,成华大道车牌号233的车子追丢了,请求天网检测。” “收到!” 十五点整。 易萧看着呆滞在原地地砚京,对她伸手,“走吧,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生硬地拽住砚京的手,她的手很凉,易萧的也是,两只不带温度的手扣在一起,不容置喙地,易萧拖着她往前走。 “看你想要的答案。” 医院门口,张梅梅的车被拦住后连着出示了两遍证件经过官方拍照后才被放行。 “医院内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在等待开闸抬杆的时候,张梅梅随口问了一句。 保安无奈,“有两个记者刚刚装成病人混进去,将病人家属堵在病房门口,哎呦喂,我就是说他们这些记者,能不能稍微等等,好歹等人家出来了再采访呢,这医院里又不止他们一家人。” 张梅梅是知道车祸受害者都在这家医院的,对保安的话表示赞同。 在杆抬起来的时候,又听保安说,“这家人估计也呆不下去了,她家姑娘可是害了两条人命。” 双开的大门在张梅梅进门的瞬间,隔壁车道从对面来了辆车,监控拍到车牌后便给她们让行了。 张梅梅在原地看了一眼,对面也停留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受到里面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看他。 车子缓缓驶出,张梅梅收回目光驱车进去。 “欸,易医生。”保安拿着对讲机追上去喊了一声,“你的门卡我找到了,我给你放在保卫科了,记得拿。” 车子渐行渐远,保安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摇了摇头,走回保安室。 余建侑想摆烂了,余建侑不想干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史睿诚能牵扯出这么多事儿来。 叶青微被他抓壮丁坐在角落里手指都快出虚影来了,余建侑还没有良心的在一边鞭策。 “这个新闻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老师,跳楼,还有那两个女生又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被圈出的图片上,清秀的女生腼腆的笑着,看着温柔又美好,而视频中—— “是真的啊。”叶青微说,“你看,这是一中的官网,程诗私自带领学生离开建设基地进入未成年禁止进入的场所,引导学生饮酒,这不都写着吗?” “放屁。”余建侑趴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探着脑袋看,高声反驳,“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认识啊。”叶青微对程诗是什么样的人不感兴趣,听到余建侑这难得为了别人愤怒的语气,觉得很好玩,逗弄他说,“余科,你怎么看起来还怪纯情的。” 余建侑不说话了。 叶青微一边查一边说,“就是这个老师,带着两个未成年进入酒吧,然后发生了后来的事情,当时这个叫做顾瑶的女生起诉史睿诚,这个老师拒绝出庭作证,另一个女生顾小西也没有出庭作证,顾瑶证据不足败诉后被逼着自杀。” “顾瑶死后没多久,顾瑶的母亲去学校闹,找程诗闹,你看,这都有图片的,学校为保名声在实习期辞退她,事后网暴顾瑶的那群人又开始网暴程诗,程诗想不开也跟着跳楼了!” 余建侑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盯着叶青微找出来的照片愣在了原地。 顾瑶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妈妈一起长大,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顾瑶死后,她妈妈去学校闹,被学校以开除程诗的理由搪塞,又去史家闹,被打了一顿,赵雅还好心的写了篇报道批判一些人想钱想疯了,剑指袁丽乔。 顾瑶的妈妈,是袁丽乔。 余建侑给程诗找的护工。 一瞬间,他的血液好像冻住了一样,手脚发麻,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自心底涌上。 顾瑶的妈妈是他给程诗找的护工。 程诗是间接害死顾瑶的凶手。 余建侑对袁丽乔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只记得是个很瘦小的女人,做事很勤快,每次他去看程诗的时候,袁丽乔都会避开。 第128章 他也观察过,程诗被她照顾的确实很好,拜托的医生护士也说她没问题,可是她是受害者的家属。 余建侑心里开始对程诗的死亡产生怀疑。 真的是意外吗? “你能,找找这个袁丽乔的资料吗?”余建侑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齿关打颤,他说,“就是顾瑶去世后,她,她的生活状况。” 这个不难,叶青微三两下就找到了,“袁丽乔在顾瑶去世后就一直上诉,围堵史睿诚,有过两次重大的伤情,工作没了,为了治病连房子都卖了,出院后没有找工作,一直在做兼职。” “去年的时候,去休养院应聘护工,干了不到三个月就被外聘了。” 余建侑:“。” “顾瑶当初的情况不仅涉嫌到性、侵,还有殴打,据找到的笔录来看,他们喝多了,顾小西撞到他们包厢里,自己喝了酒,一直骚扰他们,发酒疯打人,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人,人渣中的人渣,自然不可能忍,当场就打了顾小西一顿。顾瑶,顾瑶也是自己脱衣服的。你还别说,这群人的笔录都怪有意思的,酒水调查那晚上一群人至少喝了两箱,在醉意最浓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醒来之后竟然还能记着现场发生了什么。” “串通好了?”余建侑拳头紧握,他想不明白,从程云淡口中听到的程诗与他所接触到的评论中的程诗,为什么完全是两个人。 到底是谁在说谎? “这个畜生,家里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卢志眉匆匆赶到医院,被堵在外面好不容易被赵松带进去,边走边骂。 “我想想我养出这样的魔鬼,我当初应该掐死她的,赵松,你看你女儿,为了钱去搞人家的小孩,那个小孩才十六岁,跟雯雯一样大。” 卢志眉人都要疯了,声调拔高,对着赵松喊。 “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炫耀的孩子,你姑娘是大记者,上新闻的,不知道你这个亲爸死的时候能不能再写一篇报答把我也送去陪你。” 赵松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小雅说的是真的呢,这些人都是抹黑她的。” “赵松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姑娘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抹黑她,哈哈她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她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上万的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你从来都不问,你只知道出去给你充面子,雯雯的家长会你一次不去,天天盯着赵雅的新闻稿跟人瞎他妈吹,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就不说什么了,你给我解决了,雯雯在学校里要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事儿咱们没完。” 赵松被骂的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要不咱们还是先把房子抵了吧,现在处处都要用钱,小雅不能不——” “抵你妈。”卢志眉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赵雅自己作死,还要拉着我们全家一起死吗?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你那两个眼珠子就放在赵雅身上了,我又不是后妈,我也没缺她什么,她给我整这一出,是想我们全家陪她一起死吧。” “你想怎样怎样,我只说一句,你要是敢动房子的主意,我就跟你离婚,我带着雯雯一起过。” 赵松抹了一把汗,心虚不敢说话。 第76章 易萧开车的速度很慢,后面的车辆接二连三的超过她她也不着急,目光一直留意着显示屏上面的监控页面。 “你要带我去哪儿?”砚京看她无心开车,出门的时候甚至换了一身衣服,喷了一点香水,整个人身上洋溢着轻松地气愤,看起来像是要去郊游。 易萧一直留意着监控,就连医院前的一条街都没过去,不急不慢地开着,说,“钓鱼,杀鱼,送上大餐。” “你放心,没有别人,不会违背你那点不多的良心的。”出了医院,她的语气就变得很轻快,“就我们在,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砚京,你真可怜。”砚京的不做声让易萧默认为放不下尊严的祈求,她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她,“在这样一眼看的到尽头的日子里很难过吧。 ” 啊这,砚京偏头看她,对于她突然发疯的话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易萧有自己的固执认知,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她说的不对。 易萧被她无所谓的话一噎,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砚京的目光更加的悲悯了,好像她是一个在成功者面前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汲取着成功者愿意施舍给他们的那一点安慰,她不觉得自己的过往在砚京面前提起来很是不堪,甚至有点得意,砚京也不过如此,这个她曾经攀不过去的高山,也只是一个没有人拯救的可怜虫罢了,易萧不介意施舍给她一点希望。 “我父母死的时候,我才十二岁。”易萧说,“他们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每年往来的人情关系让我觉得厌烦,等他们不在了,得知我父母负债,所有人都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我,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我,在我父母的葬礼上,他们看着我这个拖油瓶,悄悄地说,我怎么不跟我父母一起死。” “别人不懂,但是你一定懂的吧。” 砚京点头,“你说懂那就懂吧。” 易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说,“我去了救助院,为了过的好一点,每天在院长面前取巧卖乖,帮她带院里那些哭的鼻涕眼泪到处都是的小孩,照顾他们吃饭,任由他们哭闹拍打我,拽我的头发,那些拿不稳勺子的将汤汁撒到我身上,我都忍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想趁着他们睡觉用被子捂死他们吗?可是不能,他们没有了,我就变成拖累了,只有他们在,我的价值才会被体现,但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第129章 小孩子都是会看人脸色的,有人拽她的头发,她就把他的饭倒进厕所里,打过她的,全都被她以不听话的名义打了回去,抢她东西的,易萧就说他盗窃,将她们关在房间里,不许他们吃饭,一次,两次,直到他们看见她就知道该好好听话,易萧知道,她做对了。 院长也很喜欢她的管理呢。 后来有人发现了她的小把戏,易萧忐忑的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可是他没有揭穿自己。 “你没有错,你只是在自保而已。”他说。 易萧笑了,她只是在自保而已。 “你还小,你要干干净净,不染尘埃,要做的事情,应该有更好的办法。”他拍了拍自己头发毛躁的脑袋,说,“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 她明白了。 易萧不是天生的坏种,她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得是错的,因为有了更好的方法,也没人发现,所以她有了很多把'刀',看着他们将刀尖指向那些人,易萧才明白,原来要做一件事情,是这样简单。 砚京:“。” “所以,你用我的身份冒充孙澄澄去孙家假传消息,然后又冒充孙明月,自始至终,你想要的都是让孙阳死,对吗?”砚京问她。 易萧不想跟她兜圈子了,直接说,“那你不如猜猜,我还做了什么?” 她还做了什么?砚京看着她柔婉的脸,她正用这样一张脸说出最残忍的话,她还能做什么? “孙敏和孙朔磊!”砚京想到那本诡异的绘本,脱口而出,“孙朔磊被绑架是真的,他指认我也是真的,孙敏后来说是孙朔磊的恶作剧也是真的,你跟他说什么了?” 易萧轻笑,脸颊两侧有个浅浅地酒窝,她说,“我只是跟他做了个游戏而已。” 孙敏跟孙阳的夫妻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美好,孙敏年纪大了,又刚做完手术,每周一次的复诊让易萧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那个女人,死要面子,丈夫背叛家庭,五毒俱全,她还要强撑着给她的孩子一个完美的家庭,”易萧嘲讽孙敏,“一个蠢货,她以为她瞒的很好,实则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找上孙朔磊的时候,他不信!他明明知道,但是他不信。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孙敏给他洗脑了一个完美的父亲。”易萧回想着那好玩的画面,人都要笑出声了,“于是我陪他玩了个游戏。” 她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朔磊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是从细枝末节中依然可见他的震惊。 “我不会相信你一个陌生人。” 当易萧以陌生人的身份联系孙朔磊的时候,第一次被他拒绝了,易萧也不着急。 很快,孙敏就得知了孙阳还有一个女儿,她知道孙敏跟孙阳吵了一架,并不是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孩子,而是彻底认清了孙阳是个人渣的事实。 孩子是最能感知父母情绪的人,当孙敏因为孙阳一次又一次的崩溃时,易萧的机会来了。 “我带他离开,又以孙明月的名义约孙阳,孙朔磊当时就在楼上,我给孙阳做选择的机会,一边是拿捏住自己买卖儿童把柄的女儿,一边是不知道他在的孩子,孙阳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孙明月,真正让孙朔磊难过的,是孙阳明明知道他在哪儿,回去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看着孙朔磊从期待到崩溃,这让易萧有种完全摧毁掉一个人的快感,而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在得知孙阳明明知道他在但是隐瞒了下来,继续去哄骗孙敏的时候,情绪值达到了巅峰。 “这母子两个人真是有趣,孙阳加注在他们身上的伤害他们都可以原谅,愿意继续跟他维持着表面情分,但是得知孙阳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就开始发疯。” “孙朔磊回去了,他故意告诉孙敏,绑架他的是'孙明月',他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孙敏站在他这一边与孙阳划清距离罢了。”易萧叹道,“可是没有欸,孙敏把他当傻子,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平静,为了掩盖孙阳犯罪的事实,不仅无视了孙朔磊的话,还教他撒谎,就连我冒充孙明月对她的挑衅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呐,多么伟大的母亲。” “所以,孙朔磊做了什么?”砚京问。 “或者说,是你教孙朔磊做了什么?” 易萧余光一直在看监控页面,不急不慢地说,“当然是,背叛的人下地狱啦。” 砚京一阵恶寒。 “我只是让孙朔磊给孙阳换了另一种治疗高血压的药物罢了。”易萧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肾上腺素飙升,就连语气都跟着变了,略有些遗憾地说, “可是那天他喝多了,我也不知道药物有没有起作用。” “未知的结果让我很不喜呢。” “不过没关系,”易萧声音高高低低地,砚京余光看她,只怕她一个发疯拉着自己自杀。 “我又找到了新的刀,这次你猜是谁呢?” “张宸!还是姚栀子?”砚京心里默默梳理着,只有一点是她不确定的,“宋金凤到底是谁杀的?” 出了医院的门,张梅梅没有找到易萧的车,又跑回去从保卫科调查监控看车牌号,发给车管那边让他们帮忙找人。 很快,对方就传来了定位。 看着那个移动的小红点就在不远处,张梅梅顾不上考虑为什么她们离开了这么久距离没变的问题,踩下油门便追了上去。 第130章 地图上的距离越来越短,张梅梅确定前面的车就是易萧的车后,加速冲上去就要拦截,结果没想到,前面的车也开始加速,几乎没有过渡的,易萧一下子将油门踩到了最大。 路上的喇叭声滴滴的叫着,车内砚京被吵的皱眉。 易萧几乎是用喊的,她说,“你这么聪明,你猜是谁杀的!” 不是姚栀子,不是候百生,砚京心想,甚至不是易萧。 从她偏执的语境中可见,她对杀人不用刀这件事儿产生了极致的热爱,如果她想要杀了宋金凤,以她对姚栀子的控制来说,这并不难。 而宋金凤的死,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预谋已久。 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看着,因为她们没有达到自己预想的目标,所以亲自动手了。 喇叭声,警报声,滴滴地充斥着整条街道,车流中车子就像是一条小鱼,丝毫不被周边的庞然大物影响。 易萧大声说,“姚栀子,是我最好的刀。” “可是她,真不应该背叛我。” “刺啦——”车子一个摆尾,砚京眼睁睁的看着易萧调转车头,对着街道一侧的栏杆蓄足马力撞了过去,精制的栏杆被她撞的凹陷了进去,没有断裂,而易萧的车头因为这一下彻底的失去了平衡。 “你想做什么?” 砚京想阻止她,易萧不给她这个机会,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刻倒车,再次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张梅梅追过来的车子直冲车身,强硬地将她们的车子拦截。 “砰!”这一声在混乱中格外的突出,熟悉的一声砚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砰,”“砰,”接二连三的枪击声如同雨点一般砸落在侧面的车上,'砰'又是一声,张梅梅的车胎爆了。 ↑仔细看这字符还挺可爱的,像个目瞪口呆不知道说点什么表示无语的颜文字! 第77章 “报告,星洲大道发生枪击,多辆车连环被撞,请求支援。” “报告,星洲大道有人员伤亡,请求支援。” “报告……” 易萧的车没有经过改装,被强硬的撞击后侧面与车头产生了巨大的凹陷,车身严重失衡,易萧毫不在意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砚京没动。 易萧抬眼看她,“你也不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入侵者吧。” 车窗外,人头密密麻麻的,不远处还有人在拍照看热闹,砚京看向停留在路边一家熄火了的车子,外力的挤压导致车身大幅度的凹陷,车窗玻璃全都碎了,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砚京心头一跳。 易萧也不担心她跑了,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和她肩并肩地看着这一幕,她说,“眼熟吗?” “看着他在你面前苦苦挣扎,你就是他的救世主,但是你不能救他,这种感觉,熟悉吗?” 她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在形容这场面,而砚京脑子里嗡嗡的,手脚冰凉,浑身就像是一块即将要敲碎的玻璃,只需要站在她身边的易萧轻轻一推—— '砰! ' 子弹从前方打碎挡风玻璃,挡着她的面飞进了车内,四周的吵闹声在这一刻消失了,砚京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前,只剩下那颗一穿而过的子弹。 “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砚京仿若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那一滩不断涌动的鲜血,四周是尖锐的警报声,咔嚓咔嚓闪光灯晃的她眼睛都挣不开了,而她的脑海中那红色的鲜血就像是河流一般,在晒的发亮的柏油路上不断地蜿蜒。 “徐砚京,是你害死了他,你是杀人凶手。” “砚京,砚京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好不好,你跟我回家,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砚京,我们希望你能将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徐砚京,我求你了。” “砚京!” “徐砚京,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熟悉的,不熟悉的声音一股脑的占据她的大脑,她看到他躺在血泊中,鲜血不知道从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流出,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失望,愧疚,懊恼,悔恨,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砚京知道,自己让他失望了。 “砚京,十八岁生日快乐。”风拂过他的衣服,洗的发白的衬衫并没有原来那么合身,整个人却在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他看向自己的方向,说,“恭喜砚京同学成年了,以后可以一口气吃三个冰激凌都没人骂你了,开不开心!” “哇!开心。” “第一次见这么别致的成人礼发言,超酷欸。” &这个是哪个小孩的家长,怎么还没说完,太阳都要晒死了。 & “噗嗤!”砚京坐在台下,看着他作为家长在台上胡乱发言引起全年级的人阵阵骚动,没忍住笑了出来。 “砚京,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将一个厚厚地都快要挤爆了的信封递给砚京,像是传递薪火一般十分严肃的整了整衣冠,双手呈上。 “砚京,作为你的不记名监护人,我有话要说。” 信封很厚,在这个通讯便捷的年代,砚京没见过谁这样认真地写了满满一叠纸,就像是红包一样鼓鼓囊囊的,她当场就要打开,被他制止了。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回去再看,我不要面子的吗。” 砚京看着他,声音很轻,四周熙熙攘攘地,有人经过不小心推了她一把,砚京一抬头,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所有人都距离她越来越远。 第131章 她的手里还攥着信封。 “砚京,”混沌中,有人喊了她一声,“往前走,别回头。” “砰!” 子弹穿过胸膛,周围全都寂静了,那一刻,她好似听到了血肉被破开的声音,鼓动的心脏还在跳动,她挣扎着要往前跑。 “砰!”“砰!”从她身后又有枪声传来,弹壳落了一地,叮叮当当地在她耳边回响,她好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动不动,风好像都停止了,阳光热烈,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他看着她,砚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砰!” 又是一枪,他再也站不住了,也不再追逐他们了。 “不要——”砚京站都站不稳,浑身血液都像是被抽干了。 她将世界挡在身后,看见他被血染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几乎不用辨认,她就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哥——” “砰。” 熟悉的枪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砚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张梅梅那边,风越来越大,所有的喧嚣透进了风了,光不吝啬的落在她笔挺的腰背上,那灰蒙蒙地衣服沁了光色,那一瞬间,易萧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她身上在发光。 “砚京。”易萧看向她的方向,呆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你怎么能!” 砚京冲到车旁,被挤压到变形的车子车门已经完全的凹陷进去了,透过车窗,她看见张梅梅艰难地爬向副驾。 看着他还在移动,砚京松了一口气,等她跑到另一边开车门的时候,间隔了一会儿,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玻璃在她面前爆开,砚京瞳孔一缩,张梅梅中弹了。 他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砚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说完,砚京猛地被易萧扑倒。 柏油路被晒得发烫,在她倒下的瞬间,密集的子弹暴风骤雨一般打在车上,砚京已经不敢想有多少是落在了张梅梅身上。 “妈的,疯了吗?”易萧起身,拖着砚京躲到车后面,她抬头看了一眼枪手的位置,一片白茫茫中早就没人了。 “操。” 易萧抓着砚京的手,倒打一耙。 “你干什么去?都是因为你,他才会遭遇这一切。他要是死了,砚京,你也是凶手。” “滚开。” 砚京跌跌撞撞地起身,易萧看着她的背影,说,“你现在要是出去,下一枪就会打爆他的头,不信你可以赌一把。” “看看到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子弹的速度快。” “疯子!”砚京拽住易萧的衣领,她赌不起。 “你们都是一群疯子。” 易萧微笑,“多谢夸奖。” 张梅梅眼睁睁看着易萧带着砚京从他眼前经过,他拼了命的拍打车窗,安全带如同藤蔓一般死死地缠绕在他身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砚京!” 将头盔丢给她,易萧不确定下一个目标是不是砚京,不敢带着她站在空旷处等死,拉上她载着砚京便冲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机车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盖住了周围的喧嚣,也盖住了子弹破膛的声音。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砚京看着她,心里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只要她动手,易萧将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她拉着同归于尽。她抬手,又停在了边缘。 易萧戴着头盔,声音很闷,“我只负责将你带过去,其他的不归我管。” “如果张寐没有追过来,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她理直气壮的将这一切怪在砚京身上,“你既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应该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感情是最没用也是最好用的杀器。”那些疯子可不介意自己手里多杀一个人,尤其这个人死在她面前还能让砚京崩溃,他们简直爱极了这种感觉,一群疯子寻找的所有能够刺激他们的存在,都不如砚京这一瞬间的崩溃。 刚刚看到子弹从砚京的背后打穿她面前的挡风玻璃,易萧的心脏都跟着停滞了一瞬,她知道有人看不惯砚京,但是没想到他们连砚京也想一起杀了。 与虎谋皮! 易萧心想。 他们都是一群疯狗。 至于张寐。 凶多吉少。 “砚京,要怪就怪你自己。”迎着风,易萧闷声闷气地说,“你才是最疯的那个。” “不想拯救所有人,还想跟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相处,感情培养出来了,又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你才残忍的那个。” 这也是易萧最看不起砚京的地方,她永远都在摇摆不定。 世界摆在她面前两条完全平行的路,而她总是试图在两条路中间找到交叉点。 太过于贪心,既想要,又放不下。 “为什么是我?”砚京脑子昏昏沉沉的,心里只有这一个问题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一定是我?” 易萧加速,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 “给他们希望……又看着他们绝望,大家这样一起在绝望中死去,你不觉得高兴吗?”她怒声吼着,“只有这一刻,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希望中慢慢绝望。” 如果砚京没有出现,那么他们可以在面临毁灭之前深陷绝望之中,但如果他们知道了砚京的存在,看到了希望,世界依旧在慢慢走向崩塌,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这才是他们临死前最诛心的方式。 “如果能提前遇到你,砚京,这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第132章 她会跟他们一起,站在世界的边缘,冷眼看着这一切结束。 “星洲大道车祸现场受伤的人在哪儿?”叶青微跟兰榭璆一进医院就慌了神,消息传递到他们手中的时候并没有详细说,他们也不知道张寐到底怎么了。 小护士还没说话,在门口等待已久的乘警上前,“你们是张寐的家属?” “恩恩,我们是,张寐现在怎么样了?”