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千层套路[西幻]》


 第1章

    [穿越重生] 《魔王的千层套路[西幻]》作者：饯冬【完结】
    文案:
    【荷尔蒙爆表美强魔王x身世成谜软萌天使】
    死后被除去记忆的姜澄，稀里糊涂被改造成了信使鸟，她本以为自己的日常就是在和平的天堂当个邮递员。
    然而上任第一天，邮局管理人就从木质抽屉里拿出一个金丝信封，冷如机械，“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将这封信送给撒旦城堡中的魔王。”
    耷拉的脑袋预感前路艰险，好在小天使刚出邮局的正门，就得到了好心人（？）的相助。
    “喂，鸟妹。”
    看守天界大门的保安小哥哥（？不是）直勾勾盯着她，“我知道去撒旦城的捷径。”
    *
    很久以后——
    姜澄口中的“保安小哥哥”半撑着头，大剌剌展开长腿坐在魔王王座上，桀骜不驯的把玩着手心生出的暗紫色火焰。
    众多凶恶的罪恶之徒跪拜其脚下，毫无反抗之念。
    而绝美的少年不屑一顾，慢条斯理朝这一人走来。顾妄俯下身，勾唇抬眸，凑到姑娘耳边，声音低沉又沙哑，“宝贝儿，想我了没？”
    【2020.03.17文案已截图】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快穿 西幻 轻松
    一句话简介：被我抓到就逃不掉了哦。
    立意：积极面对挑战
    第1章 chapter01
    《魔王的千层套路》
    文/饯冬
    午夜，十二点整。
    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冲破被层层黑幕笼罩着的雾气，直直奔向医院门口。
    刺目的荧光黄色队服下，刑警们整齐划一的跃下车门。
    值班的医护人员也抬着担架从院内慌忙赶出。
    原本寂寥的街头，于顷刻之间忙碌起来。
    此刻的姜澄，正木讷的站在医院的后门前。
    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正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她的心里明白：她死了。
    就在十几秒前，于医院顶楼坠落而亡。
    指尖来不及擦拭眼角泛起的点点泪花，她依稀记得自己笑着从顶楼一跃而下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下一秒，医护人员不留她一点儿思考的余地，直愣愣的穿过她透明的魂魄，将死气沉沉的尸体抬上担架。
    姑娘的尸体正穿着病号服，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担架上。
    被雨水肆意冲刷的长发，凌乱的缠绕在脖间，隐匿了其下素白姣好的容颜，随着晕开的血迹蜿蜒流淌。
    呆站在案发中心，姜橙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来。
    刑警队长将案发地点用黄色警告线划出，小声对着身边的记录人员说着什么。
    她想追上去询问自己的死因，却被面前倏忽出现的两道黑影遮住了视线。
    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长袍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睨她，隐匿在长长碎发下的那双眼睛，却叫人看不真切，“别看了，你已经死了。”
    语气也不太耐烦。
    “死者姜澄，死亡时间2011年5月21日凌晨十二点整，死因……”
    他面无表情的宣读着黑色文件夹上的档案袋，对上她空洞的眸子时，脸上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同情，“谋杀。”
    “根据你生前是个恪守道德的公民，系统自动将你分配至小天使行列。”
    多情的雨水和男人的宣告仿佛成了背景音乐，没有任何一具刚苏醒的灵魂能经得住这般巨大的冲击。
    后面的内容女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取而代之，口中一遍遍喃喃着“谋杀”二字。
    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来，她看着自己光裸的脚背，若有所思。
    案发现场的黄色警报线被围的水泄不通。
    “现与你签署鬼神的契约，抽取你在人间的记忆。”
    空洞的眼神始终没有焦点，她怔怔的抬头看着黑衣使者。
    玄色衣袖闪过眼前，下一秒，少女意识模糊，只留耳畔边四个字悠长、悠长的回荡。
    “欢迎加入。”
    -
    再次醒来是在一整块巨大柔软的棉花糖似的云彩上。
    蒸腾的青烟白雾于周身之间游荡，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朦胧感。
