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逃?漂亮小少爷又要被罚了》 第1章 《哪里逃?漂亮小少爷又要被罚了》作者:冬昼灯【完结+番外】 文案: 【双男主+年上+囚禁+强制+强取豪夺+复仇】 人人都知道,江家那个娇软的小少爷江屿白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他的竹马哥哥时淮的话。 可没人知道,竹马哥哥的朋友盛千阳早就对小少爷图谋已久,一心只想将他占为己有。 直到有一天,江景集团破产,江总携妻畏罪自杀,只留下了漂亮的小少爷。 六神无主的小少爷无论怎样也联系不上他的时淮哥哥,几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他不会来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唯一的哥哥。” 盛千阳出现在小少爷的面前,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语,不顾他的挣扎踢打将他强制带回了家。 当一个月后,时淮终于从国外赶回来时,见到的是一个面色苍白到病态,手腕脚腕都布满淤青的小少爷,被佣人牵着走出来,意识涣散,那双漂亮的眼睛早已没了光彩,已经全然认不出他。 “小岛,是我啊……” 时淮崩溃地走近他捧在心尖上的小岛,却看到他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像是害怕到了极点,浑身颤抖着跪在了盛千阳的脚边。 小岛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还在一遍又一遍呢喃着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再见他了,不想再见他……” 标签:双男主,总裁,腹黑,团宠,病 第1章 他不会来了 “那个就是江家的小少爷?” “江景集团都成这个样子了,江总携妻畏罪自杀,哪里还有什么小少爷?” “那孩子也真够可怜的,家里所有家产都被查封了,又成了孤儿,这下可怎么办? “我还是不敢相信,江总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他明明……” “别说了,人心不可估量。” 盛千阳一袭黑衣,冷眼旁观着来参加葬礼的寥寥人员,听着夹杂在风里的闲言碎语。 “那以后可怎么办呢,家里亲戚怎么也不来接一下他,难道就让他自生自灭吗?” “你没听说吗?小盛总下了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谁敢在这时候跟他作对?” “小盛总?哪个小盛总?从首都来的那个盛世集团吗?” “是啊,也不知道江景集团是怎么得罪他们的,不过那个小盛总真是了不得,才二十出头就掌握了盛世的实权,以后不知道……” 盛千阳冷笑一声,状似不经意般从谈话人员面前经过,刚刚还兴致勃勃八卦的人立即噤了声,恨不得将头缩在身体里。 盛千阳丝毫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之人,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笔直地落在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那白白软软的一小团上。 应该是在哭,身体一下又一下颤抖着,双臂环抱着自已的身体,脑袋都埋在了膝盖里。 真可怜啊。 “小白。” 江屿白在寒风中哆嗦了几下,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站在自已眼前的男人。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并不是自已所期待的时淮哥哥。 于是他失望地垂下了头,嘴唇抿得紧紧的,晶莹剔透的眼泪一串串往草地上落,最终破碎在青草尖上。 盛千阳蹲下身,缓缓伸手抚摸着江屿白柔软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滑滑的,过去盛千阳有无数次都想像现在一样靠近他,哪怕只是摸一摸他头顶那柔软可爱的发旋,却总是未能如愿。 而如今,他终于能够轻易地靠近这个他憧憬了许久的少年。 但这远远不够。盛千阳想着,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睛望着眼前仍在不断掉眼泪的少年。 “小白,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千阳哥哥啊。”盛千阳竭尽温柔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在江屿白面前,他总能展现出自已从未有过的耐心。 江屿白不说话,他便静静等待着,没有丝毫的急切或是暴躁,与平日的他截然相反。 有谁能够相信,这个蹲在哭成泪人的少年身前,温柔抚摸着他的高大的男人,是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暴戾恣睢的样子的呢? 他脱下自已的风衣,裹在江屿白身上,顺势将他揽进了自已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少年开始挣扎,他也不恼怒,很绅土地松开手,微笑看着他。 江屿白终于抬起红肿的泪眼,抽噎着开了口。 “千……千阳哥哥……你知道时淮哥哥……他什么时候会来……会来接我?” 盛千阳在听到那个他不想听到的名字时内心闪过一丝焦躁,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轻轻抬手擦掉江屿白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语。 “他不会来了,小白。” 盛千阳如愿看到江屿白在听了自已的话后如同触电般抽搐了几下,原本轻微沉闷的呜咽声猛地变成了尖叫。 可那在别人听起来刺耳的尖叫声在盛千阳的耳中却如听仙乐一般,就像是即将被捕获的猎物在入网前微不足道的挣扎。 他微微侧身,挡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好奇的目光,将少年全然包裹在自已高大身躯的阴影中。 “你……你骗人!” 江屿白眼尾和鼻尖通红,在白皙的脸上愈加明显,瘦弱的肩膀随着愤怒开始颤抖,他用尽全力推开又一次想要靠近自已的男人,扯下男人披在自已身上的风衣扔在了地上。 第2章 “我怎么会骗你呢,小白?” 盛千阳并没有生气,仍是温柔地注视着眼前一下子变得生动的少年,连他生气的样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好可爱,好想立马把他抱回家,锁在漆黑的地下室里,不让他被任何人看到,只留给自已欣赏。 “江景集团的破产,你父母的死亡,全是他跟他那个该死的父亲一手造成的,他还怎么可能会来找你呢?” “不可能!不可能!”江屿白尖叫着打断他,他抱着自已的膝盖缩成了一团,浑身颤抖不止。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你的一切已经都被时淮和他的父亲毁掉了。” 盛千阳挪着步子贴近颤抖的少年,再一次将他裹入自已的怀抱中,全然不顾他的挣扎踢打。 “但是你不用害怕,小白,我会帮你的。” 盛千阳一只手捉住江屿白的两只细弱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整个人环抱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在这里等时淮哥哥……” 盛千阳凝视着怀里哭的满脸泪痕的江屿白,望着他满是水汽氤氲的漂亮眼眸,注视着他被泪水打湿的眼睫,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让盛千阳满意到了极点——除了他口中的那句“时淮哥哥”。 于是,他俯下身子贴近少年的耳边,热气呼在他白皙柔软的脸颊上:“我说过了,他不会来。” 盛千阳微笑着看着怀里瞪大了一双泪眼的少年,补充道:“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 盛千阳从车窗外望向在车后座缩成一团睡着了的江屿白,摁灭了手中的烟。 自从把这个不听话的少年扔进了车后座,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此起彼伏的拍门声都没有激怒他,但那一声声混在哭喊中的像是求救一般的“时淮哥哥”让他彻底没了耐心。 他把驾驶座上等待着的司机赶下了车,自已也站到车外,背对着被关在车里不停哭喊着拍门的身影抽起了烟。 烟雾袅袅升起,他始终沉默着。 直到车里的少年终于哭累了在后座缩成一团睡着了,他才开门上了车。 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太久了。 —— 注:所有人物均已成年,求审核大大放过。 第2章 得不到就毁掉 盛千阳轻轻抱起后座上的江屿白,眼神示意跟上来的管家动作轻一点,不要吵醒了这个睡了一路仍未醒过来的少年。 他一边迈着步子往别墅里走,一边低头望着怀里那个又白又软的小家伙。 月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纤长的眼睫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连嘴唇都被泪水沾湿,显得愈加红润透亮。 他睡着的样子是那样的乖巧可爱,简直让盛千阳不舍得挪开目光。 他迈上楼梯,走到二楼的客房中,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江屿白放在床上。 房间早已经按照盛千阳的要求被装修整理得焕然一新。尽管只是暂时居住在这里,一切还是被他安排地十分妥当。 被子是专门为小少爷准备的他从小盖到大的天鹅绒被,衣帽间的衣柜里面挂满了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衣物,每一件的价值都令人瞠目结舌,连地上铺的地毯都是刚刚从国外运来的限量款。 盛千阳知道江屿白从小就喜欢画画,便重金聘请了当今艺术界最有名的画家专门作了几幅画挂在房间的墙上,其中还有一幅江屿白的画像。 画中的少年在草坪上奔跑,笑得明媚又灿烂,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笑颜都会感到心快要融化掉。 没有人会不喜欢江屿白。 盛千阳记得时淮曾经对自已这样说过,那时的盛千阳并没有见过他口中那个完美的小竹马,只是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不禁嗤笑了几声。 他跟时淮是在英国参加夏令营时认识的。 在盛千阳的印象中,时淮尽管比自已小三岁,但一直是一副成熟的小大人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时淮这么生动又略显幼稚的发言。 但好像他每次提到自已的那个小竹马,连脸上的表情都会变得灵动又鲜活。 “什么时候把你的小竹马带出来让我也见一见?”盛千阳笑着打趣道。 “等回国后吧,小朋友正在跟我发脾气,连视频电话都不肯接呢,回去估计还得哄好久。”时淮朝他无奈地笑了笑,“因为我来参加这个夏令营没能带他一起。” 那时的江屿白年龄尚小,没能达到夏令营的最低年龄标准,一个人在家里生了好几天闷气。 还是后来时淮回国后给他买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才将他哄好的。 这样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除了时淮这样的好脾气,还能有谁能喜欢上他?盛千阳表面不显,内心却对时淮的话嗤之以鼻。 再说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尤其是他那个私生子出身的弟弟盛云野,盛千阳对他的厌恶丝毫不掩饰,甚至每次看到他都想要掐死他。 “有小少爷的照片吗?”盛千阳漫不经心地拿起酒杯晃了晃。 时淮拿出手机将屏幕摁亮,屏保上的照片赫然就是他口中那个娇贵的小少爷——江屿白。 照片中的少年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奔跑,朝向镜头笑得灿烂明媚,真映衬了那句“笑靥如花”。 盛千阳散漫地朝手机屏幕瞥了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第3章 一向自诩最讨厌娇生惯养小少爷的盛千阳,鬼使神差一般问时淮要来了那张照片,珍藏在了自已的手机相册里。 那是他见到江屿白的第一面。 夏令营很快结束,回国几个月后,盛千阳从首都飞往海市参加时淮的生日宴会,如愿见到了让他魂牵梦萦了许久的小少爷。 时淮出来接他的朋友们,当他们还未走进庄园的大门,便看到江屿白穿着一件天蓝色卫衣,牛奶般白嫩细腻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几乎发着光。 他嬉笑着从别墅里跑出,跑过院子的翠绿草坪,扑到时淮的怀中。 盛千阳看到他盛满了碎星般的眼睛,清澈见底,看着比品质上好的琉璃还要美丽昂贵,只定定地望向时淮一个人。 在江屿白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过于惊艳的外貌映衬的整个庄园都仿佛黯然无光。 时淮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对怀里的小少爷微笑着,语气极尽温柔:“小岛,叫人。” 江屿白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视线终于舍得离开时淮扫向围绕在他身边的朋友们,慢吞吞地开口。 “知会哥哥,以桉哥哥,边浔哥哥……” 时淮请来的大部分朋友都是在海市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算是从小看着江屿白长大的,跟他已经熟络得不能再熟络了,尽管小孩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时淮一个人身上,他们也都习惯了。 高大英俊的少年们都笑眯眯地看着江屿白,站的离江屿白最近的许知会还顺势捏了一下他的脸,并收获了他的一记白眼。 直到江屿白像背诵课文一样叫完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目光扫向盛千阳时,他停了下来。 “这是千阳哥哥,我在英国参加夏令营时认识的朋友,今天特意从首都飞过来。”时淮牵着江屿白的手,介绍道。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盛千阳不知为何在与江屿白对视的此时有些紧张,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咽口水,学着时淮的样子叫他。 “你好,小岛,我是盛千阳。” 却见到眼前的漂亮小少爷猛然紧皱起的眉头和即将发作的模样。 许知会朝一头雾水的盛千阳眨了眨眼,抢先解释道:“咱们可不能叫小岛,这是他的时淮哥哥的专属称呼。” 少年们笑成一团,有几个还不知死活地想去逗弄正在生气的江屿白。 “是吧,小白?” 宋以桉嘴角含着笑,想去揉江屿白的头发,只见江屿白气呼呼地转过身,扯着时淮的手就要离开。 时淮回头朝盛千阳抱歉地笑了笑。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盛千阳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已在江屿白走后便失魂落魄一般,无心参与任何吃喝玩乐的活动。 从小到大,凡是他盛千阳看中的东西,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抢过来。 那时他的私生子弟弟盛云野刚刚进了盛家的大门,手里紧紧抱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盛千阳不喜欢小动物,却又看不惯盛云野将脸紧紧贴在小猫柔软肚皮上的样子,便命令佣人把他的小猫抢过来。 在争夺的过程中,小猫掉在地上摔死了。 后来盛云野在父亲面前大哭大闹,父亲皱着眉头将盛千阳关进地下室,让他在昏暗的墙角罚跪了整整一周。 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 这是盛千阳一直信奉的信条。 也许是从那天起,他下定了决心。 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个小少爷漂亮的眼睛中只有自已一个人的身影。 第3章 但是你不乖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借着透进去的灯光,盛千阳看到了床上的被子鼓起安静又乖巧的一小团,随着好听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盛千阳手里拿着热水浸泡过的毛巾,动作很轻很缓地走近,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柔又娴熟地给睡熟的小岛擦着脸上的泪痕。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只是这样的场景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很多很多遍,以至于第一次做便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盛千阳微凉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小岛柔软的脸颊,让他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 小岛是真的累了,连这样都没有醒过来。 盛千阳满意地坐回到床边,静静地盯着他的睡颜。 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发生的一切,看着江家在一瞬间垮台,曾经兴盛的江景集团转眼间灰飞烟灭,看着所有人因为惧怕自已的警告而不敢上前,哪怕是安慰一下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可怜少年的人都没有。 他看着六神无主的江屿白蹲在角落里,噼里啪嗒地往下掉着眼泪,像供奉神明一般捧着自已的手机,可无论给时淮拨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盛千阳竭力克制着自已没有立即走上前去把那个可怜的小岛一把搂进怀里,心里仍旧怀着微渺的希望,期待着小岛能否在一瞬间想起自已的存在,期待着他能够向自已求助。 只要他一开口,哪怕只是叫自已一声“千阳哥哥”,哪怕只是为了从自已这里得知时淮的下落,他都会立即冲上去,会对他很好很好,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可是直到他等到小岛的眼泪都流干了,手里紧攥着的手机也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盛千阳也没能如愿得到小岛的一声求助。 第4章 没关系。盛千阳这样想着,在小岛身上,他总是能够做到毫无底线,小岛想不到自已,那自已就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在心里难免感到失落,在过去的三年间,他从未缺席过小岛人生中的任何一个有意义的瞬间,从首都飞往海市的飞机坐了无数次。 有时仅仅为了小岛的一张考了满分的数学试卷都要亲自赶来把奖励的礼物送给他。 即使是这样,小岛仍然没能在关键时刻想起他的存在。 “小没良心的。”盛千阳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岛,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白皙柔软的脸颊。 …… 江屿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时,茫然了整整十分钟才回忆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抛下他离开了,甚至在跳楼前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是一封信或是一句话。 过去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生活也与他再也毫无瓜葛,他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过去将他宠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的时淮哥,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联系不上。 他紧紧咬着下嘴唇,强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缓缓跳下了床,赤着脚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卧室门就被轻轻打开,男人眉眼深邃的英俊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盛千阳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红肿着双眼、抬头望向自已的小岛,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醒了?” 盛千阳走近几步,半蹲在江屿白的身前,他浅棕色的瞳孔蒙着一层温和的光,视线始终聚焦在江屿白的脸上。 “千……千阳哥哥。”江屿白鼻尖皱了皱,小声叫他,浓密的睫羽不停地颤动着,“你能帮我联系时淮哥吗?我……我联系不上他……” 盛千阳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郁,眼眸微眯,眼神变得冷厉。 看来自已昨天说的话,这小东西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但他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已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温和的面容。 “小岛。”他故意这样叫道,“我昨天和你说过了,他不会来找你了。” “以后都不会来。”他补充道,尽管语气温柔到了极点,还是让人能够听得出来里面满含冰冷的恶意。 果然,江屿白听完他的话后拼命地摇头,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可能,时淮哥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盛千阳感到自已的耐心已经快要达到了极点,如果再让他听到那个他不想要听到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已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将江屿白瘦削而柔软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完全无视他的挣扎。 “小岛,乖。”盛千阳一只手环抱着江屿白,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头,温柔地安抚道,“以后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江屿白又惊又惧,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近在咫尺的男人推开,眼尾红的厉害,却竭力没有掉出一滴眼泪。 “不要这么叫我!我不要你!我要时淮哥!” 盛千阳也没想到他小小的身躯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将自已推开,此时听着这个红着眼眶的少年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朝自已怒吼,他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霾入骨,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屿白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小岛,但是你不乖。” 盛千阳冷笑着欣赏江屿白在听到自已话后的颤栗,快步向前将他一把捞起,扼制住他的挣扎踢打,一脚踹开门抱着他朝楼下走去。 第4章 跟我道歉 盛千阳知道江屿白怕黑,而且是害怕到了极点。 之前就听时淮说过,小岛晚上喜欢黏着他一起睡觉,如果是一个人入睡,也必须要开着那盏时淮送给他的小夜灯才能睡得安稳。 小岛始终坚定地相信如果自已独自一人身处黑暗中,是会有鬼从黑暗深处爬出来拽住他的裤脚的。 于是睡觉时的江屿白是最乖的,总会把自已完完整整地包裹在小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可爱的毛茸茸的脑袋,防止真的会有鬼爬上床来扯他的裤脚。 而如今,这个坚定的怕黑的小岛,被盛千阳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昏暗的地下室,并且残忍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盛千阳倚在铁门外,听着小岛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和拍门声,他掏出根烟咬在嘴里,猩红火光燎起又落下,浓白的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在空中弥散。 却不知为何,听着隔着一扇门的凄惨的哭叫声,他感到自已的内心骤然蔓延起丝丝缕缕的火焰,那灼热的温度烫的他的心近乎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里的那根烟终于抽完,盛千阳将烟头掐灭,这才缓缓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那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没有窗户,顺着门打开的那道缝隙终于透进了唯一的一丝光亮,盛千阳看到原本哭喊着拍门的小岛此时缩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埋进了两膝之间,在不停地发抖。 盛千阳走近他,蹲在他的身前,一眼就看到了小岛拍门拍到红肿的双手。 那样一双白嫩细滑的小手,原本是用来握住画笔,在画架上灵活地施展他的艺术才华的,如今拍在那扇冰冷厚重的铁门上,可无论他用了多么大的力气都无法将那扇把自已关在黑暗中的门拍开。 第5章 那时的他该有多么绝望? 盛千阳突然就感到自已的内心涌上了一丝愧疚,却完全不后悔。 不听话的小东西,应该要给点教训的。 在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江屿白身体的一瞬间,原本只是安静地发抖的少年突然开始尖叫,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声音都随之发着颤。 “不……不要!不要抓我!”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抓我……” 江屿白拼命向后挪去,脊背“砰”的一声撞到身后的墙上,却无暇顾及后背的疼痛,他吓得不停发抖,用力挥舞着双手推搡着眼前那团模糊的黑影,却始终无法驱散那绝望的恐惧。 “小岛,小岛,是我。” 盛千阳不顾江屿白的推搡,一把将人箍在臂弯里哄,他轻轻抚摸着江屿白被冷汗沾湿的碎发,此时竟真的像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哥哥。 “别怕,小岛。”盛千阳耐心地哄着他,用温暖的指腹抹去他脸上扑簌簌落下来的泪珠。 江屿白缩在他的怀里抽泣,极度的恐惧让他在确认了眼前的男人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只厉鬼后,甚至都无暇顾及这个男人才是让他遭受这番痛苦的根源,本能地将他当成了自已的救命稻草,顾不上手心的疼痛,死死扒住他的胳膊。 “小岛,跟我道歉,我就带你出去。” 盛千阳微笑着,垂下眸子看着小岛那双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思索着自已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这样残忍地对待。 见江屿白依旧一声不吭,盛千阳收起脸上的笑容,作势要把他放在地上转身就走,却被猛地拽住了裤脚。 盛千阳停下了脚步,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坐在地上的江屿白,看着他红的厉害的眼尾和鼻尖,听着他无助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呜咽与抽泣。 “对……对不起,我错了……” 声音小小的,带着脆弱的哭腔,可在盛千阳的耳中却宛如天籁。 于是他满意地笑了笑,再一次蹲下身将江屿白抱在怀里,迈着大步走出了这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在离开的那一刻,江屿白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很小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直到确认了没有鬼跟着他们出来,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与床边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他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看到男人的面容瞬间回忆起了那间恐怖的小黑屋,哆哆嗦嗦地坐直了身子。 江屿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近来的日子还不够悲惨,还要给他的人生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痛苦的痕迹。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时淮哥的朋友,为什么要把怕黑的自已关进那间恐怖的小黑屋里,无论他怎么拍门,怎么哭喊都不放他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瞟了男人一眼,看到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已,似是等待着自已先开口。 “我很怕黑。”江屿白双手紧紧攥着盖在腿上的被子,很小声地开口,想要提醒眼前的男人不要再做那种事情。 盛千阳听到江屿白略带沙哑的嗓音,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唇角扯出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小岛。”盛千阳伸出手揉着江屿白毛茸茸的发顶,“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我就不会再那样惩罚你了,对不起。” 江屿白不明白自已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喜欢面前阴晴不定的男人这样称呼自已。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争辩这些了,他只觉得浑身疲惫,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依然没有缓过神来。 “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江屿白抽了抽鼻子,眼神有些缥缈。 “这几天小岛先在家里休息一下,三天后千阳哥就带你回首都。” 盛千阳嘴角依旧噙着温柔的微笑,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猛然仰头望向自已,睫毛在他的眼眶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漂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茫然的光。 “……首都?为什么要去首都?” 盛千阳唇边荡起的弧度温柔又宠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小岛放心,你会比以前过得更幸福的……” 第5章 不听话的小东西 “看好小少爷,不要让他出别墅一步,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们就给他送上去。” 盛千阳穿好西装,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吩咐着身边的管家。 待管家得了命令默默退了出去,盛千阳深呼一口气,伸手揉起了太阳穴。 他确实没想到,江屿白在听了他的话后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拼了命般推开自已跳下床朝门外跑去,直到被自已禁锢在怀里还在不停地蹬腿想要挣脱,甚至在自已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盛千阳一气之下发了狠,一把拽下自已的领带将闹腾的江屿白绑在了床头。 一个紧急会议的电话将他叫走,离开房间前,他望向可怜兮兮的被桎梏在床头的小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不听话的小东西。 盛千阳在上车后依旧无奈地想着,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指节一下又一下敲打在膝盖上,胳膊上的牙印发出隐隐约约的疼痛。 但是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等回了首都以后再好好教育一番。 早晚有一天他会彻底忘记时淮的存在,彻底忘却过去的生活,成为一个乖顺的听话的,眼里只有盛千阳一个人的乖孩子。 第6章 但是如果他忘不掉。 他目光里的笑意一点点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直达眼底的无穷无尽的冷意。 …… 管家礼貌地敲了敲门,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想了想盛少的吩咐,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了那个被一条领带绑在床头的漂亮小少爷。 小少爷的皮肤雪白,眼眶通红,汗水将额前的碎发浸得湿透,明明脸上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却让人心疼又怜爱。 “小少爷,现在需要用餐吗?” 管家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猜测小少爷可能正在跟盛少生着闷气,连带着自已也不想搭理,便颔了颔首打算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床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小小的声音。 “叔叔。” 管家应声猛地回头,看着床上的小少爷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已。 “我想上厕所。” 管家走到床边,看到小少爷的手腕已经被领带磨得通红,不禁默默在心里谴责了盛少一番。 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小少爷,此刻红着眼圈望着自已,可怜巴巴的样子无论让任何人看到都会心生怜惜,当真是可怜可爱到了极致。 他三两下便把领带解开,心疼地看着小孩手腕上红肿的勒痕,决定一会儿要吩咐佣人去买一些药膏给小少爷涂上。 江屿白跳下床,赤着脚就要往门外走,管家忙追上去给他穿上那双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 从厕所出来后,江屿白慢吞吞地在管家的注视下走回房间,在坐到床上的那一刻,扭过头望向身后的管家,眼睛一眨一眨的,含着氤氲的水汽。 “叔叔,可以不绑我吗?我的手好疼。” 管家的心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看着小少爷即将落泪的模样,他心疼的要命,立即安抚着说自已不会再绑他,并指挥着女佣将餐车推了进来,劝他吃一点东西。 看到小少爷乖巧地朝自已点头,笑起来时眼睛都弯成月亮的形状,连长长的睫毛也翘起了好看的弧度,管家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他退出房间,吩咐女佣去买一些消肿化瘀的药膏回来。 当他拿着刚买回来的药膏再一次走进小少爷所在的房间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桌未动分毫的精美餐食。 盛千阳接到管家的电话时会议刚开始不久,秘书祝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闯进会议室,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俯身在盛总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见过小盛总这样失态的模样,会议立即取消,小盛总英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郁,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出了会议室,只留下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祝盈紧跟在小盛总身后,高跟鞋快要跟地面摩擦出了火星。 “备车。” 冰冷的命令从领导的口中抛出,像锋利的冰刀般砸在祝盈的脸上,她小心翼翼地回应着,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让司机准时就位。 看来自已没有做错,她松了口气。 在接到傅管家的电话时,听着他急切的语气和连说了数遍务必要让小盛总立即接电话,她也犹豫了一瞬是否要冒着被开除的风险闯进会议室。 但一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傅管家都急成了这副样子,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不过看着小盛总这副不忍直视的愤怒面容,好像下一秒就要喷火一般,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什么人要遭殃了。 …… 管家和女佣们在大厅里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深渊的来临。 盛千阳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大厅都被凝重的低气压给笼罩住,听着管家的解释,他的脸色越来越冷,一把将桌上的名贵花瓶摔到了地上。 碎瓷片散落一地,随之而来的是家主的怒吼声。 “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人,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帮废物!” 盛千阳在大厅中不停地踱步,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尖锐的愤怒与痛苦在他心中一点一点地堆积,像刀戟一样朝他刺过来。 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在别墅周围搜寻了近一个小时,却仍旧杳无音信。 为什么总想着离开呢? 为什么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他是一个害你家破人亡的坏人,你却还要想着去找他呢? 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让我好好疼爱你呢? 盛千阳的手掌重重握起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肉里,立即渗出了斑斑血迹。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东西。 盛千阳冷哼一声,唇角扯出一抹惨然的笑,他闭上眼,冷白的眼尾泛起一抹猩红。 等我抓到你,一定要给你一点惨痛的教训,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做一个乖巧又温顺的好孩子。 第6章 你想跑到哪里去 江屿白疯狂地向前奔跑着,脑子里无暇想别的事情,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座别墅,逃离那个可怕的男人。 他绝不能跟着他去首都,他还没能联系到时淮哥,时淮哥回来的话会找不到他的。 而且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仅会把他关在阴森的小黑屋里,还会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 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 脚上的拖鞋是干扰他逃跑的最大因素,在连续被拖鞋上的兔子耳朵绊倒三次后,他恨不得立即丢掉它们,却又心疼自已的脚丫会被这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路面划破,只得作罢。 第7章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没有了力气,他腿一软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现在的自已一定很狼狈吧。 江屿白垂下头看了看自已,身上的睡衣沾满了泥巴和草屑,刚刚跌倒时摔到了膝盖,此时渗出的血迹已经快要干涸,脚上原本洁白的小兔子拖鞋已经变成了黑色。 身上到处都是磕在地上的伤痕,可他竟然连疼痛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身体绷紧了,连精神也绷紧了,生怕会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抓回去。 过去的江屿白明明是个最怕疼的小少爷,连手指上划破的一道针尖大的口子都要跑到时淮的面前,将受伤的手指高高举起,递到时淮眼前寻求安慰。 如果再做出一副即将落泪的样子,时淮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揽进怀里温柔地哄他,还会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他最爱的西瓜味棒棒糖。 他缩在草丛里,眼泪控制不住地再一次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时淮哥,你到底在哪里? 不要丢下我…… 突然,车笛声响起,江屿白吓得浑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不远处,而从车里走下来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几乎要让他再度落下热泪。 在朝那个身影跑过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已仿佛得到了救赎。 “时叔叔!” 时越山应声回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看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家伙离自已越来越近,曾经那个肆意张扬的小少爷,怎么就变成了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的心上瞬时泛起了痛苦的涟漪,泛着点点悔意。 “小岛?你怎么在这里?”时越山伸出双手揽抱住江屿白,摸了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他示意身边的助理从车上取来外套,裹在江屿白的身上。 “时叔叔,时淮哥……我联系不上时淮哥……”江屿白抬手抹了把眼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寒冷,瞬间打了个颤。 时越山的目光有些躲闪,他的喉结滚了滚,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你时淮哥,你不是……不是知道的嘛,去英国……去英国参加冬令营还没回来呢。” “可时淮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江屿白眼睛眨了眨,睫毛小刷子一般垂下来,扫出了一片阴影。 时越山吞咽了下口水,眼珠上下转动了一圈,见江屿白瞪得溜圆的大眼睛一直望着自已,一时有些失语。 “时总,要不要带着小岛在车里坐着说,外面天这么冷。”一旁的助理及时开口,打断了这段沉默。 “对,对啊……小岛,你先坐进车里暖和暖和,你别着急,我联系一下时淮,这臭小子不会是把手机给弄丢了吧?” 时越山将江屿白抱进车里,吩咐助理将空调开大一点,自已则站在车外拿出了手机,按下拨出键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屿白坐在温暖的车厢内有些昏昏欲睡,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时叔叔很快就联系到了时淮哥,时淮哥朝他飞奔过来,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小岛,我把手机弄丢了,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江屿白当然不会怪他,他扑进时淮的怀里,乖乖地用双手搂抱住时淮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蹭。 “时淮哥,你终于来接我了。” 现实中的江屿白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还未从梦中的喜悦清醒过来,缓缓朝窗外望去。 车门被车外的人用力打开,倚靠在车门上的江屿白下意识惊呼一声,向下坠去,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岛,你想跑到哪里去?” 江屿白猛然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得像筛糠,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那张脸色极度难看的面孔。 盛千阳强忍着想要掐住他细嫩脖颈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他抱起,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着。 “把自已搞成这个样子,这让千阳哥哥怎么放心呢?”他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身上沾染的泥巴和尘土,嫌弃地皱了皱眉。 江屿白脸上的表情终于从茫然蜕变到了恐惧,他拼命挣扎着,嘶哑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时叔叔!时叔叔!” 江屿白借着挣扎环顾四周,视野范围内除了紧紧箍着自已的男人空无一人,他的心瞬间变得冰冷,如同坠入了寒冬。 “别喊了。”盛千阳无情地打断他,直视着他那双蕴着水的眼睛,“就是你的时叔叔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怀里的少年停止了挣扎,乖顺又安分地倚靠在盛千阳的胸前,一动也不动了。 “现在相信了吗,小岛?” “时淮跟他那该死的父亲是一路货色,是他们害的你家破人亡的。” 盛千阳将江屿白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扔到地上,脱下自已的风衣重新裹在他的身上,将他包裹成小小的一团,摁在自已的胸口上。 江屿白无声地落泪,耳边充斥着男人剧烈又急促的心跳,可他恍若未闻,仿佛已经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眼前的场景都骤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这样吧。他想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7章 逃跑的代价 逃跑是有代价的。 自从那天被盛千阳再一次带回家,管家和佣人都不被允许与江屿白交谈,更不允许靠近他,只要是盛千阳不在家的时候,他连上厕所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第8章 当管家又一次将餐车推入房间,准备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时,被床上小小的轻轻的声音拽住了脚步。 “叔叔,我想……上厕所。” 管家缓缓瞥了一眼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少爷,在内心颤动的一瞬间,耳边却霎时响起了盛少那阴冷无情的声音,只是默默叹息了几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关上了门。 他当然也就没有看到被锁在床头的江屿白那渐渐在眼底弥漫起的一丝沾染着痛苦绝望的脆弱与无助。 没有人能够救他。没有人再爱他。 他的内心空旷不堪,只剩下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难堪又绝望的灵魂呐喊的回声。 他感觉自已像是孤身一人独行于无尽的黑暗里,灵魂都在那一瞬间被绝望的烈火焚烧殆尽。 盛千阳回来时,看着江屿白身下被浸湿的床单,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岛都这么大了还会尿裤子呢。” 盛千阳嗤笑着走近他,看着尿液溅湿了他的裤子,沿着大腿流到床上,渗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床单。 床上的小岛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连眨都不眨,对他无情又邪恶的嘲笑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他乖顺地被盛千阳揽进怀里,被抱到浴室清洗身体,软软地趴在男人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漂亮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弄。 就这样被锁在床头三天后,第四天清晨,盛千阳抱着睡梦中的江屿白登上了前往首都的私人飞机。 盛千阳从十六岁起便从父亲旗下的楼盘盛世豪庭中搬了出来,住进城北的别墅区中。 那是他已故的母亲留给他的小洋楼。 他从小独立又优秀,与生俱来的学术才能和商业天赋让他的前半生如鱼得水一般顺畅。 十八岁便从哈佛毕业,学术创业两手抓,先是不依靠家里的一分钱,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已是多个上市集团大股东。在掌握盛世集团实权前身价就已经逾超百亿,成为最年轻的福布斯上榜者。 在二十岁那年,他接下父亲盛北宵递过来的接力棒,掌握了盛世集团的实权。 没有任何人能否认,盛千阳就是一个天生的商业奇才,如今年仅21岁的他带领盛世集团腾步青云,让原本就是老牌财阀企业的盛世彻底成为了最高财富和权力的代名词。 在过去的两年内,他在首都和海市来回飞的同时,安排人对自已那套小洋楼做了全面的改造。 原本金碧辉煌的室内在知名设计师的设计装修下变得充斥着淡雅的艺术气息,还专门为江屿白设计了一间小画室,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透射进来,斑斑斓斓泼洒在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和精致的画架上,整个房间都被映衬得亮澄澄、暖洋洋的。 然而位于二楼的一间小小的房间,拥有一扇黑色的金属门,显得万分神秘,却与整座别墅的气质格格不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个房间成为了江屿白最为恐惧的噩梦。 也许是为了故意震慑他,那个黑色的房间距离他的卧室仅有一步之遥。 当他显露出任何忤逆盛千阳的行为,也许是因为耍小脾气闹绝食,也许是对盛千阳爱搭不理,也许只是因为在睡梦中无意间喊出了时淮的名字,他都会被盛千阳粗鲁地扔进那个房间中。 …… 一片黑暗中,江屿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在这个房间中捱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恨不得自已立即死去。 到了饭点,会有佣人推着餐车走进来,她们不敢直视那个被残忍对待的可怜小少爷,只是按照盛少的吩咐,双手颤抖着一勺一勺饭菜如同机械般送进小少爷的口中。 此时的江屿白已经哭喘到几乎快要倒过气去,他不知道男人是否还在房间中,但依旧不停地求饶着,眼泪像决堤一般哗啦哗啦向下流淌,喉咙里压着破碎低哑的哽咽。 盛千阳没有离开过房间,他走上前去推开手足无措的佣人,温柔地抹去江屿白脸上的泪水,才缓缓启唇。 “小岛,以后会乖吗?” 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忙不迭地点头:“会……会乖……我会乖。” “还会跟哥哥耍小脾气闹绝食吗?” “不……不会,我错了……” “还想见他吗?” 盛千阳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漂亮小脸瞬间静默了下来,瘦弱单薄的脊背颤抖着,眼泪在牛奶般嫩滑的脸颊上淌得无声无息。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盛千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不!” “不想……不想见他……” “不想再见他……” 盛千阳满意地回头,轻柔地抚摸着江屿白被冷汗和泪水交融濡湿的脖颈,含笑的嗓音裹着浓浓的温柔与宠溺。 “小岛真乖。” 他宽宏大量般地打开了手上的束缚,立即看到江屿白像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般往下跌,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不知少年想到了什么,跪坐在地上哭得更加凄惨,眼泪鼻涕齐齐流下,呼吸急促得宛如濒临窒息。 盛千阳无奈地扬了扬唇角,在他小小的身躯前蹲下身来,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为他顺气。 渐渐的,盛千阳不再锁着他。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几乎被吓破了胆儿的少年不会再想着逃跑了。 第9章 第8章 叫错了,小岛 当盛千阳意识到江屿白出问题时,他正要把犯了错的少年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刚搬来首都的这段日子,江屿白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 盛千阳便每天晚上从公司回来后跑到小岛的卧室中,将他搂在怀里安抚他入睡,床头开着一盏他新买的星球造型的小夜灯。 每每在小岛入睡后,盛千阳总能听到他口中在嘟囔着什么,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被冷汗浸透的发丝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 盛千阳将耳朵凑近,才能隐隐约约听清小岛口中呢喃着时淮的名字。 盛千阳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已的血脉在刹那间缩紧,然后猛地扩张,血流一下子都冲到脑子里,震得眼前都一阵阵的发黑。 他按捺住想要将熟睡的小岛一把薅起的心,冷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伫立良久,沉默着盯着小岛的睡颜。 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静默半晌,他便转身离开房间,强迫自已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已如果此时把小岛叫起来惩罚,那他就会睡不够觉,要是没有充足的睡眠,那他就会长不高。 但第二天的江屿白往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盛千阳会等他慢吞吞吃完早餐后,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扯进那间屋子,冷漠地听着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看着他用手指死死扣住门口的柱子。 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扒开,遏制住他的挣扎,将他丢进小黑屋里。 在那段日子,这样的景象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直到有一天,盛千阳开完一场线上会议后猛然想起还在小黑屋里关着的小岛,想着这次的惩罚也该到时间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从书房跑上三楼,打开了那扇黑色的门。 却没有看到江屿白的身影。 盛千阳额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他走进去巡视一圈,在即将发怒的刹那听到了几乎弱不可闻的抽噎声。 好像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这间狭窄的小屋子里,除了放置着各种各样工具的红木柜子,便只剩下一张只能容纳一人身躯的小小的床。 盛千阳蹲下身子朝床下望去,发现里面果然正蜷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像是竭尽全力想要把自已藏起来,把自已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更努力地往角落缩去。 随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盛千阳看到躲在床下的小岛将自已白皙的小臂送到唇边死死咬住,用力到血珠都顺着小臂滴下来,像是要竭力压抑住自已的哭声,只有微弱的呜咽声从嗓子里溢出。 盛千阳猝然就感到自已的内心一阵刺痛,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后悔”二字那沉甸甸的重量。 他压抑住嗓音里极其细微的战栗,柔声唤着小岛的名字。 “小岛,乖,出来好不好?” 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得到床下的小岛颤抖得更剧烈了,无论他怎样好声好气地哄,都没有任何作用。 “小岛,小岛,乖孩子,自已出来好不好?”盛千阳狠了狠心,语气都重了几分,“要是让我进去抓你,就再也不会让你出去了……” 以往有效到屡试不爽的威胁话语在此刻也失去了作用,小岛像是完全听不到或是听不懂自已说的话,依旧死死咬着自已的手臂,连盛千阳都害怕他会把自已的手臂咬坏。 盛千阳不再犹豫,也顾不上那粗鲁的动作会不会吓到小岛,将手臂伸进去猛地握住了他微凉的脚腕,把尖叫的小岛一把拽了出来。 江屿白手脚扑腾着想要再一次往床底爬,被盛千阳紧紧揽进了怀里。 他的尖叫声嘶哑破碎,仿佛一只被捕获的小兽发出泣血的哀鸣。 他白皙手臂上渗出鲜血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也是从那天起,江屿白开始惧怕身边所有的人,无论是见到盛千阳,见到管家,还是别墅里的佣人,都会吓到失声尖叫,把自已紧紧缩成一小团,好像这样别人就会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盛千阳用了整整一周时间将颤抖不止的小岛抱在怀里,竭尽全力想要安抚他,即使脸上被抓出了血痕,身上被踢的到处都是淤青也不松手。 一周后,江屿白终于不再挣扎,开始将盛千阳认成他的救命稻草,渐渐依赖他的存在,在佣人出现在面前时会拼了命往盛千阳的怀里钻。 盛千阳很满意也很享受江屿白对自已的依赖,直到他听到小岛口中轻声呢喃的那声“时淮,时淮……”。 盛千阳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将小岛从怀里扯出来,看到的却是他那双茫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里面空空茫茫,如小溪般清澈见底。 跟一个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少年发脾气是毫无效果的。盛千阳这样劝自已,强迫自已耐下心来纠正他的错误。 “叫错了,小岛。” “时淮,时淮……”江屿白依旧要往盛千阳的怀里钻,却被男人用手指捏住了后颈,被迫微微仰头看向他的脸。 “……疼,好疼。”江屿白撇了撇嘴,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盛千阳一愣怔,他还从来没有听过小岛对自已撒娇,想来过去的小岛只会在时淮一个人的面前撒娇。 他还记得两年前,在小岛的生日宴会上,那时的他刚结束了长达三小时的会议,立即马不停蹄地抱着礼物飞来海市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第10章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江屿白的家,位于一座风景优美的庄园中,一进大门便可以看到在草坪的中央矗立着一座豪华的旋转木马,以及碰碰车、水滑梯等全套的游乐设施。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若是第一次来,都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感叹江家宠儿子真是名不虚传。 手里捏着那张小主人亲手写下的邀请函,盛千阳只感到自已内心的雀跃与激动完完全全战胜了身体上的疲惫。 天知道在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刻,他究竟有多么激动。 邀请函上歪歪扭扭写着:“请千阳哥哥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短短的一行字他来来回回欣赏了无数遍。 第9章 叫千阳哥哥 江屿白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装走过来时,就像一个真正的小王子一样,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 大家纷纷赞叹江家的小少爷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五官精致的像上帝亲手做的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又艳羡。 小王子牵着时淮的手,走到草坪上,在时淮的带领下跟每一个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打招呼。 所有人都被小王子那张漂亮又勾人的脸蛋所吸引,只有盛千阳注意到了他瘪起的嘴角和别别扭扭的神情。 就在他想要主动走近时,看到时淮蹲下身来安抚他的场景。 穿惯了卫衣和运动装的少年实在受不了得体西装的束缚,他也并不想做这些与众人寒暄的工作,只想脱下这身衣服去游乐场里跟朋友们酣畅淋漓地玩耍一番。 于是江屿白委屈地瘪着嘴,手指紧紧扒住时淮的胳膊,撒娇般的前后摇晃着。 “不要嘛,我不想要。”声音软糯又可爱,就这样飘到了盛千阳的耳朵里。 “小岛乖,一会儿就可以去玩了。” 时淮安抚道,温柔的声音压得极低,明明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在江屿白面前却像一个家长般的存在。 他在转头的一瞬看到了离他们不远的盛千阳,牵起江屿白的手朝他笑着走过来。 “千阳哥,你来了。” 盛千阳也朝他笑笑,目光随即柔和地落在正用手揪着自已西装下摆的江屿白身上。 他伸出手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江屿白,笑吟吟地看着他双手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心里怀揣着隐秘的期待。 盛千阳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在距离江屿白生日还有将近半年的时候,他就把秘书祝盈叫到办公室来,咨询了她好久男孩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那时的祝盈刚刚二十出头,进盛千阳自主创业的公司不到一年,在这个年轻却不苟言笑的领导面前战战兢兢了一下午,最终提议他送最新款的switch游戏机。 听到领导皱着眉头问自已这会不会太便宜时,祝盈感觉自已的头都快要炸裂了。 “……孩子嘛,只在乎自已喜不喜欢,不会在意价格的。” 盛千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终又买了三百多张游戏卡带跟游戏机一起包进了礼物盒。 “小岛,该说什么?” 时淮轻轻拍了拍江屿白毛茸茸的脑袋,提醒他。 “谢谢千阳哥哥。”江屿白瘪起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些许,甜甜的声音几乎要将盛千阳的心彻底融化掉。 …… 感受到自已胸前毛茸茸的触感时,盛千阳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江屿白已经从他的手底下挣脱开来,继续努力地朝他的怀里钻去,毛茸茸的脑袋就这样顶在他的胸膛上。 盛千阳微微叹了口气,再一次捏住江屿白的后颈将他从自已怀里提溜出来。 “时淮,时淮……” 盛千阳竭力抑制住想要将他的嘴堵上的冲动,耐下性子用自已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开了口。 “小岛,叫错了,好好想想应该叫我什么。” 江屿白的眼圈一瞬间红了,鼻翼一耸一耸地抽动,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嘴唇翕动着,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盛千阳看着怀里这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红的厉害的眼眶,霎时有些于心不忍,他清了清嗓子,决定亲自教给他。 “叫千阳哥哥。” 江屿白直勾勾地盯着他,却不做声,身体扭动着再次想要挣脱束缚往他的怀里钻。 “不叫,就不能抱。” 盛千阳的语气加重了些许,看着小岛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才超小声地学他叫道:“千……千阳哥哥。” 盛千阳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小岛乖,记住,没有时淮了,以后都不会再有时淮了,以后只有千阳哥哥。” 江屿白显然在此时理解不了自已在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已,好像在问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抱。 那过于纯净的目光让盛千阳都产生了隐隐约约的自惭形秽,但很快便消失在了心底。 “小岛跟千阳哥哥说,小岛只有千阳哥哥。” 江屿白眨了眨眼,静默了几秒后,慢吞吞地学着他说话。 “小岛……只有……千阳哥哥。 盛千阳的脸上闻言绽放出了最灿烂的微笑,他将等待了许久的少年一把揽进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小岛,要乖乖的,如果要是让千阳哥哥听到小岛叫别的名字,我就会生气,我生气了就会……” “不要,不要……”江屿白开始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扭动挣扎,被盛千阳轻轻拍了一下才渐渐安稳下来。 第11章 …… 之后的一周,从未养过孩子的盛家少爷用他那自以为柔情似水实际上蛮横专断的手段,成功让江屿白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盛千阳从公司急匆匆赶回家,自出门后便一直担忧江屿白会在自已到家前醒过来,果然在会议中途接到了佣人打来的电话。 近些天江屿白对自已的依赖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如果醒来看不到自已便会将自已埋在被子底下哭闹不止,佣人急得要命却始终不敢上前,生怕吓到那个胆子变得越来越小的小少爷。 盛千阳走进别墅,佣人眼疾手快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向他讲述着江屿白的情况。 “小少爷半个小时前就醒了,一直在哭,嗓子都哭哑了,小麦怕小少爷哭晕过去,就跑上去……” “小麦?”盛千阳皱起了眉头,猛然顿住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佣人被他冰冷凌厉的目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是厨师的女儿,今天跟来帮工的,小姑娘非要跑上去哄小少爷,我们拦都拦不住……” 盛千阳当即下定了要把厨师辞退的决心,他阴沉着一张脸往楼上走,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 他推开门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一个看起来跟江屿白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正举着一小盒旺仔牛奶,耐心地喂给将自已裹在被子里的江屿白喝,江屿白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咕咚咕咚吞牛奶的声音传到了盛千阳的耳朵里,让他的心立即软了下来。 突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本来正在专心致志喝牛奶的江屿白在一瞬间将头埋在了被子下面,从门口盛千阳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床上那颤抖的一小坨。 而他身旁的小姑娘十分不耐烦地朝门口望过来,对着来人翻了一个白眼。 “你吓到他了。”小姑娘嘟起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一脸黑线的盛千阳。 还没等盛千阳开口,就看到厨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恨不得跪在盛千阳面前替自已的女儿向他道歉。 “抓紧出去!快出去!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厨师见盛千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欲望,转身去扯着小姑娘的胳膊要将她拉出房间。 “干嘛呀?我的牛奶还没喂完呢……”小姑娘话音未落便被父亲死死捂住了嘴,拖出了卧室。 “让他到管家那里结算工资,以后不用再来了。” 佣人默默领了命令,退出了房间。 盛千阳走近床上那正在发抖的一小团,柔声道:“小岛,是我。” 见江屿白没反应,他坐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西瓜味棒棒糖。 “千阳哥还给小岛带回来了棒棒糖,是西瓜味儿的,小岛要不要吃?” 毛绒绒的脑袋捂在被子里,好一会儿以后闷闷的传出来一声“要”,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紧接着一个小脑袋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棒棒糖。 盛千阳不禁嗤笑一声,三两下撕开糖纸递到了江屿白嘴边,看着他立即伸出小小的舌尖就着自已的手舔起了红色的小圆球。 盛千阳将江屿白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白皙光滑的背脊,江屿白便乖乖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安安静静地吸吮着糖果。 如果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 盛千阳这样想着。 小岛乖乖的,眼里只有自已一个人,只依赖自已一个人,是真真正正只属于自已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想起江屿白过去那肆意张扬、灵动鲜活的样子,他又会感到抑制不住的惋惜。 他多么羡慕且嫉妒那时的时淮,无论有多少人围绕在小少爷的身边,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时淮的存在。 而自已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像是偷来的一样。 第10章 他很乖 “我就知道你小子能拿到!”许知会咧着嘴笑得灿烂,揽着时淮的肩从刚刚举办完闭营仪式的宴会厅中走出。 在这个长达一个月的冬令营中,只有1%的学员能够拿到优秀营员的名额,而只要拿到这个名额,就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牛津大学。 “终于可以回家了。”许知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到家里的大床上狠狠睡上三天三夜,“今年这个冬令营也太变态了,以前也没听说是个全封闭训练营啊,没收我们的手机整整一个月,估计边浔那家伙要把我的游戏号玩废了……” 时淮手里抱着那张优秀营员的证书,眼睛弯了弯,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江叔叔早就答应了自已,只要自已考入英国的大学,就会把小岛也送来英国读书,他们依然可以每天都在一起。 时淮想,小岛一定会喜欢这里的,他会带着小岛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奔跑,会把小岛揽在自已的怀里,替他捧着画板与画笔,让他尽情又肆意地展现自已的艺术才华。 会在一切闲暇的时候带他走遍世界各地,带他去挪威的雪地里看极光,带他去芬兰坐麋鹿车寻找圣诞老人,带他去布达佩斯欣赏多瑙河的夜景,带他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听音乐会…… 他的小画家一定会把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用画笔记录下来,然后捧着那精美的画册如献上珍宝一般送给自已。 第12章 只是,一个月没见到他的小画家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已想到哭鼻子。 时淮的眼底浮现出交相辉映的愧疚与想念,他也是到达英国之后才听说,这次冬令营采用全封闭的形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允许所有学员与外界交流。 不知道小岛会不会生气,距离回国还有一天时间,时淮早已计划好,要在这一天内逛遍英国所有的玩具店和甜品店,给小岛带一车的礼物回去。 想到这里,时淮弯了弯嘴角,想起三年前,小岛从自已带回去的大包小包礼物中翻出了那盒在伦敦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巧克力甜甜圈,并且一度成为了他最爱的食物。 现在赶到伦敦开始排队的话,应该能赶在今天闭店前买到…… 一声尖叫从身前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知会举着刚拿到的手机,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大成了o型,触电般后退了半步,痴痴地望向还没走过来的时淮。 “怎么了?”时淮快跑了几步,双手接过工作人员递给自已的手机,在摁亮屏幕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几百个未接来电,和已经数不清多少条的信息,大部分都来自江屿白的手机。 而江屿白最后一条信息发来的时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前。 剩下的近半个月的消息,是边浔和宋以桉坚持不懈每天发来的“出事了,看到速回电”。 时淮的指尖颤抖到快要拿不住手机,他感到自已的灵魂深处仿佛都在战栗。 他划过屏幕上的一条条信息,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心脏开始猝不及防地绞痛。 “时淮哥哥,求你了,接我的电话好不好?” “时淮哥哥,小岛好害怕……” “求求你,来接我好不好?” “时淮哥哥,你什么时候会来接我?” “时淮哥哥,你不要小岛了吗?” “求求你,别不要我……” 屏幕上江屿白发来的一条条信息像利剑一般刺入时淮的心脏,他的眼睛泛红,喉咙发涩,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敲击着耳膜,险些要将他震聋。 信息之上倏忽间蹦出宋以桉打来的电话,时淮颤抖的指尖在屏幕上打着滑,点了很久都没能成功接通。 一旁的许知会一把夺过时淮的手机,替他按下接听键,宋以桉急切的声音立即蹦了出来。 “祖宗,我的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 “阿淮?阿淮你在听吗?听我说,你们走了没多久,小岛家就出事了,江叔叔和景阿姨跳楼自杀了,小岛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查封……” 时淮死死盯着手机上闪烁着亮光的屏幕,宋以桉那焦急的声音就像电流一样一阵一阵通过他的心脏,过度的刺激让指尖都在持续发麻,动弹不得。 “盛千阳,是盛千阳他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去接济小岛,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当时我和边浔都被关在了家里,我好不容易在江叔叔葬礼那天从家里逃了出去,但是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岛已经被盛千阳给带走了……” “盛千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知会衣袖下的腕骨微微收紧,指节都泛起了青白,他实在想不明白,盛千阳跟小岛之间会有什么仇,才能对一个刚刚经历亲人逝世的小岛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无法想象,亲人刚刚逝世,所有房产被查封,任何人都像避开瘟疫一般不敢接近自已,那时的小岛该有多么孤立无援? 但他们也只是从小生活环境纯净的富家少爷,从不会对人性做恶意的度量,甚至在此时仍然还怀有单纯的期望,认为盛千阳这样做也许只是怕小岛会落入坏人手里,也许他正在替时淮很好地照顾着小岛。 在连续拨打了十几遍江屿白的电话仍然无法接通后,时淮颤着手指拨出了盛千阳的电话。 几乎是在短短数秒内,电话就接通了。 “千阳哥,小岛……小岛在你那里对吗?” 电话里传来不清晰的嗤笑声,在时淮和许知会焦头烂额等待了十几秒后,盛千阳终于懒洋洋地开口。 “没错,是在我这儿呢。” “麻烦你这段日子照顾小岛了,我马上就会回国去接他……” 时淮话音未落,便被电话那头清冷的嗓音打断。 “不麻烦,他很乖。” 盛千阳的视线扫向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可怜兮兮把自已缩成一团的江屿白,因为得不到安抚的拥抱而不停地颤抖着。 确实很乖,乖到现在被关进黑屋里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只是睁着一双空茫茫的大眼睛默默地流泪,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下来,随着泪水的滑落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 “千阳哥,你把手机给小岛吧,我打他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我想……” “没必要。” 时淮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电话那头的盛千阳话中的意思,呆滞在原地。 “你也不用来找小岛,他不想见你。” “以后都不用见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电话被挂断,手机里顿时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第11章 推入深渊 时淮渐渐听不清身旁许知会跳脚般的骂声,听不清周围工作人员对自已关切的问询声,许多喧杂的声音在耳边同时响起,却显得遥远而不真切,恍若一场纷繁复杂的梦。 第13章 而他手里那张优秀营员的证书几乎要被他揉烂。 他怔愣住,意识慢慢回笼,似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小岛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险境当中,而自已绝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现在……现在就回国。” 许知会闻言极快地反应过来,立即掏出手机开始订机票,却发现自已和时淮的所有银行卡已经全部被冻结。 还没等他发作,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缓缓抬头,看到几个时越山派来的保镖朝他们走近。 “时少爷,许少爷,时总吩咐让你们先不要回国,已经将明天的机票退掉了。” 时淮和许知会对视一眼,几乎是在目光所及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用极快的速度弹射了出去,分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奔。 几个保镖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要兵分两路去抓人。 时淮从来不是什么草包富家少爷,他不仅品学兼优,还从小就加入了学校田径队,体能方面不用多说。 此时他像一把离弦的箭般向前冲,甚至在奔跑的途中还拨通了边浔的电话,让他立即给自已和许知会订回国的机票。 然而许知会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平常体育课都要想方设法偷懒去打游戏的人,根本跑不过退伍军人出身的几个保镖,没跑出几步就被摁倒在地。 尽管被限制了自由,但他那与生俱来的仗义感让他死死拉扯住正摁住自已的两个保镖,生怕他们扭头去追他的好兄弟。 好在这一个月的生活让时淮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很快便钻入了一个保镖们的视线盲区,冷冷地注视着来追自已的几个保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附近来回绕着圈。 手机突然响起信息提示声,时淮飞快地关掉声音,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购票成功的信息。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炽热的气,握紧了双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几个保镖寻人无果终于离开,时淮才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收到了许知会发来的信息。 “别管我,你先逃,一定要救出小岛!!!”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即坐上了前往机场的uber。 然而在登机前,他看到了被一众保镖簇拥着朝自已走来的时越山。 “时淮,出息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时越山唇角下沉着,整张脸散发出凌厉阴沉的气息。 “爸,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应该知道小岛家出事了,我要去接小岛回家。” “小岛家的事情,你不要管。” 时越山面色紧绷着,浑身都布满了冷淡严肃的气质,虽是千里迢迢赶来,却没有一丝一毫长途跋涉的困乏感,像往常一样穿了一身整洁的黑色中山装,饶有气质地站在儿子的身前。 时淮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无情且冷酷的话会从自已父亲口中说出。 “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岛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 “我是商人,利益为先。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商人绝不做违背自已利益的事情。且不说现在盛世集团风头正盛,谁敢跟他们作对?” 时越山突然有些心虚,竭力回避着儿子尖锐锋利的、像是要将自已活活刺穿的目光。 宛如一声巨响骤然在耳边炸开,时淮只感到自已的心脏突然痉挛成一团,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他怔忡地站在原地,用力眨了眨渐渐泛红的眼睛,再开口时喉咙发涩,声音带了些嘶哑。 时越山极缓慢地抿了抿唇,事实上,距离他最后一次见到江屿白并亲手将他交到小盛总手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之后的每一夜,他都难以入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那个带着满身伤痕、衣着单薄还浑身沾满泥土的小岛朝他飞奔过来,拼命呼喊着向他求救的场景。 那时的小岛一定以为自已终于见到了光,终于要远离身后的万丈深渊了。 而自已是怎么做的呢? 自已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他再一次推入了深渊。 当小岛被盛家少爷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已名字时,他就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连身旁的司机都不忍直视那个场景,偷偷叹了好多次气。 而他只能懦弱地待在那个阴暗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小岛在听到盛家少爷低声说了些什么后,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大大的眼睛里原有的光亮彻底熄灭,只余下深深的绝望。 此时时淮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尖锐的、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朝他的心口刺过来。 时越山的意识突然就有些模糊,恍恍惚惚间听到周边有惊呼声与喧闹声响起,还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见到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强行摁在登机口前的时淮。 机场的安保人员想要上前,却被更多的保镖冲上前拦住。 “时总……” 摁住时家少爷的保镖求助般地望向时越山,身下的小少爷拼了命般挣扎,他们又不敢松手让他跑掉,但是再挣扎下去保不准会让小少爷受伤。 时越山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在沉默了半晌后,终是用艰涩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带走。” 时越山走在后面,看着保镖们反捆住时淮的双手,将他塞进车后座,然后甩上了车门。 …… 第14章 时淮被关在伦敦郊区的一座别墅里,时越山当天便回了国,将大部分保镖留在这里看守他,不允许他走出房间一步。 时越山没有派人没收他的手机,大概是知道就算有手机,他也不能向任何人求救,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肯帮他。 时淮将后背抵在门上,沿着门板缓缓滑了下去,他用手捂住了脸,用力到指节发白。手心里渐渐充斥着温热的水渍,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时淮把能联系到的任何人都联系了一遍,求他们帮帮自已,帮帮小岛。 但所有人在听到小岛的名字后都静默半晌,有的人委婉地表示自已爱莫能助,有的人则立即挂掉了电话,再拨打已是无法接通。 “盛世集团我们得罪不起。” 一帮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怎么会不懂,谁若是插手这件事情,那就是相当于主动放弃自已下半辈子优渥的生活。 第12章 要好好爱他 季岁晚匆匆从新西兰穿越了半个地球赶到英国,是因为听到自已儿子从楼上跳下来的消息。 在接到消息后,她当场便昏厥了。 此时她已经前往新西兰出差了近两个月,因为工作性质,一报到便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对国内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醒来后才听说儿子被时越山关在别墅里限制了自由,立即打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了时越山一顿,没等他说话就啪嗒一声将电话挂断。 然后马不停蹄地坐上了私人飞机前往伦敦,在飞机上哭了一路。 所幸关押时淮的房间只是在别墅的二楼,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淮除了左腿骨折外毫发未伤,当场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季岁晚赶到医院已经是凌晨,她冲进病房抱住自已的儿子痛哭起来,流着眼泪问他为什么这么傻要这样伤害自已。 “妈,你的电话我打不通,只能这样来见你。”时淮从她的怀里努力探出头来,嗓音嘶哑的让季岁晚听了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落下。 “妈,我必须立即回国,我要去找小岛,你帮帮我。” 在听了儿子用急切的语气断断续续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后,季岁晚惊愕到眼泪都再也落不下来,心脏的痛楚绵绵密密,直至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不敢相信江南和景夏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明明在出差前她还天天跟景夏黏在一起,每天逛街喝下午茶做美甲,还跟她约好了今年小岛的生日要在自已家过,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给小岛开一个宇宙主题的生日宴会。 她早已美滋滋地幻想了很多次,那个漂亮的小王子在漫天星辰中被自已儿子牵着手走出来的场景。 小岛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可现在,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心里痛骂了一顿丈夫的冷血与不近人情,心疼地望向儿子腿上的石膏,向他保证自已明天就会派人送他回国,但自已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跟他一起回去,只能立即返回新西兰。 季岁晚将私人飞机留给时淮,在佣人即将推着轮椅上飞机时叫住了他们。 她还未开口,眼泪已经先一步决堤。 “儿子,照顾好自已。”她温柔地摸了摸时淮的脸颊,“找到小岛以后给妈妈发个信息,妈妈也好放心。” “好好安慰小岛,他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你都要给他准备好,不管小岛怎么发脾气你都要像以前一样好好哄着他,告诉他季阿姨忙完这段时间马上就回去陪他,他要是想爸爸妈妈了……” 季岁晚讲到这儿,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落,她顾不上擦眼泪,紧紧抓着时淮的手,呢喃道:“一定要好好爱小岛,要好好爱他,他只有我们了……” 季岁晚终于肯放开了儿子的手,目送佣人推着他上了飞机,站在原地眺望着,直到脸上的泪痕都被风给吹干。 …… 为保险起见,飞机没有在原定的地点降落,时淮几乎可以笃定时越山早已带人守在那里只等自已落地。 于是驾驶员在他的要求下偏离了航线,将飞机降落在了边浔家的停机坪上。 佣人推着时淮下了飞机,早已等候了多时的边浔冲上来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通,确认除了左腿上的石膏没有别的伤口才放下心来。 “你这招可真行,果然为了小岛连命都能不要了。”边浔推着轮椅走进别墅,“放心吧,老边和我大哥都去首都开会去了,不会给你爸通风报信的。” “据小道消息,小岛在半个月前被盛千阳带回首都去了,但他在首都有好多房产,阿宋本想派人调查一下,结果人还没派出去就被他爸发现了,直接给他关在家里关到了现在……” “……那就一处一处找。” 边浔的思维迟缓地停滞了刹那,紧接着扫了一眼此时连牙齿都在打颤的时淮。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他了解时淮,一向温文尔雅的时家小公子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和煦的态度,从未有人见过他发火或是失控的模样。 而如今他竟然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显而易见的愠怒,这已经是预示着他即将失控的信号。 “你先别急,阿淮。”边浔竭力保持着冷静与理智,尽可能安抚着时刻濒临崩溃的时淮。 “我买通了我爸的下属,现在正跟着我爸在首都开会,他按照我的指示雇佣了当地的私人侦探,现在我们只需要等消息,等地址一确定我们就立即赶过去。” 第15章 “放心,盛……他应该不会伤害小岛的,毕竟在过去三年他都对小岛挺好的。”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一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斜着身子倚靠在书桌边,在透过落地窗泼洒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过去的三年,在盛千阳认识了小岛后的三年,他确实对小岛很好。 尽管是在海潮般拥挤的人群中,盛千阳总是能时刻将灼热的、温柔的目光定格在小岛的身上。 尽管首都跟海市相距一千多公里,他也从未缺席过小岛生活中每一个重要的瞬间,哪怕是在国外连轴转了很多天,也会带着一身的疲惫及时飞回来参加小岛的生日宴会。 在盛千阳认识小岛之前,从未有人见过他露出过哪怕是一秒温和的目光。 三年前在时淮与他初遇的夏令营中,时淮是优秀营员代表,而盛千阳则是特聘助教老师。 那时的盛千阳就像一个遗世独立、清冷贵气的矜傲少爷,刚刚从哈佛毕业,似是瞧不起任何人,无论看谁都是一副睥睨的姿态,于是很少有人敢上前与他搭话。 只有作为优秀营员代表的时淮,被迫与他产生了很多工作上的交集,荣幸地入了他的法眼,成为了他人生中唯一的朋友。 在几乎所有人的眼中,盛千阳孤僻又冷傲,话语间还总带着嘲讽的弧度,也就只有天生好脾气的时淮能受得了他,他们恨不得都对他退避三舍。 但出乎意料的,这样一个一脸不近人情的男人唯独在面对小岛时总能展现出分外的柔情。 第13章 看来有人想见你呢 盛千阳走进卧室,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正在无助呜咽着的可怜小岛。 江屿白紧紧咬着下唇,听到他的脚步声,将身体缩在被子里哆嗦地抽噎,长久陷于黑暗中的失控让他几乎时刻都感受到一种在深海中溺水般的恐惧。 “小岛,怎么这么不乖呢?” 盛千阳在江屿白泛着水汽的目光里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耳边,用亲昵的姿态说着分外冰冷的话语。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只要小岛不提那个名字,我就会对你很好的,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提呢?” 不仅在睡梦中来回呢喃着时淮的名字,还要在清醒的时候把自已当成他。 但盛千阳仿佛是忘记了,小岛早已经没有了意识清醒的时候。 “难道小岛就真的学不乖吗?” 盛千阳讲话的时候面色平静,看起来毫无波澜,但在静水流深的下面藏的是阴森可怖的冰山。 然而江屿白根本听不懂盛千阳在说什么,那冗长的话语到达他的耳中时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江屿白开始绝望地摇晃着脑袋,肩胛骨颤抖的像蝴蝶的翅膀。 盛千阳沉默地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胛骨,看着他扬起的白皙脖颈,正在朝自已委屈又可怜的呜咽着。 盛千阳的手机铃声就是在此刻响起的,他有条不紊地接起,仅仅听了几秒钟便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床上狼狈不堪的小岛身上。 “看来有人想见你呢,小岛。” 盛千阳眼底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 “这么快就找到这了,我还真是小瞧你们了。” 熟悉的声音混在寒冷的晚风中飘来,带着一种虚假的温和。 时淮和边浔看着浑身散发着冷冽气势的盛千阳从别墅里缓缓走出,他穿着一身黑西装黑衬衣,质地精致剪裁合体,显得人格外英俊挺拔,只是一双眼眸中闪烁着幽暗森冷的光。 盛千阳看向时淮腿上的石膏,上挑的眼睛半笑半嘲的眨了眨。?? “怎么还把自已搞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小岛呢?小岛在哪儿?”时淮的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冰冷而清晰。 “我不是说过了吗,小岛不想见你。”盛千阳唇角缓缓上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看到怒火在一瞬间冲破了眼前少年的胸膛,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地从轮椅上跳起来。 “你放屁!” 一旁的边浔冲上来,猛然一拳就要挥到盛千阳的脸上,却被他身旁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拦下,军人出身的保镖毫不留情地将边浔的手臂反折在了他的身后,得到自已老板的眼神示意后才松开了手。 “盛千阳,你这是非法拘禁。”时淮竭力保持着冷静,握紧了收拢在一侧的手,身子却在极端愤怒下不住地颤抖。 “非法拘禁?” 盛千阳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般嗤笑了几声。 “……这叫什么非法拘禁?反倒是你们,算是私闯民宅了吧,我完全可以去告你们。” “冬令营的事,是你做的是吗?” 这个所谓的英国名校冬令营,临时改变成的封闭性制度,突然延长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这些不对劲…… 时淮不知道自已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不愿相信原本他自认为的朋友会如此居心叵测地算计自已,算计小岛。 “时淮,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得多。” 盛千阳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脸上的挑衅却丝毫不加掩饰。 “但我劝你以后少把心思放在小岛身上,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如果你想他以后能过上人的生活,那就不要再来找他。” 第16章 他凌厉的眼眸中泛起了嗜血一般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至于现在。”盛千阳大发慈悲般地微微垂眸,俯视着坐在轮椅中的少年,眼底带着嘲讽的戾色,“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毕竟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时淮和边浔愣怔在原地,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这番话做出反应,就听到身后厚重的红木雕花大门被推开的声响。 而眼前的一幕,让红着眼睛的少年宁愿相信自已是在做一场噩梦,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中迷离虚幻的场景。 被佣人牵着走出来的江屿白,因为长久见不到阳光,原本白皙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原本每一次见到自已都会惊喜地扑到自已怀里,一双漂亮的眼睛都放着光的小岛,如今浑身颤抖地瑟缩着,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了一丝光亮,眼眶湿漉漉的,鼻尖也红得厉害,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似乎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后来的时淮很多次回想起这一幕,每当想起便只觉万箭穿心般尖锐的痛苦一点一点地从心底往上泛,直至让他的灵魂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一直觉得,其实真正的时淮早已死在了那天。 第14章 小岛,是我啊 在那一瞬间时淮只觉得自已耳边嗡嗡作响,他的意识恍惚不定,刺眼的阳光泼洒在他的脸上惊醒了他,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幻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大睁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一切。 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是梦。 竟然真的不是梦。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四肢百骸抽离开来,他脸上血色尽失,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像濒死的野兽在痛苦地呻吟。 他拼了命站起身,拖着一条伤腿想要冲上去将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一拳打倒在地。 边浔替他这么做了,眼睛里带着红血丝的少年携着一身的怒气,竟生生推开身强力壮的保镖,一拳揍到了盛千阳的脸上。 盛千阳没躲,硬生生挨下这一拳,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冷冷地看向一旁正在靠近小岛的时淮。 “小岛,小岛,是我啊……” 时淮崩溃地走近那个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儿,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就在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小岛突然开始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单薄的肩胛骨颤得厉害,眼泪在脸颊上淌得无声无息,半张脸都漾起了水光。 “小岛,别怕,别怕……是我……” 他从未想象过世界上竟会有这样的恶意,为什么会有人舍得对一个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小岛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很多利刃一样尖锐的东西,凶猛又毫不留情的朝他的心脏刺过来,让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时淮慌乱地伸手擦掉小岛脸上止不住流淌的眼泪,将他轻轻搂进怀里安抚着。 却在抱住他温软身体的下一秒听到站在一旁的盛千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般厉声喊出了小岛的名字。 江屿白浑身如同触电般猛烈挣动了几下,濡湿的睫毛眨了眨,视线从黑色的瞳孔里迟钝地聚焦过来,他跌跌撞撞地逃出时淮的怀抱,跨过几个人的距离,腿脚发软地跪在了盛千阳的脚边。 江屿白的眼泪从空茫茫的眼睛里滚落,沾着水光的唇嚅嗫着,过了好一会儿破碎的呜咽声才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不想再见他,不想见他了……” 盛千阳在江屿白面前蹲下了身子,低声喑哑地笑了笑,用温热的手掌奖赏般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挑衅的目光甩向一旁那个早已崩溃的少年。 时淮的瞳孔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像头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般,拖着打着石膏的左腿朝盛千阳猛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好几次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倒下去,却被心底里腾然升起的愤怒和仇恨硬生生强撑起来。 在下一秒,他带着想要和盛千阳同归于尽的决心再一次朝他扑了过去。 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已记不真切了,他只记得在他抓住盛千阳的那一刻,随着凌乱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他的后颈猛然刺痛,身子渐渐软了下来,眼里的景象也变得朦胧。 他只恍惚感觉到自已死死扯住男人的手被很多人用力扒开,隐隐约约间他竟然听到了自已父亲的声音,用急切又紧张的声音说着什么“小盛总,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诸如此类的话语。 时淮被人扯着身子往下拖,他竭尽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眼里最后的景象是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俯身贴在小岛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而他的小岛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只剩下瘦弱单薄的胸脯在极其微弱地起伏,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空洞无神的眼里滑落。 …… 那座位于城北的小洋楼前发生的闹剧终于平息,也是从那天开始,许多小道消息和各种舆论传言渐渐流传开来。 当首都的警察在第二天接到报案,硬着头皮前往那栋富人区的小洋楼时,那个被指控的嫌疑人早已经在昨天夜间登上了私人飞机,此时即将落地美国。 而时氏集团的公子也在同一时刻被时越山押送到了英国严加看管起来,与海市的一切都断绝了联系。 第17章 此时的盛千阳正在中央公园壹号公寓的落地窗前,叼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俯瞰整个纽约城。 他掏出打火机,在火焰点燃的刹那,照亮了映在玻璃上的晦暗不明的眼眸,口中咬爆的过滤嘴释放出苦涩的味道。 带小岛来纽约生活并不是他临时起意,他已经谋划了不少时日。 并且找到了曾经给自已治病的那位全北美经验最丰富的心理医生,将他重新雇佣回自已的身边,约定好过些天就上门给小岛看诊。 白色的烟雾缓缓从盛千阳的口中吐出,在空中打着旋儿。 小岛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以后,像是突然之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再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从时淮被打了麻醉针拖走,直到自已把跪在地上的小岛抱起来带回家,小岛只是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泪,紧咬的嘴唇没有泄出一丁点儿的声响,一张脸憋得通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无论盛千阳怎样诱哄他,甚至残忍地威胁他,他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随着抽泣一颤一颤,如蝶翼般扇动。 直到这时盛千阳才开始反思自已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了。 自已用极端暴力的手段将小岛逼疯……逼着他一遍又一遍喊出“不想再见他”。 可为什么自已还是不满足? 自已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小岛? 是一个永远无法反抗自已的意志,永远只能软软地躺在自已怀里,乖顺的,听话的小岛,还是过去那个昂扬肆意、灵动鲜活、会笑会闹的小岛? 过去的小岛会生气,会在耍小脾气时连脸颊都鼓起来,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戳那白嫩嫩的脸蛋。 过去的小岛还会撒娇,会在众人围观时依旧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拉着那人的胳膊晃啊晃,直到得到一支他随时都装在口袋里的西瓜味棒棒糖。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岛,也许那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小岛。 他时常在想,如果从小陪小岛长大的是自已该有多好。那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小岛的身旁,享受着他只停留在自已一个人身上的目光。 那他就再也不用像过去一样,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别人拥有的又大又圆的月亮。 他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那美丽的月亮抢过来,企图让他照亮自已阴暗的家,却因为月亮不愿赐予他一丝余光而将他生生摔碎。 满地的碎片,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后悔了,于是他抱着月亮远走他乡,还请来了全北美最好的医生,想要修补他心爱的月亮。 也许换个环境对小岛来说会是一个好的事情,这些事情终究都会过去的,自已会亲手将小岛修补好,等小岛好起来,他依旧会是那个又大又圆的,最美丽的月亮,但也会是只属于自已的月亮。 第15章 西瓜味棒棒糖 “盛千阳,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你就不怕我把国内的产业全部交给你弟弟?” 手机里传来的盛北宵怒不可遏的声音。 在他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时,自已这个大儿子已经带着那个江家的小少爷落地美国了,他简直都要气笑了。 辛辛苦苦培养的继承人,就这样丢下国内兴盛红火的企业跑到纽约去了,盛北宵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恨铁不成钢”的感受。 “我不在乎。”盛千阳懒洋洋道,“但是属于我的终归会是我的,我也说不好将来自已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把我的东西抢回来。” “还有,我的东西以后也都会是小岛的,盛云野那个杂种什么都不会得到。” “你……” 盛北宵气得只想把手机摔到地上,要说把国内的企业交给盛云野他还真不放心,他了解他的这个小儿子,天生就没有从商的天赋。 反而这个撂挑子走人的大儿子,确实是盛世集团不可或缺的掌门人。 “你……你要待在那也不是不行,明天就去纽约分公司报道,别天天不务正业,待够了就抓紧给我回来。” 盛北宵顿了顿,目光扫向桌子上摊着的几份文件,轻咳了几声。 “你自已心里有点数,别太过火了,对那江家的小少爷好点,别再让我费尽心思给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压下去了……” 没等盛北宵说完盛千阳就挂了电话,他将后背倚在沙发靠垫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新的管家欧文是一个头发灰白、蓝眼睛的中美混血男人,在盛家服务了半辈子,此前一直在纽约这边看管着盛家的多处房产。 此时欧文将叫来的午餐整整齐齐摆在了餐桌上,走过来询问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盛少是否现在叫小少爷起床用餐。 刚来纽约不到一周,厨师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他便让欧文换着花样点各大五星级餐厅的餐食,观察一下小岛喜欢吃哪一家便将哪家的厨师高价挖过来。 盛千阳微微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欧文便牵着江屿白的手将他带到了餐厅。 欧文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岛一样乖的少年,从睡梦中被叫起来也从来不会有起床气,只是乖乖从床上爬起来,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已,任由自已给他穿好衣服,拉起他的手,他便顺从地跟在自已身后。 盛千阳听他说起时总会在心里无奈地苦笑,心想现在看起来这么乖的小岛在过去可是很会发脾气的,甚至他都有些想念小岛发脾气时气呼呼的样子,那鼓起的小脸蛋论谁看了都再也移不开视线。 第18章 此时的江屿白乖乖坐在座位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晃啊晃,脚上的小熊猫拖鞋却穿得牢牢的,一只都没有被甩下来。 刚落地纽约的几天,江屿白的病情比之前更严重,他茫然的时间越来越多,视线无法聚焦,对外界的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大多数时候他都将自已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发呆,偶尔会被盛千阳抱到落地窗边,他便呆呆地望向窗外的风景,一动也不动,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起初他抗拒除了盛千阳之外所有人的碰触,在女佣尝试接近他时还会尖叫着拼命缩到角落,盛千阳便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佣人,只留下欧文一个人。 然而就算是唯一能够接近他的盛千阳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时,也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江屿白说不出话,只是肩膀随着抽泣一颤一颤,安静又乖顺地陷在他的怀里。 过了不知几天,当欧文又一次坚持不懈地想要靠近他时,他没有再向过去一样流着眼泪在角落蜷成一团,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那盒精美的棒棒糖。 前些天小少爷对自已的抗拒让欧文十分沮丧,他思索良久,又在谷歌敲敲打打半天,最终去超市买了一堆哄孩子的玩意,打算挨个在小少爷的面前试一试,期待着他有一天能够愿意靠近自已。 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欧文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小心翼翼地走近,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小少爷的面前。 小少爷在一整盒棒棒糖里挑挑捡捡半天,最终选了一根包装纸上画了西瓜的像宝贝般捧在了手里。 “小少爷喜欢西瓜口味的棒棒糖。” 欧文在本子上默默记下来,等再次抬眼时小少爷已经撕开了包装纸,伸出小小的柔软的舌尖舔起了那个红色的小圆球。 本子上记录着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这是欧文一直以来行事的习惯。 最开始写下的一条,是用红色笔重点标注的“小少爷不爱吃胡萝卜”,后面还加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是盛千阳带着小岛落地纽约的第二天。 看着严重挑食的小岛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却还是不肯好好吃饭,将不爱吃的胡萝卜全都挑了出来,盛千阳就黑着脸下令如果他的碗里剩下一块胡萝卜,就要把他关进小黑屋里十分钟。 小岛听不懂他的话,却被他口中的“小黑屋”吓到立即流下了眼泪,晶莹剔透的泪珠一串串往碗里落,鼻腔和嘴里却一声都不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活像一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哑巴。 盛千阳便没了任何法子,原本在心里燃烧正旺的怒火仿佛一下子被小岛的眼泪给浇灭,只得将他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 小岛的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一动不动,乖得像一坨软乎乎的小考拉,整张脸都埋在他肩窝里,极小声地抽泣着。 盛千阳叹了口气,抚摸着小岛后背给他顺着气,扭过头跟欧文说了句:“以后家里的菜不要再出现胡萝卜。” 第16章 平安夜 心理医生伊森从房间走出,盛千阳将江屿白抱在怀里安抚着,直到哄着他入睡后才跟了出来。 首次的看诊由于小病号的不配合持续了整整一天,江屿白从刚开始看到伊森的靠近就崩溃地四处奔逃,到后来被盛千阳箍在怀里瑟瑟发抖。 无论两个人怎么耐下性子细声细气地哄,甚至在桌上摆出了堆成小山一样的棒棒糖和奶酪棒,他也只是全程垂着眸子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已拖鞋上的小熊猫,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是什么原因?” 盛千阳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头望向伊森,眉心皱起。 “初步看来,应该是患者在受到重大刺激后,或是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状态下,大脑为了保护自已而采取的一种防御机制。” “恢复时间不好确定,可能很快就会好起来,也可能需要很久,先做着每周三次的心理诊疗吧,我回医院去开些药带过来。” 盛千阳沉思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伊森轻咳几声,默默在心里措了措辞,“不要再让他受到什么刺激了,尽量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 尽管不知道江屿白经历了什么,但他那手腕脚腕上还没完全消退掉的淤青和遇到生人时躲避的姿态,无不彰显着他的处境。 “盛,你怎么样?近些年有复发吗?”伊森临走前,转头望向盛千阳眼底那片明显的乌青,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送走了伊森,盛千阳返回到江屿白的房间,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借着床头的星球小夜灯,他看着床上那熟睡的一小团迷迷糊糊地蹭了蹭盖在身上的被子,喉咙里发出咕哝一声,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远远地蜷起来,呈现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还在首都时,有很多个夜晚盛千阳都是像这样在江屿白的床边度过的。 常常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盛千阳总会在万籁俱寂中隐约听到窗外的树叶在夜风吹拂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向窗外望去,高大的树木在漆黑夜色中摇晃,如同阴翳中的幽魂。 在过去的数不清多少日子里,小岛就是这样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大树发着呆,连上厕所都要恳求他的允许。 第19章 而那时的自已是怎样做的呢…… 盛千阳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小岛绵长轻浅的呼吸声。 “不会再那样了。”他压低了声音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小岛,对不起……” ……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已是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都挂上了彩球和装饰灯,整个纽约城都充盈着节日的气氛。 来到纽约的这些日子,在盛千阳体贴入微的、每天都变着花样哄小岛多吃一点饭的照顾下,小岛的身上终于长了一点肉,让盛千阳满意了些许,不再像刚来的时候看着他瘦的硌人的肩胛骨唉声叹气。 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也会准许欧文带着小岛去中央公园逛一逛,晒晒太阳,只是每次都要亲手给小岛穿上厚厚的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揉揉他的脑袋,放他出门。 他也没有像盛北宵担忧的那样不务正业下去,很快就去盛世集团纽约分公司视察了一圈,从国内调了一批精兵强将过来,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便拿下了曼哈顿几处重点区域的楼盘。 公司里的员工被这个天降的领导治得苦不堪言,背地里都喊他冷面阎王,却又不得不佩服这个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毫不含糊的年仅21岁的年轻人——甚至比公司里几乎所有员工的年龄都要小得多。 盛千阳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极具商业头脑与处事才能的人,无论是处理人际关系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是开拓集团的未来版图都做的有条不紊,对公司里的不耻行为也绝不姑息,在刚来的几天便辞退了一大批不作为的所谓的老员工。 在商业道路上,他冷眼旁观着一切,无论是对员工还是对同行皆是一副漠然无情、不怒自威的态度。 整个公司只有从国内远调来的秘书祝盈知道,老板不是没有温柔与耐心的那一面,只是那一面都仅留给了一个人。 平安夜那天,祝盈临时接到盛千阳的电话,跨越了大半个纽约城,在那间老板指定的甜品烘焙店前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了一盒圣诞节限定甜甜圈和一个做成了圣诞树形状的蛋糕。 又在纽约市中心堵车堵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在晚上八点一刻,祝盈抱着买到的东西赶到了老板家门口。 为她开门的是一位白头发蓝眼睛的大叔,礼貌地请她进来,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笑着道了声谢,目光落在大厅里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上,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小铃铛和小雪花,树底下还堆满了精致的礼物盒。 祝盈不禁有些震撼,没想到表面上残酷无情的老板私底下竟然这么有少女心和仪式感,也是托他的福自已才能有机会登上他所在的这座全球最高的住宅大楼一饱眼福,短暂地欣赏一下有钱人的世界。 就在她喝完水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那高大帅气的老板牵着一个漂亮少年的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还弯下腰在少年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那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在此刻漾起的温柔笑意简直让祝盈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而被他紧紧牵着手的少年,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也有些迷蒙。 但饶是这样,祝盈还是不得不感叹,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那样漂亮的眼睛,瞳孔澄澈透亮,还泛着点点水光,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琉璃,还是品质最上乘的那一种。 祝盈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牵着少年走进餐厅,将他轻轻抱到椅子上坐好,打开装着甜甜圈的盒子,精准地挑出那个淋着巧克力酱的甜甜圈递到他的手里。 少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乖巧地垂着长长的眼睫,捧着那个甜甜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巧克力酱沾了满脸,被盛千阳用纸巾轻轻拭去。 “盛少答应了小少爷,说他一起床就能吃到甜甜圈和小蛋糕,辛苦你了,祝小姐。” 早已瞠目结舌的祝盈被欧文的声音猛然唤醒,她转过头,看到身旁的蓝眼睛大叔正微笑着看向自已。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应该的”,默默出了门。 第17章 他的救赎 一月的纽约在连续下了很多场雪之后,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 这个冬天仿佛格外漫长。 江屿白在得了一场重感冒后不再被允许出门,每天只能可怜巴巴地趴在落地窗前,将脑袋抵在玻璃上向外眺望。 欧文心疼他,想方设法逗他开心,雪天封路,他便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回几公里只为了给他买回来他最爱吃的那家中餐。 心理诊疗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这让盛千阳很是懊恼。 伊森已经是全北美最有经验也最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在盛千阳16岁那年成为了他的心理医生,将他从重度抑郁症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如果连伊森都不能治好小岛的病,那盛千阳真的再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盛,不要急,心理治疗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伊森安慰他。 眼前的男人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只有伊森知道他曾经也有过脆弱不堪的时候。 盛千阳16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正在美国读大学的他接到消息时已是深夜,一向自诩坚强独立的男孩在一瞬间慌了神,连订票的手都是哆哆嗦嗦的,甚至快要拿不住手机。 回国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他亲眼看着那个身为自已父亲秘书的女人牵着10岁的盛云野进了盛家的大门。 第20章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坍塌,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已已经全然没了理智,冲上去质问自已的父亲是不是他们害死了自已的母亲,却得到了盛北宵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盛千阳被扇倒在地,怔愣了半晌后冷笑着抹掉自已嘴角淌出的鲜血,从那时起,他做的所有的努力,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盛世彻底夺到自已手里,将盛云野和他那个该死的母亲彻底赶出盛家。 也是从那天开始,从前那个在任何人眼中都温文尔雅的盛千阳再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暴戾又阴冷的模样。 没想到那个女人在进盛家不到一个月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失去了生命,盛千阳只认为她是罪有应得。 他变本加厉地欺负着身为私生子的盛云野,让佣人摔死了他最宝贝的小猫,将他锁进漆黑一片的储物间,在他上学的路上将他从司机的车上赶下来…… 直到盛北宵终于发了怒,将盛千阳押送回美国,并且不准他再回来。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盛千阳走在查尔斯河的沿岸,吹着夜间的风,两只脚仿佛踩在云里,已经没有了行走在人间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想要翻过栏杆一跃而下,就这样结束自已的生命。 反正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也是唯一爱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来爱他。 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那一刻,半个身子已经翻出了围栏时,一个黑发男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就是当年的伊森,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的华裔,也是全北美最负盛名的心理医生。 