叶青微都快急死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放任张梅梅去追砚京,一路上虽然没有具体了解,但是车祸现场发生枪击这样大的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七言八语的飞进他的耳朵里。 “受伤严重吗?他!” “伤者现在正在进行抢救中,大家稍安勿躁。”乘警安抚道,“还有一事需要确认,持枪暴徒只针对张寐一人动手,在现场我们看到了还有两个人想上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这两个人你们认识吗?” 叶青微低头一看,监控截图上的人,赫然是砚京与易萧。 第78章 枪击案与砚京有关? 叶青微和兰榭璆都不是傻子,张寐是为了追砚京才出去的,车祸,枪击,一连串的事故只针对张寐一个人,是因为砚京! ? “监控显示,这上面的两个人曾在现场近距离接触过伤者,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离开了,现在完全失去了踪迹。”乘警说,“如果你们知道什么消息,还望及时通知我们。 ” 兰榭璆心想着张寐与砚京之前的不对劲,他不能保证这两个人完全是干净的,但是他们…… “我知道一点。”叶青微手紧攥着,额上青筋暴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上面的人,曾在上午跟张寐起过争执,张寐是为了追她才出事儿的。” 此话一出,兰榭璆比乘警的反应还要剧烈。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青微十分肯定,“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张寐说要去找她回来,砚京作为特管局的一员,因为特立独行,与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 乘警微微皱眉,表情凝重。 就听叶青微又说,“我只能保证张寐没有任何问题。” 兰榭璆看他,褪去了装疯卖傻,他从未见过叶青微如此的认真,只是这话让人有些不适。他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一样,话里的偏驳就算是兰榭璆带着滤镜去听也无法说他是毫无私心。 “这个我们会去调查的。”乘警没有全部听信,说道,“有任何消息,还请联系我们。” “至于伤者,我们——”乘警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小护士快步跑了过来,在距离他们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喊道,“你们是张寐的家属吗?” “伤者张寐于20xx年10月31日十六时四十九分去世。”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手都在颤抖。 “伤者的致命伤在心脏,内脏有大出血的状况,我们……” “你在胡说什么。”叶青微突然打断他,说道,“你搞错了吧,张寐是。” 他一下子哽咽住了,不肯承认说,“你什么医生啊,这样诅咒他,信不信我投诉你。” 医院这个地方,遇见什么样的病人都有可能,同样,家属也一样。 叶青微这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对医生来说都是小毛毛雨,他转头看向比较冷静的兰榭璆,跟他交涉。 “病人在休克之前曾有过短暂地清醒,他一直在喊yanjing,”医生转达张寐的话,说,“yanjing来了吗?他说以后拜托多照顾她了。” 医生的话不知道刺激到了叶青微的哪根弦,他猛地冲上来,一把拽住医生的领子,几乎与他脸贴脸,尖声说道,“都他妈说了没事,你的遗嘱留给自己用吧。” “叶青微。”兰榭璆强撑着拉开他,跟医生道歉后带他离开。 叶青微突然感到头很疼,眼前很晕,恶心,反胃,当下就忍不住了,扶着墙壁就吐了出来,他中午没有吃东西,这时候疯狂地恶心呕吐并没有吐出什么,兰榭璆扶着他的那只手被他掐出红印儿,直到他虚脱地再也站不稳。 他说,“你刚刚听见医生说什么了吗?” 兰榭璆垂眸,悲怆压着他,声音却迟迟发不出来。 叶青微冷笑,“他说张梅梅死了,胡说八道,张梅梅怎么可能会死,他都说了晚点来找我们,他从来都不食言的。” “他。” “你去哪儿?”兰榭璆看着他说不出口,情绪突然冷静地不对劲,当他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叫住他。 “他还在等我们?” 叶青微推开他,眼神怔愣,他木木地开口,“我要去找砚京。” “你疯了。”兰榭璆见他的样子不对,想拉住他被他给扯开了,“张寐……我们都不想这样的,现在乘警在找砚京,各方都在找她,你去了也不过是添乱。” “是啊!”叶青微一下子拔高了声音,用一种全然陌生地眼神看着兰榭璆,说,“是,我疯了,只有我疯了,你想袒护砚京是不是,什么叫做我去就是添乱,凭什么我就是添乱,我知道,你们都想袒护她,我偏不。” “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背影,兰榭璆怕出事儿,想追上去又担心张梅梅那边没人处理,权衡了一下最后转身进了医院。 易萧后悔了。 一路上的风吹醒了她。 她只要负责将砚京带走,在路上拦截追来的人。 第133章 在张梅梅出现之前,她也不知道来者是他,兰榭璆一行人早就被调查了个透彻,易萧想的是来人大概率是兰榭璆,谁也没想到,最终来者竟然是平平无奇的张寐。 烂尾楼,孟多孟军,入侵者,易萧一点一点地绕过,心思逐渐地活泛,孟多孟军作为中立一派,被那群疯子推出来与他合谋,钱,舆论,人心,都被他们兄弟两个紧紧攥住,他所知道的都来自于那兄弟俩,假如那兄弟俩隐瞒了呢,刚刚她可是看得见,那持枪的人明显有要对砚京动手的意思。 杀了砚京! ?她想着,假如砚京死了,那么他的计划就会落空。 可是砚京活着,他的计划也会落空。 砚京不可能被人操纵。 易萧的手渐渐地松了,车速逐渐变慢。 砚京是不可能会任由他摆布的,她是一柄没有出鞘的刀,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把刀会指向哪个方向。 她没办法管控砚京,她也不能杀死砚京,这是他想要的,她只是一个替代品,她没有资格……可是她必须要把这把刀的刀锋指向那些人!易萧心想,她要借这最后一次刀,借着砚京的刀锋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她的人生是要绝对的听话,她没办法拒绝反对他的任何行动,他们说好了要一起走,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她是他的骑士,就算是死亡,她也应该挡在他的面前。 易萧突然刹车,身后的砚京冷不丁地撞在了她的后背上。 短短几秒,易萧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他还有退路。 机车转了个弯,易萧载着砚京回程。 一路上,她从偏僻的小道载着砚京狂奔,空中细小的虫子打在她的头盔上,发出'吧嗒吧嗒'地声音,易萧咬牙。 这城市的每一条路她都熟悉,曾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易萧就这样开车在大道小巷里游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这世界上也没有一盏灯是在等她的,她活着的所有信念都来自于自己这条命不属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游荡,而这一次,她有了归属。 她要把这条命还给他。 即便是死亡,她也要热烈地为他献祭上自己的生命。 车子在各条小道里飞奔,很快天就黑了,砚京隐约看见了烂尾楼的影子。 山地上,易萧看着前面的山坡,加速冲了过去,车子在距离沼泽只有半米的距离停下。 “砚京,”易萧地喘息声让这一声有些支离破碎,她突然说,“你看,月亮升起来了。” 烂尾楼被火烧过,四面黑漆漆的,易萧有些嫌弃地从边缘走过去,一边走,她拿出口袋里常备的消毒液喷洒自己的全身。 “既然在这里开始,那就应该在这里结束。”易萧带着砚京走上楼,她一边走一边当着砚京的面儿抛掷出一颗炸弹,“时间不够了,我告诉你所有,砚京,我就是世界上第二个你。” 砚京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她说。 “我根本不喜欢医院,手术刀割开血肉只会让我的血液沸腾,天知道,每次走上手术台的时候我有多兴奋,划开皮肉的声音,血管爆裂的声音,看着他们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毫无反应的样子,我觉得他们就是一具尸体,我听到那些声音,我的心脏就开始狂跳,那种兴奋的感觉是所有东西都不能带给我的。”易萧轻声说着,“我多想用我手中的刀就这样划开他们的皮肉,切断血管,将所有鼓动的脏器清洗干净,然后制作成标本。每一次上手术台,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血液会让我感到兴奋与暴戾,我该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呢。” “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成为医生。” “可是他说。” “当医生吧。” “当医生吧。” 易萧笑了,“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成为了医生。” 而他,是因为砚京会是医生,所以她这个替代品也应该是医生。 可是易萧自认识她以来,砚京完全与他口中的人背道而驰,她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幻想中的砚京。 “他说,人类的感情是最没有用的,因为所有人都会背叛你,我信了,我恶心所有人,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接近我的人,像史睿诚,我只能给他安排这样最热烈的方式退场了。”易萧走上台阶,拿出消毒液和消毒湿巾将她所能接触到的地方一遍遍地擦拭,“现在,赵雅应该死了。” 砚京的脚步停住了。 易萧背对着她,继续说,“顾小西的父亲应该得手了吧,都给他创造所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了,赵雅要是还活着,那他可真是个窝囊废。” “你不是还在好奇为什么要让你看见吗?”易萧擦拭的手停下,她转身看向砚京,“砚京,你知道答案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孙阳的案子,姚栀子宋金凤,赵雅,这三个看起来完全无关的案子,其实已经在肯定你的猜想了。” 她的猜想吗? 砚京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赵雅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通过她男朋友进入了史睿诚的这个圈子,可惜,她那个男朋友跟史睿诚这种没底线的不一样,给她见识到了繁华,又用最快的速度抽身离开,没了这根桥梁,赵雅再也不能接触这个圈子,她怎么甘心。” “可是,没想到上天真的照顾她,给她等到了机会。” 第134章 一中每年春季都会组织学生前往基地培训,那一年,高一十一班有个学生晚上突然生病,另一个孩子到处去找老师,偏偏那天晚上的值班老师都不在,只有一个实习老师。 基地位置比较偏僻,实习老师叫车需要时间,她又联系不到别的老师,只能边叫车边联系医院,只要双方有一个能提前到就可以。 那天晚上刚巧易萧值班。 “那个女生是因为误食了鱼皮,食物跟病没有关系,但是她的心理有问题,她知道后总觉得自己浑身都痒,后半夜,她自己憋的喘不过气来,浑身都疼。 ”易萧娓娓道来,“实习老师带着她与另一个女生在路边等车,可是她们遇到了人渣。” “你说巧不巧,史睿诚是那个实习老师的男朋友。” “有了这一层关系,实习老师被放松了警惕,坐上他们的车,然而车子并没有去医院。”易萧也觉得很巧,当年她就是值班医生,史睿诚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那个呼吸困难的女生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她的不适带动了身旁女生的情绪,两个人吵闹着要下车,至于那个蠢货实习老师,自然是不同意的,她相信她男朋友呢。 ” 所以史睿诚就在实习老师的信任下,开车带着她们去了夜店。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因为那女生在车上的激烈反应引起了他们的不满,于是他们一群人对着她动手了。 “烟灰缸,烟蒂,酒瓶,球棍,各种玻璃碎渣,将她死死地压在上面,”易萧一样一样细数着,“他们一边动手,一边计算时间,看她什么时候死,直到她不动了,那群人渣又把目光移向了护着她的另一个女生,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落在一群人渣手中,会是什么结果呢?” “她被人压在地上的时候,那个倒下的女生拼尽全力拿着掉在地上的水果刀捅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可坏人怎么会死呢,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易萧地表情变得夸张,“而那个老师,被史睿诚一瓶洋酒灌醉带到了隔壁包厢,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群人害怕遇上事儿,想拉她下水,史睿诚跪在那个老师面前求她,说他们只是喝多了,让她去做那两个学生的工作。” “老师也很痛苦,她亲手将两个学生带出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易萧走到砚京身上,身上的消毒液味与空气中的海腥味几乎融为一体,她说,“可是这个蠢货,她还是相信史睿诚,又不相信自己学生会说谎,在史睿诚跟学生之间一直摇摆不定,直到这个学生因为证据不足败诉,史家不缺钱不缺人脉,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帮手,坏人得不到惩罚,这个学生情绪崩溃了。” 第79章 “顾瑶与顾小西说谎,她们身上的证据说不了谎,但是她还是犹豫了。”易萧轻笑一声,话里满是嘲讽。 “顾瑶与顾小西是她带出来的,结果两个人命都差点丢了,她不敢担这责任,像她这样的娇娇女,所有的事情都有人给她办好了,遇到事情,她自然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因为她知道,即便是她不出面,也会有人去解决,也许她还会怨恨顾瑶,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大,所以她龟缩起来,任由史睿诚与赵雅污蔑她们,可是她没想到,顾瑶死了。” 砚京听着她的话,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只听她又说,“顾瑶死后,程诗崩溃了,她那仅剩不多的良心开始后悔,在顾瑶的母亲几次三番的去找她,求她,程诗还是不敢面对,她不敢,有人逼她敢,网暴顾瑶的那些人在顾瑶死后转头便将枪口对准了她与顾小西,顾瑶出事儿的时候她冷漠不理,现在枪/口对准她了,程诗害怕了。” 易萧喘了口气,“史睿诚太懂得怎么拿捏这种蠢货了,几句话就能骗得程诗完全偏心于他,等顾瑶解决了,下一个自然就轮到她了。” 易萧一锤定音。 “史睿诚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嘴都管不住的蠢货在外面上蹿下跳。” 顾瑶死后,赵雅利用舆论将程诗拖下水,造谣不需要成本,更何况她说的还是事实。 “顾瑶死了,程诗死了,顾小西疯了,始作俑者还活的好好的。”易萧一遍遍拿消毒液喷洒自己的双手,不停地揉搓,“让我没想到的是,赵雅因为害怕,时隔多年,竟然开始赎罪。” “所以,赵雅在出租房里撞鬼,是你们假扮的。”砚京说,“韩青青在赵雅搬走后遭遇殴打,也是因为……” “我也没想到,顾江那个蠢货,连他的仇人都认错了,赵雅早就跑了,她那个室友替她挡了灾。”易萧说,“这种人的悔恨,真的是一文不值。” 所以,他们还是要用最好的方式来惩罚她。 “那宋金凤是谁杀的?”砚京执着于这个问题。 “候百生有作案能力作案动机,可是他一直被姚栀子牵着走,他说的都是姚栀子想让我们知道的,凶手也不可能是姚栀子,如果她想要通过杀死宋金凤来解救朱年年,那么她就没有必要从张德亥开始下手,她太过于熟悉宋金凤,以她缜密的能力,给宋金凤制造一起意外死亡再简单不过。” 砚京看着易萧,说,“姚栀子所做的事情她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所有人也确实都在照着她给的思路走,至少从常人理所当然的认知来说,她只是让那些人渣得到了惩罚,而始作俑者却一直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只要宋金凤不死,朱年年就一日得不到解脱。” 第135章 “我一直觉得她是想要那些人得到惩罚,可是,”那天她去见姚栀子,姚栀子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恨那个男人,可我更恨我父母。比起身体上的伤害,他们抛弃我时我所经历的绝望更让我痛苦。”姚栀子说。 从她的反应明显可见,她痛恨施暴者,可是提起的时候,她身上的尖刺更多的是对准她的父母,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远大与所有,时间抹不平她心里的创伤,在日渐一日的怨恨中,她的恨意开始倾斜。 “她曾经拜托我让施暴者得到惩罚,她让我不计一切的将事情闹大,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证据即便是闹大那人顶多也就是社会性死亡,可是她还让我做一件事。” “我要让我的父母知道,我要毁掉他们苦心经营的家庭。”暴雨中,姚栀子眼睛发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砚京回想着,慢慢地说,“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她的父母受到惩罚,而朱年年与她不一样,朱年年智力低下,她不会是第二个姚栀子。” “我一直以为姚栀子杀死张德亥是为了报复,直到去见她,我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在警告宋金凤,用张德亥的死亡,警告宋金凤。”这样想来,姚栀子在宋金凤面前说的那些报应的话,一切就对上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姚栀子就已经在安排这一切了,不是吗?” 易萧抿唇,表情很是复杂,砚京继续说,“后来我在她家里看到了医院整容的gg ,她一个干小零工的,竟然知道你们医院的内部招聘信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就像你出现在陈娟家的小区附近,就像你的学妹接触过张宸。” “你们既然一开始就认识,那么姚栀子去救助院,应该也是你介绍的吧。” “我猜,你给她介绍救助院,是想要她毫无顾忌地杀死张德亥,刘毅,宋金凤,候百生,你太清楚姚栀子的在犹豫什么,所以你给她安排好了朱年年的退路,可是姚栀子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可能每一步都照着你想的安排,所以她当初也不是去应聘的,她是在考察救助院的环境,你竭力安排的,没想到败给了环境的不如意。”砚京细细说着,“朱年年的情况,在救助院那种捧高踩低的地方肯定会受委屈,所以她临时改了计划。 ” “她要给宋金凤一个永远都不敢再犯的警告。” 易萧听完,抬手鼓掌,“你说得没错,可是那有怎样呢。” 砚京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确实不能怎样,从孙阳到史睿诚,除了你,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易萧确实很聪明,所有的事情她都是借着别人的手去做的,孙阳是被她冒充孙明月勒索的,车祸的究极原因只能算在孙朔磊身上,张德亥一行人是姚栀子动的手,她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至于史睿诚,砚京想,以易萧的行事能力,就算查到底最后的替罪羊也是顾小西的家人,易萧的手段并不高明,但人心经不起考验。 听到她的话,易萧眼神发冷,砚京继续说,“是他吧,你背后的人,十字蝶基金会的创建人,宫枕息。” “吧嗒。” 易萧手中的消毒液掉在了地上,不是因为震惊,砚京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易萧下意识地心脏一紧。 她的反应没躲过砚京的眼睛,她说:“我调查过,孙敏之前有做慈善的习惯,只是这两年,她突然跟一个叫做十字蝶的基金会往来密切,每年定时定点捐赠大量的财物,虔诚地堪比烧香拜佛,这家基金会与救助院有长期的合作,与你们医院也有合作,甚至在一中开启了奖学金活动,张宸曾以优秀学生的身份获得过基金会的奖金,他对陈娟说是因为竞赛,又说是学校给的奖学金,说法不同,也没有问题,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他既没有参加过竞赛,只参加过一次不正规的月考,学校再有钱也不可能单凭一次不正规的考试给他分配奖金,所以这钱是基金会,或者说是宫枕息安排的。为什么给他钱,因为要接近一个人,就要从他最需要的入手。” 砚京顿了少顷,继续说,“就像你利用孙敏为题接近孙朔磊,姚栀子毁容了你就安排整容医院,放下个鱼饵,自然就有鱼上钩。” “张宸是张德亥的孩子,他能做的,比姚栀子与候百生这种外人要多得多。”砚京看着易萧的眼睛,问道,“我说的还算是正确吧。” 易萧歪了歪头,“你说得都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三起案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是你!?” “即便你是入侵者,我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通过制造三起报复案接近你?” 砚京眨了眨眼,易萧突然靠近,冰凉的手指抬起砚京的下巴,和那双眼睛对视着说,“砚京,我告诉你答案。” “因为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 “你所知道的,都是真的。我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孙阳,姚栀子,他们都是真实的,从来都没有——”她的手落在砚京的肩膀上,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入侵者。” 砚京瞳孔猛地收紧,只见她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她的手很凉,也很有力气,压着砚京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这个世界已经在告诉你了。” 说完,易萧的身体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轻微地震颤,站在她面前,砚京几乎能感受到她的疼痛。 第136章 易萧大声说,“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你有幸,没有成为我,不是因为你多么强大,而是,”她微微一笑,“你遇到了更好的人。” “我说过,如果我们再早一点相遇,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易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消失,“可是我,不能背叛他。” 他是自己的信仰,本应该也是砚京的信仰。 他们,易萧突然抓住砚京毫无防备的手,五指用力,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几乎与她拥抱在一起。易萧死死地抱住砚京,说,“我以前真喜欢这里啊,可以看到夕阳,看到大海,海的另一端,还有世界上另一个我。” 砚京的手指按在一个冰凉的物件上,手上有濡湿感传来。 易萧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她,一寸一寸地将手术刀按进自己的身体,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想的是,原来手术刀破开血肉是这样的感觉。 “我的血,也是烫的。” 砚京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松懈,易萧抱着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拥抱她。 “我不后悔。” 第80章 易萧死了。 砚京亲眼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 血流了一地,在粗糙地水泥地上,鲜血就像是盛开的花,红艳艳地一团,如火一般烧进她的眼睛里。 “徐砚京,你看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易萧面如金纸,呼吸几不可闻,她勉强的笑着说,“你永远都这样无力。” “面对真相,你永远都是个逃避的胆小鬼。” “如果,”她的心跳声伴随着海浪声逐渐地降低,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易萧,宁愿,呃,做随心所欲的傀儡,不要做,做,囚笼里的鸟。” 孟多和孟军兄弟俩在向张寐求助后,张寐为他们安排了地方暂时居住,叶青微找过去的时候酒店老板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尖叫。 烫了一头羊毛卷的老板叉着腰站在门口,大开的门展示着里面的一片狼藉。 “天呐。”老板抬脚又放下,怎么都不想走进这到处都是垃圾的房间,她的身后还跟着维修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住的是孟军吗?”叶青微问。 老板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你是他什么人?” “他们人呢?”叶青微从矮胖的老板身旁挤进去,一进门正对上被架在墙壁上的拍摄装置,叶青微走过去,发现画面上正是应该住在这里的孟军兄弟。 看到有人来了,孟军靠近镜头冲他打了个招呼。 “叶青微,你好。” 装备被架的很稳,孟军像是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他的背后,墙上是大片大片秾丽的画,色彩艳丽的像是要灼伤人的眼睛。 角落里,孟多穿着件破衣服正挥舞着大号的刷子,不过几秒,画面成形,看着那熟悉的人,叶青微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孟军哈哈大笑。 “看来你也认出来了呢。”说着,他冲背对着他的孟多吹了声口哨,“你这杂毛的艺术果然没有白学,你看,叶青微他愤怒了呢。” 孟多一改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说,”孟军半仰躺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一个恶意地笑,“能找到我们这里,看来张寐已经死了呢。” 孟多手中的笔一停,浓重的一点点在人物的胸口,仿佛那一枪打爆的心脏。 “不知道范怵的枪法准不准,”孟多停下手中的动作,后退两步,欣赏着整幅画说,“打在别处血肉模糊的可是就没有美感了,早知道应该亲自上的。” 孟军大笑,“得了吧,你那半瓶水的水平也就拿拿笔了,拿枪,你敢开吗?” “你们,”对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叶青微深感愤怒。 孟军扶着扶手往上坐了坐,一副软绵绵地样子,对着叶青微说,“别这么着急嘛,看在张寐给我们找了个好地方住的份上,你看我们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们只是,”他突然起身,压低了腰背靠近镜头说,“一枪,给他一个痛快呢。” 孟多补了一句,在画上添了几笔,画面顿时变得凌乱不堪,人物凄惨。 “看现场,不是一枪,不过这你就怪不了我们了,都怪砚京,要不是砚京突然冒出来,我们是想给他一个痛快的。” 看着叶青微的情绪值到了临界点,孟多走到孟军身上,弯腰对着镜头,问他,“你看我的画,好看吗?” “你妈——” “这还要感谢砚京和张寐呢。”孟多毫不在意他的骂声,说道,“如果不是这俩人,我也不会有这样的灵感。”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叶青微恨意上头,上下牙齿一碰,整个人像是一头愤怒的小豹子,吓得门口的老板和维修工不敢说话,两个人退了一步躲到安全的范围之外。 孟军摇头,“我们只是听从命令罢了。” “什么?” 孟军顿了片刻,说,“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我也不想他死啊,他可真是个好人,我超喜欢他的,可是不行的。”他摇了摇头,“谁让他追上来了呢。” 孟多从后面踹了一脚他的椅子,示意他说重点,孟军才不管他,继续说道,“哎呀,好人不长命,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我也不想伤害他,可是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了,要怪你就怪砚京吧,毕竟我是听她的。” 第137章 “我们可是收到她的指令,围狙张寐的。也是因为她突然反悔,枪手收不住才乱枪打死张寐的。” “胡说八道。”叶青微一字一句咬牙说道,“你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唉唉,他说他不信。”孟军突然捂着腹部狂笑,“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好朋友到底是谁呢。” “我告诉你。”孟军一副恭敬地样子,说,“砚京,就是入!侵!者!!” 不管叶青微的反应,孟多摇头晃脑地说,“你那个朋友,张寐,早就知道啦,这就是他们的秘密。你看,你真可怜呢,张寐从来都不信你,砚京也只是把你们当成乐子,叶青微,你就是个可怜虫,你的朋友不相信你,你还为了他们冲锋陷阵,你在他们心里,连条狗都不如。” “张寐跟你关系挺好的吧,”孟军接话,“可是,张寐宁愿冒死去找砚京,都不愿意跟你说实话,你说你可不可怜,你又被抛弃了呢。 ” “你,不值得他们信任。” “你就是个外人。” “叶青微,你在张寐心里,什么都不是。” “老板,你看这维修工作还怎么做?”维修工提着包看着静悄悄地房间,有些纠结,“要不我晚点再过来。” 胖乎乎的老板也觉得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怪瘆人的,点了点头,临走之际还让维修工搀扶了一把。 “下,下去,”老板哆哆嗦嗦地说,“这里面的人先别管了。” 刚刚她好奇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刚巧看见里面那人红着眼要杀人的样子,老板脸都绿了。 