    “看来我们最后一位天使也醒了。”
    双手握拳揉了揉惺忪的圆眼，又眨巴了几下，姜澄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说话的是位身着暗紫色连衣裙的女子，此刻正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刚做完的闪着亮片的奢华美甲，睨也不睨他们一眼。
    犹豫了几秒，姜澄混在与她同期的另外49名天使垂下头，糯糯道：“我不是故意的。”
    颤抖着的小奶音像是在控诉自己的委屈。
    话音落下，她听见女子啧了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堂的邮局管理人。”
    声调和外貌一样，透着股高贵冷艳的气息。
    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复古金边眼镜，女子下巴微扬，“至于你们，都是分配在我手下的信使鸟，一切工作听我指挥。”
    “都清楚了吗？”
    刚醒来就被告知自己是信使鸟，乌泱泱的大部队没一个人反应过来，全部整齐划一的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又是一群蠢货。”
    管理人像是早有预见，指节分明的手掌缓缓移动悬停在半空，打了一个响指。

 第2章

    “叮”的一声。
    在耀眼的金黄色光圈中，两本手册出现在姜澄眼前。
    “你们每人都有一本天堂生存手册和邮局工作指南，上面详细记载了你们想要或者不想知道的一切，所以，”管理人打了个呵欠，顿了顿，正对姜澄莞尔一笑，“我就先回去了。”
    下一秒，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澄星星眼：好……好酷！
    “欢迎来到天堂邮局，恭喜您，编号为0521的小天使，您已经成功被系统录入为本局的信使鸟。代号：橙。在人死后的轮回中，天堂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好好为天堂的建设效劳吧！”
    “当务之急是找到信使鸟宿舍，下面是一份地图，标红的地方就是目的地，现在您位于礼拜堂，是各部的管理员教育新入门小天使和平日里做祷告的地方，也就是地图上圈出的黄色部分。”
    姜澄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的看着手册，微微泛粉的指尖刚准备翻向下一页。
    空气中跳出一行红字：完成任务一后解锁。
    -
    对于路痴澄来说，生前不认路，死后也别想好到哪儿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红黄二点间的距离不减反增。
    看着四周荒无人烟的半复古风中世纪建筑物。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丧丧的低垂下去，少女耷拉着盯着自己的脚尖，撅起嘴发出一声低低的委屈的呜咽，“呜呜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呀？”
    “这里是幸运池呀。”
    少女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声音却因哭丧着脸而止不住有些颤抖，“谁，谁在说话？”
    “我是池中的精灵，”不明来历的声源像是有什么魔力，吸引着女孩，“就住在你前面的这湖池水里，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呀。”
    姜澄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清澈的池水翻腾着想要出去。
    池精灵继续诱哄：“来呀，过来呀。”
    姜澄有些心动：“你可以告诉我信使鸟宿舍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啦，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几百年了，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犹豫的脚掌不知所趋，正鬼迷心窍着走上前之际，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拎鸡仔似的将她拎回了原位。
    姜澄惊呼一声，下一秒，重重跌入一个坚韧有力的胸膛。
    双手蜷缩在唇前，少女紧闭双眼，对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倍感不适。
    耳边响起一道玩世不恭的声线，“第一次见面就投怀送抱？”
    密而翘的睫毛颤颤巍巍的分开，姜澄躲在男人怀里仰起头，正对上男人痞笑着的桃花眼，薄薄的内双眼尾微挑，点着颗黑色的闪电符号。
    小姑娘下巴往里缩了缩，没说话。
    心中却是一万只小鹿在奔腾。