伊森对他的心理治疗持续了整整两年,直到他18岁从哈佛大学毕业,开始白手起家走入创业大潮,并在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成为多个上市集团大股东。 在盛千阳20岁那年,盛北宵找到了他,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要将盛世集团交到他的手里。 盛千阳只觉得很讽刺,曾经的自已立下要亲手将盛世抢过来的豪情壮志,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就实现了,反而让他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他竭尽所能地用他能想到的最恶劣的话语羞辱着他的父亲,问他害死自已的母亲有没有后悔。而盛北宵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或是解释。 如果说在盛千阳18岁之前,伊森的心理疏导是他的救赎,那他在18岁之后的救赎,一直都是小岛。 在首都和海市来回飞的日子里,盛千阳都把时间分成了即将见到小岛的日子和正在见小岛的日子,他想念小岛的一颦一笑,想念小岛灵动鲜活的样子,想念他发脾气时的娇纵蛮横,想念他叫自已千阳哥哥时那甜甜的嗓音。 伊森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坚挺的脊背不堪重负般弯了下去,将脸埋在两个手掌之间揉搓了几下,再抬头时蹙起的眉间满是解不开的愁绪,眼神也有些恍惚。 伊森刚想再安慰他几句,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很轻很小的脚步声。 盛千阳显然也听到了,两人齐齐回头,看到江屿白正光着脚丫朝他们走过来,步子歪歪扭扭的,一只手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 盛千阳几乎是立即从沙发上弹射出去的,他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小岛抱在怀里,伸手握住他那冰凉嫩滑的脚心。 “怎么又不穿拖鞋就跑出来了,小岛,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天这么冷……” 伊森看着到处寻找拖鞋的盛千阳,听着他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的话语,突然感觉也许之前的自已对他的认知有些错误。 这几乎要把小少爷宠上天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虐待小少爷的样子,那也许之前在小孩身上看到的伤痕,是别的原因导致的。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却看到听到自已的询问后突然愣怔住的男人,和他脸上渐渐变得颓丧与懊悔的表情。 目光沉默地散落在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伊森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都怪我,怪我……”盛千阳将怀里的小岛搂的更紧了,身子微微颤着,眼尾染上了一点红,“知道他怕黑还要把他关进小黑屋里,知道他不想待在我的身边还要将他抢过来……” 他甚至无法陈述出自已的种种罪行,因为实在难以启齿,细细想来,他竟然已经做了那么多伤害小岛的事情。 房间里瞬间充盈着一种呼吸可闻的静默。 “盛,也许你更需要做一下心理治疗。”沉默了很久,伊森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第18章 不速之客 三月底的纽约天气渐渐转暖,中央公园的樱花正开得灿烂。 盛千阳从公司回来时特意让司机绕了路,跨越了大半个纽约城,去了小岛最爱的那家甜品店。 他早已计划好,等到回家后就带着小岛去中央公园的樱花树下野餐。 等到带着排了好久队才好不容易买到的爆浆可颂和芝土蛋糕风尘仆仆赶回家时,盛千阳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盛云野蹲在小岛身前,小岛坐在沙发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晃啊晃,拖鞋上的小熊猫头也跟着一起晃动。 “小岛,叫哥哥。” “叫云——野——哥——哥。” 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盛云野还俯下身子趴在小岛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就在盛千阳黑着脸想要将他扔出去时,竟然听到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的小岛开了口,用沙哑的嗓子拖着长长的音:“哥——哥——” 第21章 尽管很不想承认,尽管在听到已经半年不肯说话的小哑巴终于发出了声音时盛千阳几乎要激动地落下热泪。 但他更想把盛云野给扔出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盛千阳面色紧绷着,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盛云野斜睨了他一眼:“爸怕你玩的太过火被抓进去,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他拉起小岛白白软软的小手掂了几下,完全没有注意到盛千阳那愈加阴鸷的眼神和即将发作的暴戾情绪。 “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小岛才毅然决然要带他走,结果你就把人照顾成这样?欧文说小岛已经快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了。”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盛千阳一眼,好像在炫耀自已才是那个让小岛时隔半年终于开口说话的人。 “你不好奇我跟小岛说了些什么吗?” 盛云野终究没能让盛千阳知道,他俯在小岛耳边说的那句“叫一声哥哥,就带你去找时淮”。 因为下一秒,盛千阳的拳头就挥到了他的脸上。 欧文冲进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盛云野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宛若游丝般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应该先拉开暴怒的盛千阳还是先捂住小岛的眼睛。 “盛少!”欧文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简直后悔自已没有更早一些赶过来,但他是真没想到盛少会对自已的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 他一只手捂住小岛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急救电话。 已经很久没有发泄过的暴戾焦躁的情绪在今天通通释放在了盛云野身上,盛千阳从小学习自由搏击和跆拳道,体力好到非同寻常,他甩了甩被鲜血浸透的拳头,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救护车很快便呼啸着赶来,医生们将昏迷的盛云野抬到担架上,并要求至少一名家属陪同,欧文无奈只得跟着跳上了车。 盛千阳将手上的鲜血洗净,脱下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丢掉,又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才走到江屿白的面前。 江屿白依旧坐在原位,眼睛大大地睁着,目光却涣散且灰暗。 盛千阳蹲在江屿白面前,轻轻揉着他的脑袋,眸底平静如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岛,饿了吗,想不想吃点蛋糕?” “今天是芝土蛋糕,哥哥还买了店员推荐的爆浆可颂,是小岛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他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在江屿白面前絮叨着,以往并没有对他的回应怀有很大的期待,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沉默无言。 但如今,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时隔半年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是在喊别的男人哥哥。 盛千阳眼神黯了黯,暴怒下颤抖的双臂突然强撑在沙发上,将江屿白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圈在怀里。 “小岛,你可以说话了对不对?” “小岛,叫我一声千阳哥哥,就叫一声好不好?” 他直视着江屿白涣散的瞳孔,声音破碎又沙哑,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映得格外深邃。 他彷徨又紧张地等待着,像一个期待最宝贵的礼物到来的小孩子。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礼物。 江屿白就像完全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也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始终垂着眼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盛千阳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觉得自已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所有的期待与愿景都一点一点破碎开来,每一片碎片都深深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轻轻合上眼睫,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声小小的,轻轻的,几乎弱不可闻的“哥哥”就在这时从江屿白嘴里蹦了出来。 盛千阳几乎是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湿润的睫毛晶晶亮亮地随之一颤。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呼吸声盖过那个小小轻轻的声音,怕自已其实是幻听了,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已的梦境。 此时的盛千阳就像一个在干旱的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得到了上天赏赐的甘霖。 他的眼眶通红,急促地喘息,眼角还洇着水光,动作轻柔地将江屿白搂在自已的怀里,温热的手掌在他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曾属于他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如同被烈火点燃,变成浓烟随风扬起,从此消失殆尽。 …… 盛云野整整在医院住了近三个月,才从那场单方面暴虐的行径中彻底恢复过来。 期间盛北宵接到消息后立即飞来纽约,见到了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却没见到盛千阳,听欧文说了才知道此时的盛千阳已经开开心心带着小岛去夏威夷度假去了。 盛北宵嘱咐欧文照顾好盛云野,又给他留下一个专业的医护团队,带着无处发泄的满腔怒火在第二天回了国。 一个月后,盛千阳带着江屿白从夏威夷回到纽约,他惊喜地发现这段时间小岛的神智似乎在慢慢恢复,经伊森检查后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在两个月后的一天清晨,盛千阳走进江屿白的房间时,看到了一个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的小小的孤独的身影,在听到自已的脚步声后也没有回头,而是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被子里。 第22章 盛千阳心里猛地一颤,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了他的背影很久之后才轻轻走上前。 在伸手触碰到江屿白身上被子的那一刻,盛千阳感受到了他刹那间的瑟缩。 “小岛。”盛千阳坐到床上,将被子里的少年圈在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唤道。 江屿白紧紧抿着唇,将脑袋捂在被子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盛千阳就这样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任凭时间在一片沉默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阵微弱又压抑的抽泣,从寂静无声的室内渗了出来。 盛千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江屿白在自已面前哭泣了,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 厚实的天鹅绒窗帘还没有被拉开,室内仍然有些昏暗,只有床头那盏星球小夜灯的光隐隐约约洒在他的身上。 而他们背对着光线,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周围世界隔绝了起来。 第19章 永远留在这里 盛云野出院的那天,盛北宵亲自赶来接他回国。 却听到左胳膊还打着石膏的盛云野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一本正经地向自已请求想要留在纽约读书。 盛北宵简直不知道自已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让他的两个儿子都像疯子一样,净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甚至怀疑盛云野的脑子是被他哥给打傻了,才会想留在这里自虐。 他先是怔怔地看向小儿子眼里那坚毅的目光,然后冷哼一声,决定自已再也不要管疯子的事情,就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于是盛云野如愿以偿地留在了纽约,在身体终于完全恢复后进入了全纽约最好的私立学校vespera school就读。 还惊喜地收到了嘴硬心软的父亲盛北宵留下的别墅钥匙一把,虽然不是像他哥住的那种顶尖的豪宅,但距离他的新学校仅有几步之遥。 连盛云野也不清楚自已究竟为什么一时冲动想要留在这里,也许是因为在几天前从欧文那里听说了盛千阳打算送已经恢复的小岛上学的消息。 在三个月前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岛,起初是听了父亲的安排不情不愿地在旅行途中顺路来了一趟纽约,刚下飞机就被司机直接送到了大哥的家门口。 他早就听说了大哥过去的传闻,当时那些新闻和热搜还是被盛北宵花重金才压下去的。 但当他真正见到江屿白的那一眼,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欲无求的盛千阳偏偏对他念念不忘。 他进门的时候江屿白正坐在餐桌上乖乖喝着一杯热牛奶,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咕咚咕咚吞牛奶的声音传到了盛云野的耳朵里,让他的心几乎一瞬间就软了下来。 听到盛云野的脚步声,江屿白慢吞吞地扭过头来,与他对上了视线。 那真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尽管瞳孔看起来有些涣散,但仍旧漂亮得像是太阳洒落的一抹光芒,仿佛在顷刻便会引人失足深陷。 突然看到了陌生的面孔,江屿白的身体开始发颤,手里的杯子一滑掉到了地上,里面的半杯牛奶洒了出来,洇湿了一大片毛茸茸的地毯。 盛云野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欧文立即冲上去将江屿白抱在怀里安抚着,然后将他转移到沙发上,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乖乖地坐在那里,欧文才开始收拾起了地毯上的一片狼藉。 “小少爷不喜欢见陌生人,所以家里没有安排佣人。”欧文向盛云野解释道,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江屿白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皮肤白白软软的,像一块温软的白玉,身上也没有盛云野想象中那可怖的伤痕。 他突然想起自已来之前父亲叮嘱自已的话,说如果江家那个小少爷身上如果伤得严重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带回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盛千阳踏入罪恶的深渊。 盛云野小心翼翼地走近,在江屿白身前蹲下了身子。 他尝试性地开口轻声唤道:“小岛。” 江屿白却像全然听不到他的声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有长长的睫毛依旧低垂着,如蝶翼般打着颤。 “小少爷自从来了纽约就没再开过口了。”欧文收拾好了地面,走过来站在他们身边。 盛云野闻言皱起眉,眉心拢起一道深深的痕迹,想再追问欧文几句,但欧文突然想起了厨房的锅里正在烹饪的鸡汤,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出了餐厅。 “小岛,你还记得时淮吗?”盛云野咽了咽口水,却惊奇地发现江屿白竟然对自已的话有了反应,眼珠极其缓慢地动了动。 盛云野当然忘不了半年前在城北那栋小洋楼前发生的那场闹剧,因为那个藏着小岛的地址还是他提供给边浔和时淮的。 那时他在无意间听大哥家的佣人说小少爷被关在家里很可怜,于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以及一直看不惯他哥的心态,他假装无意地将地址透露给了边浔雇佣的私人侦探。 却没想到第二天就得知了盛千阳带着江屿白飞往美国的消息。 盛云野盯着眼前乖巧可爱的小岛,室内的光线明亮又柔和,映得他的脸颊像是透明的一般,眼眶里好像还泛起了星点水光。 他突然就产生了想要逗弄小岛的冲动,浑身热血翻腾。 第23章 “小岛,叫哥哥。” “叫云野哥哥。” 盛云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盛千阳回来了,也能猜测得到此时此刻他的大哥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但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还是故意俯身在小岛的耳边轻声说了那句“叫一声哥哥,就带你去找时淮。” 于是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盛云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后面的靠垫倚了倚,长腿放松又闲适地交叠起来。 他知道过去的大半年时间,远在英国的时淮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寻找小岛,他被时越山禁了足,却还是想方设法让边浔和许知会等人来联系自已,希望能从自已这里得到些线索。 可那时的自已唯一知道的信息只有大哥带着小岛去的是美国,他也如实转告了他们。 偌大的一个国家,再加上大哥那强大的势力在背后的干预,盛云野心里清楚他们是永远都不会找到小岛的。 而如今自已已经知道了小岛的去向,明明可以很轻易地联系到时淮他们,将具体的地址告知他们,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说不定还能在老天爷那里留一个好印象,得一个行善的名头。 但他突然就不想那样做了。 好像这样,他就能将那个见了一眼便在心里忘不掉的小岛,永远留在这里,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阳光洒落一地,阳台的落地窗纱朦胧,模糊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盛云野弯起薄薄的唇角,眼里一片冰凉的水雾被阳光照得通亮。 第20章 不想放他出去 盛千阳蹲在江屿白身前,耐心地给他穿好外套,打好一个漂亮的领结,临出门前还将一顶棒球帽戴在他的脑袋上。 江屿白穿着一身精致的学校制服站在他面前,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像是发着光,漂亮又清冷,好像雪山顶上一朵最纯洁无瑕的花,令人为之失神。 “小岛,不跟千阳哥哥说声再见吗?”已经一条腿迈上车的江屿白被盛千阳叫住,身子顿了顿。 “……再见。”一声小小的弱不可闻的声音从江屿白口中极快地溢出,说着就要往车里钻。 盛千阳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却还是不满意,胳膊搭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坐进车里并挪到角落的江屿白。 “叫什么,小岛。” 江屿白闭了闭眼,浓密的睫羽忽闪着像羽毛,他不去看男人那期待的眼神,却拗不过他,在马上就要迟到的威胁下慢吞吞开了口。 “……千阳哥,再见。” 盛千阳满意地笑笑,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深邃凌厉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他终于舍得关上了车门,放江屿白去上学。 当然他也就没看到,在车门关闭,司机启动车辆的那一刻,后座的江屿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盛千阳是想把江屿白永远关在家里,绝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已一步的。 但江屿白清醒过来的那一天,盛千阳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声抽泣了很久才仿佛终于接受了目前的处境,然后带着抽噎跟自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去上学”。 那时无论江屿白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或是月亮,盛千阳都会想方设法去给他摘下来,可在他提出这个要求后,盛千阳还是静默了很久。 不想放他出去。 不想外面任何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盛千阳恍惚间想着,直到自已的手在无意中摸到小岛脸上微凉湿滑的一大片泪水后,他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他交给祝盈去安排,祝盈按照他的要求立即敲定了距离老板家最近的,也是全纽约最好的私立学校vespera school,交了一笔价格不菲的费用,几乎等于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成功得到了一个入学名额。 江屿白入校的第一天,就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校长亲自将他领进学校礼堂时,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了他的身上。那极漂亮的样貌几乎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将整个现场都映衬得黯淡无光。 他站在礼堂奢华明亮的灯光下,无视所到之处引起的窃窃私语,那清冷昳丽的气质如同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周围的众人分隔开。 他的美貌仿佛自成一派,在一众白人面孔间只有他一张来自东方的神颜,在白种人天生的容貌优势面前却丝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乌黑的头发和黑色制服衬得他的脸愈加白皙,面部曲线流畅利落,眼眸清澈透亮,里面如同点缀着一池碎星。 大家都对这个从东方来的漂亮转学生充满了好奇,一下课他的周围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着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直到一个风一般的身影卷了过来,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道路,一把拽住被围在中间的江屿白的手腕,将他拉出了人群。 “……那是谁?”刚提出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的女孩安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向远方那个跑走的身影。 “是从东方来的学长。”另一个女孩给了她解答,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他们都好帅,天哪,我好喜欢中国人。” 江屿白被拽着跑了很长的一段路,直到跑出了礼堂拉着他的少年才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挣动了一下已经被攥到泛红的手腕,盛云野立即松开了手,用带着歉意的目光望向他。 第24章 “……你是谁?”江屿白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有些狐疑地抬眼扫了他一眼。 盛云野怔愣了几秒,紧接着如同洪水般的失落感在下一个瞬间淹没了他。 “我是盛云野。”见江屿白皱了皱眉,仿佛在回忆自已的身份,盛云野紧接着补充道,“我们见过的,小岛,你还记得吗?” 江屿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他,只是垂着眼眸沉默地盯着自已脚下的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他才缓缓开了口:“有事吗?” 他没有好奇自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询问自已那天的伤势如何。 盛云野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想起自已,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 盛云野感到控制不住的沮丧,但很快收拾好了自已的心情,唇角明媚地扬起,眼眸亮晶晶地看向眼前自上次一别已是许久未见的江屿白。 “好巧啊,小岛,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以后要是……” 他兴致勃勃的发言很快便被江屿白清冷的声音打断。 “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 盛云野对他的突然发问显然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向他。 “……算了。”江屿白却不再追问,也不做任何解释,漠然地收回了视线,丝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 “小岛说的,是带你找时淮那句话吗?” 江屿白已经走出了不远的距离,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如果他在此时回头,便能看到身后的少年弯起的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冰冷,仿佛让人看一眼便如坠寒冬。 但他没有应声回头,而是在心里做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连带着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过去的半年遭受的一切让他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个少年显然是盛千阳的弟弟,如果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盛千阳,那么自已又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他会不会再也不被允许出门,只能每日每夜待在小黑屋里,在黑暗中等待着盛千阳的乞怜。 江屿白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了自已的衣角,手心的冷汗几乎把衣服给浸湿,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沉默地离开了。 身后是全程紧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随着他的离开越来越阴沉冰冷。 第21章 别碰他 没过多久,几乎全校的人都听说了那个来自东方的转校生,他容貌的漂亮已不用多说,虽然待人温和有礼,但无论面对谁,总带了些淡淡的疏离。 于是大多数时候,这个漂亮的少年总是独来独往。 也有很多同级或是高年级的学生跑来他的教室找他,有的只是为了送给他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有的则是红着脸将一张画着心的信纸塞到他的手里。 江屿白往往都会礼貌地朝来人笑笑,然后用温柔的语气婉拒他们,将礼物退还。 这更是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直到有一天,上完最后一节西班牙语课后,江屿白背上包走出教室,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在前往学校大门的路上。 比起在家里面对盛千阳的生活,他显然更喜欢每天在学校里那短暂的自由。 尽管现在的盛千阳竭力做出一副温柔体贴、柔情似水的样子,但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在江屿白的心里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都是永远也忘不掉的痛苦。 对于盛千阳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窒息感。 但他心里清楚,自已逃不掉。 他面无表情地朝校门口走去,几乎已经要看到很早便在门口等候的司机,就在一条腿已经跨出长廊的那一刻,被人从身后用力捂住嘴,往远离校门的方向拖去。 江屿白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开始挣扎,但身后的人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力气也大的惊人,他丝毫不是那人的对手,被死死捂住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很快便被拖到了操场上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身后的人松开了手,将他往地上一甩,他的脊背重重磕到墙上,发出很大的碰撞声,一阵剧痛让他倒吸了几口冷气,汗水顺着额角和脖颈流下。 他缓了很久,才在一片混沌中慢慢抬起头,这才发现围住自已的是三个高年级的白人,正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恻又玩味的目光盯着自已。 “就是你小子拒绝了我弟弟?他的眼光倒是不错,看上你这么个漂亮的小东西。”其中身高最高的棕发少年蹲在江屿白面前,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厌恶地甩开。 棕发少年被拂了面子,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冰冷的阴影,一团闷火从胸腔直冲向他的大脑,狠狠一巴掌甩到了江屿白脸上。 响声在一片死寂的空气中轰然炸开,江屿白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赫然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呀,这手感!”棕发少年舔了舔嘴唇,“他的脸又嫩又滑,你们要不要打打试试?” 他身旁的两个少年蠢蠢欲动,两个人轮流扯住江屿白的胳膊,又是几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江屿白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唇角渗出斑斑血迹,炽热的痛感和麻意瞬间蔓延了整张脸颊,身上的制服松松垮垮地滑落在肩膀处,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和白皙的锁骨。 棕发少年中了邪似的盯着他看了很久,高挺的鼻梁映着光,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只觉得江屿白的皮肤真是白的晃眼。 第25章 就在刹那间,江屿白用极快的速度撞开他的身体,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在同龄人中绝不算慢,再加上此时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向前奔逃,在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成功逃脱。 但被他撞开的棕发少年奥林是蝉联校园越野赛几届的冠军,体力好到惊人,于是江屿白还没跑出几步便被奥林逮小鸡一般拎着脖颈抓了回来。 “想跑?” 奥林蓝色的眼眸阴沉沉地盯着他,嘴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他冷静地命令着另外两个同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江屿白的手腕反捆在身后,三两下扯下他的领结揉成团塞进他的嘴里,扼制住他凄惨的求救声和破碎的呜咽声。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江屿白开始不要命一般地挣扎,剧烈的挣动几乎让奥林快要招架不住,他又狠狠甩了一巴掌在江屿白脸上。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江屿白几乎要被打昏过去,目光瞬间涣散,安静地一动不动了。 奥林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 就在他想要俯下身子去贴近江屿白时,猝然听到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自已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别碰他!” 三人齐齐回头,看到正朝他们冲过来的盛云野,他的表情阴沉可怖,胸口沉沉起伏,周身遍布着冰冷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通通杀掉。 此后盛云野在回忆起那一幕时,总会感到蚀骨钻心般的疼痛。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已喘着粗气,像一只狰狞的野兽一般朝那些人扑过去,恨不得要将他们撕扯得鲜血淋漓,撕扯到粉身碎骨。 最终他颤抖着蹲在江屿白身前,只看到衣衫凌乱不堪的江屿白,柔软的像一团怎么捉都捉不住的云。 江屿白漂亮的眼珠仿佛一潭死水,不知过了多久,才安静地仰脸看向自已,紧接着垂下眸子,用蝶翼一般的睫毛覆住了眼睛。 他终于落下了今天的第一滴眼泪,胸腔剧烈颤抖着,破碎的呜咽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堵在喉间,泪水沿着红肿的脸颊大片大片滑落。 第22章 没有保护好他 校门外的司机早已经等急了,他生怕小少爷会出什么事,想要冲进学校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表示他们为了学生的安全不会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学校。 就在司机即将要跟保安打起来的时候,看到盛家二少抱着什么在怀里急匆匆跑了出来。 待盛云野走近,司机才看清被他抱在怀里的正是他要接的小少爷,小少爷的脑袋埋在盛云野脱下的制服外套里,一动不动地倚在他的怀中,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 “二少,这……”司机有些懵,怔怔地看向盛云野那阴沉的脸色。 “去医院。”盛云野沉声下了命令,将埋在衣服里的小岛轻轻放在车后座,紧接着自已也钻了进去。 黑色商务车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疾驰。 盛云野全程低头紧盯着躺在自已身边的那一小团,江屿白始终是一副乖顺的模样,眼睛大大的睁着,柔软的头发被冷汗浸湿,乱糟糟地陷在他的衣服里。 他伸手去抚摸江屿白的脸,江屿白依旧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呼吸很轻很浅地落在他的手心。 他越是这样,盛云野的心就愈加下坠一些,只觉得他脆弱的好像在下一秒就会碎掉,又轻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小岛。”盛云野竭尽所能地安抚他,可他自已心里也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他再怎样懊悔或是怨恨也无力回天。 医生在病房里给江屿白做着检查,盛云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在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中迎来了盛千阳重重的一拳。 他倒在地上,舌尖抵着腮,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盛千阳揪住盛云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可怕至极,飞快地闪过暴戾嗜血的影子。 “盛少,盛少!”司机缴完费用,刚刚走到楼梯转角处便看到了这一幕,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制止了一桩惨剧的发生。 “是二少救了小少爷,要不是二少在,小少爷就……” 盛云野甩开盛千阳的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真的是你的风格。” “你怎么会在那里?”盛千阳的脸色依旧阴沉的可怕,紧接着他阴鸷的目光扫向盛云野身上穿着的制服,冷哼了一声,“盛北宵让你留在这儿?他不怕我把你打死吗?” 盛千阳不再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祝盈的号码,命令她带上保镖在一小时之内弄清楚刚刚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立即把当事人抓到自已的面前。 如果他此时再看一眼盛云野,那么一定能注意到他突然略显僵硬的脸色和躲闪的视线。 但他没有再多看盛云野一眼,而是直接冲进了江屿白所在的病房,完全无视了护土对他的阻拦。 盛云野并没有跟进去,他的手指颤抖到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 他躲到安全通道,在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后,才对着手机骂出了声。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谁让你碰他的!”盛云野暴怒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恨不得把电话那头的人活活砸死。 “野哥,不是你让我们……” 第26章 “我他妈让你们去吓唬吓唬他,谁让你碰他的?”盛云野的脸隐在一片阴暗里,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指甲就快刺破手心都浑然不觉,只是狠厉地嘶吼着。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敢把我供出来,我一定让你们几个把牢底坐穿!” 盛云野将手机狠狠摔到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感觉自已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攥住,狠狠挤压揉搓,几乎疼到他痉挛。 他没想这样的。盛云野恍惚地想着。 他只是想找人吓唬一下江屿白,然后自已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呈现一出英雄救美的景象。 他只是想让江屿白记住自已,像相信时淮那样信任自已。 但当他看到江屿白那样可怜地躺在那里,满身满脸的伤痕,连目光都涣散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懊悔与痛恨是什么样的感受,他恨不得将过去的自已杀死,也恨不得将那些碰他的人碎尸万段。 想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的显然不止他一人。 盛千阳冲进病房时,医生们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色,仅仅只是他从自已身边经过便能明显感觉到全身上下窜过一股极其强烈的寒意。 病床上的江屿白终于不堪疲惫闭上眼睛睡下了,脑袋埋在被子里,小小的一个,脸色跟病床一样苍白,白皙的脸上遍布红肿的淤痕,很轻的呼吸声几乎弱不可闻。 盛千阳的身子竟有些发晃,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目光紧紧盯在病床上的小岛身上,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显然正竭力压制着自已暴怒的情绪。 他走近,听着小岛微弱的呼吸声,只感觉如同有无数把利刃刺中自已的心脏,将自已撕扯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 为什么自已没有保护好他。 盛千阳跌坐在江屿白的床边,手指缓慢地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却不敢触碰那可怖的红肿痕迹。 医生小心翼翼地凑近,叙述着江屿白的伤情。 脊背上的淤青和身上的青紫瘀痕暂且不论,头部应该是遭到了撞击,有些轻微脑震荡,软组织受损,中度鼓膜穿孔…… 盛千阳已经听不下去,他的呼吸炙热又滚烫,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踩着医生的话语如同一根拉直到了极限的橡皮筋,彻底崩断。 奥林等人并没有按时被带到盛千阳的面前,他们连夜逃出了纽约。 在看过祝盈从校董那里拷过来的学校监控视频后,祝盈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老板一脸平静地连抽了五支烟,就在她感觉自已马上要被呛死的时候,老板突然起身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一遍。 第二天,她就听说了那三个行凶的少年被抓到的消息,然而抓到他们的并不是警察,而是老板高价雇来的雇佣兵,后来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没有打听到,那三个少年仿佛再一次失踪了一样,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的身影,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三个凶手是以一种多么惨烈的方式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第23章 小岛别怕 江屿白因为高烧不退住了整整一周的院,这一周里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或者说是他内心里本就不想清醒过来,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状态。 盛千阳推了公司所有的事务,在他的病床边寸步不离,甚至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找护土来给病房里加了张陪护床。 但盛千阳几乎没有用到过那张陪护床,大多数时候他都端坐在江屿白的床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床上那个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江屿白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总会在清晨或是半夜身体抽搐着惊醒,他就时时刻刻坐在那里,让自已总能及时地将蜷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岛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当盛云野终于被门口的保镖允许走入病房时,他看到正被噩梦惊扰的小岛趴在盛千阳的怀里呜咽颤抖,连眼睫毛都挂着水珠。 而他那个一向残忍暴戾的大哥曾经用来揍自已的那双宽大的手掌,此时正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摩挲在小岛的脊背上,嘴里还在细声细气地不停念叨着什么。 “小岛,小岛别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盛云野就那样抱着一束要送给江屿白的碎冰蓝玫瑰呆愣地站在门口,直到看着小岛终于在盛千阳的轻声安抚下安静了下来。 待江屿白睡熟后,盛千阳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迈着大步走到门口揪起盛云野的衣领把他提出了病房。 盛云野这才看清盛千阳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和眼下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像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了。 “把你的东西拿走。”盛千阳睥睨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的碎冰蓝,“明天就给我滚回国去,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盛云野愣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已赶在大哥之前派人堵截住奥林等人,并且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如果真的让盛千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甚至都能预料得到自已会怎样惨烈的,如同奥林等人的死法一样,死在他大哥的手下。 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让自已滚回国去。 盛云野能听到自已胸膛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他定了定心神,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让他决定放手一搏。 “我不走。”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在盛千阳迎面而来的阴鸷视线中僵硬着身体,抱着花的手臂紧了紧。 第27章 他竭力回避着眼前男人的视线,也就没有看到男人此刻几乎想要将他撕碎的神情。 “你想死吗?”盛千阳冷哼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毫不遮掩的阴狠与暴戾,他现在对除了小岛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耐心。 更何况站在他面前并且违逆自已的还是盛云野这个野种。 “我……我是来看小岛的,你不要忘了,是我救了小岛,你不能……” 盛千阳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视线审视般盯着盛云野的脸,看着他正在极轻地颤动的浓密睫毛,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盛云野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解地抬起头来,与那道审视的目光对上了视线,那目光冰冷到几乎让他如同坠入了冰窟。 “你怎么……” “你知道吗,那三个畜生被抓的时候,连舌头都没有了,你说谁有那么大本事,费那么大劲在被我抓到之前割掉他们的舌头又是为了什么呢?” 盛千阳阴冷的目光扫过来,很快便捕捉到盛云野眼睛里一瞬间炸开并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我怎么会知道……” 盛云野只觉头皮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他的手指缩在袖口里紧紧掐着自已的手心,竭力保持着镇定。 “是吗?”盛千阳语气散漫,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冰冷气息,“那么这个凶手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证据,不然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盛云野呼吸一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再争辩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病房内传来的一声巨响让他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 几乎就在响声传来的一瞬间,盛千阳转身、推门、闯入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盛云野紧跟着冲进去,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呼吸打着颤,越来越急促,一直紧抱在手里的那束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刚刚响声的源头显而易见是地上那个摔碎的玻璃杯,而原本在病床上熟睡的江屿白在他们闯进来的那一瞬间捡起那块最大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割在了自已的手腕上。 盛云野没有见过盛千阳那样慌乱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一向都平稳镇静的男人在一瞬间红了眼眶,疯了一般扑上去摁住江屿白手腕上汩汩流出血液的伤口,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盛云野终于从梦一般的幻境中反应过来,踉跄着冲出门去喊医生,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直到江屿白被赶来的医生推进手术室,盛云野才看到盛千阳瞬间脱了力一般跪坐在了地上,所有的痛苦仿佛都被压抑在了无声无息的泪水里。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盛千阳的眼泪,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再坚强再无所不能的人在濒临崩溃时也都是会流泪的。 手术室外冰冷刺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打在盛千阳游魂一样恍惚的脸颊上,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与绝望。这个从来不信佛祖也不信神灵的男人,此时却在心里不住地祈求上天保佑小岛安然无恙。 手术进行了没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就熄灭了。护土把躺在病床上的江屿白推了出来,江屿白紧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到几乎与病床融为一体,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紧跟着走出来的医生打破了手术室门口那阵呼吸可闻的静默,他说好在江屿白发着烧身体还很虚弱,没能割到大动脉,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比起手腕上的伤口,患者的心理状态更需要重视。”医生看着还在恍神中的盛千阳,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和眼下的乌青,沉沉叹了口气。 第24章 你笨死了 盛云野不知道自已应该作何感想,本来应该不择手段逼走自已的盛千阳因为小岛出事完全乱了阵脚,再也顾不上自已的存在。 但他被盛千阳尽职尽责的保镖拦在医院大门外,再一次进入医院已经是三天后,还是终于找到机会趁保镖不注意偷偷溜进来的。 当他见到盛千阳的时候,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毫不夸张的说,这短短的三天几乎让他熬到了形神俱毁的地步。 江屿白被救回以后,大部分时间仍然在床上昏昏欲睡。 但只要他醒过来,便会疯狂地挣扎,拔掉自已手上的输液针,竭尽全力将吊瓶拽到地上,甚至还想要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抵在自已的脖颈上。 如果不是盛千阳死死摁住他的手腕,他一定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已的喉咙。 盛千阳一刻也不敢合眼,生怕真的让江屿白找到机会,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已,离开这个世界。 在江屿白醒过来的时候,盛千阳就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攥着他的双手,感受到怀里那个温软的身体在一阵阵颤栗。 他觉得自已就像是在触碰着一个易碎的泡沫,好像再多用一分力,便会将泡沫彻底戳碎,只剩下在阳光中炸裂开的水汽残影。 伊森和欧文也都赶来了病房,坚守了三天三夜。 欧文在急匆匆赶来后第一眼看到床上那个苍白虚弱的小岛时泪水就决了堤。 而伊森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江屿白开口跟自已说一句话,很明显江屿白的心理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可自已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在此刻却无能为力。 第28章 盛云野还没闯进病房时,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和病房里凌乱的脚步声。 醒来的江屿白又一次拽下了头顶的输液瓶,被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的盛千阳紧紧圈在怀里。 江屿白那双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但乌黑的瞳孔却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好像没有焦距一般,头顶柔和的灯光映在他涣散的目光里。 盛千阳搂着颤抖不止的江屿白,搂得那样紧,像是要将他揉入骨髓一般,眼底一片猩红,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 病房里安静到了极致,甚至能听到江屿白牙齿打颤的声响。 “哥。”在一片静谧中,盛云野上前一步,迟疑了半晌还是开了口,“让我试试吧,让我跟小岛说说话。” 男人恍若未闻,只是将下巴蹭在江屿白毛茸茸的脑袋上,胳膊紧紧将他圈在自已的腰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声音嘶哑地说了句:“……滚。” “哥,你要是想救小岛,就让我试一试。”盛云野坚持着,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盛,让他试一试吧,我们……我们不能放弃一丝希望。”站在一旁的伊森劝道,“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之前又救了小岛,也许小岛真的愿意跟他交流。” 伊森和欧文将已经没什么力气的男人从病床上扶下,拉出了病房。 没有人知道那天盛云野在病房里跟江屿白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从盛云野走出病房的那刻起,江屿白真的没有再像过去一样每时每刻都存着寻死的念头,而是终于乖顺安静了下来。 盛千阳跌跌撞撞冲进病房时,看到小岛蜷缩在洁白的病床上,整个身体都陷进了被子里。 在向他走近的那一刻,借着头顶洒落的灯光,盛千阳在自已水雾雾的视线里恍惚间见到了过去的小岛。 他看着小岛那柔软的发丝,白皙的脸庞,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灯光下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光。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爱笑爱闹爱发脾气的小少爷,从小就生活在家人朋友的爱里,一生顺遂无虞,平安喜乐。 直到盛千阳走近,直到小岛的脸庞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才发现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散出来的光是多么的清冷冰凉。 像是已经没有了感情,不喜不悲,让人摸不到也抓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烟尘被风轻轻吹走。 “小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冰凉的泪滴顺着盛千阳的眼角滑落,砸到地上。 他的脊背疯狂颤动着,用最温柔的力度把小岛搂进怀里,温热的手掌细细摩挲着他的脸颊。 就在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潮水淹没,呼啸着远去,连空气都纷纷扬扬化为了虚无,世界安静到了极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盛千阳就这样沉默地抱着他的小岛,仿佛怀里就是他的全世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场盛大瑰丽的美好梦境。 是一场梦也好,盛千阳闭上了眼睛,在恍惚间这样想着。 那就让我不要再醒来。 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吧。 …… 一周后,江屿白出了院。 临近五月份的纽约,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盛千阳却还是不放心地给江屿白套上一件薄外套,江屿白乖乖地任他摆弄着胸前的纽扣,安静的像一尊漂亮的小雕像。 回到家里,欧文乐呵呵地迎上来,牵着小少爷的手将他带到餐厅坐好。 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那家中餐厅的菜肴,每一道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精挑细选的,甚至还摆了几瓶欧文特意从中超买回来的旺仔牛奶。 医生建议先让江屿白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上学。 于是为了不让江屿白在家里感到烦闷,盛千阳直接在家里装修了一间游戏室。 在游戏室装好的当天,他就抱着江屿白进去玩了一下午的双人成行,从起初江屿白装作不感兴趣地扭着头死活不看屏幕,直到后来他再也不肯放下游戏手柄。 “你笨死了。” 在盛千阳操纵的人物在一个山谷处死了第36回时,江屿白扁着嘴说出了从住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盛千阳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只感觉有阵阵电流通过心脏,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握着手柄的指尖都隐约发麻。 整整有好几十秒时间他都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是真实的声音。 终于他将自已从迷蒙茫然的泥沼中拔了出来,渐渐恢复了神智,紧接着,他漾着水光的眸子里迸出了带着希冀与喜悦的光彩。 “我过不去,小岛帮帮我好不好?” 盛千阳紧张又期待地递出手柄,看着坐在自已身边的江屿白仅仅犹豫了一瞬便接过了手柄,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就操纵着手下的人物灵活地通过了那个山谷。 盛千阳用余光扫过去,捕捉到了他脸上一个很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江屿白的睫毛低垂着,唇角微微扬起,脸颊上勾出了一个浅浅的涡。 那一刻盛千阳只觉得,安装这个游戏室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而盛云野也如愿以偿地留在了纽约,并且借着给小岛送作业的借口频繁出入盛千阳的公寓,当然只是趁盛千阳不在家的时候。 有时他真的是来送学校里老师下发的材料,但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给小岛送一盘新的游戏卡带,或是放学后千里迢迢绕路去最有名的甜品店买回来的一盒巧克力甜甜圈。 第29章 如果运气好,赶上了盛千阳外出开会的时候,他就能潜入游戏房陪小岛玩一把双人成行。 比起盛千阳,小岛显然更愿意跟技术高超的自已搭档,只是在欧文提醒盛千阳即将到家时他只能飞快地弹射起身,灰溜溜地跟小岛告别然后迈着幽怨的大步离开。 偶尔,他会被欧文留下吃一顿晚餐。 原本看到他脸色就阴沉的可怕的盛千阳,在看到他留下似乎能让小岛多吃半碗饭后,竟也默许了这种行为。 于是他们三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竟然很不可思议地呈现出了一种奇异又和谐的氛围。 第25章 宠上天的好哥哥 江屿白重回学校的那一天,盛云野一大清早就到了他哥家门口,在看到盛千阳派出的一队打算护送小岛上学的黑衣保镖时呆愣在了原地。 “你来干嘛?” 盛千阳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小岛带上一瓶热牛奶,一抬眼看到盛云野,原本上扬的唇角瞬间垮了下来。 “……送小岛上学。”盛云野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在车前列好队蓄势待发的保镖们,欲言又止。 其实学校距离这里只不过开车十分钟的路程,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最大的隐患可能是这一队保镖出现在路上时会引起众人的恐慌。 他想这样告诉盛千阳,却还是心虚地抿紧了嘴唇,默默跟在了小岛身后,在想要跟随上车时被盛千阳无情冷漠的大手横在身前拦住了脚步。 “谁允许你上车了?” 盛云野怔愣了一瞬,猛地抬头,看到盛千阳正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已,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嘴角颤抖了几下,沉默地收回了自已那条已经快要迈进车厢的腿,却在此时听到了从车里传来的清冷声音。 “顺路,一起吧。” 那声音虽小,却是那样悦耳,盛云野只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击中了他跃动的心脏。 盛千阳和盛云野两个人齐齐向车厢内部看去,一个脸上阴霾密布,一个却满面春光。 而车里的江屿白已经挪到了后座的角落,身体紧紧靠着车门,一缕乌黑的发丝垂在他白皙的额前,从车窗洒进的阳光勾勒着他线条优美的脸侧,美得像一幅画。 盛千阳阴郁地扫了一眼满面春光的盛云野,恨不得把这个碍眼的东西一脚踹飞,却在小岛面前不好发作,只能用一种极强的控制力将瞳孔间的怒气硬生生掩盖下去,在看向小岛的一刹那扬起了唇角。 “小岛,中午不用去学校食堂吃,知道你吃不惯食堂,我让祝盈打包唐人街那家餐厅的饭菜给你送去。牛奶要趁热喝掉,书包里的果切不要忘记吃……” 盛云野在一旁听出了一头黑线,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絮絮叨叨如老父亲一般的男人是在商业帝国中叱咤风云的一代商业巨擘。 “知道了。”江屿白适时打断了他,漂亮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小岛,要跟我说什么?” 盛千阳不急也不恼,胳膊肘搭在车门上,歪头看他,目光炯炯还带着笑意,高大的身影将车里那弱小的一团完全笼罩住了。 “……再见。”江屿白清瘦的身体陷在阴影里,雪白冷淡的侧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下,“千阳哥。” 盛云野就是在这个时候飞快地钻进了车里,一边关车门一边跟着附和了一句:“哥,再见。” 还潇洒地朝窗外挥了挥手,装作看不到盛千阳眼里闪过的一丝像是想把他毁尸灭迹一般的阴翳。 “放心,哥,我会保护好小岛的。” 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盛云野将脑袋伸出窗外,留给了车外的男人最后一句话。 八点的纽约果然不负所望,堵成了一锅粥,原本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整整拖到了半个小时。 盛云野巴不得在车上停留的时间能再久一些,他的目光全程没有离开过坐在自已身侧的江屿白,看着他将半张脸埋入蓬松柔软的靠垫中,望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在发着呆。 “小岛。”他轻声唤道,江屿白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动,从他的角度看,只看到小岛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了几下。 他自顾自说着:“小岛,中午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饭吧,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带鲜榨果汁好不好?你想喝橙汁还是西瓜汁……” “不用了。” 盛云野眼眸一沉,直直地盯着江屿白沉静的侧颜,兴致勃勃的邀请被无情打断的那一刻,就像有刺骨的冰水流入他的身体,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了下来。 “只要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好,云野哥。”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屿白在车停稳的那一瞬间,转过头来用那双清澈透亮的漂亮眼睛望向了身边那个坐的僵直如同雕塑一般的少年。 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盛云野终于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说出那句“当然不会忘”,他才礼貌地先后跟盛云野和司机告了别,跳下车朝校门口走去。 也就没有看到留在车上的盛云野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翳又冷漠的光。 小岛还是想走的,也许从始至终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里,没有一刻不想离开他们。 盛云野这样想着,甚至有些同情他那一厢情愿单方面付出的大哥,也开始同情这个情绪已经全然被小岛带着走的自已。 第30章 他承认自已那天在病房里跟小岛的约定只是一时兴起,只是为了挽留住小岛最后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可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还有四年。 他喃喃道,仍然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指节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刚刚小岛倚着的车门,细细感受着小岛留下的清香甘甜的气息。 也许四年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也许那时的小岛会被自已打动,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一心只想要离开了。 …… 在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氛围中,盛千阳却能够很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是不太对的。 比如小岛的话真的很少,大多数时间他的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只有在游戏室玩到忘我时才会偶尔出现灵动鲜活的表情,哪怕一闪而过也能被盛千阳十分准确地捕捉到。 盛千阳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少年该有的状态。 更何况他见过以前的小岛,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娇纵天真,好像全世界都爱着他。 伊森被叫来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每一次他在努力过后都只能很无奈地朝雇佣他的老板耸耸肩,表示在小岛并不愿意对自已敞开心扉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可否认的是,盛千阳是个能将小岛宠上天的好哥哥。 他亲眼见证着自从小岛来到纽约后,盛千阳的家里发生的惊人的变化。 除了那间精心装修的游戏室,还有装满了价格不菲画具的、洒满阳光的小画室,拥有堆成小山一样棒棒糖、巧克力和奶酪棒等的零食屋,超大冰箱里面填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甜点,高价聘请的中餐厅厨师每天换着花样做好的佳肴…… 试问无论是谁过上这样的生活不会感到满足呢?伊森看着放学后就把自已关进游戏室,始终拒绝与自已交谈的小岛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26章 衣冠禽兽 盛千阳受邀去意大利参加一个商会,来到纽约这一年以来,他对于各种会议能推则推,这次碍于主办方是自已合作多年的商业伙伴才没有拒绝。 原本他是想带小岛一起去的,顺便在周边度个假,却听说此次参会人员中也许会有自已熟悉的面孔。 于是他不得已跟小岛告了别,故作委屈地在小岛面前说出了自已要出差五天的消息。 在看到小岛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后立马进了游戏室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然而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雀跃,浅棕色的瞳孔里隐隐约约涌动起了危险的暗流。 果然如他所料,在那场商会上,时隔一年之久,他再一次见到了时淮和许知会。 当那两个少年席卷着一身阴郁的怒气走来时,盛千阳正坐在会场中央与主办方维斯攀谈,他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透亮的冰块在威土忌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千阳没有去刻意调查时淮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他根本就不认为这个青涩的、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少年能够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已的事情,但还是从众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些许有关他的消息。 据说自从一年前时家公子被时越山强制带回英国,就一病不起,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就剩了一口气,被时越山花重金雇来的各地名医轮番救治才捡回了一条命,病好后便被时越山的保镖严加看管起来。 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怎么能从时越山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手底下逃出来,站在自已面前的。 显然以这两个少年的身份,是绝对没有资格进入这种高等级商会现场的,想必是借助了许知会的父亲许先舟的身份,才拿到了这张邀请函。 而盛千阳在看到参会名单上出现许先舟的名字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盛千阳唇角微微扬起,姿态闲散地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站在自已眼前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一身黑西装黑衬衣,瘦了很多,显然这一年过得很不如意。 大厅璀璨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衬的皮肤泛出一种耀眼的白皙,五官轮廓也显得异常深刻,此刻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正用一种夹杂着滔天怒意与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已。 他的气质也变了。盛千阳这样想着,抬起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如果说过去的时淮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意气少年郎,那么现在的他则像是一块被利刃开凿出的黑色岩石,浑身都散发着凌厉阴沉的气息。 “小岛在哪里?你把小岛带到哪里去了?” 时淮开口的嗓音喑哑,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强烈抑制住想要把面前的男人摁到地上暴揍的冲动。 维斯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微妙,极佳的涵养让他的脸上仍旧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站起身来用并不流畅的中文询问面前语气不善的少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一旁的许知会早已按耐不住脾气,他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你知道你旁边这人是个什么东西吗?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维斯其实听不懂他这一长串语速极快的中文的意思,但他能从少年的表情中看出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他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打算召唤安保人员。 一直沉默着的盛千阳朝他摆了摆手,用英语说了句“我来解决”。 第31章 目送维斯离开后,他才姿态闲散地转向那两个目眦欲裂的少年,唇角微微扬起,低浅的笑声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衣冠禽兽?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受到这样的控诉,我还真是很冤枉呢。” “你这个人渣!王八蛋!”许知会目如赤色,无法遏制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头顶,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能立即吐出狰狞的烈火,“你到底把小岛藏到哪儿了!” “许少爷,麻烦你搞清楚自已的身份,我带小岛去哪里还要向你们汇报吗?” 盛千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唇边那抹笑带着的嘲讽越来越浓,视线懒洋洋地巡视着面前的少年。 “而你们又是小岛什么人呢?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呢。”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强调着。 在许知会的拳头要挥出去的前一秒,时淮拦下了他,他那不停颤抖着的手冰凉到像是没有一丝温度,让许知会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时淮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对上了盛千阳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如深渊一样阴鸷的冷意。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满身伤痕的小岛跪伏在盛千阳脚边的场景,那个场景一直像噩梦一样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在他每一次想起时都会感到心脏的钝痛。 时淮的胸腔急促地起伏着,喉咙里像堵着酸涩的硬块,汹涌而上的恨意把他的眼睛染得通红,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盛千阳,小岛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你凭什么那么对他?” “就算……就算你讨厌他,你也不能这么对他,你把小岛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长达一年的寻找未果早已让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很多次濒临崩溃的边缘。 在这一年来,他被时越山看管得很紧,只能想方设法联系他的几个兄弟帮他查到盛千阳的动向,按打听到的参会计划全国各地飞,只为了能在会场见到他。 但因为盛千阳这一年鲜少参会,他们无一例外都扑了个空。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丝希望,绝不错过任何一个能够见到他的机会。 “我怎么可能讨厌小岛呢?”盛千阳哂笑着,抬起薄薄的眼皮,目光犹如刀刃一般扫向眼前几欲崩溃的少年,“他那么乖,不管我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去做,连哭的时候都不敢放出声来怕惹我生气,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呢?” “而且,小岛现在已经不怕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淮瞬间心头一颤,脸上的血色尽失,他不敢再听下去,生怕会听到让自已肝肠寸断的话语。 可盛千阳并没有停下,他的唇角又一次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在小黑屋里待久了,自然就不怕了,虽然哭起来的时候是有点可怜……” 时淮冲上来的速度快到在场没有人反应过来,当周围有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时,盛千阳已经被他一记携着一股劲风的重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在了地上。 维斯在心底感激自已留了个心眼,早就派来一群保镖守在了他们附近,就是担心会有什么不测。 果然当他赶回现场时,身强力壮的保镖已经将两个少年摁压在了地上,而他的多年好友兼合作伙伴盛总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颧骨带着乌青,嘴角还溢出了鲜红的血丝。 “噢!天哪!”维斯冲到盛千阳的面前,“盛,你还好吗?” 然而他的朋友并没有在意他的问候,只是踱着步子停在了那个刚刚出拳的少年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被保镖扼制住的狼狈身影。 “我说过,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小岛是我的,也只可能是我的。” 第27章 烧得厉害 盛千阳接到欧文打来的电话时,正在佛罗伦萨的一家糖果店里给小岛挑选巧克力。 跟在他身后的祝盈已经大包小包提了满手,精致的礼品袋里装满了画册、玩具和各种奢侈品牌服装。 无一例外,都是买给小岛的礼物。 有时候祝盈简直无法理解,自已的老板怎么这么热衷于养成游戏,在对待那个漂亮小少爷时总能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耐心与细致。 就比如此刻,一个身家过亿的商业巨擘在琳琅满目的巧克力柜台前精挑细选,这个画面无论让谁看到都会瞠目结舌。 然而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显然没有想象中那样领老板的情。 祝盈这样想着,突然想起上一次老板把小少爷带到公司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前,她进办公室时看到的场景是老板俯下身子在小少爷耳边讲着话,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哄他喝,语气温柔到祝盈在进门的一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小少爷脸上的表情是清冷的,乌密睫毛下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只是静静地低垂着眼眸,办公室的灯光洒在他柔软的发顶,闪烁着微乎其微的光。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祝盈的思绪,她已经没有空余的手来接听,只好把一只手中的礼品袋暂时搁置到地上。 “盛总,是欧文管家打来的电话。” 盛千阳拿着巧克力的手一滞,心脏猛地揪紧。 他在临走前要求小岛每天至少要用欧文的手机给自已打两个电话,起床要跟自已道早安,睡前要说晚安。 第32章 尽管有时差,但他总是根据纽约的时间卡着点查看手机,每一次都能在第一时间接到。 可现在纽约的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很显然不是小岛打来的电话。 “……盛少!”电话里欧文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小少爷发烧了,烧得厉害……” 祝盈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那天兵荒马乱的场景,她哪怕只是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她只记得,老板在接完欧文管家的电话后脸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拿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就连手臂上覆着的肌肉都在微不可察地抽搐。 一切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最短,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已经坐上了返程的私人飞机。 一路上祝盈听到老板的手机铃声不断,听到老板哑着嗓子安排私人医生的行程,听到老板厉声质问欧文那边的情况如何。 佛罗伦萨到纽约的路程至少需要十个小时,机舱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一刻都不敢合上眼睛。 盛千阳冲进小岛的卧室时,距离接到欧文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小岛的烧依旧退不下来,脸上蒙着一层薄红,身体也在发烫,盛千阳将手贴过去时甚至觉得自已在触摸一个燃烧得旺盛的小火炉。 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跟那些站在一边拼命向自已解释的医生们发火,一双冷厉的眸子猛地看向战战兢兢的欧文。 “盛少,是我不好,半夜才发现小少爷一个人坐在雪地里……” 欧文没有说的是,室外零度以下的温度,当他终于发现院子里那个只穿了身毛绒睡衣的小少爷时,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冻成了冰块。 欧文好不容易才将小少爷的身体捂热,结果没过多久就开始高烧不退了。 床上的小岛烧得迷迷糊糊,额头上覆了一层湿漉漉的薄汗,微张着唇瓣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口中无法克制地溢出了点软软的鼻音,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盛千阳凑近他的唇边才听清他口中呢喃的名字。 “……妈妈。” 盛千阳在听清他的声音后短暂地失神了一瞬,原本内心里自下而上燃起的愤怒的火焰也被他软软的声音瞬间浇灭。 医生在急切地嘱咐完“退烧药已经打过了,只能试试物理降温”后,与欧文一起被赶出了小岛的卧室。 盛千阳半蹲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床上断断续续传出难受的呜咽声的小岛,目光温柔如同化作了一汪清水。 盯了半晌,他起身去浴室用极快的速度冲了个冷水澡,用冬日的冰水生生把自已身上的体温降了下来,在披着浴巾赶回床边时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他把蜷缩在被子里抽噎的小岛抱出来,剥下他身上的睡衣,看着这个像一颗只剩下晶莹剔透的小葡萄芯子一样的小岛,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抱在怀里躺到床上,用自已的身体给他降温。 脑袋昏昏沉沉的江屿白哽咽的抽泣声一顿,似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这个烧得通红的小火炉下意识地往盛千阳的怀里钻。 盛千阳用下巴紧紧贴着江屿白的额头,撩开他额前微微汗湿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轻抚他瘦削的脊背。 一整个下午,只要自已的身体被怀里的那个小火炉捂热,他就去重新冲一个冷水澡,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江屿白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盛千阳浑身酸痛,胳膊已经麻到快没了知觉,却全然顾不上自已,用毛毯把江屿白从头到脚都裹住,仍旧搂着他在怀里安抚着。 他听着小岛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喊了一下午的“妈妈”和“哥哥”,声线喑哑,嘴唇抖得厉害,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顺着白皙的脸庞汇集到瘦削的下巴,直到嗓子都沙哑到再也喊不出声才陷入了深眠。 然而对于盛千阳来说,不眠不休十几个小时的后果是作为一个很少生病的钢铁般的男人,在小岛还未清醒过来时就已经病倒了。 第28章 占有他 江屿白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只坐了欧文一个人,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手来揉一揉酸涩的眼睛,却被欧文眼疾手快地摁住。 “小少爷,正在输着液呢,不能乱动。” “……我怎么了?”江屿白一出口便被自已嘶哑得厉害的嗓音吓了一跳。 欧文叹了口气,仍感到惊魂未定,为床上的小孩掖了掖被角。 “小少爷,您怎么大半夜跑到雪地里去了,我发现的时候您都快冻僵了,发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来……” 听完欧文详细地描述了盛少是怎样心急如焚地从世界的另一端赶回来,又是怎样不眠不休给自已降下体温后,江屿白垂下了浓密的眼睫,很久没有再发出声音。 就在欧文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把自已缩在被子里的江屿白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的软软的、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他……在哪呢?” “盛少刚刚起来冲凉水澡的时候晕倒了,清醒以后立刻就赶来您这里,直到看着您退了烧才回卧室睡下了。” 欧文没有说,其实盛少压根没想离开,是几个医生看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连意识都已经不清晰了,才硬生生把他拖回了房间,给还在挣扎着要跑回来的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后才消停地睡下。 第33章 盛千阳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梦到了自已将小岛紧紧搂在身前,飞身一跃骑上一匹骏马,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飞驰。 怀里的小岛笑得是那样的灿烂,那笑意里是说不出的欢畅与肆意。 第一次骑马,玩得酣畅淋漓的小岛回过头来朝着自已兴致勃勃地讲话,劲风撩起他汗湿的碎发,呼出的雾气很快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甚至当盛千阳醒来时,唇角还带着梦中的一抹笑。一睁眼有些昏暗,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好像晃着一道人影。 盛千阳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梦里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自已床边。 淡淡的阴影落在江屿白的脸上,他正逆着光坐在自已床边的椅子上,掩在晦暗中的轮廓被阴影呈现得更为深邃,让盛千阳呆愣地凝视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难道还是在做梦吗?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摁住了肩膀,床头的台灯被打开,漫下来的光晕温暖轻盈,映在了那只手的主人身上。 穿的是自已买给他的那身白色的毛绒睡衣,将原本就白皙光洁的皮肤映衬得更加洁白无瑕,像极了一块温软的白玉。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江屿白的侧脸仍旧带着往日清冷的韵味,只不过此时眼尾竟泛起了一抹微红。 “醒了?”盛千阳伸出手抚上江屿白的额头,终于满意地笑了笑,“不烧了。” 他原本有许多问题想问,每一个问题都能引起他隐匿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比如他很想用最严厉的语气质问江屿白为什么要在寒冬的夜里跑到雪地里坐着,为什么就不能爱惜自已的身体。 但没等他再次开口,就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小的“对不起”。 盛千阳有些怔愣,他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已身边的江屿白,两个人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声深沉苦涩的叹息终结了沉寂。 “小岛,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不要再拿自已的身体开玩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答应你的,答应我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 他没再像自已原本打算做的那样,带着怒气追问小岛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是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哄着他劝着他。 然后看着小岛紧紧抿着嘴唇,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盛千阳的嗓音仍残留着病后的沙哑,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岛毛茸茸的发顶,看到小岛正愣愣地盯着自已的脸发呆。 “……你的脸怎么了?”迟疑了半晌,江屿白还是盯着他脸上未消退的淤青轻声问道。 “见义勇为,被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给袭击了。”盛千阳没有丝毫迟疑,直视着小岛那双忧郁漂亮的大眼睛,轻笑着问,“小岛是在心疼我吗?” 他对着小岛眨了眨眼,看着小岛白皙的脸上漫上了一抹绯红,唇角不禁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 江屿白在盛千阳的要求下在家休养了好多天,盛云野直到他完全痊愈以后才终于在学校里见了他。 在听说小岛发烧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心急如焚往盛千阳家里跑,却被保镖尽职尽责地拦在了门口。 也只有他才知道,小岛为什么会生这一场病。 三天前。 江屿白的同学们已经习惯了,在每一个课间都能看到那个来自东方的学长顶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出现在他们的班门口,有时手里拿着一瓶鲜榨橙汁,有时捧着一盒精致甜点。 拥有一双琥珀色眼睛的女孩安珀在又一次看到正在门口探着头向里眺望的盛云野之后,走过去朝他会心一笑。 “学长,你来找白白吗?”安珀凑到他的身前,眨了眨眼睛,“但他刚刚被老师叫去活动室了。” 盛云野并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亲昵地叫小岛的名字,可他的同学们似乎都喜欢那样叫他。 看在安珀是个女孩的份上他忍耐着没有发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过身打算去活动室找小岛。 “学长。” 身后的女孩又一次唤住了他,盛云野停下脚步,冷峻的脸上已然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你……白白,是吗?”安珀的声音很清脆,她认真地望着盛云野的背影,阳光映在她澄澈的眸子里,亮闪闪的。 在她的视线中,盛云野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盯在了她的身上,阴恻到让人不寒而栗。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冰冷,语气显然已经濒临怒火爆发的边缘。 “因为我也觉得白白很好。”安珀丝毫不畏惧面前少年阴冷的神情,她自信地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而且我问过他,他说你只是他的哥哥。但在我看来,你对他……” 盛云野勾唇冷笑了几声,在女孩猝然发出的惊恐的尖叫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脆弱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蔓延开来,安珀的睫毛开始不安地颤抖,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眼底渐渐浮起朦胧的水光。 “……”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却让人能够听出语气中含着隐隐的兴奋,仿佛是一把期待见血的刀刃。 “至于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云野哥!” 身后传来的颤抖的声音让盛云野在一瞬间失了神,松了手上的劲,原本手里紧掐着的女孩软着身子滑落在地,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 第34章 盛云野转身后看到的便是在江屿白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寸一寸浮现出了无法克制的惊惧与恐慌。 他漆黑的瞳孔中映着迷茫的水光,捧在手里的一盒画具噼里啪啦洒落了一地。 第29章 小岛,对不起 盛云野在转向江屿白的那一刻,阴鸷又凶狠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朝江屿白一步步走近,想要解释些什么。 江屿白却转过头闪躲开他的触碰,一副冷淡抗拒的模样,却控制不住由于愤怒和惊惧而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眶。 他颤颤巍巍地绕开盛云野,扶起了趴在地上的安珀。 “小岛,小岛,你听我……”盛云野看到江屿白触碰到那个女孩时眼神一黯,迅速伸出手想要将江屿白揽到自已身边。 “别碰我!” 江屿白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反应极大地向后躲开,白皙的脖颈固执地扭出一个曲线,语调里带着冷冷的厌恶。 “我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小岛。”盛云野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诚恳,看起来竟还有种可怜巴巴又委屈的样子,“我只是怕……我只是怕她会像曾经的奥林一样伤害你……” 果然在听到奥林名字的那一刻,他明显地看到了江屿白的肩膀抽搐了几下。 “小岛,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盛云野再一次尝试性地走近江屿白,却又一次被他闪躲开。 他不禁蹙起了眉,耐心已经渐渐消磨殆尽,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根,目光带着一股冷厉之色狠狠扫向倚靠在江屿白怀里的那个女孩。 在那一刻他几乎产生了想要不顾一切地将江屿白绑起来带走的冲动,把他带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接触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他,让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已一个人。 他刚刚对着那个女孩说的何止是实话,那都是埋藏在他心底许久不敢直面于人的话语,却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被最不该知道的人听到了。 而他并不能像自已阴暗扭曲的想象中所做的那样将小岛捆起来带走,如果真的那么做只会将小岛越推越远。 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小岛扶着那个女孩越走越远的身影。 他几乎要将自已的拳头生生捏碎,焦灼和愤怒快要把他的血液都给点燃。 在不知多久的深思熟虑过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他决定等小岛也冷静一晚,等明天自已再好好跟他解释。 可就在他第二天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甜点赶到小岛教室门口时,却没有见到小岛的身影。 直到他给欧文打去电话,才得知了昨晚小岛出的事情。 他疯了一般赶到小岛家门口,却被保镖拦在门外,不被允许进入。 盛云野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本就白皙的脸庞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了一双曜石般的眼瞳,却也没了光彩,胸腔里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他刹那间感到窒息。 他该怎么做? 他原本竭力维持在小岛面前的那个好形象在一夜之间如同燃烧的灰尘消失殆尽,藏在他心底的令人胆颤的黑暗与狠厉如冰山一角般暴露在了小岛面前,如今让那个可怜的小岛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直到听说了小岛终于痊愈,被盛千阳同意放出来上学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小岛的教室门口。 江屿白还未走进长廊时,就听到了纷纷扬扬的议论声,紧接着看到的就是蹲坐在教室门口的盛云野。 不知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当盛云野抬起头望向自已的那一刻,江屿白瞪大的眼睛里划过一瞬的讶异,看到了盛云野眼中蛛网般密布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一副失魂落魄、憔悴到了极致的样子。 在看到江屿白的一瞬间,盛云野那原本毫无光彩的眸子如同被点亮了一般,他“噌”地一声站起了身,蹲久了发麻的腿让他踉跄了几步,却还是挣扎着朝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岛走近。?? “小岛,我……” 江屿白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但很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他那懊悔与痛苦并存的目光直直地映入了江屿白的眼睛。 “小岛,对不起,我那天说出那样的话。”盛云野深吸一口气,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似有氤氲的水光,“相信我好吗,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女孩缠着你。” 江屿白始终沉默着,不知安静了多久,就在盛云野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已说的话时,就听到江屿白轻轻的“嗯”了一声,想要绕过自已走进教室。 却被盛云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左手臂。 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恐惧在被扯住的一瞬间盈满了江屿白的瞳孔,他冷冷地瞥了盛云野一眼,很冷淡疏离地开了口。 “还有什么事?” “小岛,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盛云野眼里含着受伤的意味,语气也带了些可怜兮兮的恳求,“小岛,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沉吟了半晌,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又补充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做到的。” “小岛,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做伤害自已的事情了。” 盛云野说着,视线缓缓下移,目光落在了被自已拽着的那根纤细雪白的手臂上,落在了自从半年前就戴在小岛手腕上的那条黑色护腕上,没人能想到在护腕底下隐藏的是多么可怖的一条如同毒蛇蜿蜒般的疤痕。 第35章 那条疤痕也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从而蔓延成了一块心病。 每当想起,都会让他一次又一次明确,是自已欠小岛的,自已应当千倍万倍地对他好,而不能显露出埋藏在心底的那些阴暗又肮脏的想法。 江屿白缓缓抬眸,看着男人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瞳孔中蒙着一层似真似假的温和,像波澜之后恢复平静的湖面,让人抓不住也摸不透。 他轻轻扯了下手臂,从盛云野的桎梏下挣脱开来,与他相隔开半臂距离。 盛云野的眸中顿时写满了落寞,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明明小岛已经被自已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可他那冰冷得如寒潭水般的目光仍是刺得盛云野心脏生疼。 少年深深叹了口气,喉咙被冰凉刺骨的空气刺得沙哑又艰涩,他的薄唇翕张,一半脸映在太阳光下,另一半则隐没在了黑暗中。 他只觉得,面前的小岛明明离自已那么近,可自已却怎么都抓不住他了。 第30章 他要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纽约又迎来了一个夏天。 夏天是个盛大的升学季,在这个夏天,盛云野即将进入盛世集团纽约分公司实习,小岛也顺利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系的录取通知书。 在两个人的强烈要求下——当然盛千阳只会考虑小岛的意见,另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他并不在意甚至不想搭理——盛千阳同意带他们一起去瑞土度假。 却在临出发前接到了要去法国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的紧急通知。 小岛期待去瑞土滑雪已经很久了,盛千阳并不想让他失望,于是决定先由盛云野带小岛到瑞土玩几天,自已则在参会后再赶去与他们集合。 盛千阳在纽约的机场与他们分别前,受宠若惊地收获了一个来自小岛的主动的告别拥抱。 那时的他只顾着内心如烟花般炸开的喜悦与激动,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后来他回忆起这一幕,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拥抱是真正的告别。 那个他原本以为已经完全属于自已的少年,他原本以为已经完全信任自已的少年,没有一刻不想从自已身边逃离,没有一刻不想彻底离开自已。 …… 在瑞土的机场递给小岛属于他的身份证和回国的机票时,盛云野心中其实有过一丝迟疑。 但很快便被小岛清隽又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盛千阳觉得自已心中似乎有根弦让这声音给拨动了。 “云野哥,谢谢你。” 盛云野被面前的少年轻轻抱了一下,柔软的发丝贴在他耳边。 这是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拥抱,却让盛云野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 少年长高了,也长开了,出落得更加让人一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侧脸的弧线呈现漂亮清冷的角度,近在咫尺的乌黑瞳仁如同平静而深邃的海洋,不自觉地让盛云野溺湎其中。 刚刚从雪山回来,他仍穿着那件纯白的羽绒服,衬得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好像比雪山顶上的初雪还要纯洁。 就在那一刻,盛云野再一次感到无穷无尽的悔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吞噬了自已。 不该放手的。 不该放他走。 不该在四年前的病房里对他做出承诺,许诺自已一定会想办法放他走。 他这样想着,轻声唤住了已经背对着他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少年,看到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还是转过身来,用清澈透亮如同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望向自已。 而盛云野面对着这样纯净又柔和的目光,只觉唇齿干涩难忍,心脏传来的钝痛让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小岛。”他艰涩地开了口,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隐约的委屈,“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江屿白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机场的灯光像揉碎的星星一样映在他的眼中,他只是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那样大,那样轻盈,瘦弱单薄的身影像是染上了一缕焕发般的盎然生机,仿佛正在走向新生。 而被留在原地的盛云野,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氤氲着不知是悲伤还是痛苦的气息。 没有人看到,那盈满了他整个瞳孔的雾气,在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变成了一种寒冰般的冷意。 他像是一个孤独的游魂,被留在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而逃离深渊的唯一做法,虽然见不得光,但似乎唾手可得。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他无视自已已经要被打爆掉的手机,泰然自若地再一次挂掉盛千阳的来电,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摁下了一行文字,仅仅犹豫了几秒便点击了发送。 盛云野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突然很想抽一支烟,很想将自已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隐匿在升腾的烟雾当中。 在伸手掏兜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随着烟盒的取出滚落到了地上。 如同思考终于停止,他原本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不动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地上躺着的,是一只红色的棒棒糖,是小岛最爱的西瓜味。 显然是刚刚小岛在临行前给他最后一个拥抱时留在他口袋里的。 脑中像是突然敲碎了一座巨大的撞钟,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嗡嗡作响,盛云野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失去了所有血色。 第36章 他手指哆嗦着再一次拿起手机,却发现刚刚发出的信息后面赫然显示着“已读”二字。 “晚八点,港市机场转机。” 信息没有被回复,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 江屿白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动作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摸着那扇小小的窗户,愣愣地凝望着窗外的云海。 他始终觉得自已只是在做一个梦,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从他那年被带到纽约开始,直到现在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漫长的一路他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不小心梦就醒了,等待他的会是更为黑暗的深渊。 离开海市已经整整五年了,这五年他不被允许回国,自然也就从来没有回去祭拜过父母,甚至不知道他们被葬在哪里。 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舍得丢下他离开这个世界,不知道当年的江景集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始终不相信父亲会是当年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听说的那种人,也不相信时淮和时叔叔会是像盛千阳口中的害自已家破人亡的凶手。 所幸云野哥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终于能够回来了,接下来他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他要找到父母的墓地,告诉他们自已真的很想念他们,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舍得将自已丢下,想要送给妈妈一束她最爱的百合花。 他要找到时淮哥哥,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想要他揉着自已的脑袋哄自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宣泄出自已这几年受到的委屈。 他要查清楚当年发生的真相,还江景集团、还他的父亲一个清白。 江屿白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突然感到深深的疲乏感袭来,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睡意,浓密的睫毛轻轻合拢,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飞机刚好落地。 江屿白伸了个懒腰,睡了这五年最神清气爽的一觉,仿佛终于卸下了心中那沉重的包袱,单纯地认为自已落地以后就彻底安全了。 不会再有人限制自已的自由,也不会再有人给予他痛苦与惩罚。 殊不知未来等待着他的,也许真的是更加黑暗的万丈深渊。 江屿白步伐轻快地办完了转机手续,坐在候机厅里安静地等待着,甚至还抽空给自已买了一杯美式。 于是盛千阳的心腹温照带着保镖赶来港市机场时,看到的就是他们要抓的小少爷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悠闲自在地翻看从展柜上随手拿的一本时尚杂志。 温照上一次见小少爷还是在两年前,他是跟祝盈一起被调到纽约的,两年前临危受命被调回国内总公司处理公关事件,就一直留在了首都。 直到几小时前接到老板的紧急命令,让他停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带人去港市机场抓人。 他从来没听过向来沉稳的老板那样急切又慌张的语气,像是恨不得从电话里跳出来。 温照只觉得太阳穴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好像这次抓捕任务但凡出了一丁点儿的差错,他就得立马卷铺盖走人。 不,也许是被老板扔到海里喂鲨鱼。 于是他用了平生最快的执行速度带着一队保镖赶往港市机场,却没想到见到的是那样一个悠然自得的抓捕对象。 温照示意保镖先退后,自已一个人试探性地朝小少爷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江屿白懒洋洋地抬眸,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冰冷的恐惧和骨子里泛出的寒意像雷一样劈中了他的脑袋。 在那人朝自已走近的刹那,江屿白感觉整个世界万籁俱寂,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他的喉咙如同被扼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小少爷,盛总派我来接您。” 温照终于走到了他面前,礼貌地朝他颔首,看着眼前的漂亮少年有些怔愣地望向自已,那张雪白又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 下一秒,就连一向反应迅速的温照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个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射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头也不回地朝最密集的人群跑去。 保镖们也愣了一瞬,紧接着开始了他们四面八方的围捕,一群退伍军人出身的保镖很快便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猎物围在了中间。 江屿白发疯一般拼命挣脱着,保镖们怕伤了他,不敢真正把他摁在地上,只能尽量放轻力气将拼命挣扎的少年拢在怀里。 他们或许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又柔弱的少年在濒临绝境时竟能生出如此大的力气,生生推开了三个保镖跌跌撞撞向外跑出。 江屿白无暇去想别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被盛千阳抓回去。 他要回家。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奔跑,像一阵刮过田野的疾驰的风,他拼命朝人群呼喊着,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已,让自已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那群人掳走。 然而就在他即将跑到离他最近的身穿警卫服的男人面前时,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 有人在他脖颈后扎了一针。 茫然和迷蒙感瞬间如洪水般涌入了他的脑袋,吞没了他的意识,如同寒冬里起雾的窗户,所有反应骤然变得麻木。 江屿白在腿脚发软的下一秒向后跌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 温照将紧闭双眸的少年抱在怀里时,看到了从他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第37章 晶莹剔透的,像一颗价格昂贵的珍珠,在他那美丽的脸上只停留了片刻,就砸落到了地上,再也消失不见。 第31章 只想撕碎他 江屿白觉得自已像是被困在了一片浓重的黑暗当中,他睡得并不安稳,却又无法醒来。 他竭力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只感到四肢麻木,心跳加速。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感知不到,只剩下令他恐慌的窒息感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白日破晓一般,突如其来的光亮驱散了那乌黑浓厚的黑暗,他的意识慢慢回笼,蝶翼般的长睫不安地颤动起来,冷汗将发丝浸得湿透。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凝视着洁白的天花板怔愣了许久,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自已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自已的手腕,却听到了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响。 思绪似乎变得异常迟钝,在反应了好一阵后他才缓缓仰头看去,发现自已的右手…… 而他也发现了梦中窒息感的源头,时隔五年,…… 江屿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躺在那里沉默不语,没有对自已目前的处境做出任何的反应,让一直坐在床边沙发上默默注视着他的男人有些意外。 盛千阳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少年看了半晌,眸子里闪烁着寒厉的光,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郁,像极了猛兽在猎食之前专注地盯着小猎物的目光。 而那个即将被撕碎的对象却冷静到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从醒来之后他便乖顺地躺在那里,冷清又漂亮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因为手腕上的……或是脖子上的……而发怒,也没有因为逃跑被抓导致的恐惧与惊慌。 盛千阳突然觉得有趣极了,他将指间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小岛,一个人跑这么远,是想做什么呢?” 没能得到回答,盛千阳冷哼了几声,眼睛半笑半嘲地眨了眨,微微俯下了身子,伸出手指摩挲着少年雪白柔软的脸颊。 江屿白没有做任何的闪躲,只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羽不停地颤动着,眼尾泛起了一片红。 “或者,是想回来见什么人吗?” 盛千阳的手指缓缓下移,抚摸上了……。 突然盛千阳猛地拽住了……江屿白的脸上露出了愈加痛苦的神情,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他的口中传出来。 “小岛,睁开眼睛,看着我。” 盛千阳沉声命令道。 “告诉我,你瞒着我跑回国到底想干什么?小岛,我对你不好吗,让你想方设法想从我身边跑掉。” “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非要走?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眸子里闪着寒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扼制住脆弱脖颈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全然丧失了理智,满腔怒火都已经被点燃。 盛千阳看着眼前的少年尽管由于窒息而脸色涨红,额头上也浸满了冷汗,唇角却竭力朝自已扬起了一个淡然的笑,声音破碎又沙哑。 “……我想要……想要自由,你……你给我吗?” 盛千阳猛地松了手上的劲,目光随着少年的动作而移动,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身体落回到床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那虚弱漂亮的模样就像雪山顶的一朵花,还是最神圣最纯洁的那一朵,让他控制不住想要摘下,想要占为已有,想要藏在再也不会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自由?” 盛千阳的唇角嘲讽地上扬,当即做出了最强硬亦是最无情的审判。 “你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他摁住少年开始不断挣动的手腕,防止他弄伤自已,却扼制不了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阻挡不了从他眼角滑落的绝望的泪水。 盛千阳极其温柔地抚着少年的脑袋,抬手擦掉少年眼角的盈盈水光,随即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用一个黑色眼罩遮挡住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让自已一看到就会心软的,氤氲着雾气的漂亮眼睛。 “睡会儿吧,小岛。”盛千阳微笑着看他,尽管他已经看不到自已。 “醒来陪我去一个地方,既然小岛这么愿意回国,那我们就多待几天……” …… 江屿白再次醒来时,脑子里有一瞬的混沌失神。 他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已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车厢中,并且正被一旁的盛千阳紧紧揽在怀里。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清醒,盛千阳的怀抱搂得更紧了些,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 “……去哪儿?” 江屿白缓缓抬眸,望向窗外随着疾驰的车辆一闪而过的景色,无意识间问出了声。 “陪我参加一个酒会。”盛千阳揉着他的后脑勺,回答得漫不经心。 江屿白垂下眸子,看到自已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一身精致得体的白色西装。 …… 他蜷了蜷手指,下一秒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已的脖颈。 盛千阳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的动作。 “没有我的指纹摘不下来的。” “小岛,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给你打开。” 第38章 可他没能得到想要的求饶与示弱,怀里的少年只是沉默着,沉默了不知多久后,缓缓将脑袋转向了窗外,自始至终不再发一言。 当小岛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盛千阳这样想了很久。 会不会是想这一辈子都与自已永不相见? 他原来这么恨自已吗? 原来这两年来的乖顺都是伪装,都是用来骗自已的吗? 原来这两年来自已感到的幸福与安宁,想着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该有多好的生活,从来都只是自认为的。 所有的疑问与后知后觉都化作了无尽的怒火,在点燃的一瞬间,一切曾经的温柔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荡然无存。 而现在,只想撕碎他。 撕碎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直到他完全离不开自已。 第32章 他还学不乖 这并不是一个正统的酒会,当江屿白被揽着走入大厅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谓的商业精英、豪门望族们穿着锦衣华服,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同时,几乎每个人的怀里都揽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或是女孩,甚至有的直接……。 盛千阳感到怀里人儿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在看到眼前场景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呈现出一副完全抗拒的姿态。 “乖一点,不然我会把你留在这里。”盛千阳俯下身子,亲昵地贴近少年的耳畔,柔声警告着。 “……这是惩罚吗?” 怀里的人儿微微垂着眼帘,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水珠,在水晶吊灯下映出了细碎微渺的光。 坠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无力地松开,声音嘶哑到了极致,恍惚间带着绝望的哀鸣。 盛千阳握住了少年冰冷的手,放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他回答的声调懒洋洋的,只是眼神中的玩味之意几乎令怀里的少年窒息。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轻笑着,扫了眼怀里人渐渐泛白的嘴唇和不知所措的脆弱神色,有了一瞬间的心软。 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当盛千阳揽着浑身僵硬的江屿白正式走入会场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他们身上。 这是一场位于港市的盛宴,受邀参加的都是颇负盛名的商业巨擘,自然都熟悉盛世集团的盛总,却没人认出他怀里那个漂亮少年是已经垮台五年的江景集团的公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早已渐渐淡忘了那些陈年旧事,自然鲜少会有人记得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江景集团是怎样在一夜之间覆灭的。 让人们惊讶的不只是从来都拒绝此类宴会的、传说中飘飘欲仙薄情寡欲的盛总如今出现在了这里。 还有他紧搂在怀里的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盈着水光,出尘的气质让人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雪白的脖颈从衣领里探出,在灯光下宛如一截上好的美玉,然而在少年脖颈上……,似乎已经彰显了他的身份与地位。 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大着胆子走上前与盛总攀谈,眼睛不停地往站在他身旁的少年脸上瞟。 一身白色的西装衬得少年愈加身姿挺拔,肤白胜雪,在灯光下发出一种莹润的光,让人不禁想象着抚在上面的触感。 