两个人刚转身,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房间的门咔嗒一声关上了,老板的心脏也跟着提了上来。 “你,”这个'你'字刚出口,老板就看见满脸平静地男人从她面前毫无反应地过去,带起的风都有几分暴虐地味道,老板剩下的话不敢继续说了。 反倒是叶青微,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两个人,说,“房间我预定了,不用收拾。” 直到他大步离开,老板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身旁的维修工跟她一样。 过了几秒,她的通讯器响了,是楼下的服务员。 “老板,有位客人说预定了楼上206房间。” “嗯,我知道了。” 老板一头小卷毛都要炸起来了,强装淡定说道,“先将房间给空出来,房间不用收拾。” 等她说完,维修工看着她欲言又止。 “老板,这客人,我看不太对劲。”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维修工吃吃地说,“怎么要跟杀人一样。” 老板不敢说话。 一路上,叶青微脑子都要炸了,他想不通,也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想,砚京怎么回事入侵者。 从她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出现,叶青微只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想更多,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砚京是入侵者。 他们怎么知道的? 张寐,叶青微想到他心里就像是攒了一团火,有一种想焚烧殆尽所有的冲动,他又被抛弃了。 叶青微的脑子里只剩下尖锐地嗡鸣声,时刻提醒他,张寐抛弃了他。 明明,他们也没有那么深刻的情谊,孟军的话一出口,叶青微的心脏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他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进去别的声音,只有张寐因为砚京,抛弃了他。 不,他不能这样,叶青微想,他要做点什么,要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这样想着,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走着走着,叶青微突然停下,他捂着心脏那种毁天灭地的感觉再次传来,为什么,他为什么又是被抛弃的那个。 心里的声音叫嚣着,耳朵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了,夜晚的风越来越凉,余建侑披着一身寒霜赶到的时候,兰榭璆正在外面等着。 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兰榭璆摇头。 余建侑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问,“是史家人干的吗?” 两个小时前,网上又有一个曝料人又开始爆料,只不过这次的爆料主角不再是史睿诚,而是顾小西。 在爆料中,顾小西当年没有出来作证被指认为拿了史睿诚给的封口费,即便顾小西的父亲再三发誓并且出示顾小西住院无法出席的证据依旧压不过被刻意引导的舆论,而当时的新人记者赵雅得到的料也确实都是从顾小西身上获取的,一时间,顾小西变成了那个众矢之的,背叛朋友,害死自己的老师,这些话足以压垮她。 事情真假不知,即便是真的,当初顾小西可能也是无心的,相信了赵雅的话,觉得她真的能为自己和朋友讨回公道,而她的话赵雅只要稍改几个字,就能完全变一个意思,而这也足够成为他们攻击她的枪。 在新的爆料中,赵雅与史睿诚被淡化,发布的人着重描述了顾小西,引导舆论风向。 “那些疯子,”余建侑一想到程诗也是受害者之一,怒斥,“他们怎么敢,我这就联系人,所有胡说八道的帖子全都给他封了。” “你现在给封了也没用。”兰榭璆在他来之前已经看了好多遍的帖子,对方紧咬着顾小西不松口,这种转移注意力的作风像是史家人会用的,但是现在的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史睿诚已经死了,他身上的黑料多的史家人填都填不完,光他一个嗑药飙车害死多人就足以盖过以前的所有,为什么这时候要将顾小西提出来?看对方的口风,将顾小西推出来,又留有足够的空间让人遐想,顾小西是受害者,而现在顾瑶已经死了,程诗也死了,史睿诚的死将盖在他们身上的遮羞布扯开,只剩下一个顾小西,方法没有那么高明,可恰好也点到了网友的心上。 第138章 如果他们站在顾小西的那一边,就相当于承认,顾瑶与程诗的死,与他们也有关系。 史睿诚是杀死顾瑶和程诗的直接凶手,那么他们就是在一旁递刀的间接凶手。 谁愿意自己身上背负两条人命呢。 他们不能,也不敢承认。 而顾小西,以前事情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来证明他们没有过错。 舆论只是一个导火索,让他们知道了真相,又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让他们统一将枪口对准顾小西。 “到底是为什么?”余建侑愤愤的捶了一下墙壁,“再害死一个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样引导舆论风向,逼迫一个孩子,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该过去了。” 兰榭璆摇头,“过不去的,这可是两条命。” 史睿诚挥刀向着她们,众人一边骂他,一边在旁边拍手叫好,现在史睿诚死了,热闹散了,这时候他们突然知道真正的受害真相,知道自己操纵着舆论与史睿诚一起逼死了两个人,他们怂了。 大部分的胆小鬼都不敢站出来承认,所以他们必然只能将错就错。 “这应该不是史家人做的,”兰榭璆突然说,“史家因为史睿诚声名狼藉,现在巴不得所有人都失忆了,不记得史睿诚曾经犯下的错,这时候将顾小西推出来,这不是明晃着提醒人们,史睿诚死了,但是他曾做过的错事还在,而且这史家要是没毛病的话,也不能这时候将事情再次闹大。” “你说,这爆料,针对谁最有用?” 余建侑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兰榭璆,“顾,顾小西?” 兰榭璆摇头,“不,是顾小西的家人。” “可是,激怒顾小西的家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袁丽乔在顾小西的食物里放了安眠药,看着顾小西睡过去,给她盖了毛毯,悄悄地从房间里出来。 顾江正坐在沙发上,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不知道从哪儿溅了些泥点子,袁丽乔看不过去了,拿了条毛巾让他擦一擦。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动。 好一会儿,顾江才开口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顾瑶被舆论逼死了,程诗也被舆论逼死了,现在轮到他的女儿了。 一时间,顾江心头涌上了莫大的悲哀,难道真的就躲不过去了吗? 这种事情,袁丽乔最能够感同身受,但是她没有安慰顾江,只说道,“知道是谁发的了吗?” 当初逼死顾瑶的文章是赵雅写的,程诗被逼着跳楼也是因为赵雅带的节奏,可是赵雅现在已经不行了,还有谁能针对顾小西? 顾江颤着手,好几次没有点开那则新闻,下面有一条已读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 【xg3652219a:该用户的户主是赵雅的父亲赵松以前的账户,该账户早已经注销了,现在被人套号使用,用户背后的人ip地址指向特管局,特管局人员少,经过调查,最有可能的人是——砚京。 】 看到这个名字,顾江与袁丽乔都有些发懵,这个砚京是谁? “难道也是想跟赵雅一样,利用舆论博取名声的?”袁丽乔有了这个猜测,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顾江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将砚京当作是赵雅第二了。 顾江尚且存有理智,没有完全的相信,他给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很快对方就给他解惑了。 【xg3652219a:砚京是十字蝶基金会的继承人,据悉她不久后就要接手十字蝶基金会,前段时间,赵雅的信誉分不够,碍于她跟砚京的关系,通过砚京从基金会转出大额钱财。 】 对方附赠了两张截图,顾江点开看了一眼,在收款人那一行看到自己的账户,脑子立刻就转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顺手保存了两张截图,那人又说。 【xg3652219a:基金会这些年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常年入不敷出,现在迫切地需要热度,通过顾小西与赵雅炒作,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基金会的名声。另外,赵雅给的补偿款走的是私人账户,她与砚京的交易信息有心人不难查到,基金会大概是想浑水摸鱼,这是圈子里一贯的套路,你们要小心了。 】 对方的意思很明白,顾江开始不懂,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话,悟了。 砚京,又是一个想要利用他家顾小西的人渣。 第81章 “船长,”矮瘦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正在看仪表盘的男人喊了一声。 “顶上的客人说啤酒不够了,让我们赶紧搞。” 船长没回头,盯着仪表盘看上面的数据,“顶层的啤酒怎么会不够了?后勤没有准备吗?” 男人哪知道这群喝惯了洋酒的公子哥怎么会突发奇想的要喝啤酒,香槟的库存倒是还有,只是人家就要啤酒,没办法,他只能前来请示船长。 这是一艘小型邮轮,此刻因为某位公子哥过生日,喝多了一群人临时起意要举办邮轮派对,为了满足他们,下面一群人加班加点的干活,就连船都是临时调来的,更别说船上的物资了。 男人拉长了脸,满是不情愿,说,“上次赵哥在聚会结束偷偷藏了一瓶洒了一半的酒差点被打个半死,这些啤酒是他自己留着酒瘾上来时喝的,现在那群公子哥又想出了新的花样,非要逼迫着赵哥去给他们拿啤酒,不然就要闹了。” 第139章 “胡闹。”船长呵斥,“船都行出浅海区了,现在去哪儿给他们找啤酒,你去告诉他们,要不现在返程,要不继续他们的派对。” 男人张大了嘴,目光痴痴地落在仪表盘上,船长好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回应,刚要开口,就听见他说,“黑,黑,漩涡,船,船长,有漩涡。” 船长猛地转身,刚刚还在仪表盘上的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点,突然变大成两厘米左右的黑洞,船行距离不过几千米。 “船长。”男人慌了神,“还没到深海区,怎么会有漩涡。” “回程。”船长立刻喊人过来,“现在马上安排回程,顶层的人你去跟他们交涉,不然就来不及了。” 男人慌不叠的跑出去,心里想的却是,以那个黑点的形成速度,他们真的能逃的过去吗? 顶层上,音乐声震天,孟军穿着一身休闲服泡在水池里,不远处,孟多正以教授艺术的名义揽着两个金发美女往舱房里走去。 孟军'啧'了一声,对着视频那边的人说道,“张寐死了,你满意吗?” 他猛灌了一口酒,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趴在水池的岸边说,“看你的表情,很不满意呐,没关系,你说,还想要谁死?” 和这边的休闲状态不同的是,宫枕息穿着正装,人就像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精英意味十足。闻言,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说,“你们闹出的动静未免太大。” “哈。”孟军打断他,说,“我们闹出的动静再大,难道不是因为你那边的人临时反悔?是那个医生吧,她是你的人,还是说,你们本就是这样安排的。” “宫先生,你不厚道啊。反正不管怎样,答应你的我们已经做到了,但是你答应我们的,我们可是没看到诚意。” 宫枕息那边传来刷刷的翻页声,过了几秒,他说,“易萧死了。” 孟军拿酒杯的手一顿,问,“怎么死的?” 宫枕息:“被砚京杀死的。” 孟军抬起手,又放下,好像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你说那个小兔子,她杀死了易萧?” “砚京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宫枕息一点都不为易萧的死感到难过,一个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白费他那么多的心思。相比于易萧的死,他对砚京的下落更感兴趣。 “她可不是什么小兔子,兔子是不会杀死猎人的。” “我不管她是兔子还是猎人,当初你答应我们的,砚京是一定要交给我们。”孟军说,“反正我们目标都一样,利用她——” “各位乘客,这里是dg659号邮轮呼叫中心,现因为海上天气问题,船只返航,请大家不要着急。” “重申,邮轮已开始返航,请大家不要着急。” “什么天气问题?”孟军一愣,随即感受到脸上有一点湿润的痕迹,不由得怔了怔,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下雨了?” 其他正在狂欢的人群也跟着停了下来,侧耳听着广播里的动静。 “搞什么啊,不是说今晚没事儿吗?” “我们又没去深海,下雨而已,没事儿吧。” “好不容易出来,我可不想返航。” “我也同意,下雨而已。” “铛——”船只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到处都是水的甲板上人群站不稳,一个跌到便滑了出去,站在上面的人像是在跳踢踏舞,踩来踩去到处都是尖叫。 “搞什么?”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船下沉了?”有人死死拽着栏杆看着几乎快与栏杆齐平的海水,腿一下子就软了,说,“不,不是,海海水上升了,船也跟着上升吗?怎么还下沉了。” “怎么办?” 船长也不知道怎么办,船行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漩涡扩散的速度,没多久,船只就到了漩涡的边缘,船上的通讯仪器全部失灵了。 没有信号,求救的消息发不出去,伴随着漩涡的扩散,船行的轨迹被强硬的扭转,船长竭力却也控制不住船只下沉的速度,逐渐地,四周海水涌上甲板。 船要沉了。 “妈的。”孟军看着视频的信号被截断,从水里爬出来踹开挡路的那群人,跌跌撞撞地跑向船舱,没等他跑到船长那边,四面海水灌入,船只越来越不稳,直到完全失控。 “宫枕息。”孟军咬牙。 姚栀子不是杀害宋金凤的凶手,姚栀子背叛了易萧。 对易萧来说,什么才是背叛? 不按照她所行所想?还是姚栀子因为软弱对宋金凤下不去手? 从砚京对易萧的了解来看,这对易萧来说并不重要,能被她用得上'背叛'的,必然是姚栀子做了什么是她所恨的。 什么对易萧来说最重要? 砚京游荡在海边,海水拍击着岸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像是突然涨潮了一般,松软的沙子被海水完全的覆盖,刚刚还裸、露的沙滩上海水及膝,砚京低头看向完全湿透的衣服,在这深秋格外的寒凉。 