    “那是厄运之池，”男人任由她的安静，倏忽俯下身，拉近二人的距离，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对视就死定了。”
    温热的呼吸带着青柠的甘甜撒在女孩脸上，她觉得后半句话是针对他自己说的。
    没等女孩反应过来，男人松开抚在她后背的手，向后一步，拉开距离，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她：“你的心跳有点吵。”
    “因为刚才被吓到了，所以心跳才这么快！”姜澄松开紧握于胸的手，鹦鹉学舌般也后退了一步。
    “我又没说什么。”同样的一根食指挠了挠耳后的皮肤，男人懒懒说：“我知道我帅。”
    “其实你可以说实话的。”
    没等姜澄反驳，男人仰头看天：“新来的信使鸟，要去宿舍。”
    又重重的垂头看她：“没错吧？”
    “今天还真是幸运，”漆黑的眸光匿在碎发下，他转过身：“跟我走吧。”
    -
    上下相差一个头左右的距离，找到庇护所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跟在男人身边。
    余光扫到他胸前大大的“保安”二字。
    姜澄顿了顿：“安哥为什么也会到这里来？”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亮着：“保安也会迷路吗？”
    前人的脚步停滞了几秒，转过头来，嘴角抽搐，“安哥？”
    “对啊，”女孩一脸稚嫩的天真烂漫，“保安哥哥简称安哥。”
    一秒。
    两秒。
    三秒。
    “顾妄，”安哥迟疑说，“我的名字。”
    姜澄笔直站好，伸出右手敬礼，“明白了安哥！”
    “你呢？”
    “啧差点忘了，凡是生前的记忆都被夺走了吧。”
    “是啊。”姜澄垂下头，语气有些落寞。
    “小鸟妹。”顾妄半蹲下身，揉了揉女孩的发顶，“以后我就叫你小鸟妹了。”
    -
    洛可可式的建筑风格，细腻柔媚。
    红茶炼瓦的浅色调镶着金色丝边，充斥着浓厚的温馨氛围。
    这是鸟妹对宿舍楼的第一印象。
    没等她走近一些，就被驻守的门卫拦截，“什么人？”
    鸟妹理直气壮：“我是今天新来的信使鸟。”
    “编号？”
    “0521。”
    “那你身后这位呢？”
    “他是……”鸟妹刚准备开口，就被身后伸出的魔爪捂住了嘴。
    “我也是今天新来的信使鸟，编号0522。”顾妄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衣服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一套。
    “哦？”门卫拿出登记册，上下审视了他几秒，“可是0522的信使鸟已经登记入住了啊。”

 第3章

    顾妄单手敲了下头，故作遗憾，“啊……您看我这脑子，记错了，是0520。”
    门卫依旧不太相信，转向有口不能说的姜澄，“小姑娘，他说的是实话吗？”
    好不容易逃离魔爪的鸟妹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没几秒，就遇上刁钻的问题。
    她看看门卫，又看看顾妄，咽了口口水，声音轻轻的，“是。”
    小姑娘皮肤白嫩剔透，五官漂亮，看着人的时候杏子眼一弯，梨涡深深，又甜又乖，叫人生不出一丝她会撒谎的念头。
    “进去吧。”
    顾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被扣下了。
    第2章 chapter02
    目的达成的顾妄借口自己有事，长腿一迈，消失在宿舍后面。
    那一刻，作为信使鸟重生的姜澄觉得自己要是工具的话，一定很好用。
    漫无目的在高级公寓式酒店宿舍楼外溜达了一圈，天黑了大半的时候，工具人进入大厅。
    前台的小姐姐脸上挂着喜人的微笑，亲切的和她打招呼：“您好，编号为0521的橙。”
    “你也好呀！”姜澄露出大大的甜甜的笑容。
    小姐姐继续说：“您入住房间号为11-16-12，即：位于大厅左侧的11-16号楼最顶层的12楼，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啊对了旁边那是专用电梯。”
    语毕，不忘领着人生地不熟的鸟妹来到电梯前，弯腰鞠躬：“请。”
    姜澄在小姐姐机关枪似的不停歇的口炮下踩了进去，直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都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她这是重生成天堂的公主了？
    没等她的头脑风暴结束，“叮咚”一声，电梯门边叫着“12层到了”边打开。
    空荡荡的长廊正中间，一扇墨绿色大门上金镶着1200的字迹。
    初来乍到的少女犹豫了几秒后乖乖刷上房卡。
    -
    黑白灰三色分明的极简风格携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从开放式的厨房和自助餐厅到简约现代的露天电影院和游泳池，处处透露着“非！常！有！钱！”的气派。