一缕乌黑柔软的发丝落在白皙光洁的额前,那张漂亮的脸像笼在雾里,如同一个只有在画中才会出现的美人。 “盛总,这是您的……?长得真漂亮。”那人终于忍不住赞叹。 盛千阳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淡淡瞥了怀里的少年一眼,沉默了半晌后,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带着江屿白朝独立包厢走去。 那个位于幽静角落的包厢中已经落座了不少商业大佬,见到他进来,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包厢里为这些商业大佬们准备了舒适的巴比伦沙发。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每张沙发的前面…… 盛千阳坐到了属于自已的沙发上,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好整以暇地抬头看向那个浑身僵硬的、看起来手足无措的少年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动。 少年雪白直挺的身体就像一张弓一样绷紧了,他垂着眼眸,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好像蝴蝶残破的翅膀。 “盛总,这是……,漂亮真是漂亮到没话讲啊。” 盛千阳微微一笑:“只是总想着往外跑呢。” 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总一下子来了劲,一双亮着光的眼睛炯炯望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盛总,信得过我的话,把人送我这来几天,保准给您教育的服服帖帖的。” “我的人,就不劳烦厉总费心了。”盛千阳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淡淡道。 厉总显然不肯放弃,端起酒杯朝盛千阳走近。 “盛总,上次我们谈过的开发区那片地,再让您20%股份,您把您这个小东西给我,如何?” 刹那间整个房间都万籁俱寂,那一刻似乎被无限拉长,在场所有人震惊到连呼吸都快要静止了。 这个厉总是个家底殷实的富三代,据说还有点红色背景,平日里为人猖狂到不行,也就这种人敢公然挖盛总的墙角。 不过这个筹码确实足够诱人,十几亿的项目换一个看起来并不听话的小玩意,无论是谁应该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厉总……人的手段有多么狠毒,曾经还有传言说他在自已的几处别墅里…… 第39章 一时间各位西装革履的大佬们都做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间杂着同情与怜悯的目光落在了伫立在门口的那个少年身上。 只有盛千阳不为所动,他双腿交叠,胳膊肘搭在沙发扶手上,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烟雾从他的嘴唇中缓缓溢出,将那张英俊的面容笼罩得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十几亿的项目,厉总说不要就不要了?” “换一个心仪的美人倒也值得。”厉总紧盯着江屿白颤抖的眼睫,眼里闪过贪婪的色彩。 “那恐怕厉总要失望了,我的人,多少钱都换不来。” 盛千阳面前烟雾弥漫,他双眸微眯,冷厉又玩味的目光扫向门口。 “除非,他还学不乖。” 江屿白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已像一块骤然失重的浮木掉到了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渐渐盈起茫然又崩溃的水光。 盛千阳表完态,其他老总在怔愣半晌后纷纷开始笑着打趣,但仍有几道恶心的、黑暗又贪婪的目光在江屿白的身上逡巡。 第33章 求求你 江屿白纤瘦的身躯被困在洗手台和健壮的男人之间,无处可躲。 那微弱的挣扎在盛千阳看来就好像小猫亮出爪子挠了自已无关痛痒的几下,很快便被他轻松扼制。 “小岛,还没有学乖吗?” 盛千阳轻抚着他脖颈上的……,薄唇和缓地勾了勾,语气温柔和煦如同一江春水。 “你刚刚都听到了,有人想用十几亿换你呢,你觉得自已值不值这个价……” 他的声音被“砰”的一声巨响横空打断,一个人影如同风卷残云般从里间冲了出来,狠狠一脚踹到了盛千阳的身上。 “小岛,小岛……真的是你!” 担忧、焦急与重逢的喜悦在边浔的脸上交相辉映,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中拉起了江屿白的手。 “……边浔哥。”江屿白的眼神仍有些恍惚,他努力将朦胧的视线定格在站在自已面前的那道颀长身影上。 边浔的目光落在了江屿白脖颈上白皙皮肤被勒出的红印上,锥心刺骨的疼让他目眦欲裂,身上冷汗直冒。 他捏紧了拳头,连指甲快要刺破手心都浑然不觉。 “别怕,小岛别怕,这些年阿淮一直在找你,我们也一直在找你……”边浔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指尖有些颤抖,“我这就带你走。” “想往哪儿走?” 盛千阳扶着洗手台缓缓起身,刚刚边浔那一脚简直用了十成的力气,他的脸色此刻有些苍白,但眼底仍含着胜券在握的冷意。 “把手撒开。”他紧盯着江屿白被边浔抓着的手,冷声命令。 未等边浔的骂声出口,温照带着一队保镖冲了进来,黑漆漆的枪口齐齐对准了他的脑袋。 边浔似也没想到他的人会有枪,但也只是怔愣了一瞬,便更紧地握住了江屿白止不住颤抖的手,脸上并未显露出一丝慌乱。 “盛总如今已经为非作歹到了这种程度了吗?”边浔深吸一口气,转向盛千阳,将江屿白护在自已身后,眼底翻滚着抑制不住的怒气与狠厉,“我今天一定会把小岛带走的。” “你有这个本事吗?”盛千阳冷哼一声,唇角弯起个很淡的弧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的酒会是你借边柏的身份混进来的吧。” “我听说你现在当医生了啊,医生最宝贵的就是你这双手了吧。在这么混乱的地方,如果只是废掉一只手,我想边柏为了公司的声誉应该不会追究。” 保镖得了老板的眼神示意,冲上来将边浔死死摁在了洗手台上,另一人很快把手中的枪上了膛,蓄势待发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右手上。 好像下一秒就会在他的右手打穿一个血窟窿。 “不要!” 江屿白西装领口下的肩胛骨脆弱地紧绷着,含着泪水和恐惧的声音尖得异常凄厉,眼神中终于带上了几分盛千阳想看到的卑微与祈求。 他起初胡乱地挥动双手,想要推开持枪的保镖,却被得了旨意的保镖粗鲁地拽到了一边,生生与边浔隔了几个人的距离。 恐惧,害怕和慌乱充盈着他的心房,他克制不住地发着抖,泪水簌簌滚落,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转向了在场唯一能够制止眼前悲剧发生的救世主身上。 是救世主,却也是始作俑者。 “不要!不要!哥……” 盛千阳紧抿着下颌,冷冷地看着那个不听话的、差点就跟别人跑了的小东西扑到自已面前,眨巴着那双盈着水光的眸子不停地乞求自已。 “求求你,求求你,哥……放他走,放他走好不好……” 是他想要听到的求饶与示弱,只是来得太晚了些,并且十分不合时宜。 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小东西为了别的男人求自已的场景。 见男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见保镖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江屿白的脸变得愈加雪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在惊恐至极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岛!” 边浔从未感到过自已的心像此刻一样痛过,如同被血淋淋的刀子给捅穿了一般,几乎让他痛到痉挛。 他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却被保镖反手摁得更紧了。 第40章 盛千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自已身前的少年,看着那双抬起的望向自已的眼睛里泛着湿意,颤抖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哥……千阳哥,我再也不跑了,我哪里都不去……”颤抖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少年的口中溢出,“求求你,求求你放他走好不好……” 盛千阳置若罔闻,只是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蹲下了身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 边浔被死死摁在台子上,他拼命仰起被洗手台上的水渍浸湿的脸,眼底的血丝都漫了上来。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小岛瘦削的肩膀一点点塌陷下去,脊背也渐渐弯了起来,将自已缩成了小小一团。 不知僵持了多久后,边浔看到盛千阳俯在小岛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小岛轻轻扭过头望向了自已。 “小岛……”他嗓音嘶哑地开了口,却很快就被打断。 “边浔哥。” 边浔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朝自已微微一笑,他背着光跪在那里,身后是一片明亮,可他瘦弱的身躯却隐在了阴暗里。 “边浔哥,别管我了,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我……我过得很好。” 边浔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一向尊贵得体的少爷此时用尽了他知道的所有污言秽语都砸在盛千阳的头上。 他疯狂挣动着,把拳头捏得那样紧,血管都在手背上爆出来,指关节几乎要掐出血丝,两个保镖都快要摁不住他。 温照走上前,一针快准狠地扎在了他的脖颈上。 边浔只觉得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他的瞳孔开始涣散,渐渐失去了意识。 “把人送回边柏那里,警告他看管好自已的东西,要是还有下次他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温照得了命令带着保镖和昏睡的边浔退了出去。 盛千阳横抱起了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的少年,温柔的目光轻缓地落在他的身上。 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少年白皙的脸颊砸在地上,无声地破碎。 第34章 小岛有多重要 边浔醒来时,入目一片刺眼的白,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父亲边柏满是怒气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紧接着一个毫不收力的巴掌带着呼啸的风甩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唇齿间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掺和盛家的事!你想害死自已,害死整个边氏吗?” 二哥边望拦住父亲还想要继续扇上去的巴掌,朝躺在床上虚弱的弟弟摇了摇头。 “小浔,你这次做事太冲动了,爸早就说过了,盛世现在黑白通吃,我们惹不起。” 边浔全身都酸痛乏力,耳边嗡嗡作响,鼻腔里盈满了血腥味儿,他紧咬着后槽牙,喉咙里溢出颤抖的质问声。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岛受苦吗?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他被盛千阳带到那种地方,被当成……一样对待。二哥,你过去不是最喜欢小岛的吗?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边望沉默了,他当然希望小岛能脱离苦海。 五年前在他听到边浔痛哭流涕地诉说小岛被折磨的样子时,他恨不得把盛千阳一刀捅死。 这五年来他也一直在暗中帮助弟弟和时淮他们寻找小岛,却始终杳无音信。 可就在他得知了昨天在港市发生的险境,得知弟弟被无数支枪口指着脑袋,只差一点就会被废掉一只手时,他无法无视这一切的发生。 “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边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边浔,脖颈上爆起条条青筋,手指都在颤抖痉挛,“就因为你昨天闹出的那些事情,盛世已经开始对我们进行打压了,你大哥现在还在公司累死累活给你做的蠢事擦屁股!” “你哪都别想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边望,把他所有通讯工具都没收,关家里好好反省几天。” 边柏吼完一通,摔门而去。 “二哥。” 边望应声迟疑了一瞬,即将迈出门的脚步顿了顿。 “你知道小岛对阿淮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再找不到小岛,他活不下去的。” 边望怎么会不知道。 在海市长大的孩子没有哪个不知道在时淮的心里,小岛究竟有多么重要。 时淮十岁时才跟随父母搬来海市这片富人区,因为父亲时越山“暴发户”的身份,没少遭到他们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的欺负与嘲笑。 大多数时间,时淮都是独来独往的,尽可能避免与他们碰面。 一旦不小心遇到了那群被惯坏了的少爷,轻则被他们刚学会的污言秽语嘲弄一番,重则被几个人摁在别墅区的小巷里命令让他滚出他们的地盘。 只有邻居家那个年仅五岁的白白软软的漂亮小男孩愿意亲近他,肉嘟嘟的小手捧着自已都舍不得吃的棒棒糖送给他,牵着他的手带他去自已家的游乐场玩。 顶着大中午的太阳玩累了,小孩白白嫩嫩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滚着一圈豆大的汗珠,沾湿了额前乌黑的碎发。 只是在时淮还发着愣的功夫,小孩便一点儿不认生地趴在他的膝盖上睡着了,明媚的阳光在小孩雪白的脸颊上跳跃,在一颤一颤的眼睫上泛出微缈的光。 小孩睡得很熟,不知做了什么梦,迷迷糊糊中竟咯咯笑起来,连口水都淌了时淮一腿,好像天塌下来都无法把他从那甜蜜的梦境中拽出来一样。 第41章 时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 小孩在睡梦中轻轻哼唧了几声,仰起小脸在时淮的手底下蹭了蹭。 渐渐的,那帮骄纵蛮横、养尊处优的少爷们看在他们的小团宠江屿白的面子上,竟没有人再找时淮的麻烦。 并且他们吃惊的发现,他们那个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小团宠竟然只喜欢贴在时淮一个人的身上。 而时淮也对江屿白宠的没边儿,走到哪都要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小孩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只软乎乎的小考拉。 不过没过多久,心中满是不服的少爷们便不得不被时淮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像他们想象中的一夜暴富的不学无术之人,而是温润如玉、品学兼优的英俊少年,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更匹配贵族少爷的身份。 边望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有些颤抖,他能想象得到时淮在找不到小岛的这五年里过得有多痛苦。 想当初小岛只不过膝盖擦破点皮都要把时淮给心疼坏了,将瘪着嘴眼泪汪汪的小孩儿抱在怀里一哄就要哄好久。 更不用说整整五年都没有找到那个他曾经捧在心尖儿上的小孩,每当想起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时淮会不会都要痛到肝肠寸断。 边望想起在小岛出事之后他见到时淮的第一面,他几乎要被那个少年的模样给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在时淮被时越山带到英国一年后,刚从一场重病中恢复过来的少年终于与边浔他们取得了联系。 边望跟着边浔一起飞到英国去见他,走入病房看到的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少年几乎瘦脱了相。 那么冷静淡然的一个少年,曾经在自已遭遇欺凌时也从未怨天尤人。 而如今在提起小岛时眼睛在一瞬间变得血红一片,脸色涨红,目眦欲裂,脖子上的青筋几欲爆开,大颗大颗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边望就是从看到他的那一眼起下定了决心,无论父亲是否允许,自已都要帮他一把,帮他把小岛找回来。 他们都能看得出,如果小岛找不回来,这个少年真的会像一朵失去了养分的玫瑰,日渐凋零。 “二哥,如果我们不帮他,他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边浔嘶哑的声音再一次将边望的思绪拉了回来,边望终于扭过了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弟弟身上。 “边浔。”边望很少这样严肃地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嗓音低沉,整个人背着光,脸色晦暗不明,“你确定要拿整个边氏去冒险吗?” 边浔挣扎着直起了身子,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盈着水光,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他的二哥身上:“二哥,你还记得你当初学法律的初衷吗?” 边望的身体猛地一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35章 是我不好 盛云野从瑞土返回纽约后,怎么都等不来盛千阳和小岛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每天夜里都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了也总会在噩梦中惊醒。 梦里的自已茫然地行走在一片浓雾里,他的身体变得轻盈又虚浮,双腿仿佛漂浮在半空中,又像是踩在云上,步子软得快要支撑不住自已的身体。 而浓雾散去后,是小岛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奔向死亡的景象。 瘦弱又苍白的少年眼里再也没有了光,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安静地躺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盛云野想要上前抱住他,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朝自已看过来,哑着嗓子说出那句质问的话。 声音明明很轻,很小,没什么力气,甚至几不可闻,却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盛云野的心脏,瞬间鲜血飞溅。 “……云野哥,你说过要放我走的。” 盛云野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还在人世间停留。 他猛地睁开眼睛,鲤鱼打挺般从床上一跃而起,满头满脸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噩梦里把自已抽拔出来。 他动动手指,掐了掐自已的大腿,直到感到真实的疼痛,确认自已真的从梦里醒了过来,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让自已剧烈跳动的心脏缓慢沉静下来。 他用颤抖的手指拿起床边的手机,第无数次拨打盛千阳的电话却依旧无法接通。 他终于崩溃了,随着一声巨响,手机被他砸在墙上,洒落了一地的碎片。 盛云野颤颤巍巍下了床,在残存的意识指引下,抓起车钥匙下了楼。 当他终于清醒了半分,意识到自已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将车停在了盛千阳的别墅前。 欧文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一向脾气很好的他在深夜被扰时也免不了有些恼怒,却在看到盛云野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如同被一桶冰水浇了脑袋,瞬间被惊醒。 “二少,您这是……” “小岛呢?小岛回来了吗?” 欧文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眼睛通红的少年惊慌失措地推开自已冲进来,在偌大的别墅中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事实上,盛云野自从回了纽约,每天都会像现在这样不顾欧文的劝阻冲进别墅很多次。 尽管欧文已经告诉了他很多遍小岛没有回来,他仍旧不肯放弃地找遍每一个房间。 第42章 在一番不会有结果的寻觅过后,欧文看到最后一点点光亮从盛云野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渐渐褪去,紧接着盈满了绝然的痛苦与懊悔。 欧文不知道在过去的一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少爷们在出行前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连一向冷静淡然、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少爷都扬起了漂亮的笑脸,为什么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景象。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如今颓然地滑落在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头狠狠砸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 盛千阳拉开后座的门,目视着江屿白钻进了车厢,自已紧跟着坐到了他的身旁。 尽管是夏天,夜间的风还是带了些许的凉意,从窗户缝间渗进来。 盛千阳抬手将江屿白的外套拉链拉到顶,顺带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了他的脑袋上。 江屿白的脸颊被风吹的又白了几分,冷淡垂下的眼睫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任由他整理自已的着装,乖顺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盛千阳淡淡瞥了眼怀里那个看起来乖的不行的少年,无声地扬起了唇角。 自从那天的酒会过后,盛千阳又恢复成了温柔又宠溺的哥哥的角色,十分宽容大度地带着那个几乎被吓破了胆儿的少年在港市玩了一圈。 “小岛,还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吗?”盛千阳交叠起一双长腿,挑了挑眉,“玩够了我们就回纽约,该准备你开学的东西了。” 怀里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就在盛千阳以为自已得不到回答时,听到了很轻的声音。 “我想去看看爸爸妈妈。” 盛千阳没有做声,只是垂眸看着他。 车厢内的灯光很昏暗,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如果他再凑近一点,便能看到少年颤抖的眼睫以及眼眸里漾起的盈盈水光。 “……可以吗?”江屿白的鼻尖通红,垂着脑袋盯着自已的手指,从盛千阳的角度看起来就像一只缩着头的可怜兮兮的小猫。 盛千阳目光沉静地望着他朦胧的侧颜好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是我不好,一直都忘了这一点。”他轻柔地抚摸着江屿白僵直的脊背,微笑着道歉,“明天就带小岛回海市看爸爸妈妈,好不好?” 江屿白在轻轻“嗯”了一声后,缩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港市霓虹灯闪烁,盛千阳低头看了眼已经睡熟的江屿白,看着五颜六色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了一道俊秀清晰弧线。 司机在等待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时忍不住望向后视镜,看到一向沉静疏离的老板脸上露出了极其温柔的笑容,那双平日里总是看起来很冷厉的眼睛里荡漾着柔和的波纹,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拨弄着少年额前的碎发。 灯光映在他们的身上,反射出微渺的金光。 司机觉得自已好像在欣赏一幅画,还是他曾见过的最唯美最艺术的意境,痴迷到连红灯早已变绿都没有察觉。 直到后面被堵塞的车辆开始疯狂按起了喇叭,此起彼伏的噪声才将他从迷离中唤醒。 他在启动车辆的那一瞬间紧张地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老板绷紧的下颌和直直看向自已的阴冷目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36章 重逢 从海市机场开到江南和景夏所在的墓园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温照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缓缓飘在了后视镜上。 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在上面,薄而窄的镜子里,被老板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少爷那张白皙又昳丽的脸看上去像是融化在了光里。 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车窗外的景象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原野,江屿白沉默地凝望着窗外,看着漫长的公路无边无际隐入了遥远的天边。 世界仿佛在一寸一寸变得更加空旷。 司机跟着手机导航开向那座墓园,途经一间花店时他听从盛千阳的指示停下车。 原本盛千阳选中了一束白菊,却在江屿白冷淡却又难得有些强硬的语气中换成了那束盛放的百合。 “小岛喜欢百合花吗?”盛千阳从花店老板手中接过那束包装好的花,牵起江屿白的手,带着他走回车里。 身旁的少年歪过头来,刚好一束太阳光线映在他乌黑的瞳仁里,他的眼瞳干净澄澈像泛着光的湖面,就那样直直地望向盛千阳,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可盛千阳仍是敏感地觉察到,少年的眼眶已经在微微泛红。 “妈妈喜欢。”江屿白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钻进了后车厢。 阳光在空气中飘浮,像是有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不时折射出熹微的晨光。 司机和温照在车里等待,盛千阳和江屿白肩并肩循着绵长的灰色石阶向上走着。 江屿白抱着那束盛放的百合,脑袋垂着,几乎都要埋在了花束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除了窸窸窣窣的风声和脚步声,天地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江南和景夏的后事是盛千阳找人操办的,墓地也选在了最好的地段,安排了人定期前来祭拜和清理。 那两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挨在一起,被擦得干干净净,墓前还放着几束新鲜的菊花。 盛千阳站在江屿白身旁,看到少年在见到墓碑的那一刻眼泪便决了堤,目光中不免添了些担忧。 第43章 “我想和爸爸妈妈单独待会儿,可以吗?”江屿白抽了抽鼻子,很艰涩地开了口,嗓音喑哑。 盛千阳今天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发顶,便转身朝台阶下走去。 没走几步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少年黑色的身影挺立在墓前,像一棵沉默无言的小树。 盛千阳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点燃了一支烟含在薄唇间,在一片升腾的白色烟雾间默默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看着少年点燃了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信,紧接着脊背不复刚刚的挺直,而是一点一点弯了下去,直到跪坐在墓前崩溃地痛哭。 微风吹起少年单薄衣衫的边角,抚过他脸上流淌不断的泪光。 世界的繁华与他无关,遭受的苦难也暂时忘却,在此刻他只是一个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的小孩子,并且时隔五年才终于得以见到了他们。 然而再次相见时,他那对曾经温柔至极、用无尽的爱意浇灌他长大的父母,却已经变成了黑色墓碑上的两张摸起来很冰冷的照片。 白色烟雾从盛千阳的嘴唇中缓缓吐出,他就倚靠在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看着少年哭了很久很久,哭到眼睛都肿起来,哭到不能自已。 其实在近几年里,盛千阳几乎没有见到过小岛掉眼泪。 大多数时间小岛都是沉默的,形单影只的,在学校里是学弟学妹们眼中清冷孤傲的漂亮学长,在家里也鲜少主动与盛千阳或是欧文交谈,更像是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机器人。 伊森说这是情感解离的症状,他从没有停止过对小岛的心理治疗,但成效显然不怎么显著,这让身为一个心理名医的他感到十分懊恼。 盛千阳听着少年隐忍又悲恸的哭声,感到自已的眼眶竟也猛地一酸,心脏仿佛被人用力地揉捏着,无力挣扎与言语,只能紧咬着下颌强忍着心头的痛。 空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浓得化不开,凝滞在他的胸口,酸涩苦痛的情绪堵住嗓子里,几乎要令他窒息。 直到江屿白摇晃着身子朝他走过来,盛千阳才回过神来。 少年的眼睛红肿的厉害,雪白的一张脸沾满了眼泪,颤抖地吸着通红的鼻尖,步伐不稳到几乎要跌倒,被盛千阳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 盛千阳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让自已不去看那双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轻轻架在了江屿白的鼻梁上,为他遮挡住了刺眼的太阳光线。 盛千阳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墨镜后的那双眼睛低垂,眼睫在黯淡的瞳孔里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 盛千阳搂住神情恍惚的少年,在他的耳边柔声说了句:“小岛,我们走吧。” 在距离那辆黑色迈巴赫只有一步之遥,温照已经为他们打开车门只等他们上车的时候,几辆跑车截停在了他们的车前。 “小岛!” 从车里一拥而下的是很多熟悉的面孔。 但江屿白的目光已经几乎失了焦距,只觉得那声音虚无缥缈,甚至无暇深思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到底是谁在喊自已的名字。 他单薄的身子颤了颤,被刺眼的阳光切割得虚幻而朦胧。 站在他身边的盛千阳微微蹙起了眉,冷眼看向朝自已冲过来的时淮和边浔,后面还紧跟着边家二公子边望以及他带的一众保镖。 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季岁晚踩着高跟鞋,瞠目欲裂,没有丝毫犹豫地扬起手,一个带风的巴掌直直甩到了盛千阳的脸上。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盛千阳的脸被狠狠扇向一边,脸上留下了明显的指印。 在转过头见到小岛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像泉水一般涌出,嘴唇剧烈颤抖着,连呼吸也变得凌乱不堪。 季岁晚无声地张了张嘴,竟叫不出一个字来,她竭力稳住颤抖的呼吸,将小岛搂到了怀里,甚至不敢用很大的力气,怀里的少年那样单薄瘦弱,她生怕自已一用力都会将他碰碎掉。 温照和司机被季岁晚打在老板脸上那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吓得半死,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应该冲过来拉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却被盛千阳伸手阻止了。 “小岛,小岛……对不起,阿姨来晚了……”季岁晚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少年,颤抖的手指摘下他的墨镜,看到了他红肿的眼睛,心痛的仿佛在滴血。 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青涩的少年。 可他们都缺席了这重要的五年。 季岁晚没能像自已想象中那样亲手操办小岛的成人礼,甚至无法想象在身边没有了一个亲人、被迫远走他乡的这五年,年纪还那么小的小岛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季岁晚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的少年,手指抚过他脸上的泪痕,抚过他柔软的头发。 他长大了,眉眼比小时候还要精致昳丽,那双漂亮的眼睛与景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常常来看景夏和江南,总是在他们的墓前撕心裂肺地痛哭,忏悔自已没能照顾好他们的小岛,甚至在出事后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身为一名科研人员,她原本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神灵,也不信佛祖。 但在小岛出事之后,她走遍了国内的每一座寺庙,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祷告祈求,求他们保佑小岛能够平安归来,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要再遭到世间的恶意,不要再遭受生活的苦难。 第44章 而如今在她日日夜夜祈盼的与小岛重逢的这一刻,就像达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一样,仿佛自已死在这一瞬间都不会再感到遗憾了。 第37章 乖小岛 “小岛……” 时淮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声音隐隐发着颤,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看到寻找了五年的小岛终于站在自已面前时,眼眶霎时变得猩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他听见自已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剧烈跳动到心脏好像马上就要蹦出胸腔,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让他扑过去的动作都变得踉跄。 他终于紧紧抱住了他的小岛,像小时候每一次环抱住他那样。 他多么后悔。 多么后悔自已没有在五年前的第一时间抱住他。 就像现在这样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已身体的温度告诉他,尽管世界很烂,但我的怀抱永远是你避风的港湾。 怀里的少年始终沉默着,脸色失神而苍白,连呼吸都轻微到不可察觉,目光涣散飘浮在半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在场所有人都没了动静,目光全部聚焦在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身上时,时淮终于看到小岛的眼睛里泛起了涟漪,一双眼像是烟波浩渺的湖面,泛起了莹莹的水光。 他看着小岛昏昏沉沉地抬起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凑近,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紧接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 “……是真的。” 冰凉的指尖触碰在时淮的脸颊上,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确认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景象,而不是他自已幻想出来的。 “是我,小岛,是我……”时淮强忍着心间的剧痛竭力扯了扯嘴角,颤抖的手指将小岛柔软的发梢捋回耳后,握住那只微凉温软的手,紧紧贴在自已的脸颊上,“对不起,对不起,小岛……” 让温照感到万分诧异的是,盛千阳明明可以把事先安排在不远处的保镖召唤过来,持枪阻止在场这些人“公然抢人”的行为。 可盛千阳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小少爷被那群人带走。 “盛总,我们不追吗?” 温照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盛千阳的脸色实在阴沉得可怕,双眸几乎要冒出火光来,让他不敢直视。 “他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他会主动回来,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 过了很久,温照才听到了盛千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比起在回答自已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会吗?”温照心里想着,不知不觉竟然问出了声。 他自知失言,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已两巴掌让自已清醒一下。 盛千阳没有回答他,只是倚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远眺着江屿白离去的方向。 微眯的眼睛里蓄着暴怒的戾气,沉着脸的阴冷气质让温照和司机都不敢靠近。 直到一整支烟被抽完,连灰白色的烟雾都消失殆尽,他才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而直到发生了后来的那些事情,温照才彻底明白,自已那时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盛千阳完全有能力也狠得下心来做到这一点。 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为的就是得到小少爷心甘情愿的臣服。 …… 时淮一路上都把小岛紧紧揽在自已的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怀里的少年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雪一样苍白的侧脸埋在时淮的肩颈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领。 时淮轻轻揉着他柔软的头发,上下抚摸着他的脊背,手心微凉还发着颤,却给了小岛他稀缺了很久的安全感。 回别墅区的路程很长,在时淮轻柔的安抚下,怀里的少年渐渐闭上眼睛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小块阴影,眼角还残留着条条泪痕。 时淮终于敢拉起小岛的衣袖,在看清瓷白的手臂上那似是用刀划出来的道道血痕时,他的眼底扯出一抹碎裂的红,指尖颤抖到几乎握不住小岛瘦弱的胳膊。 在摘下小岛手腕上那条醒目的黑色护腕后,他终于彻底崩溃了,竭尽全力才抑制住想要发出的嘶吼声,泪水不堪重负的从眼眶中簌簌落下。 那条瘦弱白皙的手臂上,露出一条横贯腕骨的狰狞疤痕。 不知道这么羸弱的少年当时是有多么绝望才能狠得下心来用那么大的力气去伤害自已。 有那么一瞬间,时淮是几乎无法呼吸的。 他觉得自已好像被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湖,刺骨的凉意一寸寸漫了上来,吞噬了他的全身,已经全然没了知觉。 车内安安静静的,压抑又隐忍的抽泣声都化解在了从车窗渗进来的夏风里。 坐在副驾驶的边望从后视镜里望过去,看见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时淮黑色的风衣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少年已经哭到不能自已,紧紧抱着怀里唯一的一束光。 窗外一闪而过的原野和纷杂的景色似乎都很遥远,时淮闭上眼,更紧地握住了小岛的手。 在车辆驶入别墅区的那一刻,小岛醒了过来,却没有发出声音,依旧安静地软倒在时淮的怀里,大大的眼睛转了一圈,目光刚好落在窗外经过的原本属于江家的那座别墅上。 五年前,那是他跟爸爸妈妈的家。 而那个曾经温暖的家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印象,是亲眼见证了法院的工作人员在大门上贴上封条的那一幕。 第45章 “小岛,那还是你的家,如果想回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去,但是需要找人好好收拾一下,这段时间先跟时淮哥回家住好不好?” 时淮注意到了小岛落寞的目光,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俯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在当年出事之后,时淮与时越山爆发了无数次争吵,最终时淮以命相逼,时越山才不得不屈服,同意花高价将小岛家的别墅赎了回来。 怀里的少年点了点头,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软软糯糯的“嗯”了一声。 “乖小岛。”时淮微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用脸颊蹭了蹭他柔软的黑发。 季岁晚早已安排佣人准备好了精致的餐食,她牵着小岛的手带他走进餐厅,怕小岛不自在便遣散了所有佣人,偌大的餐厅只剩下她、小岛和时淮三个人。 “小岛,多吃点,多吃点……” 季岁晚嘴里念叨着,将小岛过去最爱吃的荔枝虾球和松鼠桂鱼摆在他面前,盘子里为他夹的菜已经摞成了小山。 看着小岛埋着头乖乖吃着盘中的食物,脸颊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季岁晚的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第38章 绑了送回去 万籁俱寂的深夜,风从窗户细缝中涌进来,荒芜又冰冷。 时淮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户,像这段时间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到床边凝望着床上少年的睡颜。 他知道小岛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借着床头小夜灯那不算明亮的光线,他能看到小岛紧蹙的眉峰以及额间的薄汗,像是被噩梦牢牢占据。 小岛常常会从汗湿的噩梦中惊醒,睡衣领口都在不知不觉的挣扎中被挣开了,露出颈部一片雪白的皮肤。 时淮总会及时的将少年汗涔涔的身子捞进自已温暖宽阔的怀抱中,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他汗湿的后脑勺。 就像小时候很多次把他抱在怀里一样,任由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小岛像只小考拉一样攀在自已身上。 时淮柔声安抚着,指腹掠过小岛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抚过白皙的脸颊,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在他们错过的、找不到彼此的那五年,也许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痛苦失意的时刻,小岛都需要得到一个这样的拥抱。 可是没有人给予他,他只能独自面临着无限的孤寂,通过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已来得到自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知。 世界安静极了,月光洒在窗台上,时淮轻揉着小岛的后脑勺,将他紧搂在自已怀中。 他搂得那样紧,很久很久没有放开手,仿若要把人按进自已的血骨当中,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家的佣人们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一批,她们只知道在时家有一个神秘的没人住的房间,就在时淮少爷的卧室旁边。 房间明亮宽敞,拥有最好的采光和最精致的家具,尽管从来没有人住却总是被季太太亲自收拾得一尘不染。 就在几天前,季太太和时淮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叫做小岛的漂亮小孩住进了这个神秘的房间。 小孩话很少,睫毛长长的,皮肤雪白,像透明的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如同洒满了碎星,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他总是安安静静地被时淮少爷牵着手,乖巧的模样让所有佣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而季太太和时淮少爷对这个漂亮小孩的宠爱程度也非同寻常,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平日里除了工作便极少归家的季太太,如今眼里都有了光。 每天除了泡在厨房里和厨师一起研究要给小岛做什么美味的菜肴,就是买来大包小包在她心里小岛一定会喜欢的各种游戏机或是玩具,堆满了他的房间。 而看起来冷淡又沉默的时淮少爷,在小岛面前总是丝毫不吝啬自已的笑容,搂着小孩打游戏或是玩乐高时那宠溺的姿态与语气,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物,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瑰宝。 佣人们只觉得自从漂亮小孩来到家里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一般,家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都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 除了那个回家次数越来越屈指可数的时先生。 在时家一派其乐融融的同时,国内的商业市场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天。 近年来以绝对优势独占鳌头的盛世集团,对原本的合作伙伴——在江景集团覆灭后扶摇直上的时氏集团展开了猛烈的、近乎毁灭性的打压。 时氏集团的投资商纷纷撤资,时氏大楼日日夜夜灯火通明,股东大会轮番召开。 时越山的头发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眼见自已一辈子的心血即将付之东流,额前花白的头发都遮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沧桑。 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已经都被他砸了一个遍。 秘书急匆匆闯进来时,看到的是坐在一地狼藉中颓败地吞云吐雾的时总。 浓稠的烟雾呛得她咳了一阵,缓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开口。 “时总,咱们派出去的人都被盛总赶回来了,盛总说他谁都不会见。” 时越山愤怒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牙关紧咬导致脸上的肌肉绷出了一个狰狞扭曲的形状。 刚刚公司的股东们又闹了一通,甚至有人出言警告如果事情再不解决他们就要立即将他这个董事长弹劾。 第46章 “姐夫,你心里清楚盛千阳要的是什么,实在不行就把那孩子绑了给他送过去。你要是狠不下心,我找人去办。” 时越山的小舅子——也是时氏集团的股东之一季宴礼推开门走进他的办公室。 “姐夫你放心,我不会让我姐怪到你身上的。” “阿淮每天护着小岛跟护着宝贝似的,连工作都快不要了,你上哪去找机会?”时越山瞥了季宴礼一眼,手脚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心底一寸一寸上泛,“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这个方法,先等等,我再想想办法。” “都这个时候了,阿淮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我姐也是,就因为那孩子的事跟你闹了这么多年。”季宴礼叹口气,闭上眼睛揉起了太阳穴。 时越山这些年也时常在想,自已做的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这五年来对自已来说顺风顺水的商业形势,在海市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局面,换来一个众叛亲离的结果。 最爱的妻子阿晚指责自已冷血,渐渐与自已形同陌路。 而时淮在研究生毕业后坚决拒绝接手时氏,宁愿去首都的大学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老师,也不愿多看他拼命闯荡了一辈子才得以兴盛的时氏集团一眼。 盛千阳当时是如何对待江景集团的,时越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明白如果盛千阳得不到他想要的,当年的那些手段只会千百倍的用在自已的身上,导致更加惨烈的后果。 可自已跟江南不一样。 时越山这样想着。 江南是富二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比起白手起家、贫苦出身的自已已经享够了福。 在时越山看来,江南没了江景集团只是他一路顺风顺水人生中的一丁点儿小挫折。 可时氏集团是自已的一切,是他哪怕失去生命都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时越山盯着红木柜上仅剩的一座玉龙雕像看了很久,久到秘书和季宴礼都以为他恍惚到失了神。 季宴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猜测着这座唯一幸免于难的、没有被他摔碎的玉像究竟有什么含义,猛然想起这好像是当年江景集团的江总送给姐夫的生日贺礼。 “备车,回家。” 许久之后,季宴礼在震惊之余听到时越山冰冷喑哑的声音响起。 而在季宴礼反应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了他自已一个人。 第39章 我好想你 时越山回到家时,时淮正陪小岛在房间里拼插乐高的霍格沃兹城堡。 时越山在客厅里连着抽完了整整一包烟,才让佣人将时淮叫下了楼。 时淮走下楼梯,在一片烟雾弥漫中狠狠皱了皱眉,冷冰冰瞥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别在家里抽烟,小岛不喜欢烟味。” 时越山将最后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怔愣几秒后,脸上挤出来一个苦笑。 “时淮,你是真不关心你爹的死活。” “时先生还需要我的关心吗?”时淮冷声嗤笑道,眉目里尽是一片寒凉,“我以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万事以利益为先的商人是不会在乎亲情这类东西的。” 时越山瞬间脸色黑的如同能滴下墨来,下颌紧绷着,手臂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盛千阳他现在能对时氏下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时淮,你还不明白吗?必须把小岛送回去……” “你想都别想。”时淮锐利如刀的目光从时越山的身上划过,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小岛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你怎么跟你爹说话……” 时越山狠狠一掌拍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愤怒斥责的话语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他眼睛的余光瞟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江屿白,此时正安静地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前,望向他们争吵的方向。 时淮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撞进了小岛那双深邃如海洋般的眼晴里,在里面读到了肉眼可见的彷徨与不安。 他的呼吸滞了几秒,指尖颤抖着握紧了拳头,就在仅仅几秒过后,眸中的冷厉化成了一汪春水。 “小岛,怎么出来了?”时淮快步迈上楼梯,眉眼扬起微微的弧度,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他下意识将身体挡在小岛与时越山之间,遮挡住小岛的视线,想要蹲下身安抚的动作被楼下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 “小岛,你听见时叔叔刚刚说的话了是不是!” 原本杵在客厅里的时越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时淮看到小岛的身体晃了几下,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少年揽进怀里,用掌心捂住了他的耳朵。 却还是没能阻挡住时越山的只言片语进了他的耳朵。 “小岛,叔叔求你了,叔叔给你跪下好不好?你就算不在乎叔叔这一辈子的心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盛千阳对阿淮下手,看着阿淮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啊!” 江屿白整个人陷落在时淮的影子中,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迟钝的思绪在那凄厉的喊声中缓慢地将听到的信息拼凑完整。 他只觉得自已的心脏很疼,像被裹满荆棘的藤条紧紧缠绕,然后狠狠刺入,伴着汩汩流淌的鲜血留下了千疮百孔。 “你闭嘴!”时淮温热的掌心仍然捂在江屿白的耳朵上,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细微地颤抖,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大手揉搓着,揉出了滴滴艰涩的苦水。 第47章 他转过身,凶狠又决绝的目光甩向真的颤颤巍巍跪在了客厅地毯上的时越山,声音阴冷,满含愠怒。 “我所有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岛,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咬牙切齿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淮将江屿白抱起来,下巴紧紧贴着他柔软的发顶,抱着他大步走进了卧室。 怀中的人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又像一片羽毛,让时淮的心疼得发麻。 房间的吊灯漫下来的光晕是温暖的颜色,时淮将怀里的少年轻轻放在床上,看着他蜷缩着身体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时淮看着将自已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的少年,他的目光温润而澄澈,有着静谧的温柔,还带着些许隽永的说不出的情绪,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少年很久。 “……时淮哥。”江屿白缓慢地将被子向下扯了扯,露出自已的脑袋,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破碎地溢出,“你把我……” “小岛,宝宝,听我说好不好?”时淮冷静地打断他的话,柔和的目光始终凝在他的脸上。 “不要想太多,那都与你无关,不管发生什么事时淮哥都会处理好的,宝宝相信我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时淮已经忍不住想要立即俯下身子抱紧他,想要竭尽全力安抚他时,才听到了那一声小小轻轻的“好”。 时淮的唇角闻声扬起好看的微笑,轻轻揉了揉江屿白的脑袋,将他拥进了自已的怀里。 可时淮知道自已心里的不安与恐慌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消退。 与此时客厅里正慢慢起身并且扬起势在必得笑容的时越山一样,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小岛骨子里是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他宁愿选择去伤害自已也不会用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已的幸福,更不用说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也是最爱的人。 时淮早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亦或是在五年间寻找小岛的每一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会用自已的生命去守护小岛,绝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已哪怕只是一步。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年,短短五年时间,他经历了人间的险恶,也见识到了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恶意。 他已经不在乎人世间其他的任何东西,心里仅剩了一个最珍贵的瑰宝,就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少年。 哪怕代价是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甘之如饴,只要能让他的少年此后得到平安顺遂,万事胜意的人生。 “小岛,和我说说话好吗?” 时淮躺到江屿白的身边,将小小的人儿圈进自已怀里,手指一下又一下捋着他柔软的黑发,声音沉稳又温柔。 他只要一想到过去那样灵动活泼的、跟自已一讲起话来就滔滔不绝的小孩如今变成了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的心就痛得像正在被撕裂,又像是被利刃剜了洞,再也合不上了。 他甚至希望小岛能抱着自已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能够发泄出他积压在心底的痛与恨。 而不是连掉眼泪都要埋在被子里无声无息的,生怕被自已发现的模样。 时淮突然惊喜地发现,怀里那个温软的身体向自已凑近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搂住,犹如拨开云雾重见光明的喜悦渐渐从心底上泛。 “……时淮哥。” 时淮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点嘶哑,轻轻打在时淮的耳畔。 隐忍的,委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让人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声音,又轻飘飘的,仿若一阵风都能吹散掉。 “我好想你……” 第40章 别让小岛知道 时淮的五指猝然收紧,眼眶和鼻头都酸涩无比。 他侧过头去看怀里的少年,可少年紧紧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让他看到自已的表情,只露出乌黑的鬓角和泛红的耳根。 “小岛,我也很想你。” “每天都很想很想。” 时淮轻轻地捏了捏江屿白软绵绵的耳朵,听到那个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开始微微啜泣。 “宝宝,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时淮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少年瘦弱的脊背,心底又一次泛起了痛苦的涟漪。 床头的小夜灯灯光昏暗,映着两人朦胧的侧影。 江屿白倚在那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将自已环绕起来的熟悉的气息,像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氧气。 他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到了时淮眼下的乌青和脸上藏不住的憔悴。 在这一刻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将湿漉漉的脸颊埋在时淮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像从坏掉的水龙头里源源不断溢出,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终于疲惫到再也睁不开,灼热的气息拍打在时淮的颈窝处,在他有规律的轻抚下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时淮垂下眸子凝望着江屿白恬静的睡颜,手指轻柔地触了触软嫩的脸颊,轻声道:“今晚睡个好觉,宝宝。” 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时淮也觉得疲倦得很,渐渐合上了眼睛。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被压在脑袋下的胳膊已经麻木了,时淮却一动也不敢动,怕吵醒怀里还在熟睡着的小岛。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感受到怀里温软的身体随着声音颤了颤,两只白皙的手臂揽紧了自已的脖子,脑袋往自已的怀里钻,好像一只寻求保护的小动物。 第48章 时淮的心瞬间软的不行,低头轻声安抚着还没睡清醒的少年,揉了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季岁晚从门缝间探进半个身体,见到被抱在怀里的少年显然没有睡醒顿时有些懊悔。 “我以为你们早就醒了,早知道就晚点再来了。”季岁晚声音放得很轻,“已经快十二点了,带小岛起来吃点东西吧,不然太伤胃了。” 时淮应了声,季岁晚轻轻关门下了楼,招呼着佣人将厨师做好的菜品端出来。 并且把她刚刚学做的话梅小排和蟹粉豆腐放在了餐桌最醒目的位置。 十分钟后,时淮牵着江屿白的手下了楼。 季岁晚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为江屿白盛好了一碗蟹黄面,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昨天她下班回家后从佣人口中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冷着脸将时越山连夜从家里赶了出去,愤怒到连喝了两壶凉茶才顺过气来。 她想上楼去看看小岛怎么样了,却得知他和时淮早已睡下,于是只能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晚上。 “季阿姨早上好。” 直到神色如常的少年坐到了季岁晚的身边,用甜甜糯糯的声音向她道了早安,她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才坠了地。 “宝宝,尝尝阿姨刚学会做的话梅小排。”季岁晚眉眼弯弯,看着乖乖将食物往嘴里送的少年,眼里的宠溺快要溢了出来。 这么美好的孩子,眼睛亮如水色,一尘不染,像是一个误闯尘世不食烟火的小天使,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 季岁晚这样想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差点又要掉出泪来。 时淮是在午饭后接到校长的电话的,他听着手机里年近六十的老校长隐晦地询问自已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时,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语气淡定到让校长都怀疑自已的耳朵。 一个极具潜力的青年副教授,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被人举报涉嫌学术造假,停职调查是必须走的流程,即使经过调查洗清了嫌疑,也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学术生涯。 挂掉电话没多久,边浔和许知会就风风火火上了门。 “盛千阳这狗东西这么快就对你下手了。”许知会双手紧握成拳,指节用力扣紧直至泛白,指甲狠狠嵌入掌心,他瞟了一眼不远处餐厅里正照顾着小岛吃甜品的边浔,压低了声音。 “你打算怎么办?” “没做过的事,我担心什么。” 许知会看着眼前极其淡定从容的时淮,原地怔愣了几秒,才蹙着眉开口:“你知道盛千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能做出让人举报你这种事,一定有几百种方法来造谣诬陷你。” 许知会不知道时淮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出这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的,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只知道他的好兄弟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 五年来,在抓住一切机会寻找小岛的同时,他没有放弃他的学业。 很多次在凌晨三四点从全球各地无功而返,为了提神完成当日的作业不知道续了多少杯的咖啡,眼下常备的青黑眼圈和洗多少次都洗不去的憔悴…… 在牛津本硕连读毕业后,他果断放弃在英国优渥的工作机会,选择去首都大学当一名普普通通的讲师。 只因为这份工作时间自由,能给他更多的机会去寻找那个被盛千阳藏起来的小孩。 而如今,一旦学术造假的罪名落实,他这些年在学业上所做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甚至会被学术界彻底封杀。 时淮眼眸倏然抬起,目光静而缓,让许知会一瞬间联想到深不见底的海洋。 “别让小岛知道。”他只淡淡说了这几个字,就转向了小岛和边浔所在的方向。 许知会愣愣地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再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已绝不应该劝时淮放弃小岛,但联想到时氏面临的危机和时淮本人迫在眉睫的困境,他竟不知道如果将自已代入时淮的角色,自已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许知会坐回到沙发上,遥望着餐厅里其乐融融吃着蛋糕的三人,觉得自已刚刚骤然迸发出又一闪而过的念头真的罪恶至极。 他狠狠一拳砸在自已的大腿上,没有注意到小岛突然望向自已的那道目光。 第41章 痛到快要死掉了 “小岛,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时淮临出门前仍然不放心地在江屿白面前蹲下了身,柔声叮嘱着,抬起手一颗颗系好了小岛睡衣上的扣子,遮住他露出来的雪白的锁骨。 “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宝宝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给我发信息,我给你买回来。” 时淮看着刚刚睡醒的少年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却还是朝自已乖乖点头的模样,他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秋水。 这次回首都是一趟不容拒绝的行程,他在督察组的要求下务必亲自上交厚厚一沓材料,还要在首都接受督察员的面谈。 他是不放心留小岛一个人在家的,季岁晚平日也要去科研所里上班,不能在家里时时陪着小岛,时淮只能把许知会叫来家里,将小岛托付给他照顾几天。 “放心吧,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啊。”许知会揽着江屿白的肩,朝时淮挥挥手。 时淮扯了扯嘴角,在即将起身的一瞬间,少年将身体贴了过来,两只手揽住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拥抱。 第49章 “时淮哥,再见。” 时淮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捋着少年鬓角的发丝,紧紧回抱住他温软的身体。 在司机和许知会的轮番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许知会目送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清车辆的影子。 他眼眸一垂,缓缓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意外地发现少年的目光早已落在了自已的身上。 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刚刚没睡醒时的迷茫,此时纯净清澈的像是月夜的雪地,清清亮亮的,专注地望着自已。 好像让许知会想起了过去的小岛,那个总是灵动鲜活的,总喜欢黏在时淮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家伙。 许知会被那道纯净透亮的目光看得有些愣怔,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 “怎么了,小岛,饿不饿?我们去吃点早餐吧?” 他揽着江屿白的肩,想要带着他进门,却被少年温润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知会哥,时淮哥不是去开会的对吗?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知会在那一瞬间,脑子像被谁撕扯了一下,一阵猝然的疼痛让他不由瞳孔骤缩。 或许他们都忘记了小岛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尽管他们千方百计将所有不好的消息避开他,他那敏锐的洞察力也让他不会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许知会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什么呢小岛,你时淮哥能出什么事情,就是他学校突然有个紧急会议,推也推不掉,放心啊,顶多两三天就能回来了。” 若是许知会回忆起来,那天与小岛一起度过的一下午是极其愉快的,甚至让他认为小岛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已的说辞,不再纠结时淮此次行程的真正目的。 他们共同完成了乐高城堡的搭建,许知会微笑着看小岛将精美的城堡细心地用防尘罩罩起来,放在了时准卧室的书柜上最醒目的位置。 他们一边喝着鲜榨果汁,一边玩了一下午的switch。 无论哪个游戏许知会都被小岛虐得体无完肤,最后只能无力地倚在沙发上高举双手投降,逗得小岛咯咯笑。 其间小岛还接到了时淮和季岁晚先后打来的电话,少年乖乖应答着,笑得也很甜,让许知会产生了什么事情都从未发生过的错觉。 晚上临睡前,许知会从佣人那里接过刚热好的甜牛奶,亲自送到小岛卧室。 小岛刚洗过澡,乌黑的发梢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氤氲着温热的水汽,还混着沐浴露的清香。 许知会看着他乖乖喝下那杯牛奶,听到他对着自已说了一句轻快又愉悦的“晚安”后,回到客房洗了个澡,破天荒地在十点之前就轻轻阖上了带着疲色和倦意的眼睛,窝在被子里睡熟了。 如果他知道第二天一早自已兴冲冲敲开小岛卧室的门想要叫他吃早餐,却看到房间内空无一人的景象,无论前一晚有多么疲惫他都坚决不会再闭上眼睛。 江屿白是在深夜离开时淮家的。 他做不到那么自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住在时淮哥和季阿姨他们为自已建造的乌托邦里。 他知道自已当前唯一的选择就是找到盛千阳,跪下来求他放过时淮哥,放过时氏集团,向他保证自已再也不会逃了,再也不会离开他。 可他觉得心里好痛,痛到快要死掉了。 树影在夜风中沙沙簌簌,偶尔有一声声短短长长的虫鸣传来。 江屿白绕开门卫和保镖的视线,灵活地翻过院子的高墙。 在走在大街上的那一刻,他如同孤身穿梭于漆黑的隧道中,黑暗以毁灭般的侵袭笼罩了他,而这漫漫长路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在这茫茫长夜自已该如何找到盛千阳,又是否能取得他的原谅,让他不要再对时淮哥下手。 他隔着路灯昏黄的光亮,隔着夏季的晚风,听到了鼎沸的音乐与喧嚣的人群,脚步渐渐停滞在一家酒吧门前。 在此时,他的意识仿佛才逐渐回笼,如同踏在云上的身体重新获得了仍在人间的实感。 江屿白茫然地眨了眨眼,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把自已喝到一醉不醒,想着是不是只有这样身上和心里的痛苦才能减少一些。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坐在吧台上点酒时,酒保忍不住多看了江屿白好几眼。 在这个酒吧里工作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又清纯的男孩。 在一片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之中,这个男孩好看得很扎眼,看起来一尘不染,无形中散发着吸引一切光芒的魅力。 “小帅哥,自已来的?” 酒保倚在吧台上摆弄着调酒杯,目光在翻看着酒单的江屿白身上游走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跟他搭了话。 江屿白轻轻“嗯”了一声,随手指了指酒单上的一款特调鸡尾酒。 头顶彩色的灯光扫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中更凸显出他深邃的五官和精致的脸部曲线。 酒保很快将调好的鸡尾酒端给他,在江屿白接过的一瞬间,酒保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感受到一丝温软的触感。 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再次抬眸望向那张看起来漂亮又乖巧的脸时,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第42章 他没少碰你吧 第50章 江屿白并没有注意到酒保突然变了味的目光,他接过酒杯,很淡地说了声谢谢。 昏黄柔和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着浅浅的灰影,清瘦单薄的身躯坐在光影里有几分孤清冷寂。 “小帅哥,心情不好吗?”酒保停下了手上调酒的动作,目光在迷离的灯光下将酒杯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的少年身上逡巡不止。 江屿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着酒单又点了几杯酒。 “心情不好就喝点度数高的,一醉解千愁,我请你……” 他未说完的话被不远处的卡座那边传来的嘈杂声响打断。 推搡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酒保伸长了脖子瞧了瞧。 只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孩被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堵在了角落里,裙子已经被男人泼洒出去的酒液浸湿。 男人恶劣地笑着,因为女孩的不配合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开始撕扯起……。 “每天晚上都得来上一出。”酒保低声感叹,又一杯酒递到江屿白面前,“这些有钱的老总们真是无法无天,今天不知道这又是哪个可怜的女孩要遭殃了……” 他无意间垂眸一瞥,看到原本在听到声响时连头都没回、只顾着闷头喝酒的少年蓦地蹙了蹙眉,在自已弯下腰从柜子里取了个酒杯的工夫便从自已面前消失了。 酒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挤进了喧哗吵嚷的人群漩涡中。 “我去……这孩子该不是喝多了吧。” 酒保脸上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呆滞更多,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酒迎面泼在了那个闹事的男人脸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犹豫。 被劈头盖脸浇了杯酒的男人懵在了原地,半晌后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那个已经将自已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女孩身上的肇事者。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迅速,他的拳头已经气急败坏地挥向了那个少年的脸。 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力气,在闪躲自已拳头的同时狠狠一脚踹到了自已身上。 围观人群发出了惊呼声,眼看着男人被踹倒在地,胳膊扫落了桌子上的一排玻璃酒杯,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妈的,小杂种……”男人痛的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暴躁狂怒的狮子朝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猛扑过去。 却在看到少年的面孔的一瞬间,猛地停住了脚步。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这张极度漂亮的脸让男人确定自已绝对不可能认错,眼前这个闹事的家伙就是那天酒会上盛千阳身边的漂亮少年。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男人上下扫视了江屿白一圈,发现他当时脖子上……已经不见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思绪百转千回。 他当然记得当时厉总对这个漂亮少年有多么心动,甚至要拿十几个亿的利润来换他。 如今少年的……摘下来了,想必是因为脾气太倔已经被盛千阳给丢弃了。 自已若是在这时候把他打包给厉总送过去,那几天后的招标不就势在必得了。 男人哼笑了几声,迈着大步朝角落处的两人逼近,女孩湿透的裙子外面裹着江屿白的外套,身体颤抖着躲在少年的身后。 男人的保镖们已经挤过人群赶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摆出一副护主的阵仗。 仿佛只待老板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撕碎那个漂亮的少年和藏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 “小家伙,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男人如一头暴躁易怒的狮子,目光在江屿白身上打着转儿,像在看一只濒死的小动物。 “但你觉得,你们走的掉吗?” 男人挑衅般地伸出手指挑起江屿白的下巴,在触碰到他柔嫩皮肤的那一瞬间被少年满是厌恶地狠狠打开。 江屿白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眸闪着狠厉清冷的光,拳头握紧了,大有一种要和他鱼死网破的决绝之意。 “很好,我就喜欢脾气烈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面色不虞的少年,眼神示意保镖拿来一整瓶威土忌,“这样吧,你想救这个小丫头,我给你这个机会,把这瓶酒喝掉,我就放她走怎么样?” 男人的保镖并没有等江屿白反应,训练有素地上前一人扯住他一条胳膊,扼制住他的挣扎,把他牢牢按在了沙发上。 男人挑挑眉,一手握住江屿白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酒瓶开始往他嘴里灌酒。 江屿白被桎梏得动弹不得,微微仰起头艰难地吞咽着男人向下灌注的晶莹酒液,嗓子被陌生的呛辣灼得发烫,直到胃里也烧得如同冒了火一般。 躲在角落里发抖的女孩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来,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了,“扑通”一声跪到男人面前恳求他放过这个唯一愿意对自已伸出援手的少年。 男人灌酒的动作没停,一脚将她踹开。 “趁我现在对你没了兴趣,你最好抓紧滚远点,今天算你运气好。” 女孩的几个朋友冲上来手忙脚乱将她扶走,临走前同情又不忍地望了一眼那个救了自已朋友却导致自身面临险境的少年。 一瓶酒灌完,空气中弥散开浓浓的清冽辛辣的威土忌气息。 少年身上的白色t恤被酒泼湿,紧贴着单薄的身体,隐隐露出胸口白皙的皮肤,面色染上一片红晕,沾了酒的发丝湿漉漉的,鼻尖和眼角也有一点藏不住的微红。 第51章 男人欣赏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少年,看着他那双原本闪着狠戾与冷意的眼睛此刻泫然若泣,让他的心情愉悦到连唇角都是微微翘起的。 “把人带到我车上去。”男人慢条斯理地将手上沾染的酒渍擦干,淡声命令。 当男人凝视着躺在车后座醉眼迷离、脸颊薄红的漂亮少年时,心中顿时升起…… 他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将腰带扯了下来,捆住了少年的手腕。 在双手被束缚的那一刻,江屿白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双腿乱蹬起来。 男人在肩膀被踢了好几下后终于发怒了,眼底血红一片,双手狠狠掐住江屿白脆弱的脖颈,冷声怒吼。 “你不就是个被盛千阳养在家里的表子吗,在这里跟我装什么纯?他没少碰你吧?” “你给我乖一点,就不会疼,知道吗?” 第43章 我乖不乖 在即将扑到少年身上的一瞬,男人猝然感到一阵尖锐无比的疼痛从他的膝窝间疯狂涌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股大力按跪在了地上。 男人怒骂一声,挣扎着要起身,抬眸时却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盛千阳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简单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他先是探进车厢中,看到少年除了被捆起的手腕别无他恙后,解开束缚住他的皮带,端详了他手腕上青红的勒痕很久,眉头紧锁目光沉沉,紧接着闻到了满车厢弥漫的浓郁酒气。 “你灌的酒?” 盛千阳下颌紧绷,拳头紧握着,手臂上根根青筋暴起,杀意如一条蜿蜒的毒蛇顺着脊背慢慢爬遍了全身。 那双幽暗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目光如同即将见血的锋利匕首。 “……不!不是!” 男人已经吓到屁滚尿流,双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颤颤巍巍跪着爬到盛千阳身前。 “他……他自已喝的,我只是一直在远处看着他,起初看着真是漂亮,又觉得眼熟,就……” 男人眼珠子一转,抬起头透过雾蒙蒙的双眼谄媚地看向脸色阴沉可怖的盛千阳。 他的冷汗唰唰地掉,后背湿了一片,身体僵硬到动弹不得,声音也抖得厉害。 “就想……想把人给您送回去。” 盛千阳冷笑一声,锋锐的眼角眉梢皆透着暴虐的杀意和狠戾,眼底却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出跳梁小丑的浮夸表演。 “去把酒吧里的监控调出来。” 温照得了命令,立即应声朝酒吧里走去。 男人的后背猛然升起股震人心魄的凉意,在温照离开的一瞬间,他突然俯在了地上,用额头“砰砰砰”往坚硬的水泥地上磕去。 “盛总,盛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 鲜红的血液从男人的额头上渗出,在地上蜿蜒流动成了河,他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朝自已面前那个阎王一般的存在拼命磕着头。 男人还在涕泗横流地磕头求饶,盛千阳却视若无睹,隐怒的眼眸幽暗无物,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潭,泛着狠戾的寒光。 车厢内传来细微的呜咽声,盛千阳眉峰一蹙,不再管那个快要把头磕烂的男人,重新探回车厢中将少年揽进了怀里。 “……我乖不乖?” 喝醉了的少年好像变回了过去的那个小孩儿,像一只软软的小考拉一样挂在盛千阳身上,两只细白的胳膊拼命往他的脖子上揽,生怕他会离开一样。 乖个屁。 盛千阳愤恨地想着,神色晦暗地定定瞧着眼前这个往自已身上攀爬的温软的小东西。 大半夜跑到酒吧,把自已喝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不是温照及时通知他,如果他再来的晚一些,盛千阳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盛千阳紧咬着牙,脸颊都扭曲成一个骇人的形状,他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醉的不成样子的小家伙。 江屿白的两只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拼命往他的怀里钻,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脸上未干的酒液和眼泪混在一起,温热的液体顺着少年瓷白的脖颈流淌,浸湿了盛千阳的衣襟。 没等到盛千阳的回答,他像一个伤心至极的小孩子一样呜咽着,声音缓慢而哀伤。 “别……别丢下我……” “别把我……别把我留在这儿。” “我乖……我乖的。” 盛千阳挥手摁住面前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敛眸看着怀里挣动的小家伙濡湿的睫毛,脸上的红晕,眼睛上还覆着层泪膜,眼底亮闪闪的,好像积聚着碎星。 看起来倒真像是好乖的样子。 盛千阳的心一瞬间软了半分。 “不会丢下你。” 他那双幽暗的眸子微垂,静静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家伙,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落一片阴影,薄唇微微勾起,语气也添了些柔和。 江屿白被盛千阳用外套裹起来抱在怀里,额头上覆了一层湿漉漉的薄汗,缓缓呼出一口灼热的酒气。 像是终于听到了安抚的声音,他睫毛颤了颤,闭上了眼睛。 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被盛千阳的手掌轻轻按住,额头抵上坚实宽阔的肩膀,一瞬间鼻息之间都充盈着熟悉的气息。 温照从酒吧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冷汗涔涔的酒吧老板,一出店门便忙不迭地朝脸色阴沉的厉害的盛千阳点头哈腰不停道歉,余光还瞥了眼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的那个肇事男人。 第52章 那个跪在地上的康总是总爱在酒吧里闹事、调戏小姑娘的刺儿头,也是他们惹不起的财神爷与上位者。 但与此时站在自已面前的盛总比起来,实属相形见绌了。 “盛总,真的不好意思,今晚在我们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冒犯了您的人……” 盛千阳没理他,只拿狭长又森冷的眸子微垂着瞥了他一眼,看似冷静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呼之欲出的刀刃。 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小跑着下车打开了后车门。 盛千阳将怀里的少年轻轻放在车后座,安抚地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自已移出车厢关上了车门。 车外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真正的上位者的发落。 温照将正播放着监控回放的平板双手奉上。 盛千阳神色平静地看完了全程,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轻飘飘扫向肇事者的目光透着令人肝胆皆寒的光。 “温照,我不想再看到康总这么完整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解决。” 在康总凄惨的嚎叫声与求情声中,盛千阳只留下这样一句冷冰冰的命令,便打开车门上了车。 保镖一人一边扯住了康总的两只胳膊,男人被摁在地上,已经被吓到失禁,裤裆间流出了腥臊的黄色液体。 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见到温照手里拿着的黑色物体后,眼珠子瞪得几欲弹出,嘴里发出最后一声咿咿呀呀的声响,彻底晕厥过去。 已经是凌晨时分,漫长空旷的道路只疾驰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江屿白挣扎着从包裹住自已的风衣间冒出头来,挪到车窗边,眼睛困倦到睁不开,手指摸索着打开了车窗,让冷风灌进来打在他热得发烫的脸上才感到舒服了些许。 盛千阳坐在他身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平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比深潭更漆黑幽静。 默了半晌还是怕这小家伙吹风受了凉会感冒,一只手臂探过去将车窗关上了。 “……热。” 江屿白不满地哼唧一声,嘴角瘪了瘪,一滴眼泪挂在卷翘的眼睫上,可怜巴巴的,一扭头刚好蹭到了男人微凉的手掌。 舒适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伸长了雪白的脖颈,将自已滚烫的脸颊贴在了上面。 盛千阳身体微微一怔,有片刻的失神,嘴里咬的烟都随之颤了一颤。 喝醉的小家伙,真的乖到不行。 盛千阳垂眸凝视着小家伙脸颊上染上的红晕,以及密密匝匝如蝶翼般颤动着的眼睫,原本紧绷着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第44章 以后不许再喝酒 回到家后,本来一路上都很乖顺的小醉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运动鞋和袜子刚被盛千阳脱下来,他就挣脱开了男人的怀抱,赤着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 盛千阳叹口气,起身去逮他。 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把人抱回到床上,准备去拿块热毛巾给他擦擦脸时,被小醉鬼两只白皙细长的手臂圈住了脖子。 灼热的酒气呼在盛千阳的耳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有些紧张,第一次不知道自已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盛千阳就这样在原地保持着被抱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静默了半晌后,他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江屿白的鼻尖,很无奈地撇了下嘴:“以后再也不许喝酒了。” 其实这些年江屿白在盛千阳的严加看管下,几乎没有能离开他的视线去喝酒的机会。 唯一的一次,是江屿白两年前受邀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 原本盛千阳是从来不会同意放他出去参加任何聚会的。 但那些天他刚好在国外出差,那个不听话的少年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前往了宴会场地。 然而那次的经历实在很不愉快,事后的惩罚也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当盛千阳接到保镖的禀报,连夜坐飞机赶到宴会场地时,生日宴已经结束,服务生说还有几个少年留在了台球厅里。 他马不停蹄地冲进烟雾缭绕的台球厅,看到的是手持球杆正要击球的江屿白,放在台球桌上的手指比出漂亮的姿势架着球杆,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球台上。 t恤因为击球的动作微微上掀,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月要,在灯光的映射下白的晃眼。 而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白人男孩,以指导他击球的姿势为由贴近了球台上的少年。 一只手握住了少年持杆的手臂,另一只手正在他的腰际晃动着。 与球杆清脆的撞击声一同响起的,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 金发男孩被从天而降的拳头击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趴在地上整整愣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江屿白在惊愕中回头,与满面怒容的盛千阳对上了视线。 男人那双锋利的浓眉微蹙,冒着怒火的眼睛直直望向他,让他不禁向后退了半步,脊背紧靠在球台边缘,像是被人拎住了后颈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盛千阳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缓缓吐出,竭力让自已冷静下来,而不会遵循自已的内心立即冲上去将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绑回家永远锁起来。 浓郁凛冽的酒气扑面而来,盛千阳眯了眯眼睛,怒火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撞得脑袋都阵阵发晕,语气已然冰冷到了极点。 “喝酒了?” 江屿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只微微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只喝了几小杯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扯着手臂挡在了身后。 第53章 “你他妈是谁啊?凭什么管他?” 原本趴在地上的金发男孩一骨碌爬起来,将江屿白跟那个气质冷厉且面色不善的男人隔开。 刚刚脸上受的那一拳已经让他的颧骨乌青了一片,断断续续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 “凭什么?”盛千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冰冷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戏谑,绕过怒火中烧的金发男孩瞧着藏在他身后的少年,“你问问他凭什么?” “白,你认识他?” 江屿白眼睫轻轻颤动着,在盛千阳灼热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瑞恩,你先走吧,他是我……” 瑞恩惊诧地回头,望向江屿白的眼睛瞪圆了,又回头看了眼盛千阳,男人野兽一般凶狠的目光让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内心一番挣扎后还是决定先溜为敬,却在经过盛千阳身边的那一刻被猛然扼住了脖颈。 顿时他感到自已浑身被一股绝对的不可抑制的力量包裹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死死按在了墙壁上。 “……你,你干什么!” 受到过度惊吓的瑞恩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在灯光下,每一颗泪珠都在颤颤地抖动。 “刚刚哪只手摸的他?”男人的语气有着强势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他手底下的少年喘不过气来。?? 瑞恩颤抖着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嘴唇也像触了电一般颤动着,一翕一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自知理亏,他觊觎江屿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很多次邀约都被婉拒,好不容易借自已生日才终于把人约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自已刚刚那么隐秘的小动作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给逮了个正着。 瑞恩的情绪在见到保镖手里亮的发光的白刃时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嚎叫着,瞳孔颤抖,唇齿间一片血腥。 盛千阳手一甩将瑞恩丢到了持着刀的保镖手上,拎小鸡似的把一旁的江屿白拽起来,朝门外走去。 被粗鲁地塞进车里的江屿白,后背紧紧抵靠着车门。 光影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晃动,颤抖的眼睫在他惨白的脸上留下了脆弱的影。 盛千阳并没有看他,淡然自若地取出烟盒,在嘴里叼了一支烟,没过多久,灰白的烟雾在车厢内溢散开来。 司机默默开车,不敢作声。 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老板今天这是已经气到了极点,过去的老板可从不会在小少爷面前抽烟。 甚至对所有佣人和员工严厉规定过,但凡小少爷在的场合,所有人都不允许抽烟。 江屿白被呛得咳了几下,盛千阳愣怔了几秒,还是将烟头摁灭了,蹙着眉打开了车窗。 当天晚上的盛千阳就没有再这样善良且温和了,而是化身一个冷面阎王,罚那个犯了错的小东西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一整夜。 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才过了一个小时就跪不住了,红着眼睛哼哼唧唧瘫坐在了地上。 盛千阳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江屿白跪了多久,盛千阳就在他身边守了多久。 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映在了江屿白困倦到再也睁不开的眼皮上。 他再也跪不住,目光渐渐涣散,在昏倒在地的前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屿白至今不知道那天与瑞恩分别后他发生了什么。 因为之后整整一个月盛千阳都不再允许他出门,等他终于被允许返校时,没有再见到过瑞恩的身影。 第45章 掌控一切 江屿白睁开眼睛时,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已依旧神志不清,像做了一场荒唐迷离的梦。 时而觉得自已如同困在了炙热焦灼的火焰之中,时而又觉得自已如同坠入了黑暗冰冷的深海,夺走了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灵魂深处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逐渐将他湮没。 他的意识还未回笼,余光就已经瞟到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盛千阳正悠然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身体被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明亮,慢条斯理地喝着刚泡好的一壶茶。 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很淡的笑意,锋锐的眉宇下似乎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暗流。 江屿白眨了眨眼睛,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宿醉让他的身体还有些酸软,动作十分缓慢。 盛千阳放下手中的茶杯,薄唇挑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解释一下吧,小岛,大半夜跑到酒吧,把自已喝成那副样子,是又想挨罚了吗?”那低沉的声音任谁听来都仿佛字字嵌着寒冰。 “我错了。” 盛千阳听到少年如此迅速且诚恳的认错态度不禁有些讶异。 他原以为少年会据理力争地解释自已昨天见义勇为的行为,解释喝那么多酒喝到一醉不醒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他竟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地认错,盛千阳内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像被迎面浇了一桶冰水,炽热的火光渐渐熄灭。 “千阳哥,我回来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放过时淮哥,放过时氏集团……” 盛千阳挑了挑眉,幽深的目光扫视过少年的每一寸皮肤,心想这乖巧的背后果然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郁又冷淡的凝视让江屿白心里忐忑不安。 第54章 不知过了多久,盛千阳的唇边终于浮起一抹温润的浅笑,起身朝坐在床上的江屿白走近。 他伸出手抚摸着江屿白蓬松又柔软的头发,以一个半环抱的姿态将少年笼在了怀里,淡淡的茶香和烟草气钻进了少年的鼻尖。 “小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你为别的男人向我求情。” 语气和动作都是那样的温柔,只是说出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 江屿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不停,像是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微微下垂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少年垂下了脑袋,不再看他,鬓角一缕碎发滑落到他白皙光滑的侧脸,藏在被子下被汗水濡湿的掌心握紧了拳。 盛千阳看着少年这一副落魄又颓败的样子哑然失笑,竟有些不忍心再吓唬他,轻缓地将他柔软的碎发捋回耳后。 “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出任何事。” 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眼睛里和心里都不能有除我之外任何人的身影。 盛千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在那一瞬间满是阴鸷。 “小岛饿了吗,下楼吃早餐吧。” 盛千阳自顾自地给呆坐在床上的少年穿上袜子,温热的掌心像是镣铐,强势地圈住了他白皙清瘦的脚踝。 他甚至真的想过就这样用沉重的镣铐锁住他一辈子,把这个在外面光芒四射的少年锁起来,禁止一切外人的目光亵渎他。 让他彻底成为一只自已豢养的,只属于自已一个人的美丽金丝雀。 看着已经坐在了餐桌上安静埋头喝粥的少年,盛千阳仍然控制不住地这样想着,内心不免有些躁动不安。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牛排递到江屿白嘴边,看到少年乖乖张嘴含住了,心情平和了些许,原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一个刚过了26岁生日的男人似乎迷上了这个投喂的动作,紧接着各种各样的食物纷至沓来,一个接一个被用餐叉递到江屿白的嘴边。 看着少年乖乖吞咽的动作,盛千阳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时淮的生日宴会上的场景。 在十几年的人生中,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一路顺风又顺水的盛千阳,从未羡慕过任何人。 但在那一场小小的宴会上,坐在角落里的盛千阳,真真切切羡慕着那个能够自然而然陪在小岛身边的少年。 跟小朋友们玩得大汗淋漓的小岛终于被时淮逮到,跟着他乖乖坐到了桌边。 小岛的下巴抵在交叠起来的手臂上,眨巴着黑葡萄一般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两条又白又细的腿在桌子底下晃呀晃。 面前架好的平板上放映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时淮舀了一勺虾蟹粥,吹凉了才递到小岛嘴边。 小岛乖乖含住,吞咽的同时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阿淮,这么惯着小岛,被你惯坏了可怎么办?” 季岁晚和景夏坐在他们身边,笑着打趣。 “不会。”时淮笑得温润又和煦,将细心挑好刺的糖醋鱼喂给被动画片逗得咯咯笑的小岛,“不会惯坏,小岛是世界上最好最乖的小孩。” 盛千阳坐在角落里,面前饭桌上精致的菜肴一口都没有动,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季岁晚和景夏在听到时淮的话后笑成了一团,而时淮依旧淡定自若地喂小岛吃着饭,动作自然的就好像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遍。 “我吃饱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盛千阳飘忽的思绪,他已经递到少年嘴边的虾仁在空中晃了晃,凝滞几秒后收了回来,塞到了自已的口中。 “今天下午我临时有个会要开,我们明天回纽约。这两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休息一下,乖乖等我。”盛千阳将鲜嫩的虾仁吞咽下去,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低沉柔和,“有问题吗,小岛?” 江屿白面上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在怔愣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 盛千阳盯着垂着眸子的少年看了半晌,没能从那个乖顺的表情里找出一丝虚情假意。 他满意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刀叉。 “想吃什么就跟佣人说,让他们去准备。欧文也想你了,问了好多次小少爷什么时候才回去呢。” 盛千阳将佣人切好的果盘移到江屿白面前,挑了挑眉:“再吃点儿水果。” 看着少年乖乖听着自已的话吃起了果盘中的水果,盛千阳心中那曾经掌控一切的快感终于升腾而起。 他要的就是掌控小岛的所有,是从内到外的,完完全全的掌控,甘之如饴地让自已成为禁锢着少年的金丝笼。 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回国,等到回了纽约,他会让小岛忘了属于这里的所有人,忘记这里的一切。 第46章 别救我,求你 一辆炫酷的跑车在白日的街上疾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赞叹声与艳羡声不绝于耳。 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眉头紧蹙,完全不同于往常那般气定神闲的姿态,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皮肤下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盛云野回国已经一周了,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奔波在大街小巷,疯狂寻找着小岛的踪迹。 期间他接到了许知会和边浔的电话,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段时间在国内发生的一切。 时淮目前被首都的调查组牵制住,几乎是相当于被软禁,限制了人身自由。 第55章 学术不端的罪名之外,陆续有人向调查组匿名举报时淮品行不端、道德败坏,指出他才是先前导致江景集团的覆灭以及江家夫妇自杀的幕后黑手。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出到底是谁的杰作,可没有人有能力或是有胆量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盛千阳这不仅是要毁了时淮的前途,还要把他整个人都彻底毁掉。 然而在听到小岛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的消息后,在边浔和许知会两人疯狂的质问声中盛云野颤着手指挂断了电话,心里不由地生出了很多不好的猜测。 他联系不上盛千阳,所有联系方式已经在自已默许小岛回国的那天,自已发出那最后一条短信后都被盛千阳拉进了黑名单。 他找遍了自已知道的盛千阳的每一处住址,却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甚至腆着脸回了趟盛世豪庭的住宅,想从父亲盛北宵那里套出盛千阳的去向。 却正如他所料,还没等自已开口就被盛北宵无情地赶了出来。 盛北宵在摔门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趁早滚回你的纽约,我以为你早就不认我这个爹。” 在接到朋友沈蕴舟打来的电话时,盛云野正被车流阻塞在路上,焦躁的情绪被点燃,用力砸着他这辆名牌车的喇叭按键,连车身都被晃得一震一震。 “阿野,你让我查的事有消息了!”沈蕴舟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有人在城南的那片海景房附近见到了你大哥的车,那么烧包的车牌号绝对不会认错,整个首都不会有第二辆……” 盛云野猛地一打方向盘,这辆引人注目的名牌跑车突然在开阔的路上一个漂移,径直往城南的方向开去。 大把鲜红的钞票砸在物业的桌子上,盛云野很快便在监控中锁定了那座视野最开阔的独栋海景别墅。 不到五分钟,他已经砸开了房门,不顾佣人的阻拦冲上了二楼。 佣人中有人认出了这个擅闯民宅的疯子就是盛家二少,忙制止了其他佣人要打电话报警的动作,追在盛云野的身后跟着他跑上楼。 “二少,小少爷正在浴室,特意吩咐我们都不能进去……” 盛云野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肌肉紧张的像快被绷断的弦,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梦中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他冰冷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身后紧跟着自已的佣人,顿时让那佣人心生惧意。 “多久了?” 佣人迷茫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从面前这个面露凶光的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问你,他进浴室多久了?” 像是竭尽全力才能抑制住濒临失控的情绪,盛云野的声音阴沉的可怕,眼底布满血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吐出,让佣人浑身一颤,眼中起了一层水蒙蒙的雾气。 “快……快一个小时了……” 盛云野只觉得喉咙一紧,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他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已不要胡思乱想,才能让腿脚没有瘫软下去。 浴室门被锁得严实,在喊了小岛名字很多声始终未果后,盛云野用力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凝滞在了门口,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已的存在。 身后佣人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别墅,紧接着混乱又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兵荒马乱成了一团。 盛云野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浴缸边,捞起了正沿着浴缸壁缓缓向下滑落到水中的少年。 少年的面色苍白到与雪白的浴缸融为一体,安静地躺在那里,还有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水浸透,被盛云野捞进怀里的一瞬间他颤颤巍巍地蜷起了身体,昳丽的面容变得惨白扭曲。 浴室刺目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已经虚弱到极致的少年嘴唇微微翕动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盛云野俯在他耳边,听到了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气声。 “别……别救我,求你……” 跟着闯进来的佣人已经眼疾手快拨打了急救电话,无意之中踢到了什么瓶子类的东西,她跪在地上捡起来,握着空瓶子的手指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二少,是安……安眠药!” 伴随着崩溃又颤抖的哭声,盛云野的胸膛仓皇地贴上了那具已经被水浸透的微凉的身体。 “……小岛!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自已……” 盛云野颤抖的唇瓣间终于发出了艰涩低哑的吼声。 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剧烈,红的厉害的眼眶中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被灯光晃的破碎。 话语还未完全说出口他就噤了声。 明明自已也答应了怀里这个已经虚弱到连气声都快听不见的少年,说过会放他走的。 可原本应当遵守诺言的自已在后来怀着多么恶劣的想法,做出了些什么样的无耻行径,他甚至不敢去回想。 这个一次又一次被给予希望,而后亲眼目睹希望如气泡般破碎成了幻影的少年,那颗心是不是早已经被伤到千疮百孔。 自已又凭什么要求他信守承诺呢? 急救室外,昏暗惨白的灯光洒在盛云野的脸上,让他感到窒息又无助,心脏痛到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眼角洇出雾蒙蒙的泪光。 第二次。 第二次守在急救室外,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第56章 医生说病人吞下的安眠药太多,但幸好送来的及时,洗胃也洗得及时,如果再晚来哪怕只是一分钟,他们也无力回天。 只是江屿白的身体实在太弱,洗胃对他的伤害也太大,再加上潜意识里求生的意识太薄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出来仍然深陷昏迷。 洗过胃后被推出来的江屿白一脸病态的苍白,虚弱无力地裹在被子里,瘦削的身躯脆弱的仿佛一捏就能捏碎掉。 氧气罩在他脸上被呼出一层雾气,身体还在偶尔不自觉地痉挛。 盛云野寸步不离地跟着进了病房,走动的时候腿脚甚至还是酸软的,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里,好多次都要直接瘫软在地上,仿佛跟着病床上的人一起去了一趟鬼门关。 他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凝视着在病床上昏睡的少年。 那张漂亮昳丽的脸白的清透,白的像圣洁的初雪,只是眉宇微微蹙起,浮现出些许驱不散的郁气。 这样的年纪,本应当肆意洒脱奔跑在球场上,亦或是在滑雪场上驰骋而下一展英姿。 可如今像一捧安静温软的白玉,带着伤痛和虚弱的身体安静地躺在了病床上。 也许真的是他做错了。 盛云野垂下眸子,一颗心疼的紧缩,直到这时滞后的悔意与自责才如同狂风暴雨般涌来。 他指尖颤抖着摸出了手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将边浔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在拨出电话的那一秒,病房门随着一声巨响被猛地踹开。 第47章 毁了他一辈子 盛千阳冲进病房时,看到的是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小岛。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苍白又虚弱,可盛千阳就是感觉自已就要抓不住他了。 这世上爱着小岛的人这么多,可小岛仿佛一个也不想要了,才会这样毅然决然奔向死亡。 盛千阳只觉得自已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一只大手无情攥住,流淌出一滴又一滴的苦水,在地上飞溅开来。 在接到佣人打来的电话的那一刻,几欲窒息的恐惧将他整个人都给吞没。 他的手脚冰凉,寒意像一条毒蛇蜿蜒爬遍了他的全身。 一路加速超车,飚过了无数个红灯,手抖到快要握不住方向盘。 被赶到副驾驶的温照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已和老板那时没出车祸真的是老天极大的宠幸。 一到医院,温照顾不得心悸与后怕,马不停蹄赶去医生那里询问小少爷的情况,盛千阳则跌跌撞撞径直奔向了病房。 盛云野不动声色地挂掉了那个还未接通的电话,看着他那个一向在外人面前稳重得体的大哥步伐踉跄着走近病床,在床边半跪下来,颤抖的手指握住了小岛冰冷的、无力垂下的双手。 盛千阳就这样跪在床边很久很久,盛云野凝视着他沉默的背影,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都想了些什么。 他原本以为盛千阳首先要做的一定会是查出究竟是谁把那半瓶安眠药送到小岛手中的,紧接着这个罪魁祸首会与那一群不尽职守的佣人们一起受到有史以来最严苛的惩罚。 可盛千阳好像是忘记了这些,就那样沉默地跪在小岛的床前,虔诚地捧着少年的手,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 边浔刚做完一场手术,拖着疲惫的步子从手术室里走出,无意间听到了楼道里两个小护土正在聊天。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原本并没有在意,想要从一侧离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原先最爱听小护土们八卦的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 满脑子都是时淮和小岛的事情,却还是拦不住她们的只言片语进了自已的耳朵。 “……楼上昨天下午不就送来一个洗胃的,不知道是谁的关系,大半个医院都惊动了,连陆主任都被叫过去了。” “是呢,那么漂亮的小男孩吞了半瓶安眠药,差点没救过来,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边浔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心底莫名上泛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两名小护土还在兴致勃勃地八卦,眼见着昨天休班的边医生凑了过来。 小护土的眼睛一亮,边医生是整个医院最帅也是最好相处的医生,所有护土都爱找他聊天儿。 “昨天送来洗胃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小护土被边医生严肃的语气吓得一愣,火速收起了脸上笑嘻嘻的表情,低头摆弄起了电脑。 “我查一下,边医生稍等。” “叫江屿白……” 话音未落,甚至还没来得及报出病房号,小护土就看见眼前的边医生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一秒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朝楼梯口奔去。 另一个小护土早已看呆了,喃喃道:“那个吃安眠药的漂亮小男孩不会是边医生的弟弟吧,可我听说那病房里寸步不离守了一夜的人才是……” 事实上,边浔并不需要得知病房号。 因为在那间病房门口,站着几个他熟悉的面孔——曾经将他摁在地上的黑衣保镖们。 边浔握紧了拳,深呼吸很多次,竭尽全力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戴好口罩,迈着平稳的步子朝病房门口走去,果不其然被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长臂一伸拦住了脚步。 男人睥睨他一眼,语气不善:“不是刚刚才查过房吗?” 边浔冷哼一声,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里面是重症病人,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第57章 男人哑口无言,退后一步给他打开了门。 坐在门边的盛云野率先迎上去,显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医生像是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径直朝病床走去。 似乎步伐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偌大的病房里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边浔的眼眶很快便红了一圈,掩盖在口罩下的薄唇也难以抑制地轻微颤抖着,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如同正在被滚烫又炙热的火焰灼烧。 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陷入雪白又柔软的被褥中,随着清浅而绵长的呼吸,面罩上雾气弥漫。 而跪在床边的男人,像一尊沉默又冰冷的石像,他的眉宇融在了一片阴翳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真的要毁了他一辈子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咬牙切齿般的质问终于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病床上的少年手上常戴的护腕被摘了下来,正在输液的左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像是在最纯洁无瑕的白玉瓷器上多了一道永远也无法祛除的裂痕。 在如此凶险的位置,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点怎么可能对自已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盛千阳没有回头,好像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边浔想要上前的脚步被盛云野及时阻挡,盛云野扯着他的手臂上下扫视了他一圈,才终于将他认了出来。 “……边浔?你怎么在这儿?” 边浔嫌恶地甩开盛云野的手,仍想要冲上前,却被盛云野牢牢牵制住,他趔趄了几步,拽住了盛云野的衣领。 床边的男人身体晃了晃,在两人的推搡声中缓缓转过了身。 边浔看到了男人眼底密布的红血丝,眼底的乌青也过于明显。 他承认自已从未见过盛千阳如此狼狈的模样,完全让人看不出眼前的男人是过去那个颇负盛名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商界精英。 边浔一时竟有些失言,呆愣地看着男人起身后由于腿脚酸软没有站稳踉跄了几步,紧接着面无表情地朝自已走近。 第48章 如坠深渊 “我不会毁了他,我爱他。” 边浔听着眼前的男人这样一字一句说道,虽然声音十分喑哑,却给他一种听起来撕心裂肺的感觉。 边浔只觉得这个男人简直荒谬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将一个天真烂漫、稚气未脱的小少爷逼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却口口声声说自已爱他。 过去的小岛是边浔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幸福也是最幸运的小孩。 他本可以自由肆意地去追逐自已想要的一切,可以是艺术,也可以只是单纯的快乐,完全不需要去考虑将要面对的艰难险阻或是面临失败时的惊惧。 因为即使一时不慎从高空坠落,身后总有一个宽阔又温暖的怀抱将他稳稳接住。 有那么多爱他的人为他保驾护航,他甚至大可以做一个自由快乐的小废物,拥有一辈子顺遂无虞、平安喜乐的人生。 可他偏偏遇上了盛千阳。 遇上了这个偏执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疯子,于是让那个原本自由快乐的孩子如坠深渊, 顺遂如意的人生也迎来了无法逃避的转折。 “你就是个疯子。”边浔心里愤恨着,双目赤红,骂出了声,“你把小岛害成这样还不够吗?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盛千阳竟然缓慢地扬起唇笑了笑,儒雅至极的姿态,缓缓张开的薄唇,说出的话却让人冷的发颤。 “他永远都只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怎么会放过。” 边浔紧攥的双拳都因为太过用力而缺乏了血色,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掐得血红一片。 就在他狂怒想要冲上去的那一刻,听到了病床边机器响起了尖锐的“滴滴滴”声响。 作为医生的本能让他在其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第一时刻就扑到了床边,竭力保持着沉着冷静,检查着小岛的各项体征。 “小岛!小岛!” 边浔按响了床边的急救铃,一个翻身跃到病床上开始为脸色惨白的少年做心肺复苏。 护土冲进病房,盛千阳和盛云野眼睁睁看着那张承载着轻飘飘生命的病床,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一叶孤舟,在一众兵荒马乱中被推出了病房。 又一次来到急救室的门口,盛云野已经紧张到几欲呕吐,脊梁上的冷汗不停地冒,没多久已经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昏暗的走廊上死一般寂静,他只能听到自已胸腔中的心脏突突跳动的声响。 而盛千阳一动不动地坐在急救室门前的椅子上,胳膊肘架在大腿上,整张脸都埋在了手掌间。 长达一小时的抢救后,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盛云野和盛千阳在门开的第一时间齐齐围了上去,两人的眼眶都红的厉害,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简直像两只危险的猛兽。 负责抢救的陆主任率先走出,朝盛千阳颔了颔首。 “盛总,病人抢救过来了,但是身体实在太弱,最好先住一周院观察一下。您看您之前说的转院的事情要不先放一放,等他身体稳定了再说?” 盛千阳点点头,失魂落魄地向他身后望去,终于看到护土推着病床走出,穿着白大褂的边浔走在床边,紧紧攥着小岛无力垂下的手。 第58章 小岛是在当天晚上醒过来的。 盛千阳和盛云野已经熬了几晚,却仍然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轮流去卫生间朝脸上泼冷水,避免让自已睡过去。 在小岛睫毛颤动的那一瞬间,他们可以说是在第一时间就立即扑了上去。 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恶心想要作呕的感觉哽在了喉咙里,江屿白纤细的手指在床单上攥出了褶皱,颤颤巍巍地蜷起了窝在被子里的身体。 “小岛,哪里难受?我叫医生来。”