她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往岸上走去。 是宫枕息。 姚栀子是易萧的刀,而易萧是宫枕息的刀。 易萧对宫枕息绝对的忠诚,要说是爱不一定,但宫枕息在易萧心里,绝对是被占有的那一方。 所以。 姚栀子也是宫枕息的刀。 甚至,姚栀子对宫枕息,比易萧还要疯狂。 第140章 宫枕息教会了易萧借刀杀人,易萧亲手教出了姚栀子,而易萧显然是对姚栀子并不满意的,她将姚栀子当作是一个傀儡,没有被她驯化好的傀儡,是她的失败。 易萧在看着姚栀子行事,宫枕息也在看着姚栀子,甚至在她全然不知道的时候,宫枕息取代易萧,成为了姚栀子的救赎。 他太擅长去拿捏一个人了,如果他要攻略心里满是漏洞的姚栀子,比起易萧这种因为丧失家人遭遇不公而疯狂的还要简单一些。 易萧的感情是虚无缥缈的,而姚栀子的弱点是摆在脸上的。 姚栀子大费周章的警告宋金凤,就是为了让她这株'老树'继续为藤蔓提供养分,可是纵观孙阳与史睿诚的案子,易萧与宫枕息都不是那种心里柔软的人,他们更为极端,姚栀子的树藤相依理论对他们来说更为可笑。易萧看不惯,亲手将她教出来的宫枕息更看不惯,能让姚栀子心甘情愿为他抵罪的,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没有别人了吧。 可是有什么用呢? 就算她知道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她来说,这是件大事儿,而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死亡面前,所有事儿都是小事儿。 现在易萧死了,宫枕息下落不明,即便是她现在站出来,对他们说宫枕息操纵着发生了这一切,估计也没人在意。 砚京坐在离岸边较远的礁石上,看着汹涌的海浪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等她想出来,周熙沿先一步被带走了。 闹市飙车,接触砚京的最后一个有用的人,跟砚京有说不清的关系,随便拿出一点来,周熙沿被带走都不算是冤枉。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叶青微。 “砚京去哪儿了?”叶青微问。 周熙沿稍着眼皮子懒得搭理他,闲闲地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地姿势,没有说话。 经过白天一遭,叶青微心里憋着气,他没办法找到砚京,又找不到兰榭璆,原本他是想通过砚京是入侵者的事情闹大的,没想到先一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没等他将砚京的事情爆出来,先有一个路人抢占了先机。 顾江一则采访将砚京与赵雅锁死在了一起,叶青微自己都被搞糊涂了,在顾江的描述中砚京是十字蝶基金会的继承人,而他通过调查,十字蝶基金会的现任也就是创建人是宫枕息,他找人深挖都没挖出砚京与宫枕息的关系,这要是砚京是继承人,她还能这样落魄? 赵雅协助史睿诚迫害了顾瑶与程诗两个人,而砚京与赵雅有密切关系,并且赵雅通过砚京从基金会取了大额钱财交由顾小西的父亲顾江以用来赎罪,逻辑上没问题,没人说她不能赎罪,可是砚京要是有这本事,还能混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叶青微心知这十有八九是假的,碍于张寐,对于砚京身败名裂他倒也乐见其成,甚至在其中添了一把火,就怕烧的不够旺,不能把砚京逼出来。 看着周熙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叶青微突然恶意上头,看着监控的方向说道,“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像你不知道,砚京是入侵者。” 说完,他紧紧盯着周熙沿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周熙沿平静地看他,对于他大概是期待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不给他一点反应不礼貌,于是他点了点头。 第8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叶青微在周熙沿脸上没看到的表情,在其他人脸上看见了。 他有些遗憾,隐隐又有些兴奋,这种说不出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大脑,终于压下了他最不愿意想的事儿。 在面对审问时,叶青微如实回答。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砚京的出现确实很奇怪,只是当初碍于绑架案,并没人对她细查,这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他说的无辜,“我们是相信你们的,只是砚京的出现本就是不可控的意外。” 叶青微三两句话将意思说的很清楚,砚京的出现与没有被发现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并不存在包庇的问题。 隔壁,兰榭璆在跟他一样接受调查,他没有叶青微那样极端,尚且存有理智。 “这件事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他说,“入侵者这件事儿不是小事儿,在这之前我们也确实是不知情,如果你们。” “砚京,就是之前那个没有签署同意书的,”钱文平突然插嘴,“她是你的下属,在入职前没有做过背调吗?” 兰榭璆道,“她是我的下属,我只是负责接手罢了,背调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来做了,再者说,现在找不到砚京,大家凭什么就要这样认定是她,只因为叶青微的一面之词吗?” 说完,他摇头,“抱歉,在这之前,叶青微曾因为张寐对砚京有意见,现在找不到砚京,没有她的佐证,我很难去相信他的话。” “我不知道砚京在哪儿,”周熙沿双手交叉,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说,“冒昧问一句,即便是找到她,你们要做什么呢?调查她是不是入侵者,是的话皆大欢喜的杀死她,还是不管真假都要认定她就是?” “你什么态度,我在跟你好好说话。”葛思冉一拍桌子,“你只要交代砚京的事儿就行了,没问你的别说。” 周熙沿呵笑,“关于砚京,我无话可说。” 第141章 葛思冉压了心中的怒气,硬声道,“你跟砚京走的近,她有什么异样,有什么——” “好吧我承认砚京就是入侵者,”周熙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打断他说,“我也是,这样吧,你们先弄死我,验证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然后再去找砚京,隐藏线主动自爆了,说不定还能多争取几天的时间,你们觉得呢。” “你——” 周熙沿无辜,“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葛思冉见他油盐不进,没等他再说点什么,门被拍的啪啪作响,他不耐烦地起身去看。 “海上有风暴潮出现,近海区渔民反应警示灯亮了。”那人说,“不全是渔民,监控显示今晚有邮轮出海。” 葛思冉脑子有些发懵,“近海区最近不是发布禁止出海的警告了吗?” “是这样的,可是,”男人扭捏,吞吞吐吐道,“那些人都是有钱有势的,我们也不好阻拦,拦也拦不住,现在海上的信号全部中断了,风暴潮影响太大,沿海地区的居民已经紧急疏散了,可是,我们还要出海营救吗?” 这种情况下,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男人心想,现在出海营救,大家心里都有数,估计没有哪个冤大头冒死冲上去。 葛思冉看了一眼周熙沿的方向,说,“上面报告了吗?” 男人点头,现在所有人都在忙入侵者的事儿,谁还管几个作死的富二代,说道,“钱老大说让你处理。” “我他妈忙得要死,哪个有时间去管他们。”葛思冉走出房间,对着男人说,“信号都没了,风暴潮遇上那可是要命的事儿,我去了有什么用,都说了禁止出海,这群傻逼听不懂人话是吗。” 男人只说,“不管营救与否,都需要您的指令。” 葛思冉一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周熙沿在心里算着时间,没过一会儿,刚刚那个前来喊葛思冉的男人再次走了进来。 周熙沿第一次正眼看他,男人没说话,打开房门冲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倒是稀奇。 周熙沿起身,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甘愿自己走了出去。 走到男人身边的时候,周熙沿叹道,“你们现在钓鱼执法演戏都这样不走心吗?” 男人冲他呲牙笑,“抱歉,下次精进。” “赶早点儿吧,”他说,“早点找到砚京大家都没事,现在海上风暴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入侵陆地,海水不可控的大范围上涨,陆地面积几个小时内缩小了一圈,人员伤亡不计,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了,你多担待哈。” 送他出去的时候,男人亲手给周熙沿装上了监控装置,一枚小小的芯片钉在他的脖子上,六爪地设置刺入皮肤六到九毫米,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周熙沿的肩膀。 “别想着跑,等海水上来了,除非你们水陆双栖,不然去哪儿都没用。” 脖子上刺痛,周熙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就听他又说,“我们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找到砚京。” “就这样?”周熙沿觉得他们有毛病,他有什么理由听他们的,他们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 男人跟在他身边,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我们不会跟着你,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周熙沿皮笑肉不笑的看他。 他也不知道砚京在哪儿,两个小时,给他二十个小时都没用,他这样想着,开车出去的时候连个目的地都没有。 砚京,砚京能去哪儿呢? 现在全世界都在找她,砚京没有通讯器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五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熙沿回到医院的时候砚京与易萧都不在了,网上的新闻没来得及关注,他还不知道车祸的事儿,只在心里担心砚京会不会遇到危险。 世界倒计时还有四十五天,才过去一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极端天气,刚从他们口中说到短时间内海上风暴潮与海平面上升,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陆地是这样被海水完全覆盖的,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陆地就完全沉入海水中了,造成这种影响的,只有砚京。 这个世界,是依托她而创建的。 周熙沿加快车速,先是回到了家中,砚京没有回去,被人砸了的家门被物业修好了,门口堆放着一小盆盐水煮豌豆。 她不在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周熙沿预约医院的挂号,看到今晚急诊科值班的人不是易萧,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 易萧也不在。 他们能去哪儿? 车子在路上急行着,没过一会儿,天上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模糊了周熙沿的视线。 他开车沿着路边不知不觉地走向了特管局的方向,这时候兰榭璆他们都还在接受调查,特管局大门紧锁着,沿着路走了不知道多远,一只麻雀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猝不及防地落在挡风玻璃上,周熙沿猛地刹车。 在惯性地作用下,麻雀飞了出去,落在雨水中,翅膀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挣扎着。 车灯光笼罩在麻雀身上,周熙沿看见它挣扎着要站起来,一侧的翅膀失去平衡让它几番挣扎最终倒下,啾啾地叫声被雨水完全覆盖。 暴雨如注,天似乎比往常都要黑一点,周熙沿的心脏跳的剧烈,就好像有什么将要发生一样。 不远处,距离公路原本百米远的海岸线逼近,黑沉沉地如同天上而来,没有人能阻挡那铺天盖地毁灭所有的气势。 第142章 隔着重重地景观树,周熙沿看到海上有什么东西一亮一亮的。 他定睛看了几秒,是警告灯。 橙黄色的警告灯被海浪打落,在海上一漂一浮的,海浪一推,便再无踪迹。 地面隐隐有震颤之感,周熙沿开车感受到那轻微地颤动,心脏也跟着颤抖。 砚京一定是出事儿了。 烂尾楼里,砚京坐在易萧曾经坐的窗台上,看着远处几乎要与她视线齐平的海浪,心脏再难起波澜。 张寐,兰榭璆,叶青微,烂尾楼,姚栀子,易萧,她都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随机的,孙朔磊与姚栀子是易萧手中的刀,而易萧也是宫枕息手中的刀,持刀人将刀锋指向何处,刀尖便会落在何处。与其说是他们杀死了那些人,不如说是宫枕息想要他们杀死那些人,可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呢? 砚京想,这个世界上好人有,坏人也有,像孙阳这种人渣不计其数,为什么是他们呢。 她一伸手,那一枚从烂尾楼里拿走的骰子被她携带着走了很远的路,现在终于给她一个答案了。 “砚京!” 她手攥着那枚骰子,空荡的大楼里突然响起周熙沿的声音,他一声接着一声,原本应该是令人毛骨悚然地无端生出了一股暖意,在这寒风苦雨的世界中,有人一直在等她。 砚京没有回应,挑唇笑了笑,在周熙沿声音停下的那一霎那,她想都没想就选择跳了下去。 “扑通。” 海水淹到了烂尾楼的一层,在风雨浪声中,周熙沿听到这一声轻微,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站在二楼的台阶上,他全身都湿透了,这是他所能想到了,砚京可能出现的地方,哪怕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周熙沿趴在窗口,看着海水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过一息之间,汹涌的海水便将其吞没了。 那在海水中毫无挣扎便被吞噬的,有一个可能,周熙沿想都没想便跳了下去。 海水冰冷刺骨,四面八方黑漆漆地,海浪汹涌,卷着他的身体将他那点微不足道地挣扎吞噬,凭借着感觉,周熙沿闭着眼睛奋力地向一个方向游动,海水推送着他,后背在海浪与礁石的作用下像是要被碾碎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在被海水的挤压下移动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官是真是假,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声音嘈杂,只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他要带她回家。 