    “你好啊最后一名。”
    似曾相识的嗓音从阳台的方向响起。
    依靠两条又细又长的白腿轻轻摇摆的镂空秋千吊椅上，室友月手捏盛着半盏红酒的高脚杯，举高过头轻摆，向她打招呼。
    平静的酒红色液体因细微的移动生出圈圈涟漪。
    鸟妹瞬间化身迷妹，尖叫着星星眼：“管理人也要和信使鸟同住吗？”
    悬空的脚底轻点地面，乔月从吊椅上一跃而下，藕色v领丝绸睡裙包裹着姣好身材，似乎稍不留神就会大片大片走光。
    清冷孤傲的女王缓步走向厨房，白里泛着粉红的双颊暗示着她的微醺。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上面那些老东西，”双手撑在镜像台面上，女王嗤笑了声，又快又准的将右手的刀叉插入奶油意大利面中，望着她，“美其名曰：增进上下级感情。”
    头顶巨大的琉璃吊灯撒在女人的笑脸上，绽放出妖冶的光芒。
    “依我看呢，就是怕重蹈覆辙，”白皙的食指在空中晃悠了几秒，指向姜澄眨巴眨巴不解的杏眼，“被你们基层牵着鼻子走。”
    话音落下，乔月直直盯着某处继续自言自语，“连刚上任堕天使都敌不过的老东西们，啧。”
    “也不知道那位桀骜不驯的堕天使知道真相之后会怎样。”
    没来得及等姜澄提问，下一秒，便软趴趴的瘫倒在吧台上。
    均匀的呼吸夹杂轻微的鼾声。
    姜澄歪头：我应该把她背到房间里去吗？
    -
    姜澄郁闷了。
    自己一米六刚过一点，分明算不上矮。
    可遇上的男人比她高一个头也就罢了，怎么连相继遇上的女人也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娇小袖珍的女孩费力的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息声，与背上酣睡的呼噜声一起，心塞又温吞的走向卧室。
    柔软的床垫花托似的托住乔月的身体。
    姜澄嘟起嘴，跟着一屁股坐在凹陷的席梦思上。
    床面很高，一双小短腿悬在半空中，啪嗒啪嗒的晃悠。
    黛色的天花板，雪青的窗帘，与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闪着好奇纯真星点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四周，忽然被乳白色枕头边的一本名为《德灵阁密码》的书夺去了注意力。
    棕黑色的书封半掩枕下，越是不让人看，就越激发少女的热情。
    随着金穗书签翻开，黑体加粗的标题映入眼帘。
    “若想知晓生前事，理应付出平等价。”姜澄小声的重复着。
    眉梢微微颦起。
    生前事？
    眸光流转继续向下。
    深棕色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
    -
    次日清晨六点整。
    诺大顶楼客厅边的落地窗上晕着层淡淡的雾气，青白的指尖在窗上擦拭出一个小小的圆圈，透出街头清冷的景象。
    姜澄一夜未眠。
    打从昨天醒来的那一秒，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寻常，她没法入眠。
    手中半打发的蛋液中映衬出白净可爱的小脸，姜澄再次陷入沉思。
    “你……”
    适时醒来的乔月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谁两个字没问出口，皱着的眉头先舒展开，“室友是吧。”
    扶着剧痛额头，她自言自语的走到自助餐厅前倒了杯水，“差点忘了这茬。”

 第4章

    喝了一口，对着姜澄：“不用做早餐了，这里有餐厅。”
    姜澄默默放下手中的打蛋器，语气闷沉沉的，“哦。”
    “我做了醒酒汤也不用吗？”
    乔月没回话，自顾自：“我昨天喝醉了没说什么吧？”
    “德灵阁在哪里呀？”姜澄也学着她的模样无视人，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脱脱一小只生闷气的仓鼠。
    空气安静了几秒。
    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乔月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你说什么？”
    谁料，姜澄扬起下巴哼了声，干脆赌气着不说话了。
    半张又闭的口，想说却终于没有说，乔月扶额看她，失了魂似的不可思议：“我昨天和你提了德灵阁？”
    小姑娘将手背在身后，傲娇着不搭理她。
    小巧的手指却怕的狂挠掌心。
    快速掌握情况的乔月干咳了声，缓缓向她靠近，“是这样，你呢，作为我的新室友……”
    “有个特殊的任务。”
    “什么任务？”姜澄奶声奶气。
    “昨天你应该在手册上完成了任务一，对吗？”乔月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