盛千阳握起他冰凉的手,目光里有无法掩饰的心疼在闪动。 盛云野立即摁响床头的铃,在看到第一个冲进来的边浔时不禁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心外科医生会无时无刻不守在内科病房所在的楼层。 “恶心想吐是洗胃后正常的反应,还有哪里难受吗,小岛?”边浔柔声道,从一旁的护土手里接过水杯,“暂时还不可以进食,先喝点温水好不好?” 边浔耐心地将吸管递到小岛嘴边,看着他艰难地小口小口吮吸着喝进去几口温水。 盛千阳蹙着眉冷眼凝视着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在江屿白住院休养的一周里,盛千阳的保镖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病房。 被无数次阻拦的许知会和宋以桉恨不得冲上去跟保镖干架,却在看到保镖别在腰间那鼓鼓囊囊的一团后只得作罢。 只有身着白大褂的边浔能够毫无阻拦地与来输液的护土一起进出病房。 他几乎每天都至少来小岛的病房三次,以盛千阳的厨师做的饭营养不全面为由,给小岛送医院特制的营养餐,坐在他的床前跟他讲话,直到看着他小口小口吃完全部的饭后才会离开。 完全无视了病房内那两双闪着阴冷与狠戾的眼睛。 直到一周后,边浔在前往小岛的病房时听走廊里的护土谈起那个有保镖严加看管的漂亮男孩今天突然办了出院手续。 他的心猛地一顿,加快了步伐。 提着饭盒到达病房门口时,恰好看到高大的男人用一条柔软的毛毯细心将少年包裹得严实,手臂拦着他的腿弯,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还俯下身子在少年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而他抱在怀里的少年,脑袋温顺又乖巧地微垂着,额前的碎发略长,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盛千阳!”边浔喊出的声音有些发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盛千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半晌,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边医生,前段时间真是麻烦你照顾小岛了,但希望以后你能管好你自已,离我们远一些,如果能永不相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边浔从未如此恨过自已,恨自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千阳抱着小岛渐渐离开自已的视野,却无能为力。 天气已经微凉,坐在副驾驶的盛云野将车窗开了一道小缝,清新的空气与阳光一起透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看着后座上裹在毯子里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倚靠在盛千阳的怀里,湿漉漉的眼中一片迷茫。 第49章 不绑你 江屿白出院后的这段日子,盛千阳仿佛醉心沉迷于工作,每日早出晚归,亲力亲为每一项决策,哪怕是曾经他连过问都懒得过问的小项目也要审阅一番。 一众下属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搞不懂这位大boss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各种加班加点的组会和一改就是几十遍的方案让他们的办公大楼几乎彻夜灯火通明。 每个人的眼下都带着明显的熬夜熬出来的青黑色,肉眼可见的疲惫席卷了每一个人。 只有盛千阳一个人知道,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在心底里不敢面对家里那个让自已无计可施的小祖宗。 直到天色快亮时,他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借着洒进来的银白月光端详着床上少年沉静的睡颜。 少年身体蜷缩着,将自已完完全全包裹在被子里,只剩下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露在外面。 两米的大床,他只占了一个很小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紧缩在那里,让盛千阳联想到了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一株小草。 这些天,盛千阳软硬兼施,然而不管怎样的做法都没有什么效果。 硬的时候,他用最恶劣也是最残忍的语气恐吓着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少年。 他承认那时他是真的气急了,话语已经来不及过一遍脑子便脱口而出。 “你觉得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他们吗?” “不可能的。”他的声音残忍又无情,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少年白皙的脸颊,“如果你再敢这样做,我会让所有你在乎的人都给你陪葬。” 软的时候他恨不得挖出自已的心给小岛看,就差跪在地上求他能多看看自已,求他能跟自已讲讲话,哪怕是喊出声来骂自已的话,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视自已的存在。 然而但凡江屿白清醒的时候,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卧室里能摔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遍,摔出的碎片就捡起来往全身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扎去。 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已,白天大多数时间他…… 盛千阳只能趁他入睡后才能轻轻握住他细弱的手腕,为他热敷那圈伤痕后再细心地涂上一层清凉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工作,他脱掉鞋子上了床,轻轻将小岛揽进怀里。 第59章 怀里的少年只要醒着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熟睡的时候却乖巧得很。 白皙温软的身子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也是一天中盛千阳为数不多能与他亲近的时候。 他垂下眸子看小岛熟睡时微垂的脑袋,不知梦到了什么,濡湿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着,像一只胆子很小的受惊小兔。 盛千阳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小岛柔软的头发,感受着独属于他身上的熟悉的清香,渐渐阖上了疲惫的眼睛。 第二天江屿白醒过来时,如平常一样被男人紧箍在怀里,后背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 他心生烦躁,胳膊挪动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盛千阳猛地被惊醒,搂着他身体的手臂又更紧了几分。 江屿白蹬了蹬腿,每一下都狠狠踹在盛千阳的大腿上,可他就像丝毫感受不到痛觉一样,任由这个小家伙用力踹在自已身上,躲都不躲一下。 待江屿白踹累了终于停止脚上的动作后,他才微微弯了弯嘴角,温热的手掌握住了那只不老实的脚丫。 “有点凉,是不是半夜又把脚伸到被子外面去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盛千阳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竟多了些委屈与乞求的意味。 “小岛,理理我好不好?” “你不想回纽约,那我们就不回,就在国内挑一所大学上好不好?” “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都给你,只是不要不理我,求你了。” 他这个身居上位的天之骄子,最终还是做了不得不低头的那个人。 半晌的沉默后,江屿白太久没说过话的嗓子里溢出一丝沙哑又模糊的音节,在盛千阳的耳朵里却听的异常清晰。 “我只想要你放了时淮哥,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错了,时淮并不是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想从我的身边把你抢走。 更是在你的心中始终牵挂着惦记着他,因为他的安危屡次向我求情。 难道这都不算他做的错事吗? 盛千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黯了黯,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取了药来,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少年手腕上的淤青,将药膏在上面平铺开来,再慢慢揉开,尽管没有用力,还是让少年疼的颤了一颤。 “好。”他终于狠下心来应了声,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样子,“只要你乖乖吃饭,我就放了他。” 上好药后,盛千阳起身,准备去唤佣人将早餐端进来,却在垂眸的一瞬间看到少年乖顺地将双手举到了自已的面前。 他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是要主动让自已给他……。 盛千阳的心顿时疼得发颤,仿若下一秒就能滴下血来。 “你乖乖的,不绑你。” 佣人将丰盛的早餐端了进来,盛千阳带着小岛洗漱后,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的小岛盘着腿坐在床上,很卖力地往嘴里塞着一勺又一勺的鲜虾粥。 盛千阳静静地凝视着他艰难的吞咽动作,将自已心底上泛的酸涩感也尽数吞咽下去。 胃里仍然不太舒服,咽下每一口粥的时候只觉得像有火焰从食道一路灼烧到了胃里,热辣辣的,江屿白在喝完一碗粥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他愣愣地盯着满桌的菜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又拿起了一个芝土牛肉三明治,努力往嘴里塞着。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少年轻声咀嚼的声响。 盛千阳眼底阴云密布,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明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却还是竭尽全力吞咽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已应当作何感想。 终于,翻江倒海的胃终于受不住了,江屿白只感到胃里涌上一股酸胀的呕吐感,紧接着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再也吐无可吐,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江屿白身上软软的没有力气,往床下跌去,被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手臂。 盛千阳深邃眉宇下的阴翳带着难言的苦涩,他垂眸看了眼这个脸色涨红一片,写满了窘迫与难堪的小家伙,将其揽进了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脊背。 而怀里人身体的每一下颤抖,都像带血的鞭子抽在了盛千阳的心上。 “好了,我会放了他。” 直到听到这句承诺,江屿白才彻底松了口气,蝶翼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无力地垂落。 盛千阳则顺势将他温软的小脑袋按到自已的肩上,轻叹口气,幽深的眸子里竟不知是无奈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第50章 精神折磨 时淮从被关了近半个月的房间走出时,许知会和边浔立即迎了上去。 在看到时淮清瘦的身躯,以及眼下的一片乌青和憔悴至极的面容时,许知会和边浔就印证了自已的猜测,盛千阳这个狗东西果然收买了调查组给他施压了。 他们也在心里庆幸着季岁晚近段时间在外出差,他们也没人敢把时淮的事情告诉她,不然她若是见到一个这样的时淮,一定会哭到天昏地暗。 这半个月他们简直不敢想象时淮在那个房间里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才熬过来的。 眼前的少年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憔悴,身上穿的依旧是半个月前的衣服,那矜贵冷峻的气质却像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没有半分的减少。 第60章 “阿淮……”边浔为时淮披上一件外套,在揽住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时敏锐地觉察到他有一瞬间的瑟缩。 “阿淮,你的肩膀怎么了?” 全然不顾时淮的躲闪,边浔将他的领口扯下,入目是肩颈上红肿到瘆人的伤痕,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却依旧鲜红。 “……他们竟然敢对你用刑?”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刹那,边浔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停滞了,眼睛血红一片。 “这他妈还是不是法治社会了!” 许知会闻言立刻跳了脚,心底的暴躁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他吼着就要往那栋小楼里冲,被时淮一把拽住了胳膊。 “里面都是盛千阳的人,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时淮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与自已毫无瓜葛的事情一样。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冷静的目光让许知会和边浔都变得呆愣下来。 当时淮发现自已其实是被变相软禁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一切已经都在盛千阳的掌控之中了。 然而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已,而是被他留在了家里的小岛。 有那么多双邪恶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小岛,自已又该如何做才能保全他。 一向温文尔雅的少年起初像发了疯一般无差别攻击着靠近他的所有人,想要冲破防线从那间屋子里逃出去,可终究是双拳难敌无数双手。 很快便有人带着电击棒袭击了他,剧烈的电流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失去了焦距。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控制在了特制座椅上。 从早到晚的审讯,白炽灯不分昼夜地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日整夜都无法入睡。 一旦想要阖上酸涩又疲倦的双眼,新的调查组人员就会轮番上岗,甚至会有冰水无情地泼在他的脸上,强迫他睁开眼睛接受问话。 他们想要让自已的精神率先崩溃。 时淮很清楚这一点。 循循善诱的话术,无论怎样开口都是在引导自已认罪,到了后来他的意识已经不甚清醒,脑子里已然一片混沌,甚至连对面人的声音都快听不清。 他就咬破自已的嘴唇,唇齿间溢出的鲜血带来的血腥气竭力让自已保持清醒。 如果他真的如盛千阳的愿,认了这个不属于他的罪名,就相当于彻底为盛千阳洗清了嫌疑,相当于亲手将他们过去收集的所有尚且不完善的证据全部毁掉。 那样小岛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盛千阳身边的机会了。 调查组人员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弱单薄的少年的骨头竟然会有如此之硬。 所有人已经陪他熬了快一周时间,放在过去没有人能够坚持这么久,即使是绝对无辜之人也早已精神崩溃,顺着他们的话术早早认罪。 然而眼前的这个少年,竟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员都快要束手无策。 中途有人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面色带了些许的沉重,俯在同事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用刑?不可能!这不符合规定。”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皱了皱眉,低声否决。 “盛总说了,务必要让这小子把罪名给认了,出了事他担着。”接电话的男人瞥了瞥椅子上濒临昏厥的少年,“我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速战速决,难道你想跟盛世集团作对吗?你的工作不想要了?” 时淮被几个人拖拽着束缚在了铁架上,第一下带着风的细鞭甩在他身上时,他瞬间疼到眼前一黑,指甲深深掐在掌心里,已是血红一片。 “小伙子,你就认了吧,认了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罪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有些于心不忍,走近铁架上被捆绑得结实的少年,声音压得极低,“我不知道你哪里惹了盛总,但你肯定能看得出他就是在故意整治你,你不认罪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冷汗簌簌从额间滚落下来,浸透了时淮单薄的衣衫。 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那双漂亮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唇齿间早已溢满了血腥味。 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却仍是不忍再看下去,径直走出了房间。 于是第二下鞭子落在了时淮的身上,他嗓子里溢出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时淮原本不想再回忆过去半个月经历的一切,却依旧抑制不了如潮水般奔涌的记忆。 “小岛被盛千阳带走了,是吗?” 时淮过于平静的语气让许知会和边浔的心狠狠一窒,语调平淡,却好似凝结了寒冷到刺骨的冰霜,狠狠扎在他们柔软的心脏上,字字见血。 “对不起,阿淮。”许知会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脑袋微垂,心像被揉成了一地碎片,让他痛的刻骨铭心,“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那天……” “阿淮。”边浔没有待他说完,望向时淮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能看的出,时淮心里的伤痕远比身上的伤痕要严重的多,“你还好吗?” 边浔没有得到回应,一把拽住径直往前走的时淮,强迫他停了下来。 “阿淮,你要振作起来。小岛是为了怕拖累你和时叔叔才自已偷偷离开的,我们得去救他,他还等着你呢……” 边浔刻意隐瞒了几天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他心里清楚如果让时淮知道了小岛命悬一线差点没有抢救过来这件事,他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第61章 时淮愣愣地定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冰冷,幽深的眼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泪光烁动。 此刻他脱离已久的意识仿佛终于回归了身体,昏沉迷离的大脑在一瞬间被边浔的话点醒。 长达半个月的精神和肉体折磨,他默默抵抗着内心渐渐上泛的痛苦,抵抗着残忍且不公正的对待,抵抗着漫长的孤独和寒冷,全程他都没有掉落过一滴眼泪。 却在此刻想到小岛的处境时,泪水顺着他通红的眼角流淌了下来,洇湿了大半张脸,视线逐渐模糊的不成样子。 第51章 一个真相 盛家大厅。 佣人上茶后便默默退下,仿若再多待一秒钟就会因为大厅中过于压抑沉闷的气氛而窒息。 桌面上升腾起悠悠的茶香。 盛北宵悠然抿了一口热茶,目光散漫地落在来人身上,如审视猎物般扫视了一圈,手指节在沙发扶手上一下又一下随意地敲着。 这几个毛头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跑来堵他了,起初他避而不见,甚至在盛千阳刚把人带走的那段时间跑去澳大利亚的住所待了一段时间。 而在不慎被堵到时,他每一次的说辞都极其一致,可这几个小子的执着精神简直令人发指,被保镖一次又一次“请”出去后仍锲而不舍,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再一次登门。 盛北宵嘴角扬起温文尔雅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说过了,这两个儿子我都管不了。”他故作无奈地摊摊手,“盛千阳这小子这么多年连家都没回过一趟,估计心里早没我这个爹了。” “盛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想来解决问题的,不必虚与委蛇。”边望将手中一叠文件拍到茶桌上,“据我所知,在五年前江屿白的收养协议上,您根本就没有签字,对吗?” 盛北宵明显愣怔了一瞬,却很快恢复过来,面上轻笑。 “有证据吗?” 边望紧盯着他的眼睛,有条不紊地开口:“在当年的判决结束后,那名法官就内退了,您找人把他送出了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盛北宵僵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本来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但您一定不会想到,那个法官就在一周前查出自已患了癌,临死前想起自已做过的亏心事觉得于心不忍,将真相全部告诉了业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而那位老教授恰好就是边望当年的研究生导师。 “既然如此,我们有权起诉盛先生您和您儿子盛千阳在与江屿白没有任何法律关系的情况下,将其非法拘禁长达五年时间。” 盛北宵手上一松,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佣人应声小跑着进来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被他挥了挥手赶了出去。 “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想把罪名随便扣在别人的头上吗?谁知道他是不是胡编乱造。”盛北宵挑了挑眉,“我又为凭什么不在领养协议上签字呢?” “原因那就只有您自已才知道了。” 也许只是因为不想多一个与自已毫无关系的孩子未来继承自已的财产,也许还有其他难以言说的原因。 盛北宵承认自已真是小瞧了眼前的这几个毛头小子,他压根没想到他们能查到这一步。 原来短短五年时间这帮原本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成长的如此迅速,已经到达了如今不容小觑的地步。 但与盛北宵他们这帮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比起来,却还是逊色得多。 当年在盛千阳向自已提出要他在江家那小少爷的收养协议上签字时,盛北宵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是极其抗拒的。 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不会做任何对自已没有利益的事情,收养一个与自已毫无关系的孩子是他这辈子从没有想过也绝对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但这也是盛千阳从小到大第一次对自已提出请求,在拒绝前他还是决定去城北那栋小洋楼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他这个目空一切的儿子迷的五迷三道的。 他很快便到达了那栋当年妻子留给盛千阳的小洋楼,被佣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在他们的引导下直奔二楼。 脚步在卧室门口停住了。 从盛北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盛千阳的背影,而他怀里抱着的少年那双朦胧的泪眼却看得真切。 少年正浑身抖得厉害,眼底湿润,闪烁着颤动的泪水,呜咽的声音破碎又脆弱,几乎连不成句子。 而将他抱在怀里的盛千阳,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拍在他的背上,安抚的声音温柔如静海深流,让盛北宵感到陌生。 “小少爷刚刚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正闹脾气呢。”佣人小声在盛北宵耳边解释道。 盛北宵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伫立在门口,身体僵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盛千阳,他抱着少年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肉一般,像个好不容易得到喜欢的宝物,抱着不愿意撒手的孩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盛北宵细细寻找,这才发觉原来自已对这个儿子的关心是那样微不足道,以至于在回忆中都鲜少出现过他的身影。 在过去的小盛千阳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拥抱时,他不是在忙于工作就是在各大会所里贪图享乐,从未想过要分给妻子和儿子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时间。 如此看来,如今盛千阳形成了这样一个偏执扭曲的性格,也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第62章 盛北宵没有让盛千阳察觉自已来过,一路沉默着下了楼,在客厅中徘徊了一阵后,出门上了车。 在车上连抽了三支烟,他才让自已渐渐冷静下来。 从来没有为这个大儿子做过什么的盛北宵在此刻感到心脏有些绞痛,像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疯狂揉捏,是一种难以忍受又刻骨铭心的痛苦。 最终他确实没有在收养协议上签字,但是他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安排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多年老友贺总以他的名义收养了江屿白。 贺总虽然未婚未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小孩,于是将抚养权暂时委托给了盛家公子。 甚至作为江屿白名义上的养父,他都没有见到过他收养的儿子一面。 可盛北宵和盛千阳只要有那份委托协议就够了。 佣人遵循家主的吩咐从书房取来了那份文件,盛北宵倚在沙发靠背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坐在自已对面的少年们看完文件后颤抖的手指和阴郁的脸色。 “送客吧。”盛北宵慢条斯理的嗓音中还带了几分刻意的嘲讽。 保镖几乎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涌上来围在了几个少年身前,伸出右手呈礼貌状将人请出。 时淮抬眸望向盛北宵的那一刻,眼角微红,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瘦弱的肩胛骨正细微地颤抖。 他先是一言不发,幽深的目光径直射向眼前的男人,全无表情的脸上冷凝着一层阴翳,喉间干涩,过了好半晌才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一句颤抖的话语。 “你也是一个父亲,如果小岛是你的孩子,你忍心看到他被这样对待吗?” 盛北宵有片刻的失神,心跳骤然像是漏了半拍。 但紧接着他眼帘微微敛下,居高临下地朝面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薄唇缓缓扬起,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第52章 别这么对我 江屿白窝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呆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和平板等一切电子产品都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平板里盛千阳给他下好的百余款游戏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致去玩,而手机则是时刻被盛千阳严密监控着的,联系人里除了他跟欧文便再没有了其他人。 家里也摆满了成套的名牌画具,可近年来每当他拿起画笔时,再没有了过去那灵动又肆意的感觉,反而脑海中乱成一团,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作画。 当他迷离的意识终于回归时,手中的画笔早已被他扔了出去。 回国后的大多数时间,江屿白几乎都是像现在这样茫然地发着呆度过的,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落地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盛千阳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一场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温照和祝盈两个人竭力搀扶着才将他扶进了门。 “小少爷,盛总今晚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酒,麻烦您照顾一下了。” 温照累的满头大汗,他双手接过江屿白递来的一杯温水,朝面前这个眼睛清澈的像一汪雪水的少年礼貌地笑了笑。 江屿白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温照和祝盈在喝过水后出了门。 佣人去厨房做醒酒汤了,客厅中只剩了仰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和站在沙发旁不知所措的少年。 就在一瞬间,沙发上的男人竭力用手肘撑着扶手抬起了头,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盯着江屿白看了半晌,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蓦地扑过来将他揽进了怀里。 酒气洒在少年的耳畔,炽热的气息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染出了一抹绯红。 江屿白双手抵着盛千阳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却没想到喝醉的男人仍然有着如此大的力气,区区一只手便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你喝醉了,放开我。” 少年清冷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男人哪怕只是一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少年白皙瘦弱的手腕上很快便多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江屿白竭力推搡着,心里顿时有些焦躁。 男人的脑袋却猛然沉了下去,额头抵在了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突然变得温顺了起来,寻求着他的安抚。 “小岛……求求你,别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 盛千阳的声音缓慢而哀伤,喃喃的声音似是透着无处宣泄的委屈。 手腕处的桎梏被放开,江屿白揉了揉那一圈红痕,想要立即推开他的脑袋回到卧室,把这个醉鬼留给佣人处置。 然而看着醉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终归还是没狠下心来。 佣人将醒酒汤端了过来,按照温照临走时的吩咐交到了小少爷手中,便默默退出了客厅。 “喝汤。”江屿白无奈轻叹一口气,将男人的脑袋扶正,舀了一勺汤递到他的唇边。 “……你跟我说话了,终于……终于肯理我了。” 盛千阳并不像江屿白所期待的那样乖乖张口喝下,而是用一双闪着水光的眸子径直望着他,带着委屈鼻音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别不理我,你不理我的时候我都要……难受的想要死掉……” 江屿白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汤匙,一动也没再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只有轻浅的呼吸和颤动的睫毛证明着他仍是清醒的。 第63章 “没有不理你。”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终于得到回应的盛千阳眨了眨眼睛,薄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小岛讲话的声音很好听,纯粹又干净,好像雪山顶部被阳光融化的一汪清泉。 盛千阳自始至终都偏爱他的声音。 从过去坐在角落里听他用那样清澈纯净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喊着“时淮哥哥”,直到现在听他讲话的对象终于只剩了自已一个人。 “小岛……对不起……” 盛千阳纤长的手臂环抱住站在自已面前的少年,几滴热泪簌簌落了下来,整张脸埋在少年的怀里,泪水很快在他的衣襟上氤氲了一大片深色的水痕。 急促的深呼吸让盛千阳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着,他双眼通红,搂着少年的指尖紧到泛白。 “我过去……简直是个混蛋……”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小岛……” 第一次,他在少年面前完完整整地展现了他的脆弱,心甘情愿将自已原有的骄傲全部击碎,一向气势凛冽的天之骄子如今极其反差地哭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眼泪竟越流越多,他用手掌胡乱抹了一把湿透的脸颊,抬起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仰着脸看向站在自已面前的少年。 “小岛,但是我是想好好对你的……” “我想要的,一直只是能够得到你的偏爱啊……” 就像年幼的你每当得到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总会像献宝一样捧到时淮的面前送给他。 就像曾经的你在自已的生日宴会上全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只软乎乎地趴在时淮的怀里撒娇。 就像在某个冬日,你牵着时淮的手去院子里看刚刚堆好的雪人,毛线帽上那颗坠着的绒线球随着你得意洋洋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可爱的不得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瞬间,只是想想都让盛千阳嫉妒的快要发疯。 他又无端地想起小岛回来后的这段日子,每晚他都要将小岛抱在自已怀里入睡,有时自已会很早醒来,盯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发一会儿呆。 小家伙睡得很乖巧,小动物一样把脸埋在胳膊里,盛千阳总忍不住去摸一摸他白白软软的脸颊。 带着朦胧睡意的小奶音呢喃了几句,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乌黑秀发,往自已怀间拱来。 盛千阳的心瞬间软的不行,可就在小岛睁开惺忪睡眼的一瞬间,他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小家伙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眼中多了些警觉和抗拒的意味,连带着身子都向后缩了缩。 盛千阳只觉得那眼神如同最尖锐锋利的刀子,在他那一颗终于卸下了坚硬外壳的柔软心脏上刺出了道道血痕。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你也爱一爱我……” “哪怕只是一点点……” 带着汹涌的哭腔,这个一贯高高在上能够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口中的呢喃声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直到那碗温热的醒酒汤都变得冰凉。 盛千阳听到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声音又淡又轻,像是寂静的湖泊上被风卷起的一丝涟漪。 江屿白轻轻摸了摸男人的发顶,就像曾经很多次他抚摸自已柔软的头发一样。 江屿白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去看盛千阳,第一次惊奇地发现他的头发竟然是棕色的,还微微带着卷儿。 当然他也就没有察觉,盛千阳猝然睁开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刚刚的朦胧醉意,而是有一瞬的锐利与冷静闪过,还夹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 老狐狸x小白兔 之前说结局会是he,但其实he有很多种,大家不要想当然认为一定是跟盛狗he!话说大家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可以评论一下。 第53章 小馋鬼 近些天,别墅的花园里百合花和郁金香在园丁的精心照料下正开得漂亮,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盛千阳每每经过时总会盯着盛放的花看好一会儿,心里想着为什么园丁的花养得这样好,而自已的那朵却被自已养成了千疮百孔的模样。 不过也是有让盛千阳感到惊喜的事情发生的,比如他喜滋滋地察觉到,在那晚自已“酒后吐真言”之后,小岛对自已的态度有了些许的改善。 尽管还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但不再像过去一样连看都不想多看自已一眼,在自已腆着脸凑近的时候小岛也会跟自已讲几句话,有时甚至还会朝自已笑一笑。 盛千阳觉得自已的底线真的在逐渐降低,如今哪怕只是小岛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都会让他感到心花怒放。 近段时间他将工作全权甩给了祝盈和温照等人负责,自已则泡在了家里,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小岛待在一起。 最常见到的就是小家伙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抱着一大袋薯片或是大瓶可口可乐亦或是叼着根棒棒糖吃喝得正欢的场景。 盛千阳过去十分抵制给他吃这些垃圾食品,而如今则像极了一个因为觉得亏欠而过度溺爱孩子的老父亲,不敢说半句重话,由着他每天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但在佣人踟躇了许久终于前去跟他汇报小少爷还是不怎么吃饭时,他才觉得应该端正一下自已的态度了。 于是在江屿白又一次在饭前跑去零食屋抱起一大包芝土饼干时,盛千阳第一次前去阻止了他。 第64章 他轻轻抽走江屿白手里的饼干,一抬胳膊轻轻松松放到了架子最高处,语气却是温柔至极的。 “小岛,马上就要吃饭了,不吃零食了好不好?” 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跟这小家伙的关系刚缓和了没多久,就要不得不在他面前呈现一副严厉家长的姿态,让他额上的冷汗都滴落了下来。 盛千阳也没想到,这小家伙既没有发脾气也不跟自已甩脸子,只是沉默地瞥了自已一眼就转身出了门。 他一时竟有些愣怔,等反应过来追出去时,看到小岛已经乖乖坐在餐桌前了,他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盛千阳认真地挑着清蒸鲈鱼的鱼刺,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再也没有了一根后才放心地夹到了江屿白的餐盘里,看着他乖乖吃下。 “小岛天天在家闷不闷呀,要不要跟千阳哥出去玩?”盛千阳心情大好,也一时起了兴致,一边挑鱼刺一边温柔地发问。 “想去哪里玩呢,游乐场?电影院?或者要不要直接飞去欧洲玩一圈,这个季节……”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少年的目光中莫名带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仿若暗流涌动的深海,表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实则是即将袭来的滔天巨浪。 上一次小岛伙同盛云野计划的逃跑,欧洲正是那个起始点。 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竟让他快要忘记了曾经还有过这么一出闹剧。 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但他仿佛是个天生的演员,很快便被盈盈的笑意掩盖了过去。 “不然小岛今天跟我去盛世吧,小岛是不是还没见过千阳哥的公司呢?”盛千阳猛然灵光一现,饶有兴致地提议道。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依旧只是沉默地垂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了一片阴影,机械般地将汤匙往嘴里送。 用景夏的话来说,江屿白从小就是一个爱吃零食的小馋鬼。 优越的家室让他平日里吃的菜肴都是山珍海味,可因为饭前吃零食的坏习惯让他与同龄人相比整整瘦弱了一圈,景夏和江南也商量起必须要控制一下这个小家伙的零食量。 于是被要求一周只能吃至多两根棒棒糖和两包薯片的小孩将怀里仅剩的零食看得比珍宝还要重要,抱得紧紧的,像一只护食的小动物。 尽管这样,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将一半的零食分享给邻居家那个温柔的小哥哥,喜欢软软地趴在他的腿上听他讲小王子的故事。 而后来,那个叫时淮的小哥哥总会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他最爱的西瓜味棒棒糖给他。 他只觉得那被他称作“时淮牌”的棒棒糖要比他吃过的所有糖果都要更甜一些。 如今的江屿白明明对零食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再加上洗胃过后其实无论吃什么东西他都不太能尝出味道来。 但他发现只有在往嘴里塞各种各样零食的时候才能让他找到过去与时淮在一起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压抑又痛苦的内心更好受一些。 在听到盛千阳提出要自已陪他去公司的提议时,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要不是回家,去哪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面前餐盘中的饭菜。 盛千阳则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吃过午饭后就忙不迭带着小岛上了车。 他觉得自已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只想将自已拥有的东西全部抱出来,展示给自已最心爱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自已的心也给掏出来给小岛看,让他看看自已有多么爱他。 提前接到通知的祝盈早早就在公司门口候着了,先是笑眯眯地跟江屿白打了招呼,将人领到老板办公室后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零食,铺满了一整张桌子。 原本想着一定能得到老板沉默的赞许,没想到她一抬眼时竟看到老板深深蹙起的眉心。 “盛总,我想着小岛应该会爱吃……”祝盈紧张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已又踩中了老板的哪片雷区。 “零食收起来,去换成水果。”盛千阳连瞥都没再瞥她一眼,自顾自搂着江屿白的肩让他坐在了自已的办公桌前。 祝盈将老板点名要的水果准备好,摆满了一桌子才默默退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几个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小姑娘火速围了上来,追着她问东问西。 刚刚老板牵着那个漂亮少年的手经过走廊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碍于老板那极具威慑力的目光没有人敢议论出声来,实则办公室的小群里早已被无数条蹦出来的消息轰炸了个遍。 第54章 这么丧心病狂 江屿白骨架小,因为不爱吃饭身形单薄瘦削,一张脸长得漂亮又稚嫩,明明已经成年,但说他十五六岁也不会有人有异议。 “祝姐姐,那个不会是盛总包|养的小明星吧,长的那么漂亮……” “但是那小孩成年了吗,盛总虽然长的帅也有钱,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盛总这么温柔的样子,那手牵得那么紧……” 七嘴八舌的声音惹得祝盈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 “别胡说八道啊,那是盛总的……。” 第65章 “而且已经成年了。”她补充道。 “……?!”几个小姑娘瞬间炸了锅,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盛总究竟有几个……?不过这家族基因就是好啊,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 一周前刚来总公司报到的小盛总也有着一副俊俏的神颜,只不过跟盛总一样高冷,不太爱搭理人,脾气也挺大的,每天将办公室门摔得叮当作响。 “都好好工作,离小岛远一点啊,盛总对他可宝贝着呢。” 祝盈简单解释几句,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转身潇洒离开。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江屿白有些局促地坐在盛千阳的办公桌前,几次三番想要起身都被男人摁住了肩膀。 “乖乖坐着,吃点水果。”盛千阳将洗好的车厘子和切好的芒果从茶桌上拿过来,很自然地摆在了他面前。 盛千阳的办公室很大,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公司大楼地理位置极佳,站在窗前向下望去能够俯瞰首都的全景。 盛千阳倚在窗边,双手抱臂,看着坐在自已座位上的少年沉默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黄澄澄的芒果放进了口中。 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丰盈的满足感,他将小家伙带到这里,像是一代帝王终于让自已的心爱之人看到了自已为他打下的江山。 脑子一热,他快步走到少年身后,在他猝不及防发出的一声惊呼声中将人环抱在了自已的怀里。 “我也想吃。”慵懒的嗓音,还透着股抑制不住的愉悦之情,悠悠从江屿白的脑袋上方传来。 江屿白猛一抬头,滴溜溜的透亮的眼珠很是疑惑地扫视了头顶的男人一圈,却只在他的脸上读到了一点点的无辜,和许许多多的期待。 沉默了数十秒,他才重新叉起了一块芒果,伸长手臂递到了盛千阳嘴边。 盛千阳在吞咽下那块芒果的一瞬间像被什么击中,脑袋里轰然炸开五颜六色的绚丽烟花,心跳声剧烈的几乎都要撞破胸膛。 他的眼睛亮亮的,藏不住的细碎笑意从里面溢出,直勾勾盯了少年柔软的发顶好几秒,没忍住伸手将其温柔地揉乱了。 办公室门在此时不合时宜地被猛然推开。 盛云野冲进来的一刹那,视线漂移了足足一分钟,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盛千阳站在办公桌后,一脸温柔的笑意,用纤长的双臂将乖乖坐在座椅上的少年环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了少年的脑袋上,是一个完全占有的姿态。 然而在看到推门进来的自已时,盛千阳缓缓抬头,幽幽目光中带了杀人般嗜血的冷气。 跟在盛云野身后没能将人拦住的温照满面恐慌,深思熟虑后默默将办公室的大门关上了,隔绝了门外一众好奇凑热闹的目光。 无声的对峙在空气里蔓延。 温照屏气凝神,似乎能感受的到空气中噼里啪啦炸开的火星。 盛云野伫立在门口,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被男人揽在怀里的少年,嘴唇嗫嚅着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谁让你进来的?” 杀伐决断的上位者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盛云野却充耳不闻,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温照被吓了个半死。 “对……对不起盛总,是我没拦住。” “你先出去。” 盛千阳摆摆手,仍旧保持着将江屿白环在怀里的姿势,能明显地感受到怀里人在细微地颤抖。 江屿白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当时在自已刚刚到达港市时,盛千阳就得到消息派人前去抓他是因为谁泄露了自已的行踪。 他只是难以置信,为什么自已曾经满怀信任的人会这样欺骗自已,会在一次又一次给予自已希望后再给出致命一击。 “小岛,办公室的电脑可以随便用,密码是你的生日,抽屉里放着平板,如果闷了的话可以叫祝盈带你在办公楼里逛一逛。” 盛千阳安抚性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像是能够读懂他的内心一般,在他耳边柔声道。 “千阳哥出去解决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清洌沉稳的嗓音带了些低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江屿白的耳畔,让他的眸中闪过了一瞬的失神。 说罢,盛千阳大步迈向门口,一把拽起愣怔在原地的盛云野的衣领,将他提溜出了办公室。 全然无视办公室外众员工投射来的炙热目光,盛千阳一路将盛云野扯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中,才狠狠甩开了手。 自江屿白那日出院后,盛云野就不再被盛千阳允许与其见面。 小岛的电话他无论打多少遍始终都打不通,估计早就被盛千阳给拉进了黑名单里。 他上门去找,在庄园大门口便被得了盛千阳旨意的保镖粗鲁地拦下,不给他留丝毫的情面,直接将人拖拽出去。 于是走投无路的盛云野像一个颓废的男青年,每日闷在家里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盛北宵突击到他的家里时,连佣人都有些替这个已经十二点了还没有醒的少爷感到尴尬。 盛北宵从小家教严格,尽管对这两个儿子的教育都没怎么上过心,却也见不得盛云野这么懒惰散漫、自暴自弃的样子,二话不说便停了他所有银行卡,将他拽到了公司随便塞给了某个部门的主管,让他去做实习生。 主管不敢得罪这个每天都摆着一张臭脸的二少爷,直接给他这个名义上的实习生安排了一间豪华办公室,也并没有布置什么真正的任务让他去做。 第66章 于是盛云野每天早上被他那个严厉的爹远程电话喊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来到公司,不会给公司里的任何人好脸色,“砰”的一声甩上门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一睡就是一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周。 直到今天他在睡梦中被饿醒后准备去休息室薅点零食甜点时,无意间听到了几个小姑娘兴致勃勃的交谈声,才知道小岛竟被盛千阳带来了公司。 第55章 绝望的根源 江屿白心神不宁地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段时间,期间祝盈还溜进来给他送了一盒甜甜圈,悄声说趁着盛总在忙偷偷吃几个他不会发现的。 “姐姐特意给你买的巧克力酱的,记得你爱吃。”祝盈朝江屿白眨眨眼。 印象中,之前那个乖乖坐在餐桌边认真吃了一脸巧克力酱的小家伙如今已经变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 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漂亮乖软的少年,尽管他的气质有些清冷疏离,但那望向自已的目光总是澄澈又纯粹,像一块毫无瑕疵的上好白玉。 她觉得一个这样美好的少年,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出众的。 就像一个她只在童话里读到过的小王子一样,无论谁见了都想要宠着他爱着他,想要把他当成绝世瑰宝捧在手心里。 “谢谢姐姐。”少年的声音软软的,漂亮的眼睛弯成了小月亮,笑意盈盈的脸颊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祝盈的心都要化了,却不敢在盛总办公室里久待,嘱咐了他几句“有事就喊我呀”便退了出去。 吃了两个淋了巧克力酱的甜甜圈,在落地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江屿白终于推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正剑拔弩张,暴雨降临前沉闷窒息的水汽在屋内蔓延开来。 “为什么不让我见小岛?” 盛云野双目赤红,满含愤恨,忍着浑身的颤意向前一步。 却发现眼前的男人眼神冰冷的可怕,那刀刃一般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 半晌,盛千阳才冷哼一声。 “凭什么让你见?让你再找到机会带他逃跑吗?上次的事情我没找你算账,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翻篇了吧,还敢这么不知死活地跑来我面前。” 盛云野一噎,面前那过于强势且蛮横的气势令他身体发颤,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那如同刀刃般的眼神几乎要将自已刺穿时,盛云野竭力定住心神,缓缓开口。 “哥,放了小岛吧,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现在不快乐。” 在小岛出事后的每一个夜晚,盛云野都是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度过的。 梦里的小孩总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身体瘦削,深深陷入床褥中,仿佛一片白到透明的纸。 脆弱到好似一碰就会碎掉,然后随风飘散。 盛云野总会在睡梦中惊醒,睡衣早已被一身冷汗浸透,大口急喘着后怕的粗气。 他不知道自已该做些什么才能够弥补过去对小孩造成的伤害,他只知道如果能有再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做出那些自私到极点的决定。 没由来的,他突然感到剧烈的心慌,心脏都似乎停跳了一瞬。 再次抬眸时,看到的是盛千阳本就阴沉的面色霎时间更黑了几分,迎面而来的窒息的压迫感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盛云野的脊背上冷汗不停地冒出,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嗤笑。 “你知道你自已在说什么吗?”盛千阳的声音无情又冰冷,“现在想要装好人了?之前做出那些事情的难道不是你吗?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给他希望又亲手破灭掉,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希望破灭才是导致绝望的根源。 他们都懂得这一点。 心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涨满,疼的发慌,盛云野眼中闪过霎时的失神。 “我会让他过得快乐的,只要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盛千阳微微眯眼,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他早晚会知道你对时淮做的那些事情的,你知道他最在意什么……” “闭嘴!”盛千阳阴沉的脸上原本不见一丝情绪,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却在听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名字时,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开始剧烈沸腾燃烧。 他滚动喉结强压下那直冲头皮的怒火,打断盛云野话语的声音竟带了些颤抖。 盛云野却像终于抓住了眼前人的软肋,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乘胜追击一般拔高了音量。 “买通督察组动用私刑,差点让人交代在那里,你以为你能瞒住他多久…… 下一秒,他的话语就被中途掐断,脖颈被暴怒的男人狠狠掐住,抵到了墙上,手中的力道如果再增一分就能听到颈骨碎裂的声响。 剧烈的窒息感将盛云野层层包裹住,紧绷的额角和脖颈在剧烈挣扎间爆出一条条突出的青筋,发紫的唇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嗬嗬”的气声。 有那么一瞬间,盛千阳真的想把手底下的人活活掐死,捏断他那脆弱的脖颈。 可就在他产生那样的想法的那一刻,耳畔倏地闪过了那个自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手上的劲松了些许,任由手底下的人瘫软在了地上。 盛千阳扭过头,看到了那个似是蒙在了一片雾气中的漂亮少年。 第67章 少年整个人抖若筛糠,瘦弱的肩胛骨如同蝶翼般颤动,他并未发觉自已的眼眶早就泛起了红,紧咬着牙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盛千阳并不知道江屿白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的,也不清楚他都听到了什么。 但他强烈的第六感告诉自已,一切都如同一辆脱轨的火车,正朝他意料之外的方向行驶,且呈现出一种即使是一向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的自已都难以控制的速度。 “小岛,怎么到这来了?” 盛千阳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竭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一步一步朝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才能维持着不让自已倒下的少年走近。 江屿白渐渐攥紧了双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在男人凑近他,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的一瞬间,他的拳头以常人难以躲避的速度挥到了男人的脸上。 盛千阳没有丝毫的闪躲,结结实实受下这力道挺足的一拳,颧骨青了一片,脸上的笑意却分毫不减。 “怎么生气了?打得这么用劲儿,手疼不疼……” “你明明说过会放过时淮哥的,你答应过我的。” “你骗我……” 盛千阳很清楚自已这辈子最难以忍受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从小岛的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在一阵沉默中,他全身的肌肉逐渐紧绷,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 终于从小黑屋放出来了,最近的数据惨淡到作者快要破防,能不能得到宝宝们的五星好评和免费的小礼物,如果不能那我求求你呢^_^ 第56章 我恨你 然而看着眼前少年那泣不成声的样子,打不得也骂不得,盛千阳轻叹一口气,长臂一伸把人揽进怀里。 江屿白哭得一塌糊涂,无法控制的泪水顺着眼角一颗颗往下淌,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盛千阳将他强硬地紧箍在怀里,任他挣扎踢打了一会儿,待他终于没有了力气瘫软下来,只留下无力反抗的哀戚。 盛千阳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他眼尾的泪水。 “我没有骗你,我已经放过他了。” 盛千阳几不可闻地再次叹了口气,指尖在少年脸上反复摩挲着,擦拭着依旧源源不断掉落的泪珠。 可怀里的人儿显然已经再也听不进去也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无情地将他的手掌用力打落,胳膊肘抵在他的胸膛上竭力推拒着。 “放开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半分沙哑半分疏离。 男人蹙起眉,看着少年望向自已那冰冷的眼神,他的面色逐渐阴沉的骇人。 一旁的盛云野终于缓过劲来,缓缓从地上爬起,白皙的脖颈上留了一圈明显可怖的红痕。 “小岛……” 盛千阳完全没有留给盛云野走过来的机会,也完全无视怀里人儿捶在自已胸膛上和肩膀上的拳头,将人一把扛起朝门外走去。 门外战战兢兢守了很久的温照和祝盈在见到门打开的一刹那迅速围了上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满面怒容的老板扛着不断挣扎的少年走出来。 而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正大口喘着粗气满面通红的盛二少。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渐渐升腾的迷茫。 盛千阳再一次感受到了束手无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自从那天从盛世离开回到家中,江屿白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每当他腆着脸想要凑上去哄人时,都会被冷冷推开。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时盈满了寒沉的雾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盛千阳不想承认的是,他能够很轻易的从里面读到愤怒与恨意,以及如迷雾一般的冷漠。 每到这时盛千阳浑身上下翻涌沸腾的血液都会瞬间凝固,但他依旧笑的温和,伸出手指在小岛紧蹙的眉心处摩挲着,似乎想要抚平那让他看的心烦的褶皱。 像是完美的白玉瓷器上明显的裂痕。 江屿白倔强地扭过头,晶莹剔透的眼泪往下淌,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汇在尖细的下颌处,聚成大大的一滴,薄唇却抿得紧紧的,一声也不出。 盛千阳的手指跟着移过去,温热的指节触碰到了一滴冰凉的泪珠。 “我恨你。” 嘶哑的声音响起,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却狠狠砸在盛千阳的心上,让他疼的浑身一颤。 恨就恨吧。 总比完全不在意要好。 盛千阳甚至自暴自弃的这样想着,眯了眯涌动着危险的眼睛。 他实在拿眼前这个闹起脾气来的少年毫无办法。 佣人送上楼的饭菜都被江屿白一概掀翻,玻璃瓷片碎了一地,整整两天时间粒米未进。 只把自已紧紧裹在被子里,那张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脸漂亮至极,眼皮却高高肿起,一片刺眼的红。 盛千阳在看到少年已经虚弱到没有一丝力气却依旧拒绝进食时终于发了怒,一把掀开他身上那床被泪水濡湿的被子,夺过佣人手上那碗已经热过很多遍的砂锅粥,做出要往人嘴里灌的姿势。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已经放了他,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别逼我给你打营养液,自已吃。” 江屿白竭尽全力猛地一推,盛千阳手中的瓷碗又一次飞了出去,碎裂的声响尖锐的刺耳。 第68章 在一阵嗡嗡耳鸣中,抑制不住的怒火在盛千阳剧烈起伏着的胸膛肆意滋生,紧接着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那带着风的巴掌已经挥了起来,在距离少年那张漂亮脸庞只差几厘米时才堪堪停了下来。 少年丝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望着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失掉了所有的希望一样灰败不堪,却又像是写满了倔强。 盛千阳咽了咽嗓子,冷汗顺着额上的碎发流到眼睛里。 他用力眨眨眼,开始后悔起自已刚刚过于冲动的行为。 发泄完冷静过后,依旧无可奈何。 盛千阳伫立在窗边,晦暗不明的脸色融在了一片逆光的阴翳里,沉默地凝视着床上那个性子倔强起来快要了他的命的少年,眼神狠厉,眼眶却一点一点变红。 温照在凌晨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时,震惊到连按下接听键的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手机里传来的沙哑嗓音,显示着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哄小孩?”温照的声音噎在了喉口,打死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接到老板的电话只是为了问他有什么哄小孩的方法。 “是……是小少爷吗?”半晌,温照才嗫嚅着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得到回应,但温照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几乎可以笃定老板口中要哄的孩子正是那日被他扛在肩上带走的小少爷。 “我弟弟跟小少爷差不多大,一般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什么限量款球鞋,或者高达模型,生气了送这些一哄一个准。” “……不吃饭怎么办?” “不吃饭?”温照挠了挠脑袋,“是不是因为做的饭不好吃?我弟闹脾气的时候倒从来都不会不吃饭,这个年纪的小孩从来不会亏待自已……”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被无情地挂断,温照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一头黑线。 盛千阳执行计划的速度堪称一绝。 第二天一早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限量款球鞋和价格昂贵到惊人的高达模型已经全部运到了他的别墅门前,安排一众佣人们来来回回搬了好多趟才运送到江屿白的面前。 然而在看到江屿白连抬起眼皮来瞥一眼这些快要堆成山的礼物都懒得的时候,盛千阳才是彻底崩溃了,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它们通通烧掉。 无论盛千阳是冷言威胁还是低三下四地求,床上的少年始终双眼紧闭,眉心蹙起,眼下还带着憔悴虚弱的青色,衬的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一缕幽魂飘飘而去。 怒气和无能为力的痛意盈满了盛千阳幽深的瞳孔,他内心焦灼但束手无策,软硬兼施亦毫无作用。 他意识到曾经的自已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伤害小岛的同时,也深深地在他和自已的心上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盛千阳只觉得无尽的悔意如同滚滚浪潮,将自已吞噬,唯余深深的窒息。 第57章 带你去看他 盛千阳在漆黑的夜色中抽了整整半盒烟,烟灰烫到手指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浓厚的烟雾散去,淡淡的月光才抚在他的肩上。 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月光照拂下显得冰冷又孤独。 在原地默然了半晌,他才将空烟盒收到口袋里,转身走进了别墅。 在卧室门口,盛千阳停下了脚步,盯着床上那个少年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卧室内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几乎隔绝了室外全部的月光,只有床头的星球小夜灯在闪着微弱的光。 那深陷床褥中的单薄瘦削的身躯,一动也不动,安静的像个仅供人观赏的漂亮瓷娃娃。 但盛千阳知道少年并没有睡着,在听到自已临近的脚步声时身体还控制不住地瑟缩了几下。 微不可察的动作,在他眼中却异常分明,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盛千阳轻叹口气,抬脚迈入卧室,缓缓走近,侧身坐到了江屿白身边。 江屿白乌密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却不知在男人的眼中他的演技究竟有多么拙劣。 盛千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那双幽深的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 不知盯了多久,他唇角扬起一个无奈的苦笑,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明天,带你去看看他,让你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放了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几秒的寂静后,江屿白蓦地仰起头看他,睁眼的瞬间撞入了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他的眼神有些缥缈,笼着一层云雾般,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彻底听清楚了男人刚刚说的话,江屿白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才隐隐约约的亮了亮。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盛千阳凝视着少年,哑然失笑,“小岛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吧。” 盛千阳语气平静,却让人能够明显听出带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乖乖把饭吃了,明天一早就带你去。”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热粥端到少年面前,两天没有进食,只能先吃些清淡的,不然胃会受不了。 “自已吃,还是要我喂?” 虽然是个问句,但盛千阳显然没有指望自已得到回答。 话音未落他已经舀起一勺粥喂到了江屿白嘴边,看着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顺从地含住,吞咽了下去。 第69章 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 盛千阳看着江屿白一勺一勺认真地吞咽着自已喂的粥。 浓雾散去,他能很清晰地看到少年黯淡的眼底渐渐闪烁起细碎的光,心里莫名有些极度陌生的情绪在升腾。 少年眼中的光亮,永远没有一丁点儿是为自已而闪烁的。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中,酸涩袭上鼻腔,也许是因为灯光晃的太厉害,才让他的眼前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重影。 喂完一碗粥,他看着少年在床边侧躺下去,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双臂环抱在胸前,只占了大床上一个微乎其微的角落。 盛千阳胸腔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却在看到那小的又乖又可怜的身躯时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脊背,将被角掖得整整齐齐,低声哄着:“小岛,睡个好觉。” 睡前美好的祝愿送出,盛千阳这一晚却可以说是睡的浑浑噩噩,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在梦里,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再也抓不住那个少年被风吹起的衣角。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越走越远,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扬着湿漉漉的一张脸,透过朦胧的水雾,他突然看到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的母亲,穿着洁白无瑕的纱裙朝他缓缓走来,在夜色里发着莹润光洁的色泽,美的像从天而降的神女。 自已拼命伸手想要抱住她,却怎么都触碰不到,他双眼猩红,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柔和的月光下,盛千阳所有的狼狈都无所遁形。 他跪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水渍,一颗心像被整个儿扔进了水中,压迫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终于,从一片混沌中,他猝然睁开了双眼,急促地喘息着,手臂慌张地向身旁一捞,在触碰到那个温软的身体时才慢慢安下心来。 身旁的少年也许是早就醒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又像是一夜没睡,眼下还点缀着憔悴的乌青。 他那抑制不住也无从遮掩的迫切心情让盛千阳很是不爽。 但盛千阳面色不显,从刚刚的睡梦中沉默的缓了一会儿,内心一番挣扎过后还是选择遵守承诺,带着江屿白起床洗漱,看着他吃光了餐盘里全部的早餐后,坐上了前往首都大学的车。 江屿白一路上难抑激动,雀跃之喜溢于言表,趴在车窗上向外远眺,让盛千阳觉得他兴奋到甚至连看到路边的小花小草都想要跟它们打招呼。 盛千阳坐在江屿白身边,安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地感叹果然还是年纪小,尚且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已的内心。 小岛自以为很隐忍的期盼、兴奋与忐忑,在盛千阳眼中几乎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让他胸腔里一颗心像被揉皱了一般隐隐作痛。 见到他真的这么开心吗? 盛千阳这样想着,任由苦涩一点点漫上心头,没忍住竟不知不觉问出了声,语气中带了一丝连他自已都听不下去的卑微。 江屿白的身子颤了颤,从窗边缩回了身子,嘴唇抿得紧紧的,直到车稳稳停在了校门口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盛千阳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只是沉默地递给少年一顶黑色鸭舌帽和一只口罩,看着他乖顺地一一戴好,只露出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望向自已。 半晌,盛千阳轻叹一声,牵起他的手下了车。 第58章 别再犯傻了 盛千阳今天穿的是简单又宽松的黑色卫衣和运动裤,打扮的活像二十出头的少年,混在一群赶早八的大学生中间竟毫无违和感。 而被他紧紧牵着手的江屿白则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少年感,戴着大大的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润明亮的漂亮眼睛,看起来倒像个小明星。 盛千阳带着江屿白到达那间很大的阶梯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坐到了最不显眼的角落里。 几乎就在他们入座的那一刻,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前门。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如此清爽简约的穿搭,穿在时淮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精致贵气。 清晨柔和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衬衫上,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像往常每一天要做的一样,走到讲台上,打开电子屏幕,调试着设备。 期间有几个学生凑过去询问他有关上节课布置的作业的问题,他都很有耐心地解答了,唇角扬起时带了极温柔的笑意。 盛千阳并没有在意讲台上那个极具魅力的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全程凝视着坐在自已身边那个被自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 盛千阳看着他的眼眶一点一点变红,在时淮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不堪重负的泪水终于从他泛红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时淮可以说是首都大学最具盛名的明星导师,在一众学生中具有极高的威信。 他好像永远都是那样,清隽温雅且卓尔不凡,性格明明从不张扬,可无论在哪里都会是最耀眼、最出众的那一个。 尽管他的课从不点名,但他严谨治学的态度、极强的专业能力以及清秀俊朗的外貌让这一整间教室里百十号学生几乎无一缺席。 只是因此他也就没发现,在这间教室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有那样一个因为他而黯然神伤的少年。 第70章 “小岛,我们该走了。” 虽然知道自已现在提出离开的行为很绝情,但盛千阳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让小岛亲眼看到自已并没有再为难他的时淮哥,就不会再跟自已闹脾气了。 江屿白抬起水濛濛的眼睛看他,盈着泪光的眸子更漂亮了,只是那目光太纯粹又太清澈,照映出了盛千阳心中那见不得人的想法。 “就听一节课,就听完这一节课好不好?”江屿白清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哭腔,微微颤着,“求求你……”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江屿白的心更紧张几分,唇瓣被他无意识间抿得泛白,手心也出了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盛千阳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冷凝和愠色。 但他垂下眸子来看到眼前这样一张泫然欲泣的漂亮脸蛋,颤动的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温润剔透的水光,用带着鼻音的哭腔说出“求求你”的时候。 饶是他这样一个天性凉薄、冷血无情的人,内心也无法做到丝毫不动摇。 盛千阳自嘲般地勾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收起了脸上愠怒的神色,无奈地抬起手将江屿白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口罩摘掉,盯着他湿漉漉的粉白脸颊和通红的鼻头看了半晌,给他换上了一个新的口罩。 少年乖顺地挺直腰板,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样,目光始终追随着讲台上那个看起来光芒四射的时教授,眼睛却越来越红。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那声温润的“下课”指令一发出,就有学生冲上讲台,里三层外三层将时淮层层围住,手里拿着的金融课本上勾画出不懂的问题。 盛千阳站起身,垂眸瞥了眼那个还趴在桌子上恋恋不舍的小家伙,很有耐心地没有去拽他,而是等他自已起身。 然后在察觉到小家伙不由自主想要向教室前方迈步的那一刻,迅速攥住了他的手腕,黑着一张脸拉着手里的人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因此他们也就不会有机会看到,时教授在解答完同学们的问题后走出教室,一个人独行在校园中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好像是弄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样。 直到将人扔到车里,盛千阳才放开手,瞥了眼那细皮嫩肉的手腕上被自已攥出的红印,喉结滚了滚,给被摁在副驾驶的江屿白系上了安全带。 他定定地盯着副驾驶座上垂着眸子的少年看了半晌,似乎是在竭力用深呼吸来克制着自已的情绪。 直到眉间的阴郁消散了些,他才“砰”一声关上了车门,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盛千阳的脸色很难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冷意,再开口时语气也冰冷到了极点。 “如果刚刚我没拉住你,你要去找他吗?” 江屿白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挡住眼底的神色,咬着唇不吭声。 盛千阳竭力平息着胸口不稳的起伏,眉宇间蒙着一层浓厚的阴霾,心里渐渐起了邪恶的念头。 “看到了吗,他没有你过的也很好,也许全世界对过去念念不忘的只有你一个人。” “别再犯傻了,小岛。” 语气毫无波澜,压迫感却强的堪称可怕,盛千阳是懂得如何才能够最彻底地伤到这个少年的心的。 江屿白只觉得心里像是有利刃刺过,锥心刺骨的疼。 盛千阳瞥了眼那个如同蔫茄子一样耷拉着头的少年,此时正把自已尽可能地蜷成一团,死死咬住下唇,安安静静地缩进座椅里。 他有些于心不忍,却强忍住想要安慰这个小家伙的想法,一脚踩下油门,调头朝远离校门口的方向驶去。 很快便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街道。 车子一路驰骋,大约三十分钟后,一转弯缓缓停稳在了一座气宇轩昂的建筑前。 平缓的几声呼吸后,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 “下车吧。”盛千阳一扭头,看到少年那一副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不禁心头一颤。 清澈透亮的眸子漾着水光,鼻尖红红的,紧咬着下唇,似是正竭力将眼里渐渐漫开的水雾忍了回去,眸底的情绪无声的隐没在了浓密长睫投下的阴影里。 盛千阳极轻地敛了一下眉心,他自认为是一个冷血到极致的男人,无论什么事情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好像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却总是独独在一个人的身上接二连三感到无可奈何。 快了,就快要结束了。 他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望着身边那个垂着头默默忍眼泪的少年,望了很久。 第59章 无能为力 他们到达的是首都最有名的一家米其林餐厅,走入预订好的包厢时,两个熟悉的面孔迎了上来。 很久没见到小少爷的欧文眼睛一亮,欣喜的笑意从眼角和唇畔相继荡漾开来,将有些怔愣的少年亲热地揽进了怀中。 “小少爷,你这么久没回家,我真的好想你。” 欧文从来不会遮掩自已内心的想法,望向江屿白的蓝色眸子亮亮的,语气中难掩重逢的欣喜。 回家。 江屿白眨了眨眼,在心里喃喃道,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在心尖蔓延开来。 那真的是他的家吗? 江屿白依旧呆愣在原地,伊森也迎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礼貌的拥抱,紧接着目光移向了站在少年身后的男人。 第71章 盛千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用他那双淡漠沉静却仿若能洞悉万物的眼睛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捕捉着他的每一丝情绪。 安静的包厢里,只有欧文一个人叽叽喳喳在小少爷面前说个不停的声音。 从这么久没见到他的想念,说到那只江屿白经常喂的流浪猫在他离开后总爱在别墅门口失魂落魄地徘徊。 直到提到了盛云野的名字,盛千阳才带着锋利的眼神开口打断了他:“入座吧。” 一桌丰盛的菜肴是欧文提前点好的,每一道都十分贴合江屿白的口味。 欧文笑眯眯地看着安安静静低头吃饭的少年,时不时给他面前的盘子里添些菜。 “小岛。” 江屿白被盛千阳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醒,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那双淡漠凉薄的粽色眸子中。 他握着白瓷勺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勺子与餐盘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盛千阳微微掀眸,看着少年冒失的动作哑然失笑,悠然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慢慢吃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在少年的脑袋上揉了揉,直到听到那一声小小的“嗯”,他才满意地扬起唇角,转身走出了包厢。 紧接着伊森也跟了出去,偌大的包厢中只剩了欧文跟江屿白两人。 “小少爷,多吃点,这么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欧文在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刻,心疼的目光终于毫不掩饰地落在了江屿白身上。 他不知道在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此时坐在自已面前的小少爷是真真切切瘦了一大圈,像是遭遇了一场浩劫一般。 他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在五年前盛少牵着他的手走进自已世界的那一刻起,欧文就把江屿白当成了自已的孩子一样疼爱。 他会在大雪封路的日子里步行几公里,只为了给小少爷买回他最爱吃的甜甜圈。 他会因为小少爷生病烧的迷迷糊糊时呢喃的那句“想吃烤红薯”而走遍唐人街,买回最香甜的烤红薯喂给他。 也会在临近国内新年的时候,明明自已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国,却仍根据印象亲手为小少爷做一盏红色的小灯笼。 欧文看着面前这个眼眶泛着红的少年,心几乎要疼得抽搐起来,是一种让他无力承受的疼痛。 包厢隔壁的茶室中,伊森正襟危坐在盛千阳的对面。 “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开始?”盛千阳坐到茶桌前,行云流水一番操作,很快茶桌上便升腾起袅袅的茶香。 伊森一直没有做声,只是认真地凝视着他泡茶的动作。 直到一只盛了七分满的碧螺春的茶杯被递到自已面前,他才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开了口。 “盛,无论是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作为你的朋友,我都不能同意给小岛催眠,希望你理解。”伊森诚恳道,“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情有违医德,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可能都做不了医生了。” “你不做的话,我也能让你永远都做不了医生。”盛千阳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热茶,“准备一下吧,事成后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伊森眉心皱得很紧,直愣愣地看着盛千阳很潇洒地站起身,迈向门外的步伐越走越快,只留给自已一个高大的背影。 而自已仿佛被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桎梏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定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后,深深叹了口气,端起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一口闷了下去。 江屿白那天晚上睡的很早,在被盛千阳督促着喝完那杯惯例的热牛奶后,便回到卧室躺在了床上。 楼下的客厅里,盛千阳翘着二郎腿悠然坐在沙发上。 看到监控里的少年伴着小夜灯的光亮彻底入睡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犀利的目光落到站在一边的欧文身上。 “知道我要你来干什么的吧。” 盛千阳用的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的语气,带着冰冷的气息。 欧文轻轻颔首,眉心微蹙:“伊森都跟我说过了,但是盛少……” “不用劝我,你也知道我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盛千阳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重新拿起手机端详起监控中小岛恬静的睡颜。 但欧文一反常态没有恭敬地执行他的命令,而是定在原地直直地望向他,再开口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盛少,您这样做,对小少爷太不公平了。” 盛千阳饶有兴致地抬起眸子瞧了他一眼,冷冷地嗤笑一声。 “你倒是为他打抱不平了。”盛千阳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升腾的烟雾渐渐隐匿了他阴沉的神色,“欧文,我这是在帮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变得快乐起来,难道不是吗?” 欧文的嘴角颤了颤,愣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被迫忘记过去发生过的一切,脑海中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痕迹一般彻底消除,这样做真的能让人变得快乐吗? 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大概是疯了,且疯的彻底,而在男人面前如此渺小的自已如同置身于一片污浊窒息的泥潭中。 这让他不得不明白,在这世上就是有人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让所有人面对着可能降临到自已身上的不公时,都无能为力。 —— 别急,我们小岛宝宝是不会让自已被催眠的,我们宝宝聪明着呢。 第72章 下一章盛某要破防了。 伸出小手求求五星书评,想涨一涨评分,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o(′^`)o 第60章 期望破灭 盛千阳是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的。 刺眼的光亮映入眼帘,他下意识蹙了蹙眉,长臂向旁边一伸,拿起手机摁亮屏幕,才刚刚八点。 而卧室的监控中原本乖乖熟睡着的少年早没了踪影。 那阵听起来很嘈杂的声响,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嬉笑声。 盛千阳心头一动,随手捞起一件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走在楼梯上时,他透过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就看到了那两个在厨房里不知正忙活些什么的身影。 那个在自已面前永远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小东西,此时穿了一身很休闲的米白色卫衣和阔腿牛仔裤,还像模像样地系了一条小小的围裙,脸上沾了白乎乎的面粉,正朝他身边的欧文笑得温和。 盛千阳掀起眼皮,波涛汹涌的情绪被他隐秘地藏在了幽暗的眼底,迈着轻缓的步子朝厨房走近。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厨房里的嬉笑打趣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江屿白回头看向来人时,收起了原本洋溢的笑意,呈现出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 盛千阳心中愈发阴沉了几分,翻涌着黑漆漆的浪潮,目光在江屿白身上来回扫视着。 从他那张漂亮脸蛋上蹭着的雪白的面粉,一直看到他紧攥在手里的打蛋器。 “小少爷今天一早就起了,说想跟我学做甜品。” 欧文在一旁解释道,直到看着盛千阳脸上阴沉的神色有所缓和才松了口气。 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少爷从来都没进过厨房,如今竟主动要求学做甜品。 盛千阳不禁微微失笑,垂眸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已经做好的几小碟饼干。 形状歪歪扭扭的,松散到看起来一触碰就会粉身碎骨的样子,有的甚至都烤焦成了黑炭。 他挑了挑眉,瞧着那个低着头死活不看自已的小家伙,突然伸手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看起来还算能入口的饼干,塞进了嘴里。 欧文本想劝阻,却没来得及说出那些都是失败品,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吃了下去,只得神色怪异地盯着他咀嚼的动作。 面粉加多了,吃起来沙沙的,还甜腻的要命,像是整整加了两大包白砂糖进去。 尽管盛千阳是一个从小就讨厌一切甜食的人,尽管这块饼干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太好,但此刻他还是很愉悦地扬起了唇角。 “味道不错。”然而盛千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拿起一块饼干,只是将目光定在少年身上,眼里掠过淡淡的笑意,声音骤然变得温柔。 “小岛怎么突然想学做甜品了?想学的话我去让人把望江阁的厨师叫来家里教你。” 望江阁是首都最有名的甜品坊,里面的甜品都是世界级的品质,精致又美味,当然价格也令人咂舌。 “……不用。”江屿白那双漂亮却忧虑的眼睛微微垂着,让盛千阳看的心软,“欧文教我就可以。” 盛千阳倚在厨房门上,看着江屿白在欧文的指导下重复着刚刚的操作,有模有样地揉起了面团,将揉好的面团装在保鲜盒里放进了冰箱。 小岛自那天之后像是泡在了厨房里,专心研究起了饼干的做法。 盛千阳在找不到他时总会在下一秒看到一个在厨房前忙碌到起飞的身影。 他也终于在少年的脸上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笑容,少年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他联想到一块又乖又甜的小软糖。 盛千阳的心里也怀着隐秘的期待,盼望着有一天这个小家伙会递给自已一碟精心制作的饼干,哪怕只有几块,哪怕味道一言难尽,他也会眼含热泪幸福地吃下去。 可眼见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欧文口中听说小岛的小饼干越做越好,他却迟迟没能等到自已期待已久的那一天。 在欧文又一次笑意盈盈从厨房中走出时,盛千阳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小岛最近在做什么?” 这副明知故问的架势让欧文很是疑惑,但骨子里的服从意识还是让他恭敬地领首。 “盛少,小少爷还在做饼干呢,水平越来越高了,在等一盘最完美的成品。” 想了想,欧文又笑着补充道:“应该是想将最完美的那份留给您品尝呢。” 话音刚落,欧文毫不意外地看到盛千阳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瞬时洋溢起了温柔和煦的笑意。 如果这样能让他放弃掉催眠那个可怜孩子的想法,欧文宁愿天天这样哄着他。 盛千阳已然沉浸在了他的美好期望里,直到几天后发生的事情如一盆刺骨的冷水浇醒了他。 当保镖将那盒在半路截停的包装精美的饼干交到他这里时,盛千阳竟不知自已该作何感想,怒火骤然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麻木,好似已经没有了知觉。 保镖在一旁汇报的声音他没有听进去一丝一毫,打开盒子的手指发着颤,在看清饼干上方写的字时他才是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七块形状精美的小饼干,与他那日吃到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上面还用不同颜色不同口味的果酱整整齐齐地写着:“时淮哥生日快乐。” 他怎么会忘记了,今天正是时淮的生日。 第73章 而六年前的这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岛的日子。 盛千阳承认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愤怒过,一颗心疼的几乎快要碎裂。 他不知自已哪来的耐心,竟用颤抖的手指将盖子盖了回去,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吩咐保镖将人喊进来。 保镖一时不知道他要喊的人是谁,在压抑到窒息的气氛中也不敢开口发问,只能硬着头皮将送饼干的佣人和小少爷一同喊进了书房。 那个佣人刚进盛家没多久,是个年纪与小少爷差不多的女孩,因为家里欠了巨债不得已来做了这份工作,平日里照顾小少爷的生活起居。 此时她正被保镖死死摁在地上,仍竭力扬起一张清秀的脸,上面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求饶或是恐惧,而是闪着不屈的神采。 保镖看到她的神色先是愣怔了几秒,紧接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在她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红色指印。 盛千阳双眸微眯,不知怎的觉得这个狼狈地趴在地上的女孩的眉目有些熟悉。 在江屿白满面恐慌跑进来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想起这个女孩是曾经在五年前被他赶走的厨师的女儿。 他的脸色瞬时黑的堪称恐怖,如同一只即将撕碎眼前猎物的暴怒雄狮。 —— 盛某:家人们谁懂啊,小岛要亲手给我做小饼干呢!!!他人生中第一次进厨房就是特意为了给我做最美味的小饼干!!! 小岛:想的挺美。 第61章 一地碎屑 盛千阳一把攥住江屿白的两只手腕,用力之大几乎像是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捏碎,制止住他原本想要上前扶起女孩的动作。 江屿白手腕一阵剧痛,漂亮的小脸惨白一片,冷汗很快浸湿了鬓发,却只是咬着唇闷哼了一声,声音细弱的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可怜巴巴的小奶猫。 “是我逼她去的,和她没关系。”小猫被他紧箍在怀里,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闪动着颤动的泪光,“千阳哥,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她……” 盛千阳冷冷地嗤笑一声,甩开了他那截白生生的手腕。 “小岛,这不是求人的姿态。” 房间里一时间寂静下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江屿白在书房内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男人身前屈膝跪了下去。 膝盖落在地面的声音很轻,却也异常清晰。 被摁在地上的女孩艰难地用手肘撑着地面,眼睛里迅速聚起了一团水雾,开口时带了哭腔:“小少爷,是我自愿帮你的,你没必要……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做。” “不!不是……” 盛千阳看着跪在自已面前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挟持,几乎要令他窒息。 他的小岛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而自已却整整五年都融化不了他的心。 盛千阳缓缓弯下了腰,掐起少年的下颌细细打量着,眼底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猩红。 少年的脸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澄澈,然而那双望向自已的眼睛好像永远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一般的郁色。 他多想拨开那片薄雾,多想再一次看到少年过去那双清澈透亮、单纯懵懂的眼眸。 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双眼睛为什么总也看不到自已,那让人心软的目光为什么总落不到自已的身上。 盛千阳咧开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阴沉,转瞬就湮灭不见了。 下一秒,他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脖颈上青筋暴起,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饼干盒,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裂的饼干渣飞溅了一地,盛千阳仍像是不解气一样,皮鞋踩在写着“时淮”两个字的饼干上用力碾着,直到那两块饼干成了彻彻底底的碎沫。 江屿白愣愣地盯着那一地饼干碎屑,再次抬眸时,看到男人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双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幽深,哪怕两人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他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 “精心挑选了做的最好的几块饼干,就为了送给那个男人是吗?”盛千阳嗤笑一声,瞥了眼那地上的一片狼藉,伸手抚弄着江屿白头顶柔软乌黑的头发。 “你不是想让我放了她吗?你把这些饼干都吃掉,我就听你的放了她,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只是江屿白僵硬在了原地,连在场的保镖们都讶异地瞪圆了双眼,呼吸都不敢放出声来。 不难看出,盛少这是真动了气。 保镖们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们不是不知道平日里盛少有多么宠这个小少爷。 无论衣食住行都要给他最好的,有时在深更半夜他们还会被盛总的一个电话派遣出去买小少爷在梦中呢喃着的桂花糕。 在前往首都大学的半路上将那个佣人拦下来的时候,他们也曾预想过盛少看到这份小少爷想方设法送出去的礼物时会有多么的愤怒。 却没想到盛少会发如此大的火,没想到他会像现在这样当众羞辱小少爷。 盛千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自已身前的少年,却看到他在怔愣了几秒后,缓缓伸出了颤抖的手指。 待盛千阳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屿白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第一块饼干碎屑。 盛千阳浑身上下翻涌沸腾的血液瞬时凝固,心脏在一瞬间抽痛的厉害。 第74章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扑了过去,一把攥住了那截伶仃细弱的手腕。 盛千阳当然不会舍得让江屿白真的去吃掉那些被他的皮鞋碾过、蒙了一地灰尘的饼干碎屑。 他只是存心想要羞辱这个犯了错的小家伙,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为了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佣人做到这种地步。 盛千阳将人猛地往怀里一扯,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已的眼睛。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盛千阳那一声无奈的叹息终结了这阵沉默。 喉头猛然泛起一股子酸涩,盛千阳强硬地将人紧箍在怀里,迈着大步走出了书房。 带着火气的步伐越走越快,直到走到卧室中,将怀里的人扔到了床上。 没有再看他一眼,盛千阳转身出了房间,将卧室门“砰”的一声大力关上。 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一个总不如自已意的小家伙,却打不得也骂不得。 无力感漫上心头,盛千阳自嘲般地轻笑一声,不知不觉走到了客厅倚坐在了沙发上。 保镖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问他那个佣人该怎么处置。 他不耐烦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想说让他们解决掉,脑海里却浮现出刚刚发生的场景。 那个小家伙毫不犹豫地跪在自已面前恳求自已放过她的场景。 “赶出去吧。”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声音却泛着彻骨的寒意,“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晚上,盛千阳彻夜未眠,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个烂醉。 冰冷的红酒液洒在了他价格昂贵的西装外套上,液体浸透了布料,寒意也将他整个人牢牢包裹住。 脚边的酒瓶子堆了一地,他又用颤抖的手指给自已倒了一杯酒,仰头灌进喉咙里。 醉意朦胧中,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凭着残存的意识和肌肉记忆打开了手机上的监控,看到卧室中的少年竟也没有入睡,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遥望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身影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脆弱又孤独。 盛千阳在那一瞬间想要冲进卧室将那个小家伙抱在自已的怀里,紧紧抱着,再也不松开手。 蒙着醉意的脑袋却如同缺氧一般晕眩,他没走出两步就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嘟囔的声音带着含糊的鼻音,喃喃喊着小岛的名字。 直到越来越重的醉意压着眼皮,他终于不堪重负闭上了眼睛。 第62章 撕烂你的嘴 自从六年前小岛出事后,时淮就再也没举办过生日宴会,从那之后他的每个生日都是像今天这样在酒吧度过的。 一杯又一杯高度酒,将自已灌醉。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在多年前的今天,是自已亲手将那个恶魔带进小岛的世界里。 从某种程度来说,时淮始终认为自已也是那个罪不可赦的罪人。 边浔、许知会和宋以桉在一旁看着他手中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猛灌的酒,想拦却又不忍心拦,压抑的时间够久了,如果再不发泄真的会憋坏的。 于是他们也红着眼眶,用刺激的酒液压迫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在音浪震天、纸醉金迷的酒吧里,很难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这群痛苦至几欲崩溃的青年们。 辛辣又苦涩的酒液从喉咙径直灌到胃里,不知喝了多久,许知会再也撑不住了,用手捂着火烧火燎的胃朝厕所跑去,离开前还不忘嘱咐边浔和宋以桉:“别……别再让他喝了。” 他在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掬了几捧冷水泼在脸上,昏沉的大脑才清明了些许。 刚想要离开时,两个身穿服务生衣服的酒保走到他身旁的洗手台前,交谈声就这样飘进了他的耳中。 “干这工作还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要适应的还多着呢。”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老成的酒保撇撇嘴,颇有些无奈的样子,“一帮有钱的老总天天闹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诡异地笑了笑,语气中也添了些兴奋。 “哎,可惜那天你没来,那么劲爆的场景可是百年难遇。” 年轻的那个酒保被勾起了好奇心,急切地追问起来。 “那天来了个小帅哥,还是我给他调的酒呢,那张脸看起来那么清纯那么漂亮,结果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酒保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 “被康总灌醉了,差点就被*了,就差那么一点,后来盛世的盛总赶来把他带走了,唉……” 他看起来竟一副很失落的样子:“那小帅哥还高冷的很呢,脸蛋又白又嫩,估计是盛总包的**,回去指不定被收拾成什么样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衬衣领子就被人狠狠拽住,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酒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缓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个满面愠色的男人。 碍于自已的身份他不好发作,生怕自已一不小心惹了哪个有钱的老总。 丢了工作不说,惹了像盛总这样的人丢了他这条命也说不定。 他小心翼翼地扬起僵硬的唇角,赔着笑脸:“先生,您这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知会浑身抖的厉害,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双目赤红,几乎能喷出火来。 “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 第75章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回来的边浔找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酒保不知自已刚刚说的哪一句话触到了眼前男人的雷点,可他说的几乎全是事实,即使后面的猜测也是从老板口中听来的,并不是道听途说。 他的眼底渐渐上泛起委屈的神色,将赶来的边浔当成了自已的救命稻草,躲到了他的身后。 “先生,先生,这是您的朋友吗?您劝劝他,一定有什么误会……” “阿会,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了?”边浔双手握住许知会颤抖的肩膀,耐心地待他渐渐冷静下来。 在断断续续听完事情经过后,边浔满脸严肃,再开口时声音都有点抖了,眸光锐利地甩向一旁已经被吓了个半死的酒保。 “去把监控调出来。” 酒保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 他很快便调出了一周前的监控,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站在旁边,看着那两个身形颀长的英俊青年沉默地看完了全程。 紧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边的气压简直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几乎让他快要窒息。 但他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尽管这几个青年没有亮明身份,但他们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与压迫感像是与生俱来的,让他不自觉地胆颤。 许知会和边浔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像是被人装在沙袋里狠狠打了一顿似的。 他们之前不敢想象小岛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受了多少罪,又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让那个在过去阳光开朗,笑起来又甜又乖的漂亮少年,变成了如今郁郁寡欢的模样。 而如今他们才知道,小岛经历过的险恶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可他本不该承受这一切苦难的。 他本应该是那个最幸福的小孩,是那个被万千宠爱滋养长大的少年。 “……千万别让时淮知道。”许知会紧咬着牙,双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支撑住自已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远处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巨响和人群的喧闹声,边浔顿时心里一沉,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转头望去,被看热闹的人群包围在中间的果然是他们之前所在的卡座。 当边浔和许知会赶过去时,酒精的作用几乎已经彻底盖过了时淮的理智。 他灰暗的眼眸中一片死寂与绝望,在挥起酒瓶的瞬间骤然多了几分汹涌的怒意,大有种要与他身前那个男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什么情况?”边浔飞快地冲过去,拦在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与时淮之间。 “你他妈问问这个疯子都干了些什么!”男人痛的呲牙咧嘴,捂住刚刚被玻璃瓶敲击的后脑勺,怒骂了一句。 一旁的宋以桉红着眼睛,声音低沉暗哑,眼底涌动着相当危险的波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他刚刚说……说小岛……” 头顶刺眼的光打在宋以桉的脸上,他欲言又止,根本无法复述出那个男人口中所说出的污言秽语。 那是极其肮脏的言论,是他们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从未接触过的肮脏,可被这个男人用在了他们连宠爱都来不及的小岛身上。 “我他妈说的都是事实,你去问问这个酒吧里有谁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男人破口大骂,一想起刚刚受的窝囊气就差点气到吐血,抡起一个酒瓶就往时淮的脑袋上砸去。 第63章 命都可以给你 酒瓶在空中被一只大手拦下,反应比边浔和宋以桉更迅速。 迈着大步走过来的西装男人手腕一挥,将那个只差几厘米就砸在时淮脑袋上的酒瓶甩了出去。 边浔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宋以桉则在看清他那张英俊侧脸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应总?”宋以桉的声音猛然拔高了,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人,是在海外上市的蓝海集团的老总应祈年。 蓝海集团当初成立不到一年就成功实现美股上市,近年来更是以不可抵挡的态势飞速发展,不断扩展业务,在风头正盛之时将眼光转向了科技领域,很快便成为了科技行业的领头羊。 商界早有传言道应总会带着蓝海集团回国发展,一大帮老总上赶着想要做最早去巴结他的人,可无论谁都打听不到他的踪迹。 被夺了手里瓶子的男人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常年占据新闻头条的应总,火速收起了脸上那痞子一般的杀戮气息,腆着脸就要凑上去赔不是。 应祈年已经在角落里观察了他们很久,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疯狂往自已嘴里灌酒的俊俏青年。 (别误会,应总没有感情线,往后看宝宝们) 他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到青年身上,恰巧青年在无意中转过了身,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应祈年挑了挑眉,朝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在空中晃了晃,酒液在酒杯中晃晃荡荡,伴随着冰块与玻璃壁的碰撞声响。 在将酒杯中的威土忌一饮而尽的瞬间,应祈年看到了青年眸底那冰冷幽暗的神色,让人如同淋了一场北极的风雪般寒冷刺骨。 他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沉默地看着那个看起来冷静至极的青年因为男人的几句污言秽语而腾地一声站起身,一个酒瓶子狠狠砸在了男人的头上,眉宇间只余下彻骨的凉薄。 第76章 应总看着这个明明已经喝到神志不清,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却仍能对那个男人口中的话语做出剧烈反应的青年,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些许。 随意打发掉同来的合作商,他迈着大步朝那群青年走去。 直到徒手拦截住那个几乎用上了十分力的酒瓶,人群视线中央的那个漂亮青年才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却在话还未出口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闭上了醉意朦胧的眼睛。 “阿淮!阿淮!”边浔和许知会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一旁的男人被吓一大跳:“我……我可没动他啊。” “滚远点儿。”应祈年淡淡瞥了男人一眼,语气毫无温度。 宋以桉笔直地站在一边,眼神复杂。 自大学毕业后他就进了自家企业,跟在父亲手底下学习接管集团业务,却眼见着在日渐兴盛的盛世集团的无差别打压下,父亲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一夜间白了头。 近段时间他跟随父亲一起,四处奔走打听应祈年回国的消息是否是真的,希望能赶在众人之前与他搭上线,将他视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唯一的希望,却始终杳无言信。 直到今天时淮生日,宋以桉才飞来首都见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好兄弟一面,却没想到在这儿竟然碰到了应祈年。 “应总……”宋以桉上前一步,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应祈年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始终聚焦在时淮身上。 紧接着,一张名片甩在了那个已然沉醉不醒的青年脸上,被扶着他的边浔接在了手里。 “让他醒了之后联系我。”应祈年弯下腰,俯身凑近,有些恶劣地笑了笑。 “如果他想扳倒盛世的话。”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潇洒又神秘的背影。 一天后,正如应祈年所料,他在让秘书安排的酒店房间里果然按时见到了时淮一行人。 时淮走进房间时,应祈年正伫立在落地窗前,背着手遥望远处,即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们一个宽肩窄腰、身形挺阔的背影,衣角在风拂过时微微扬起。 边浔、许知会和宋以桉紧紧跟在时淮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直到听到时淮那声“应总”叫出了口,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来了。” 不像昨日在酒吧中一副西装革履的严肃样子,此时的应祈年身着一身休闲装,那张本就英俊的脸显得更年轻了一些。 “应总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眼前的青年那沉着冷静的态度倒是出乎应祈年的意料,他并没有像那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们一样急于攀附上来巴结自已,而是首先确定自已的立场与目的。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把江家小公子从盛千阳手里抢回来吗?” 应祈年扬了扬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我既然帮了你,就必须得从你身上拿点什么作为回报,你说是吗?” 应祈年笑的从容又淡定,好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像他完全能够确定眼前的青年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说着,他的目光添了些侵略性,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房间内的气氛冷寂的彻底,那一字一句如宣判般从应祈年口中蹦出,饶是再单纯天真的人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到底是什么。 肉眼可见的,在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身子就已然同时一僵,浑身紧绷了起来。 许知会瞬间黑了脸,快步上前挡在了时淮身前,拳头都快要杵到应祈年的脸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们应该已经清楚了,时淮,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做决定,想好了再……” 应祈年闲庭信步走到沙发前,悠然地坐下,却没想到自已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时淮打断。 “只要你能信守承诺,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他的语气坚定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像是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仿佛这个问题在他那里永远都只会有这一个答案。 应祈年承认自已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其实他本意并没有真的要让时淮用他自已来做代价。 毕竟扳倒盛世对应祈年来说也是一件利远大于弊的好事情,他只是想借此检测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决心。 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自持的年轻人,竟然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毫不犹豫地就可以把自已抛下,去换取江家小少爷的自由。 他知道时淮这些年为了救出江家小少爷所做的一切努力,也知道在一手遮天的盛世集团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弱。 可这个年轻人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无论在搜集证据的道路上碰了多少次壁,遭受多少屈辱,仍然不知疲倦地东奔西走,像是一个上了发条永远也停不下来的机器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 时淮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应祈年的思绪,应祈年挑了挑眉示意让他讲。 “在应总您的计划里,不要牵扯到小岛。” 应祈年默然片刻,垂眸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心里感叹这个青年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确实不容小觑。 表面上他淡淡点头,假意答应了时淮这唯一的请求。 第77章 实则在应祈年的计划里,江家那个小少爷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 新人物出场!应总就是有点腹黑,吓唬他呢,不是真的要时淮做什么,放心。 第64章 一定认识时淮吧 橘黄色的车灯刺透细细密密的雨帘,笔直地射向前方的空旷道路。 司机驾驶着这辆黑色劳斯莱斯在雨中缓慢地行驶着。 车厢内寂静无声,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江屿白倚在车门上,一直盯着车窗外看,看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车窗上,看雨幕像瀑布一样顺着车窗玻璃流淌下来。 他不喜欢雨天,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因为雨天压抑沉闷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六年前因为家里的别墅被查封而无处可去的那一天恰好也是一个阴雨天。 车厢内舒适的温度让江屿白渐渐有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晃晃悠悠的脑袋就抵在了车窗上,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感觉后颈上有一股温热的温度,让他猛地惊醒。 盛千阳搭在他脖颈上的手掌也跟着颤了颤,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顺势使力将人揽进了自已怀里。 “吵醒你了?”盛千阳轻轻抚着他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再睡会儿吧,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到呢。” 盛千阳今天带江屿白来的是一场私人拍卖会,会场坐落在偏郊区的一座山庄中,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拍卖的竞品也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马上就要到这个小家伙的生日了,盛千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他现场亲自挑选一个生日礼物。 一小时后,车缓缓开进了庄园,穿过开阔的草坪与花园,停在了富丽堂皇的别墅门口。 这座庄园最初建于上个世纪,每一处都渗透着奢靡的气息,如今成为了上流社会富家公子们的社交场所。 有侍者举着伞小跑着过来,将后座的贵客们接到别墅中。 盛千阳揽着少年的肩,带着他穿过连廊走进了拍卖会的会场。 盛千阳出现在会场的那一刻,就吸引了几乎全场人的目光,一众老总或是投资人举着酒杯纷纷前来敬酒。 服务生将盛满香槟的酒杯恭敬地递给他,而在打算将另一杯递给他身边的江屿白时被他迅速制止。 “他不喝酒。”盛千阳无视面前一众献殷勤拍马屁的目光,警惕地专注于那一杯实际上并没有到达少年手中的香槟,“给他拿一杯热牛奶吧,不要加糖。” 