他们要一起回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手好像触碰到了一抹柔软。 风雨停了。 第83章 “啪。”砚晓嬅一巴掌打在叶青微的脸上,看着他一脸死灰的样子,砚晓嬅不解气地又打了一巴掌,看着叶青微肿起来的脸,她又哭又笑地说,“我妹妹要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叶青微低着头不说话。 砚慧海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目光是同样的坚定。 兰榭璆想说什么,被砚金羽拦下了。 “我们不接受和解。”高大的青年身上带着尖刺,一字一句坚定道,“不管什么结果,我们家都能承担,但是他,必须要给砚京道歉。” 叶青微身体颤了颤,“道歉有什么用,”砚晓嬅哭喊着,“叶青微,你一辈子都得给她赎罪,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一旁的病房里,两个人的病床并排着,比起上次他们见面,砚京瘦了很多,身上的伤痕恢复的很慢,细小的划伤就像是雪地上麻雀留下的痕迹,很浅,但是清晰可见。睡在她身边的青年眉眼柔软,两个人并排着,安详柔和地样子,就好像只是在沉睡。 兰榭璆看着他们,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也是一个这样的天气。 张寐带着尚且年幼的砚京走到他们面前,一脸骄傲地说,“这是我妹妹,砚京。” 那天的光很柔和,落在她身上衬得她小小一个,细软的发丝随意地散在脑后,额角的碎发被几只细小的发卡别住,露出一张清秀细致的脸,那双眼睛很平静,兰榭璆不合时宜地想,就像是琥珀落在身影雪里,带着亮眼的光又沁了冰雪的寒凉,站在那里,虽然她面上带笑,却也总给他一种他们隔了一个世界的错觉。 而张寐的师傅看到这一幕,一脸菜色,当着孩子的面儿又忍住了。 事后,兰榭璆听他骂张寐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傻货。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去你就去,现在给自己找了个这样大的麻烦,我看你怎么脱手。” “说句不好听的,那姑娘一看就是个薄情的,张寐,我明白你的心思,刚参加工作的都跟你一样,觉得自己谁都能拯救,但是那姑娘不行,她家人的案子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再者说,她不是还有亲人吗,什么时候轮到你去管她了。” “她不是这样的。” “不管她是怎样的人,都不同于正常人。”张寐的师傅打断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直接说明砚京是个小白眼狼了。 她不是个正常人。 这是接手这个案子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砚京是个怪胎。 凶案发生时,她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暴雨天砚慧芝失约了,她回家看到凶手行凶,砚慧芝死在她面前,她都记得,可是唯独她不记得凶手了。性别,长相,她都不记得了,就好像凭空被人抹掉了记忆一般。因为她的遗忘,这起案子的侦破变得困难异常。而砚京,醒来后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即便心理医生再三强调,她当时并不适合融入集体生活,可她不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走出来了。 第143章 这让他们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恐惧。 人类的感情,怎么能像她一样,收放自如。 后来,兰榭璆经常从张寐口中听到关于她的话,逐渐地,他接受了砚京的存在并成了习惯。 砚京在学校里拿到奖学金了。 砚京学校组织校外活动她逃课了。 砚京跟人打架了。 砚京游泳课溺水考试被老师劝退了。 砚京………砚京,好的坏的,种种,组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而现在,人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兰榭璆心脏有些揪疼。 如果,张寐还在,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吧。 她是他保护着长大的妹妹啊。 叶青微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心神怔愣。 砚慧海走到叶青微身边,和他并肩看着里面躺着的人,说,“如果你还有一丝的理智,你就应该知道,你父亲的死,跟砚京,砚京的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就是要怨,也不应该怨恨砚京,我知道你心里不忿,可是砚京是无辜的。” “她无辜?”叶青微突然张嘴,语气阴狠恶毒,“她无辜?哈,她害死了张寐,明明看到凶手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她无辜,她妈死了她都能无动于衷,当作什——” “啪。” 砚晓嬅猛地冲上来打了他一巴掌,将叶青微的头打偏后看着他脸上透出的丝丝血痕,砚晓嬅大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现在这样做就没有一点私心?你就是见不得砚京好,想让她跟你一样深陷在泥潭里当个垃圾,你明知道她什么都没做错,还是将所有的过错都落在她身上,我姑父因为你爸去世,砚京年纪小,我姑姑为了保护她将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了,让她以为这就是一个意外,而你,就仗着砚京不知道,说她父亲是个杀人犯,砚京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你爸酗酒,一个醉鬼,仗着那点兄弟情谊让砚京的父亲在运输公司给他安排工作,我姑父给他安排了文职,他不满,当着我姑姑姑父的面发誓戒酒,偷偷跟人换了工作,晚上开大车出去送货,我姑父半路拦截他因此出了意外,而你跟你妈一样的贱,将你父亲出事的罪过安插在我姑父头上,让别人替你们承担痛苦,就为了心安理得的生活。叶青微,你就是一条可怜的狗,羡慕砚京活的比你好,所以你拼了命的要拉她下水。” “你这辈子都比不过砚京。”她厉声道,“你就只配在阴沟里仰望外面的世界。” 这些话都是砚晓嬅从她父母那里听来的,以前她不懂,明明砚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叶青微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她,现在想来却是明白的。 叶青微对砚京有恨,更多的是嫉妒。 明明同样深处困境,为什么他只能向下,而砚京被人紧紧地护住,哪怕是沉沦,依旧有人拼命的拉着她向上。 砚晓嬅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掀开了叶青微盖在腐朽之上岁月静好的遮羞布,将他心底那点腐烂不堪地想法全部挖出来,曝光在阳光下,任由人看着他的所有羞恨,嫉妒,恶意一点点的凝聚成团,然后形成了他的样子,一样的腐烂不堪。 叶青微脸白的吓人,欺骗自己时间久了,他自己也就相信这些个谎言了,他故意散布砚京的父亲是个杀人犯,她害死了她妈,任由别人孤立她,就是想看见砚京跟他一样的绝望,他过得不好,凭什么砚京能心安理得的生活,可砚京并不在意,甚至就连张寐都偏向她,为什么?明明他的成绩更好,也更听话,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他,他拼了命的在张寐面前展现自己,可是他永远都看不到自己,明明他跟砚京都是一样的人,他能保护砚京,为什么不能看看自己。 叶青微永远都记得张寐第一次以砚京家长的身份前去给她开家长会的时候,明明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板着脸学着大人的样子在走廊里骂砚京逃课闹事儿,他长的凶,骂起人来老师怕他动手,连忙上前来给砚京说好话。 砚京只是埋头不语。 家长会结束,刚刚还骂的她狗血淋头的人转头哥俩好的带她去麦当劳拼饭,刚刚好像演了一场戏。 一座之隔,跟他们点了同样套餐的叶青微食不知味。 真的羡慕啊。 后来,他因为针对砚京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同时叫了两个人的家长,这也是张寐第一次和他面对面交谈,叶青微在他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很想解释,可是张寐眼里只有砚京,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张寐才会看到他。 叶青微疯了。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他的关注时,他就像一只困在牢笼里的小兽,拼命撕咬着另一只,为了让牢笼外的人看到他,将所有的关注都落在他身上。 他成功了,张寐看到了他,也带走了砚京。 此后很久,他都没有再见过张寐。 读中学的时候,他妈再嫁了,叶青微被继父转学到了市一中,因为可以住宿,叶青微彻底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也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了砚京。 砚京依旧那样耀眼,即便是跟他一样寄人篱下,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每周五,张寐都会来接砚京放学,叶青微看张寐带她出去聚餐,去环岛骑车,陪她一起去补习班,叶青微看见他坐在外面等着她下课送她回家,再见他,张寐却没有认出来。 第144章 在张寐眼里,只是一个穿着跟砚京一样校服的小孩。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阴暗之下,罪恶滋生。 再一次,他在砚京身上施展了同样的招数。 他利用校园冷暴力,网络舆论,拿着砚京她爸害死了人,砚京害死了她妈的事儿攻击她,第一次,叶青微看着张寐对他冷脸,他也终于看到了他。 张寐终于记得他了。 “叫大家来是想商量一个结果的,”兰榭璆看了一眼叶青微被打肿的脸,心想这也真的是活该,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他说,“砚京不是在包庇凶手,她也是受害者,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真相。” “九年前,砚京的母亲死在她面前,砚京差点被人溺死在水池里,等她醒来后忘记了一切,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想要包庇凶手,她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她的一句话我们都要考虑再三才敢回应,她过的浑浑噩噩的,落在你们的眼里就变成了什么都没发生的生活,”砚慧海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砚京,问叶青微。 “她父亲死于意外,母亲死于凶杀,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也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凶手是谁。” 叶青微不知道该怎样去说,他确实卑劣,利用砚京的父母去伤害她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可他不相信砚京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她的父母去世,时间久远,说记不得尚且有情可原,那张寐呢?”张寐可是死在她面前,她又做了什么呢? 他是胆小鬼,砚京难道就不是吗? “这不是你引导舆论逼迫她的理由。”兰榭璆被他的胡搅蛮缠搞得头疼。 是叶青微为了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故意将砚京包庇凶手,知道真凶而不揭发的消息爆出去,凶手沉寂了这么多年,因为他一条消息,再次盯上了砚京。 砚晓嬅脸贴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的人,脸上满是痛苦与懊恼,她不应该跟砚京吵架的,她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好好对砚京,为什么……砚晓嬅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眨了眨眼,拼命地擦拭眼泪,她竟然出现幻觉了。 “爸,我好像看到砚京动了。”砚晓嬅木着脸呆呆地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难以置信,等她确定没有眼花之后,砚晓嬅狂喜的声音传来,“砚京真的动了!!” 砚京是在消毒液的味道中醒来的,此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好像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一睁眼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她的大脑好像死机了一样,对于外界的信号接收反应迟缓,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好多人在她面前七嘴八舌地张嘴,脑海中只有一道声音传来。 “——恭喜玩家a砚京,通关成功,游戏完成率90%。”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其他人都听不到这奇怪的电子音,只有她自己,所以这还是幻觉中吗? “——恭喜砚京,成功通关。”另一道声音比那电子音要清晰的多,砚京心脏猛地一跳,有人跟她一样听见了,这不是做梦。 不是玩家a,是砚京。 她偏头看去,周熙沿也在看她,搭在床边的那只手向她伸过来,就像是在深海中紧握住她的那样。 “我说过,我要带你回家。” 砚京身体还不能动,她眼睛盯着周熙沿,只听他说,“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 砚京:“周熙沿。” 是真实的周熙沿,砚京记起来了,游戏是真的,她也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境。 “砚京,一路走来,辛苦了。” “欢迎回家。” 第84章 砚京是在周熙沿的陪同下去见宋瑞升的,就像她在梦中去见姚栀子一样,那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天空阴沉,山雨欲来。 “你可以吗?”周熙沿扶着她,看着她下意识地想带她回去。 砚京缓慢而又坚定地点头。 时间过去了那样久,腐肉都挖出来摊开晾晒在人前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总要去面对的。 砚京在十岁那年,父亲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他们家天都好像要塌了。