    “是呀！”
    “那你解锁任务二了吗？”
    小姑娘轻轻摇头，脸上写满了天真烂漫，“还没呢。”
    须臾像是酿了大祸，补充：“现在一定要解锁吗？”
    “不不不，”从未笑过的冰山脸乔月露出如释重负的浅浅的微笑，“你跟我来书房。”
    -
    仰头看着直插云霄海量的书籍，姜澄暗自吞了吞口水，不禁被这恢宏的气势吓到，半晌回不过神来。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图书馆，花花绿绿的书腰一大堆，就连繁华市中心最大的图书馆都要逊色几分。
    真不知道这层楼究竟有多大面积。
    乔月站上自动扶梯，哼着小曲儿抽出夹在某书中间的信封。
    回头看着姜澄依旧合不拢的小嘴，不禁笑出了声。
    啧，真可爱。
    等姜澄缓过神，乔月已从芝麻豆点大小走到她眼前，“将这封信送给撒旦城堡中的魔王。”
    语气也恢复了平日的孤傲。
    “就是你的任务二。”
    姜澄接过拷花金边信封，傻傻的看她。
    乔月继续塞糖果：“若是顺利完成任务，德灵阁的秘密我会一字不拉的告诉你。”
    “真的？”姜澄听得出自己语气中激动的颤抖。
    “真的。”
    “还有，”乔月垂头，顺势捏了一把姜澄的脸颊肉，笑眯眯：“绝对，绝对不能私自打开哦。”
    第3章 chapter03
    天堂邮局，作为天界与另外八大奇幻世界联系的主要渠道之一，负责人乔月平日里主要以派遣新进信使鸟去路途近、行程短、地理环境安全的地区送信为工作。
    可众所周知，撒旦城是距离天国最远最穷凶极恶的地方。
    耷拉的脑袋预感前路艰险，小天使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刚出宿舍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妄双手撑膝玩世不恭的蹲在门口，敞着外套，黑眸危险地眯着，有点痞，口中叼着根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棒棒糖，一双长腿大剌剌的分开，像是在等人。
    虽然帅但是有点流氓的花花公子。
    这是姜澄反复斟酌后，对顾妄的客观评价。
    眯眼犹豫了两秒，行李箱的轱辘继续向前滚动。
    嗯！还是不要打招呼了。
    可眼尖人腹黑的顾妄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喂，鸟妹。”
    迅速站起，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追上了四处逃窜的人儿。
    男人单手揣兜，站在距离姜澄半米之前倒走，漆黑的眸底匿着浅浅的笑意扫过女孩手中的行李箱，开口就是吊儿郎当，“这次不怕迷路了？”
    姜澄羞红了脸，气嘟嘟回嘴：“管不着！”
    瞧着小姑娘生闷气的模样，男人不再打趣她，嘴里悠哉的咬着棒棒糖看向洁净的蓝天，紧跟的脚步没停过。
    几分钟后，小天使忍不住顿住脚步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顾妄耸耸肩，低头看她：“不干嘛呀，小鸟妹。”
    语气轻佻又玩味。
    瞬间就把已经准备好下文的姑娘怼的无语凝噎：“……”
    姜澄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甭提多难受了。
    只好站在原地气鼓鼓的睁着眼睛努力瞪着他。
    瞳仁里透着股“我不服气但是我没办法反击所以我准备用眼神杀死你”的气势。
    岂料面前的少年不仅没被她吓住，反而“噗嗤”一声没忍住，低笑了出来，桃花眼微眯，好看的不像话。
    顾妄没有哄她的打算。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他一千多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妹妹。
    少年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所以，你要去哪儿？”
    提到撒旦城，姜澄瞬间变成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从摇摇曳曳的优美姿态“啪”的一声扎破了，“撒旦城。”
    刚想开口提及乔月的诱惑，轮值门卫便大声朝二人呵斥，打断少女的思绪：“要出去赶紧的！报上编号！”
    姜澄被吓了一跳，眼底的清泉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整个天堂淹没，吸了吸鼻子，乖宝宝乖乖照做。
    顾妄则一把拉过姜澄的行李箱，假装亲昵，对着门卫大言不惭：“一起的。”
    姜澄：“……”

 第5章

    姜澄：可恶！又被利用了！
    -
    天国结界处。
    乔月对着看守的保安：“天界现在闹成这样，少一只信使鸟没人能发现得了。”