周围传来细微的哄笑声,在盛千阳目光扫视过的那一刻立即消了声。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那些有机会来参加拍卖会的老总们本意并不是为了来拍什么竞品,而是抓住一切机会与商界食物链顶端的老总们搭上线。 有传言说蓝海集团的应总已经回国,在今天也会莅临拍卖会的现场,却迟迟未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于是盛世集团的盛总很自然的成为了那个众望所归的讨好对象。 簇拥过来的人群很快将盛千阳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盛千阳蹙了蹙眉,有些焦急地寻找着那个原本在自已身边却被挤开的少年,却发现那个小家伙早已经溜到了茶歇区,在冰激凌柜前徘徊着了。 盛千阳不禁失笑,想着既然周围有温照和他带来的保镖看管着,就给这个小家伙一会儿的自由吧。 江屿白选了巧克力榛仁口味的冰激凌,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礼貌地道了谢。 一直应着老板命令注视着少年一举一动的温照适时凑了过去,轻声在江屿白耳边说道:“小少爷,盛总说您可以吃冰激凌,但是太凉了对胃不好,所以只能吃一点儿。” 江屿白手里握着冰激凌碗,轻轻点了点头,尽管温照本人都觉得有些窒息,但小少爷从来不会流露出任何失落或是不满的表情。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无微不至的管控。 又或许是不得不习惯。 温照履行完职责便退到了一边,与自已要保护的对象隔开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江屿白仍安静地站在茶歇区,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碗里那个很小的冰激凌球。 直到手中被餐叉刮得干干净净的小碗被一片黑色的阴影遮盖住,他轻微敛了下眉,抬起头望向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身边的男人。 黑色笔挺的西装,陌生的脸。 江屿白下意识地扭头望了下,原本站在自已不远处盯着自已的温照此时不见了踪影,而盛千阳的视线也正被几个敬酒的身影遮挡住。 “是江家的小少爷,是吗?我应该没有认错吧。”男人朝他温和一笑,很绅土地伸出了手。 江屿白盯着他伸出的手看了半晌,尽管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但骨子里的礼貌还是让他将手伸了过去与他轻轻握了握。 男人的手是温热的,而江屿白刚刚握着冰激凌碗的手却是微凉的。 一触即分,江屿白收回自已的手,轻声发问:“你是谁?” “我是应总的秘书。” 江屿白眨了眨眼。 都不必说自已根本就不知道男人口中的应总是谁,事实上他对这总那总各种老总全无好感,甚至有着无法抗拒的抵触情绪。 几年前发生的那场闹剧,仍然历历在目。 江景集团宣告破产的那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见到自已就要点头哈腰贴过来套近乎的叔叔伯伯们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已,恨不得都离他远远的。 第78章 “……不认识。”江屿白神色淡然,转身欲走,却被男人接下来说的话拦住了脚步。 “不认识应总,那你一定认识时淮吧。” 江屿白的眼睛骤然一凛,眼睫在男人看不到的一侧微微发着颤。 他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男人正微笑着的脸上。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你认识时淮哥?”江屿白自已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男人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挡在他身前,在监控死角处将一个纸条塞到了他的手中。 “应总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但需要你的配合。” 察觉到少年对自已的不信任,男人补充道:“你应该也不想让你父亲的江景集团永远也洗不清冤屈吧,放心去做,应总不会害你的。” 说罢,男人快步离开了茶歇区。 江屿白愣了愣,在低头看向纸条上的字时心猛地一惊。 第65章 乖到让人心疼 江屿白怔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 刚刚被人支开的温照已经在朝他的方向走过来,江屿白抓着纸条的手心被冷汗浸湿。 他迅速将纸条藏进自已的口袋里,竭力定了定心神。 好在温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并不知道在他被应祈年派的人叫走的那短短五分钟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小少爷,拍卖会要开始了,我们准备入座吧。” 江屿白点点头,跟着他快步离开茶歇区,走到了盛千阳的身边。 “没多吃凉的吧?”盛千阳唇角扬起一抹很细微的弧度,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 “没有。”江屿白话音未落,手已经被盛千阳牵起,拉着他走到展厅中安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拍卖会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件拍品就是一等一的极品。展台上的玻璃箱中摆放的是设计成玫瑰造型的粉色水晶,灯光洒落在上面,颜色明亮又耀眼。 一经展出,叫价声此起彼伏,最终以300万的价格被一个富家公子拍了下来,笑称是要送给女友的生日礼物。 盛千阳瞥了眼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江屿白,俯身贴近他耳边,伸出手指将他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小岛,专心点,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下来。” 江屿白全程对展台上的奇珍异宝都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兴趣,盛千阳还是凭着自已的猜测和第一感觉随意买下了几件,但凡他出价都会很顺利地拍下,没有人胆大到敢与盛总竞价。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出现在展台上,盛千阳才在江屿白眼里看到了微微跃动的光亮。 那是一幅看起来很奇特的画作,画中的宇宙与星云并不符合真实的场景,却更增添了些许神秘的色彩,在展出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只有懂艺术的人才知道这幅画有多么难得,是来自当代艺术大师洛德尔的真迹。 洛德尔已封笔多年,谁也没想到能在这场拍卖会上遇到他当年封笔前留下的最后一幅画。 盛千阳做过深刻的研究,自然知道从小岛儿时学画以来,洛德尔就是他所追随的对象。 小岛收藏了洛德尔的每一本画册,也曾经与时淮一起飞到伦敦去参加他的画展。 盛千阳记的很清楚,因为当年他也是特意穿越了半个地球飞到英国去,只为了在分别数月之后能够见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一面。 当他走进那个偌大的展厅时,尽管人潮汹涌,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站在一幅洛德尔执笔的落日余晖图的前面。 那身影美好的像在发着光,就像是在璀璨的光芒面前最圣洁的神明,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嫉妒如同毒液侵蚀着他的内心,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恨此时在小岛身边的人不是自已。 盛千阳的目光恍惚地飘移着,越过了时淮,然后慢慢地停在了正挽着时淮的手臂,朝他笑得明媚又灿烂的小岛身上,看了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挪开视线。 众人的叫价一次比一次高,很快已经加到了八百万。 当温照在盛千阳的旨意下喊出“一千万”的那一刻,全场不约而同都噤了声。 只有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在他的基础上加了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男人那双幽深的眼睛淬着冷冽的色泽,唇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在盛千阳的眼神示意下,温照继续加价,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穷追不舍,一路追加。 直到温照喊出八千万的价格,男人才收了手,饶有兴致地朝盛千阳的方向挑了挑眉,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 如此明显的挑衅,让在场的名门望族们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起男人的身份。 如今敢在这样的场合公开挑衅盛世集团的盛总的,掰着指头数也超不过两种人,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就只能是缺心眼儿的。 盛千阳却令人吃惊的没在意,只是垂眸凝视着身旁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那么干净,像凝着一汪最清澈的泉水,总是让他一看就心软下来,刚刚想起过往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送给小岛做生日礼物好不好?喜欢吗?” “……太贵重了。”少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第79章 虽然是名家洛德尔的封笔之作,但用八千万的高价来拍下这幅画确实是足够令人震撼,想必会在圈子里成为一个神话。 盛千阳愣怔了几秒,紧接着爽朗一笑,柔声哄着他:“这算什么,我能给你的还多着呢。” 他像是压根不在乎用什么样的价格拍下的这幅画,八千万在他口中就像是轻飘飘的八千块一样不值一提。 盛千阳签好确认单,牵起江屿白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他走出了会场。 直到坐在车后座的那一刻,江屿白仍能听到自已心脏砰砰直跳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朝车门那边挪了挪,生怕被盛千阳听到自已剧烈的心跳声,察觉到自已的紧张。 车在夜晚的市区里开得平稳,保持了一晚精神高度紧张的江屿白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在昏昏沉沉的车厢中睡了过去。 盛千阳不禁勾起唇浅笑,将旁边人那打着瞌睡正晃悠的脑袋轻轻移到自已的大腿上,抚摸着他脑门上汗湿的碎发。 无论平日里看起来多么清冷多么不愿意搭理自已,在睡着的时候总是乖的不行。 脸蛋白白软软的,睫毛纤长浓密的像小扇子,不时还会在梦里咕哝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乖到让人心疼。 盛千阳垂着眸子看着躺在自已腿上的少年。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在他那张漂亮昳丽的脸蛋上游走。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一张脸。 司机默默开车,大约过了一小时终于在别墅前停稳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盛总,到了。” 盛千阳脱下身上的风衣,将熟睡的江屿白包裹起来,一只手环着他的肩,一只手拦在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欧文早已在门口等候着了,他走到车边的时候,盛少已经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只看到小少爷那只莹白的手臂从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风衣间垂落下来,随着走动一晃一晃。 第66章 只是安眠药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清晨的空气中透出一种清爽的冷意。 澄澈的阳光细细碎碎地透过玻璃窗,洒在了江屿白的脸上,他那纤长卷翘的睫毛都在日照下闪闪发着光。 他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遮挡着跃动在脸上的阳光,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得迷迷瞪瞪的,在反应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突然惊醒过来,两只手慌张地在床上和自已身上摸索了一阵,猛地想起那张男人塞给自已的纸条早已被他昨晚在拍卖会中途借口上厕所时撕碎了扔进了马桶里。 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回忆起纸条上仅有的一行小字。 “最后一件拍品。” 那幅花费了整整八千万才拍到的宇宙星云图已经挂在了他的房间里。 江屿白跳下床,朝那幅画缓缓走近。 在画前歪着脑袋端详了好一阵,他蹙了蹙眉,不知道纸条上写的那句话到底藏了什么奥秘。 直到他脑袋里灵光一现,踮起脚小心谨慎地将画框取下铺在地上,果然发现画框的背面有一小块不正常的凸起。 位于犄角旮旯的位置,不仔细看很难有人会发现这个极其细微的小机关。 江屿白蹲下身,深吸一口气,伸出的每一根手指都透着紧张与担忧。 终于,在很轻易地掀开那一小块凸起后,他看到了一个微型通讯器以及一个装着三粒白色药片的小袋子。 没有时间去做出更多的反应,他用极快的速度把东西藏好,并将一切恢复了原样。 就在他刚刚将画框挂好的那一瞬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卧室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盛千阳看到伫立于卧室中央的少年先是一愣,紧接着温和地笑了笑。 “这么早就醒了。”他走上前,揽着少年的肩,与他一同站在那幅洛德尔的封笔之作面前。 不知怎的,这一瞬间让盛千阳猛然想起多年前,自已在角落处觊觎那两个宛若神明般并肩而立赏画的身影。 现在站在神明旁边的,终于是自已了。 盛千阳的唇角扬起一个很骄傲的弧度。 “喜欢吗?”盛千阳的目光很快便从那幅画移到江屿白身上,在他的脸上流连,他的眼睛此刻清澈的发亮,在阳光映射下透着澄净的水色,似乎正满含期待。 短暂的沉默后,江屿白轻轻点了点头。 像是千金难买一笑的君王,仅仅是美人轻微地点一点头就已经能够让盛千阳心花怒放。 “……谢谢。” 盛千阳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愈加温柔。 “不用说谢谢,永远也不需要跟我道谢,我说过,我能给你的还多着呢。” 我欠你的也多着呢。盛千阳心里叹息。 但我会慢慢弥补的,会好好爱你。 他牵起少年的手带他下楼吃早餐。 餐桌正对着的就是一整面落地窗,江屿白总爱坐在能够观赏到窗外风景的位置慢慢悠悠吃东西。 落地窗前毫无遮挡,正对着的是一片澄澈闪烁的湖,清晨的阳光洒在上面,湖面浮起一层粼粼波光,湖水映着树影,偶尔还会有几只黑天鹅悠闲地游过。 江屿白坐在自已专属的位置上,目光一如既往的放空一般落在窗外的景色上,嘴里咀嚼食物的速度很慢,好像觉得吃饭越慢就能吃的更少一点一样。 盛千阳抬眸看他,手里剥鹌鹑蛋的动作没有停,过了一会儿将盛满了一粒粒白白胖胖鹌鹑蛋的小碟子推到他的面前,弯着指节敲了敲桌面。 第80章 只见少年的身子闻声颤了一下,好像被自已吓到了一样,仰起一张漂亮的小脸看自已,睫毛也跟着颤啊颤,一双湿漉漉的小鹿一样的眸子里带着点天真的懵然。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盛千阳唇角轻轻勾起,含着隐约的笑意,“吃饭的时候专心点儿。” 江屿白依旧慢悠悠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盛千阳瞧着他,总觉得自已像养了只正在抱着一棵大白菜啃的小兔子。 啃的还很艰难。 吃过早餐后,江屿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喝刚刚没喝完的热牛奶。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旅行综艺节目,他时而抬眸看一眼屏幕,时而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倒像是在发呆。 盛千阳在衣帽间对着镜子打好领带,毋庸置疑,他的身材比例是极好的,高定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更是衬得腰细腿长。 镜子里的男人五官精致,看着清冷衿贵,浑身上下萦绕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迈着大步走到客厅,瞥了眼屏幕上正吵吵闹闹玩的不亦乐乎的节目嘉宾,俯身趴在江屿白耳边,嗓音里带着不自知的愉悦。 “小岛,等千阳哥忙完了这一阵,就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蓝海集团回国的传言不是虚假的,盛千阳早已认出昨晚那个与自已竞价的人正是应祈年的秘书。 那赤裸裸的挑衅他可以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背地里必然要做出些动作来回应。 近段时间估计整个公司所有人都要开始在一众高层领导的指挥监督下忙得团团转了。 “想吃什么跟欧文说,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甜甜圈。”盛千阳揉了揉那个垂着的小脑袋,温声道。 直到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江屿白才缓缓抬起了头,指腹都快要掐得泛了白,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欧文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小少爷,怎么不看电视了?” “我有点累,想回去躺一会儿。”江屿白跳下沙发,走到楼梯前快迈上台阶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向欧文,“我下午想要做一点小饼干,能麻烦您帮我准备一些黄油和面粉吗?之前的好像已经用光了。” 欧文眼睛亮了亮,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意。 江屿白也朝他微笑,却在回头上楼的那一刻,瞬时敛去了嘴角的笑意,眼底像是蒙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雾气。 回到房间后,他从床垫下摸出那个微型通讯器和那袋小小的药片,看到了通讯器屏幕上在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他的思绪恍惚了一瞬,捏着那袋药片看了很久,还是在通讯器上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上面那个唯一的联系人。 “药片真的只是安眠药吗?” 大概只过了十几秒,他就收到了确定的答复。 “是安眠药,放心,尽快开始吧。” 第67章 乖乖,找什么呢 盛千阳带着绕路去买回来的甜甜圈回到家时,已经是将近晚上九点了。 原本想着能赶回家陪小岛吃晚饭的,却还是被公司里那一帮做事不利的家伙气了个半死,发了一通火才发现早已经过了饭点。 佣人接过他手里的甜品袋和外套,眼看着原本满面怒容的盛先生在进门的那一刻竟弯了弯唇角,扬起了一个微笑。 佣人还在愣神中,便听见了温柔如清泉般的声音从盛先生的口中发出。 “小岛,吃过晚饭了吗?”盛千阳的目光自进门后便一瞬不移地落在了正朝自已走过来的江屿白身上。 少年身上的小围裙还没来得及摘下,手里端着一盘金灿灿的小饼干,脸上还左一道右一道蹭上了些许面粉,像一只小花猫一样。 “……给我做的?”盛千阳看着那一盘小饼干被递到自已面前,再开口时的声音竟有些小心翼翼。 像已经幸福到身处柔软云端的人,他很小心地问着,生怕听到了什么让自已在下一秒就会失足坠落的答案。 但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点了点头,盛千阳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好像还从他的眉目间读到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盛千阳满脑子只有着一个念头,他觉得此时的小岛像是浑身发着光,像是降临人间来拯救自已的小天使。 只要一想到小家伙在家里忙活了一天只为了给自已做一盘小饼干,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已忙完工作回家,他的内心就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有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跟小岛像是一对细水长流终成眷属的伴侣,经历了一路荆棘沧桑终于迎来了美好幸福的生活。 这就够了。他实在是很愉悦地想着,内心早已被无限的幸福包围,像是在下一秒就要飘飘欲仙了一样。 盛千阳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弯下腰十分郑重地捏起一块小饼干,放进了口中。 江屿白眸中的情绪顿了顿,抿紧了唇角,凝视着他咀嚼的动作,半晌后才轻声问道:“好吃吗?” “好吃。”盛千阳毫不犹豫地回答,客厅里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平日里凌厉的侧脸此时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干。” 盛千阳三两口就将盘子里的饼干吃的精光,上前几步将穿着围裙的少年揽进了怀里。 在胳膊收紧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怀里那个纤细挺拔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绷紧了,先是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紧接着身子就软了下来,不再动了。 第81章 “我真的好开心,乖乖。”盛千阳垂下头,用下颌亲昵地蹭了蹭少年头顶柔软的黑发,“以后能常给我做吗?只做给我吃,好不好?” 怀里的人半晌没出声,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盛千阳赖在江屿白的房间里迟迟不走,像喝醉了酒一样,非说要等哄他睡着后自已再走,却还没等要哄睡的对象躺下,他就已经趴在江屿白的床上睡熟了。 精致深邃的五官没在阴影里,如同一只进入了冬眠的猛兽,平日里的压迫感与震慑力也消减了下去。 江屿白缓缓起身,垂眸看了他一眼,乌密睫毛下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他在网上查过了,一粒安眠药可以维持人的深睡眠状态3—5个小时。 一粒已经足够了。 他踮着脚走出卧室,穿过寂静无声的走廊,直到确认欧文和佣人们都已经睡下后,才轻手轻脚走进了盛千阳的书房。 他能猜到他们要自已找的东西在哪里。 盛千阳一向谨慎,从不会把任何重要文件存在电脑里,因此平日里江屿白能够畅通无阻地使用电脑,甚至每台电子设备的密码都设置的是江屿白的生日。 整座别墅里唯一保持神秘的、锁得严实的是书房的红木柜里一个半人高的密码箱。 他们要自已找的证据,应该就藏在那里面。 此刻江屿白已经走到了密码箱前,紧张地握紧了手指,直到手指终于不再发颤,他才摁亮了屏幕。 密码显示有八位数字。 江屿白眨了眨眼睛,首先输入了盛千阳的生日。 密码错误。 自已的生日。 密码错误。 他尝试了无数种答案,每一次都会收获一个屏幕上显示三个大红色叉号的密码错误。 额间已经有汗珠滴落下来,他却连擦都顾不上擦,全身心地投入无法攻破密码的困境中。 书房没有开灯,偌大的房间一片昏暗,只有屏幕上一点点微弱的光芒,映在江屿白的脸上,映出一片惨白。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一次又一次不肯放弃地尝试着脑子里蹦出来的新的密码。 额上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他仍然只能收获一个又一个密码错误的提示。 然而在他又一次伸出手摁在屏幕上时,一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那一瞬间,像是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江屿白的脸庞变得愈加惨白,失去了所有血色,他闭上眼,脆弱的睫毛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 在他的身后,盛千阳用自已高大宽阔的影子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俯身贴近他的耳畔。 “乖乖,找什么呢?我来帮你啊。” 他紧紧抓着小家伙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摁出了一串密码。 “咔哒”一声,密码箱打开了。 “是我第一次与小岛见面的日子,乖乖怎么能忘了呢?” 盛千阳冷笑一声,扳着怀里人儿的肩,让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已,欣赏着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依旧握着江屿白的手,移到少年的胸膛上,感受着胸腔深处传来的剧烈的心跳。 “紧张什么?”盛千阳的声音不徐不疾,在寂静的室内,字字清晰而有力,“往饼干里下药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呢。” 江屿白怔愣了一瞬,猛然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因为全身无力,又重新跌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第68章 你就这么恨我吗 “好奇吗,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盛千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空茫的侧脸,和那双美丽又迷人的眼睛,直到看到他的眼底开始慢慢浮起朦胧的水光。 这双美丽的眼睛实在是很适合落泪,如同琉璃一般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坠落,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璀璨星辰。 江屿白闭上眼睛,沉默散落在空气中。 昏暗的室内,微弱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视线都变得朦胧。 “乖乖。” 盛千阳好像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每一次叫出口时江屿白只会感到无尽的恐惧与抵触。 “不止你的卧室里,还有厨房、书房,这间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微型摄像头。”盛千阳残忍地宣告着这个事实,双眸微眯,语气都变得恶劣,“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小岛知道吗,曾经背叛过我的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幸运的话,只是会被断手断脚,如果不幸的话,那么命就没了。商场如战场,如果不心狠手辣一点,是走不到我今天这个位置的。” 盛千阳手上力道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松懈了,江屿白跌坐到地上,手撑着地面向后挪去。 却还没等挪出半米的距离,便被男人攥住了纤细的脚腕无情地拽了回来。 地面坚硬又冰凉,江屿白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身子抖了抖。 盛千阳漫不经心地叹息一声,盯着眼前的小家伙看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 “可他们就算是背叛,也没有人敢给我下药,小岛,你真的很有本事呢。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打你也舍不得骂你,这算不算有恃无恐呢?” “你就这么恨我吗?初次见面的人只是勾一勾手指头,你就跑去乖乖给人家做事,和他们合起伙来想要置我于死地?” 第82章 “那我和你的这六年算什么?嗯?”盛千阳的语气算的上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江屿白的脸,力度不大但极具羞辱意味。 “说话,小岛,回答我。” “你想让我说什么?”江屿白终于抬起眸来看他,眼皮轻轻颤动,眼底的恐惧彻底散去,只余下一片冷凝,一字一句在盛千阳耳中万分清晰,“说过去被关在小黑屋里无论怎么拍门怎么哭喊都没有人管的日子,还是可以随意被人带到酒会当做情人羞辱的日子?” “又或者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然后被逼迫着跪下来求你的日子?我不该恨你吗,千阳哥?” 盛千阳的脸色黑的令人胆颤,少年却像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依旧直视着他冒着火光的眸子,那眼眸深邃,让人如同陷入了一片永恒阴暗的深海。 “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盛千阳喃喃道,自嘲般嗤笑一声,“我用了六年时间,还是没能让你忘了他,真的是很失败呢。” “本来我不想这么快就进行催眠的,但现在看来我真的没必要对一个不乖的孩子太过于怜惜。” 察觉到他的意图,江屿白猛地瞪大了双眼,漾着水光的眸子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男人不仅剥夺了他的自由,甚至还想要控制他的思想,将他记忆里残存的唯一的一点甜都要极其残忍地抹去。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坏这么无耻的人? “你……你不能……”江屿白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竭力挣脱男人坚实的臂弯,却毫不意外地被男人搂得更紧了些。 “我可以的,小岛,我一直可以这样做,只是我一直在对你心软。” 盛千阳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凝视着怀里人想逃却又无处可逃的无助与慌张。 少年瑟缩的身体僵硬着,眼眶发红,连抿得有些泛白的嘴唇都在颤抖,半晌才从牙缝里颤悠悠挤出一句话。 “你……是个混蛋。” 盛千阳在黑暗中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声音温柔,却又残忍:“嗯,我是。” 下一秒,笑意迅速敛去,一把捞起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完全无视他的挣扎,迈着大步将他拽出这个黑暗的房间。 明明是在走向门缝处倾泻进来的一束光,却像是走进了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伊森接到电话,在深更半夜赶来的时候,江屿白已经被禁锢在床上了,少年仍在奋力挣扎,眼睛红的厉害,声音嘶哑不堪,手腕脚腕已然勒出了红痕。 盛千阳在落地窗前抽烟,烟雾弥漫,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欧文则站在床边,眼睛里水光盈盈,时不时抬手抹一把眼泪,不忍直视那个可怜的少年。 “盛,你这是……” 伊森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因为再可怕的噩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刻,但如果是现实中的噩运…… 盛千阳将未燃尽的烟头摁灭,随手扔进已经快要溢出来的烟灰缸中,快步走到床边,倾下身子,用指腹抹去少年脸上滑落的泪水。 “乖,很快,很快就好了,别怕。”声音温柔的像一片轻轻飘落的羽毛,又像是静海深流。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中说出,可能真的会有一种抚慰心灵的作用。 少年望向他的目光中已满是恨意,哭喊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发着颤,破碎、脆弱又嘶哑。 就在盛千阳狠下心来准备转身离开,并命令伊森立即开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衣角处传来的小小阻力。 他愣怔了一瞬,垂眸看向那只正拽着自已衣角的细弱又白皙的手。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小岛?”盛千阳在床边蹲下来,紧紧握住那只有些微凉的手。 “我只想知道,江景集团的破产,我……我爸爸妈妈的去世,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盛千阳手上的力度微微松和了几分,视线一寸寸划过少年惊艳动人的脸上漂亮的眉眼,面色有些许的凝滞。 沉默了很久,才极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轻嗤。 “小岛,即使我说有,你也很快就要忘记了。” 他仍然蹲在床前,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少年柔软的黑发,嗓音又轻又柔,极其耐心地安抚着:“乖,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吧,醒来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69章 你终于醒了 偌大的客厅中漆黑一片,落地窗外也是浓黑的夜色,唯一的一点月光从窗帘缝隙间倾泻进来。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盛千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支紧接着一支,透过呼出的朦朦胧胧的烟雾,他的目光落在手里把玩着的那盏星球小夜灯上。 六年前特意给那个怕黑的小家伙买来的,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已像个闷头青,几乎从不进商场的人在家具区独自转了整整一下午,最后在售货员的推荐下买下了那盏星球造型的小夜灯。 “这是我们店里销量最高的一款小夜灯,这个造型男孩子绝对喜欢。”售货员在盛千阳面前信誓旦旦打包票。 无论江屿白是否喜欢,在无数个夜晚,他都是伴着小夜灯那橘黄色的光亮入眠的。 但现在的小家伙显然已经不再怕黑了,甚至可以在那间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里,在外人的诱惑下想方设法窃取自已的机密。 已经等了很久了,盛千阳心里有些焦躁,叼着烟站起身在客厅徘徊了一大圈,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玻璃吐出一口浅灰色的烟雾。 第83章 玻璃中映出了他此刻的样子,眼下乌青,神情颓然,无论让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样。 比被背叛更让人痛苦的事情,是被自已最爱的人背叛,只差一步之遥就要被亲手推入地狱。 当他看到监控里的少年从床垫下翻出藏匿的东西的那一刻,剧烈的心慌猛然将他侵袭,胸腔里一颗心都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不敢赌少年究竟会不会真的给自已下药,于是提前安排人将那三粒药片换成了维生素片,并放回了原位。 坐在车厢中,盛千阳捏着手机的手指都用力到泛了白,胳膊上的青筋猛然跳动了几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厨房中的少年将欧文支开,毫不犹豫地将药片碾成了细沫,全部加进了正揉搓着的面团中。 那一刻盛千阳承认自已的心已经彻底裂成了碎片,一片片锋利的碎片迸射出去,狠狠扎在他的胸腔,瞬时血肉模糊。 凝视着监控的双眼逐渐变得猩红,盛千阳眼里闪过一丝急剧的痛苦与恨意,却又转瞬变成了冷静,他苦涩地勾了勾唇,自嘲地闭上了双眼。 之后他便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一个自我麻痹的疯子,竭力让自已暂时忘记看到的一切,全身心地享受着少年专门为自已而制作的甜点。 他仿若化作了一名虔诚的信徒,他在心里期待着,祈祷着,甚至卑微地乞求着小岛能够回心转意,希望他不要做出让自已伤心欲绝的事情。 可是祈祷无效,希望破灭。 当少年把假意熟睡的他留在卧室,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一刻,盛千阳感到剜心挫骨般的疼痛,心里燃起了一把烈火,理智已然彻底烧成了灰烬。 理智崩塌的愤怒让他恨不得立即起身将那个背叛自已的小东西抓回来,从此将他永远禁锢在卧室中,让他彻底失去自由,每日只能瑟缩在卧室的一角等待自已的乞怜。 数日的封闭很快就会让人精神崩溃,而自已则会成为他灰暗世界中救赎他的唯一的一束光。 可他不舍得这样做,不舍得这样对待他。不知不觉中爱意如同疯长的藤蔓,已经将他内心里邪恶的凌虐欲牢牢地扼制住了。 他暂时压制住内心的躁郁不安,在深思熟虑后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叫来伊森进行催眠。 门轻轻打开的声响让盛千阳纷繁复杂的思绪戛然而止,他迅速转头,看到正从卧室中缓缓走出的伊森。 盛千阳扔下手里的烟快步走过去,步子越来越大,一颗心焦急又迫切,幽深的眸子里满含期待。 如果盛千阳能够多看站在门边的伊森一眼,一定能看到随着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影一步步靠近,冷汗渐渐爬满了伊森苍白的脸庞。 如果他能再仔细地观察一下,一定能看到伊森的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犹豫与担忧。 可他全身心都集中在了小岛身上,连看都没看伊森一眼,急匆匆挤开他冲进了卧室。 床上的少年正呆呆地坐着,听到男人用低哑的声音唤了声“小岛”,他有些迟钝地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莹润清澈的光。 盛千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太久没有见到过少年这样纯净不设防的目光了,像一只完全信赖自已的小幼鹿,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已。 他只觉得自已快要按捺不住激动雀跃的心情,几乎要立即冲过去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小岛,你终于醒了。” 就像一个天生的影帝,心中自有早就设计好的剧本,盛千阳满面欣喜地迎过去,坐在床边,语气中满含重逢的喜悦。 “你是谁啊?”江屿白的声音因为刚刚声嘶力竭的哭喊还略显沙哑,他显然被自已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再抬眸时目光中多了些委屈的神色,“我的嗓子怎么……” 话音未落,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 “小岛,先喝点水。” 江屿白愣了愣,伸手想要接过杯子,男人却不松手,他只得就着他的手喝进了几口温水。 “小岛?是我的名字吗?”江屿白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已床边的男人,男人脸上的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听到自已的问话后又蒙上了一层担忧的神色。 “是的。”盛千阳伸手抚上少年头顶乌蓬蓬的柔软的发,“你的名字是江屿白,小岛是你的小名,但是……”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你只允许我一个人这么叫你,别人叫你小岛的话你都要闹脾气的。”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可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呀,那你是谁呀?”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总是最爱黏着我了,对别人都爱搭不理,每天都千阳哥千阳哥的叫我,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盛千阳握住少年白嫩柔软的手,唇角的笑意随着话音加深了,却又在下一秒内疚地低下了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带你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出了车祸,你已经昏迷了一周了。” “想不起来没关系,千阳哥会一点一点帮你回忆的,不要担心好吗?” 江屿白缓缓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呆呆望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消化着他刚刚说的话。 第70章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盛千阳莫名有些紧张,喉结滚了滚,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少年在沉默了半晌后点了点头,望向自已的目光纯粹又澄澈,懵懵懂懂的,却带着快要溢出来的信任与依赖,让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第84章 他伏在床边,紧紧握着少年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什么阔别已久的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抚摸一团蓬松绵软的雪。 动作那样轻,好像生怕自已一用力就会将他碰碎。 如果他能在此时抬头看一眼少年的脸,就能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厌弃与恨意。 但他没有,只是用带了些愧疚的目光凝视着少年那截莹白的手腕。 江屿白顺着他的视线垂下眸子,突然小小地惊呼一声,抬起手端详着,白皙手腕上那圈刺眼的红痕一览无余。 “这是怎么搞的?好疼啊。” 盛千阳的目光在空中凝滞了一瞬,眉峰微微蹙起,静默了许久才深呼一口气,缓慢地开了口。 “是千阳哥不好,怕你输液的时候无意识地乱动,就……就绑了你。对不起,小岛,以后不会了。” “哦。”江屿白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又问,“那我的爸爸妈妈呢?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很担心呀?他们在哪里呢?” “小岛。”盛千阳平静地注视了他数秒,眸色深沉,面上似是有些不忍,他伸出手掌缓慢又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后颈,“他们去世了。”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已。 看起来一副不符合年龄与少年意气的落寞又颓唐的样子,让盛千阳猛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似的,心脏一片酸涩。 “唉……”半晌,江屿白长叹一口气,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那……那我还有其他亲人吗?” 盛千阳愣了愣,紧接着将那被子中的一小团拥进怀里,手指轻轻将少年额前有些长的碎发拨到耳后。 “千阳哥就是小岛的亲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会爱你、照顾你一辈子的人。” 少年的眼睛又重新变得亮晶晶了,像盛满碎星的池子,闪着动人的光。 盛千阳低头看着缩在自已怀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已的小家伙,感到心里瞬时升腾起一阵满足。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一个满眼都只有自已一个人的小岛。 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后悔自已没让伊森更早一些催眠这个孩子,如果能在六年前把小岛带回家的那一天就让他忘记了过往,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还好,现在也不晚。 盛千阳抿嘴微笑着,紧紧环抱着少年瘦弱的肩膀,抬手轻柔地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 而此时,一直留在门口,快要将耳朵完全贴在门上的伊森终于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转身朝厨房里偷偷掉眼泪的欧文走过去。 欧文好像恨屋及乌一样,完全将他当成了盛千阳的帮凶,当成了祸害小少爷的罪魁祸首,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头都没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伊森嘴唇颤了颤,本来想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只是默默站在欧文身旁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蓝眼睛中滴落下来。 不知看了多久,他深深叹一口气,默默走向别墅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院子里的郁金香、百合花以及园丁刚刚栽种的玫瑰渐次盛放,映得整座别墅都呈现出一种昳丽又明媚的美。 盛千阳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连带着对佣人们的态度都温柔了不止一点半点。 佣人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盛先生的脸上竟然也会如此长久地挂着那样灿烂的笑容。 只有欧文在见到盛先生时没有什么好脸色,有时甚至连一声尊称都懒的喊,让其他佣人们见了都吓得不行,生怕盛先生一怒之下将他赶走。 盛千阳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在意,由着他去了,一门心思兴致勃勃地安排佣人们监督着工人安装刚刚运送来的、斥巨资设计的全套游乐设施,比当年小岛家里的还要更壮观一些。 除了旋转木马、海盗船、水滑梯,甚至还圈了块地浇了座溜冰场出来,雇了人负责每日维护。 处于极度兴奋中的盛千阳甚至没有考虑到,当年在自家游乐场里疯玩到忘了时间的小孩现在早已经成年了。 “小岛之前最爱给我做小饼干了,而且只肯做给我一个人吃。”盛千阳将涂好了草莓果酱的面包递给乖乖坐在他身旁的少年,状似无意地说道。 “是吗?”江屿白咬了一口面包,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可我忘记怎么做小饼干了。” 盛千阳闻言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再度扬起了唇角朝少年微笑。 “没关系的,欧文可以教你,小岛做的小饼干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小饼干。” 站在一旁被突然点到名的欧文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不久前的盛总因为那盒不属于自已的小饼干而大发雷霆的画面,甚至还逼迫那可怜的孩子跪在他的面前…… 真是作孽啊。欧文的喉结干涩地滚了一下,在心里暗骂道。 一向极有教养、脾气是公认的好的欧文,也很难对眼前这个男人那残忍的做法无动于衷。 “好啊。”江屿白晃晃脑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盛千阳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心满意足的幸福中,却被接下来少年的问话阻滞了思绪,笑意顿时凝在了脸上。 第85章 “千阳哥,我平常都是待在家里的吗?我不去上学吗?”江屿白放下手中的面包,双手托着腮,望向他的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好奇与迷茫。 一时间,餐厅中的空气如同被冰冻了起来,气氛缓缓陷入了沉默。 第71章 伶牙俐齿的小家伙 看着少年眨了眨那双水光清澈的眼睛,清正又坦然的目光直愣愣地望向自已,盛千阳一时有些失语。 少年的皮肤在透过玻璃窗那碎金子一般的阳光的照射下白的发亮,那光洁莹润的色泽晃的他有些发晕。 原本不想再让这个小家伙有出去的机会的,可显然现在的自已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小岛想上学吗?”半晌,盛千阳轻咳一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阵长久的沉默。 少年的腰板几乎在一瞬间挺直了,那双看向他的水亮清澈的眼睛似乎有光芒在闪动。 “想呀,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呀。” 江屿白那一头乌发睡得有些凌乱,此时软软蓬蓬地盖在头顶,眉眼弯弯,催眠那天喊哑的声音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变得甜美无暇,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盛千阳的心上撩拨。 “在家里不好吗?千阳哥会一直陪着你的。”盛千阳脸色有些阴沉。 “可你有工作呀,千阳哥。”江屿白一脸认真,“我听欧文说了,千阳哥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呢,你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不务正业呀,一整个公司的人都等着你安排呢。” 说罢,少年俏皮地笑了笑,眼睛弯得像小月亮。 盛千阳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欧文,欧文垂下脑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盛总在所有佣人面前三令五申谁也不许在小少爷面前多说话,其他佣人恪守规矩,见到小少爷迎面走来恨不得立即绕着走。 只有欧文一个人不忍心拒绝那双懵懂的水光盈盈的眸子,每当看到他都会觉得心里酸涩至极,只想跟他多说说话,让他能开心一些。 盛千阳在冷着脸沉默了一阵后,再抬眸时唇角已经漾着淡淡的笑意了。 “伶牙俐齿的小家伙。”他屈起食指刮了刮少年高挺的鼻梁,少年下意识地躲避,在反应过来后僵硬的身体才堪堪停在了他的手下。 盛千阳一怔,像被定在了原地,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他脸上的愕然。 在他看不到的餐桌下,江屿白的手攥紧了,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静默几秒钟后,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千阳哥,你用劲好大,万一把我的鼻梁压低了可怎么办,会变丑的。” “丑了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盛千阳柔和又无奈地笑了笑,揉了一把少年软蓬蓬的脑袋。 少年这回一动也不动了,乖乖由着他的动作。 “小岛想上学的话,千阳哥带你回纽约上大学好不好?” 尽管距离江屿白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时间,那张录取通知书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变成了废纸一张,但凭借盛千阳的影响力以及丰厚的财力,想要破格拿到一个录取名额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少年在他话音刚出口时便肉眼可见地愣了愣,蓦地听到问话,恍惚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纽约?”江屿白喃喃道,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可我不想出国,千阳哥。” 他抬起眸子委屈地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男人今天没有穿那身衿贵的高定西装,而是身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神情中那与生俱来的看起来漠视一切的凌厉与冷漠也随之消减了些许。 盛千阳目光微微一顿,挑了挑眉。 “而且……欧文说千阳哥的总公司就在首都,我……我能留在首都上大学吗?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盛千阳的耳朵里选择性地屏蔽了其他内容,好像只听到了那句“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甜美的声音在他耳畔荡漾,愉悦和欢喜盈满了他的内心,让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胳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猛然敛下眸子,看着那个小家伙正用白皙纤细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地戳着自已的小臂。 “千阳哥,好不好嘛?” 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像一个被甜言蜜语哄得开心了的小孩子,他无奈又幸福地同意了江屿白的请求。 而在择校问题上盛千阳显然是有私心的,并没有选择全国排名第一的首都大学,而是选择了与其在距离上相隔甚远的京大。 盛千阳向来是个行动力迅速的人,再加上家里那个小家伙时不时凑上来催促他,第二天他就跟京大的校长吃了顿饭,解决了江屿白的入学名额。 安排饭局的温照和祝盈却被震惊到难以掩饰的地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一向身居上位的盛总给别人敬过酒,在那天晚上却眼睁睁地看着盛总为了一个入学名额喝了个烂醉,甚至还许诺给学校捐三栋楼。 “盛总这才是真爱吧。”祝盈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明明已经站不稳、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盛总却还是坚持亲自将京大校长送出酒店的大门,情不自禁地感慨道,“这一晚上几个亿又花出去了。” “哎,你还记得上次盛总在拍卖会上给小少爷拍下的那幅画吗?我一想到那幅小小的画是用八千万买下来的,我都心痛到要死。” 第86章 温照瞥了她一眼,本想调侃一句小姑娘懂什么,真爱是金钱买不来的,却被眼前那飞速闪过的黑影惊到瞬间堵塞住了喉咙。 盛云野就像一阵疾驰的风,从自已那辆炫酷的跑车上跳下来,冲到了盛千阳面前。 此时盛千阳刚刚目送京大校长的车远去,脑袋里正一阵晕眩,竟没来得及闪躲,真的被他揪起了西装领子。 温照猛然抽了口气,低声暗骂一句,将手里抱着的刚刚签好字的文件一股脑全塞进已经看愣的祝盈怀里,拔腿冲了过去。 却在伸手想要阻拦盛云野的那一刻,被暴怒的青年狠狠一脚踹在了小腹上,直直摔出了几米距离。 盛云野完全无视了男人的惨叫声,攥着盛千阳衣领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已在听欧文说到小岛被催眠失忆的消息时有多么的愤怒,也无法想象自已是怎么能一路保持着冷静开着车赶到这里的。 他只知道,在看到盛千阳做了那样一件穷凶极恶的坏事后却仍然若无其事地出来吃饭喝酒,把那个可怜的孩子扔在家里,甚至不允许自已去见他,他就已经彻底被怒火给湮灭了。 第72章 可惜没有如果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对小岛做出那样的事情!”盛云野眼中的怒火跃动得更盛,一只手拽着男人的领子,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攥得很紧直至泛白。 盛千阳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冷冷地睥睨着眼前双目赤红的青年。 “你发什么疯?”盛千阳眉峰一挑,声音低沉而缓慢,“我说过,会让小岛过得快乐的,让他忘了过去的一切难道不是在为他好吗?” 如果不是脑子里还带着朦胧的醉意,盛千阳是绝对不会有耐心跟他解释这么多话的。 “这就是你说的让他过得快乐吗?”盛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怎么会有人把行恶说的这样理所当然,“小岛同意你这么做吗?你活生生抹除掉他的记忆,让他忘了一切,你觉得这样他就会过得快乐吗?” “你装什么好人?盛云野?”盛千阳神色漠然地看着他,语调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难道你带给他的伤害还少吗?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五年前指使那几个混蛋去伤害小岛的人是谁吗?” 盛云野愣住,浑身血液都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手上的劲也随之松懈了,被盛千阳厌弃地一把甩开。 “从那天起,小岛就害怕任何人的触碰,一开始甚至连医生都无法靠近他,是我把他没日没夜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才哄好的,你难道忘了吗?” 盛云野当然记得,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那时他看着瑟缩在病房的一角浑身发抖的少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少年每一下颤抖的紧缩,都像带刺的长鞭狠狠抽在他的心上。 医生和护土轻手轻脚地靠近,却还是吓到了那个可怜的少年,他哭喊着,挣扎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已。 盛云野顿时被胸闷感侵袭,只感到深深的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能穿越回五年前,他一定会拉住那时的自已,狠狠给那时的盛云野一个响亮的巴掌,让他在疼痛中清醒。 可惜,世上永远不会有后悔药可吃,他做过的一切恶事只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我没杀了你,你应该感到足够幸运了。”盛千阳轻佻一笑,目光锐利如刀刃,闪动着令人胆寒的光,扫过盛云野怔愣的脸。 “我那时恨不得一刀捅死你,是盛北宵来求我放过你,我才把你这条贱命留到了现在。我警告你,从今天起滚远点儿,不要再让小岛见到你,不然盛北宵也救不了你。” …… 在手机发出“滴”的一声信息提示音时,伊森已经醉倒在了酒吧的吧台上,面前是数不清的空酒瓶。 他已经在酒吧连着喝了两晚的酒,过去他曾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也从不抽烟,他认为酒精以及尼古丁都是会麻痹人的神经系统的东西,恨不得避之三尺。 他挣扎着从桌子上爬起来,手指摸到了不远处的手机,摁亮屏幕看到了盛总许诺的那笔巨款已经到账。 那是一笔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他可以不用再工作,哪怕只是每天混日子也能活的逍遥自在。 但他是真心热爱心理学,也是真心热爱心理医生的这份工作,从他很小的时候起,成为一名心理医生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自始至终用心对待每一位病人,全身心投入到心理治疗领域。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盛千阳的治疗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巨大的失败。 如此偏执的男人,又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当他拿自已的职业生涯来威胁自已时,伊森是无能为力的。 他只能说服自已,竭力降低自已的道德感,让自已如同傀儡一般按照盛千阳的指示去做。 没事的,只要催眠成功就能解脱了。他这样安慰自已,也是这样麻痹自已。 可当他真正面对那被桎梏在床上哭的凄惨的少年时,面对那一双写满了恐惧和痛苦的朦胧泪眼时,他还是心软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与少年相见的第一面,那时的少年小小的身体在见到自已靠近时满是抗拒,哭喊着挣扎着在别墅里四处逃窜,最终被盛千阳逮到,紧紧箍在了他的怀里,却仍在不停地颤抖。 第87章 伊森做不到在违背病人意愿的情况下进行催眠,这样做无疑是残忍的,是狠毒的。 少年已经哭到痉挛,声音也嘶哑扯裂了,却仍在不停地说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少年被锁住的手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身体紧绷成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如同濒死般急促又紧张地喘息着。 伊森僵硬地站在床边,很久都没有动作,直到少年的喉咙嘶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只余下无助又可怜的抽泣,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深深叹一口气,在床边半蹲了下来,解开了少年身上的束缚。 “会演戏吗?” 他问的突兀,江屿白猛地停止了抽泣,愣愣地看向他。 “如果你不想被催眠,那就得骗过他才行,至少得让他相信,不然就算我不去做,他也会找别的医生来。” “会演戏吗?”他又问了一遍。 “会。”江屿白发出虚弱的气声,却很是坚定,恐惧又痛苦的眼神终于找回了些许的理智。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度过了一整个夜晚,直到不得不起身的那一刻,伊森缓缓握住江屿白冰凉的手,声音轻柔。 “接下来就看你了,小岛。” 少年重重地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感激的水光。 伊森起身,朝卧室门口走去,步伐走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深渊。?? 他不知道自已做的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他不后悔,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盛千阳激动地挤开他冲进了卧室,而他伫立在门边,无法形容那时的自已有多么提心吊胆,生怕少年一不小心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让盛千阳起疑。 但他发现小岛真的是一个无比聪明又富有灵气的孩子,他不禁想象着如果小岛没有遇到盛千阳,没有被这个偏执霸道的男人控制圈养,他将会成长为一个多么惊才绝艳、光芒四射的少年。 可惜没有如果。 他只能祈求少年的未来能够一切顺利,不必光芒万丈,只是平安顺遂、得偿所愿就好。 第73章 血浓于水 边浔收到季宴礼发来的信息时,正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在地下车库中。 昨晚上夜班,做了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整个人都快要精神恍惚了,在休息室眯了一小时才稍稍缓过神来,准备开车回家。 那条信息让他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明明已经走到了车前,却立即转身冲到电梯里上了楼,急匆匆赶到了手术室门口。 守在门口的只有季宴礼一人,此时他正像一头焦躁的狮子一样来回踱着步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怎么回事?”边浔蹙起眉,问道。 季宴礼看到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他的胳膊不松手。 “小浔,你快给阿淮打电话,这臭小子把我给拉黑了,我姐现在正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时越山是在时氏集团宣告破产的会议上晕倒的。 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的男人就那样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直挺挺躺在了地上,把会议室里董事们都吓了个半死,手忙脚乱拨通了急救电话。 时淮赶到医院时,时越山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但仍处在昏迷中,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给时越山做手术的是边浔的科室主任,自从出了手术室脸色就不太好,嘱咐边浔带着家属一起来办公室。 “患者晕倒的原因是突发性心梗,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有心力衰竭的症状,再加上患者本身健康状态就不太好,已经出现了多脏器功能衰竭,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主任轻叹口气,目光落在边浔身上,拍了拍他的肩:“小边,你清楚的,跟家属好好解释一下。” “阿淮,你……”边浔担忧地望向时淮,在他腿脚发软差点摔倒的那一刻及时扶住了他。 “别慌,阿淮,有办法的,积极配合治疗,就……” 边浔不忍再说下去,既然已经出现了多脏器功能衰竭,存活时间最多也超不过三个月了,但他怎么能忍心将这么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他知道时淮一直恨时越山的冷血无情,这些年来两人交流甚少,甚至几乎每次见面都是冷眼相对。 但时越山终归是时淮的父亲,血浓于水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不是我说你,阿淮,我看姐夫的病多半是被你给气出来的,你自已想想这些年你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季宴礼抱着胳膊倚在病房门口,撇撇嘴说着风凉话。 “时氏的破产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说你偏要去惹盛千阳那个疯子做什么?他要那孩子就给他好了,你还跑去跟他抢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闭嘴!” 时淮浑身都在发抖,拳头攥紧了,温润柔和的面庞瞬时变得凌厉狠绝,眼里满含杀气,像一只失了控的猛兽,近乎狰狞地朝季宴礼怒吼。 季宴礼被他阴狠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立即住了嘴不敢再出一声。 沉默,无尽的沉默在空中蔓延,渐渐如深渊一般将所有人吞噬。 边浔默默转过头去看时淮,只看到那被额前碎发遮挡住的眼眸里一片荒凉,面色无悲无喜,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 他又瘦了很多,眼下一片乌青。 第88章 边浔知道近段时间时淮整日东奔西走搜集证据,虽然有了应祈年的一臂之力比之前单打独斗的进程要加快很多,但盛千阳这只老狐狸做一切事情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从不会让人抓住他的把柄。 因此他们目前搜集到的成果仍然不足以确定盛世集团的犯罪事实。 时淮一天比一天憔悴,正以一种很快的速度逐渐凋零,却仍咬着牙坚挺着。 几天前为了拿到一份六年前的合同甚至被几个由应祈年牵线才答应与他吃一顿饭的老总灌酒灌到了天昏地暗,还是他跟许知会及时赶去才将人带了出来。 “阿淮,你能别这样吗?”许知会实在忍不了了,看着眼前喝到醉醺醺的青年,皱了皱眉。 “应……应祈年说了,多一份证据,盛……他就能多判几年……” 时淮双眼醉意朦胧,扬了扬手中被酒液沾湿了一角的合同,脚步踉跄了一下,被边浔架住了胳膊。 “然后……然后小岛,小岛就能回来了……就不会,不会被欺负……”时淮显然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却仍在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边浔一语不发,只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伸手拂了一把时淮额前被酒液沾湿而凌乱不堪的碎发,拽了好几下才接过他手里那份攥的很紧的合同。 “别什么都靠自已,阿淮,下次叫我们一起。”沉默了很久,边浔才直视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对,对,叫上我们,我至少酒量好,喝不倒,别什么事都自已扛着。” 许知会说着,扶住时淮的另一只胳膊,两人架着青年上了车。 一路上,寂静的车厢中只有一个微弱又沙哑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喊着小岛的名字。 边浔开着车,手指攥的很紧,指尖都快要陷进方向盘里。 许知会则转头望向窗外,眼眶微微泛红,一刻都不忍再听下去。 …… 时越山是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到正垂着头坐在床边,将整张脸都掩在手掌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是他很久没有见到的身影。 “阿……阿淮……”他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蠕动着,艰难地发着气声,在面罩上呼出了一片雾气。 时淮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像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 他在看到时越山醒来后先是怔愣了一瞬,紧接着摁响了床头的铃。 刚查完房的边浔闻声带着护土匆匆赶来,认真检测仪器上的数据,测量心率和血压。 “时叔叔,您就安心养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边浔俯身轻声说道,紧接着望向时淮,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与护土一同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时越山跟时淮两个人。 时越山仍在不停地呼唤着时淮的名字,眼角有浑浊的泪珠滚落下来,洇湿了一小片脑袋下的枕巾。 一直安静地待在门口的时淮缓缓朝床边走近。 第74章 是我应得的报应 “……爸。” 时淮哑着嗓子喊了声,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一头白发在枕头上蓬散开来的男人,才意识到原来父亲已经苍老成了这样。 他瞬时感觉在心间有异常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逐渐充盈了整个胸腔。 “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不会有事的……” “阿淮,不用……不用骗我。”时越山挣扎着想要坐起,时淮赶忙去扶他,感受到他那孱弱的身子正在止不住地发着颤。 “我心里有数,该是……没剩多少时间了。”时越山吐出每一个字都异常的艰难,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阿淮,这是报应。” “是我应得的报应。” 时淮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很不好的预感。 “是我……是我对不起小岛,对不起江南……” 话音未落,病床上颓然的男人猛地一巴掌扇到了自已的脸上,尽管身子虚弱却还是在脸上打出了一个明显的红印。 时越山带着家人搬来海市富人区的那一年,是他半路发家的第一年。 出生在贫穷的大山里,父母都是不折不扣的农民,钱是一分一分省吃俭用攒下来才将他送出了大山,送到了海市大学的校园中。 好在时越山也很争气,从小到大都是勤奋刻苦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为了省钱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吃的还是食堂里最便宜的馒头和咸菜。 大四那年,他通过炒股小赚了一笔,从而正式踏上了股民的道路。 也正是在那一年,他与生物系的系花季岁晚初遇,他那勤奋又质朴的气质吸引了出身科研世家的女孩,两人很快便坠入了爱河。 毕业三年后,正赶上股市红火的那一年,很多人因此发家致富,时越山也是其中的一员。 从小穷怕了的他立志要做出自已的一番事业。 之后的几年就像是连老天都在眷顾他一样,很快他创立的时氏集团上市,逐渐在海市闯出了一番天地。 他满面骄傲的笑容,带着妻子和儿子搬到了海市那片最繁华的别墅区。 原本以为自已已经彻底打破了阶级差距,从一个贫穷的山村少年蜕变为了一代富商巨贾,完美的融入了富人的生活。 却没想到在那些出身豪门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富二代、富三代的眼中,自已仍然身处鄙视链的最低端。 第89章 在商业盛会中,即使他的时氏集团估值已经过亿,他仍然是在角落被所有人忽视的那个人,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佯装的笑意早已经僵在了脸上。 当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江南款款走进会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一身质地精致剪裁合体的黑色高定西装,显得他的皮肤都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泛出一种分外耀眼的白皙。 深邃英挺的五官,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震人心魄的感觉。 时越山看着那个男人被裹在光影里,全身都被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仿佛有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周围的众人分隔开来。 那矜贵的气质、淡然的神色,大概是自已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那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人们争先恐后追捧着他,巴结着他,好像谁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就能得到海市第一巨贾的青睐,就能从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而不久前还在为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的自已,此时如同登不上台面的臭鱼烂虾一样,只能缩在角落,连上前去敬一杯酒的勇气都没有。 他大概也会像其他富家公子一样嘲讽自已这么多年的努力吧。 时越山这样想着,喉咙艰涩地动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涩。 原来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不公平,出身已经决定了一切。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哪怕是竭尽全力,也赶不上出生就身处罗马的天之骄子的一分一毫。 就在他满脑子混沌一片的时候,那个众星拱月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时越山猛然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努力将朦胧的视线定格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江南正微笑着看向时越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是时氏集团的时总吧。”温润的声音响起,让时越山莫名想起儿时自已家旁边那流淌的山间清泉。 时越山茫然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他能明显感觉到在江南朝自已走来的那一刻,周围人嫉妒羡艳的目光就通通朝他射过来,几乎要将他湮没。 “我认识你的儿子,是叫时淮吧。”江南没有在意他的失礼,微笑道,“是个很好的孩子,温润如玉谦谦公子,我家小岛很喜欢他。” 从那一刻起,时越山才知道原来之前见过几面却没在意的那个时淮牵在手里的漂亮小男孩,竟然是江总家的公子。 他像是猛然觉醒了一般,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绝不能放弃的最好的机遇,学着其他人那副迎合奉承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敬了江南一杯酒。 “不必这么客气。”江南却摆摆手,没有丝毫上位者的架子,“时淮是小岛最好的朋友,那我们也是朋友。” 从那之后,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 可以说,江南是时越山事业上的贵人,常常在茶余饭后一句无意的指点就可以化解困扰他许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可自已又是怎样回报他的呢? 在盛家大公子找到自已的那一天,时越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与他合作。 连一向冷漠无情的盛千阳都感到意外,他原以为时越山跟江南的关系真的好到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坚不可摧,原本已经做好了要拿出杀手锏威胁他的准备,却没想到压根没有派上用场。 只在说出了那句“江景集团破产后,我保你在海市独占鳌头,风生水起”之后,时越山就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应邀去江南家里做客的那天,时越山在带去的红酒里提前下好了安眠药。 在饭后把时淮和小岛赶去玩具室,看到江南昏倒在了沙发上的那一刻,他偷偷潜入了江南的书房,窃取了江景集团的公章,伪造了那份让江景集团破产的致命的证据。 可事情在朝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不相信江南和景夏会仅仅因为公司破产而自杀,那样的天之骄子,即使公司破产后仍然有着家缠万贯的财富,能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抛下年幼的孩子选择离开呢? “可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江南跟景夏会跳楼自杀,我真的没想这样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时越山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低了下去,语气中带了些哽咽,一滴滴浑浊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滚烫而苦涩。 他把脸深深埋在掌心里,不敢再抬起头看自已儿子的眼睛。 时淮的身体已经僵硬到动弹不得了,他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四肢百骸里抽离,同时也抽走了他浑身的气力。 而他的心很疼。 很疼。 他不敢相信自已的父亲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时越山,更无法替小岛原谅他。 第75章 气球 江屿白坐在车窗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窗外的世界。 微风透过车窗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少年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乌黑的深邃。 红灯亮起,车停在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明媚的阳光照在地上,让寒冬的空气都变得暖洋洋的。 戴着大大的兔耳朵毛绒帽的小女孩一只手牵着皮卡丘造型的气球,一只手被妈妈紧紧握在手里,从车窗外经过。 女孩巴掌大的小脸缩在暖和的围巾中,可爱的像精致的洋娃娃。 第90章 江屿白出神的看着他们,眼底不知不觉漾起了孤寂的水光。 他吸了吸鼻子,假装不经意地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却还是被身边的男人给看了个分明。 盛千阳拿起手机给温照发了条信息,接着将车窗边的人一把搂进怀里,指尖轻抚过少年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梢。 “……怎么了?”怀里的人儿讲话还带着鼻音,刚刚想要偷偷掩藏起来的难过根本无处遁形。 盛千阳却不说话,仍只是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发,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 到达目的地,盛千阳先下了车,绕到江屿白的那一侧很绅土地为他打开车门,在他慢吞吞下车时还伸手挡在他的头顶,防止他的头被撞到。 温照迎面走来,手里攥着一大把气球,哆啦a梦、皮卡丘、喜羊羊、海绵宝宝……各种造型应有尽有。 他已经站在海边等了很久,一个身着正经西装的男人牵着这样一大把卡通造型的气球确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极其引人注目。 期间还有不少小孩子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过来问他手里的气球多少钱,他只能尴尬一笑说自已不是卖气球的,而是在这里等人的。 小朋友“哇”的感叹了一声,眼睛亮亮的,一直盯着他手里随风飘扬的气球看:“那你手里的气球都是给一个人的吗?” 温照在小朋友满是羡慕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那他好幸福呀,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气球!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小朋友欢呼着,话音未落就被他的妈妈笑着拉走了。 “也许是吧。”温照凝视着小朋友离开时一蹦一跳的背影,喃喃道。 近些日子盛总简直对小少爷好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在这寒冬时节就因为小少爷无意间说了一句想去看海,他们一行人就不远千里赶来了海市。 而自已就在半小时前接到了盛总的信息,让自已去买一些卡通造型的气球,里面一定要有一只黄色的小怪物的。 温照盯着短信上的字看了很久,先是怀疑自已的眼睛,紧接着嘴角抽搐了几下。 黄色的小怪物…… 他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了一阵才意识到盛总说的或许应该是皮卡丘。 他奔波了很多地方才在一家幼儿园门口逮到了一个卖气球的老婆婆,喘着粗气买下了她手里所有的气球,所幸里面真的有一只皮卡丘。 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温照不禁打了个哆嗦,握着绳子的手攥紧了,生怕手里的气球被海风夺走。 他看着盛总给下了车的少年戴好毛茸茸的帽子,仔细地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又拿厚厚的围巾将少年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而少年在看到拿着气球的自已的那一刻明显愣怔了片刻,帽子上的毛线球也随之颤了颤。 “给你买的,喜欢吗?”盛千阳从温照手上接过那一大把气球,放进了江屿白的手中。 江屿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抬眸看了看那把随着海风吹拂而飘扬的气球,点了点头。 盛千阳像是被鼓励到了一样,笑得开怀,揉了揉少年头顶晃晃悠悠的毛线球。 江屿白漠然地被盛千阳牵着朝海边那栋豪华的海景房走去。 盛千阳兴致正欢,嘴里一刻不停的在说着些什么,他却一点儿都没听进去,脑海中思绪万千。 上一次得到气球是在什么时候呢? 江屿白怔怔地看着脚下的沙滩,脑海中浮现出六年前的画面,大概是在时淮哥出国去参加冬令营的前几天,他曾嚷着要去迪土尼玩。 时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当天下午就开着车带他去了迪土尼乐园。 细细想来,时淮哥从来没有一次曾拒绝过他的要求,无论他想要什么,时淮哥总会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 他们已经是迪土尼的常客了,时淮的口袋里也常年放着各种乐园的年卡,一进门便轻车熟路地走vlp通道玩了江屿白最爱的几个项目,然后去给大汗淋漓的少年买来了冰激凌。 “小岛,在这等会儿我,我马上就回来。” 舔着冰激凌的少年点了点头,乖乖坐在长椅上等待着,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时淮回来时,手里牵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一头柔软的棕色发丝在太阳映射下发着光,他整个人都被太阳的柔光包裹住了,就站在那里朝少年微笑,比风还要温柔。 江屿白惊呼一声,都顾不上手中的冰激凌了,朝时淮扑过去,像考拉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时淮哥,怎么突然给我买气球啦,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呢。” “不管多大,小岛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儿。”时淮笑眯眯的看他,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是最好最乖的小孩儿。” 江屿白在周围的小朋友们羡慕的眼神中接过时淮手中的气球,脸上扬起了骄傲的笑容,语气中也满是欠欠儿的得意。 “我哥哥给我买的呢,你们没有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主动把手里的气球分享给了周围眼巴巴盯着他看的小朋友们。 时淮站在一边,看着被小朋友们欢呼着簇拥在中间的小岛,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睛里除了小岛还是小岛。 他们只当那是平凡又美好的一天,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并无二致,却永远也不会想到,不久以后他们的人生就即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91章 第76章 会好起来吗 “小岛,小岛?” 江屿白的思绪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拽回了现实,他猛然回过神来,茫然无措的漂亮眼睛望向盛千阳的方向。 “在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进了那座海景别墅中,盛千阳正垂着眸子看他,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 “没什么。” 江屿白轻声回答,低垂着脑袋乖乖任由男人在他面前蹲下身去,给他摘下围巾,脱下羽绒服,换上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现在外面风有点大,一会儿再带小岛去看海好吗?不然担心你会感冒。” 温照安排好的佣人们迎了过来,一个接过小少爷手里那一大把气球,心里暗愁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比较好,另一个从盛少手里接过小少爷的羽绒服和围巾,小心翼翼地询问盛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去给小少爷熬一碗姜汤,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我不想喝姜汤。”江屿白皱了皱眉,一想起姜的味道就直犯恶心。 他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可能是当年坐在雪地里的那一晚落下的病根,动不动就会风寒感冒,每次一感冒体温就直升39度。 盛千阳一筹莫展,雇来的家庭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却都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他无奈之下便开始让厨师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养生大补汤,里面放的都是名贵的药材,那难以形容的味道却让人难以下咽。 江屿白不吃,无论怎么诱哄或是威胁少年都一概不听,盛千阳这时便会化身一个冷面魔王,扳着少年的下巴硬押着他把汤药灌下去。 然后又柔声哄着,手掌轻拍少年的脊背为咳嗽个不停的人儿顺气,紧接着将一颗甜甜的软糖塞进委屈到掉眼泪的少年口中。 总是一副给个巴掌再塞一颗糖的架势,一来二去就给少年灌出了阴影,现在的江屿白看到各种汤药眼睛里都会漫上几分恐惧。 “小岛乖。”盛千阳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哄道,“预防一下感冒,不然万一发烧了千阳哥会心疼的。” 温照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盛总从来都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不知为何,虽然他正在做的是为了小少爷身体好的事情,虽然他的语气温柔至极,但却还是莫名让人感到胆颤。 温照默默地看着小少爷的嘴角在一瞬间瘪了下去,一副准备开始闹脾气的样子。 说来也很神奇,小少爷像是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之前温照看到的他总是一副乖顺的逆来顺受的样子,可现在的他看起来更鲜活更灵动了,尤其是发起脾气来的样子,与之前相比这才像是有了些许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意气。 “千阳哥,你真的好坏啊。”少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里面满是怒意,仔细看起来却又更像是一个撒起娇来的小朋友,瞪着面前的男人,嚷道,“我都说了我不想喝了,我最讨厌姜的味道了!” 盛千阳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少年那生动的面庞,连心跳声都猛然一滞。 曾经他期待了许久的那一幕,终于真真切切发生了。 眼前的少年终于变成了那个会跟自已发脾气,爱笑爱闹的小岛,而自已也终于成为了曾经的自已所羡慕的、嫉妒的,站在少年面前温声哄着他的那个人。 盛千阳的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的少年半晌,目光在他漂亮白皙的脸上来回游移,直到少年都快要被他看到心里发颤了,他才突然笑出了声。 他有一双极其幽暗深邃的眼睛,平日里凝视别人时,总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但若是温柔起来,倒是显得情深似海了。 然而从始至终温柔的对象永远只会有一个人。 “好好好,不喝不喝,乖乖别生气。”他在少年耳边轻轻哄着,唇角噙着笑意,棕色的眼眸在灯光照射下眸光流转。 “那喝热牛奶好不好?我们不喝姜汤了。” 盛千阳摆摆手把佣人们都赶进了厨房,温照也很有眼力见的默默离开了,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盛千阳浅浅地弯了弯唇角,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少年身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乖乖,还生气吗?” 盛千阳在他面前蹲下去,认真注视着少年的眼睛。 “千阳哥实在是太怕你会感冒发烧了,看到小岛生病我真的会很难受。”他的嗓音朦胧又低沉,朦胧中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小岛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江屿白僵硬地咽了咽口水,在客厅柔和的灯光映射下,他的脸更显白皙,半晌,他朝一脸期待的男人点了点头,有些别扭地说了声好。 盛千阳笑了笑,长臂一伸将少年拢进怀里,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小岛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我很喜欢。” 被厚衣服厚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才允许出门看海的江屿白在海边溜达了一下午,带着捡了半篮子的五颜六色的贝壳回了家,在吃过晚饭后就到二楼的卧室里睡下了。 卧室的床品是盛千阳老早就安排温照准备好的天鹅绒床垫和被子,躺在上面软乎乎的,像躺在云朵上一样。 盛千阳在床边凝视了少年恬静的睡颜很久,他眸光清浅,每每在望向少年时不经意间就会染上一层光彩。 第92章 他浅浅一笑,终于舍得轻手轻脚地关上桌边的台灯,走出了卧室。 在他关门的那一刻,床上的少年轻轻睁开了眼睛。 好像一天中只有这短暂的时光,是属于他自已的,不必佯装乖顺,不必时刻处在紧张中,担忧在男人面前露出破绽。 江屿白抬起头,透过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窗,望向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而夜空之下,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寂静无声的深夜,坐在床上双臂抱膝的少年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像是一枝远离了园丁的玫瑰,娇艳不再,馥郁不再,在一个个漫长又漆黑的夜里无声地枯萎着。 会好吗,会好起来吗? 他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已。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了进来,打在少年瘦弱的脊背上,拉长了那道孤寂又沉默的影子。 第77章 烟花 在海市度假的日子算得上是盛千阳这么多年来最幸福最自在的一段时间。 海景别墅前的这片海域都被盛千阳提前派人清了场,整片沙滩上除了他和身边的少年空无一人。 盛千阳极其愉悦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 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就像在软软的棉花糖上漫步。 少年的笑容越来越多,每一次朝向自已扬起那甜美无瑕的笑靥时,盛千阳的脸上也总会不由自主地展现出如沐春风般的和颜悦色。 在到达海市的第三天,盛千阳带着江屿白去了江南和景夏的墓园。 墓碑被擦得一尘不染,面前摆满了盛放的百合花,一簇一簇开的鲜艳,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盛千阳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看着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跟少年一起在墓碑前跪了下来,郑重又认真地开了口:“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岛的,会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爱他,保护他。” “我会爱小岛一辈子。”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信纸的一角,直到彻底燃成了灰烬,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少年哭得通红的眼睛仍有泪珠在不断滴落,他抬起低垂的眼帘,抽噎着问他刚刚烧的是什么,声音小小的,让人怜爱。 “是保证书。”盛千阳的手掌抚摸上少年颤抖的脊背,轻柔地上下摩挲着,“向小岛的爸爸妈妈保证,我一定会照顾你爱你一辈子的。” “小岛,以后要多吃点饭呀,不然瘦了的话爸爸妈妈该心疼了。”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少年瘦弱的肩胛骨,喃喃道。 “我……我没给爸爸妈妈写信,怎么办呀……” 少年的眼神一滞,紧接着抽泣的更凄惨了,悲伤在顷刻间翻涌而出,藏于眼眶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滚落,一落便再也停不下来,很快打湿了整张面颊,打湿了难过的唇角。 盛千阳拭去少年脸上的湿意,用最温柔的口吻哄着他:“没事的,小岛,在心里说,爸爸妈妈也能够听到的。” 寒风一阵一阵吹过,空气愈加寒冷了,盛千阳到底还是怕少年受寒,脱下黑色风衣将少年裹进怀里,抱着悲伤到不能自已的少年离开了墓园。 回程的路上,少年一言不发,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遮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盛千阳轻叹一口气,朝少年又坐近了一点,轻轻拨开他额前早已被泪水沾湿的碎发,才看清了那肿的像鲜嫩桃子一样的眼睛,和连成串落下的泪珠。 “小岛,别难过了,以后想爸爸妈妈了千阳哥会带你常来看他们的。” 江屿白已经哭到发不出声音了,好像所有的气息都凝噎在了肿胀的喉咙中,只能很小声很小声地抽泣,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 他紧紧咬住自已的嘴唇,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来,很快就将整张脸再度濡湿。 有那么一瞬间,盛千阳觉得自已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明明忘不掉自已当年在一夜之间失去母亲时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痛苦,却还是要让小岛体验了这一切。 甚至在将他强制带到纽约的那六年间,从不允许他回来看望他逝去的父母。 让他一次又一次落下眼泪,让他一次又一次将那双漂亮的眼睛哭到红肿,让他一次又一次体验着凄惶与绝望。 想到这儿,盛千阳瞬时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侵袭着他的内心,也许当初的自已不该那样做的,不该毁掉他美满的家庭,毁掉他原本幸福的生活。 但若是不那样做,小岛就永远也看不到自已,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会有时淮一个人。 他这样想着,遮掩住眼底的暗光,竭力安慰着自已疼到发慌的内心。 我会给小岛幸福的,我会弥补他,会永远爱他。 会让小岛的生活比之前还要幸福的多。 当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就板板正正坐在少年的床前,守着他沉静的睡颜,时不时给他掖一掖蹬开的被角,亦或是伸手抚平少年额间不由自主露出的褶皱。 不知道少年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让他那好看的眉眼在睡梦中总是会皱成一团,盛千阳就很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将其抚平。 江屿白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的脸,眼底泛着乌青,眼睛布满血丝,却依旧看起来很深情地望着自已。 第93章 少年的身子抑制不住地一抖,原本残存的睡意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自已这是在哪里。 “……千阳哥,你怎么了?你一晚上没睡吗?” 江屿白慢吞吞地坐起来,看到眼前的男人在自已开口的一瞬间,肉眼可见地精神抖擞了起来。 盛千阳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看着他,眼里散着柔和的光,似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一整天都过得平平淡淡,江屿白被他带着躺在沙滩的躺椅上晒太阳。 男人的照顾无微不至,少年只是轻微动了动嘴唇他就会将盛满橘子汽水的玻璃杯递到少年的嘴边。 少年被阳光刺激得眯了眯眼,他就会立即伸出手挡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与耀眼的太阳之间,为他投下一片阴影。 直到晚上,夜幕降临的那一刻,盛千阳朝少年神秘地眨眨眼,看着一脸迷茫的少年,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千阳哥要给小岛变魔法了。” 话音未落,翻涌着浪花的大海上方突然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烟花。 绚丽的光点升腾,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猛然炸开,犹如蔚蓝海域中升起的璀璨星辰,流泻而下的火花像炸开的星星,美的让人心神荡漾。 江屿白仰着头,呆呆地望向天空中不断炸开的烟花,每一簇烟花都有着不同的形状。 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烟花的形状与来到海市的第一天,他得到的那一大把气球的造型完全一致,几乎在深邃的夜空中造就了一个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天上是璀璨的星火,盛千阳在这灿烂的烟花下,伸出双臂将小岛紧紧拥在怀中,眸中的温情似水般流淌。 他垂下眸子,看到烟花的光影从天而降,都落在了小岛的眼睛里。 第78章 到底是为了什么 盛千阳没能在海市待多久,就被公司发来的紧急邮件召回了首都。 尽管江屿白再不情愿,还是只能乖乖跟着他连夜坐飞机一起赶了回去。 “对不起啊,乖乖。” 飞机即将落地时,盛千阳看着在他身边困的迷迷糊糊的少年,语气中多了些歉疚。 “等千阳哥忙完了这一阵一定带你出去好好玩一通,到时候让小岛环游世界玩个尽兴好不好?” 然而这一阵也确实够他忙的。 在一夜之间,首都和海市的新闻头条上就接连爆出了好几条热搜。 近年来在海市一枝独秀的时氏集团宣告破产,董事长时越山在事发当天被送进了医院,三日后再度病发,抢救无效在深夜去世。 而刚刚转入国内市场的蓝海集团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对盛世集团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尽管盛世集团树大根深,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恰巧这段时间盛世集团的盛总去了海市休假,集团内部所有上层领导和员工被应祈年突如其来的强烈攻势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公关也做得一团糟,眼看着股市猛跌不止,整个公司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当中。 集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盛千阳赶回来做出决策,海外分公司传来的十几封火急火燎的邮件也在等着他处理。 盛千阳阴沉着一张脸在飞机上大致浏览了一遍文件,“砰”的一声猛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一旁睡意朦胧的少年被这声巨响吓醒,身体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模糊的视线中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盛千阳在一瞬间就感应到了少年的目光,他懊悔地揉了揉眉心,缓缓垂下眸子看他。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的一瞬间,他眸子里的冷意已然散去,只剩下纯净的温柔。 “乖乖,对不起啊,千阳哥吵醒你了。”男人将少年一把抱起,让他坐在了自已的腿上,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脊背,“没吓着你吧?” “……出什么事了吗?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赶回去?”江屿白渐渐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轻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需要赶回来开个会。”盛千阳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用轻柔的声音回答道。 “小岛先在家里乖乖待一段时间,要是闷了就让欧文带你出去逛一逛,但是不要走远了,等学校那边手续办好了,过段时间就可以去上学了。” 盛千阳说着,就看到怀里的少年闻言眉眼弯了弯,清澈透亮的眼眸似乎盈满了碎星,瞬间变得亮闪闪的。 而他面色深沉地凝视着怀里人儿肉眼可见的欣喜,眉心越蹙越紧,眼底压抑的情绪渐渐涌动。 应祈年那个老狐狸猛然来这一出,不能排除是为了把小岛从自已身边抢走这个可能性。 明明自已和小岛的生活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了。 时淮那小子还真是不能低估,这么快就拉来救星了。 想到这儿,盛千阳的神情骤然紧绷,心里已经在暗暗想着从他们落地首都的那一刻起,自已就要把所有保镖都安排在小岛身边,将他看护得严严实实的,绝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们落地首都机场时,天色依旧是昏暗的。大雨瓢泼,连带着空气都是沉闷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盛千阳伸手拦下迎上来想要给江屿白撑伞的保镖,一只手揽着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亲自给他撑着伞,是一个绝对保护也是绝对禁锢的姿态。 伞面向少年那边倾斜,而他自已的左肩却已经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 第94章 走到车前,司机冒着雨小跑着下来为他们打开车门,盛千阳注视着少年钻进车厢的身影,收起伞也进了车后座,水珠划过漆黑如墨的伞面,在他锃亮的皮鞋边积成一片小水洼。 车灯幽幽地照着前方的道路,像黑夜中蛰伏着的猛兽那双探明灯般的眼睛。 在他们的车后方,紧紧跟随着五辆越野车,每辆车里都坐着满满当当的保镖,持着枪在车厢中正襟危坐。 温照坐在副驾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默默思忖着盛总叫来这么多保镖的行为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一小时后,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队安全抵达了盛千阳的别墅前。 雨势越来越大,欧文撑着伞小跑着赶过来,将小少爷接进别墅里。 盛千阳直到看着江屿白进了门,沉声命令所有保镖留在门口守好了,才让司机调头离开前往盛世。 到达集团大楼时,温照就看到他们的盛总仿佛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小少爷面前那似水一般的柔情彻底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透着怒意的低沉声音,是愤怒到近乎扭曲的面容,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暴戾气息。 但他不得不承认,盛总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商界奇才,在他们所有人都陷入恐慌束手无策的时候,哪怕只是他脱口而出的一个决策,都能让他们从濒死的境地中起死回生。 得知时越山死讯的那一刻,盛千阳的内心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事实上,虽说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但时越山可以算得上是他见过最愚蠢的商人。 当年在时氏集团的大楼里,他突如其来的到访让时越山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觉得自已的公司能被盛世集团看在眼里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当盛千阳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说出自已的来意的那一刻,时越山先是愣了愣,手上忙着倒茶的动作都凝滞在了空中,紧接着脸上挤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盛总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在搞定那份我要的文件后,时总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将贵公子送到英国去就可以了。” 时越山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小盛总,我会看好阿淮,不会让他耽误您的事的,您看能不能……”他本想再替时淮争取一下,却在看到盛千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时立即噤了声。 沉默了良久,时越山抬起头望向面前神色晦暗的青年,欲言又止。 尽管眼前的青年年纪轻轻,身上却总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冷厉气息。 “时总想说什么就说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盛千阳嗤笑一声,用极具嘲讽又满是不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小盛总,江景集团明明对您构不成威胁,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还要如此大动干戈地对江景集团下狠手? 剩下的话时越山没能问出口,通通憋在了心里。 因为他猛然想到似乎自已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质疑他的决定,因为哪怕江景集团对自已也构不成威胁,甚至江南还是自已事业上的贵人,但如火焰般燃起的嫉妒心还是吞噬了他的理智,让他连做梦都想要将江南拥有的一切全然毁灭掉。 只是没想到原本只是存在于自已幻想中的一幕,将要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现实中了。 但他仍是疑惑,如果自已是因为嫉妒才想要去做这样羞于启齿的事情,那眼前这个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拥有的、生下来就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又是因为什么呢? 盛千阳只是缓缓垂眸凝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说了句:“因为爱。” 那时的时越山并不理解他话语里的意思,因为爱?爱谁?因为爱所以要毁了一切吗?世界上哪有这样荒谬的事情。 而盛千阳不需要他的理解,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那时的他只坚持认为,自已想要的东西,哪怕再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第79章 没看到你的诚意 首都,蓝海集团。 “已经有了这份证据难道还不够吗?” 许知会的语气有些绝望,他难以置信的幽怨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应祈年办公桌对面的边望身上。 此时的边望已经被应祈年高价雇来做了集团的法律顾问,他将自已的整个团队都带了过来,全权负责集团的法律事务。 边望叹口气,摩挲着手中的录音笔。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时淮能拿出这份来自刚刚去世的时越山的录音文件,对他来说也一定是艰难地跨过了心里的一道巨坎。 但他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只有这份证据是远远不足以定罪的。 哪怕能够确认盛千阳伙同时越山陷害江景集团的事实,这也只属于商战范畴,江南和景夏夫妻二人的死亡原因目前仍然无法证实。 况且以盛千阳的能力是完全能让他自已轻松脱罪的,甚至会把一切都怪罪到时越山的头上也说不定。 或许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身着一袭黑衣的时淮沉默地坐在茶桌边,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已的感受,甚至连轻轻呼吸一次胸腔处都会传来沉重的痛苦。 应祈年挑了挑眉:“小伙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许知会已经陷入了崩溃,他瘫倒在沙发上,从刚刚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情绪渐渐演变成现在的神情恹恹。 第95章 “本来希望都寄托在小岛那里了,可是通讯器失去了信号,估计是被盛……” 话音戛然而止,边望这才想起时淮也在场,自知失言,迅速捂住了嘴巴,心里期盼着他没有听到自已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 却看到时淮在听到小岛名字的那一刻,猛然抬起了他那双红的像马上要滴血的双眸。 边望的希望彻底破灭。 “你不是答应过不会把小岛牵扯进来的吗!” 原本一直安静坐着的时淮一跃而起,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与沙哑,喊出每一个字时都感觉自已的心脏都好像在刀尖上跳动。 “通讯器失去信号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颤抖着,暴怒着,下一秒就要冲到应祈年的面前,被边浔和从沙发上跳起来的许知会死死扯住了胳膊。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让小岛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两行清泪从时淮的眼角淌落下来,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颗心像被丢到了茫茫雪原,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应祈年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已怒目而视的青年,无声地笑了笑,镇静的声音缓慢地响起。 “你冷静一点。” “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一点儿用都没有吗?就是因为你的心不够狠,所以才会被那帮老狐狸们耍的团团转。” 他的语调平淡,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凝结了冰霜,又像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在时淮柔软的心脏上。 “时淮,你心太软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我这不过是让江家小公子替我做件小事情,你就舍不得了,你到底想不想把他救出来?” 时淮摁在桌沿上的手用力到青筋直爆,他的目光缥缈地落到不远处的地板上,声音泛着冷意。 “你们都知道他这么做是吗?” 时淮抬起头,扫了边浔和许知会一眼,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时淮心里便清楚了,唇角扬起苦涩的笑。 “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我不心疼他,还有谁会心疼他?所有人都只想要利用他,你让小岛在盛千阳那么阴险狡诈的人眼皮子底下去做那种事情,难道没有想过如果被发现了他会被怎样对待吗!” 不用刻意去回忆,当年满身……的小岛被牵着……,强迫跪在那人脚边的一幕总是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在他的每一个噩梦里,让他心如刀割,让他悲痛欲绝。 如果被盛千阳发现了他的背叛,小岛又会被怎样残忍的对待,时淮甚至连想象都不敢去想。 时淮终于崩溃了,胸腔剧烈颤抖,压抑窒息的喘息声堵在喉咙里,泪水沿着脸颊大片大片滑落。 他双手撑着桌面,堪堪支撑住自已由于愤怒和悲痛而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淮……”边浔伸手去扶他,有些于心不忍地咬紧了唇。 在之前听到二哥跟自已说到应祈年的计划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想要制止的。 却在二哥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暂且相信了“只要小岛成功拿到那份文件就一定能够让盛千阳进去”这套说辞。 但直到今天他也才知道小岛跟应祈年他们断了联系,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停滞了。 他不敢去想时淮心里将会是多么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看着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被别人推入无底的深渊,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这种窒息的绝望,倘若不设身处地去体会,又怎能感受得到呢? 应祈年却仍然一副冷峻的面容,抬眼扫视时总能掀起一股无形的令人感到深深压迫感的气场。 他淡然地扫了崩溃的青年一眼,语速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既然时公子这样不信任我,那应某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参与这档麻烦事了,你们请回吧。” 说罢,他身体向后一倚,后背慵懒地倚在靠垫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双手交叉,胳膊肘随意地搁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秘书应声推门进来,礼貌地伸出手臂指向门口,准备送客。 许知会和边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大睁着眼睛看向那个绝情的男人。 他们想要再乞求些什么或是解释些什么,却被应祈年看起来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概制止了。 时淮闭了闭眼,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已在桌边直立起身子,他沉默了很久,沙哑的嗓音才从他的齿缝间溢出。 “应总,是我刚刚太激动了。” 应祈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得倒是温和。 “你是该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你们,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对不起,我错了,请您……请您帮帮我们……” 应祈年心里略微有些讶异,他突然心生邪念,想看看这个温润的富家公子为了救心上人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嗯?错了吗?我好像没看到你认错的诚意。” 时淮只是迟疑了几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了膝盖。 一声极小声的“咚”,却又像是放大了成千上万倍,震得人耳朵生疼。 那是膝盖碰触在地板上的声音,那是无奈之下不得不屈服的声音。 第80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第96章 边浔握紧了拳,指尖都被掐得失去了血色。 他看到时淮的脸上好像蒙着一层虚无缥缈的雾气,明明看不到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却让人无端感觉心在颤栗。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沉默凝滞在了空中,没有人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嗤笑声从屋内唯一的上位者口中发出。 “好了,起来吧,我没有喜欢看人下跪的癖好。” 出乎他意料的,青年并没有立即起身,被汗水沾湿的柔软微棕发丝从他的额前垂落下来。 在柔和灯光的照射下,青年的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静滞几秒后,他才抬起发红的眼眸倔强地望向应祈年。 “应总,求您……求您不要再让小岛做那么危险的事。” “让我去做,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救他出来……” 应祈年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凝着他,心中念头翻涌,良久都没有回答。 时淮便也不起身,在屋内所有人或是担忧或是心疼的目光中静静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直到应祈年微微点了头,他才缓缓抬起已经有些发麻的双腿。 应祈年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沉默地站起身,竟然感觉自已被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纯真的情感给触动到了,握在身前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紧了一下。 充满清冷贵气的矜傲少爷为爱卑躬屈膝。 在面对茫茫未知的情况下,毅然决然说出那句“只要你信守承诺,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的坚决无畏的态度。 应祈年默默思忖着,心里微微颤动,没意识到整间办公室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发话。 边望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终于打断了这阵诡异的沉默。 “应总,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会派人盯着盛千阳那边的一举一动,今天晚上的酒会,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来,我先去会一会这个小盛总。” 应祈年的目光再度落在时淮的身上,这一次多了些温和的意味。 “别太过担心,你父亲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节哀顺变。” …… 这场商业酒会举办在首都最具盛名的五星级酒店,在首都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圈出了一座庄园,栽种了一大片竹林,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氛围感,也顺势中和了纸醉金迷的奢侈气息。 原本这家酒店的大部分股份都在盛世集团的名下,经过前段时间的风波,盛世为了保全大局果断撤资,目前最大的持股人变成了蓝海集团的应祈年。 于是今晚的酒会又更像是一场鸿门宴,但不知为何,应祈年几乎能够笃定今晚盛千阳一定会来赴约。 全国各地榜上有名的富商巨贾齐聚一堂,但无论是谁心里都清楚得很,今晚这场酒会的主角究竟是谁。 当盛千阳身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高定西装,闲庭信步一般走进会场时,所有人的目光以及头顶水晶灯璀璨的灯光都在同一时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那悠闲的姿态、轻松的步伐以及蔑视一切的气场,让人不禁怀疑前段时间集团内部遭受重创的实则另有其人。 而这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甚至浑身上下上位者的压迫感气息比过去更强了的男人,则更像是去美美度了个假归来。 一时间竟没人敢像往常一样凑上去腆着脸敬酒,而是默默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今晚酒会的举办者——蓝海集团那位大佬的动向。 应祈年在暗处跟秘书轻声吩咐了句什么,紧接着端起酒杯走到了聚光灯下。 “小盛总,久仰大名,真是如新闻里所说的那样年轻有为啊。” 应祈年唇角微扬,若有若无的笑意十分耐人寻味,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盛千阳走近。 “不敢当,应总。” 盛千阳礼貌一笑,即使是面对着应祈年,目光中仍然带着属于上位者那从容不迫的审视以及意味深长的打量。 “说来盛某还要感谢应总呢,在上次拍卖会将那幅洛德尔的名作割爱让给了盛某,我家那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 应祈年神色一滞,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挂着得体的微笑。 “那还是因为小盛总大气,真可谓一掷千金啊,不必感谢我。不过若是我拍下了那幅画,也是打算送给江家小公子的,毕竟我跟他的父亲也算是朋友,看来我跟小盛总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哦?是吗?”盛千阳双眸微眯,脸上本就虚假的笑意又消减了几分,“那盛某就代我家那小家伙谢谢应总的好意了,不过——” 盛千阳顿了顿,目光中多了些冷峻的意味。 “我不太喜欢让他与外人接触,就不能带他来亲自向应总道谢了。” 盛千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猛然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向前迈了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应总还有什么招式大可以尽情使出来,盛某一定奉陪到底,但应总最好不要觊觎或是肖想得到别人家里的东西。” “那是我的底线,无论谁动了我都一定会跟他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罢,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扔下手里的酒杯,昂首阔步离开了会场。 会场中各个角落的议论声渐起,没有人听到两位各分国内市场半边天的大佬究竟谈论了什么,众人只能明显地看出这场谈话并不怎么愉快。 第97章 “接下来,风向说不定又要变了。” 那个大腹便便的厉总饶有兴致地抿了一口红酒,嘴角扬起一个促狭的笑。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厉总,听说时氏集团那个二把手,就是时越山的小舅子季宴礼,他最近守在您公司楼下吵着要见您,您见他了吗?”有人凑过来问道。 厉总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撇了撇嘴。 “时氏都破产多久了,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往上贴,还说要给我献上一份大礼,求我拉他一把,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第81章 怎么这么凶 黑色劳斯莱斯开进了庭院,绕过中心的圆形喷泉和游乐场,稳稳停在了别墅门前。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车,散漫随意地脱下外套挂在臂弯处,眼神中充满了冷厉的意味。 佣人迎上来接过男人臂弯上的衣服,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是小少爷吩咐我为您准备的。” 佣人毕恭毕敬道,果然正如欧文所说,他看到盛总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温和,原本冷漠的眼睛里也有了光。 “小少爷呢?” 盛千阳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接过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感到温暖的气息直达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小少爷在浴室洗澡。” 