砚慧芝不能接受现实,带她回到了老家重新生活,因为徐辉的意外去世,砚慧芝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她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徐辉的运气才会这样差。 徐辉去世后,她将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砚京身上,在她身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保护层,她不能允许孩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她辞职了自己的工作,全身心的照顾砚京,甚至给砚京改名,让她远离所有的晦气与不幸。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在她的逃避下过下去,直到砚京十一岁的时候,一件小事儿打破了平静。 砚慧芝资助的几个学生毕业了! 他们那时候一腔热血,总觉得要为她做点什么来回报她,这让砚慧芝感到惶恐。 她没那么大爱无疆,所作所为皆有所求,而那些人,是真的一颗赤子之心。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好意,就把他们的善意转移到了孤儿院,也因此,她认识了宋瑞升。 彼时,宋瑞升刚刚大学毕业投身于工作,和所有义工不一样的是,他总是默默无闻,很少出现在人前。 砚京与他只说过几次小话,比陌生人熟悉一点,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极没有存在感的人,软绵绵的像个肉包子,谁都能指使他,也正是这个她认为温和腼腆的人,在那个闷热的暴雨天,将刀挥向了砚慧芝。 第145章 为什么是砚慧芝? 兰榭璆说,“是因为他教唆杀人被砚慧芝看见了。” 2005年7月13日,工作日,那天砚京学校有捐书活动,她忘了带钱包,砚慧芝在给她送钱包的路上遇见了宋瑞升与孟小涵。 孟小涵就是她家对面那栋楼凶杀案的凶手。 砚慧芝当时只当作是个意外,而孟小涵行凶那天,砚慧芝在回家的楼梯上遇到了脚步轻松的宋瑞升。 “这个宋瑞升是教唆的老手了,他教唆孟小涵行凶的当天就在你家楼上观摩着这一切,而那天恰好被回家的砚慧芝撞见,宋瑞升心里有了计较。”兰榭璆说。 实则撞见他和孟小涵在一起与在自家楼上看见他出现,这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宋瑞升原本并不在意,真正让催化他动手的,是因为砚京。 兰榭璆不敢对她说这个残酷的真相,选择了隐瞒。 宋瑞升在砚京的记忆里,一直是以精英,知识分子的状态出现的,加注在他身上的标签不多,每一个掀掉表皮都刻着伪善两个字。 再见他,他早已没了以前的温和,眼里满是怨恨。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呢。”他冷冷地说,“没想到你这样的怂货也敢去掀开伤疤挖去腐肉,徐砚京,我该不该夸你一句呢?” “是说你怂,不敢面对现实,隔了这么多年才敢去看,还是该说你勇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认命了呢。” “为什么是我?”砚京看他,时隔多年不足为人所知的委屈与恨意倾泻而出,而对面宋瑞升只是笑。 “因为,你就是我啊,”每每看见砚京,他都在想,真想摧毁这岁月静好的一切,看她绝望一定很有趣。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砚慧芝看见了他与孟小涵在一起,他害怕暴露自己,所以才会杀死她,可即便是没有孟小涵,宋瑞升想,他也会杀死砚慧芝。 谁让她是砚京人生坍塌地最后一根横梁呢。 他已经在地狱里了,砚京也应该来陪他。 所有像他一样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他料想到了一切,唯有一件事,砚京是这样的懦弱不堪,砚慧芝死在她面前,宋瑞升已经做好自己付出代价的准备了,砚京忘记了。 她竟然忘记了这一切。 预料之外并没有惊喜,宋瑞升甚至觉得砚京是个废物,砚慧芝死后,他不断地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他想,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硬如铁的人,砚京的反应让他失去了兴趣,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他只能另寻乐子。 “砚京,你知道你跟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宋瑞升双手交叉,审视着她,好像市场在挑拣货物一般,他说,“你跟我最大的区别,是砚慧芝不是宋书柏。” 这句话砚京很难理解,他也不觉得她能理解,继续说,“你既然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关于凶手,也是关于我,那应该去调查过我吧?” “我并不是我父亲亲生的,”宋瑞升说,“我母亲曾经结过一次婚,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跟我母亲一样志同道合的老师,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我母亲那时候年轻,觉得为爱可以牺牲一切,爱能抵过世间所有的苦难,可是她太天真了,我父亲给了她所有的爱,但是给不了她物质上的追求,两个人分开后很快我母亲就在家里的要求下跟另一个,也就是宋书柏结婚了。” 宋书柏跟安藁同样是穷小子,为什么梅家人能接受他却不能接受安藁呢! ? 因为宋书柏更能低的下去头,没有安藁所谓和文人风骨,宋书柏的伏低做小让梅家退了一步,他入赘,孩子允许跟他姓。 “多么虚伪地施舍。”宋瑞升大笑,“因为我身上流着安藁的血,高人一等的他们觉得恶心,正巧这时候有个冤大头撞了上来,他们便高高在上地让宋书柏入赘了然后大方的施舍给他一个孩子。” 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宋书柏梅家给他的羞辱,所以宋书柏才会对梅小满下死手。 “我妈,是他杀的。”宋瑞升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而那碗药,是我端给我妈的。” 他亲眼看着梅小满咳血不止,又看着宋书柏虚伪地表演,觉得无趣极了。 “那个人渣,借我的手杀了我妈,变卖她的画作,他烂泥一样的人生里就剩下两件事,赌/博,打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命硬,几次三番与死亡擦肩而过,被上天垂怜,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指引——杀死他,我才会解脱。” “这不是你教唆多人行凶,又频频出现在现场欣赏的理由。”砚京对他的遭遇同情不起来,“之前的富豪绑架,邻居杀凶,记者自杀都已经重启调查,是你做的你躲不掉的。” 宋瑞升无所谓,“我还是小瞧了你,我以为你是真的忘记,早知道我就应该将你溺死在水桶里。” “你没死,也没有变成我,是我最大的遗憾。” 砚京确实是忘记了,后来她的世界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她因为好奇,抓住了其中一件事的小尾巴,没想到一条隐秘的线索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她猜到了过程,却没有找到真凶,甚至没办法告诉别人,这看似毫不相关的案子,幕后之人都是一个人。 她的记忆是混乱的,即便她跟人说,也没人会相信。 第146章 可是张寐会。 “我已经淡出你的世界,而你频频闯入让我感到不悦,你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我,这个世界上有人跟我一样,但人生千差万别,我没办法看你继续平静下去,原本我是想对你舅舅动手的,方法我都想好了,可是你应该感谢网上的一些爆料,是他们提醒我,比起砚慧海,你应该更在意张寐。”宋瑞升平静地说,“砚京,你真应该跟我一样,你我本就是一样的人。” “我们不一样。”砚京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成为你,而你也永远都不会成为我。我不像你,也不是你。” 宋瑞升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话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不是你,砚京,你可要小心了,以后也千万别成为我这样的人,不然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砚京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风雨已经停了。 周熙沿站在门口跟兰榭璆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她出来,周熙沿招了招手。 “这是叶青微给你的信。”兰榭璆走到她身边说,“他想见见你。” 砚京拒绝了,这在兰榭璆的意料之内。 叶青微故意引导网络舆论对砚京施压,他死不悔改,让他对着砚京低头不如杀了他,而在他得知是因为自己才害死张寐后,叶青微一直不肯低头的情绪崩了。 “我不知道。”他一个劲儿的呢喃,“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真的后悔吗?兰榭璆不知道,可是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再次对砚京下手。 他跟宋瑞升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不同的是,他渴望的温暖因为遇见了张寐遏制住了他心里的恶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兰榭璆看着砚京和周熙沿,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感慨,突然说道,“去看看他吧,你现在可以去见他了。” 砚京一愣,手有些颤抖,这个'他'说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而兰榭璆也知道,砚京为什么一直不敢面对。 “他从来都没怪过你,他把你当家人,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你的。” “砚京,你是他保护长大的姑娘,不管往何处走,都记得一定要向前。”兰榭璆最后说,“向前走,才会看到希望。” 宋瑞升判决下来那天,砚京亲身去墓园,那天是个好天气,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晴了。 砚京在他的墓前站了很久,对着照片上的人嘴里有千言万语,就像往常那样,却因为这冰冷的石碑再也说不出口。 “哥,”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道,“今天阳光很好,我来看你了。” 她将手里的袋子放下,说,“来时路上堵车,啤酒已经常温了,你经常去的那家炸货店关门了,我没有买到你喜欢吃的。”说完,她打开袋子,里面是已经软塌塌地炸茄子。 “这是你给我做过的,我想着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我照着做了一次,味道还行,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的很好。” 砚京看着照片上的人,他其实长的没那么温柔,甚至有些凶,骂砚京的时候时常让人觉得他会打孩子,可他是真的傻,因为砚京一句当时她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话送了命。 “凶手已经抓到了,”她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终结了。” “我卖了老家的房子,明年准备出国读书,和周熙沿一起。”她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好似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一样,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说,“就是那个你见过的周熙沿。” “还有叶青微,他拒绝给我道歉。”砚京说,“如果你还在,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可是我不打算原谅他,也不能原谅他,即便他也是一个可怜鬼。” “因为他,我流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因为他,我始终与这个世界有一层隔膜,你走后,我每次想回家藏起来,临到半夜才想起来,我已经没有家了。” “说了这么多,你该烦我了吧,可是你再也不能骂我了。” “也没人再管我了。” “哥,”她停住了,过了几秒,对她来说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我很想你。” “天堂是什么样子?” “我这样的人,”砚京唇角抿直了,声音干涩,许久才继续说下去,“自私,冷漠,以后估计上不了天堂了。” “可是,我想再见你一面。”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徐砚京了。” “我始终没有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小时候砚慧芝裁金线,缝纫机咔哒咔哒地作响,砚京刚刚学字,坐在一旁大声读着线枕上的字,近来时常回想到这个画面,那句不知出处的小诗也越发清晰。 ——苦恨天涯觅归处,年年望断归乡路。 她已经没有家了。 砚京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临出门,风晃青柏,林涛声声,像是故人在告别。 墓园外,一道顷长地身影在等她,隔着宽阔的马路,一如他们初见的样子。 此后。 前路漫漫,终有所待。 山河万里,归期未定。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实在没想到会写这么长,原本想写个短篇,十几万字完结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万字,但是节奏没把握好,剧情拖沓还无聊,尤其是超过二十万字后一直适应不过来,有点焦虑感觉自己在水字数,于是删减了很多的情节,不断的调整,试图回归到最开始计划的样子。 第147章 -修文第n+1遍动土中,具体修完时间不定。 -苦恨天涯觅归处,年年望断归乡路。来源于杞帆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本章深夜写的,矫情值max ,介意的话先介意着吧。 -番外可能会写点if线,也可能练手一点为数不多的感情线,还可能写点角色解析,总之,与全文有关的人物剧情都可以写,具体指路专栏番外。 -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下本在专栏,有缘再见。 -最后祝大家头毛旺盛,天天开心吧。 2023/07/20 杞帆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