    语气沉重的像是□□头目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可通往撒旦城途径其他八大世界，被第二世界迷住的天使可不在少数啊。”门卫抓抓脸下的皮肤，作为难状。
    “的确不在少数，可你也知道，天界只把他们当做苦力的工具，去第二世界不是更好？”
    “说那么多，是不是又喝醉说胡话了？”门卫笑了声，一针见血。
    乔月阴沉着脸威胁：“你想再次看到政权被推翻吗？”
    语气强硬：“她马上到了，记得给她开门，编号0521。”
    -
    “真的吗？”另一边，姜澄眼中闪烁着无数迷妹般的粉红色泡泡，白嫩嫩的两只小手握在胸前，虔诚极了。
    “嗯？”顾妄偏头看这单纯的少女，隐在发丝下的黑眸叫人看不真切，“嗯。”
    眸光流转，淡漠的盯着很深很深的云层，“我的确知道去撒旦城的捷径。”
    “好耶。”
    没看出少年的内心，两只小短腿开开心心从云面蹦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结伴同行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心。
    少女忙着在半空中比“耶”，一个不留神，巍巍可及的行李箱摇摇欲坠倒在地上。
    塞满了的衣物像是抗议箱内空间过于狭小，于顷刻之间喷薄而出。
    粉的，白的，还有……
    食指勾起唯一的显眼的黑色蕾丝，顾妄半蹲一旁，挑眉轻笑，幸灾乐祸的上下打量，慢吞吞冒出一句话：“b不能再多了。”
    十几秒后，女孩反应过来，一把护住自己的胸前，羞答答的红了脸，“你还给我！”
    手指一挑，黑色蕾丝重新躺下，顾妄一脸挑剔嫌弃站起，摇头：“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姜澄立刻扑了过来，蹲坐在行李箱旁边，一把将内衣藏进最深处的夹层，不再说话。
    心里难捱的紧：呜呜呜要不是看你会带我去撒旦城！本小姐才不会对你忍气吞声呢！（哼切蹦）
    小天使嘀嘀咕咕的收拾行李，顾妄则是顺势坐在礼拜堂门前的台阶上，单手撑头，一脸漫不经心的咬碎口中的棒棒糖，漆黑的眸子里透着无聊的光，却全然没有帮忙的打算。
    把玩了会儿吃剩了的棒棒糖，顾妄边从外套口袋里掏着些什么边说风凉话，“黑色不适合你。”
    下一秒，五彩缤纷的糖纸和真知棒一起，准准丢在行李箱上，顾少爷：“还有，把这个扔一下。”
    姜澄：“……”
    姜澄委屈但姜澄不说：我是工具人专业户吗？
    -
    “您好，我是邮局管理人月派去撒旦城的新任信使鸟，我的代号是橙。”
    十几分钟后，保安室的玻璃窗前，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鬼使神差出没。
    “哦，来了啊。”昏昏欲睡的门卫正趴在桌上假装不是在偷懒，闻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扑腾着寻找自己的老花镜。
    不戴不知道，一戴吓一跳。
    透过厚厚的镜片，门卫乌黑的瞳仁里反射出一张不屑一顾的俊美的男生的脸。
    “你，是编号0521的信使鸟？”门卫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这家伙是个男生啊，听代号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此刻，由于身高局限无法出现在门卫视野中的真·信使鸟，只能在少年的眼皮子底下扑腾扑腾蹦蹦跳跳，像个小丑般证明自己的弱，大声：“是哒！”
    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挠人心窝子的那种，怎么看也不像是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年能发出的。
    门卫挠挠头。
    可这里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啊。
    都给爷整懵了。
    可惜，警犬般的嗅觉终究被困意打败，沧桑的手指犹犹豫豫的按下开启键，门卫伸了个懒腰，“去吧。”
    蠢萌的天使以为自己的努力感动上苍，门卫终于看见自己了，甜甜道谢：“谢谢门卫大叔！”
    转过身，鸟妹自信叉腰，邪魅一笑，眼神里散发着“要不是有我你出不去吧”“快夸我你这头猪”。
    男人并不理会，手往兜里一揣，留给她一个“我不认识你你不要靠近我”的高高在上的背影。
    鸟妹见状拖起行李箱，一路小跑，“诶你等等我啊！”
    悄然入梦的门卫瞬间惊醒，抠抠耳朵：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哎呀管他呢！
    少年腿长步子大，姜澄追上后连忙拉住少年的衣角，怕他再度逃跑，气喘吁吁：“不是说好一起去撒旦城吗？”
    脚步顿住，顾妄转身扯下女孩的手指，“我是知道去撒旦城的捷径，不过……”
    写满痞气的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可没说要带你一起去啊？”