盛千阳点点头,将空杯子还给她,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他连睡衣也没顾得上换,轻手轻脚地爬上楼,走进江屿白的卧室,敲了敲浴室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 心脏滞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高高悬起的心落了回去。 盛千阳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已刚刚好像差点吓没了半条命。 少年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整个身体都陷在水中,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脸颊旁,躺在那里小小的一只,安安静静的,只有微不可闻的轻浅的呼吸声。 盛千阳无奈地笑了笑,走近浴缸,伸手试了试水温,热水早已经快要凉透了。 不知道这小家伙已经在这里睡了多久,也不怕自已会感冒。 他从架子上取来一条厚浴巾,将少年从水里一把捞起,用浴巾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抱在怀里。 他垂下眸子看着乖乖躺在自已怀里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已像是抱了一只柔软的小猫。 还是最乖的那一只。 少年艰难地睁了睁沉重的眼皮,眼神有些迷茫,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被浴室有些刺眼的光映得微微蹙起了眉。 盛千阳赶忙腾出一只手来遮在他的眼睛上,挡住那有些耀眼的光,顺势让少年倚靠在自已的肩膀上,拿来吹风机细心地给他吹起了头发。 “小岛,怎么又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盛千阳的语气颇为无奈,又有些宠溺的意味,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干后,他将少年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又细致地掖了掖被角。 “洗澡水都快要凉透了,一会儿必须得喝一包板蓝根,不然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的,少年却出乎意料地没因为自已要他喝药而发脾气,而是在闭上困倦的双眼时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在下一秒就又睡着了。 “……”盛千阳眼见着少年在偌大的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安安静静,不时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少年的肌肤在此时被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映成了奶白色,薄唇微张,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他凑近了听却也没能听个分明。 在这么大的床上却非要缩成小小的一团。 是我没能给你安全感吗? 盛千阳的内心不免有些沮丧。 佣人在此时敲响了卧室门,将刚刚冲泡好的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板蓝根端了进来。 盛千阳却又不忍心在此时将已经睡熟的少年叫醒了,用手势示意佣人将碗端走。 佣人走后,他也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盛千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旧衣冠楚楚,眼神比窗外漆黑的夜色还要幽深晦暗。 被安排为江屿白的贴身保镖孟行应声赶了过来,毕恭毕敬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今天小少爷都做什么了?” 身着一身黑色制服的孟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想该不是他们今下午才刚刚拒绝了小少爷出门,他转头就去跟这阎王爷告状去了吧。 他抬起头很小心翼翼地瞥了男人一眼,看到头顶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晦暗不明的阴影,心里顿时生出胆怯之意。 “小少爷想出去玩,但盛总您没吩咐过小少爷可以出别墅的门,所以我们就把他给拦下了,小少爷就有点生气……” 其实并不只是有点生气,而是闹了一整个下午的脾气。 孟行想了想,还是把实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盛千阳神色一滞,想起自已曾在从海市回来的飞机上许诺小岛的话,却因为最近忙工作都忙到忘了吩咐保镖们这回事儿了,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愧疚之情。 在看向面前那罚站一般的男人时,他又恢复了不悦的神色。 “你们不会给我打电话问我吗?” 孟行愣了愣。 “我之前吩咐你们什么了,万事以小少爷为先,都忘干净了吗?” 第98章 听着盛总吃了枪药一般的指责,他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对不起,盛总。” 盛千阳却不再想搭理他,好像完全当做杵在客厅里这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不存在一样,起身离开客厅,上了楼。 临睡前,换好睡衣洗漱完毕的盛千阳又一次偷偷潜进了隔壁江屿白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遮掩了窗外的月光,卧室里昏暗一片,只有床头灯发出影影绰绰的光。 寂静的房间里,少年轻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盛千阳微濛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隐隐约约听到了梦呓一般的声音。 他干脆在床边单膝蹲了下来,近距离地凝望着少年恬静的睡颜,俯身贴近他的耳边,终于听清了少年呢喃的话语。 “我想……想回家。”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盛千阳的耳畔,他心里一阵发紧,垂下眸子看见少年的眉心又皱了起来,双臂紧紧抱着自已的膝盖缩成一个小团子。 他能明显看出少年在熟睡之余极其缺乏安全感。 小家伙大概是想妈妈了。 盛千阳叹口气,伸出手指轻抚着少年紧皱的眉心,竭力要将那一小片褶皱给彻底抚平。 少年难受地哼唧了一声,紧接着缓缓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起初还是没睡醒时懵懵懂懂的目光,在看清眼前人的脸的那一刻,少年先是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嘴巴就撅了起来。 晶莹的眼泪在眼眶中弥漫,水光一漾一漾,却竭力抑制着不落下来。 “骗子。” 盛千阳听着少年带着浓浓鼻音的控诉,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你是个骗子。” 江屿白瘪了瘪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却猛地被男人捏了捏软嫩的脸颊。 “干什么!别碰我!” “怎么这么凶。”盛千阳的语气是面对少年时一贯的温软,还多了些无奈,“乖乖,我怎么是骗子了?” “你明明说过……说过可以让欧文带我出去玩的,可他们还是拦我。” 第82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江屿白说着,大颗大颗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盛千阳瞬间心疼的将人儿一把拥进怀里,抚着脊背轻声哄起来。 “乖乖,是我不好,小岛不要哭,小岛一掉眼泪千阳哥就心疼的不得了。” 过去的盛千阳其实很喜欢看江屿白在自已的面前哭泣,甚至恶劣到小家伙哭得越楚楚可怜,哭得越凄惨,他的心里就会越兴奋。 小家伙落泪的样子总是很漂亮,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泛着红,与白皙透亮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晶莹的泪珠从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里淌落下来。 每一次看到小家伙落泪,他就像是得到了一捧晶莹剔透的珍珠,喜欢一次又一次逗弄他、欺负他,看到更多美丽的珍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但现在的盛千阳已经看不得少年落泪了,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扎进他心脏里的尖锐碎片,让他的心止不住的疼。 “千阳哥刚刚已经狠狠批过他们一顿了,以后小岛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不哭了好不好?” 他沉声哄着,怀里的少年渐渐安静下来,身子柔软又单薄,还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像一捧最纯净的雪。 “睡吧,乖乖。” …… 之后的几天,盛家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忙作一团,筹备着小少爷即将到来的生日宴会。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为小少爷庆生,却是盛少最重视的一次生日宴会,在盛少的督促下,所有人将全部身心投入其中。 盛少一定是要在小少爷的生日宴会上做什么大事。 佣人们都这样想着,手上给气球充气、准备宴会菜品的动作都更卖力了些。 生日宴会将在盛世集团旗下的千岛庄园举行。 这座庄园是历经三年的施工建设而成,大到整座庄园的位置与整体布局,小到庄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盛千阳本人亲手设计的。 奢靡之风可想而知。 这是这座金碧辉煌的庄园第一次承接活动。 实际上盛千阳斥巨资、花费巨大的精力建造这座庄园,就是他送给小岛的生日礼物之一。 甚至连“千岛庄园”这四个字都是他亲自命名的,请了当代书法大家写下了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牌匾挂在庄园的门口。 这场宴会上的菜品是国宴的标准,盛千阳几乎宴请了整个商界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赴宴。 饶是都见过大世面的人,宾客们在走进庄园时仍然无一不被庄园内的景色所震撼,纷纷咂舌赞叹没想到盛总竟还有这样的设计才华。 应祈年也收到了邀请函,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自从上次酒会上两人不欢而散后,便暂时没有了交集。 他收到邀请函后也不推脱,自说自话带着时淮等人在生日宴会的当天一同前往了那座盛千阳斥巨资建造的庄园。 门口的保镖竟也没有制止,眼睁睁地看着应祈年用一张邀请函大摇大摆地领进了连他在内的四个人。 “盛千阳这狗东西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许知会刚刚进门时看到被几个保镖拦在门口几欲动手的盛云野,难以置信自已竟然会进来的如此顺利。 “本来我都做好要跟他们干架的准备了,竟然没派上用场。” 第99章 “你消停点儿吧。” 应祈年淡淡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宴会厅中心走去,同时不忘嘱咐几个跟在他身后的眉头蹙得很紧的青年们。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要轻举妄动,记好了。” 他捏了捏眉心,冥冥之中总感觉今天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庄园内已是人潮汹涌,不知盛千阳这回到底邀请了多少人,好像几乎国内富豪榜上前大半的大佬们都聚集在了现场。 宾客们举杯交盏,觥筹交错,但今天宴会的主角却迟迟不见踪影。 边浔随手拦下一个在会场内忙得团团转的佣人。 “先生,您有什么需求?” “小……你们家小少爷呢?” 佣人笑了笑,毕恭毕敬回答道:“我们小少爷在楼上房间里换装呢,估计马上就会入场了。” 边浔将手中包装精美的几个礼物盒递到她手中,语气郑重地指着其中一个红色的盒子。 “把这个亲自交到小少爷的手里,务必。” 佣人一口应下,抱着一堆礼物盒摇摇晃晃离开了,在上楼前却随手都放到了堆满礼物的储物室里。 储物室里宾客们带来的礼物已经堆了几米高。 江屿白却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一般视而不见,神情恹恹地窝在楼上房间的沙发里打游戏。 盛千阳与宾客寒暄完,上楼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那一小团如同陷在柔软的云里一样懒洋洋的身影,身上穿着的精致白色小西装都被小家伙在无意中蹭皱了。 盛千阳的唇角悄无声息地扬了扬,迈着步子朝沙发上那一小团走近。 江屿白听到脚步声,只是抬眸缓缓瞥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盯着手里的屏幕了。 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但盛千阳很轻易便能看出来他实际上根本没有将精力聚焦于手上的手机屏幕。 因为屏幕上的角色在他来之后短暂的几分钟里已经死过了无数次。 “怎么了,小岛,又闹脾气了?我们该下楼了。” “我不要!” 江屿白猛地扔下手里的手机,双臂抱在胸前,嚷道:“我不要下去,下面那么多人都是你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这身衣服也好难受!” 盛千阳一愣,脑海中忽地冒出来多年前小岛拉着那人的胳膊撒娇的一幕。 同样的,那天也是小岛的生日。 他特意给少年准备了与那天的西装款式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西装,根据自已脑海中的记忆复刻出一个更加精致漂亮的小王子。 那个牵着漂亮小王子出场的人,终于变成自已了。 他也终于能够在多年后的今天,在那个他嫉妒已久的人身上狠狠出一口恶气。 眼前的少年曾是阴暗角落里的他这辈子不敢企及的,以为自已永远都追逐不到的一束光。 而现在真真切切被自已握在手里了。 江屿白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此时正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已。 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在欣赏困在自已陷阱里的小猎物,让他无形之中感到有些恍惚。 在神情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男人呢喃的一句:“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83章 他是谁啊 宴会厅中渐渐响起悠扬的钢琴曲。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与头顶的水晶吊灯的灯光一起为房间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柔光。 庄园里的宴会厅面积很大,宴会厅内的长桌上堆满了精致的餐点与名贵的美酒。 身穿礼服的宾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各自举起酒杯,玻璃杯的碰撞声、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 盛千阳牵着江屿白的手走入会场的那一刻,一时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全部聚焦到了他们的身上。 盛千阳身着一袭黑色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西装款式并不是古板的,而是经过专门设计的独特样式,显得复古而矜贵。 脸上洋溢的温和笑容似乎让他褪去了过往的凌厉气息,倒是显得有些随和散漫。 而被他紧紧牵着手的江屿白则穿了一件精致的白色西装,合体贴身的版型勾勒出他纤窄的腰线,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出尘的气质像是雪山顶上一朵圣洁的花。 将周围一众景色和人物都衬得黯然失色了起来。 江屿白有些不情愿地动了动手指头,男人却握得更紧了些,像是不允许他再挣动一下。 少年无声地撇了撇嘴角,却在无意间抬眸的那一刻,彻底愣怔在了原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只看到了那双沉静的眼睛。 他们只是沉默地对视着,没有说一句话,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的时淮哥就站在距离自已几米之外的地方。 显然在看到自已出现的那一刻,时淮哥的眼眶忽地变红了,身子也肉眼可见地摇晃了几下。 是站在他身边的边浔哥扶住了他的胳膊才让他站稳了身体。 不可置信与极度的绝望交织之中,江屿白不得不竭力调整着自已的呼吸,才不至于让自已由于骤然降临的震惊而昏厥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控制不住地想狠狠推开身边的男人,朝时淮哥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在冷静过来后,他意识到自已不能这样做。 盛千阳对自已被催眠失忆深信不疑,这是他唯一能够让男人放松警惕的机会。 第100章 也是他能否从男人那里找到关键证据的背水一战。 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已一定不能让盛千阳产生怀疑。 江屿白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没被男人握着的那只手偷偷攥紧了,指尖都用力到泛了白。 在盛千阳垂眸看向他时,他竭尽全力朝他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也许只有他自已知道,在笑容的另一端,在他的心里,早已一片荒芜,就像深冬的原野,寸草不生。 时淮在看到小岛的那一刻就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了。 他的心痛的千疮百孔,他想要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抱紧他,可在即将要迈步的那一刻被边浔拉住了手臂。 “阿淮,冷静。” 现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毫无胜算,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事实。 时淮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身体难以自抑地痛苦地颤抖着。 直到过了很久以后,身上的颤抖全部褪去的那一刻,只留下了无力与麻木之感。 “感谢大家拨冗出席我们家小公子的生日宴会,盛某感激不尽。” 盛千阳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致意,全场瞬时掌声雷动。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盛总金屋藏娇的“小公子”,也鲜少有人记得这是曾经兴盛的江景集团家的公子。 众人已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纷纷暗地里猜测着这个漂亮少年的身份。 于是也就几乎没有人发现,台上的男人用那完美的仪态致辞时,目光直直地落在一处。 准确来说,是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充满极度恶意的挑衅的目光。 时淮佯装的冷静瞬时崩塌,众目睽睽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朝小岛的方向冲了过去。 边浔和许知会也已然被盛千阳那挑衅的目光激怒,不再拦着他,而是紧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冲了过去。 周围一阵骚动,还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出了惊呼声。 盛千阳则像是完全预料到了一样,了然一笑,手臂一伸将原本站在自已身边的小家伙拽到了自已身后,将他完完全全护了起来。 “小岛,小岛……” 时淮的眼睛红的似乎在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连薄唇都在轻微颤抖着,连带着发出来的声音都变成了沙哑的颤音。 尽管身上没有伤口,可他就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猛然炸开的疼痛,心脏尤为严重,似乎已经被重锤狠狠碾过了无数遍。 “时少这是做什么?” 盛千阳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佯装出的疑惑。 “如果盛某没记错的话,应该没有给你寄邀请函吧?难不成我们时大少爷是偷偷溜进来的?” 时淮奋力一挥,将他伸过来的手臂甩开,满眼只有那个被他藏在身后的少年。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没有一天不会出现在他梦里的小岛。 盛千阳带着身后的少年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退后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身后那紧紧抓着自已衣服下摆的手指竟在微微颤抖。 “别怕,小岛。” 他体贴地回头安抚着看起来有些恐惧的小家伙,伸出温热的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碰他!” 凄厉的嘶吼声让盛千阳的手一滞,却只是冷笑着,轻轻移开了身体,让身后的少年露出了半个脑袋。 时淮只看到他的小岛看起来惊恐又瑟缩地紧追了几步,又一次躲在了那个恶毒男人的身后,怯怯地发出了声音,就像小猫一样细弱。 “千阳哥,他……他是谁啊?” 时淮怔愣在了原地,他的整个心脏都好像在听清少年的话的那一瞬间破裂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边浔和许知会也停了脚步,浑身僵硬在原地。 连远处的应祈年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与在场众人一起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时淮的嘴唇颤抖着,他想开口唤小岛的名字,想让小岛不要吓唬自已,但想要说出的话却全然堵塞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声。 绝望和痛苦像缠在脖子上正一点点绞紧的冰冷藤蔓,剥夺着本就稀薄的氧气,让他濒临窒息。 又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的剜心挫骨。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沿着惨白的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 他好像彻底陷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深渊,除了漆黑与痛苦,什么都不复存在。 第84章 吓到我的人了 时淮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猛地冲了过去,狠狠一拳砸在盛千阳的脸上。 这一拳丝毫没有留任何余地,整整用了十分的力气,直接将身强力壮的男人打得踉跄几步,跌到了地上。 他身后的少年惊呼一声,脸上满是惊慌无措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担忧的神色。 少年在原地愣怔了几秒后蹲下了身子,想要扶地上那个唇角裂血、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男人起身。 却在即将碰触到男人的一瞬间,被时淮握住了细弱的手腕,轻轻一拉便拎到了自已身前。 “小岛,你看着我……”时淮蹲在小岛身前,颤抖的手握着少年的手臂,看到少年躲闪一般死活不肯直视自已的眼睛。 “我,我不认识你……” 少年在他怀里挣扎着,身子始终在细微地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 第101章 时淮实在害怕吓到他,不得已松开了双手。 只见怀里的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以一种逃跑的速度躲在了已经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男人身后。 “你对小岛做了什么!” 盛千阳冷冷地凝视着时淮,没有一丝被打后的颓然。 即使唇角都渗出了血丝,他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得意扬扬的、独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时少,看起来你吓到我的人了。” 盛千阳淡淡道,将躲在自已身后的少年一把捞到怀里抱紧,用双臂包裹住他的颤抖。 奉命而来的保镖们已经在孟行的带领下将现场团团围住。 他们落在时淮等人身上的目光满是敌意,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拔枪射击。 “看到了吗,小岛不认识你呢,时少做出这副样子是打算给谁看呢?” 男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同时又恶意满满。 “听说时总刚刚去世不久啊,时氏又破产了,时少这该不会是经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了吧?”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冰冷的不屑与嘲讽。 “你个王八蛋!”许知会红了眼,朝他冲了过去,手里有银光一闪而过。 孟行率先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拦在盛千阳前面举枪指向袭击者的脑袋。 没有盛总的命令,他不敢贸然开枪,只能一步一步将人逼退,紧盯着许知会手里紧攥着的那把差一点就捅到盛总胸口的小刀。 “等什么呢?开枪啊。” 盛千阳语气轻快,唇角还带着笑,好像在他口中杀掉一个人和吃掉一口饭一样简单。 孟行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淌下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他一时竟拿不准盛总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但盛千阳怀里的少年显然当了真,一声短促又惊恐的惊呼从他的口中溢出。 “不要!不要!!” 盛千阳的肩膀无声地沉了沉,垂下眸子一看,少年攥着自已西装下摆的手指发着颤,单薄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少年一张漂亮的脸吓得惨白,在自已怀里惊恐地挣动着,眼泪在出声的那一瞬间便已决堤,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在瘦削的下巴尖儿处汇成大大的一滴。 他绝望又无助,连气儿都喘不匀了,盛千阳在他面前蹲下来,轻抚他瘦弱的脊背为他顺着气。 “千……千阳哥。”少年抽噎着,声音微弱而颤抖,“今,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你要杀人吗?” 盛千阳无奈一笑,伸手抹去他脸上连成串淌下来的泪水。 他全然无视了在场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愤怒亦或是不解的目光,只是轻柔地低声哄着怀里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对不起,乖乖,吓到你了。”他凑近少年耳边,柔声道,“千阳哥只是想吓吓他们,别怕。” “能……能不能让他们把枪收起来,我……我害怕。” 盛千阳看着少年怔怔地睁着一双漂亮眼睛看自已,睫毛沾了泪水湿漉漉的,眼睛里还闪着莹润的水光。 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被吓惨了的小猫,让人很想将他摁在怀里哄。 盛千阳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看向时淮等人的方向时却一瞬间笑意全无,变脸似的恢复成眉峰硬挺、一脸冷峻的样子。 “放下枪吧。” 孟行松了口气,缓缓放下已经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 偌大的宴会厅中众人面面相觑,在枪被放下的那一刻才终于敢放声呼吸,纷纷抬手擦了擦额间细细密密的冷汗。 “小盛总,你今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在远处沉默地观望了许久的应祈年终于迈着步子走上前,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仔细一看实则闪着冷厉的光。 “这话我应该问应总才对,人是您带进来的吧,把我们家小公子吓成了这样,盛某还想要跟您讨个说法呢。” 应祈年冷冷睨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个被男人护得严实的漂亮少年身上。 “小岛,还记得叔叔吗?” 江屿白垂着脑袋,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不记得叔叔也正常,叔叔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上蹿下跳的,一见你父亲回来就要往他的怀里扑。当年那么小的小孩儿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也更漂亮了。” 应祈年温和地笑着,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盛千阳的脸色却愈加阴沉。 “你父母不幸离世的那段时间我人在国外,没能及时赶回来,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被别人带出国去了……” “应总说够了吗?”盛千阳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如同带着刺骨的寒气。 可应祈年就像完全忽略掉了他的存在一样,只专心致志地盯着少年的眼睛,自顾自说着。 “但他曾嘱托过我,若是哪天他出了意外,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现在叔叔终于找到你了,来,孩子,到叔叔这儿来。” 应祈年朝少年伸出手,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写满了诚挚。 空气静了一瞬,江屿白抬起头与满面真诚的男人对视半晌。 他的身体仍在轻微地发着抖,眼泪却不再流了,只是眼神有些愣怔。 似乎在思索着他听到的话的真实性。 没等他做出反应,手腕已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绝对禁锢的力道给攥住了,让他不禁吃痛闷哼了一声。 第102章 盛千阳已经全然变了脸色,望向应祈年的目光阴鸷又凶狠。 他攥着少年的手腕将他往后扯,沉声命令孟行让他带小少爷上楼休息。 “小岛!”时淮和许知会同时扑上来拦他,却被瞬时涌过来的犹如一堵人墙般的保镖们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前。 孟行得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小少爷一把抱起,迈着大步朝远离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第85章 疯子 待孟行将江屿白带走后,盛千阳冷着脸吩咐佣人们将在场的宾客们客气地请了出去。 “盛某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没有人敢因此对盛总不满,尤其是在面对盛世集团和蓝海集团彻底撕破脸的局面时,他们恨不得溜的更快一点,好不碍他们的眼。 “应总,您什么意思?” 盛千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鲜明的压迫感,若是别人早已被他震慑的不寒而栗了,但应祈年不吃他这一套。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跟江家小公子叙叙旧。” “应总,我记得我跟您说过,不要掺和这些事情,省的引火上身。” 盛千阳那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睨着眼前的男人,又瞥了站在他身边的时淮一眼。 “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胡编乱造,您难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盛千阳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保镖手里夺过一把枪,放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刚刚是怕吓着那个小家伙,但现在他不在了,我也就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小盛总真是说笑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胡编乱造了。” 应祈年坦然自若地扬了扬唇角。 “反倒是你,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能让江家小公子把一切都忘记,你也真是煞费苦心。” “盛千阳。”时淮猛然抬眸,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他走近,一颗心已崩溃至麻木,仿若已经没有了知觉。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岛,如果我要是哪里对不起你,你开枪,开枪杀了我,你放过他,放过他可以吗?”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已的思想,有自已的大好人生,你凭什么……凭什么毁掉他的一切,甚至还要抹除他的记忆,凭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让眼前的男人朝自已开枪的,如果再没有了别的办法,那就让自已的死亡成为审判盛千阳故意杀人罪的证据。 如果这样能将这个恶人送进监狱,如果这样能让小岛获得自由,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已的生命。 哪怕小岛已经不记得自已。 盛千阳眯了眯眼睛,玩味地看着朝自已一步步走近的视死如归的青年,半晌,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 “比起一枪杀死你,我更想看到你深陷痛苦无能为力的样子。” “时淮,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小岛所遭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时淮僵硬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寒意。 “因为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不得不做这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从他的眼睛里,从他的心里彻底消失。” 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身影,永远都只会有我一个人。 盛千阳想着,脸上扬起一个餍足的微笑。 “疯子,真他妈是个疯子。” 许知会已经无法形容自已的心情,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将这个疯男人大卸八块看看他脑子里的构造到底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小岛过得很幸福,我会好好对他,会把他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爱着。但前提是,你们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尤其是你。”盛千阳挑了挑眉,阴冷的目光扫过时淮崩溃的脸。 …… 结束了一切的盛千阳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时,看到的是床上已经睡熟的一小团。 少年紧紧蜷缩在被子里,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鼻尖依旧红红的,估计回来以后又哭过了几场,躺在那里就像一只软软的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兴许是哭累了,再加上今天受到的惊吓,让他的精力都耗尽了,此时的少年睡得很熟,面颊上也睡出了一片潮红。 盛千阳的心一下子软下来,走近床边。 听佣人说小少爷自从被孟行送回来后就把自已关进了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 佣人们不敢上前,没人知道一场好好的生日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小少爷在自已的生日这天,不仅没有吃到生日蛋糕,甚至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欧文站在卧室门口端着饭菜苦口婆心劝了很久,期盼着小少爷能出来吃点东西,却没有一点儿效果,那扇门依旧紧闭着,甚至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落了锁。 卧室的钥匙只有盛千阳那里有,直到他回来卧室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盛千阳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抚上少年的额头,本想替他拂去额上的汗珠,却发现少年皮肤的温度已经高到了烫手的程度。 他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可能不是睡着了,而是发高烧烧晕过去了。 盛千阳顿时惊慌失措,一向沉稳的人在一瞬间便乱了阵脚,跪在床边的腿脚都在发软。 还是闯进来的欧文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先是喊佣人去取了体温计,又用发着颤的手指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第103章 体温计上的温度逼近40度,连平日里照顾人经验丰富的欧文都肉眼可见的慌乱。 江屿白的这场高烧整整持续了三天。 起初医生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物理降温、药物治疗,却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少年的体温仍然在39度久久不退。 床上的少年浑身发冷,大脑昏沉,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被几层厚被子包裹着仍然哑着嗓子呢喃着好冷。 盛千阳心疼的要命,躺在他身边将小火炉一样的人儿抱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颤抖到痉挛的地步。 他简直后悔自已为什么要在少年的生日宴上整那一出戏,都是自已造出来的孽,让心尖尖上的人儿受了这么大的罪。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小家伙会被几支指着陌生人的枪吓成那样,如果有能够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让那样的场景再一次发生。 终于,在三天后,少年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 短短三天,少年整整瘦了一大圈,本就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更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好像风一吹就会将他吹走。 盛千阳的心被愧疚填满,恨不得天天将少年抱在怀里哄,甚至连吃饭都要亲手喂到嘴里才能安心。 少年退烧后嗓子还有些许的沙哑,不太爱开口讲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 而盛千阳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一样,俯身在少年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像生怕他觉得烦闷。 但如果他能在兴致勃勃讲话之余仔细观察一下少年的神情,就会发现其实怀里的少年恨不得将他的嘴给堵上。 第86章 危机前夕 在江屿白生过这一场病后,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宁静。 佣人们都不敢再提生日宴会那天发生的事情,千岛庄园仿佛也成了一个不能提到的禁区,所有人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盛千阳也暗自庆幸江屿白没有问自已那天应祈年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尽管他早已经准备了好几套说辞,但免不了会出些小差错,小家伙这么聪明,万一再被他听出了破绽那就很难办了。 毕竟过去的六年确实很难解释,也很难彻底抹去痕迹。 盛千阳只当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江屿白全然忘记了那天的惊吓,心中无形的愧疚让他对这个小家伙更宠了些。 甚至尽管他的内心再不情愿,还是答应了江屿白在他彻底痊愈之后就可以去学校报到了。 盛千阳阴暗扭曲的心理让他无法轻松又痛快地放小孩出去上学,这是他咬牙切齿痛心疾首才艰难做出的决定。 这么出众的少年,放在人群中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总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四周喧闹嘈杂,只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水亮亮的,肤色白皙莹润到像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光,浑身萦绕着清新的少年气,让人看到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盛千阳无法忍受任何觊觎少年的目光,哪怕是欣赏或是仰慕的目光都会让他如芒刺背。 那明明是自已的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已的,盛千阳怎么会允许任何人的目光玷污了他。 “乖乖,真的这么想去上学吗?” 盛千阳在凝视了少年雀跃忙碌的背影好一阵后,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无意识间问出了声。 江屿白停下了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转过头来看他,语气平静。 “千阳哥,你今天已经问了我三遍了,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说着,少年看起来有些难过地眨了眨眼睛,垂下了脑袋。 “怎……怎么会?”盛千阳尴尬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揉乱了一头柔软顺滑的乌发。 “但是还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不能住宿舍,住宿舍不安全,我让司机每天接送你。” 江屿白点点头,他知道自已总不能期待男人一下子全部放松手上紧握的锁链。 一点一点的让男人松开自已手腕脚腕上的束缚,慢慢放长那条拴着自已的绳子,他已经很知足了。 于是他仰起头朝盛千阳乖顺地笑了笑,瞬时便让男人心花怒放。 口头上说起来是让司机每天接送,但实际上盛千阳无论工作有多忙,都会每天按时与少年一同坐上前往京大校园的那辆蓝色保时捷。 那也是他精心为少年挑选的生日礼物。 他早已经跟校长打好招呼,这辆看起来十分招摇的保时捷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校园。 但江屿白坚决不允许司机按照他吩咐的那样,将自已送到教学楼底下。 而是每到距离学校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会让司机停车。 为此盛千阳十分不爽,终于在一周后的一天,当江屿白再一次嘱咐司机停车时,他阴沉着脸开了口。 “小岛,为什么不让司机把车开进去,这里离教学楼那么远。再说了,千阳哥除了你报到那天陪你进过校园,还再也没能进去看看呢。” “太张扬了,会被人议论的。” 江屿白在下车前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谁敢议论你?我立马找人把他开除了。” 盛千阳挑了挑眉,语气霸道又蛮横,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在此刻竟像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江屿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第104章 眼前的男人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任何的改变。 在纽约的五年,即使盛千阳肯放他出去上学了,他总觉得自已就像一个犯人一样被他监视看管着。 被硬塞到书包里的信和礼物必须要在放学前全部解决掉,如果回家后被男人发现,就会以此为借口狠狠发一通火。 同学凑过来想要加他的联系方式也只能被他在无奈之下婉拒,盛千阳每天回家后都会翻他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单,检查上面是否有除了自已和欧文以外其他的人。 他还记得当时盛云野在学校里拦住自已,自说自话将他的手机号码存到了自已的手机上,还在手机键盘上敲打半天自行设置好了备注名。 江屿白接过手机一看,上面打了三个粉色爱心,爱心后面紧跟着“最帅的云野哥”六个大字。 他面无表情地将爱心和多余的文字删除掉,只留下云野哥三个字。 回家后却被眼尖的盛千阳一眼发现,二话不说将盛云野的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还狠狠训斥了委屈的少年一顿,罚他在客厅里跪了半小时,警告他以后远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于是在学校的几年江屿白没有交到哪怕只是一个朋友,每天一个人形单影只游荡在校园里。 同学们从刚开始的热情与仰慕逐渐演变到后来纷纷在背后议论他,觉得他孤傲又清冷,像是瞧不起任何人一样,真的很难相处。 也有人惋惜地感慨道,少年拥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若是性格再好相处一些,毋庸置疑一定会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会拥有无数追捧他的粉丝,成为学校里人气最高的学生,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也非他莫属。 可惜这样的漂亮少年像一根冷冰冰的小木头,连同班同学问他要联系方式都会轻声婉拒,简直高傲到了极点。 这些议论声他都能听得见,只是无力改变。 …… “千阳哥要是想的话,等我没课的时候我再带你参观校园好吗?” 少年温润坦然的声音响起,很自然地浇灭了盛千阳心中烧得正旺的怒火。 他还愣在那里,只见少年已经拎着书包下了车,笑眯眯的隔着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少年的背影已经再也瞧不见了,盛千阳才沉沉叹口气,吩咐司机开车送他去公司。 下午三点,本该在此时前往京大接孩子的盛千阳被一场紧急会议牵住了脚步。 他本想让温照代自已参加,但这场会议的甲方是港市第一企业安康集团的老总。 如果能谈下这场合作,在盛世与蓝海的商战中能拉到极为重要的一笔投资,能瞬时让盛世处于优势地位。 无奈权衡之下,盛千阳给司机打了电话,还安排孟行带上一队保镖与司机一同前往学校。 但如果他能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说什么都不会允许那天的自已做出那样的决定。 第87章 绑架(1) 江屿白背着书包走在校园里,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走在树影斑驳的小道上,特意绕了个远路,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时光。 篮球场上是一群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的少年。 阳光透过云层倾洒下来,为每一个人都镀了一道金色的边。 江屿白倚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洋溢着欢乐氛围的球赛,时不时抿一口手中的咖啡。 有几个女生在旁边徘徊了许久之后终于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帅哥,你怎么不上场呀,我们一致认为你看起来就很会打篮球的样子!” 女孩们的侧脸被阳光映衬着,晕染着一层柔和的光,笑容明媚又开朗。 江屿白愣了愣,礼貌地朝他们微笑着摇摇头。 小的时候他确实很喜欢打篮球,但是碍于与同龄人相比较矮的身高总是因为投不进篮筐而沮丧很久。 时淮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孩儿,总会笑着将他拦腰举起,让他坐在自已的肩膀上,再把篮球递到他的手上。 于是他就能够很轻松地将篮球投进篮筐中。 一旁的边浔、许知会和宋以桉在这时便会露出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嘴上却嚷嚷着“作弊了作弊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现在的江屿白长高了,能够很轻松地将篮球投入篮筐中了,但是曾经与他一起在球场上奔跑的人却不见了。 他礼貌地与几个女孩告别,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自由是暂时的,他不得不面对即将回归的现实。 步子拖得很慢,但就算再慢也终有走出校门的一刻。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扎眼的蓝色保时捷。 门口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都会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多看两眼,猜测着这究竟是哪个富家公子的座驾。 他看到了正在朝自已挥手的孟行,依旧是一袭黑色制服,倚在车门处正笑得灿烂。 江屿白抿了抿唇,步子却依旧迈得慢吞吞的。 就在他跨出校门的一瞬间,一辆横冲直撞的货车从校门口的马路上疾驰而过。 高大的车身恰好将他与孟行等人相隔开来,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江屿白跨步的动作在原地一怔,身后一阵猛力袭来,就在短短几秒钟内,一个黑影环抱住他的身体,一只手将手帕捂在他的嘴上,行动利落地将他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奔驰。 第105章 江屿白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在吸入了手帕上刺鼻的气体后腿脚软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模糊。 用力很猛的黑影像拎小猫一样扼制住了他的动作,以脸朝下的姿势被摁在了车座上。 朦胧间,他意识到身旁的男人正扯过他的手腕用麻绳反绑在身后。 男人用力很大,绳子绑的很紧,让他疼的不禁皱了下眉。 车子开始疾驰,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男人在绑好少年的手腕后,看着沉睡的少年脖颈上那一小片白皙光洁的皮肤咽了咽口水,伸到一半的手指被坐在副驾驶上带着墨镜的男人厉声喝止。 “别打歪主意,厉总要干净的。” 男人悻悻地收回了手。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向脸朝下趴在后座上双眸紧闭的少年,手无意识地扯了几下领口,额上几滴冷汗顺着淌了下来。 他把车窗打开,点燃了咬在嘴里很久的烟。 …… 江屿白是被冻醒的。 他极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暗,反应了很久才发现自已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 他动了动手指,察觉到自已正被绳子结结实实绑在了椅子上。 手腕估计是被粗砺的麻绳磨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而手臂早已麻木没了知觉。 他应该是被关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他的牙齿都冷的打着颤,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细细密密地颤抖。 极度黑暗的环境让他有些恐慌,身体控制不住地挣动了几下,猛地想起了六年前被盛千阳关在家里的那段时间。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被蒙着眼睛锁在小黑屋里,恐惧和惊慌溢满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可没人肯放过他。 有脚步声渐渐响起,离他的方向越来越近。 “醒了?” 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低沉又沧桑,听起来还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江屿白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长时间滴水未进让他的喉咙干涩到疼痛不已。 在他自已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浸湿了眼前的那块黑布。 “啧,还是那么爱哭。” 男人轻笑了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他的嘴边,喂他喝下了几口水。 “你……你是谁?” 男人哼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摘下了少年眼睛上那条已经被泪水浸透的黑布,嫌弃地啧了一声,随手扔到了地上。 江屿白慢慢睁开刚见到光有些刺痛的眼睛,仰头抬眸时正对上季宴礼冰冷的视线。 地下室的光线有些昏暗,仅有的一扇很小的窗户透进来一点点阳光,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光线中飘扬纷飞。 江屿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动了几下,溢出了沙哑又破碎的声音。 “季叔叔……” “小岛,委屈你了,季叔叔也是走投无路了。” 季宴礼的脸上藏不住的疲惫与沧桑,像是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站在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了他半晌,唇角扬起的那一抹弧度显得分外讽刺。 “你乖乖听话,季叔叔不会伤害你的,你就去陪厉总一段时间,等盛千阳发现了就会去厉总那里把你接回去的,他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那时的季宴礼应该已经拿到了厉总许诺给他的巨额酬金,早已踏上远渡重洋的飞机远走高飞了。 厉总是谁江屿白不可能不记得。 当年在盛千阳带他去了那场酒会,在听到那些污言秽语过后,他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梦里的自已被各种贪婪又恶心的目光湮没,甚至连衣服都被一次又一次凶狠地撕碎了。 “不要,不要……” 在江屿白惊恐的眼神中,季宴礼无情地摇了摇头,又像是不想再听到他微弱又可怜的呜咽声,季宴礼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领带就要往少年的嘴里塞。 第88章 绑架(2) “季叔叔!季叔叔!” 江屿白的语调里满是恐惧与绝望,他竭尽全力晃着脑袋,肩胛骨抖得像破碎的蝴蝶。 “季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季宴礼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却依旧是冷酷无情的。 “小岛,季叔叔也求求你,求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季叔叔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屿白那惶恐的姿态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弱小的小动物在濒死前微不足道的挣扎,被他轻轻松松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扼制。 他一只手拽住江屿白的头发,另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将领带团成团塞了进去。 少年的呜咽声与哀求声在一瞬间消失了,却转化成了流不尽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一滴一滴淌落。 季宴礼拍了拍江屿白的脑袋,叹了口气,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小岛,乖一点,不会受很大的罪的。厉总虽然变态了点,但面对着你这么漂亮一张脸也肯定会怜香惜玉的。” “小岛,别怪季叔叔,要怪就怪盛千阳那个混蛋玩意儿,要不是他对时氏下了死手,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宴礼狠狠一甩手,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他摔到了地上,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第106章 他看向被困在椅子上那个如秋风中萧瑟落叶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少年,闭上眼睛抽了口气。 他静默地坐在那扇小小的窗户前,微弱的太阳光线将他瘦削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少年则深深陷在了他的那片阴影里。 地下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江屿白穿的单薄,几乎快要冷到昏厥,却连求饶的声音都再也发不出来。 他太冷了,也太累了。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浑身的力气和知觉好像都消失殆尽了。 季宴礼在沉默了良久后,像是实在没了耐心,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就在他蹙着眉等待着电话接通时,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有些嘈杂的声响。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呼吸也变得凌乱了起来,迅速将还未接通的电话挂掉,将手机关了机。 季宴礼竭力调整着乱掉的呼吸,胸膛里一颗心跳的极快。 他瞥了江屿白一眼,在看到他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后才放下心来,朝楼上走去。 这里是他位于郊区的一处房产,是平日里用来藏匿他的小情人的。 他藏的严实,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间别墅的存在。 而关押江屿白的这间地下室原本是用来储存各种名酒的酒窖,在时氏出事之后他就已经跑来狠狠砸了一通,那些他珍藏了许久的名贵美酒都在他的暴怒中化为乌有。 他已经跟踪了江屿白很久,但碍于每天接送他的人里面总有盛千阳的身影,自已根本无法下手。 终于让他在今天逮到了机会。 此时他雇来的几个保镖正在别墅门口看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他的心里却还是感到隐隐的不安。 这次行动他必须成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客厅里几个保镖正凑在一起打牌,季宴礼松了口气,阴沉着脸让他们警惕一点。 他想起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小岛冻得发白的脸色,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便随手找了件外套打算给他披在身上。 心里想着不能真给孩子冻坏了,厉总也不会想要一个病美人。 就在他转身打算朝地下室走去的那一刻,门铃声响起了。 几个保镖应声而起,手已经摸上了别在腰间的枪。 “应该是厉总的人到了。” 季宴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门。 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惊愕到瞪大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哪里是什么厉总的人,竟是他那个正一脸愤怒与恨意的侄子时淮。 时淮冲进来,拽住季宴礼的衣领。 “小岛呢?小岛在哪里?” 保镖们不明所以,在时淮冲进来的一瞬间纷纷举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季宴礼额上的冷汗簌簌往下落,忙挥手拦住他们已经扣上扳机的手指。 “放下枪,都放下枪,这是我侄子。” 再转头望向时淮时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支支吾吾半天只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你,你把小岛带到哪里去了?” 时淮手上的劲更大了些,勒得季宴礼瞬间有些呼吸困难。 “你……你想勒死我吗?我可是你亲小舅!”季宴礼喘着粗气,在瞟到青年那阴狠到骇人的目光时终于败下阵来,“地……地下室。” 时淮狠狠甩开他,不顾被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男人的惨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奔去。 在推开酒窖那扇沉重的铁门的那一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时淮在看到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瘦瘦小小的身影时,心脏传来的钝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 小岛垂着脑袋,像是昏睡过去了,走近了却可以看到他那脆弱的睫毛正不安地颤抖,一道道泪痕已经干在了脸上。 他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可怜的让人不忍卒看,多看一眼心都要彻底碎掉。 时淮腿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将自已挪到了江屿白面前,他想伸手摸一摸少年那张惨白的脸,却怕他突然的触碰会将面前脆弱的少年碰碎掉。 “小岛,小岛……” 时淮嗓音沙哑,手指颤抖着解开他身上的束缚。 少年的身体一片冰凉,手腕上一圈被绳子勒出的伤痕,绳子上都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江屿白的身体猛地一抖,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涣散的目光中,他竟然看到了刚刚自已梦里出现的身影。 他的眼底开始慢慢浮起朦胧的水光。 他只以为眼前的一切还是自已的梦境。 自已终于是要死了吗?好冷啊,也好累,也许死掉也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但为什么身体上的疼痛又如此的真实? 直到时淮脱下自已的外套将他紧紧裹起来,一下又一下安抚着他时,那极其真实的温暖的触感才彻底唤醒了他。 他忽然就感到委屈了。 畏怯,恐惧,惊慌,各种柔软又脆弱的情绪,到了被时淮紧紧抱在怀里的这一刻,才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时淮,时淮哥……” “时淮哥……” 江屿白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像是呜咽,尽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被泪水亦或是汗水打湿的柔软黑发凌乱不堪地贴在额上。 第89章 失魂落魄 时淮听到那夹杂着哽咽的哭腔,颤抖的尾音让他的心仿佛都被撕裂开来。 第107章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他只以为小岛已经忘记了自已,生怕自已突兀的举动会吓到他。 在听到小岛喊出自已名字的那一瞬间时淮的泪水决了堤,很快便淌了一脸。 他全身都在发着抖,却依旧把少年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柔和地回应着他。 “是我,宝宝,是我。” “宝宝,不怕了,不怕了。” 江屿白扑在时淮的怀里,汹涌的眼泪将他胸前的衣服哭的湿透。 几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映在他们身上,将声音和视线都变得朦胧。 江屿白闭上眼睛,感觉自已像被温柔的风包裹住了。 待眼泪流尽,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时淮用力握住江屿白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已的脸上,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隽永的说不出的情绪。 “时淮哥,我没有失忆,他的心理医生帮了我。”江屿白眨了眨眼睛,眼睛里那漾起的水光亮晶晶的。 “但我不能被他发现,所以我才要在那天装作不认识你。” “时淮哥,你不要伤心。” 时淮的心似乎在滴着酸涩的苦水,有时他甚至希望小岛不要那么善良,这可怜的孩子在自已遭受了那么多苦难那么多不公之后,竟然第一时间还是最关心他的感受。 时淮苦笑一声,心口的抽痛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江屿白毛茸茸的脑袋。 “宝宝,对不起,时淮哥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已今天没有同意替同事去京大做那场报告,如果自已没有注意到在校门口一闪而过的那抹熟悉的身影,那他的小岛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噩梦。 他不会再松开手,不会再放他去孤身一人面对这些本不该降临到他身上的风雨。 时淮低下头,在少年光洁的额间留下温柔的……。 他将少年搂紧在自已的怀里,抱得那样紧,像是要将人彻底揉入自已的骨血。 是失而复得,是久别重逢,世间的一切喜悦都抵不上在此刻他终于抱住了自已心尖上的宝贝。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时淮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他垂下头,看着小岛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已。 他温柔地笑着,回望过去,却在少年出声的那一瞬愣怔在了原地。 “时淮哥,但我得回去。” 还没等他摇头拒绝,少年又一次坚定地开了口。 “如果我不找到证据,那他还会一次又一次对你下手,就会像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一样。” “时淮哥,我不能看到你被这样对待。” 心脏传来的剧痛让时淮的声调都变得微微扭曲,他再也听不进去少年说的任何话,只是果断地摇着头,字字坚定有力。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温和的语气中第一次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宝宝,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你要相信我呀,时淮哥,我已经长大了。”少年水雾朦胧的眼睛里跃动着通透的光芒,笑得澄澈而明朗。 时淮闻言却神色一滞,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 无论什么话语都抵不上那句“我已经长大了”来得猛烈,让他的心脏抽痛得更甚。 他的小岛长大了,过去那双天真懵懂的漂亮眼睛如今闪烁着坚定又通透的光。 可在他成长的那些日日夜夜,在他一次又一次被打碎又被重组的时光,时淮始终都是一个缺席的身份。 像一朵原本在温室里生长的花朵,被残忍地从远离风吹日晒的室内摘走,被一层层剥开花瓣,露出柔嫩的内芯,强迫他面对狂风暴雨的侵袭。 这让时淮如何能够释怀。 是他将那个恶魔带进了少年的世界,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原本纯净美好的生活被彻底毁掉。 是他的父亲因为自已的一已私欲与贪婪的内心成了恶魔的帮凶,导致少年一次又一次被伤害。 这让他怎么能够原谅自已。 地下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季宴礼气喘吁吁闯了进来,双眼猩红,死死盯着正把少年抱在怀里安抚的时淮。 “阿淮,你马上离开这里,听我的,厉总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今天要是不把小岛交给他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时淮冷笑一声,在即将要把心里积攒已久的怒气发泄出来的时候,被怀里的少年轻轻握住了手指。 他猛地垂下眸子,一头撞进了少年温润而澄澈的目光中。 坚定,明亮,一字一句充满了力量。 “时淮哥,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温照坐在副驾驶,还没能从刚刚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甚至连朝后视镜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的到后座的男人的脸色有多么阴沉,多么恐怖。 整个车厢静谧到极其可怕的地步,漫长的时间里,他感到自已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凝固。 盛总是在会议室里被一个电话叫走的,一向稳重的男人竟然当着甲方老总的面失了态。 温照只看到就在那一瞬间盛总的眼睛变得猩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神情逐渐狰狞,简直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 第108章 他踉跄着,逃也似地跑出会议室,丢下一众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合作伙伴,丢下那一沓还未签字的合同。 温照忙不迭地朝他们鞠躬道歉,紧接着也飞快地冲了出去,跟在盛总身后。 他没见过盛总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都颤抖得剧烈,直到坐进了车厢后座脸色依旧惨白一片。 但他能猜得到,一定是小少爷出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上能让盛总变成现在这样的,除了小少爷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直到孟行带着人赶过来,他才证实了自已的猜测。 孟行直接跪在了盛总面前,脑袋垂得很低,像是犯了什么自知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一样。 从他哆哆嗦嗦的描述中,温照拼凑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小少爷被人绑架了。 而作为最专业最能打的保镖,孟行等人竟然连绑走人的车牌号都没有看到。 盛总听完没说一句话,静默了半晌突然起身狠狠一脚踹上了孟行的胸口。 饶是孟行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还是被踢出了几米远。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又跪到了盛总面前,半途中还吐出了几口鲜血。 温照已经愣在原地吓了个半死,不敢动弹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盛总在踹完人后颓然地坐回车后座,手肘撑着膝盖,挺拔的脊背深深弯了下去,身体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 第90章 再也不会放手 毫无线索的寻找毋庸置疑是异常艰难的。 盛千阳在冷静后的第一时间就让祝盈报了警,动用了自已的人脉让首都片区几乎所有特警大队都出动了。 温照有些惊诧,像他们这种黑白通吃的企业,警方是能不惊动就不惊动的。 若是被抓住了把柄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小事,可见盛总这是真的急火攻心了。 学校门口的监控已经被温照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 但那辆黑色奔驰车处于监控唯一的死角,车牌号被挡的严严实实。 这群人一看就是绑架的老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照眼见着盛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像是不允许自已停下来的样子,哪怕毫无线索也要让司机开车穿遍大街小巷,细细寻找过自已认为可能的每一个地方。 终于,盛千阳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摁亮屏幕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短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 一座位于首都远郊的别墅。 没有落款,联系人未知,但一筹莫展的盛千阳除了相信这条冥冥之中的短信毫无别的选择。 司机一踩油门,在盛千阳的命令下将车开得飞快,连闯了无数个红灯。 温照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拉着扶手,生怕自已会在一拐弯时被甩出车窗。 后面紧紧跟着五六辆越野,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在车里坐得满满当当。 空气寒冷刺骨,心却焦灼到滚烫。 终于,他们一行车队到达了那座位于远郊的别墅门前。 盛千阳闯进去时,只看到那个他宠着爱着都来不及的宝贝满脸泪痕,正颤抖地瑟缩着,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像检查货物一样死死扯住胳膊,有一个甚至想要伸手去撕他的衣服。 而季宴礼此时正在旁边喜笑颜开地数着保险箱里的钞票,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在那一瞬间,盛千阳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起来,愤怒让他的表情扭曲到骇人。 下一秒,上膛声与他的怒吼声一齐冲击着耳膜。 随着“砰”一声巨响,那个想要上手的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都吓傻在了原地,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迅速滑落下来。 在下一声枪响前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抱着头哆哆嗦嗦蹲在了地上。 连开数枪后,盛千阳疯了一样冲过去,紧紧抱起那个将自已蜷缩成了小小一团的少年。 他的眼圈发红,西装袖口带着溅上的血渍,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粗粝的指腹颤抖着,摩挲着江屿白惨白冰凉的面颊。 “没事了,没事了,小岛……” 他的喉结滚动,听到自已有些沙哑的嗓音。 像是灵魂已经离开了自已的躯壳,他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后怕,腿脚发软,脑袋也一阵阵晕眩,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已的身体。 怀里的小家伙眼睛微微睁着,却没有半点焦距,目光涣散而灰暗,漾着朦胧的水雾。 盛千阳不忍心再看到那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眼睛。 他将小家伙紧紧按在自已的胸膛上,在自已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很快便浸湿了大半张脸。 他深邃的眉眼中带着难言的苦涩,泪水汩汩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盛千阳竟不知道自已原来能流那么多的眼泪,像是在短短时间里流尽了一辈子的泪水。 雇佣兵们已经处理好了现场,将那些中了枪鲜血淋漓的尸体拖了出去。 剩下几个幸运的留住了命的男人也给捆得结结实实堵住嘴扔在了一边。 季宴礼死也想不到盛千阳能来的那么快。 他在成功劝走了时淮后还感到沾沾自喜,心想着这臭小子终于开窍了,终于明白只要他不再管这小家伙就能够拥有平静的生活,就能够万事大吉了。 第109章 在拿到酬金的那一刻他还在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已接下来衣食无忧的生活。 还在幸福地抉择着自已该逃往哪个国家度过自已自由自在的后半辈子。 而此时的他浑身上下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绳子几乎要勒进了他的肉里,每动一下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拼了命挪动身体,艰难地将自已挪到抱着昏睡过去的少年正欲离开的盛千阳腿边。 想要求救的嘴被一块破布堵上,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响。 盛千阳垂下眸子,用看一堆腐烂垃圾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刚刚完全处于失控状态的盛千阳完全没注意到这竟然还有个熟悉的面孔,此时他才终于认出了季宴礼的身份。 季宴礼又爬近了点,仰起头乞求地望向他,心中仍怀有最后的一丝期望,希望盛千阳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盛千阳冷笑一声,猩红的双眼中掠过暴戾的阴翳,狠狠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向脚边的男人。 他稳稳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不让少年感受到一丝颠簸。 自已则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个被踹得满脸涨红狂咳不止的男人。 在看到他嘴里的破布已经被鲜血浸透时,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温照已经在一旁候了许久,迎上来问盛总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别让他们死的太轻松了。” “尤其是他。” 他听到盛总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低下头看着盛总用脚尖指向那个躺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的男人。 紧接着盛总便抱着小少爷在那个男人绝望的哀嚎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盛千阳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躺在自已腿上熟睡的江屿白。 小家伙显然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很轻,长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几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一点点小猫似的颤音,听的人心里酸涩。 盛千阳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眼睛里写满了愧疚与悔恨。 他伸手拂去江屿白脸上滚落的泪珠,喉间干涩难耐,声音却温柔的像是要滴水。 “乖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千阳哥不好,都是我的错……” “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再也不会有。” “千阳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千阳哥一定会保护好小岛。” 盛千阳一刻不停地喃喃道,仿若只有这样才能抚慰自已已经痛得千疮百孔的内心。 那痛楚密密绵绵,蔓延至四肢百骸,胸腔内则是一片荒凉,灰败,苍茫。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小岛在来到自已身边之后经历了多少本不该降临到他身上的苦难。 明明那么年轻那么鲜活的生命,目光却像历经沧桑般绝望又痛苦。 可他能怎么做? 他已经绝对不能放开手了。 也许过去是占有欲作祟,是嫉妒心太盛。 但此刻,在面临差点失去少年的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已究竟爱他爱得有多么深。?? 那纯净又美好的少年是他孤独灵魂的栖息地,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贪恋与仰慕,是他一辈子都再也不会放手的执念。 第91章 蓄谋已久 司机开着车突然跑了神,没注意到前方的红灯,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让整个车厢都剧烈晃荡了一下。 盛千阳狠狠剜了一眼前排的方向,驾驶座上的司机冷汗唰的一下出了满身。 再垂眸时,江屿白已经被惊醒了,眨巴着迷蒙的双眼,睫毛还湿漉漉的。 他的神情仍然惶恐不安,茫然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手咬住了自已的手背,抑制住自已细颤的哽咽声。 “乖乖,不怕,不怕。” “没事了,没事了,千阳哥来了。” 盛千阳强忍着爬上心头的绵密痛苦,柔声哄着他,想要将他嘴里咬着的手抽出来,小家伙却咬得紧紧的,死活不松口。 “别咬自已,乖乖。” 盛千阳急得不行,只能狠下心来用力捏住江屿白的脸,逼迫他不得不松了口。 “身上哪里疼吗,乖乖,别咬自已,咬千阳哥的胳膊好不好?” 他将自已的胳膊送上去,却看到小家伙理也不理,只是瘪了瘪嘴,带着鼻音的哭腔便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江屿白的哭声有些嘶哑,估计是刚刚喊坏了嗓子,现在听起来像是小奶猫细弱的叫声。 盛千阳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发烫的手心虔诚地捧着那冰冷的脸庞,心里酸涩的能拧出苦水来。 “乖乖,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许是太疲倦了,哭着哭着江屿白就又睡着了,软软地趴在了盛千阳的腿上,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裤子。 盛千阳无奈地扬起唇角,落在少年脸上的目光几乎温柔的能够沁出水光来。 司机按照吩咐将车开到了医院。 祝盈已经在医院大厅等候多时了,见到抱着小少爷走进来的盛总赶忙迎了上来。 她已经遵循盛千阳在电话中的指令预约好了小少爷的全身检查,主任医师也已经在检查室里候着了。 虽然在车上时盛千阳已经将怀里的人儿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认了除了手腕上被磨破的伤口外确实没有了其他的伤痕。 第110章 但他仍是不放心,一定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安下心来。 他柔声唤醒熟睡的少年,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 然后看着他瘦小的身影随着医生一点一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本想下意识地跟进去,却被尽职尽责的护土拦在了检查室的门外,关上了大门。 他在走廊里焦躁地徘徊着,手往口袋里胡乱摸了一阵,掏出烟盒刚想要叼在嘴里一支,却猛然想起来这里是医院,又悻悻地塞了回去。 祝盈默默站在一边,远远看着盛总骤然蹙紧的眉心和焦躁不安的神情,看着他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敢上前去劝些什么。 检查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盛千阳终于转累了,坐在了走廊里冰冷的长椅上,拿起手机翻起了相册。 里面的照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小岛坐在餐桌上边发呆边慢悠悠吃饭的样子,小岛躺在床上熟睡时将自已用被子严严实实裹起来的样子,小岛在花园里的百合花丛中流连的样子。 只是越翻看他的心就越苦涩。 他记得过去在时淮身边的小岛最爱穿的是天蓝色和粉色的卫衣,颜色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映衬着少年那如花般的笑靥,让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如今在盛千阳相册里的小岛却只穿一些黑白灰的衣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呆滞的或是神情恹恹的模样。 直到翻到了那张在他相册里珍藏最久的那张照片,他的心就像是猛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痛苦一点一点的泛起来,让他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照片里的小孩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奔跑,一小束阳光恰好映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晶莹剔透,像一块让人爱不释手的温润白玉。 他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甜美,只看一眼照片就好像能闻到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让人能够很轻易地想象出这小家伙有多么幸福。 那是盛千阳曾经见到江屿白的第一眼,那是盛千阳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纯净的小孩。 在家人和朋友们的爱意滋润下长大,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痕迹,仿佛永远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眉眼弯弯,笑起来像个小月亮,又像高山顶上那一捧最最纯洁的雪,让人不敢沾染也不敢追逐。 于是他蓄谋已久地接近,残忍地将如此美好的少年一点一点圈进自已的世界,直至让他再也逃不出去。 是他的贪婪杀死了小孩原有的天真,是他疯狂的执念毁掉了小孩美好幸福的人生。 盛千阳很安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缓缓将脸全然埋进了手掌间。 从祝盈的角度看起来,他们不可一世的盛总好像在沉默地哭泣,好像有什么泪水一样的东西从他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递张纸巾的时候,检查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牵着小少爷的手带他走了出来。 祝盈看到盛总在一瞬间弹射起身,在起身的一瞬间偷偷抹掉了残留在眼角的几滴泪水,眼眶却依旧是通红的。 “盛总,放心吧,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了些惊吓,手腕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盛千阳点点头,接过江屿白的手,温柔的目光将他完完全全包裹住。 “千阳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江屿白抬起缠了一层厚厚纱布的手腕,手指攥住男人的西装下摆。 盛千阳愣了愣,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担心你呀,乖乖,千阳哥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乖乖,对不起,千阳哥保证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再也不会。” 他的眼眸血红一片,尾音还发着后怕的颤,此刻却极其认真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像是在庄严肃穆地起誓一般。 对着上天,对着神明,对着他捧在心尖尖上的爱人,虔诚地保证自已会爱他,会保护他一辈子。 第92章 最好永无尽头 自从那日出事后,盛千阳便将公司里的全部事务全权交给了温照和祝盈两人负责。 而自已则陪在江屿白身边寸步不离。 那天没开完的会议不欢而散,没成功签上的合同自然也不了了之。 安康集团的老总家底殷实,不像那帮阿谀奉承的舔狗,对盛千阳这种撂挑子走人的行为气得不行。 他全然不听温照追上门的解释,转头就跟蓝海集团的应总签了合同。 蓝海集团得了这笔至关重要的投资,终于扬眉吐气,股市也在一夜之间大涨。 反观盛世,由于原本胜券在握签下的安康集团突然倒戈,再加上接连几笔注资失误,导致股票接连跳水。 盛北宵在大半夜得了消息,睡意全无。 他强忍着怒火拨通了盛千阳的电话,听到手机那头的臭小子懒洋洋地开口道自已正带着小岛在新西兰度假时差点气死在当场。 他的嘴唇哆嗦着,怒骂声还未来得及出口,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盛北宵气得浑身发抖,叫上盛云野连夜赶到了盛世集团。 温照和祝盈哪里经得住这混乱的场面,没了盛千阳的决策,他们早已忙的焦头烂额。 第111章 如今看到阔别已久的老盛总要重出江湖,他们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两眼放光。 盛北宵好歹也是盛世集团的创始人,能力更是不必多说,三言两语便稳定住了局面。 他表面上看起来冷静至极,叱咤风云指点苍穹的样子很是威风,实则背地里已经吞了半瓶速效救心丸。 如果他得知自已的小儿子正在做的事情,估计会把剩下半瓶也给一口吞掉。 此时正坐在隔壁办公室里的盛云野,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回复了时淮发来的邮件,并在盛北宵推门进来前将所有痕迹删了个干净。 他抬起头,望向父亲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盛云野,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游手好闲的!” 盛北宵声音冰冷又沙哑,语气濒临怒火爆发的边缘。 虽然知道他这个小儿子志不在此,也没什么经商头脑,他也早已经连恨铁不成钢都懒得了,但他不得不为盛世的未来做好打算。 那个丢下一堆烂摊子远渡重洋的臭小子是靠不住的,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一点,只恨自已醒悟的太晚了些。 于是秉持着“一个号练废了还有另一个”的原则,他把盛云野叫来公司,觉得哪怕培养的晚了些也是聊胜于无。 却没想到盛云野比他想象中还要不争气,在公司的危急存亡之时一个人跑来这躲清净。 盛北宵咬牙切齿半晌,终究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现在,立刻,马上,通知莱恩带你去新西兰,把人给我带回来。” “那么大个地方我去哪儿找他?哥他躲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我找到他,电话都给我拉黑了。” 盛云野故作委屈地撇撇嘴。 盛北宵白眼一翻,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一串地址就发到了盛云野的手机上。 盛云野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他老爹的神通广大,下一秒在原地立正,朝盛北宵敬了个礼,喊了句“保证完成任务”,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半小时后,他已经坐在了前往新西兰的私人飞机上。 此时的大洋彼岸,盛千阳刚带着小岛品尝完一席豪华美味的海鲜盛宴。 晚餐的红酒喝的有点儿多,他走起路来都感到脑袋晕晕乎乎的。 一晚上只被允许喝果汁和牛奶的江屿白脑袋也不太清明,睡意朦朦胧胧,却在男人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时还是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上猛然传来的温热触感让盛千阳幸福的快要晕倒,像是一个离家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回到他们居住地的路并不遥远,甚至步行回去也是他突发奇想想要带小岛散散步吹吹风而临时起意的决定。 此时的他却希望这条路漫长一点,再漫长一点,最好永无尽头。 他恨不得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止,恨不得这一瞬间凝成永恒,恨不得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在新西兰的这段日子,白天他陪着江屿白游山玩水,一到晚上待少年睡熟后他总会把自已喝个烂醉。 一杯又一杯醇烈的威土忌接连不断往嘴里灌。 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用冰凉的酒杯紧贴在发烫的脸颊上,按下心底翻涌的躁动。 酒意逐渐顺着血液翻涌至四肢百骸,他的大脑昏沉,意识也逐渐模糊。 彻底喝醉了他就会踉踉跄跄跑进江屿白的房间,跪在床边捧起少年的手一下又一下温柔地*着。 眼泪如同脱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地上砸,眼睛红的要命,声音嘶哑不已。 “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我哪里爱过人呀,我以前不懂……不懂怎么去爱你,原谅我,求你,求求你,乖乖……” 从睡梦中惊醒的江屿白眨眨眼睛,看向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垂下眼睫,沉默地望着他。 盛千阳的眼泪淌了满脸,顺着脸颊慢慢流到下巴上。 一个平日里自诩流血不流泪的大男人在酒醉的深夜哭得一塌糊涂。 不知哭了多久,不知求了多久,他再也支撑不住困倦的睡意,闭上眼睛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即使睡熟了他的手指仍然紧紧抓着少年的手,在睡梦中仍然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不停摩挲着。 第二天醒来时,盛千阳的双腿已经跪得僵硬麻木了,宿醉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难耐,费了好大的劲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睡在床上的少年却没了踪影。 盛千阳心里一颤,也顾不上麻木的双腿了,扶着墙踉跄着往外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 终于在艰难走下楼梯后,他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负责做饭的阿姨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表情却一言难尽。 盛千阳走进餐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餐桌中央摆着的两盘黑乎乎的东西,他凑近了细看了许久才看出那是两个煎糊了的煎蛋。 他还愣怔在原地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少年又端着两个餐盘走了出来。 “千阳哥,你醒了。” 少年朝他咧嘴一笑,将手里的餐盘放到了餐桌上。 盘子里是烤好的面包,上面用果酱挤出了小猫的造型,歪歪扭扭的,倒像是抽象派的风格。 第112章 盛千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有培根呢,等等啊,我用黄油煎的培根,鸡蛋煎糊了就不要吃了。” 少年忙忙碌碌又转身进了厨房,留下站在原地热泪盈眶的男人。 尽管没有大鱼大肉也并非满汉全席,那却是盛千阳人生中吃过的最幸福的一顿饭。 他不仅将画着抽象小猫的面包和黄油培根吃了个干净,连煎糊了的那两坨黑乎乎的煎蛋都没有浪费,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最美好的人生也不过如此吧。盛千阳想着,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就在这时,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门铃声响起。 第93章 偷来的东西 盛千阳一时竟想不出是谁会在一大清晨到访这间位于静谧之地的住所。 为了享受难得的清净,享受来之不易的二人时光,他特意在到达的第一天便遣散了别墅里大半的佣人,只留下一个负责做饭的阿姨和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 他还未来得及出言制止,原本坐在身边乖乖吃早餐的江屿白已经一骨碌翻下椅子,边喊着“我去开门”边跑向了大门口。 门开了,盛云野哐哐按门铃的手在空中凝滞了一瞬,直愣愣地望向眼前阔别已久的少年。 话还未出口,眼眶便已红了大半。 “小岛……” 他紧抿的双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像很艰难才能挤出来似的。 眼前的少年面色红润,头发乱蓬蓬地顶在脑袋上,唇角还沾着看起来就甜滋滋的果酱。 好像在看到自已的那一刻少年也明显愣怔了一下,但在盛云野眼中暂且忽略不计。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身前系着的那条扎眼的小围裙,让他的眉头猛地就蹙了起来。 “盛千阳居然让你做饭?!”盛云野垂在身侧的五指猝然握紧,向前迈几步挤进了门,“他怎么能让你……” 在看到他愤然指控的对象正踱着步子不急不缓走到了江屿白身前,一脸阴沉着望向自已时,盛云野原本拔高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盛千阳一脸阴云密布,许是刚刚用完餐的好心情才让他没有即刻将来人揍一顿或是直接轰出去。 “我……是爸让我来的,他让你抓紧回去收拾你留下的那堆烂摊子。” 盛云野上次被盛千阳差点掐死的阴影再一次浮现,看到他仍然心里发怵,连带着声音都小了不少。 虽然从小到大他被眼前这个暴戾的男人揍过的次数已然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他从没有一次像上次那样感觉自已如此濒临死亡过。 盛云野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咽了咽口水小心提议道:“要不然哥你先回去,我陪小岛在这里玩一段时间,然后……” 盛千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冷笑着,掀起眼皮睨了盛云野一眼,向前迈一大步逼近盛云野面前。 盛云野下意识退后一步,两只手却死死扒住了门框,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将他一脚踹出门去。 “你也不问问小岛还记得你是谁吗?” 这句话是盛千阳俯下身子凑近他耳边说的,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清。 盛云野喉头一紧,扒着门框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些。 “别再动那些不该动的小心思,离小岛远一点,我提醒过你的。” 盛云野的身体一僵,喉咙像被人紧紧掐住,一时艰涩得说不出任何话。 他僵硬地扭着脖子想要去看被男人完全遮掩在身后的少年。 江屿白从男人身后冒出半个脑袋,那双澄澈水润的眼睛也正望向他,两人在空中对上了视线。 盛云野也不知道自已突然哪里来的勇气。 或许是在亲眼看到盛千阳这偷来的幸福安然的生活后被刺激到了。 或许是因为对比起来自已连与小岛见一面都不被允许而感到愤愤难平。 他在咳了几声后挺直了身子,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嘲讽。 “偷来的东西,早晚都要还回去的。” 盛千阳像是突然被人戳了痛处,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 他额头上的青筋冒起,滔天的怒火从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也顾不得怕吓到身后的少年了,狠狠一脚朝盛云野的胸口踹去。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瞬间就被踹趴在地上的青年,仍不解恨地想要再上前补上几脚。 却感到有一股小小的力量牵住了自已的衣角。 犹如汩汩溪流淌过盛千阳被烈火焚烧得正盛的五脏六腑,猛然将他从失控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他停下将要进行的动作,垂下眸子看到了正一脸惊恐瞪圆了眼睛仰头望向自已的小岛。 少年的嘴唇颤抖着,干涩的喉咙发出轻轻小小的声音,猫叫似的呢喃,扫在他心上。 “不要,不要……” 盛千阳坏心眼地扬了扬唇:“不要什么,乖乖?” “不要打人呀。” 盛千阳感觉到揪着自已衣角的手更用力了些。 他叹口气,温热的掌心落在少年的脑袋上揉了揉,本就乱蓬蓬的软发被揉得更乱了些。 “乖乖,以后不要这么善良好不好,大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你都要为他求情,不值得的。” “千阳哥这是在惩恶扬善呢,这种私闯民宅的恶人就应该被教训一顿。” 第113章 盛千阳骄傲地扬扬眉毛,好像自已真的是所描述的那个光辉伟岸的形象一样。 趁着这个间隙盛云野已经捂着胸口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站直了身体。 “你还不走么?” 盛千阳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他,让盛云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盛云野艰涩地动了动嘴唇,扶着门框的手慢慢地滑了下去。 看着小岛就这样近在咫尺,而自已却没有能力带他走,他的心就像被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 下一秒,大门被盛千阳无情地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盛千阳转过身,握住少年微凉的手,带他走回到餐桌旁。 “乖乖,手怎么这么凉?” 盛千阳把少年在椅子上安顿好,自已则进了厨房准备给他热一杯牛奶。 没过一会儿他便端着牛奶走了出来,在看着少年将一整杯牛奶乖乖喝光后,他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天我们去潜水好不好?今天天气还不错,中午可以去怀赫科岛吃三文鱼和烤生蚝,那里的……” “千阳哥。”江屿白小声打断了兴致勃勃规划行程的男人。 盛千阳立即噤了声,一脸认真地看向他,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我想回家了。” 江屿白垂下眸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在阳光映射下像是发着光,鸦羽似的纤长睫毛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小岛不想在这里玩了吗?那我们可以去别的国家,想去瑞土滑雪吗?或者去追极光?” “我想回家。” 江屿白又重复了一遍,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我想欧文了,你不是说过想要吃我做的小饼干吗?我们回家吧,让欧文教我做小饼干好不好?” 盛千阳的心跳瞬时漏了一拍,没想到小岛居然一直记得自已装作不经意间说出的期待。 他将少年揽进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我好开心,乖乖。” “这样就很好了,你可不可以一直对我这样好,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盛千阳觉得自已幸福的过头了,却越是幸福他就越是恐慌,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生怕自已一睁眼就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场景会像气泡般碎裂了一地。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没有人爱他,他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变成了这样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盛千阳苦涩地笑了笑,将脸埋进了少年的颈窝,感受着他身上香甜的气息,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心来,最好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一整颗心都被幸福填满,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要能一直这样就好。 第94章 只属于我一个人 盛云野蹲在门前,还没失落多久,别墅大门就又一次被人打开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牵着少年走出来的盛千阳。 刚刚还在苦口婆心劝自已抓紧离开的两个保镖此时凑上前来,接过了盛总手里的行李箱。 盛千阳像是完全忽视盛云野的存在一样,紧紧牵着江屿白的手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径直上了已等候在别墅门口的那辆兰博基尼。 盛云野还有些迷茫,在保镖经过自已身边时拉住了他,把保镖大哥吓了一跳。 “他……他们要去哪?” “盛总和小少爷要回国了。” 盛云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紧接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他跟在保镖后面亦步亦趋向外走,本想着能不能跟小岛坐上同一辆车。 却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在盛千阳的吩咐下,连拖着行李箱的保镖都没等,那辆兰博基尼就在一瞬间扬长而去了。 留下盛云野和两个保镖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盛云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长舒一口气。 电话铃声响起,他摁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他没事。”盛云野听着那头有些急切的语气,安抚道,“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为什么千阳哥不让那个哥哥一起上车?他应该也是要急着回国吧。” 车厢内,盛千阳正将江屿白温软白嫩的手捧在手里细细把玩着,猝不及防听到了少年的问话。 他挑了挑眉,垂眸浅笑:“哪有让陌生人上车的道理?” “再说了,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小岛以后见了他一定要离远点儿。” “说不定会咬人的。” 盛千阳垂眸一瞧,捕捉到少年颤动的眼睫,宠溺地笑着拿食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 “吓着你了?” …… 天光大亮之时,盛千阳第无数次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却仍然只看到那个把自已全身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脑袋的小家伙。 这小家伙,说是回来要跟欧文学做小饼干给自已吃,结果到家后便整日整日赖在床上不起。 盛千阳无奈地笑了笑,思来想去犹豫了许久却仍不舍得喊他起床,只得又一次默默退了出去。 盛北宵的电话铺天盖地攻击着他的手机,摁开屏幕便是几百个未接来电。 第114章 盛千阳干脆将手机关了机,眼不见心不烦,却没想到在第二天盛北宵就上了门。 “孽子啊,孽子。” 盛北宵闯进门来,嘴里不停念叨着。 佣人们都毕恭毕敬朝他鞠躬,没有人敢拦他。 他看到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悠然自得边晒太阳边品茶的盛千阳,想着近些日子自已忙到惨绝人寰的地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回了国为什么不去公司?你把那一堆烂摊子甩给那两个年轻人,你以为他们有多大的能力?” 盛北宵恨不得冲上去一把将茶桌掀翻,转念一想自已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个身强力壮的臭小子。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抑制着自已濒临爆发的情绪。 盛千阳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这不是还有您呢,大名鼎鼎唯利是图的盛总总不会让公司垮下去的。” 说着,他又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眉目间尽是嘲讽的笑意。 “全公司都指望我一个快要年过花甲的老头子?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盛北宵气得浑身颤抖,连唇角都不能幸免:“江家那孩子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蛊?你这放在古代就是妥妥的昏君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盛千阳的逆鳞,他“砰”的一声摔下手中的茶杯,望向眼前男人的目光中满是阴鸷与狠厉,让盛北宵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早就不是江家的孩子了。” “现在他是我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在这一刻,盛北宵才算是彻底看清了他这个大儿子已经偏执与疯狂到了何种地步。 他一直不知道自已多年前做的那个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但现在的他明白了,至少那个决定让自已多了一个拿捏盛千阳的把柄。 也是唯一的一个把柄。 于是他冷笑一声,再也不装出那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 “是你的?你怕是忘了当年收养他的人是谁了,现在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头,老贺就能立刻赶来把人带走,你不要忘了他才是那孩子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 “我还听云野说你找人给那孩子催眠了,到时候他要是得知了全部的真相,你觉得他还会相信你吗?” 盛北宵高傲地扬起头颅,颇有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盛千阳却沉默不语,如同在看一出跳梁小丑的可笑戏份。 半晌,他才微微扬了扬唇,冰冷的话语从他唇齿间溢了出来。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成功把人带走还是我先把你搞死。” 盛北宵瞪大了眼睛,眼珠都快要蹦出眼眶。 震惊、愕然、难以置信夹杂在一起,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怎么也想不到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抵不上那个孩子在盛千阳心里的位置。 盛北宵紧咬住自已颤抖的嘴唇,双眼猩红,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后摇晃着,扶住沙发靠背才让自已没有跌坐在地上。 “你……”他抬手捂住自已的胸口,剧烈颤抖的唇刚蹦出来一个字,便听到了楼上传来很小的一声开门声。 盛千阳显然也听到了,两人齐齐抬头,看到了正站在卧室门口揉着眼睛的少年。 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两颊泛着红晕,皮肤在暖光映射下更显晶莹剔透。 少年穿着一身盛千阳亲自挑选的白色毛绒睡衣,胸口还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熊,望向他们的目光有些呆滞懵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盛北宵愣怔在原地,脑海中瞬时浮现出了多年前盛千阳将哭闹的小孩抱在怀里哄的场景。 他还发着愣,与目光缓慢地扫向自已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似是突然在家里见到了陌生的面孔,少年白皙莹润的面庞上泛上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惊恐,无措地眨着水亮亮的大眼睛,下意识就想往卧室里逃。 “过来,乖乖。” 想要逃走的少年被盛千阳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喊停了脚步。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才看起来很不情愿地走下了楼梯,挪到了他们的面前。 盛千阳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已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三两下撕了包装,轻轻塞进他的口中。 小家伙浑身僵硬,慌不择路地动了动,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 他却将人禁锢得更紧了,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下颌抵在怀里人柔软的头发上。 盛北宵站在一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已好像是一个与眼前温馨场景格格不入的外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盛千阳悠悠的一句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盛北宵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盛千阳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只专注地低着头宠溺地望向怀里的少年,轻声问他奶糖甜不甜。 让盛北宵一时觉得刚刚听到的那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是自已产生的幻觉。 然而下一秒盛千阳做出的事才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第95章 你没动过他 少年那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像被水浸润过一般,像沾了露珠的黑葡萄。 他耷拉着眼皮,含着嘴里的糖讲起话来有些含糊,瓮声瓮气答了句“甜”。 盛千阳盯着少年水润的唇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俯下身子,用极快的速度啄了一口那柔软的触感,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第115章 不仅目睹了这一切的盛北宵像触了电一般彻底僵在了原地。 被搂在怀里的江屿白在呆愣了一秒后猛然挣动了起来,挣扎得那样剧烈,双肘抵在男人的胸前,疯狂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盛千阳自然不肯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攥住了少年那两只细弱的手腕。 江屿白又急又怕,一瞬间联想到了被绑架那天几个男人围着他撕扯衣服的场景。 他疯狂挣动着,也不知哪来的劲,竟真的从男人强壮的臂膀下拽出了自已的一根手臂,想也不想便下意识地朝男人的脸挥去。 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巨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瞬时静默得可怕,只有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时钟传来很小的滴答声。 少年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苍白的指节紧攥着自已的衣服下摆。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已刚刚做了什么事,反应过来被自已打了一个耳光的是多么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男人。 曾经在自已什么事都没有做错的情况下都会被男人残忍地关进小黑屋,无论他怎么拍门怎么求救都无济于事。 而如今自已打了他,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盛北宵手里也捏了一把汗,从小到大敢上手打盛千阳耳光的,除了自已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了。 可自已多年前没忍住怒气扬起的那一巴掌都让盛千阳记恨自已直到现在,甚至不惜想要置自已于死地,那么如今那孩子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 少年显然用劲不小,盛千阳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个明显的红印。 而盛千阳作为被打的当事人,只是沉默地垂下头凝视着少年眼中渐渐漾起的水光以及颤抖得厉害的睫毛。 他伸出手来想要揉一揉那颗垂得很低的小脑袋,却在抬手的一瞬间看到少年颤抖着瑟缩了一下,好像在心里笃定自已会打他一样。 盛千阳愣了愣,好像听到自已心脏处传来很轻的碎裂声。 他极为短暂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一闪而过,是无奈,也满含苦涩。 “没事,乖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顿,继而柔声道。 “是故意的也没关系,是千阳哥吓到你了,千阳哥只是想尝尝那颗糖甜不甜,对不起,乖乖。” “让欧文先带你去吃早餐,好不好?”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在他松开手臂的一瞬间迅速地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欧文已经在旁边战战兢兢站了许久,冷汗也早已出了一身。 在小少爷那一巴掌打到盛少脸上的那一刻他甚至连跪在地上替小少爷求情的决定都做好了。 此刻听到盛少喊到自已的名字,他蓦地抬眼,赶忙快跑两步,牵起小少爷冰凉的手,带他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盛北宵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整个大厅只剩了他跟盛千阳两个人,他才嗫嚅着开了口。 “你,你这是……” 他思来想去,在心里措辞许久,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将心中的疑惑与震惊揉碎了问出口。 少说他也是在风起云涌的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过的人和事形形色色。 可就在意识到自已儿子对江家那孩子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时,他也很难做到立即就接受。 “你看到了,我非他不可,任何人都休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盛千阳身子向后一倚,翘起二郎腿,指尖摩挲着茶杯,姿态放松而惬意,语气却是冰冷的。 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 盛北宵嘴角抽搐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长叹一口气,像是被抽走了浑身气力一般瘫坐在了沙发上。 “过去那几年,你没动过他?” 看到少年刚刚剧烈又青涩的反应,他不难猜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太相信他这个儿子还能有这样的耐心和魄力。 盛千阳扬了扬唇,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不知不觉间语气温和了些许。 “没有,他还小。” 许是怕吓到那个小家伙,也怕他会再一次失去神智,在过去的六年里盛千阳竭力抑制着自已即刻就会喷涌而出的欲望。 即使看着少年那漂亮的眼睛和纯净的脸时他总会*的发疼,却也还是一次又一次生生忍了下来。 顶多只会在少年熟睡后*他柔软的脸颊,轻轻抚摸那截白皙嫩滑的脖颈,便不会再做什么越矩的行为。 他望向少年的目光总是炽热又滚烫的,却又生怕灼伤了他,只能将自已的爱意与恋慕暂时潜藏起来。 原本他将少年当成了自已爱不忍释的小猎物,而作为猎人的自已有着足够的耐心,先是让少年失去过往的一切记忆,让他渐渐放松警惕,完全信赖自已,再慢慢地引导他迈入自已的小金笼里。 而此时的自已便可以理所应当地上前一把拥住他的爱人,用力地*他,让他软在自已怀里,将他吃干抹净,将他完完全全占为已有。 但现在,尽管少年还没有完全迈入自已打造的小金笼中,他却不想再隐藏下去了。 他已经忍耐得够久了,他只想好好尝一尝少年那甜美的味道,让自已也体会一下餍足是什么样的感觉。 盛北宵简直不知道自已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良久,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发觉自已没有什么立场去否定这一切。 第116章 毕竟他这个固执的、一意孤行的儿子并不会听他的任何劝告。 他只是沉沉叹一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跟那孩子在一起了,那我没什么意见。但你得为他考虑考虑,这孩子也是被家人从小宠到大的,你现在把盛世扔下不管,将来拿什么去养他?难道你舍得让他的未来毫无保障吗?” “你不是不知道,应祈年那边也正对我们虎视眈眈,上次丢了安康集团的合作已经对我们产生不小的打击了。” “你若是还天天这个样子缩在家里不务正业,将来真有人来抢人了你哭都来不及。”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盛总,短短几句话便让盛千阳五指猝然握紧,幽深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阴鸷。 盛北宵缓缓抬眸瞥了一眼,自知自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慢悠悠站起身来,朝别墅门口走去。 第96章 回家哄孩子 盛千阳在当天盛北宵走后便回到了盛世,公司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祝盈和温照大松一口气,一切行动在盛总的指点下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除此之外,温照还敏锐地感受到盛总在度假归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不仅表面上容光焕发,还多了些温和的意味。 上位者突然变化的神情是很令人惊恐的,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即将发生的大事一样。 以往见了员工们总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盛总竟然会在不知不觉中脸上洋溢着笑容,连讲话时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祝盈显然也发现了,在开完一场会后偷偷跑到温照身边戳了戳他的手臂,语气神神秘秘。 “盛总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刚刚开会的全程他竟然都没有发一次火,我还看到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笑了好几次,难道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温照无论怎么回忆,近年来能靠近盛总并能牵动他思绪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小少爷一个人。 温照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耐人寻味,偏偏祝盈还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我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入的了盛总的眼,她得有多漂亮呀!” 祝盈说着,眼睛猛然一亮,惊呼一声。 “兴许是盛总在度假时偶遇的大美女,天哪,一见钟情然后坠入爱河,好浪漫!” 温照很无奈地瞥她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盛总喜欢的不是女人。” “……”祝盈愣怔片刻,就在温照以为自已的话给一个直女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以至于让她久久缓不过神来感到有些歉疚时。 只见眼前的姑娘脸上的惊喜更盛,双手托着腮,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原来盛总也是弯的吗?” 温照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那能让盛总喜欢上的得是个长得多帅的帅哥?哇,两个帅哥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吧。”祝盈眨了眨眼睛。 “诶!盛总是带小岛一起去度的假,小岛一定知道那个帅哥是谁,说不定还偷偷拍了照呢!好想小少爷啊,盛总什么时候还带他来公司玩呢,好想问问他……” “没救了。” 温照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转身离开不再搭理这个傻姑娘,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直直看向祝盈的眼睛。 “你刚刚说,盛总也是弯的,‘也是’是什么意思?” 祝盈双颊漫上一抹绯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飞快地跑远了,只留下温照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祝盈话里的意思,就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电话里盛总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盛总办公室。 “今晚的会议取消,以后晚上不要安排任何活动。” 温照看着眼前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离开的盛总,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好的,盛总,但是明晚的酒会,蓝海集团的应总和安康集团的沈总都会到场,您……” 盛千阳沉思半晌,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温照松了口气。 “盛总,您今晚有事要忙?” 温照话一出口心里便猛地一颤,没想到自已竟然下意识将心里想着的问题问出了声。 他意识到自已有些僭越的行为,一时有些无措,默默垂下了头。 没想到盛总只是瞥了自已一眼,唇角还流连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在温照正要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还补充了一句。 “回家哄孩子。” 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小骄傲,让温照想听不出来都难。 然后便在温照震惊的目光中哼着小曲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盛千阳的心情都是雀跃又期待的,连司机都明显看出了今天的盛总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平常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只顾闷头开车的男人竟也破天荒大着胆子打趣了他几句。 车稳稳停在了别墅门前,他快步迈入大门。 佣人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听到盛总还没来得及换下拖鞋便急着问出的那句“小少爷在做什么”。 她们一时竟没有人敢回答,一个比一个脑袋垂得更低。 盛千阳眉头紧蹙,厉声又问了一遍。 拿着外套的佣人这才很艰难地开了口:“小少爷把自已关在卧室里一下午了,谁都不让进,连欧文都被关在门外。” 盛千阳眼神微暗,脸上原本挂着的柔和神情蓦然变得严肃又阴沉,声音也冷了半分。 第117章 “午饭吃了吗?” 佣人更不敢回答了。 若是让盛总知道小少爷从早上起床后只喝了早餐的半杯牛奶,除此之外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他一定会当场疯掉。 盛总也许会把他们所有人都给狠狠训斥一顿,也许会罚他们在院子里跪一天一夜,或者直接当场解雇他们所有人。 这已经算是最温柔的处罚结果了。 想当年一个刚来盛家的年轻佣人,因为不知道小少爷对芒果过敏,让他喝下了含有芒果颗粒的酸奶,导致小少爷当天夜里起了一身的红疹。 那个佣人当场吓得跪倒在地,在盛总面前疯狂磕头求他饶了自已。 好在小少爷没有什么危险,第二天身上的红疹也都消了下去。 只是后来便没有人再见过那个可怜的女孩,只是听传言她被盛总的人丢到了某个会所里。 而传言里但凡进了那个会所的人,就没有能完整走出来的…… 盛千阳眉头蹙的更紧,从佣人支支吾吾的神情中也能猜了个大概。 他不耐烦地绕开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已的佣人,急匆匆往楼上走去。 欧文正一脸颓然地坐在小少爷卧室门前,两只手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 旁边的推车里放着不知道已经热过几遍的餐食,却连卧室的门都进不去。 见到盛千阳来了,他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颤颤巍巍站起了身。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盛千阳的声音里满是愠怒,拿钥匙开门的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盛先生在您走后特意打电话吩咐过了,谁都不许打扰您的工作。” 盛千阳开门的动作一顿,在那一瞬间浑身都被阴郁的气场笼罩住了,欧文好像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森杀意。 在门终于被打开的那一刻,两个人齐齐向卧室里望去。 第97章 接近真相 卧室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闪着微弱的光。 借着从缝隙间透进去的光线,盛千阳看到了床上的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团,安静又温顺地缩在那里。 盛千阳转头轻声吩咐欧文让他把饭拿去热一下。 自已则走进卧室,摁开了卧室的灯。 灯亮的那一瞬间,床上那紧缩的一小团明显抖动了几下。 盛千阳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掌已经抚上了被子。 “乖乖,还生气呢?” 他不容分说便掀开被子,微凉的手指落在了江屿白的脖颈上。 少年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向后挪去,却被男人轻轻捏住了后颈,制止了他的行动。 盛千阳只是略微一使力,便把人提溜到了自已的怀里。 “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盛千阳紧紧搂住怀里惊恐挣动的少年,声音是与动作完全不一致的轻柔。 “乖乖,理理我,好不好?” 少年的眼睛里很快聚起一团淡淡的水雾,紧咬着下唇,垂下眸子不肯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理我,也不肯吃饭,千阳哥的心都要碎了呀。” 盛千阳委屈地眨眨眼,那幽深的棕色眸子里好像真的要掉出泪来的样子。 欧文端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急匆匆闯了进来,刚想要劝些什么,手里的小碗被盛千阳一把夺了过来,顺带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欧文嘴唇颤了颤,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就已经被赶出了房间。 “乖乖,张嘴,喝一口好不好?” 盛千阳舀起一勺粥,吹凉了才递到少年嘴边。 却只见少年嘴一撇,头一偏,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乖乖,心里有气就朝千阳哥撒出来,想怎么骂怎么打都行,别憋在心里。” “你……不能亲我。”江屿白红着眼,小声抽噎着,身体在他怀里轻微地颤抖。 盛千阳的肩膀无声地沉了一下,却仍竭力扬起一个笑,尽管满是苦涩。 “可千阳哥喜欢你呀,喜欢不就是要亲亲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吃喝玩乐都在一起,为什么小岛连亲一下都不能接受呢?” 眼见着少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几滴泪已经在眼眶边缘摇摇欲坠了,盛千阳最终还是不得不高举双手投了降认了输。 “好好,听乖乖的,以后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亲了好不好?” 连哄带骗,终于哄着少年喝下了一碗粥。 直到看着少年耷拉下困倦的眼皮,睡意朦胧地缩在了被子里,盛千阳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去,眼底泛起复杂的波光。 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听着少年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的心里却波澜起伏。 为什么明明已经把自已在少年心中的形象打造成了过去时淮的样子,却仍不能亲近他,连亲一下都会让他产生如此激烈的抗拒呢? 也许只是需要时间。 他这样安慰着自已,静静凝望着少年恬静的睡颜,目光缱绻,眼神温柔,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 少年在睡梦中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又甜甜睡熟了。 …… 温照没想到一向酒量和酒品都极好的盛总竟会在酒会上喝了没几杯酒后便一醉不醒了。 他艰难地扶着比自已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人,在司机的帮助下终于将他塞进了车里。 第118章 寒冬腊月,他却出了满头满身的汗。 他解开大衣扣子站在车边想要吹吹凉风,也想等盛总醒醒神再把他送回去。 毕竟这深更半夜里将这么一个大醉鬼送回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盛总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一时让他怀疑是不是盛总的酒里被人下了药。 但今晚的酒会警戒森严,能参会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商界大佬,在这么重要的酒会上想必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也许只是他多虑了。 温照想着,也许只是盛总太久没喝过酒了。 近段日子盛总每天晚上都要急急忙忙赶回家去陪小少爷,根本就没有给自已去赴宴的机会。 他叹口气,认命一般钻进了车厢。 司机轻车熟路很快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前,下车后和温照两个人合力架起酒意朦胧的男人,将人送进了家里,交到了欧文手上。 “盛少怎么喝了这么多?” 欧文有些惊讶,他几乎很少见过盛少在外喝醉过的样子,此时这副醉态更是前所未有。 “其实也没喝多少,可能是红的白的掺了点。今晚来找盛总敬酒的人太多了,以往盛总都不会喝,这回为了公司能弥补上回没签上安康集团的损失,连白酒都喝了几杯。” 欧文将人送走,扶着昏昏沉沉的盛千阳朝楼上走去,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万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突然他感觉肩上的重量轻了些,扭头一看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帮他扶住了男人的半边臂膀。 两个人一起将身形高大的男人扶到了床上,欧文给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和鞋子,转身想要下楼唤佣人去做醒酒汤。 “交给我吧。”江屿白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在欧文正要走出卧室门的刹那轻轻出了声,“我来照顾他,你们去休息吧。” 欧文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无声且坚定的目光制止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顺带将门也给关上了。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一轮皎月挂在天边,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洒了进来,将床上人的侧影照得很静。 江屿白站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 看着他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的睡颜,看着他脸上因为酒意氤氲出的一抹红晕,目光有些复杂。 在醉酒的男人被送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前几天盛云野托佣人给自已带进来的纸条上写的那个把握住机会,就是今天了。 没有留给自已太多的思考时间,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无论能否成功,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他都要放手一搏。 这是他唯一一个能够接近真相的机会。 第98章 别白费力气了 自从那日盛千阳认为伊森的催眠成功后,便再也没有设防。 江屿白很轻松地进了书房,将自已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所发现的所有摄像头遮掩住,站到了保险箱前。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那日自已被男发现时的情景。 昏暗的房间,窒息的阴影,宣判自已噩运的阴冷声音…… 江屿白深呼一口气,很艰难地竭尽全力让自已冷静下来,输入了保险箱的密码。 “啪嗒”一声,箱门顺利弹开。 他用自已控制不住发着颤的手指取出保险箱中那一沓厚厚的文件,从上到下飞速浏览着。 在看到那一份写着自已名字的收养协议时停下了翻阅的动作。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已名义上的监护人并不是盛北宵,或是盛家的任何人。 自始至终自已都跟盛家毫无关系,却被扣在盛千阳身边这么多年。 那一厚沓文件实则没有什么很重要的内容,都是集团正常的贸易往来。 江屿白一时有些慌乱,眼睛不停往门外瞟,在并不温暖的房间里汗水细细密密冒了一额头。 在余光收回的一刹那,他无意间瞥见了位于保险箱最角落处的黑色盒子。 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打开了盒盖。 盒子中央只静静地躺着一只沾染着血迹的金兔吊坠。 在看到那一抹金色的一瞬间,江屿白的大脑轰然炸裂开来,而后一片空白。 他的整个身体再没有了半点力气,手脚发软,原本半蹲的姿势再也维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突然感到很冷,特别的冷,冷到浑身上下连血液都像是被冻住,结了冰,没有了温度。 身体已经僵硬麻木,他伸出的手指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抖到根本无法将那个金兔吊坠从盒子里拿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已的感受,只感到自已的胸腔处传来了异常剧烈的刺痛,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紧紧咬着牙,竭力想要让自已冷静下来,却无能为力。 一低头,几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就砸了下来,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那个吊坠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是他十岁那年掏出自已全身上下所有的零花钱,拉着时淮哥让他陪自已在金店精挑细选了一下午,最终选择的定制款纯金吊坠。 是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他怀揣着满心欢喜的期待,对着耐心的店员一遍又一遍描述自已想象中吊坠的模样,精心选择了父亲的属相,将纯金锻造成一只可爱的抱着甜甜圈的小兔子。 第119章 时淮哥起初不想让他出钱,想要替他买下,毕竟那几万块在他这个十岁小孩的眼中不免为一笔巨款。 却拗不过小孩儿偏要自已买下的决心,便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由着他去了。 从小到大一向过着豪奢繁华、锦衣玉食生活的江南,在收到儿子这份在贵族圈子里看起来有些廉价的礼物后却爱不释手,从此再也没从脖子上摘下来过。 在出席各大酒会时他还会特意拉低领口,露出那一只戴在他脖子上有些不伦不类的小金兔。 在他人问起来时他总是眉眼弯弯,唇角扬起一个极其骄傲的笑容。 在当年得知父母“畏罪自杀”的消息后,江屿白曾被人带到了父母仅剩的那一小堆遗物前。 尽管他那时早已哭到精神恍惚,却依旧记得无论自已在那堆遗物里怎么翻找都没能找到那只金兔吊坠。 可怎么会找不到呢? 明明父亲自从戴上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他的泪水越来越多地涌了出来,身体颤抖到近乎痉挛,急促的深呼吸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终于能够伸出手将那个小金兔紧紧抓在手心里,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出了书房,朝楼下飞奔。 他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在寂静又漆黑的走廊中悄无声息地奔跑,一路毫无阻拦地冲到了别墅门前。 却在他还没来得及将门推开的时候,就听到了开锁的声响。 下一秒,门被打开。 孟行站在门口,高大强壮的身形几乎把门全部堵住,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江屿白背着光,男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流淌了满脸的泪水。 江屿白后退几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失去了所有血色,好像只剩下一双乌黑的眼仁,闪动着惊恐的光泽。 “小少爷,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 男人的声音异常冰冷,完全没有了过去在他面前的恭敬态度。 他们单纯的小少爷一定不会知道,阴险狡诈的盛总无论做什么事情总会做好两手准备。 书房内的保险箱其实具有人脸识别功能。 箱门一经开启,哪怕密码输入得多么准确无误,只要扫描出的人像不是盛总,警报将会传到每一个保镖的手机上。 孟行面无表情地向前迈着步子,一步步将江屿白逼退。 他敛下眸子,冷冷地盯着少年那漂亮的侧脸。 江屿白双眼赤红,强忍着浑身的颤意,在孟行晃神的一瞬间,几乎是硬生生从他身边挤了过去,疯狂朝门口跑去。 在经过孟行身边的一刹那,男人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他,却被他一个侧身灵活躲闪过,并在男人进一步靠近前与他迅速拉开了距离。 孟行没有立即冲上去逮他,江屿白想也不想只是闷着头朝门口冲刺。 直到看到守在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保镖,他才停下了脚步。 孟行慢慢悠悠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站定。 “别白费力气了,小少爷,听话点,跟我回去,等着盛总醒过来,也许不会太为难你。” 话虽这么说,但孟行心里也清楚,就算盛总宠爱小少爷快要宠上了天,这事也没这么容易过去。 这是盛总最恨的背叛。 上一个窃取了集团内部机密文件的背叛者,被他们在盛总的命令下将人装在盛满石头的麻袋里扔进河里去了,估计现在连尸骨都没了。 想到这儿,孟行阴冷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多了些同情的意味。 他想客气点请小少爷回去,却没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家伙在听了他的话后开始拼了命般挣扎。 保镖们都不敢真的上手去抓他,怕一不小心伤了他,只得将他围在中间,求助似的目光通通望向了孟行。 无奈之下,孟行只能做那个恶人。 他上前一步,用粗壮的臂膀将小少爷牢牢桎梏住。 他吩咐几人去取来绳子,一把将捆得结实的小少爷扛在了肩上,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第99章 你没有失忆 盛千阳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的自已下班回到家,那个在家里等待了自已一天的小家伙猛冲过来扑进自已的怀里。 他将人紧紧抱起,温香软玉在怀,快乐似神仙。 怀里的小家伙紧紧搂着自已的脖子,像一只粘人的小猫,不停地在自已身上拱来拱去。 甜言蜜语从他的口中溢出,一口一个“我爱你”,一口一个“亲亲我”。 这是盛千阳期待了多少日子的场景,简直让他在那一瞬间热泪盈眶,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砸。 小家伙一脸心疼地望向他,轻轻抬起袖子一下又一下擦着他脸上的眼泪,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梦里的场景让他如此流连忘返,以至于醒来的那一刻只感觉脑子云里雾里的,好像还停留在那场美梦里。 紧接着脑袋传来的阵痛让他清醒了半分,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一时不知道自已这是在哪里。 他下了床,朝门口走去,大脑迅速运转,终于回忆起了昨日发生的场景。 想起了自已在喝过一杯服务生递过来的红酒后意识便不太清醒,脑袋昏昏沉沉,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清楚自已的酒量,在那一瞬间已经察觉到那杯酒一定有问题。 但为时已晚,那时他的意识模糊到连话都再也说不出一句。 第120章 想到这儿,他的心猛地一颤,一把拉开卧室的门,看到了在门外倚在栏杆上等待他的孟行。 孟行一见盛总终于开了门,立马调整了自已的站姿,站的比树还笔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汇报昨晚发生的事情。 “说。”盛千阳紧咬着后槽牙,没有多少耐心等他措辞,声音沙哑又低沉。 “盛总,昨晚小少爷去开保险箱了。” 盛千阳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小少爷应该是想趁您睡着时逃出去,被我们在门口拦下了,挣扎得厉害,所以我们只能……” “人在哪?” 孟行听着盛总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不敢抬眸直视他的眼睛,那阴恻的目光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在……小少爷的房间。” 盛千阳脸色阴沉的堪称可怕,迈着大步朝那间近在咫尺的卧室走去。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踹开的门,连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都被被那门开的巨大声响吓了一大跳,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他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禁在心里为位于风暴中心的小少爷捏了把汗。 床上那可怜兮兮的小少爷被绑了一夜,起初挣扎得狠,手腕上被磨破了一圈,血液渗进了麻绳里,已经彻底干涸了。 青黑的血迹覆在伤口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盛千阳走近床边,锐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少年,看着他脸上布满的泪痕。 除了自已不会再有人会想着拿温热的毛巾替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也不会有人记得为他热敷哭肿的眼睛。 许是听到了自已的脚步声,少年在他站到床边的一瞬间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光中的懵懂与纯真荡然无存,只余下滔天的恨意。 盛千阳被他的目光给刺到,心脏泛起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你没有失忆。” 盛千阳垂下眸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少年的眼睛。 翻涌的情绪被男人隐藏在幽暗的眼底,表面上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连语气都平静到了一种令人恐慌的地步。 “小岛,你真的太有本事了,装的真像啊,和别人合起伙来骗我很有意思是吗?” 所有被欺骗的怒火、幻想破灭的失望、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暴怒在一瞬间纷涌而至,像巨浪般吞噬了他的内心。 “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 少年已经折腾没了力气,双臂被束缚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剩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怒视着他。 盛千阳心里一紧,最担心被少年得知的事实总有瞒不住的那天,他也应该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那颗多年来惶恐不安的心终于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只是好像再也无法直视那双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无尽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更加嘶哑。 “我没想到他们会跳下去的,我只是……” 只是派人将江南夫妻二人逼上了天台,逼迫他签下那张相当于把儿子卖给盛家的合同。 并承诺只要他在合同上签了字,自已就会竭尽全力帮助江景集团洗清冤屈,起死回生。 只是没想到江南会为了保护妻儿奋力挣扎,却终究是双拳难敌无数双毒手,与保镖扭打间被一把拽下了脖颈上的那条吊坠,在脖子上勒出了一道瘆人的血痕。 最终被保镖拿枪指着脑袋逼到了天台的边缘,再也退无可退,恰好身后的栏杆经久未修,他失足从几十米高的天台坠落。 保镖们没想到会闹出人命,他们只是谨记盛总的命令,只要不签下合同就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可眼下人已经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就在他们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之时,只见那个原本依偎在丈夫身边脸色惨白默默落泪的女人,竟也毅然决然转身随之跳了下去。 而盛千阳赶到现场时,只见到了保镖手里那条夺来的沾染着血迹的吊坠,和两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盛千阳眼神飘忽,嘴唇颤了颤,讲起这些他确实是心虚的。?? 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也是少年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争取能够做一些补救:“那些保镖,出事后我都处理掉了,一个也没留。” “小岛,乖乖,我们都忘了过去的事情,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会再追究昨晚的事情,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一定好好爱你,把一辈子补偿给你好不好?乖乖,求求你……” 他在床边跪了下来,虔诚的、乞求的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他慢慢俯下身子,解开少年手腕上的束缚,轻轻摩挲他柔软的双手,不敢触碰到他腕上的伤口。 保镖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了医药箱,盛千阳轻柔地捧着少年的手,想要为他上药。 “可能有点疼,忍一下,乖乖。“ 第100章 等我回来 江屿白毫不留情地从男人手中抽回了自已伤痕累累的手,沉默着,冷眼望向他。 盛千阳愣怔一瞬,接着放低了声音柔声哄他,却在又朝他凑近了些时听到了少年身上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不仔细听很容易忽视的电流声。 他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凝滞在了空中,难以置信的目光与少年平静的目光交汇。 第121章 下一秒,他扑了过去,从少年衣服的内侧口袋中翻出了一只微型通讯仪。 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不知对面的人已经听了多久。 盛千阳掐断通话,站在床边俯视着少年,眼神越来越冷。 少年始终平静地凝视着他,唇角微扬,轻轻笑了一声:“这下足够定罪了吗?” 本就没有多少残存的理智踩着这句话的尾音彻底崩断了,盛千阳也想象不到现在自已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狰狞,一口牙齿都要被他生生咬碎。 他沉思半晌,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恨我?” “嗯,应该恨我。”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自问自答,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像一头已经饿了很多年、早已饥肠辘辘的恶狼。 而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他垂涎已久的新鲜小猎物。 甜美,柔软,一刻都不能再等待。 “那就再恨我一点吧。” “毕竟你永远也不可能逃的出去,你一辈子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没有人能把你抢走。” “没有人。” 耐心已到了极限,彻底被疯狂的怒意和毁灭的欲望取代。 盛千阳一瞬不眨地盯着少年的脸,眼底阴鸷又晦暗。 “都滚出去。” 阴沉的命令声将卧室内所有无关人员都赶了出去。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要做什么事情,少年开始挣扎着,竭力拖着虚软无力的身体朝远离他的方向爬去,满面惊恐。 但哪怕他竭尽全力也没有移开多大的距离,那弱小的力量在那个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的男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冰凉的手心一把攥住了少年的脚腕,只是轻轻一拽便把爬走的人扯了回来。 江屿白竭尽全力避开他的触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挣扎间一巴掌打到了男人脸上。 男人暴戾与愤怒的情绪彻底爆发,他一把拽下自已的领带,捆住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腕。 他的耳朵阵阵嗡鸣,再也听不见少年因为疼痛发出的哭喊声,拖起他被绑住的手腕紧紧束缚在了床头。 江屿白整个人已经被恐惧溢满了,他不住地摇着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溢出。 他的腿蹬在男人的身上,不停挣扎踢打着,可一切反抗在男人看来都像是小猫亮爪子一样微不足道,很快便被遏制住了。 盛千阳高大的身躯将床上的少年全然笼罩,有力的手强硬地扣在他的后脑…… …… 盛千阳脸上是餍足的微笑,手掌贴着少年柔软又苍白的脸颊轻轻拍了几下。 他愉悦地看着少年嘴唇颤抖着,连气声都再也发不出,只剩下单薄的胸膛在微弱地起伏。 像一朵原本盛放的玫瑰,在遭受大雨侵袭后渐渐凋零。 面前的人小小的,将自已蜷成一团,浑身都在颤抖。 盛千阳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默地看着他,直到听到了楼下响起的警铃声。 他蹲下身子,帮少年解开手上的束缚,用毛毯将少年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了起来,虔诚地将少年揽进怀里,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搂得那样紧,紧得简直像是要将少年揉碎在自已怀里。 “等着我,等我回来。” 片刻后盛千阳终于肯站起身,将少年放回到床上。 他的嘴唇颤抖着,呼出一口炽热的气,强迫自已缓缓退后,强迫自已转过身,走出了卧室的门。 走到别墅门前,亲自打开大门时,盛千阳又恢复了那西装笔挺的精英模样。 眉目深邃,身姿挺拔,站在门口的灯光下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在他意料之中,打开门时不仅看到了一队警察,还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盛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指控您涉嫌一桩故意伤害事件,需要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盛千阳微微颔首,表示自已没有异议,目光却稳稳落在了跟在警察身后的时淮身上。 “好久不见,时淮。” 盛千阳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半是挑衅半是嘲讽的笑容,在随着警察走出门经过时淮身旁时,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到了时淮的耳朵里。 “那小东西搂起来多软,*起来多爽,你应该没有机会感受到了,很遗憾。” 他微笑着仰起头,抬起手松了松衣领,脖颈上几道鲜红的抓痕一览无余。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时淮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猩红,带着浑身的颤意冲上前来,却被警察挡在了身后。 “时先生,冷静!” 盛千阳双眸微眯,在坐进警车的前一刻对着愤怒到颤抖不止的青年做出一个“冷静”的口型。 “我要把人带走。” 警察听到青年发着颤的声音后先是愣怔了一瞬,刚想阻拦他,说您这是擅闯民宅,是违法的。 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他已经径直闯入了别墅中,不顾众保镖和佣人的阻拦,只身一人凭着直觉冲上了楼。 时淮疯了一般踹开每一扇门,却只见到一个又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 直到来到最后一间卧室门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腔。 他踹开门闯了进去。 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一个白头发蓝眼睛的男人蹲在一边抹着眼泪。 而卧室里唯一的那张床上,一片狼藉。 时淮再也维持不住站姿,腿脚在一瞬间瘫软下去。 第122章 崩溃的情绪巨石一般碾过他的心,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控下坠的状态。 他拼命咬着牙,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身,竭尽全力才将自已挪到了卧室中唯一的那个人身前。 “小岛,小岛呢?他把小岛带到哪儿去了?小岛在哪儿!” 他的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一颗心脏好像在刀尖上颤动,稍不留神便会血液飞溅,只能语无伦次地呢喃着小岛的名字。 第101章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整整半个月时间,时淮没日没夜寻找着江屿白的踪迹。 他走遍了可能的每一个地方,动用了几乎全部的人脉,甚至雇佣了一批私家侦探,却始终一无所获。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从此了无踪迹? 而盛千阳在警局接受调查的这段时间,因为他的权势获得了与正常嫌疑人完全不同的待遇,住在豪华单间里,没有受到一点苦。 盛北宵也正在动用一切人脉关系想尽办法要把他给捞出来。 边浔和许知会眼见着时淮日渐萎靡,快要撑不下去了,他们的内心也绞痛到几欲窒息。 “阿淮……”许知会想劝劝他,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那天在盛千阳的别墅中发生的一切他们只是了解了个大概,在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后急匆匆赶到警局接人,那时的时淮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 许知会听到几个警察在一边的叹气声,悄声感叹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碰上盛总这样的人,位高权重早晚能把自已给捞出去。 许知会握紧了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冲到时淮面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听到他口中不断呢喃着小岛的名字,眼神涣散没了焦距。 他们又怎么能开口劝他想开点,他们不是不知道小岛在时淮的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 应祈年在得知江屿白失踪后也心急如焚,默默派出了不少人去寻找,却也没有得到什么音信。 他特意回了一趟海市,在江南和景夏的墓前待了一下午。 他在墓前懊悔自已让那孩子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却没能及时救那孩子出来。 是他低估了盛千阳,没想到这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沉沉叹一口气,不知不觉暮色渐浓,就在他转身将要离开之时,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时淮。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悄无声息地待了多久。 “什么时候来的?”应祈年轻声问道。 时淮却没有回答,沉默着走上前,将一束百合放在了墓碑前。 应祈年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年,时淮每个月都会至少来墓前祭拜两次。 哪怕是他在英国读书的那些年,也会按时前来,将墓碑擦得一尘不染,摆上一束景阿姨生前最爱的百合花,坐在墓前跟他们讲话,一讲就是一整天。 应祈年凝视着青年沉默的背影,竟也不知自已该如何开口。 他也想劝青年想开点,说一句小岛一定会没事的。 可一切寻找目前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又凭什么说出那样的话呢? 最终一切纷繁复杂的思绪都化为一声叹息,应祈年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墓园。 时淮拿出打火机将自已写的信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艰涩地开了口。 “江叔叔,景阿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小岛。” 他的眼睛一阵酸涩,这些天眼泪好似已经流干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 萧瑟凛冽的寒风吹过,透过衣领缝隙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子里,他却像丝毫感受不到寒冷似的,在墓碑前跪了下来。 偌大的墓园寂静无声,只有一个挺拔的身影跪在墓前,脊梁却渐渐弯了下来。 在替他的父亲忏悔,也在为自已没能做到的承诺忏悔。 …… “吃点饭吧,小少爷,你那小身板熬得住吗?” 孟行端着已经热过无数次的饭菜进了房间。 “肯定没你在盛总家吃的丰盛,但是总不能一口也不吃吧。” 他无奈地叹口气,坐在了床边,飘忽的目光落在了扣在少年脚腕上的金色链子上面。 这小祖宗已经很多天不肯吃一口饭了,简直快要把他急死。 要是在他这里出个什么好歹,盛总出来了不得第一个把他弄死。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不是说过了嘛,等到盛总来接你,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在少年被自已带回家的每一天都会发生一遍。 那天的暴行过后,江屿白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酸痛,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动一动手指都难受得不行。 脚腕处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金色链子的另一头扣在床尾,把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这一间小小的卧室内。 眼前是陌生的景象,直到孟行推开门走进来他才知道这里是孟行的家,是他应了盛千阳的命令将自已带了回来关在这里。 江屿白开始疯狂挣动,连带着金链哗啦啦作响,突兀的响声响彻寂静的室内。 “别白费力气了,小少爷,这玩意儿哪是你能挣开的?” 孟行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瞧着躺在床上对自已怒目而视的少年。 第123章 那一双含着泪的茫然无助的漂亮眼睛,就算再怎么愤怒也不具有任何威慑力,反而让人忍不住怜爱。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孟行歪了歪头,将下巴抵在椅背上,作出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 “等盛总来接你,我就放你走。” 过了良久,他才这样回答道。 只见少年冷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他能出的来?” 孟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单纯又天真的小少爷,不禁感慨从小被家人保护的那么好的孩子真是傻的可爱。 “小少爷,这世界上权利和财富能换来一切东西,你知道吗?” 孟行很有耐心地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太单纯了,我敢打包票,过不了多久盛总就会来接你了。” 江屿白的脸色瞬间愈显苍白,连微抿着的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孟行见小少爷的反应像是被自已吓着了,一时觉得自已有些失言,悔意渐渐上泛。 他声音软了下来,人生头一回这样细声细气地讲话。 “别怕,小少爷,我不会伤害你的啊,你乖乖的,该吃吃该喝喝,等盛总来了就万事大吉。” 他猛然想到自已留给小少爷最后的印象好像并不太好,自已在小少爷眼中应该是亲手将他推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之前那么凶我都是装出来的,你别怕我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那你给我解开。”江屿白瞥了眼牢牢扣在自已脚腕上闪着金光的链子,淡淡道。 “这……”孟行一时哑然,好半晌才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要是让人给跑了,那他可就彻底没命了。 “小少爷,暂时委屈你了,盛总回来之前你是不能出这间屋子的。” 江屿白不想再搭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自已缩在了被子里。 第102章 算我求你了 孟行又一次走进房间时,只看到床上那个小小的沉默的身影。 一条腿盘在床上,另一条腿曲着抱在怀里,瘦得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脚腕上的金链子。 从孟行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精致漂亮的侧脸。 少年肤色白皙,在头顶白炽灯照射下莹然生光,纤长的睫毛垂着,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微颤动。 少年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语,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视线,想要坚定不移地追随。 孟行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盛总对这小少爷念念不忘,宁愿一次又一次被背叛也要始终将他圈在自已的身边。 面对这样的美人,若是自已的话应该也不会放手的。 孟行不知不觉间这样想着,朝床边走近了些。 “小少爷,吃点儿饭吧,行吗,算我求你了。” 他站在床边凝视了少年半晌,沉沉叹口气,十分卑微地开了口。 江屿白老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始终恹恹地垂着眸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手指执着地往链子锁扣里塞。 孟行端着餐盘站在床边,已经快要濒临崩溃,这小祖宗要是再不吃饭,自已应该会是先熬不住的那个。 他不禁回忆起过去小少爷绝食时盛总是怎么做的,甚至偷摸着打电话给了平日照顾小少爷生活起居的佣人,听了佣人支支吾吾的描述,才知道小少爷曾经不止一次绝食过。 而盛总有时在耐心彻底耗尽后会勃然大怒,粗暴地捏起小少爷的下颌直接往下灌,有时则跪在床边卑微地乞求,连眼泪都浸湿了一大片床单,只求他能吃一口饭。 可孟行不敢对小少爷做出前者这样的举动,而就算他再怎么卑微地求,哪怕跪下给小少爷磕头,估计这小祖宗都不会看自已一眼。 正一筹莫展之时,他竟没注意自已身后冒出的那个小脑袋,正扒着门缝使劲儿往屋里瞅。 “哥哥。”清脆的声音让孟行和江屿白齐齐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怯地走进来,躲在孟行身后直直往床上瞧。 “哥哥,这个漂亮哥哥是谁呀?” 孟行懊悔自已怎么没看住这个小家伙让她给跑进来了,他朝正发着愣的江屿白抱歉地笑笑。 “小少爷,这是我妹妹,孟言,年纪小不懂事。” “谁说我不懂事的呀,我明明很懂事。” 小姑娘不满地撅起嘴,还没生够几秒的气,就被床上那个漂亮哥哥脚腕上的金链子吸引住了目光。 “哥哥,这条金链子是你的吗?为什么戴在脚腕上呀?” 孟言从男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发问。 江屿白没说话,只是淡淡瞥了孟行一眼,直到孟行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脑袋,他才笑了笑,回答了小姑娘的问题。 “是你哥哥送给我的。” 几天没有进食让他讲起话来都有气无力。 “哇!”孟言惊呼着就要往江屿白身边凑,“金色的,还发着光,好看,我也想要!” 孟行一头黑线,猛地拽住孟言卫衣上的帽子,将她扯回自已身边。 只见这小丫头瞪圆了一双大眼睛仰起头望着自已,质问自已为什么不也送给她一条。 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屿白轻笑几声,双臂垫在脑后倚在了床头,看好戏一般望着正往孟行身上蹦的小姑娘。 第124章 孟行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蹙着眉瞪着孟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果然立即就将小姑娘唬住了,停下了蹦蹦跳跳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绞着垂在身前的手指头。 “别闹,言言,哥哥现在在忙,你不要捣乱,出去玩你的玩具。” 孟言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朝门外走,边走边一步三回头。 等她出了门,孟行才扯了把椅子坐在了床前,叹了口气。 “这是我亲妹妹,我父母走后就只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小姑娘是被我从小拉扯大的,今年刚满十岁。” 江屿白没作声,孟行看他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孟行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父母走那年言言才刚满两岁,我对怎么养孩子一窍不通,买完奶粉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只能到处找活做。” “我在工地搬过砖,扛过水泥,也进厂拧过螺丝,送过快递,本来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了,后来被一伙人找上,说我父亲生前借了高利贷,逼迫我把钱还上。” 孟行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在这个看起来就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面前说这些事情。 这个从小就衣食无忧、被富养长大的小少爷肯定也不会理解自已吃过的苦,不会对自已的过去感同身受。 但孟行就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说说话。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父亲生前沉迷赌博欠了多少钱,那笔钱在你们眼中可能连瞧都瞧不上,但我那时连几千块钱都拿的很艰难。” “那帮债主见我还不上钱,就要把言言带走说要用她抵债,我把她夺过来护在怀里,那帮人就把我往死里打,打得就剩了一口气。” 孟行举起一根指头,苦涩地笑了笑。 “是盛总路过时救了我,替我还上了所有的欠款,从那时我就认定了这辈子都要跟着他,替他做任何事情。” “你能别在我面前提他了吗?” 江屿白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却有点冷,仔细听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孟行愣了一瞬,脸上苦涩的笑意迅速收敛起来。 “你竟然这么恨盛总。”孟行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以后可怎么办呢,小少爷,我劝你还不如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这样还能过得舒心一点,不然……” 他在看到少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意时及时刹住了闸,抿紧了嘴唇再也不出一声了。 他看了眼桌子上那早已又一次放凉了的饭菜,叹口气,起身端了起来。 “我再去热一下。” “别热了,我不吃。” 孟行下意识蹙了蹙眉头,迟来的怒火终于让他的耐心消失殆尽,冲撞得他脑袋阵阵发晕。 第103章 我没欺负他 孟行上前一步,长臂一伸抵在了床头,一把扯过链子将少年困在了自已的阴影之下。 少年猝不及防被扯住了双手手腕拉到头顶按住,他疯狂挣动着,却远不及男人的力气。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已呢?明明你只要想开了就能过得很幸福的。” “盛总对你那么好,这种什么都不用做还能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么不知道珍惜……” 床上的少年明明憔悴虚弱得堪比被风雨摧残过的温室花朵,此刻却像被点燃了怒火,一双圆眼睛狠狠瞪着他。 随着剧烈的挣扎脚上的金链撞击床尾的柱子发出声声脆响。 孟行像是被这响声给惊醒,自知自已刚刚口无遮拦了,一瞬间后悔得不行。 自已也真的是昏了头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他迅速松开手,少年却仍失控了一般剧烈挣扎着,脚腕上磨出了道道血痕,鲜红的血水滴落下来,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孟行手足无措,伸手想去扶他,想要遏制住他的挣扎。 可少年那一副惊恐至极的模样却让孟行不敢再触碰他,怕自已会再一次刺激到他。 他只能呆愣在原地,看着眼泪如洪水般从少年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无力地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弥补自已刚刚的举动。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孟言推开门闯了进来,跑到床前展开双臂挡在了孟行身前。 “你不许欺负漂亮哥哥!” 孟行嘴角抽搐了几下。 连这个小小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是自已在欺负小少爷。 他干巴巴地解释:“我没欺负他。” 小姑娘显然不信:“不可能!漂亮哥哥都哭了,一定是你在欺负他!” 孟行呼吸一滞,杵在那里半天也没辩解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只能端起餐盘边说着“我去热饭”边朝门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神神秘秘地朝孟言挥了挥手,把她叫了过来。 看着那张不情不愿的小脸,孟行耐下心来俯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那个漂亮小哥哥已经很久没吃饭了,你要劝劝他,这是哥哥交给你的任务。” 孟言闻言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孟行端着热过的饭菜回来时,他那个妹妹已经爬上了床,正趴在小少爷的腿上,语气有十二分的认真,已经进入了总结阶段。 “所以,不吃饭是会长不高的呀,是会被高个子的哥哥姐姐嘲笑的,漂亮哥哥,你一定要多吃一点饭,以后就能长得跟我哥哥一样高,这样他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第125章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坐直了身子,仰着小脸望向小少爷。 “漂亮哥哥一直在床上,已经这么多天了都没有出门过一次,一定是因为没有吃饭所以没有力气,对不对?” 她像是找到了最完美的例证,一时有些雀跃,孟行的脸却有些挂不住了。 “好了好了。”他尴尬地笑着,将餐盘稳稳端到了桌边。 “小少爷,先吃点饭,一会儿我给你脚上的伤涂一下药。” “小哥哥,快尝尝,尝尝我哥哥做的饭,他煮的皮蛋瘦肉粥是全天下最好喝的。” 孟言凑上来,将盛着粥的小碗不由分说塞进了江屿白的手里,还贴心地递上了一把小勺。 江屿白的情绪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原本想再一次推拒,却经不住小姑娘满怀期待的目光,只得舀了一勺送进了嘴巴里。 孟行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小姑娘的几句话有这么灵,就早点把她领进来劝一劝小少爷了,也不用多受这么多天的罪。 他放下心来,转头去翻箱倒柜找纱布和药膏,找了半天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看了看表,决定出门去药店买支药膏回来。 毕竟每每低头看到小少爷脚腕上磨出来的血痕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他在嘱咐了孟言照顾好她的漂亮哥哥后便转身出了门。 江屿白喝完了一碗热粥,感觉身上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一点。 他垂下眸子,看见正直愣愣盯着自已看的小姑娘。 “怎么了?” 他竭力扬起唇角朝小姑娘笑了笑,却看不到自已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憔悴,有多么僵硬。 “小哥哥,你是不是被我哥哥关在这里的?是不是他不让你出去?” 江屿白笑意凝滞在了脸上,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原本不想让这么单纯的小姑娘知道真相的,孟行肯定也不想把自已的妹妹卷进他们的事情当中。 “我都知道的,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孟言眨了眨眼睛,声音轻轻的。 “就算你笑起来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你的难过。” “之前妈妈也是这样的,她朝我笑的时候,虽然眼睛和眉毛都是弯弯的,但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其实并不开心。” 江屿白眼眶倏地红了,眼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垂在身侧的手指在细微的颤动。 “漂亮哥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小姑娘盘着腿坐在床边,很认真地看着江屿白的眼睛。 江屿白垂下头瞥了眼链子上的锁孔,胸腔里一颗心跳动的速度加快了些许。 “只要答应哥哥,一会儿等你哥哥回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这间屋子,好不好?” “好。”孟言点点头,朝靠近他的方向蹭了蹭,仰头望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漂亮哥哥,你的妈妈对你好吗?她也有经常不开心吗?” 江屿白愣了愣,颤动的眼睛里不一会儿就蒙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光,仿若深秋季节起了一层氤氲雾气的湖面。 “她对我特别好,也没有不开心过。” 她喜欢百合花,所以无论江南每天的工作多么繁忙,回到家时总会手捧一束盛放的百合,递到她的手里。 清新的花香每一天都会弥漫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喜欢跳舞,原本不喜欢吵闹的江南会为了她在家里举办舞会,会微笑着坐在台下最中央的位置,举起相机给聚光灯下美丽的妻子拍照,记录下每一个瞬间。 原本抗拒老老实实弹钢琴的小皮孩儿江屿白此时也会聚精会神地坐在钢琴前,穿着小西装,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为他的母亲演奏独一无二的伴奏音乐。 可一切美好都终结在了那年冬天。 在公司被设计破产时,在被人逼迫签下卖儿子的合同时,在随着丈夫从几十米高的天台一跃而下时,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少年微微下垂的眼尾泛起了红晕,声线中多了些细微的、难以抑制的颤抖。 第104章 放我走 卧室外的开门声响起。 江屿白竭力扬起唇角朝小姑娘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 “言言,你哥哥回来了,记得我们刚刚的约定吗?” 孟言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跳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在即将要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她转过身来,轻声说了句:“漂亮哥哥,以后要开心一点呀,不要再难过了。” 孟行将装着药膏的塑料袋往门口的柜子上一放,双手搓了搓,朝手心呵了口热气。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他脱下羽绒服,尽管屋里有暖气,身上的寒气依旧没散去,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一转身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怎么出来了?你的漂亮哥哥睡觉了吗?” 孟行笑着朝她走过去,只见小姑娘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便跑回了自已的卧室关上了门。 就在孟行走到关着小少爷那间卧室门口时,他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孟行只感觉呼吸一滞,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而冰冷,像是有一桶冰水从他的头上径直浇下,寒冷刺骨。 他撞开门冲了进去。 原本在孟行走之前还柔柔弱弱躺在床上的小少爷,此时手里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抵在自已的喉咙上,望向他的目光沉静却冷漠。 第126章 像孤注一掷,像破釜沉舟。 地上是被摔碎的粥碗,和一地碎片。 孟行脑子里一团浆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小少爷身上穿的还是自已的衣服,孟行控制不住地想着。 那天将人抱回来时,他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早已被盛总撕碎掉了,盛总在走之前随手将他裹在了一条毛毯里。 孟行一想起那时小少爷的模样就会忍不住心脏刺痛,他带着人按照盛总的吩咐从别墅的后门逃走,将人抱回了家。 那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体却始终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白皙的皮肤被掩盖在毛毯底下,浑身上下都是*后的痕迹,像一件名贵的瓷器,有一种一触即碎的美感与破碎感。 孟行在自已的衣柜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找出一件能让小少爷穿着合身的衣服。 小少爷整整昏迷了三天,他胆战心惊在床边守了三天。 那时他真的怕躺在床上那脆弱的身躯真的像气泡一样,在轻轻触碰后便会消失不见。 那几天他连睡觉都不敢进入深眠,生怕自已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彻底碎掉的泡沫。 而如今,那个脆弱的、看起来就不堪一击的小少爷,就直挺挺地站在自已面前。 那块尖锐的碎瓷片已经快要刺破他娇嫩的肌肤。 从孟行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那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眶,而那双眼睛里却闪着坚毅的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曾经是那样的干净澄澈,让人想着他生下来就是应该被人爱着的,就应该是被爱意浇灌生长的。 此刻那双眼睛却像是历经了千帆,写满了坚定,写满了冷静,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看得孟行心脏快要跃出了胸腔,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少爷,你……你干什么?” 沙哑的声音从孟行的喉咙里破碎的传出,他尝试着朝前迈了一小步,可眼前的少年抵在自已喉咙上的瓷片随着他的前进更用力按了下去。 “不要!”孟行失声尖叫,顾不得自已现在是一个怎样狼狈的模样,他高举双臂,做出投降的姿态。 “我不动,不动了,小少爷,你把东西放下来,快放下来。” 他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块瓷片,生怕在下一秒就会径直扎进少年的喉咙里。 “小少爷,你把它放下来,我求你,求你放下来。” 孟行已经看到少年那白皙的脖颈上被瓷片割出了一道血痕。 孟行的嘴唇颤抖着,但极致的恐惧让他的喉咙像被什么给堵塞住,只有胸腔在不断地起伏,发出颤抖的喘息。 “放我走。”江屿白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坚定有力。 孟行猛地蹙眉,本就混沌的脑袋一阵剧痛,几欲炸裂。 “小少爷,你……” “放我走。” 江屿白又重复了一遍,握着碎瓷片的手指又多了几分力。 孟行已经能看到鲜红的血珠顺着少年白皙嫩滑的脖颈淌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来。 “你逃不掉的,小少爷,就算我今天真的放你走了,可将来无论你逃到哪里,盛总都会有办法找到你的。” 眼见着少年在听了他的话后,唇角扬了起来。 孟行简直无法形容那个笑容有多么的凄凉,有多么的破碎。 就在少年用力要刺破喉咙的那一刻,孟行彻底被被逼到了临界,脖颈上青筋暴起,眼睛红到如同血管爆裂。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那句话。 “好!我放你走!” 他声音发着颤,手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在兜里摸索了一阵,将摸出的那把钥匙扔了过去。 少年立即蹲下身,左手仍然紧紧握着瓷片不放,右手试探着捡起了那把钥匙。 他在打开了锁扣的那一刻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睛却时刻警惕地盯着孟行的动向。 “你,退出去。”江屿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握着瓷片,尝试性朝门外迈了一步。 孟行的拳头握紧了,连手心都被攥得青白。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真的怕小少爷会在他扑过去的一刻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已的喉咙。 哪怕小少爷的武器面对的是他,而不是自已,孟行都不会这么恐惧。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举着双手向后倒退,渐渐退出了卧室的门。 “你现在从我这里逃出去,能去哪呢?” 少年贴着墙面一步步往门外走,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直到挪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等等。”孟行喊出了声,看到少年的身子都因为自已的声音而剧烈颤抖了几下。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外面那么冷,你就要穿着这身出去吗?” 他指了指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色羽绒服,目光软了下来,落在少年身上,执着地盯着少年的眼睛。 “穿上这个再走。” 少年愣了一瞬,乖乖穿上了那件套在他身上异常宽大的羽绒服。 孟行听到了从他口中溢出的一声很轻很小的“谢谢”,紧接着就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推开门飞奔出去。 孟行就这样盯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第127章 直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第105章 阴沟里的老鼠 首都的冬天,尽管还没有下雪,温度已经很低了,凛冽的寒风吹过,冷得刺骨。 宋以桉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里面穿着西装,外面裹着羽绒服,走到车前仅仅一百米却还是冻得鼻头通红。 他坐进车里,在开着空调的车厢里坐了好久才暖和过来。 父亲的秘书坐在副驾驶,回头递给他一杯温水。 宋以桉轻声道谢,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眼睛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朝窗外望去。 “小宋总,今天上午的合同又没签成,今晚的酒会我们还去吗?” 宋以桉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秘书才听到他的回答。 “去,不去就再也没机会了。” 眼见着公司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每一个人都过得很不舒心。 老宋总前几天刚因为急火攻心进了医院,小宋总近些天跑前跑后,却也没能成功签下几份合同。 那帮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 秘书叹口气,觉得车内空气太过沉闷,快让他喘不过来气,便将车窗开了道小缝,寒气瞬间渗了进来。 “这天儿真够冷的。”他深呼吸一口,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随意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却定在了原地,不确定地眯了眯眼睛。 直到看清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嘴唇颤抖着喊出了声。 “停车,停车!” 司机正在缓缓启动车辆,被他猛地一声吼吓了一跳。 宋以桉蹙起了眉,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谭叔,一惊一乍干什么?” “小……小宋总,你看外面,外面那孩子怎么这么眼熟,我看着像,像盛世集团的盛总之前带在身边的那个……” 宋以桉如触电般抽搐了几下,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车门,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中看到了秘书口中语无伦次形容的人。 那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 单薄的身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少年将羽绒服的帽子套在脑袋上,像是想要把自已藏起来,可那精致漂亮的侧脸让每一个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 宋以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朝那个身影跑了过去,完全再也听不到身后秘书喊他的声音。 “小岛!” 宋以桉冲过去,扶住少年的肩膀,手指有些颤抖。 随着他渐渐看清了少年此时的模样,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 少年的肤色只能用惨白两个字来形容,眼眶泛着红,鼻头也被冻得红红的。 白皙的脖颈处还有一道像是被刀子割出的伤痕,不停地往下渗着血水。 “以桉哥……”少年迷茫的眼神终于恢复了焦距,喃喃着他的名字。 宋以桉眼眶唰的一下红了,将少年按到自已的肩膀上。 少年起初紧咬着唇,后来喉咙里渐渐溢出破碎的哭声,眼泪也随之涌了出来。 眼泪滚烫,一大颗一大颗砸在宋以桉的肩膀上。 在这寒冷的冬天,却让他感觉自已快要被那炽热的温度灼伤。 “不怕了,不怕了。” 他轻轻抚着少年的脊背,耐心地安抚着他,任由少年的眼泪浸湿了自已的衣服。 “外面冷,以桉哥带你回车上。” 宋以桉带着江屿白上了车,让他坐在自已身边,喊秘书给他递一杯温水。 秘书正发着愣,被司机戳了戳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递过去一杯温水。 江屿白已经在外面走了很久,凛冽的寒风早已让他的身体冻得发麻。 他小口小口啜着温水,浑身上下却依旧是冰冷的。 宋以桉让秘书取来备在车里的医药箱,细心地给少年包扎好脖颈上的伤口。 还好割得不算太深。 他紧蹙的眉头稍稍缓和了些,揉揉江屿白的脑袋,捋了捋他额前被虚汗和眼泪打湿的碎发。 “小岛,睡会儿吧,我给阿淮打电话,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这下终于能放下心来了。” 江屿白听到时淮的名字,眼睛又更红了点,像小猫一样含糊着抽噎。 宋以桉柔声哄了好久,才将本就困得眼皮打架的少年哄睡着了。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听着少年渐渐平稳的呼吸,在回头瞄了好几眼确定少年真的睡着后,嘱咐司机靠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宋以桉正要给时淮打电话,察觉到车突然停了,抬起眸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秘书神神秘秘地朝他使了个眼色,招呼他下车。 “小宋总,你要把人送哪儿去啊?”秘书凑到他身前,压低了声音。 “我可听小道消息说了,盛总过不了多久就要出来了,我们要是这时候把他的人给还回去,到时候有了盛世的一句话,公司不就有救了嘛。” 宋以桉神色一凛,退后几步跟他隔开几米距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岛什么时候成盛千阳的人了?盛千阳就是个人渣王八蛋。” “小宋总,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是现在宋总还在医院里躺着,整个公司的存亡可都在你一念之间,这是目前能救公司的唯一办法了。” 第128章 “小宋总,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机会吗?为什么偏偏让我们遇到了那孩子?” 宋以桉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要拨出号码的动作犹豫了一瞬。 秘书见有希望,便乘胜追击。 “而且就算那孩子想要从盛总身边逃跑,他也没那本事能逃出盛总的天罗地网啊,等盛总出来以后,早晚能把那孩子找回来,要我说,晚痛不如早痛。” “谭叔,你有孩子吗?” 宋以桉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秘书一头雾水,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声“有”。 “小岛要是你的孩子,你还舍得这样做吗?” 宋以桉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隐忍的怒意,秘书显然听得出来,立即垂下脑袋不做声了。 “我之前是挺嫉妒时淮的,觉得他要什么有什么,无论哪方面都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好的,小岛眼里也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秘书耷拉着脑袋,默默听着小宋总不疾不徐的讲话。 “如果是以前的宋以桉,也许会因为嫉妒做出你口中那令人不齿的行为,但现在的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时淮要什么有什么,是因为他值得。而一辈子只会在背地里耍阴招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最终什么也不会得到。” 宋以桉淡淡瞥了一旁的男人一眼,转身坐回了车厢里。 第106章 小岛,别怕 宋以桉凝视着躺在车厢后座少年恬静的睡颜,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少年此时就像一只完全信赖人类的小猫一样毫无防备地亮出了自已的肚皮。 宋以桉苦涩地笑着,喃喃道:“小岛,天会亮的,一定会的。” 时淮和许知会接到宋以桉发来的消息后便疯狂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许知会开车简直飚出了空前绝伦的速度,轮胎都跟地面擦出了火花。 许知会能看出时淮的紧张。 长达半个多月的寻找始终杳无音信,时淮已经熬成了一副形神俱损的模样。 他眼下的乌青肉眼可见,眼睛红的厉害,布满了血丝。 直到看到宋以桉发的那条消息,许知会眼见着时淮那具好像在下一秒就会破碎的、麻木寂静的躯壳里,有希望在死灰复燃,点亮了他眼里的光。 宋以桉的车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开,他静静地坐在江屿白身边,等待着时淮的到来。 站在车外的秘书则眸色沉沉地点燃了一支烟,呼出的烟雾很快便被冷风吹散,他阴沉的眼底渐渐覆上一层浓重的郁气。 他心里控制不住地想着,若是捡到那孩子的是老宋总的话,一定会跟自已的想法一致,一定会把那孩子给盛总送回去的。 小宋总还是不适合做一个商人。 他无奈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时淮和许知会就驱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到达了定位上的地点。 在朝那辆熟悉的车跑去时,时淮的腿脚都有些发软,脚步控制不住地踉跄着。 他终于冲到了车前,一路的紧张奔跑让他的气都喘不匀了。 在看到躺在后座那个让自已朝思暮想着的身影时,他的眼泪哗啦啦涌了出来,很快便浸湿了整张脸。 宋以桉很识相地让出了位置,看着时淮跪在了宽敞的车厢中,手指颤抖着,抚上了江屿白依旧冰凉的脸。 似是不舍得吵醒熟睡的少年,时淮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像一阵微风抚过少年的脸颊,轻抚过少年脖颈上的纱布,温柔和煦的目光将他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宋以桉和许知会的眼睛都泛起了红,不忍再看下去,扭过头离开了车边。 却不约而同地站在不远处用余光守护着他们。 时淮将人儿揽进了自已怀里,原本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在此刻却如同有什么哽住了喉咙,除了颤抖的气声便什么也发不出了。 他低下头,轻轻翕动着鼻尖,贪婪地吸入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 此刻的时淮像是一个终于夺回了心爱宝物的小孩子,唇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半是愉悦半是苦涩的弧度。 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是绝不会再放手的坚决。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我来晚了。” 少年许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起来,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睫毛上挂着的几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砸在了时淮的腿上,晕开了一小片水迹。 细碎又痛苦的呜咽声从少年的唇齿间挤出,少年双眼紧闭,眼尾却通红。 那呜咽声明明很轻,像小奶猫在叫似的,却在时淮的耳中被放大到千倍万倍。 时淮抱紧了怀里的人,像是想要将人揉入自已的骨血。 他只想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就像是溺水者终于抱紧了那根救命的浮木,窒息已久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稀薄的氧气。 他脸色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却竭力让自已冷静下来,伸出颤抖的手指,将少年脸上不断滑落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抹掉。 江屿白在睡梦中能感受到自已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 是一种冷冽的清香,过去常常出现在时淮哥身上的味道。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那阵清香却像是深深印在了他的记忆中,永远也不会忘掉。 第129章 小时候无数次扑进时淮的怀里时,那股味道总会将小小的自已包裹住,让自已拥有无尽的安全感。 在老师布置的作文里他也不止一次写道:哥哥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味道,是温暖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是比棒棒糖和小蛋糕更甜美的存在,是比窗外的阳光更耀眼的光芒,是让自已一次又一次被幸福包围的瞬间。 他很想睁开眼睛,却又怕会像过去很多次的一样,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梦境就会彻底破碎。 而梦里那个朦胧的身影,也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于是他承认自已就是一个胆小鬼,他不敢睁开眼睛,怕戳碎掉眼前美好的幻象。 而且他真的好累,真的太累了。 从孟行家里逃出来后他就在一刻不停地奔跑。 在寒冬腊月里,在寒风凛冽中跑出了满头满身的汗水,直到再也跑不动一步。 但他能去哪里呢?正如孟行在自已离开前问自已的那个问题。 他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身上唯一穿着的衣服还是孟行施舍给自已的。 此时他觉得自已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在偌大的城市间,如幽魂般游荡,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好像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给人们带来噩运和灾难。??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就此结束自已的生命。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盛千阳再也找不到自已,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为难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他拖着艰难的步子,选择着自已应该怎样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会有些遗憾,没能再见到想见的人最后一面。 但是在想到他们未来的人生里没有了自已将会过得更好时,江屿白扬起了唇角,勾起了一个久违的弧度。 于是胆小鬼江屿白不再惧怕死亡。 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已每一个摇摇欲坠的瞬间,身下总会有一个时淮哥在仰望着他,伸出双臂等待着稳稳将他接在怀里。 七岁的江屿白第一次从几米高的旋转滑梯上滑下前,紧闭着双眼,甚至以为自已在坠落后会必死无疑,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中,最终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十岁的江屿白正处在最皮的阶段,跟着同龄的小伙伴们在别墅的高墙上爬上爬下,甚至爬上了院子里最高的那一棵大榆树。 可在小伙伴们纷纷从树上一跃而下后,只剩他一人抱着树杈在最高点瑟瑟发抖。 往上爬的时候有多尽兴,此时向下望就有多恐惧,好像直到这时他才能想起自已恐高的事实。 底下的小伙伴们仰着头瞧着他,对于他的恐惧却无能为力。 就在江屿白绝望地闭上双眼,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听到了树下传来的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岛,别怕,我来了。” 于是他放心地向下一跃,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就像此刻一样。 在冰冷无情的世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终于被那个温暖的怀抱又一次稳稳接住了。 第107章 小岛,回家了 天色又暗了些。 时淮已经记不清自已抱着怀里的少年在车厢里坐了多久。 为了不吵醒少年,他一动也不敢动,连胳膊都已经麻木到动弹不得了。 但他始终凝望着他的小岛,眼眶里有强忍的泪意和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握着少年的手,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江屿白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着几滴泪珠,在时淮温柔的注视中终于脆弱地轻颤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目光在空中与时淮温柔而缱绻的笑意交汇,听见了他平静又轻柔的声音。 “小岛,宝宝,醒了么。” 江屿白怔怔地抬眸,望着自已被时淮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指,一时仍没有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借着车厢内昏暗的灯光望向了眼前人,却好像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以为自已还在梦里。 但这次的梦境分外真实。 以往自已睁开眼时美好的景象总会在一瞬间破灭,而此刻他竟然还能看到没有消失的时淮哥,竟然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时淮哥能在梦里陪伴自已多久,应该过一会儿就会不见了,最终还是只会剩下自已一个人。 时淮注意到怀里那小家伙深邃又哀伤的目光,还像小猫伸爪子一样探出了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已的手背。 那真实的触感让小家伙明显瑟缩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是梦,不是梦的,宝宝。”时淮轻轻笑着,抱着少年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是真的?” 少年软糯的声音还带着鼻音,更像一只哼哼唧唧的小奶猫了。 时淮忍不住笑出了声,握着少年的手摸在自已的脸上。 “你摸一摸,宝宝,是真的。” “是时淮哥……” 少年含糊不清的声音伴着哭腔响起。 时淮的心脏狠狠一阵刺痛,用温热的指腹轻柔地将少年脸上的泪水抹去。 “是我,宝宝,是时淮哥,时淮哥来接你回家了。” 江屿白终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扑进了时淮的怀里,抽噎着仰起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泪光盈盈。 “时淮哥,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130章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宝宝。” 时淮满眼流露出心疼,心里一阵又一阵苦涩的情绪上泛。 他轻轻拨开少年额前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碎发,露出那双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睛。 时淮轻轻揉着少年的脑袋,一只手揽着少年的后颈,抚摸着细碎柔顺的碎发,俯下身*他,*他细密的睫毛,他美丽的眼睛,他颤动的唇角,*去他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 江屿白将红透了的脸埋进他的怀里,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时淮只是微笑着搂紧了他,心却疼得一抽一抽的。 突然,少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举起了自已的左手臂,手腕上赫然挂着一串红绳,上面还有一只玉做的小羊。 “……这是什么?” “是我前几天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护佑小岛以后每一天都会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江屿白将左手又举高了点,映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那只可爱的玉做的小羊,溢满了泪水的眼底浮现出明媚的笑意。 “上面还有我的属相呢,时淮哥。” 时淮低下头,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用温柔的眼神一寸寸描摹着他眼底流连的笑意。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的是,那根红绳是他三步一叩首,足足登了几千级阶梯,才用自已的虔诚与信仰为少年求来的平安符。 他并没有在意自已在爬上最高的寺庙时早已青紫一片的膝盖和冻僵的身体。 他只希望过往的一切痛苦都能够烟消云散,从此落在他的小岛身上的,只会有幸福与爱意。 时淮温柔地凝望着怀里的少年,看着他在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里的神色,轻声问了自已一个问题。 “时淮哥,你还会愿意接住我吗?”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 但从小到大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无论这个小家伙提出多么古灵精怪或是多么无厘头的问题,时淮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很有耐心地解答他。 于是他像小时候每一次那样,轻揉着少年柔软的乌发,俯在他的耳畔落下温柔的回答。 “傻孩子,我当然愿意。” “可是……” “没有可是。”时淮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将少年戴着红绳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无论小岛飞的多高,飞的多远,我都会接住你。” “我会接住你,每一次。” …… 时淮牵着少年的手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距离上一次离开已经过了将近大半年时间,佣人们太久没见到漂亮小少爷,纷纷涌上来想要看他一眼,有几个还没忍住掉了眼泪。 “以后不许再偷偷跑走了,听到没有?” 时淮曲着食指刮了刮少年的鼻尖,引得少年咯咯笑了几声,倚在他的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季岁晚在时越山走后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尽管对丈夫的做法怨恨至极,但两人好歹也是相爱过一场的夫妻,共同走过了那么多年的岁月。 时越山这一走也像是带走了季岁晚的半条命。 她整日郁郁寡欢,几乎把自已的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都奉献给了科研事业。 而如今得知儿子终于把小岛带回了家,她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请下了年假匆忙往回赶,一路上催促司机连闯了好多个红灯。 坐在客厅中等待的时候,她握着杯子的每一根手指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杯子里是给小岛准备的高乐高,可她的思绪却已经纷繁杂乱到难以集中。 她该怎么面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虽说无知者无罪,但与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做出了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她又怎么能轻易地原谅自已的罪过。 于是在时淮带着江屿白走进客厅时,看到的是一个蜷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的季岁晚。 她的眼睛都哭红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擦眼泪的纸都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季阿姨。” 听到少年那一声久违的、清脆的呼唤,季岁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跌跌撞撞朝门口跑了过去。 她用颤抖的手指紧紧握着少年的手,嘴唇轻颤,不停喃喃着小岛的名字。 江屿白掀起眼帘,眼尾泛着红。 头顶水晶灯的灯光洒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星河,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季岁晚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她将少年搂进自已的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他瘦弱的脊背。 “小岛,回家了,回家了。” 第108章 小东西怎么敢逃 温照还记得自已跟着律师去探望盛总的那一天,看到了他脖颈上那明显的、还没消退的几道疤痕。 他愣了愣,问盛总这是怎么了。 盛千阳极缓慢地轻笑了一声,眼底有暗光涌动,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家里养的小猫太闹腾,惹急了挠了几道。” 温照怎么会不知道盛总家里根本就没有养什么小猫小狗,唯一一个养了很多年的小家伙如今不见了踪影。 孟行昨天夜里已经跟温照汇报过了,他没能看住小少爷,一个没留神让小少爷从自已家里逃走了。 当时孟行直接跪在了温照面前,说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一切处罚。 温照这次来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跟盛总禀报这件事的。 第131章 可事到如今,站在盛总面前时,他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口。 “盛总,您别担心,我跟律师打听过了,您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临走前,温照吞吞吐吐半天最终说出了一句安慰的话。 可盛总看起来不像是需要自已安慰的样子。 他倚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沉默地盯了温照良久,一个问句从唇齿间轻吐出来。 “他怎么样?” 话音未落,温照便能听见自已擂鼓般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回答一个字。 “嘱咐孟行,不要给他吃辣的东西,不然他会上火。” “他爱吃望江阁的甜品,最爱吃巧克力味儿的甜甜圈,让孟行从那里多买点,就刷我留给他的那张卡。” 温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闪烁了一瞬,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便被盛千阳注意到了。 盛千阳双眸微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规规矩矩站在自已面前的男人。 “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照眼见着盛总那近在咫尺的眼眸明明上一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下一秒看向自已时瞬间变得盛气凌人,蕴含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温照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实情。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便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盛总脸上的表情。 哪怕没有抬头,他也被面前男人那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狠厉又阴冷的气息吓到发颤。 温照快要记不清那天的自已是怎么离开的那间房间。 他只记得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向盛总时,看到他的身姿还是那样挺拔。 修竹一样的身影,挺立在落地窗前,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 温照当然看不到,此时在盛千阳的内心,从心底猛然翻涌而起的愤怒与恨意几乎无法抑制地吞没了他,席卷了他。 他想立即就冲出去,哪怕是翻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也要将那个小东西给找回来。 从此要把他彻底关在漆黑的地下室,让他此生再也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 那小东西怎么敢逃的? 他怎么敢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已? 他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想要逃离自已的手掌心? 可现实的自已却哪里也去不了,见不到那个小东西,只有抓心挠肺的痛苦从心底渐渐上泛。 盛千阳这一辈子从未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无力过。 盛千阳失控地想着,眸子里一片血红,狠狠一脚踹在了门上。 特制的门没有被踹开,却引来了在门口看守着的那个早已被盛北宵的人买通的警察。 “盛总,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盛北宵,立刻,马上!” …… 温照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顾不上窗外的温度有多低,开了车窗将手指间夹着的烟伸出去,弹了弹烟灰。 他派出的人已经找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没有找到小少爷的踪迹。 他按照盛总的吩咐将绝大部分人手都安排在了那个叫做时淮的青年周围,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动向,却没能看出什么异样。 温照也已经亲自跟踪了他几天,只见他的生活极其规律。 每天按时前往首都大学上课,课后不去任何娱乐场所或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径直开着车回家。 如果可以的话温照真的想带着人直接冲到时淮的家里翻找一通。 看看他是否真的如同盛总猜测的那样,将小少爷藏在了他的家里。 但温照不是盛千阳,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带人径直闯进去只会因为私闯民宅的罪名被警察逮捕。 律师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说盛总过不了几天就能被老盛总给捞出来了。 温照这才松了口气。 盛北宵近日为了能把他这个大儿子给捞出来,可算是下了一番好大的功夫。 一向清高孤傲的人豁出去一张老脸求这求那,连他自已都快要不认识自已了。 这也是归因于几天前,盛北宵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盛千阳开口求自已。 被关了那么多天,盛千阳都没有慌张过一个瞬间,每日在偌大的房间里闲庭信步,像是被关起来接受调查的不是他自已一样。 可在得知了江屿白从孟行那里逃跑的消息时,他才是真的慌了阵脚。 他第一次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卑躬屈膝开口求盛北宵找人放他出去。 盛北宵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而坐视不管。 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世界上就没有钱和权解决不了的事情。 于是他大把大把的资金往里砸,去求每一个能在这件事的调查上说得上话的大人物,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警察局局长已经受人委托向盛北宵许诺过,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最迟明天,就可以将盛千阳无罪释放了。 盛北宵已经在家里准备起接风宴了。 他招呼着佣人们将盛世豪庭的别墅收拾得焕然一新,等待着明天将两个儿子都叫过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过去的一切芥蒂都抛开不提,从此冰释前嫌,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血脉亲情永远都是割舍不掉的存在。 既然盛千阳喜欢江家那孩子,那他也不必阻拦,儿孙自有儿孙福。 盛北宵显然已经想开了,一心只沉浸于大团圆的幻想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盛云野那不自然的神情。 第132章 盛云野握着手机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像是犹豫了很久。 在盛北宵转过头来吩咐他明天去接盛千阳时,盛云野的手一抖,按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键。 第109章 宝宝,我保证 时家的佣人们都欣喜地发现,他们刚回家的小少爷在时淮少爷的陪伴和精心照顾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时淮总爱在风和日丽的午后抱着江屿白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他用柔软的毛毯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让少年躺在自已的腿上,自已则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哄着他入睡。 在时淮的怀里,江屿白总是能够很放心地陷入深眠。 他纤长的睫毛随着微风微微颤动,鼻尖轻轻翕动便能闻到属于时淮的那股清新的味道,伴随着满院子的淡淡花香。 而每当再次睁开眼睛时,江屿白就会发觉自已早已经被抱回了温暖的卧室里。 厚厚的窗帘很遮光,室内漆黑一片。 而无论他什么时候醒来床头总会摆放着他最爱吃的甜甜圈和高乐高。 他抱着枕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在清醒过来后光着脚跳下了床,朝卧室门口走去。 刚打开卧室门,顺着透进来的光线,他看到了正坐在卧室门口的台阶上捧着平板的时淮。 时淮在门开的那一刻便眉眼弯弯地望向他,张开双臂自然而然将少年揽进了怀里。 “宝宝,睡醒了?” 他笑着揉了揉少年那一头睡乱了的乌发,却在注意到少年光着的脚丫时眉头不禁皱了皱。 “怎么没穿鞋呢宝宝?” 时淮站起身,立即走回卧室里把那双毛茸茸的拖鞋取出来,直到套在了少年的脚上,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时淮哥,你怎么坐在门口呀?”江屿白侧过头,声音还带着没睡醒时的绵软,脸颊上一抹睡出的绯红。 “在房间里怕吵醒你,但又想离宝宝近一点。” 时淮一双眼睛清炯炯的,看向少年时总是含情脉脉,像集聚着碎钻的池底,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每一点光都写满了爱意。 江屿白的脸瞬间更红了,将热乎乎的脸蛋埋进时淮的怀里。 下一秒,他因为突然腾空的感觉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时淮稳稳横抱在了怀里。 他的手臂自然地搂住了时淮的脖颈。 “时淮哥,你别老抱我,让我自已走嘛,他们……他们都能看到。” 自从小岛回家以后,时淮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把失而复得的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连佣人们都纷纷在私下里打趣,偷笑着说小少爷回了家几乎都没有自已走过路。 这小家伙估计是无意间听到佣人的话了。 时淮被少年羞涩的模样给逗笑,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不要,我就想抱着你。” “好轻呀,宝宝,要多吃点饭了。” 怀里的少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在刚回到家时眼睛里的迷茫与无助渐渐褪去,此刻完完全全倒映着时淮一个人的身影,映出他灿烂明媚的笑靥。 现在的江屿白只要得到一点点的爱就会感到很满足。 但时淮依旧会毫不吝啬地给他很多的爱,给他全部的爱。 他要让自已的宝贝在自已无限的爱意中幸福成长。 无论小岛长得多高,无论小岛年龄多大,在时淮眼中永远都是小孩。 还是世界上最甜最乖的小孩。 季岁晚也宠小岛宠得上了天。 佣人们眼睁睁看着她在放年假以后好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宠孩子身上,每日拉上几个佣人去各大商场购物。 原本她是想带着小岛一起去逛街的,想要给他买各种各样的衣服,买各种各样的零食。 奈何时淮不肯放手,非要一天到晚将小岛抱在怀里。 季岁晚便只好带着佣人去商场里买买买。 购物袋已经塞满了几个佣人的手,恨不得连脖子上都挂上几个。 却眼见着季太太仍然不肯罢休,在迪奥展台前看到那最新款的夹克眼睛一亮,非要给小少爷买回去。 几个佣人很无奈地相视一笑,感叹小少爷真是命好,有季太太跟时少爷两个人争相宠着他,难不成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回到家后,季岁晚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楼去看看小岛在做些什么。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啪嗒啪嗒响,连换拖鞋的功夫都没给自已留下。 她将半个身子探进卧室时,看到时淮正陪着小岛趴在床上打游戏。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看不懂屏幕上那几个小人儿跑跑跳跳的画面,却看到了小岛脸上扬起的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漂亮的眉眼扬起愉悦的弧度,明明笑容很轻,在她眼中却格外的好看。 只是她的眼睛里像突然迷进了沙子,眼眶又微微泛起了红,不知不觉间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想要的不多,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希望小岛的脸上能永远有灿烂的笑容。 季岁晚偷偷抹掉眼角的泪水,唇角轻轻扬起,用食指指节敲了敲门。 床上的两个脑袋齐齐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小岛宝宝,今晚想吃什么?” 江屿白闻言朝季岁晚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乌黑透亮的眼睛里闪着盈盈水光,白皙的小脸带着绯红。 第133章 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后喊出了自已的答案。 “我想吃话梅小排!” 少年的声音明朗清澈,让季岁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她连声称好,还自信地拍了拍胸膛,跟少年承诺让他等着品尝季阿姨的手艺吧。 江屿白便抿着唇乖乖地笑。 时淮也不禁弯起了唇角,笑意温暖而肆意,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身旁的少年。 尽管表面上的江屿白一副已经全然忘记了过去的样子,季岁晚和佣人们也一致认为小岛已经接受了新的生活。 但只有时淮知道,那过去长达几年的痛苦并不是现在简简单单几天就可以抹去的。 也只有他能看到少年入睡后无处遁形的不安姿态,那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以及睡梦中呜咽着“别碰我”时流淌了满脸的泪水。 让时淮很难接受的是,他的小岛竟然已经习惯了掩藏自已内心的痛苦,竭力将自已的伤疤藏在最深处,只把自已看起来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所有人。 他乖的让人心疼,乖的让人心碎。 少年总会在无意间一遍又一遍问出那句“你真的会接住我吗”。 他仍然缺乏安全感,好像还是在担心下一秒这些幸福的瞬间就会消失不见,只剩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时淮便会一次又一次温柔又耐心地回答他。 无论他问出多少遍,总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每一次都会吗?” “每一次都会,宝宝,我保证。” 第110章 天亮了 小时候睡觉时永远很乖地缩在被子里小孩儿,如今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颤抖的手脚挣扎踢打,将被子都踹开。 时淮要很用力地搂住他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等到少年终于平复下来,呼吸渐渐绵长而均匀,时淮才会慢慢松开手。 他取来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少年脸上的泪痕和额间滚落的汗珠。 做完这一切,时淮半跪在床边,将少年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轻抚他手腕上的那条消退不掉的疤痕,心脏密密麻麻在疼。 “再多相信我一点好不好,宝宝。”他握着少年细弱的手腕,放在了自已的唇边。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才将少年的手塞回到被子里,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他最后看了一眼少年恬静的睡颜,转身快步走出了卧室。 “阿淮,盛云野把那段录音发给我们了!” 电话中,许知会的声音难掩激动,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忍不住跳起来。 那段录音是六年前江南和景夏出事的那个天台上唯一的监控录下的全程,视频已经被人为损坏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音频。 在一个月前,盛云野答应与时淮等人合作。 他委托自已的心腹辗转多地搞到了那段还没有被完全损毁的录音,却经历了极其艰难的心理挣扎。 毕竟这段录音如果被爆出,不仅是盛千阳,整个盛世集团都会受到牵连。 可每当盛云野闭上眼睛,少年满面惨白、浑身鲜血,在他梦里毅然决然从悬崖高处一跃而下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演。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录音发了出去。 在江屿白熟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不会想到,仅仅在自已的一觉之间,外界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盛千阳在即将被无罪释放之时,案件又一次提出上诉,原告方补充了新的有力的证据。 江景集团惨遭陷害的事实真相公之于众,在时隔整整六年后终于洗清了冤屈。 盛北宵动用了全部的人脉,使出了浑身解数,伪造病历买通上级,让盛千阳免除了牢狱之灾。 但盛千阳的脚腕上也自此扣上了电子镣铐,此生不得踏出大陆一步,一举一动都将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中。 在盛千阳被执行判决前,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想最后再见小岛一面,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很抱歉,江先生并不想见您。” 盛千阳从来没有想过一句话的重量竟然会有如此之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压垮。 他双目血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一颗心疼到碎裂,碎片飞溅,所到之处血肉模糊。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也浑然不觉,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高大的男人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早已从眼角溢出,一颗一颗砸在桌面上。 …… 江屿白醒来后,赤着脚跑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时淮的身影。 季岁晚闻声从厨房里急匆匆赶出来,把身上的围裙一扔,将颤抖不止的少年搂进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宝宝,地上凉,要穿上拖鞋呀。” “时……时淮哥呢?”少年带着哭腔的温软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话音未落,别墅大门被猛地推开。 时淮踏着少年发着颤的尾音走了进来,携了洒落他一身的温暖阳光。 时淮张开双臂,迎接扑进自已怀里的少年,用力地抱住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比阳光还温暖,比春风还柔和。 “宝宝,天亮了。” 少年将脸蹭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胸襟。 “嗯……我醒了,可你不在。” 第134章 时淮眉眼弯弯,指腹擦过少年红红的眼角,语调低沉又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以后再也不会了。” “宝宝,想不想跟时淮哥去英国生活,我们申请伦敦的学校好不好?” 江屿白愣了愣,下一秒嫩白的脸上漫起了一抹红晕,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时淮笑着揉他的脑袋,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少年超小声地呢喃道,像小猫没睡醒时哼哼唧唧的模样,迅速将脸藏进了自已的手心,缩在了时淮的怀里。 季岁晚的眼泪在此刻再也憋不住了,一串串滚落下来,只是这次变成了幸福的泪水,唇角也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在临行前,时淮带着小岛回了一趟海市。 他在江南和景夏的墓前烧掉了那封为江景集团洗清冤屈的判决书,站在一边看着少年将百合花束摆得整整齐齐,第一次没有哭到精神崩溃,而是轻声开口。 “爸爸妈妈,不用再担心我了,时淮哥接住我了。” 他说过,每一次都会接住我。 每一次。 少年许是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一双阴冷的眼睛。 那目光中含着愤怒、悲伤、绝望……聚焦的一点始终在少年的身上。 时淮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子,将少年完完全全挡在了自已的身前。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少年跟父母讲完话,才温声说道:“宝宝,你先回车上等我好不好,我也想跟江叔叔说几句话。” 他给少年戴好帽子,将毛茸茸的围巾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 “好吧。”江屿白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向他,“那你要快点呀,时淮哥。” 直到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时淮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盛千阳早已目眦欲裂,若不是时淮事先请来的警察持着枪站在一边,枪头快要抵上了他的脑袋,他应该在少年刚刚到达墓园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保镖冲了上去。 “盛先生,还没死心吗?” 时淮冷漠地朝盛千阳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冰凉。 盛千阳眼底寒意纵生,阴鸷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身上,半晌,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有本事就一辈子护他护得这么紧,别被我找到机会。” 他咬牙切齿,语气阴恻恻的,让人毛骨悚然。 “你还嫌害小岛害得不够惨吗?你知道他每晚会做多少噩梦,会惊醒多少次,浑身颤抖冷汗涔涔,喊出的声音有多凄惨多痛苦吗?” “盛千阳,我今天再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离小岛远一点,我绝不会允许你再靠近他一步。” 时淮一字一句语气狠厉,话音未落已经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再留给站在树下那个脸色阴沉可怖的男人。 —— 完结倒计时!宝宝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去作者有话说点单哇。 第111章 我们宝宝怎么这么好看 边浔终于请下了月假,和宋以桉一起踏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 距离时淮和小岛飞往伦敦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如今的两人,一人是伦敦大学学院艺术系的新生,另一人则是伦敦大学学院金融系的特聘教授。 这两个月里边浔迟迟请不下假来,眼巴巴地看着许知会来来回回飞了好多次,几乎像是也要把自已的半个家安在了伦敦。 他赖在时淮家里蹭吃蹭喝,心满意足地品尝着时淮给小岛制作的丰盛菜肴,甚至还能吃到小岛亲手做的黄油小饼干。 他美滋滋地给边浔和宋以桉拨去了视频通话,炫耀一般地将小岛做的小饼干高高举起,放进嘴里,故意嚼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们小岛真的很有美食家的天赋呢,做的小饼干真的好吃的不得了,唉,可惜你俩没有口福吃不到。” 这时的边浔刚刚查完房,而宋以桉则刚开完集团会议,两人接到视频电话后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你个臭电灯泡,早晚被阿淮给赶出来。”宋以桉撇撇嘴,断定道。 “怎么可能呢?”许知会眉开眼笑,很大声地咀嚼着嘴里的小饼干,“阿淮才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第二天,在许知会又一次十分准时地在饭点到达时淮和小岛住的别墅门前时,以往能够轻松刷脸通过的大门再也推不开了。 他的拳头咣咣咣砸在门上,仍天真的以为是门锁出了问题,也丝毫没有往自已的脸部信息可能已经被主人从系统里删掉的这方面想。 直到时淮从门口的显示屏那里幽幽探出了头,飞快打开门甩给他一张卡又迅速将门关上。 许知会怔怔地捏着那张飞出来的银行卡,一头雾水。 “想吃啥自已去买,用哥的卡,别再跑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许知会简直无法想象,如此冰冷又无情的话语竟然能从时淮的口中说出来。 他悲愤地又是一拳捶在了门上。 “可我想吃小岛做的小饼干!!!” “你还好意思说。”时淮在门那边翻了个白眼。 “那明明是小岛做给我的,你自已想想你一个人吃了多少,小岛做了整整一下午我一共才吃着了两块!” 许知会有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却仍是嘴硬:“那谁让你昨天下班晚呢。” 第135章 门里面却没了动静,许知会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听到小岛像是刚起床的样子,迷迷糊糊问时淮知会哥今天怎么没来。 许知会严丝合缝地扒着门,恨不得将耳朵粘在上面,听到了时淮极其温柔的回答。 “他不来了,有事回国了。” 许知会幽怨地从门上下来,悻悻转身打算离开,满脸都是忧郁又悲愤的神情。 就在这时,接到了边浔打来的电话。 “猜猜哥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喜气洋洋,让许知会听了异常不爽。 却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在自已耳边打着转儿。 许知会猛地一回头,跟边浔和宋以桉二人对上了视线。 边浔和宋以桉两个人绝对想不到,此时许知会的心里满满当当只有一个想法。 今天有饭吃了。 几人一拥而入,下一秒已经齐齐聚在了餐桌边。 江屿白见到他们来了倒是有些兴奋,捧着边浔带给他的新的游戏卡带爱不释手。 时淮则很是无语地坐在几人的对面,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小岛,轻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时淮哥?” 江屿白忙放下手里的游戏卡带,哒哒哒跑了过去,很自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宝宝,饿了吗,先吃饭吧。” 时淮揽着少年,捏了捏他近日里终于长了些肉的白嫩脸颊,笑道。 “这电灯泡也就只有许知会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能当的自在。”宋以桉俯在边浔耳边悄声道。 两人齐齐望向将头埋进面前的大碗里疯狂干饭的许知会,那傻子还带着一脸的饭粒抬起头有些着急地催促他们。 “快,快尝尝啊,阿淮做的菜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饭后,想要跟小岛打会儿游戏的许知会被时淮无情地赶到厨房刷碗去了。 边浔拉住时淮,朝他使了下眼色,将他扯到了小岛看不到的角落。 时淮远远望了眼正在和宋以桉分享巧克力甜甜圈的小岛,看着那个小家伙吃的满脸都是巧克力酱,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过了好久他才像记起了自已身边还有个人一样,终于肯转过头来看向了一脸无奈的边浔。 “怎么了?” “盛千阳一直在派人找小岛,你知道吗?” 时淮的眼神暗了暗,过了几秒,一声低沉的冷笑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他这段时间公司也不管了,直接搬到了海市,我猜是想在墓园守株待兔呢,毕竟过几天就是……”边浔顿了顿,“就是江叔叔和景阿姨的忌日了。” 两人顿时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不然,你们今年就先不回去了,过几天带小岛去北欧那边玩一趟,放松放松心情。”边浔试探性地提议。 时淮摇摇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干涩的沙哑。 “忌日哪里有不回去祭拜的道理?”时淮的眉头微微蹙起。 “再说了,小岛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凭什么他此生就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而那个杀人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 又是沉默了半晌,时淮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会保护好小岛的。” 三天后,他们一行人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一路上江屿白难掩激动,趴在时淮耳边叽叽喳喳了好一阵。 时淮微笑着揉揉他摇晃的小脑袋,问道:“宝宝,要见到爸爸妈妈了,开心吗?” “开心。”少年倚在他温热的怀里,微微扬起了唇,“我还给爸爸妈妈写了一封信,还带了给他们做的小饼干呢。” 少年垂下了脑袋,在自已的包里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精美包装的饼干盒,举起来在时淮面前晃了晃。 时淮盯着少年看,渐渐出了神,目光绵长而温柔。 “时淮哥,你看什么呢?” “看我们宝宝,怎么这么好看呢。”时淮笑着将人揽紧了,眉眼一瞬间柔和下去。 少年的眼眸漆黑深邃,一如既往的澄澈干净。 时淮只想让他做回原来那个骄傲又璀璨的小王子,不必生活在任何阴霾之下。 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儿,是无与伦比的小太阳,理应拥有最好的人生。 第112章 余生皆坦途 回到海市的那天,阳光明媚,冬日的空气都被映得暖洋洋的。 江屿白一手抱着精致的饼干盒,另一只手被时淮紧紧握在手里。 在走进墓园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跪在墓前的那个黑色的身影。 时淮明显察觉到自已牵着的那只手猛地一颤,连带着他的心都随之颤了颤。 他俯下身子贴在少年耳畔,温柔的声音安抚道:“宝宝,别怕,周围都是我们的人。” 尽管如此,在他低下头看到少年那张惨白的小脸,连睫毛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动时,他的心像被利刃扎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对盛千阳的恐惧好像早已刻在了少年的记忆最深处,颤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在时淮轻声问他要不要离开时,少年仍然没有任何迟疑地摇了摇头。 在他们走近的那一刻,跪在墓前的男人像是突然恢复了意识,动了动早已麻木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小岛……” 这些天已经在寒风中跪了太久,盛千阳开口时嗓子嘶哑的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第136章 近些日子他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每天直挺挺跪在墓前,赎罪一般久跪不起,好像在用沉默的行动诉说着自已的愧疚,进行着一场迟到了许多年的忏悔。 终于,正如他所料,在江南与景夏的忌日这天,他等到了阔别已久的少年。 时淮将江屿白挡在身后,面色阴冷,可盛千阳就像是完全看不到他,炽热滚烫的目光精准地越过他落在那个垂着脑袋的少年身上。 盛千阳咽下本想要说的话,压制住他在看到时淮牵着少年的手时骨子里疯狂窜出的占有欲与怒火,竭力扬起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 “小岛,最近过得好吗?有好好吃饭吗?” 江屿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低垂着脑袋,声音很轻。 “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爸爸妈妈不想看到你。” 这句话就像一道闷棍,正中盛千阳的脑门。 他怔忡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麻木的神经才感觉到心脏在一抽一抽地闷疼。 “小岛,之前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不对,我可以弥补的,把我欠你的都补偿给你好不好,乖乖?” 一袭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喉间艰涩难耐,目光却始终专注地望着少年的眼睛。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将少年捞到自已的怀里。 少年却及时向后退去,闪躲开了他的触碰。 也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传来了齐刷刷给枪上膛的声响。 盛千阳嘴角颤动着,眉眼下的阴翳带着难言的苦涩,他朝少年笑了笑,沙哑着嗓子安抚他。 “乖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只是想弥补你,只是想求你原谅我。” “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去补偿你,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会干涉你的想法,求你,求你了乖乖,原谅我好不好?” 求你,求你原谅我,求你回到我身边来,没有你,我的人生好像完全没有了意义。 万籁俱寂中,众目睽睽下,盛千阳在少年面前半跪下来,将一份文件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这是盛世集团的股份转让协议书,乖乖,在上面签上字好不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把一切都给你。” 在盛千阳期待的目光中,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终于看到了少年那双湿润的眼睛和泛红的眼角,心里瞬时弥漫起阵阵冰凉和苦涩。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少年声音依旧很轻,却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我恨你。” 盛千阳瞬时感到脑袋一阵轰鸣,耳朵嗡嗡的,少年清冷又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伴随着嗡鸣声不停地回响,让他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他怔愣在原地,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慌乱地伸手想要去抓少年的手臂,被时淮狠狠推开,将少年护在了自已的怀里。 盛千阳胸口疼得厉害,嘴角颤抖着,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被少年那一句“我恨你”全然挡了回去。 他的喉咙里像被什么阻塞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抬起湿润的双眼,透过眼睛里那朦胧的水雾怔怔地望向少年。 看着他在时淮的庇护下平静地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一个信封,然后将时淮手中抱着的花束和他手里的饼干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墓前。 盛千阳徒劳地张了张口,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肋骨都剧痛钻心。 少年做完这一切,仰起头朝时淮轻轻笑着:“时淮哥,我们走吧。” 时淮抬起手抹掉少年眼角的泪水,牵起了他的手。 就在他们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身后的男人发出了凄厉的吼声。 “小岛!!!” 绝望,悲愤,痛苦交加。 江屿白在原地怔忡了片刻,缓缓闭上了泛红的眼睛,再睁开时,眼睛里的泪雾散去,只余下一片清明。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盛千阳踉跄着起身,要追上少年的那一刻,被时淮派来的保镖们齐齐拦在了身后。 盛千阳紧紧抓着那份合同,纸张几乎要被他给揉烂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样钝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直到少年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那份几乎要被他用力的手指揉烂掉的合同也随之砸在了地上。 男人用手捂住了脸,用力到指节都发了白,没过多久指缝间渐渐渗出了温热的水渍。 从此他又变成了那个只能在阴暗角落里觊觎美丽月亮的人,只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的月亮一步。 而他的月亮,头也不回地牵着时淮的手离开了,奔向了新的生活。 他们仿若还是那一对被所有人的爱意滋润生长的少年,散发着炽热又耀眼的光芒,拥有万分美好的未来。 而盛千阳则像是阴暗角落里腐朽发臭的垃圾,是坏掉的东西。 只觉得自已的人生若是没有了那个少年,将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将永无天日。 …… 时淮能感受的到,少年被握在自已手里那冰凉的指尖始终在不停地颤抖。 于是在上车后的第一瞬间,他将少年紧紧搂进了自已的怀里。 少年脑袋上戴着的帽子被他摘掉,他搂得很用力很用力,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脖颈上,紧接着有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 第137章 “我们宝宝就是最勇敢的,不怕了,不怕了。”时淮揉着少年的后脑勺,声音轻柔。 勇敢的少年乘风而行,步履坚定,即使山高路远,也再不会感到彷徨,再不会感到迷茫。 他可以尽情向更高更远处翱翔,也可以停下来落在树枝上憩息。 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会在他选择降落时将他稳稳接住。 自此,余生皆坦途。 ——正文完—— 明天开始更番外,番外见。 喜欢的宝宝留个五星书评好不好呀。 第113章 番外一:淮岛日常1 在许知会跑来蹭饭的不知道第多少次,时淮终于受不了了。 他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让许知会和江屿白都吓得颤了一颤。 时淮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看向一头雾水却满面担忧的小岛,柔声道:“宝宝,我想再喝一碗参鸡汤,能帮我盛一碗吗?” “好呀。”江屿白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拿起空碗哒哒哒跑去了厨房。 时淮火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指节扣起敲了敲桌面,瞥了眼那个缺心眼一样仍在扒饭的许知会。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国?” 许知会被饭噎了一下,面部扭曲地咳了一阵,才奇异地看向面色不虞的时淮。 “我一社会闲散人员,你老劝我回国干什么啊,我还没玩够呢。” “世界上那么多国家,你去哪玩不行,干嘛老赖在我们家不走,我求求你,你快回国行吗?” 许知会显然很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好兄弟,一向温和待人的时淮竟如此执着于将自已赶回国。 毕竟他不知道时淮每天兴冲冲下班回家,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跟小岛头碰头挤在一起打游戏的自已时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也不会知道在自已跟小岛争抢时淮绕了个大远路买回来的慕斯蛋糕跟甜甜圈时,时淮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在他身上扎了多少洞,在心里骂了他多少回。 有时候边浔和宋以桉都为许知会那超绝钝感力感到无语又无奈,两人轮番给他打了好多电话劝他抓紧回来。 结果许知会还在电话里很臭屁很嘚瑟地以为这俩人是在羡慕他能天天跟小岛待在一起,得意洋洋地说他才不回去,他还要天天跟小岛打游戏呢。 “朽木不可雕也。” 边浔和宋以桉挂断电话后相视无奈一笑,感慨道。 许知会还想辩解些什么,只见小岛已经端着汤碗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时淮用严肃且冷酷的表情制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语,转向小岛时已是满面笑容。 “谢谢宝宝。”时淮接过汤碗,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了少年唇边,“宝宝先喝一口好不好?” 许知会松口气,只当这事已经过去了,当天晚上却死皮赖脸不肯走,非要赖在时淮和小岛家睡一晚。 好像生怕自已离开了明天就再也进不来了一样。 他不敢看时淮阴沉冷淡的脸色,凑到小岛面前惨兮兮地问少年自已今晚能不能留在他们家借宿一晚。 “当然可以呀,知会哥。” 少年笑得灿烂,还主动跑去客房给他铺好了床单,让许知会感动的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了。 那天晚上他睡了近年来最舒适的一觉,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的自已啃了一晚上时淮做的烤鸡腿,满嘴流油。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许知会舔了舔嘴唇,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跑出了卧室,想看看时淮今天做了什么美味的早餐。 偌大的别墅中空无一人。 不仅如此,餐桌上也空空如也,甚至连厨房里都没有做过饭的痕迹。 许知会心头一颤,抓起手机就给时淮拨出了电话。 “许少爷,醒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许知会好像还从背景音中听到了潺潺水流声。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时淮这大周末的去哪了,为什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哦,忘了告诉你,我带小岛来瑞土度假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锁上。” 许知会石化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半晌,他才怔怔地开口问:“你……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电话那头半天没作声,就在许知会怀疑通话是否已经被挂断的时候,时淮才轻轻咳了一声。 “你真的很喜欢当电灯泡吗?” 许知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温软的声音。 让人听起来感觉甜甜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时淮哥,你看你看,这只小牛吃了我给它的青草!!!” 许知会听到时淮笑着回答:“看来它很喜欢宝宝呢,别人喂给它的它都没有吃。” 无论什么时候,时淮跟少年讲话的时候语气总像是在哄小孩。 “不跟你说了,我要给小岛拍照了。” 时淮话音未落已经挂掉了电话。 只留下许知会愣在原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忙音发了好一会儿呆。 终于,他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自已饿的有些发慌的肚子,拿着手机划拉半天点开了微信朋友圈的页面。 果然看到了时淮五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已经收获了近百个点赞。 照片上,天空湛蓝,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在清澈的湖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小岛在湖边奔跑,笑容甜美又明媚。 第138章 时淮六年来从没有在社交平台发过任何一条动态,如同与世隔绝一般。 如今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条朋友圈底下亲朋好友以及众学生纷纷冒出来评论。 有夸少年真是长了一副神颜的,有感叹两人多么多么般配的,有问什么时候能吃上两人的喜糖的。 还有更多的不知情人土在兴致勃勃地追问少年的身份,好奇在私生活方面一向保持神秘的时教授,如今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期是为了陪谁度假。 时淮没有回复,只是在几分钟后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次是两人的合照。 少年白嫩的脸颊因为刚刚的跑跑跳跳而漫上了一层红晕,依偎在时淮的怀里,正对着镜头比一个生动又可爱的耶,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里星星点点。 他的手腕上绕着一串红绳,小羊形状的白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而时淮的微笑从唇边慢慢漾开,含情脉脉的眼睛没有看向镜头,而是专注地望向怀里的少年,用力地搂住了他。 在合照的上方,配文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爱人。 时淮发完朋友圈,收起了手机,远远望着举着青草追在小奶牛屁股后面跑的少年,唇角依旧抑制不住地上扬。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奔跑的少年,面色红润,笑意盈盈。 时淮遥望着,跟跑远了的少年隔空对上了视线。 少年拼命朝他挥着手,亮晶晶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甜甜的声音喊着“时淮哥”,好像要将空气都给融化掉。 时淮也很大声地回应着他,迈向少年的步伐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来。 第114章 番外一:淮岛日常2 时淮终于实现了自已多年前的梦想。 在这个假期里,带小岛去芬兰坐了麋鹿车,带他去了布达佩斯沿着多瑙河漫步欣赏夜景,去了维也纳金色大厅听了一场唯美的音乐会,还去了挪威的雪地里寻找极光。 在回伦敦的前一夜,两人跟随着极光猎人很幸运地追到了极光。 江屿白仰着头,遥望着那在广袤宇宙中的灿烂光辉,眼睛里映着美丽的光芒,哪怕脖颈都酸了也不肯将脑袋落下去。 他像一个虔诚的小信徒,认真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对着点亮整片夜空的极光许起了心愿。 睁开眼睛时,他落到了时淮深邃的、满是爱意的目光里。 少年在看极光,而时淮全程只盯着少年看个没完。 “时淮哥,你怎么不许愿呀?对着极光许愿很灵很灵的!” 江屿白歪着脑袋瞧他,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时淮只是微笑着看他,揪了揪他脑袋上毛茸茸的毛线球,半晌,才温柔地回答他。 “因为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江屿白的脸瞬间红了,连耳朵尖儿都通红一片,他没有问时淮的愿望是什么,只是抬起手轻轻扯住了时淮的衣角。 “宝宝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时淮握住少年的手,温热的手掌与少年十指交叉。 “愿望不能说出来的呀。”少年羞涩地垂下脑袋,“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我现在又有一个愿望了。”时淮突然开口说道。 少年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迫切地询问他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时淮笑吟吟的脸。 在少年还处在怔愣中时,时淮已经俯下了身子,温热的鼻息扑洒在了少年的耳畔。 “宝宝,我想亲你,可以吗?” 少年的整张脸红透了,微微咬住下嘴唇,脑袋垂得低低的。 时淮知道小岛脸皮薄,却仍忍不住想要逗他。 毕竟在此刻,如此浪漫的氛围之中,爱人就在身旁,他也很难抑制住自已即将喷涌而出的爱意。 见少年始终低着头,时淮装作很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委委屈屈,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不可以也没关系,那就等宝宝想的时候,再……”?? 话音未落,脸颊处猝然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少年踮起脚将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的右脸颊上。 时淮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他按捺不住自已激动又雀跃的心情,将满脸通红的少年揽在怀里。 随着一句温柔的“我要开始实现愿望了”从他口中溢出,他低下头,将自已的唇瓣贴了过去,*少年那水润柔软的唇。 少年安静又乖顺地倚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只有在被他*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才轻轻挣扎了一下,直到彻底软在了他的怀里。 在大自然璀璨又浪漫的光影盛宴下,在梦幻的静谧之中,相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实现了自已的愿望。 原来极光真的这样神奇。 江屿白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时淮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笑靥,轻轻吻向他颤抖的眼皮,问他在笑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闪动着莹润的水光,睫毛也瞬间变得湿漉漉的。 “时淮哥……” 少年轻声嗫嚅着,嘴唇却被时淮用温热的指腹抵住,阻拦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宝宝,我又有一个愿望了。” 江屿白瘪了瘪嘴,唇角却依旧带着一抹微笑:“时淮哥,你怎么有这么多的愿望。” 第139章 “因为我很贪心。” “我不想听宝宝叫我时淮哥了。” 时淮一只手轻揉着少年毛茸茸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柔声道。 “……那我叫什么?” 少年有一时的愣怔,瞪圆了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倒真像是极其疑惑不解的样子。 时淮却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他,直到少年的脸颊红的像是要滴血,心跳声也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少年咽了咽口水,他的脸皮薄,哼哼唧唧了半天还是没能叫的出口,羞红着脸躲闪着时淮满怀期待的视线。 察觉到少年被自已欺负得狠了,时淮的心一瞬间软下来,俯身亲了亲少年的额头,不再逼迫他说出那个自已想听到的称呼。 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天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好不好宝宝?” 他将少年脖颈上的围巾整理了一下,不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缝隙。 然后给少年戴好了脑袋上的毛线帽,还揉了揉那个小小的毛线球。 时淮牵起少年的手,带他走回车上。 寒风渐起,携带着冰冷的雪粒迎面而来。 少年穿戴得严严实实,连唯一裸露在外的手都被时淮紧紧握在了温热的手心里。 在这如此低温的天气中竟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寒冷。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世间的一切声响,回程的路上眼前和耳畔都变得模糊又朦胧。 可尽管如此,时淮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少年唇齿间溢出的那个小小的声音。 时淮的心脏怦怦跳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猝然扭过头,睁大了眼睛。 “宝宝,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公。” 少年又重复了一声,紧接着飞快地低下了头,余光却忍不住瞟向牵着自已手的时淮哥。 感受到他紧紧攥着自已的手心里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时淮这辈子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激动过。 一向沉稳冷静的男人咧着嘴傻笑起来,笑出了满眼的泪光。 下一秒,他拦腰将少年抱起,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三圈。 “还想听,宝宝。” 江屿白无法做到无视那双闪烁着欣喜的眼睛,他一声又一声唤着,声音又甜又软,像是最柔软的云朵扫在时淮的心尖。 “老公,老公,老公……” 少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时淮的怀里,轻声呢喃着:“我爱你。” 极光是宇宙的浪漫,而汹涌的爱意则是人潮人海里浪漫的终极。 第115章 番外一:淮岛日常3 季岁晚赶到伦敦时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她一下飞机就直奔俩孩子住的那栋别墅。 她是在看到时淮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后即刻决定出发的。 照片上的小岛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对着一碗汤药撅着小嘴,一副苦哈哈的模样。 说来也很神奇,自从时淮在发布了第一条朋友圈以后,他就像是初次见到新鲜事物的原始人,彻底迷上了这个功能。 别人在朋友圈里疯狂晒学历晒娃晒财富晒生活,他每天发布的除了小岛的照片还是小岛的照片。 甚至渗透到了日常的点点滴滴。 小岛打游戏时的照片,小岛吃饭时的照片,小岛做饼干时的照片,小岛玩乐高时的照片…… 因此时淮也成功荣获了边浔等人给他颁布的荣誉称号——晒老婆狂人。 江屿白是昨天早上起床时烧起来的,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时淮心疼的不得了,第一时间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把他叫来家里给小岛打了点滴,然后忙前忙后给他煮粥、降温。 直到晚上,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小岛的温度终于从39度降到了37度。 可是面对着那一碗看起来就巨苦无比的汤药,少年的脸色一言难尽。 终于松了口气的时淮被少年皱紧了的小脸给逗乐,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那生动又可爱的一刻,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被等待了小岛照片整整一天的季岁晚看了个正着,时淮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接到了季岁晚打来的电话。 刚接起来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小岛宝宝怎么了?生病了吗?发烧了吗?你怎么照顾的小岛?” 时淮百口莫辩,默默听着电话那头语气中带着恼怒与担忧的指责。 直到季岁晚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他才开了口。 “妈,别担心,小岛已经退烧了。” “唉,你啊你,我怎么说你好,刚刚旅游回来就让小岛宝宝生病了。” 季岁晚长长叹一口气,眉头紧蹙着,心脏隐隐作痛,好像生病的是她自已一样。 电话挂断,时淮放下手机走到床边,将少年揽进怀里。 那一碗黑黑的汤药仍然分毫未动,完完整整地摆在少年的面前。 “宝宝乖,喝了病就好了。”时淮哄着他,舀起一勺递到了少年嘴边。 “可我已经打过针了,我不想喝,太苦了。” 少年嘴巴撅得高高的,脑袋往时淮怀里蹭,撒娇般的语气又甜又软,还带着鼻子不透气的浓浓鼻音。 “老公,不喝药好不好?” 他知道这一声老公在时淮心里是很受用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时淮的心随着他软糯声音的发出早已经软的不行,早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第140章 可尽管心软,对少年身体的关心显然更胜一筹,时淮揉着少年的脑袋,用手背试了试他的体温。 “宝宝,喝了药就会好的更快,乖乖听话把药喝了好不好?” 时淮凑到少年面前,将手里的小碗也凑了过去。 “我不想喝!” 江屿白见撒娇无效,开始耍无赖,怀里抱着枕头,挪到了离时淮远远的角落,气鼓鼓地缩进了被子里。 时淮一边在为小岛终于回到了过去的状态而欣喜,一边又有些无奈。 他是不忍心说狠话的,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生了病却不喝一口药。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想替少年生这场病,替他承受一切的痛苦。 他只想让小岛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时淮站在原地怔愣片刻,下一秒端起药碗将那碗汤药灌进了自已口中,俯下身子喂给了缩在被子里的少年。 江屿白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的手臂却使不上力气,软软地躺了回去,被迫将那碗汤药全部咽了下去。 他被苦的皱起了眉,刚想要发脾气,一根西瓜味棒棒糖就紧跟着塞进了他的嘴里。 唇齿间渐渐蔓延起甜甜的味道,西瓜的清香中和了苦涩的药味,也舒展了少年紧蹙的眉心。 无论过去多少年,时淮还是那个能够随时从口袋中摸出少年最爱吃的西瓜棒棒糖的人。 江屿白吮吸着棒棒糖,却仍然没忘记将幽怨的眼神甩给了一旁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时淮。 见到少年那灵动的小眼神,时淮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将被子里的小家伙捞出来抱在了怀里,温柔的吻落在他尖尖的下巴上。 “好乖,好乖,宝宝好乖。” 季岁晚走进卧室时,时淮正把少年搂在怀里哄。 她恰好听到少年用他那温软的嗓音嘟囔了句“老公好坏”。 季岁晚的唇角疯狂上扬,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时淮明显感到怀里温软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小家伙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红晕从两颊蔓延至耳朵尖儿,像只小鸵鸟一样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妈,进来怎么不敲门呢?吓到小岛了。”时淮忍着笑,轻轻抚着藏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小家伙。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这不是一时着急吗?” 季岁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退出门去。 “小岛宝宝,季阿姨给你带了润肺的冰糖雪梨,现在去给你熬上,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谢谢季阿姨。”被子里传来一句闷闷的感谢,让季岁晚忍俊不禁,用手捂着嘴愣是没敢笑出声。 她眯起眼睛盯着时淮:“阿淮,不许欺负小岛宝宝,听到没有?” “我哪里敢欺负小岛呀,是不是宝宝?” 时淮想要将脑袋伸进被子里去亲亲那个小家伙,却被两只嫩白的手臂坚决地推了出来。 时淮笑着,又多了个坏心眼儿。 “宝宝,怎么还叫季阿姨呢,是不是该改口了?” 藏在被子里的人儿沉默了好一会儿,从被子底下慢吞吞地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妈妈。” “哎!好宝宝,好宝宝。” 季岁晚很大声很大声地回应着他,抿着唇微笑看着满脸羞红的少年,眼泪瞬间就哗啦哗啦流下来了。 第116章 番外一:淮岛日常4 许知会没想到自已在回国后居然还能收到时淮和小岛的邀约。 看着那封由小岛亲自执笔的邀请函,他感动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他二话不说捧起邀请函就跑到了边浔的医院,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诊室里,朝他扬了扬那个金光闪闪的信封。 “看看看,小岛和时淮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烧烤派对!” 他眉飞色舞地炫耀着,喜滋滋地拿起手机准备买机票。 边浔下一秒就从抽屉里拿出了同款信封,与许知会不同的是,他的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机票。 “不会吧,不会有人收到的邀请函里不包路费吧?”边浔挑了挑眉,将那张机票在目瞪口呆的许知会面前晃了晃。 “凭什么!”许知会怒吼一声,愤愤不平地给时淮拨去了视频通话,却被对方拒接。 时淮那边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陪小岛看电影中,勿扰。” 许知会唇角颤了颤,幽幽地转向边浔。 “区别对待,区别对待啊,简直太气人了!为什么给你包路费不给我包路费?难道时淮跟你的感情比跟我的好?” 边浔轻咳一声,友善地提醒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只有你一个人没有。” 许知会心头一惊,立即给宋以桉打去了电话。 “邀请函?收到了啊,阿淮和小岛真贴心呢,还给我买了机票……” 许知会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泪水在心里早已经流干了。 时淮在看完电影后一本正经地回复了他,说他前段时间两地来回飞的那么勤,里程数估计都能给他兑换几张免费的机票了。 尽管如此,在许知会软磨硬泡以及痛心疾首的攻击下,时淮最终还是出钱给他补上了机票。 一行人在邀请函上写的时间准时到达了别墅门前。 院子里已经支好了烧烤架,时淮穿着围裙像模像样地一手拿一大把烤串忙碌着,颇有一番大厨的风范。 第141章 江屿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最先烤好的烤串已经被时淮喂进了他的口中。 几个人一拥而上,团团围在了烧烤架前。 许知会突然惊呼一声,在江屿白面前蹲下身来,端详着他的脸。 “小岛,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红,看起来像是肿了呢,是上火了吗?” 不仅少年的脸在一瞬间红透了,边浔和宋以桉也被他脱口而出的话语给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上火了可不能吃辣的啊,阿淮怎么回事,怎么没好好照顾我们小岛啊?” 许知会像是终于逮到了时淮的把柄一样,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坏笑着看向正烤着串的时淮。 却意外地发现时淮的嘴唇也是红红的。 他一时失语,挠了挠脑袋。 边浔一把抓住这傻小子的胳膊,将他从烧烤架前扯走。 “你干嘛拉我啊?”许知会不满地嘟囔,“我还没吃着烤串呢,闻着好香。” “我觉得你可能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我看你不太适合谈恋爱。”边浔瞥了他一眼,总结道。 “为什么?” “没人喜欢太傻的人。” 许知会白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屁颠屁颠跑回小岛身边想要吃他手里的烤串。 天色渐渐暗下来,几个人都吃了个心满意足。 许知会和宋以桉摸了摸自已撑得溜圆儿的肚子,围着院子绕圈消食。 边浔则跑进了别墅里,将千里迢迢带来的营养品和各式各样的补品在柜子上摆得整整齐齐。 时淮今晚喝的有点多,眼神也醉的有些迷离。 江屿白扑进他的怀里,脑袋往他身上蹭,被他笑着回手一把搂住。 “宝宝,开心吗?” “开心。”江屿白仰起头来看他,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我好开心。”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时淮扶着少年的肩,让他在自已怀里转了个身。 他的胸膛贴紧了少年的后背,将下巴轻轻搁在少年头顶上,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耳畔。 就在这一瞬间,随着一声巨响,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接连炸开,五颜六色交相辉映,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点亮了整片夜空。 烟花的绚丽光芒落进少年的眼睛,照亮了他漂亮的眸子,照亮了他白嫩的脸颊,美好又生动,令人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时淮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少年,绚烂烟花下,少年水雾朦胧的眼睛里跃动着灯火。 眼里的水光亮晶晶的,明朗而澄澈,眼尾渐渐泛起了一抹薄红。 少年仰头看烟花,时淮却只看向少年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欣赏了漫天烟火,在他的眼睛里欣赏了璀璨光华。 “宝宝,我爱你,好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时淮俯身贴近少年耳边柔声轻语,也不管少年在这炸裂的烟花声响中是否能听清。 少年显然听清了,在漫天绚烂之下,在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扭过头来,踮起脚将一个吻落在了时淮的下巴上。 “盖一个章。”少年笑着,眉眼弯弯,轻声呢喃道。 “什么章?” “保证我也会爱时淮哥一辈子的章。” “爱谁?”时淮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爱老公!” 在无垠的光辉下,两个人都被浓浓的爱意包裹住了。 烟花散尽,夜空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江屿白垂下眸子,猛然间发现自已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个闪着光的戒指,上面还有一颗很大很大的钻石。 他的唇微微张开,眼睛瞪圆了,怔怔地望了自已手上的戒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起了头。 院子里突然就变得亮闪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的彩灯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边浔、许知会和宋以桉齐齐站在一边,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季岁晚早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浸湿了整张脸,连视线都变得朦胧又模糊。 而时淮半跪在少年身前,将他的手握在自已的手心,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宝宝,我爱你,会永远爱你,永远最爱你,永远只爱你。” “宝宝,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少年眼里泪光盈盈,透过朦胧的水雾,他好像看到了爸爸和妈妈,就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温柔又平静地望向自已。 景夏依偎在江南的怀里,眼睛泛着红,轻轻抬手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好像在对自已说着些什么。 江屿白竭尽全力想要听清妈妈说了些什么,江南微笑着,替妻子喊了出来。 “宝宝,要幸福呀。” 少年眨眨眼睛,将眼里的泪雾散去,声音温润又坚定。 “我愿意呀,老公。” “我也爱你,一辈子只爱你。” 第117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1 盛千阳不得不承认,时淮保护小岛保护得的确很好,时隔整整两年他才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年。 少年好像又长高了些,在洛德尔的画作前流连,拉着时淮的胳膊凑在他耳边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些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依然只有时淮一个人的身影。 就像小时候一样。 少年面色红润,笑意盈盈,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第142章 爱人如养花,时淮确实将少年养的很好。 盛千阳的一颗心疼得紧缩,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狠命揉搓着,伴随着懊悔与愤怒的剧痛像狂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涌过来。 他拳头紧紧握起,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却定定地站在原地,竭力抑制着自已想要即刻冲过去抢人的冲动。 温照站在一边沉默地注视着他,眼见着这些年老板日渐消瘦,自从少年走后他整个人都再也没有了生气,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如今老板为了见少年一面,不惜斥巨资找到了少年最崇拜的艺术家洛德尔,让他在封笔多年后再度出山,在海市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 “盛总,洛德尔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跟他一起过去还是……” 盛千阳耳朵里嗡鸣不止,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从颤抖的唇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让他提到我的名字。” 温照不理解,盛总花费了如此多的财力物力以及时间,竟然在最后关头决定将自已完完全全隐藏起来。 那整这么大阵仗的意义何在呢? 但老板的话他就算再不理解也只能照做,他轻声吩咐一旁的保镖可以将人带过来了。 半分钟后,那个闻名遐迩的艺术大家洛德尔走进了画展现场。 在一众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他步伐稳健,直到走到了那个少年身前才停下了脚步。 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已看到的是真实的场景。 他的手还紧紧扯着时淮的衣角,难掩激动地惊呼了一声,脸上迅速漫上了一抹绯红。 “是小岛对吗,听说你很喜欢我的画,是吗?”洛德尔很绅土地将手伸到少年面前,满眼含笑。 “是呀是呀是呀,我超喜欢的。”江屿白小鸡啄米般点头,兴奋地握住了偶像的手。 “现在在上大学吗?听说你读的是艺术系是吗?” 江屿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今年就要毕业啦,您的作画风格对我启发很大。” 他顿了顿,突然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可是,洛德尔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您怎么会认识我呢?” 洛德尔愣了愣,刚想解释些什么,想起了刚刚领自已走进来的那人的叮嘱,只得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半晌,他微笑着开了口:“我认识你的导师,他跟我提过你的名字,说你是个很有艺术天赋的孩子。”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洛德尔有些紧张地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生怕少年察觉到什么。 好在少年仍处在激动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洛德尔,并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异样。 温照看着远处与洛德尔相谈甚欢的少年,竟然猛地认为这真是一幅很温馨的画面。 在洛德尔走后,温照看着少年仍然激动不已,扯着时淮的手臂晃个不停,还蹦蹦跳跳的。 时淮便始终温柔地朝他笑,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温照就在这时察觉到了自已身边传来的那股阴鸷又冰冷的压迫感。 温照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盛总那阴沉到可怖的面容,他的唇色惨白,好像已经没了血色。 他有些担忧,本想要开口问盛总需不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毕竟盛总现在看起来很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倒下去的样子。 可还没等他开口,面前的男人真的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盛千阳脑袋中一阵轰鸣,在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听到了周围人群发出的尖叫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在这个处境下,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自已会不会把那个胆子很小的少年给吓到。 渐渐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直至彻底涣散。 …… 盛千阳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 我这是在哪? 他迷茫了好一会儿,环顾四周,发现装潢有些熟悉,他终于意识到自已竟然在首都那座别墅的卧室里。 可他明明已经在海市住了很久。 如同被雷电劈中,他突然想起了自已晕倒前的场景,浑身如触电般抽搐。 他揉了揉自已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迅速下了床,走到了书桌边,翻找了一通才在桌底找到了自已的手机。 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他更是震惊到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明明是很多年前的手机型号。 他手指颤抖着,摁亮了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他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他下定决心要做局搞垮江景集团的前一天。 盛千阳的身体颤抖得更剧烈了,眼睛赤红一片,压抑的喘息声堵塞在了喉间。 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让他重新把握自已人生的机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像小鸟一样远走高飞,飞的无影无踪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 他终于冷静下来,给祝盈拨去了电话。 “盛总?” 祝盈的声音听起来很青涩,让盛千阳恍然若梦一般,他愣了片刻,才沉声吩咐道。 “给我订去海市的机票,班次越早越好。” 他双眸微眯,顿了顿才再次开口:“最近的所有会议和活动都给我推掉,我要去海市住一段时间。” 第143章 “好的,盛总。”祝盈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盛总,您几天前提过要去海市跟时氏集团的时总见面,还需要我帮您安排一下吗?” 盛千阳唇角颤了颤,在原地怔愣了很久,一语不发。 几分钟后,祝盈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 “盛总,您还在听吗?” “见面不用安排了。”盛千阳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他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你去找人催一下英国那边的冬令营,就说我们今年的投资可以加大力度,让他们的学员提早开始入营,越快越好。”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双臂撑在桌面上,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渐渐冷静下来。 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去找他。 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 第118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2 从首都到海市的路程,没人能比盛千阳更熟悉。 曾经的他在两地来来回回飞过无数次。 最忙碌的那段时间算起来几乎一天一半的时间在开会,另一半的时间在飞机上,只为了能够见到那个小家伙。 哪怕是在飞机上的时间也舍不得用来补觉,他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来回翻看着那个小家伙的朋友圈。 江屿白小时候是很爱发朋友圈的。 其他富家少爷喜欢在圈子里炫富,各种名车名表名牌鞋恨不得通通甩上来。 而江家小公子则独树一帜,把朋友圈当成了日记本一样,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向全世界汇报自已在做些什么。 于是在一众炫富朋友圈里划拉下来,能夹杂着看到江家小公子在滑滑梯时愉悦的笑靥,在吃到美味甜点时满足的赞叹,坐在时淮肩膀上投篮投进时那骄傲又生动的小表情。 让人看了欢喜的不得了。 在盛千阳的朋友圈里,他屏蔽了除了江屿白所有的人。 每次一打开微信,总能看到那个唯一的小头像在朋友圈页面跳动,提醒他打开看一看,他关注的小家伙又发布新动态了。 每到这时,无论他正在做些什么,总会唇角微扬,停下一切动作专心致志地看着那条新发的动态。 如果要是跟时淮有关的,他会瞬间眉心紧蹙,先将照片中关于时淮的部分截掉,再把只剩下那个小家伙的一部分保存在自已手机上,此时紧皱的眉心才会渐渐舒展开来。 于是温照和祝盈经常会在会议上看到,原本还神情严肃听着各部门经理汇报工作的盛总,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便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在屏幕上划拉些什么。 但是至今他们也不知道盛总在手机上看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向不苟言笑、凛若冰霜的盛总笑得那么开心。 盛千阳在飞机上看到了江屿白五分钟前刚刚发布的动态。 小家伙应该在自家院子里踢球,在灿烂的阳光下躺倒在草坪上自拍了一张。 眉眼弯弯,汗珠盈盈,愉悦的笑意从白嫩的脸庞上荡漾开来。 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半晌,盛千阳蓦地勾了下唇,眼睛里弥漫起了水光。 好久没有看到少年如此灵动又鲜活的模样了。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闪现在少年面前。 直至终于到达了小岛家门前时,他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和下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快要跃出胸腔。 佣人打开门,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这个盛少爷之前来的次数太频繁,每个佣人都对他很熟悉,也都知道他性格冷淡,除了喜欢跟他们家小少爷说话,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的。 “盛少爷,我们家小少爷在院子里踢球呢,您直接过去找他吧。” 盛千阳点了点头,急切地迈出步子走进了庄园。 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停下了急匆匆往里走的脚步,转过头瞥了眼那个给他开门的佣人。 “时淮在吗?” “时少爷今天回学校去办冬令营的入营手续了,所以就没过来。” 盛千阳没再回应她,迈着大步朝院子的草坪走去,步履匆匆,快到几乎要飞起来。 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期待已久的身影时,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啦啦流了下来。 他甚至连擦眼泪都顾不得了,四肢突然变得麻木又僵硬,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朝少年挪过去。 听到了脚步声,少年猛地回头,在看到男人泪流不止的狼狈模样时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着男人朝自已越走越近。 “小岛,小岛,乖乖……” 江屿白还未回过神来,下一秒,被男人捞过手臂紧紧抱进了怀里。 盛千阳单手抚着少年毛茸茸的后脑勺,满眼泪光,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捧着世界上最昂贵最珍重的宝物。 他很缓慢地俯下身,虔诚地贴近少年的耳畔,气息有些不稳,声音也带着颤,长舒一口气后,在少年耳边喃喃。 “乖乖,好想你,我好想你……” 盛千阳知道自已现在这副样子很失态,也许会吓到少年,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 已经整整两年没能见过他一面,每天夜里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一遍又一遍回响起少年最后离开前跟自已说的话。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恨你。” 第144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冷酷,无情又决绝。 一字一句就像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再也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搂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少年揉入自已的骨血一般。 江屿白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皱了下眉,声音软软的。 “千阳哥,你,你怎么了?” 明明他们三天前才刚刚见过面,为什么千阳哥会一边喊着想他一边哭成了这个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哭的这么伤心,更不用说是看起来就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千阳哥。 江屿白被迫将脸埋在盛千阳胸膛前,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动,在男人怀里仰起了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满是疑惑地看向他。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千阳哥?” 盛千阳被那双望着自已的漂亮眼睛看的发愣,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上去,轻轻抚过少年颤抖的眼睫,拂去少年额上被阳光照的亮晶晶的汗水。 “对不起,小岛,千阳哥是不是吓到你了?” 盛千阳终于冷静下来,在少年两只手臂推开自已时也没有抗拒,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怀抱。 “千阳哥,你怎么突然就这个样子了呀,好吓人呀。” 少年不满地嘟囔着,红润的嘴唇高高撅起。 盛千阳眼里还闪着泪光,却扬起了唇角,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再也挪不开视线。 他恨不得立即跪在地上感谢上天,他愿意用自已的一切去回报上天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终于,少年看向自已的目光里不再只有恨意。 第119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3 “对不起,对不起小岛。”盛千阳微笑着,轻轻揉着少年被汗水浸湿了的软发。 “是千阳哥见到你太激动了,没控制好自已的情绪。” “千阳哥给你从首都带了望江阁的甜品,想不想去吃点儿?” 少年眼睛一亮。 “真的吗!有巧克力甜甜圈吗?” “当然有。”盛千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已此时激动的心情,只能竭力抑制住自已想要将少年再次搂进怀里的冲动。 他满眼宠溺地望着少年,期待着他的回答。 少年惊呼一声,扯着他的衣角就要带着他往别墅里面走。 “那我们快去吃吧,千阳哥你真好,我想吃望江阁已经很久了。” 餐桌前,盛千阳看着吃了满脸巧克力酱的少年,那两条又白又细的腿还在桌下一晃一晃的,无不展现着少年此刻愉悦的心情。 而盛千阳只是全程微笑着看他,脑海中波澜起伏思绪万千。 直到少年仰起那张沾满巧克力酱的白嫩小脸望向他,问他怎么不吃,他才回过神来。 “千阳哥给你带的,小岛爱吃就好。” “千阳哥,你真好。”江屿白由衷感叹道。 从首都到海市的距离也不近,而千阳哥竟然愿意在百忙之中跨越千里迢迢的路程,只为了给自已送最爱吃的甜品。 还是爸爸妈妈不让自已多吃、限时又限量的甜品。 少年更感动了,吃的也更开心了。 “千阳哥。”少年的嘴里已经塞的鼓鼓囊囊,还在叫他。 盛千阳很温柔地回应着他:“怎么了,乖乖?” 少年许是吃的太开心了,竟然完全没有察觉眼前男人叫自已的称呼突然贴近了不止一个档次,只是自顾自地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千阳哥,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你给我带了甜品啊,不然我这个月的零食就没戏了。” “慢点吃,乖乖。”盛千阳用纸巾轻轻擦去少年唇角的巧克力酱。 “小岛想吃的话,千阳哥可以给你带,带很多很多的零食,都给你好不好?”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没等他回答,远处就传来了清脆的笑声。 两人齐齐回头,都愣怔在了原地。 江屿白的唇角颤了颤,捧着甜甜圈的手凝滞在了空中,心里惊呼了很多声大事不妙。 景夏和季岁晚正手挽着手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的佣人大包小包提了满手,两人应是刚从商场扫荡一通归来。 “千阳,你可别这么惯着他,有一个阿淮那么惯他我已经很担心了,到时候给养成一个娇气包可怎么办?” 景夏笑眯眯地走近,不动声色地移走了江屿白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甜品盒。 “我才不是娇气包!” 江屿白眼巴巴地看着离自已越来越远的甜品盒,直到手上剩下的那半个甜甜圈也被景夏毫不留情地夺走。 “吃这么多甜点,晚上还吃不吃饭了?”景夏曲起手指刮了刮江屿白的鼻尖,连佯装出来的气愤都是温温柔柔的。 “景阿姨。”盛千阳站起身来,朝景夏礼貌颔首,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她,心里忍不住发颤。 “千阳,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别急着走了。”景夏笑道。 季岁晚则快步跑过来揉了揉江屿白的脸,安慰这个被夺走了零食正气鼓鼓的小馋猫。 “小岛宝宝别生气啦,我让阿淮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奶茶喝好不好?” 于是江屿白很快就被哄好了,很开心地点了点头,朝季岁晚笑得甜甜的,露出脸颊上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第145章 景夏无奈地拍了拍季岁晚的肩膀:“怎么连你也跟着凑热闹,我真怕你们一个个的把小岛给惯坏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男人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眸。 盛千阳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目光专注地落在江屿白的脸上,时刻关注着他每一个小小的生动的表情,满满的温柔与克制。 天知道盛千阳是有多么强的忍耐力才能没有立即扑上去把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家伙狠狠抱在怀里,想要亲他漂亮的眼睛,亲他纤长的睫毛,亲他白皙的脸颊,亲他柔软红润的唇。 这个小东西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坐在自已面前,离自已近在咫尺,声音甜甜的,像一只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兔子。 可他不能像从前一样不由分说把他抢走,把他关起来,强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看向自已一个人。 他怕吓到这个胆子很小的小家伙。 可他每当听到小家伙周围的人一次又一次提到时淮的名字时,他又会感到自已的心脏如同被尖刀扎透一般剧痛难耐。 “不会的。” 刚刚的话题已经过去了很久,早已聊到别的话题的景夏和季岁晚两人被盛千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到,不约而同停止了笑声,齐齐望向了他。 盛千阳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会惯坏的,小岛是最好最乖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变坏。” 景夏和季岁晚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孩子,跟阿淮当年说的话真是一模一样。”季岁晚揉了揉江屿白的脑袋,“我们小岛宝宝真是当之无愧的小团宠呢。” 当天晚上,盛千阳被景夏留下在江家吃了顿晚餐。 时淮从学校回来真的给江屿白带回了一杯奶茶,让小家伙兴奋地围着他跑了三圈。 可在听到他说后天就要启程去英国参加冬令营时,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小家伙蓦地眼眶就红了,纤长的眼睫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时淮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眼眸里满满的心疼,俯下身凑近他耳边,柔声安慰他:“时淮哥很快就会回来了,回来给宝宝带好多好多礼物好不好?” 直到晚餐开始的时候,小家伙仍然在生着闷气,白嫩的两颊气鼓鼓的。 连江南都忍不住笑着打趣他,说他生起气来像一只小河豚。 果然如景夏所说的那样,因为下午零食吃得太多,桌子上丰盛的菜肴江屿白一共没有吃几口。 小家伙垂着眼小口小口啜着碗里的罗宋汤,纤长的睫毛落下来,显得格外乖巧。 盛千阳和时淮一个坐在他的左边,一个坐在他的右边,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全程落在他的身上。 第120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4 餐桌上,整晚的氛围都温馨又惬意。 窗外黑夜朦胧,屋内却灯光明亮,欢声笑语不断。 盛千阳莫名竟感到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正从心底缓缓上泛。 这个场景在过去好像只会发生在他的梦里,甚至因为从未经历过,连梦境中的场景都像是隔了一层浓雾。 耳畔是江南、景夏和季岁晚的谈笑声,坐在他身边的是他从前爱而不得的宝贝,此时正乖乖软软地趴在桌子上,时而还会朝自已眨眨眼睛。 盛千阳猛然察觉到,眼前的这一切好像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是家的感觉。 “阿淮,听越山说,你今年的冬令营要提前入营了是吗?”江南笑着望向正柔声劝小岛再多吃一只虾仁的时淮,问道。 时淮点点头。 原本还在因为这件事没消气的江屿白闻言更生气了,红润的嘴唇高高嘟起,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坚决拒绝时淮已经喂到了他嘴边的那只龙井虾仁。 “小岛,别跟你时淮哥耍小性子,别欺负他脾气好就蹬鼻子上脸啊。” 景夏朝那个气呼呼的小孩儿做出一个要拍他脑袋的手势,笑着隔空警告他。 “你时淮哥要参加的可是牛津大学举办的冬令营,要是表现好就能直接进牛津了呢。” 大人们的话题逐渐转到了孩子们未来的教育上。 江南直接许下承诺,他就等着时淮拿到那张优秀营员的证书了,将来他就把小岛跟时淮一起送到英国读书,俩孩子还能像现在一样形影不离。 季岁晚听了连连拍手叫好,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 一开始她还在担心,小岛宝宝会因为时淮出国读大学分开的这些年而与他渐渐生疏。 这下好了,有了江南的这句话可就不用愁了。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只有盛千阳的眼底有暗流涌动,从心尖开始上泛的嫉妒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为什么陪伴小岛一起长大的不是自已?为什么自已永远也替代不了时淮的位置?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让时淮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让小岛彻底忘记时淮的存在。 直到江南提到自已的名字,盛千阳才从阴暗的思绪中猛然回过神来。 “我没记错的话,千阳是从哈佛毕业的吧,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掌管了盛世,真是很了不起啊。” 类似的夸奖盛千阳已经从无数人的口中听到过无数次。 但在此刻,他的脸上竟然漫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握着汤匙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他在内心措辞措了很久,仍然不知道自已该回答些什么,眼神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江南满含赞许的澄澈目光。 第146章 毕竟之前的自已确实是导致江南夫妇二人坠楼的罪魁祸首。 “千阳哥,你是害羞了吗?”一旁的江屿白看着他那一张熟透了一般的大红脸,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在被时淮轻轻揪了下耳朵后他才收起了笑声,却仍然抿着唇,抑制不住自已的笑容。 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等到晚饭后江屿白已经扯着时淮的胳膊,像一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了。 几个大人在客厅里聊天儿,时淮抱着怀里的小家伙,招呼着盛千阳上了楼,回了江屿白的房间。 这是盛千阳第一次进江屿白的房间。 尽管他仍然因为小孩儿挂在时淮身上不肯下来而阴沉着脸,但也在竭力抑制着自已的情绪。 他左顾右盼,对小家伙房间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从玩具柜上摆放着的整套整套的乐高积木、变形金刚、高达模型,到书架上那一张张裱在相框中的照片。 那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小家伙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的小岛更是可爱到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白白软软的一团,像一朵柔软的棉花糖。 照片中更多的是跟时淮的合照。 两人在篮球场上奔跑,在海边看日出日落,在演唱会上挥舞荧光棒,在迪土尼乐园里戴着傻傻的头箍对着镜头微笑…… 盛千阳强忍着自已心中的怒火,抑制着自已想要将那些合照摔碎在地上顺便狠狠踩几脚的欲望。 他在放下手中的相框抬起头时竭力朝时淮扬起了一个微笑。 “阿淮,后天就要出发了吗?” “是呀,千阳哥,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冬令营突然提前了。” 时淮摸了摸怀里人的小脑袋,抬起头朝盛千阳笑了笑。 “以前还没跟小岛分开过这么久呢,这次要近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怪小家伙要闹脾气。” 盛千阳暗暗冷笑,心想等你到了英国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长达一个月的封闭训练营。 而这一个月,就是自已逆风翻盘的机会。 无论内心的想法有多么阴暗,在表面上,他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放心吧,不用担心小岛,我恰好要在海市出差一段时间,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那就麻烦你了呀,千阳哥。” 时淮弯了弯唇角,眼睛里星光璀璨,低下头望向怀里人时目光瞬间变得柔软,指尖轻轻碰了碰江屿白柔嫩的脸颊。 “我也跟边浔和以桉说过了,他们也会经常来陪小岛玩的。” 江屿白坐在时淮的腿上,微微歪着头,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软软的发梢摩挲着时淮的脖颈,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呀,时淮哥。” 少年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一定会的,宝宝。”时淮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保证道。 “等时淮哥拿到证书以后,就可以跟宝宝一起去英国读书了。” 盛千阳看着眼前两人难舍难分的场景,挤出来的笑容早已凝滞在脸上。 他神色阴沉地咬着牙,几乎要将一口牙都给生生咬碎。 没有以后了,他们不会有以后了。他这样想着,心里暂且好受了点儿。 他竭力抑制着自已,让自已不再想着采取过去那些恶劣的做法来伤害小岛。 但他早已发觉,自已爱小岛已经爱到了骨子里,他绝不可能放手,不可能放任他心尖上的小东西被任何人抢走。 第121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5 盛千阳果真信守承诺,在时淮走后恨不得天天泡在江屿白的家里,最多的一天能来三趟。 连佣人们都在私下里忍不住嘀咕,这盛家少爷不是盛世的老总吗,掌管着那么大的集团,难道他都不用忙工作的吗?怎么天天往我们小少爷这里跑? 在时淮离开的当天,盛千阳走进江屿白卧室时,看到的是一个坐在画架后面偷偷抹眼泪的小家伙。 等他走近些时,还能看到小家伙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 他耐下心来,哄了好久才将人哄好,看着终于不再掉眼泪的小家伙拿起自已带来的甜甜圈吃了起来,他才放下心来。 却在转头望向画架上正在画的那幅画时,他好像听到了自已心碎裂的声音。 那幅未完成的画作,已经初见雏形,能看出画的是时淮打篮球时的场景。 阳光明媚的篮球场上,少年纵身一跃,英姿潇洒,笑容明媚,恣意又蓬勃。 盛千阳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凑近捧着甜甜圈慢慢啃的少年身边,轻声问道:“好吃吗,乖乖?” “千阳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每次都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屿白的目光终于舍得从手中的甜甜圈上移开,抬起头瞥了盛千阳一眼。 “在千阳哥老家那边,只要是比自已年龄小的孩子,都是这么叫的。”盛千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江屿白尽管觉得很奇怪,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好吃的,我最爱吃的就是巧克力味的甜甜圈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盛千阳喃喃道。 他突然感到有些迷茫,有些无力。 他该拿眼前这个又甜又软的小东西怎么办呢? 第147章 他无法忍受看着这个小家伙与除了自已以外的任何人亲近,只想将他藏起来,只想让他仅仅看向自已一个人。 他过去也是这么想的,最终也这样做了。 可曾经被自已伤害过的小岛,他的生命就好像风中的烛火一样脆弱,那时的他看向自已的眼睛里除了厌恶就是恨意。 可如果他不做像过去一样的事情,他又能怎么做呢?怎样做才能彻彻底底地拥有这个小家伙呢? 盛千阳在征得少年的同意后,翻阅起了他的画册,只是越看心脏就越痛。 整本画册几乎从头到尾都遍布时淮的身影,简直都快成了他的个人影集了。 盛千阳咬牙切齿了半天,恨的不行,却在看到少年将脑袋凑过来的那一刻,心软了下去。 “千阳哥,我画的好吗?” 盛千阳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画的特别好,乖乖。” “只是……”他看了少年一眼,欲言又止。 果然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江屿白蹭的一声翻身坐起,很是急切地望向他,不停地追问他只是什么。 “只是模特有些单一啊,乖乖,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理论,要是一个画家一直只画相同的人物,就可能永远也进步不了。” 盛千阳胡诌半天,连自已都快要听不下去自已荒谬的理论。 可少年大概还是年纪小,单纯得要命,竟然真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于是盛千阳眼睛里突然放了光,乘胜追击,循循善诱道:“所以,是不是可以适当换一个模特?” 江屿白再一次点点头,在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后,甜甜地笑起来:“那我以后要多画画风景图,正好可以学习一下洛德尔的风格。” 盛千阳噎了一下,嘴角僵硬着,想让少年给自已画像的希望破灭,却也只能跟着附和了几句。 少年吃完了手上的甜甜圈,心满意足地开始趴在床上摆弄起时淮送给他的新乐高积木。 而盛千阳的目光笔直而柔软,落在了少年白嫩的脸上。 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他无端这样联想着,极淡地弯了弯唇角,温柔的笑意便流淌出来。 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已的事情,神情都很专注,直到盛千阳轻轻开口打破了这段温馨的沉默。 “乖乖,你真的很喜欢洛德尔吗?” “真的呀,他是我的偶像呢。”江屿白头也没抬,仍在摆弄着手里的积木。 “那千阳哥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少年猛地一个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千阳哥向来说话算话的。”盛千阳温柔地看向激动的少年,轻轻笑着。 “过段时间洛德尔应该会在纽约办画展,我们顺便去美国玩一段时间怎么样?” 即使洛德尔并没有要在纽约办画展的计划,盛千阳也笃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只能说明花的钱还不够多。 而钱和权,恰好都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可是……”江屿白有些犹豫,内心像是正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挣扎。 “我会去跟江叔叔和景阿姨说的,乖乖,只要你愿意就好。”盛千阳摸摸他柔软的发顶,笑道。 “纽约有一家特别特别好吃的甜品店,那里的甜品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过段时间就是圣诞节了,到那时还会有圣诞节限定的甜甜圈呢。” 在过去,那个被盛千阳欺负到失智的小家伙最爱吃的就是那家甜品店的甜甜圈。 盛千阳和欧文则会轮番赶去那家甜品店,哪怕排整整三个小时的队,也乐此不疲。 后来,在那个小家伙头也不回地跟着时淮远走高飞之后,盛千阳莫名地特别想吃那家甜品店的甜甜圈。 可当时的他脚腕上还戴着电子镣铐,不被允许出国,温照便自告奋勇跑到纽约去给他买回来。 炎热的夏天,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甜甜圈早已在盒子里化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 然而温照还是看着盛总将那一盒甜腻腻的东西使劲往嘴里塞,和着流淌不止的滚烫泪水一起大口大口吞咽下去。 连温照都再也看不下去,只感觉心脏在一揪一揪地疼痛,扭过头的同时眼泪没忍住滚落了下来。 第122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6 “真的,真的能见到洛德尔吗?那他能给我签名吗?”少年激动到语无伦次,眼睛里星光闪烁。 盛千阳心里感叹一句,这小东西简直甜到人心坎里去了,只是太单纯又太天真。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小家伙,坚决不能让这傻孩子这么轻易就被人给骗走。 “当然能,不止能给你签名,千阳哥还能让他给你画一幅专属的画呢。” 少年小小地惊呼一声,望向盛千阳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崇拜的意味。 江屿白不知道盛千阳是怎么说服的他的爸爸妈妈,反正在第二天,他们就踏上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一路上江屿白都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难掩激动的心情,一刻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盛千阳也乐意听他讲话,恨不得他能跟自已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他时而点头微笑,时而揉揉少年的脑袋表示赞同。 盛千阳的余光瞥向后方的几个保镖,不出意外应该是江南派来跟着他们的。 第148章 这也有情可原,毕竟江家爱儿子是出了名的,不可能放任自已带着江家小公子肆无忌惮地去往这么遥远的地方。 他已经很知足了,曾经的小家伙跟自已同行的每一次,都像一只小鹌鹑一样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不想多看自已一眼。 自已哪怕只是提高一点点声音都会让那只小鹌鹑颤抖得更加剧烈。 而那时小家伙的目光总是很淡,淡的好像不属于人世间,淡的好像人世间的任何事物都再也留不住他。 而如今,他们竟也能愉悦地享受着只有他们二人的旅程。 身边的小家伙如此信赖自已,望向自已的目光中都好像带着崇拜与仰慕的星星,将自已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但盛千阳也真正开始感到恐惧,感到深深的担忧。 他真的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怕终有一刻那层雾会被戳破。 雾散了,他就又回到了曾经。 回到那个少年决绝地离开自已的世界,只剩自已一个孤家寡人,抱憾终生。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环抱住了身旁的少年。 将少年牢牢地困在了他的双臂之间,是一个绝对禁锢的姿势。 江屿白很不舒服地挣扎了几下,原本脸上洋溢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心。 “千阳哥,你干嘛啊,抱得好紧,弄疼我了。” “乖乖,你想不想跟千阳哥在纽约生活?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会满足你一切愿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答应我,好不好?” 直到这时江屿白才感受到了后知后觉的危机感。 他突然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好像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刚见面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这么紧地抱住自已,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自已却在没有时淮哥的陪伴下,就这样跟着他坐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少年的嘴唇骤然变得惨白,没有了血色,长而卷翘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像是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乌黑澄澈的眸里漾着一汪清澈的水光。 “我不,我不想……”少年挣扎得更剧烈了,声音也发着颤。 那几个保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握紧了手里的枪,狠厉的目光早已将盛千阳千刀万剐。 盛千阳没再纠缠,松开了对少年的束缚。 少年踉跄着从座位上摔落下来,被保镖牢牢护在了身后。 “盛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盛千阳懒洋洋地睨了站在最前面的保镖一眼,温和的目光落在保镖身后露出的半个脑袋上。 “乖乖,千阳哥错了,千阳哥刚刚跟你开玩笑呢,吓到你了吗?对不起乖乖。” 盛千阳的语气中带着卑微的祈求与歉疚,让保镖们一时都愣怔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少年的手紧紧扯着保镖的衣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白嫩的脸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泪痕。 “我不,不想去纽约了,不想见洛德尔了,我想回家……” 盛千阳脑袋里一阵轰鸣,恨不得拿把刀子捅穿自已的心脏。 为什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为什么就又让少年被自已吓到了呢? “乖乖,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们就去见完洛德尔,等见完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盛千阳的眼眶泛着红,咬着嘴唇,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他在地上半跪下来,朝少年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 “乖乖,别怕我好不好,求求你。” 不管怎样,这架飞机是盛千阳的私人飞机,能够控制航向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命令。 保镖们只得安抚着受惊的小少爷,一切只能等飞机落地后再做抉择。 后半程,江屿白死活不肯再坐在盛千阳身边了。 他躲在几个保镖之间,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座位上,抽噎着抽噎着就歪倒着身子进入了梦乡。 盛千阳满是歉疚与后悔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在少年入睡后才缓缓走近了他,却被保镖伸出手臂无声地拦下。 直到飞机稳稳落地后,江屿白才被保镖温柔地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 尽管少年一向脾气大忘性也大,却在看到盛千阳的那一刻仍然别别扭扭地不敢靠近他。 “乖乖,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不原谅我千阳哥真的好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盛千阳朝少年眨眨眼睛,几滴泪珠随着他委屈的语气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我以后一定不乱开玩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了,我保证。” 男人眼底闪动着炙热明亮的光,满含期待地盯着少年的眼睛。 温照按照盛总的指示,早已经提前抵达了纽约。 他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急匆匆赶来接机时,看到的正是盛总单膝跪在少年面前,乞求着眼前半大的少年,求他原谅自已的场景,语气卑微又宠溺。 温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们一向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盛总,何时何地有过像这样待人的时候。 原来盛总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拥有这样一张漂亮到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神颜,只不过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年龄尚小的少年。 温照唇角颤了颤,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感觉盛总在自已心中那原本高大伟岸的形象彻底崩裂,滤镜也破碎了一地。 第149章 第123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7 在纽约的这几天是盛千阳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在终于哄好了少年后,他遵守约定带着少年前往了洛德尔的画展。 果然如盛千阳所说,江屿白不仅仅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偶像的签名,还被偶像搂在怀里拍了许许多多的合照。 甚至洛德尔还现场为这个忠实小粉丝作了一幅画送给了他。 少年紧紧抱着画框不肯撒手,恨不得连睡觉都要抱着它入睡。 在画展结束后,他又带着少年去欣赏了曼哈顿的夜景,去参观了各大美术馆和艺术馆,还去了全球最大的迪土尼乐园畅快肆意地玩了一通。 在离开的前一天,盛千阳牵着江屿白的手,漫步在自已的母校哈佛大学的校园中。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遥远的天边还挂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江屿白脑袋上还戴着迪土尼买的米奇发箍,在盛千阳宠溺又温柔的目光中蹦蹦跳跳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盛千阳微微弯下腰,让自已的视线和少年处在一个水平线上,眉眼弯弯,语气平和,装作不经意般发问。 “小岛,乖乖,以后想不想来这里读书?” 他顿了顿,唇角扬起一个微笑。 “如果在这里上大学的话,就可以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甜甜圈和小蛋糕,千阳哥还可以经常陪你去迪土尼玩,想去多少次都可以。” 江屿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毫不犹豫地,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想,我想去英国读书,跟时淮哥在一起。” 盛千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然还是在听到少年的话的那一刻感到心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沉默了很久,直到少年都忍不住去扯他衣角催他走的时候,他才苦涩地再一次开了口。 “如果,如果没有时淮,你会不会愿意……” 江屿白很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不满意地打断了他。 “不会的,不会没有时淮哥的。” 少年骄傲地扬起了脑袋,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美丽的轮廓:“时淮哥说过,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 盛千阳的心头狠狠一颤。 曾经他将少年强硬地桎梏在自已身边的那六年,少年会不会也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次又一次呢喃着这个承诺,才能支撑自已不放弃希望,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已,他会来找我的。 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无论什么时候,时淮在江屿白的心里,永远都是最特别最重要的存在。 而盛千阳,永远都只能带给他恐惧与痛苦,总是残忍地打碎掉他最后的希望,却贪婪地想要拥有他的一切。 盛千阳没了血色的唇角极缓慢地扯出了一抹凄惨又苦涩的笑,他闭上眼睛,眼尾泛出一抹赤红。 剧烈的痛楚从他的心底上泛,绵绵密密,蔓延至四肢百骸,一时间涌上了无尽的悲哀与荒凉。 在他察觉到的那一刻,心早已痛得千疮百孔。 盛千阳喉结滚动,听到了自已沙哑的、如同摩擦在砂纸上的嗓音。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腿脚发软,就那样直挺挺地在少年面前跪了下去。 少年的眼睛瞪圆了,半是疑惑半是震惊地望着他。 男人的眼睛里一片荒凉,灰败又苍茫,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 他一遍又一遍缓慢地,认真地,重复着他口中的道歉。 可少年并不懂他在因为什么而向自已道歉,只以为他还在为飞机上突然抱住自已的失态行为而懊悔。 于是少年宽容又明媚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安慰道:“千阳哥,我已经不生气啦,你不用再道歉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以后不要再那样做就好啦。” 男人的眼眶蓦地更红了,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抬起盈满了泪光的眼眸,呆滞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快起来呀,千阳哥,地上那么凉。” 少年抱住他的胳膊,用尽力气拼命向上拽他,终于将跪在地上的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红着眼圈,满眼泪光,颓然又狼狈,盛千阳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江屿白突然踮起脚,用手心拍了拍男人的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那双深邃的泪眼。 “别伤心了,千阳哥,我们回家吧。” 少年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竭尽所能想要安慰这个站在自已面前的伤心欲绝的男人。 “等回家以后,让若初姐姐给你做龙井虾仁和糖醋小排好不好?她做的这两道菜是全世界最最最好吃的!” “或者,我们可以去吃望江阁的甜品,这次把所有的巧克力甜甜圈都给你吃好不好?”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有着自然的红晕,两颊上的酒窝在讲起话来的时候若隐若现,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就像点缀着碎星。 好乖。 可过去的自已是怎么能狠下心来,怎么能舍得去伤害这么乖又这么甜的孩子? 如果能再次回到过去,盛千阳真的很想狠狠给过去的自已几巴掌。 让自已清醒一点,不要再做出那些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的种种行径。 喉间猛然泛起一阵酸涩,盛千阳只感到有很多想说的话语涌到唇边,最终却还是化为无言。 第150章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给他围紧了脖颈上的围巾。 沉默了很久,他的脸上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听到了自已紧绷到近乎哽咽的声音。 “乖乖,出来玩开心吗?” “开心呀。”少年笑嘻嘻地回答,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脑袋上的米奇发箍随着他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谢谢千阳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能让洛德尔给我画像!我一定会好好珍藏那幅画的!” “吃到了好吃的甜品也很开心,跟千阳哥一起去迪土尼也很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男人眼里闪着泪光,“我以为我只会让你感到难过……” 少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呀,千阳哥?我真的玩得很开心的,谢谢你能带我出来玩。” “乖乖。”盛千阳突然俯下身子,一只手轻抚在少年的后脑,落在少年光洁的额间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 柔情似水,一触即分。 “乖乖,以后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他轻声说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中弥漫开来,水光一漾一漾,寂静地,无声地滚落下来。 第124章 番外二:盛千阳重生8 没有人知道,其实盛千阳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他原本是想让时淮在英国彻底消失的,甚至连那个负责劫走人的保镖团队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在冬令营的场地里一遍遍排演了线路,做好了完善的准备。 只等待着盛千阳的一句话,一个命令,一个电话,时淮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而国内只会得到时淮在冬令营中出了意外的消息。 盛千阳想,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替代时淮留在小岛身边的机会。 他能想象得到少年在得知噩耗后会有多么的悲伤,会有多么的痛苦。 但盛千阳会竭尽所能安慰他,教给他世事无常的道理。 盛千阳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去照顾他,去爱他,把他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 总有一天,能让他将心里的那个人彻底忘记。 盛千阳可以等,他等得起。 可直到少年在他面前骄傲地扬起脑袋,说出“时淮哥会永远永远跟我在一起”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已也许真的低估了时淮在少年心中的位置。 这也更让他感到恐慌,倘若时淮真的消失了,少年能否接受的了这个事实,又是否会再一次回到上辈子在自已身边的那个状态。 灰败,荒凉,苍茫。 仿佛再也没有了生的希望。 盛千阳原以为自已必然能够狠得下心来,毕竟为了得到少年他可以不择手段。 可是在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犹豫了。 他本想要拨出电话下达命令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在看到少年朝自已露出明媚的笑容时,竭力安慰着看起来很悲伤的自已时,最终还是沉默着将手机放了回去。 像是有股温暖又蓬勃的力量在向上拉着他,将他拉离了那个漆黑幽暗的泥沼。 让他离明媚的阳光近了些,再近了些。 后来的盛千阳时常在想,爱到底是什么呢? 是占有,是控制,还是只要看着对方幸福快乐便再无遗憾了呢? 一个月后,时淮从英国归来,顺利拿到了优秀营员的证书。 许知会尽管陪跑了一程,却也是真心实意为兄弟感到开心,笑得像是自已进了牛津一样,嘴巴都合不拢了。 盛千阳亲自开车带着江屿白去机场接机,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在看到时淮身影的那一刻,像风一样奔跑起来,直至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盛千阳跟在少年身后,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过去时,正听到许知会跳脚般的埋怨声。 “小岛,你怎么当我不存在一样啊,怎么不抱我呢?明明我们俩可是同时出来的,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双标了。” 江屿白朝他吐了吐舌头,将脑袋埋进了时淮的怀里。 时淮揉着怀里的小脑袋,被那头柔软的碎发蹭的有些痒,他笑着望向正沉沉看着自已的盛千阳。 “千阳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小岛,听说你还陪他去美国玩了一趟,小家伙可开心了,还把洛德尔送给他的那幅画拍了各个角度给我发过来炫耀呢。” “麻烦你了,千阳哥。” 盛千阳在沉默了许久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麻烦,他很乖。”盛千阳温柔的目光始终将那个挂在时淮身上的少年完完全全包裹住,声音也温和至极,“能跟小岛一起,我也很开心。” “千阳哥,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吧,让阿淮请客,已经是牛津准学子了,必须得狠狠宰他一顿。” 许知会吹了声口哨,一脸坏笑。 “我想吃火锅!”江屿白仰起头,一提到吃的眼睛亮晶晶的,让时淮忍不住笑着揪了揪他的耳朵。 “好,听宝宝的,就吃火锅。” 盛千阳确实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这么平和地与这几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像隔了一层雾,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自已真真切切在经历的。 直到少年戳了戳他的手臂,招呼着他吃火锅中已经漂浮起来的鸭舌时,他才如有实感一般。 第151章 “千阳哥,你快吃呀,那个鸭舌可好吃了。”少年嬉笑着,凑到他耳边,“再不吃可都要被知会哥哥抢光了。” “小岛,我可不聋,能听到你讲话啊!” 原本正专心致志啃鸭舌的许知会猛然抬起头来,伸出手张开五指做出一副想要抓他的样子。 “我吃的不多好吗?大多都被阿淮捞到你的盘子里了!” 时淮被他吵的头疼,二话不说拿起点菜的平板又加单了十份鸭舌。 “吃不完不许走啊。” 寒冷的冬日,玻璃窗上渐渐弥漫起了一层雾气,窗外天寒地冻,屋内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整个世界好像都纷飞着火锅的飘香,所有人都被裹在了浓郁的温暖氛围里。 夕阳西下,落日将云层染成了绚烂的金黄。 屋内灯光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远处好像还隐隐约约传来了燃放烟花爆竹的声响。 “下雪了!”有人望向窗外惊喜地喊了起来。 在时淮和许知会回国的这天,海市下起了今年的初雪。 江屿白闻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下一秒就要朝门外奔去。 时淮和盛千阳手忙脚乱地拉住了他。 一个给他穿好了羽绒服,一个给他仔仔细细地围紧了围巾,这才放心地放小家伙出去迎接初雪。 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在落日的余晖下,美的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少年在雪地里奔跑,像一抹自由的风,肆意又洒脱,而身后是微笑着望向他的许多道温柔宠溺的目光。 走遍山河远阔,尝尽人间烟火,归来半生他依旧会是那个在爱意的浇灌与滋润下茁壮成长的少年。 —— 番外二完结啦,明天开始更最后一个番外。 第125章 番外三:if线强制爱1 【暗黑强制——如果小岛没能成功逃走】 江屿白从孟行家里逃出来后,拼命地向前奔跑。 寒风像冰冷的刀子,一道道割在他的脸上,可他不能停下脚步。 好像只要一停下脚步,他就又会被拽入那个黑暗邪恶的深渊。 可他真的再也没有了一点力气,厚重的羽绒服被雾水浸湿,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小小的身体缩在了角落里,眨着迷茫的漂亮眼睛,不知道自已该去往哪里。 直到自已的身体被一个黑影遮盖住,他才缓缓抬起了眸子。 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张脸上的关切似乎是真实可见的,是无论如何也佯装不出的担忧与温和。 男人身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在他面前弯下腰来,柔声询问着少年是不是需要自已的帮助。 少年迟疑着点了点头,被男人牵起了手,从地上拉了起来,将他带到警车上,一路飞驰到了警察局。 “小弟弟,喝点热水吧。” 江屿白接过警察姐姐递给他的一杯热水,轻声道了声谢。 几个警察望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 在这样一个凛冽的寒冬,身子骨如此瘦弱、面色惨白的少年,脖颈上还带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会让看到他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刚刚递上热水的女警细心地替他包扎好了伤口,问他能不能告诉自已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屿白低着头紧抿着嘴唇,眼眶瞬时红了一圈,沉默了半晌,唇齿间才流露出了发颤的声音。 “我想……想回家。” 女警轻轻抚着他瘦弱的脊背,断断续续地从少年口中问出了那个叫做时淮的青年的信息,接着就要去打电话通知让他来接人。 就在电话即将拨出的一瞬间,一个莽撞的身影踉踉跄跄冲进了警局,目光汇集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局?您怎么来了?”将少年送到警局的那个警察满脸诧异地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局长。 赵局终于缓过劲儿来,连搭理都没搭理他,冲到了坐在椅子上那个鼻头都哭得红红的少年身前。 他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儿颤抖。 “是江少……江屿白吗?” 少年点点头,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纸杯。 赵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额上已经有冷汗滚落下来。 “别怕,别怕,你安全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男人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年。 让他身后的一众警察都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忍不住在心里推测着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直接惊动赵局。 少年却突然站起了身,慌张地朝门外跑去,也顾不上自已疲软的双腿了,拼了命向外闯。 随着赵局脱口而出的一声怒吼,门口的几个警察轻而易举将他拦了下来。 可无论他们怎么好言相劝,少年都再也冷静不了,拼命挣扎着,几个成年男人都快要拽不住他。 赵局眉头紧皱着,冷漠的目光透过眼镜镜片落在了狼狈落魄的少年身上,狠了狠心将挣扎不止的人带到自已的办公室铐了起来。 江屿白已经能想象得到等待着自已的会是什么了。 他的面色惨白一片,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布娃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连眼睛里的泪光都变成了灰色,嗓子已经彻底哭哑了。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廉洁奉公”的红色标语。 第152章 墙边的角落里则是蜷缩成了一团的少年,手腕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原本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盛千阳在众领导的陪伴下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小一团的身影。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不知是戏谑还是欣慰的笑容从唇齿间流露出来。 领导们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一边在嘴里说着“既然盛总接到人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一边默默退了出去,将办公室的门也给顺手带上了。 盛千阳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近,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少年的脸,细细品尝咀嚼着少年渐渐上泛的恐惧。 这是他思念了多久的一张脸,这样漂亮的一张脸上流露出因自已而起的恐惧,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情。 盛千阳的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脸颊,感受到了手下嫩滑皮肤那细细密密的颤抖。 距离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而他留给少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等我回来”。 可少年并没有听自已的话。 那么从此以后,少年将永生佩戴上自已给予他的枷锁,再也无处可逃,只能被自已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再也不能见到阳光。 这就是逃跑的代价。 这就是背叛自已的代价。 盛千阳微笑着打开了少年手上的手铐,轻轻揉着少年被勒出了红印的手腕,倒是一副贴心至极的模样。 沉默,依旧是无尽的沉默吞噬了整个房间。 男人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少年的身上,游走过他的每一丝颤栗,欣赏着他的每一寸恐惧。 他甚至能能听到少年牙齿打颤的声响。 可他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始终微笑着看少年,看着他那张让自已在无数个深夜魂牵梦萦的漂亮的脸。 直到少年低哑的声音响起,在他织出的静谧的大网中划破了一道口子。 “你杀了我吧。” 盛千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放声大笑起来,指腹仍然在少年的五官上摩挲。 “乖乖,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舍得呢?” 少年蓦地弯起了泛红的眉眼,那是一个很凄惨的笑容,让盛千阳都不禁怔愣了一瞬。 紧接着,少年没有任何迟疑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朝向那面挂着红色标语的雪白墙壁上狠狠撞去。 那是一种非常迅猛的速度,许是完全放弃了生的希望。 就像一只草原上追逐猎物的小豹子一样,直冲墙壁而去,没有给自已留下一丝退路。 可是这世界上好像并没有这只小豹子能够追逐的猎物,他一心想要的只有死亡罢了,甚至冲过去的时候他的唇角仍是上扬的。 也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解脱。 可男人显然不会允许他的愿望成真。 少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被一只比自已的行动更迅速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捞了回来。 男人的表情变得狠厉,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倘若他没能反应过来,倘若他没能及时地拦住少年,以这样的速度,以这样的力度,少年必死无疑。 “你竟敢,你竟然敢在我面前……” 盛千阳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一巴掌甩在少年的脸上。 “我警告你,你的命是属于我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要是再敢做出这种事……” “我就让你心里所有重要的人通通给你陪葬。” 被自已紧紧锢在怀里的少年直到这时好像才是真的崩溃了。 但他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如洪水般滔滔不绝的眼泪顺着惨白的脸颊无声无息地淌下来,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第126章 番外三:if线强制爱2 时隔半个月时间,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小少爷见面的欧文,在家门口见到了他。 小少爷被盛少紧紧抱在怀里,用一条毛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用语言来解读其中情绪的眼睛,已经涣散没有了焦距。 比无尽的悲凉还要悲凉,比无限的绝望还要绝望。 皮肤惨白,安安静静地躺在男人怀里,像一张薄薄的纸,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残忍地彻底撕碎掉。 欧文嘴唇颤抖着,却像被钳制住了喉咙,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少爷被男人抱在怀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往楼上走去,而是走向了地下室。 欧文呼吸一滞,瞳孔骤缩,下意识紧跟两步想要跟着追下楼,却被几个保镖伸手拦在了楼梯口。 他这才意识到了前几天盛总派人将地下室改造了一通的目的何在。 可小少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谁的附庸更不是谁的玩物。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在那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人会受得了的。 盛千阳已经疯了。 欧文的脑子里猛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的腿脚发软,手指紧紧扒住门框才能让自已站稳。 直到一旁的保镖沉默着递过来一张纸巾,他才察觉到自已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盛千阳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了床上,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他撩开少年被冷汗和泪水打湿的碎发,肆意地揉着手中白嫩绵软的脸颊。 第153章 在偌大的地下室中,放置在最中央的就是少年所在的两米大床。 整个地下室没有一扇窗户,与外界牢牢隔绝,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头顶洒落的是仿造的太阳光线,倘若盛千阳将开关关闭,这里就会瞬间成为漆黑如墨的深渊,成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 在大床的正对面,吊在空中的,是他为少年精心打造的金笼,几乎与大床同等大小,笼底铺着天鹅绒毯,最底端与地面有着近两米的距离。 此时的盛千阳,身着一身高定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所有阴狠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中。 他盯着少年失神的眼眸,沉默了很久,像一头正在危机四伏的暗夜中伺机而动的野兽。 而眼前的少年,正是他即将追捕的小猎物。 “喜欢吗?”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宣判一般,强硬地掰着少年的脸,让他看向那个金笼。 “我特意为你打造的,不听话的小东西是应该要被惩罚的,对不对,乖乖?” “但只要你求求我,求求我放过你,向我保证你再也不会逃跑,再也不会离开我,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盛千阳笑着松开桎梏少年的手,虚虚地将人揽进怀里。 在抱住少年的一瞬间,他感觉怀里像搂了一个一戳就破的气泡,美丽却又脆弱。 但他还是强迫自已狠下心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愈加狠厉。 少年却始终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已经没了生命力的破败玩偶。 就在盛千阳以为自已不会听到他开口的时候,少年很轻地笑了一声,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声音沙哑又疲惫。 “盛先生,你已经疯了。” 盛千阳不会想到最后将自已击溃的是一句这样冷冰冰的“盛先生”。 他怔愣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再没有了半分同情。 他猛地拽起少年细弱的胳膊,全然不顾少年的挣扎与踉跄,将毫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拖进了金笼中,狠狠甩上了笼门。 “留在这里反省吧,什么时候学会向我求饶了,我再放你出来。” 男人双唇微启,留下这样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在门口犹豫了一瞬后,他还是咬了咬牙,“砰”的一声关闭了地下室唯一的光源。 地下室里没有监控,但即使有监控,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必然也是毫无作用的。 盛千阳不知道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是怎样的状态。 他只能紧蹙着眉来来回回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踱步,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火光明明灭灭,映在玻璃窗上,在男人晦暗的神情中亮起微弱又模糊的光芒。 在得知男人进入地下室后做的一切事情后,谁都再也拦不住愤怒到极致的欧文,竟真的让他直愣愣地冲到了盛千阳的面前。 “盛少,你知道的,小少爷他最怕黑了,你把他一个人关在那里,他会崩溃的!!他真的会崩溃的!!!” “盛少,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放过他……” 头发早已花白的欧文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在盛千阳面前跪了下去。 他浑身都在颤抖,脑袋伏在地上,不敢相信盛少竟然会如此狠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到地下室里,去救那个可怜的孩子出来。 但他不能,他永远不能这样做。 因为眼前这个暴虐无道、阴晴不定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他早就已经不怕黑了。” 欧文听到男人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欧文噙着一双泪眼,仰起头来望向那个恶魔一样的主宰者。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欧文将脑袋再一次低了下去,这次重重地嗑向了地面。 当盛千阳摁灭了手里还未燃尽的香烟,终于迈出了步子时,欧文的额头已经与地面相撞了无数次,早已磕出了一地鲜血,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想要跟着盛千阳一起去往地下室,却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昏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佣人和保镖手忙脚乱一拥而上。 而此时的盛千阳已经到达了地下室门口,大发慈悲地打开了仅有的光源。 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他的心跳骤然加快,直至到达了一个不可抑制的频率。 第127章 番外三:if线强制爱3 少年将自已抱成小小的一团,瑟缩在金笼的角落。 原本白皙的手臂上鲜血淋漓,密密麻麻全是在黑暗中自已咬出来的伤口。 脑袋上也因为撞击笼子裂开了巨大的口子,淅淅沥沥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鲜血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浸透了身下洁白的天鹅绒毯。 少年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以至于让盛千阳在一瞬间产生了他也许会因为剧烈的痉挛而窒息昏迷的感觉。 盛千阳的脚步开始混乱,几乎是全程踉跄着奔向了笼子,途中膝盖发软,很多次都要跌倒在地。 他嘴里胡乱地命令着身后的佣人将笼子从空中放下来,掺杂着泪水和恐惧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凄厉。 笼子终于被放了下来。 随着男人脚步的临近,少年抖得更厉害了,将自已挪到远离他的角落。 第154章 哪怕是去往金笼的最深处躲藏,也绝不肯被他碰触到。 他惊恐至极,却又无处可逃,被男人不由分说一把捞到了自已的怀里。 少年瑟缩的身体在男人怀里依旧颤抖不止,呼吸愈加急促,好像下一秒就会再也喘不上气。 盛千阳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也在颤抖,也许是被少年那近乎痉挛的身体带动的。 他摁住少年血流不止的伤口的手指颤个不停,快要晃出了幻影。 在医生抱着医药箱冲进来的那一刻,本已经虚弱到没了力气的少年却突然开始在男人怀里拼命挣扎起来。 他用尽全力去掰男人抓着自已的手,用脚去踢踹他的肩膀。 他的哭喊声是那样的绝望,就像是绝望的小兽临死前的悲鸣,让在场所有人都再也听不下去,别过头眼泪便无知无觉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盛千阳依旧紧紧环抱着少年,医生心领神会,迅速推入少年血管的一针镇定剂结束了这一切。 少年终于闭上了眼睛,瑟缩在男人怀里陷入沉沉的昏睡。 从那天起,那个沾满了鲜血的金笼被搬离了地下室,可佣人们没能见到小少爷从地下室里面走出来。 小少爷熟睡的时候像一幅画,可一旦他醒过来,整个别墅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整间地下室都经过了改造,他接触不到一切锋利的物品,就连墙壁都被精心包上了一层软泡沫。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做出让所有人紧张的事情。 每当醒来,他便会疯狂地挣扎,拔下自已手背上正在输液的营养针,全然不管喷出的鲜红血液,抓着针头就要往自已的喉咙上扎。 直到后来,他的手上不得不多了一条银链,牢牢地禁锢在床沿处,自此他的手腕再也抬不起来。 他拒绝吃一口饭,甚至连水都绝不肯喝一口。 每一次喂水都是盛少抓着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然后再硬生生灌下去的。 而日复一日的营养针也让他的手背上一大片青紫淤痕。 他的疯狂挣扎踢打让他的手腕上很快就勒出了红痕,紧接着变得青紫瘆人,然后被磨破,渗出鲜血,直到结痂。 但没过多久就又会再一次被磨破。 医生没办法,所有人的劝说皆无果,只得一针又一针镇定剂注射下去。 直到后来他实在无奈地摇着头对盛少说,不能再打镇定剂了,再强壮的人都会承受不住的,何况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瘦弱少年。 那时,别墅中的每一个佣人,都在心里默默心疼着那个可怜的孩子,甚至恳切地希望他能够永远沉浸在睡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然而盛少显然并不这样想。 当江屿白又一次悠悠醒来时,思绪早已变得支离破碎,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空洞,没有了任何神采,也再看不出鲜明的恐惧。 如同彻底失去了生命力的玩偶,魂飞魄散,死气沉沉地凝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即使男人坐在他身边,宁静又深沉的目光将他从头扫到尾,将手伸到了他的脖颈上,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他的喉咙。 他也始终不为所动,好像感知不到外界一切事物的存在。 直到男人的胸腔处发出一声低沉阴冷的闷笑,朝守在门口的保镖挥了挥手,几人便将什么东西给拖进了地下室。 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在密不透风的房间中弥漫开来。 “乖乖,看看谁来了?” 盛千阳看见少年在听到自已声音后,身体猛然颤抖了几下,眼珠在眼眶中缓慢地转了两圈,才抬起了眼眸。 躺在地上的是已经被打到不成人样的孟行,健壮的身体被麻绳五花大绑,血液渗入了麻绳里,将其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他双眼紧闭,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将他拖进来的保镖取来一瓶矿泉水,毫不犹豫地泼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闷哼一声,很艰难地睁开了肿胀的双眼。 像是有雷声骤然在江屿白心中炸裂,仿若恶魔的尖利咆哮。 他张开颤抖的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他开始嘶哑地哭泣,单薄的肩胛骨蝶翼般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床单上,晕染出斑驳的水痕。 他简直快要哭到背过气去,哭声像小猫叫一样微弱,可如洪水般涌出的眼泪快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让他彻底窒息。 少年的脸颊被盛千阳的大掌捏住,生生掰向孟行的方向,强迫他看着地上只剩了一口气的男人。 “他把你放走了,乖乖,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他?” 这么多天对任何人视若无睹的少年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 少年拼命摇着头,泪水仍在接连不断地汩汩流出,浸湿了男人捏着他脸颊的手掌。 “你想让我留他一条命也可以,只要你乖乖的,不要再跟我闹脾气,我就放了他,好不好?” 盛千阳循循善诱道,长臂一伸将少年搂进了怀里。 他胜券在握,善良的人总是会有软肋,而少年的软肋有太多太多。 他早该想到自已总能找到让少年主动求饶的做法的。 少年在他怀里瑟缩着颤抖,此时他已经很瘦弱了,瘦削的脊背几乎能看见一根一根的肋骨痕迹。 第155章 盛千阳用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温柔的警告声落在他的耳边。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乖的话,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乖乖听话。如果你再不肯吃饭,还要跟我闹下去的话,我不介意让现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变成时淮。” 在少年惊恐到几欲昏厥的眼神中,盛千阳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可我不舍得让你伤心,乖乖。” “所以,乖乖听我的话,所有人都不会出事,好不好?” 第128章 番外三:if线强制爱4 盛千阳紧盯着手下不停颤栗的少年,用手掌托起了他瘦削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看着自已的眼睛。 “答应我好不好,乖乖?”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里却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迟迟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幽暗深沉的眼底越来越冷,额头青筋绷紧。 手掌上用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少年的脸颊都快要被他掐得泛起青白。 他终于再也等不下去,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个只剩了一口气的孟行,紧抿着的唇角溢出冰冷的命令。 “把他拖出去杀了。” “不!不要!”江屿白惊恐地喊出了声,声音尖利又凄惨,仿佛被上位者判处了死刑的是自已一样。 他虚弱疲软的身体又一次开始奋力挣扎,在男人看来却像是小猫亮爪子一样无关痛痒。 “我,我听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跑了……” 少年的眼泪已经流尽了,他呆滞地望向自已面前那个上位者的眼睛。 然而自已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却再没了半点光芒。 “乖宝宝。”盛千阳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保镖要将地上人拖出去的行为,唇角扬起一个很欣慰的笑容,俯下身子啄了一口少年柔软的嘴唇。 男人唤来佣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虾粥,舀起一勺吹凉了喂到少年的嘴边。 少年不再反抗,乖乖含住汤匙,将粥吞咽了下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无论男人喂给他什么样的东西,他都会顺从地咽下去。 盛千阳兴致勃勃,直到喂完了一整碗粥,才微笑着开口,让保镖将孟行送到医院去。 然后将少年揽进了自已的怀里,紧紧抱着那温软的身体,享受着得之不易的宁静与祥和。 “一直这样好不好,不要再跟我闹脾气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很好的。” 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爱你,对你更好。 盛千阳呢喃着,手臂上的力气又紧了些。 好像只要自已不松开手,少年就永远都不会跑掉,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已。 “乖乖,我爱你,好爱你。” 江屿白听着男人似是饱含爱意的沉声呢喃,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地眨了眨灰暗的眼睛。 从那天起,江屿白终于被盛千阳从那个密不透风的昏暗地下室中抱了出来。 却依旧没能得到多少自由。 佣人们在被允许进入盛少房间送饭时,总能看到那条拴在床脚处的长长的银链,亮的晃眼。 少年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安静地缩在被子里,呆滞又迷茫的目光望向窗外的天光。 佣人们也不被允许与其交谈,总是在进入房间后便垂下脑袋,将餐盘放在桌子上便加快步伐迅速离开。 而欧文在清醒过来后,因为盛少的命令再也没能见到过小少爷一面。 他每次想替代佣人去盛少卧室送饭时总会被尽职尽责的保镖拦在门外。 平淡如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盛千阳带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了别墅。 佣人们站在门口将人迎进来,目送着那群人跟着盛少走进了小少爷所在的房间。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欧文脑中蹦了出来,一种极其尖锐的痛感不可抑制地从心底炸开。 他紧跟了几步想要追过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但凡是盛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终于再一次意识到,人微言轻的自已在当权者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就像一只可以被人类随随便便踩死的蚂蚁。 所有的佣人都已经离开,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只有欧文一个人还呆愣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移地望向卧室那扇紧闭的门。 整整过去了三个小时,那扇门才终于被打开。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与守在门口的盛千阳握了握手。 “盛总,催眠很成功,小江少已经醒了,您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即使盛千阳此时背对着欧文,欧文也能想象的到他脸上洋溢着多么欣喜的笑容。 盛千阳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辛苦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进了卧室。 坐在床上的少年听到脚步声,抬起了眼眸望向来人,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一眨一眨,闪着迷茫的光。 “你……你是谁?” 盛千阳难掩激动的心情,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眉眼弯弯,几乎是扑到了床边,捧起了少年的手。 少年有些惶恐地瑟缩了一下,轻轻挣动着,想要将手抽回来。 可男人握得更紧了,甚至开始用指腹细细摩挲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第156章 “乖乖,你终于醒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到了床单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千阳哥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做什么都要一起,你最爱黏着我了。” 少年有些愣怔,动了动嘴唇,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眼前的男人,却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一个。 “乖乖,你前段时间脑袋受了伤,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是正常的,不要害怕好吗?” “你只要知道,千阳哥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最爱你的人。” 男人眼含热泪,身体由于激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将少年揽进了自已的怀里。 “……千阳哥?”少年沉吟片刻,轻轻叫出了声。 盛千阳心里一颤,犹如一种拨开云雾重见光明的喜悦瞬时将他湮没。 他咧开嘴笑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乖乖,千阳哥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 …… 当佣人们再一次见到小少爷走出卧室时,距离他被抓回别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所有人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好像一切都变得与过去不一样了。 小少爷与盛少的手十指紧扣。 小少爷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洁白的毛绒睡衣,紧紧贴在盛少身边。 那是一个如此信赖的姿态。 盛少俯下身子与小少爷交谈,眉眼弯弯,语气温和,还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少年柔嫩的脸颊。 那宠溺又温柔的样子,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而小少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厌恶与淡漠,看向盛少时闪着亮晶晶的光。 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佣人们目瞪口呆,连布菜都忘记了,愣怔在餐桌边看着眼前温馨又和谐的一幕。 盛千阳将少年抱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旁的佣人一眼。 她们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忙将丰盛的早餐在桌面上摆的整整齐齐。 盛千阳将涂好了奶酪、夹着培根的牛角包递到少年面前,笑着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吞进嘴巴里。 少年的一举一动他都喜欢的不得了,一颦一笑皆能牵引他的思绪。 “乖乖,今天千阳哥带你去迪土尼玩一天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回纽约。” 少年乖乖点头说好,朝盛千阳清甜一笑,让他的心都要彻底融化掉。 我会好好爱你,永远爱你,会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更爱你。 盛千阳这样想着,唇角笑意加深了些许,握紧了少年的手。 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吧。 他笑着,热泪无知无觉盈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番外三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