    第4章 chapter04
    传说，人死后被划分为九个等级。
    排名第一的，被称为天堂；第二则是妖魔鬼怪全都在的异能世界。
    在异能世界里，每个死去的鬼魂都会被赋予一种特殊的超能力，但与此同时，也会被剥夺人类的外形。
    所以，无论是天上的星星会说话，还是地上的小草会吃人，都不要感到奇怪；因为这里，就是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的异能世界。——《姜可波罗的探险日记》

 第6章

    黎里镇，凌晨四点整。
    本该宁静的繁华市中心，不同寻常的热闹非凡。
    话题的中心围绕一名被丈夫抛弃的怨妇展开。
    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姜澄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耍赖似的蹬腿：“呜呜呜我老公不要我了。”
    瘦小的肩头一抽一抽，哭起来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吃瓜看客忍不住问了一嘴，“哎哟，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要了呢？你老公是谁啊？”
    “呜呜呜，”姜澄继续呜咽着，缓缓放下一只手，眯起眼地毯式搜索目标，下一秒，直直指向顾妄，“就是他！”
    接着，继续双手掩面，哭哭啼啼，“呜呜呜这个负心汉！”
    “他把我从天堂骗下来，说会疼我爱我照顾我，结果呜呜呜……”
    “结果什么？”吃瓜看客继续问。
    这回姜澄答不上来了，结果是什么她还没编好呢！
    “结果……”遮遮掩掩着，女孩最后决定用哭来解决，“呜呜呜好心人你们能帮我抓住他吗？”
    黎里镇，连同第一、二世界的唯一结界口。
    顾妄本以为，小天使第一次经历穿梭漩涡，必定会迷糊混沌，岂料她非但不晕，还打起了小算盘，硬生生将顾妄甩掉小笨蛋的绝佳机会，砸了个稀巴烂。
    群情激愤的正义市名将矛头全部指向抛弃美丽人妻的瞎渣男。
    少年叹了口气。
    妈的，逃不掉了。
    顶着假惺惺的笑脸，顾妄走近了些，蹲在女孩跟前，尽可能压制心中的怒火，“怎么会呢？老公只是去给你买礼物了。”
    巴掌大的小脸全部埋在手掌心里，只露出两颗大眼睛，姜澄吸了吸微微泛红的鼻子，“真的吗？”
    顾妄几乎是舔着后槽牙，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当然是真的了。”
    “老公这么爱你。”
    本来以为是只小笨鸟，想不到是只小狐狸啊？
    眨巴了两下眼睛，姜澄张开双手，嗫嚅，“抱抱。”
    见面前的少年僵住了身子，姜澄一字一顿重复：“橙橙摔跤了，要抱抱才能起来。”
    横眉怒目的人面鸟，冷冽冰寒的雪女，大刀阔斧的黑白童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顾妄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我抱。”
    坚韧的小臂肌肉扣在女孩腰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横抱起来。
    姜澄忍不住惊呼了声。
    蹭到姑娘耳边，顾妄假装亲昵的说起悄悄话，“你还真是冰雪聪明昂？”
    怀中的女孩儿单手勾住少年的脖子，轻撩了下因穿梭漩涡而散落的头发，“那可不。”
    满目奸计得逞后的美滋滋。
    下一秒，美滋滋的甜蜜被震惊取代，刚坠地就捂住双眼的少女这才发现四周尽是妖魔鬼怪的形态。
    “咦惹。”
    下意识低咕了声，姜澄瞳孔放大，眉眼所及那位活捉顾妄的头号功臣，也就是频频与自己互动的吃瓜看客，单薄的身子骨不由得颤了颤。
    感受到怀中人的微微颤抖，顾妄轻笑，低沉：“吓到了？”
    短短三个字也不知怎的，在姜澄耳朵里听起来竟像是嘲笑。
    女孩舔舔嘴唇，故作坚强，“胡、胡说！”
    垂下头，声音小的快虚化了，“我才没害怕呢！”
    顾妄倒也不点破，勾唇：还真是嘴硬。
    异能世界作为排行第二的死后净土，占地面积同天堂一样，无边无际，即使是一扇小小的门，背后也可能藏着浩瀚的空间。
    不知道这点的姜澄死死将脸埋在少年结实的胸膛，有些撒娇似的埋怨，“你还要走多久嘛！”
    “喂，”顾妄也有些不耐烦了，“这话该我问吧？你准备让我抱你多久？可以放下来了吧？”
    被凶了的小天使怯怯的，“就……”
    想说却终于没有说，将嘴硬贯彻到底。
    就把我放在看不到那些妖怪的地方就好了啦！
    没耐性等到女孩的回应，顾妄倏忽停下脚步，一把将轻轻软软的姜澄扔在地上，动作简单又粗暴。
    猝不及防的抛弃让姜澄“啊呀”一声叫得响亮，双手条件反射紧紧护住自己的屁股，气鼓鼓的抬头准备和顾妄理论。
    可惜她刚一抬头，一个三只眼睛的乡村非主流子就把她吓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全然忘了疼似的，再次扑进少年怀中，“呜呜呜你干嘛！”
    女孩的声线害怕的不行，像是真的要被吓哭了。
    顾妄仰头望天，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在咆哮，又不敢继续大声，要真吓哭了鸟妹，他岂不是更麻烦？
    少年尽可能温柔的拍拍女孩的后背，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向她解释，“没什么可怕的，异能世界的人具有超能力所以长相略微奇特。”
    “因为九大世界公约的存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伤人。”
    “真的吗？”姜澄死死躲住的脸松了一丝，下巴靠在少年的胸肌上抬起头，语气闷闷的。
    预想即将是场持久战，顾妄按了下后脖，刚准备详细解释，胸口一空，女孩的嗓音像是雨后初晴般雀跃又好奇，“那那边那个舌头那么长的红头发的是什么？”
    让顾妄产生一种自己被耍了的错觉。
    跳过姑娘的问题，顾妄抛出另一个疑问，“所以你到底看上我哪点？”

 第7章

    无奈又高傲。
    小天使将手背在身后，一双鹿眼亮晶晶的，“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一个人去。”
    像是想到什么，她不忘补充，“听说撒旦城里的魔王特别凶狠！”
    两只小手放在脸边，扮着老虎吃人的模样，“见人就会嗷呜一口吃掉的那种！”
    看着女孩滑稽的表演，顾妄自嘲似的笑了笑，“想不到我堂堂……”
    姜澄放下手，有些期待顾妄的下文，“堂堂什么？”
    可少年不给机会，干咳了声，将话题转向别处，“没什么，走吧。”
    怕了小天使的追问三连，顾妄这次主动解释，“找出口。”
    “连同第一二世界的是黎里镇，也就是我们来的地方，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连同第二三世界的结界口，再次进入穿梭漩涡，到达第三世界，以此类推，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撒旦城，懂？”
    妈的，活着活着还要给小女孩解释规则……两次！
    不过他还是没能躲过姜澄的每日一问，“那出去的结界在哪里呀？”
    “这不是在找吗？”
    “哦……那么凶干嘛！等等我啦！”
    -
    “这里是魔法能力铺，每个天堂下凡的天使可以在这间古旧的大殿里免费领取一个随机超能力，作为自降等级的补偿。”神殿主人是位年事已高的女巫老奶奶，和蔼可亲，亲切极了。
    寻找结界途中误打误撞乱入此地的小天使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呆呆的站在大堂内那颗闪烁着奇幻光彩的巨大紫水晶球前，沦陷了。
    女巫奶奶双手撑着拐杖靠近：“是刚来的小天使吧？”
    看了看女巫，又伸头看了看站在门外不肯进去的顾妄，姜澄点点头，又摇摇头，双手紧扣，没说话。
    不知怎的，她看得出，顾妄不太想让她进来。
    见小天使犹豫的模样，女巫奶奶看了眼门外，语重心长，“别犹豫了，你们现在上了一辆单程车，在异能世界生活是你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若是想再回到天堂，就要逐层经历完成一个轮回。”
    “第五世界之后可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美好喽。”
    这次姜澄破天荒听懂了规则，支支吾吾，“获得能力之后还能进入下一个世界吗？还是只能生活在这里？”
    女巫奶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当然可以进入下一世界，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又过了几分钟，女巫奶奶：“想好了？”
    姜澄点点头：“嗯！”
    姜澄：反正没什么损失。
    就像是乔月的书房，大堂尽头藏着的小小的门内漂浮着广阔无垠不计其数的水晶球。
    在黑暗的屋子里，冒着微弱的剔透的光。
    女巫奶奶走到女孩身后，手撑着拐杖，站在角落里，“选一个吧。”
    深棕瞳孔中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五颜六色，姜澄看着面前唯美的像是有几十万只萤火虫在眼前飞舞的画面，一时竟下不了决定。
    似乎每颗寂寞的水晶球都在等待万年难得一遇的主人的恩赐，拼命在原地跳动着，叫嚣着“选我选我”。
    一步一步，缓缓向很深很深的地方走去，忽然之间，一颗奶白透明的水晶球飞到女孩手上。
    冥冥之中，好像有些东西早就已经注定。
    姜澄看着手中的水晶球，情不自禁朝女巫奶奶笑了，“我要这个。”
    “嗯……”苍老的手背布满年轮的痕迹，认认真真在水晶球上比划着什么，女巫奶奶坐在粗大的枯木树枝上，紧闭双眼，屏气凝神。
    “你的能力是……”
    第5章 chapter05
    “矢量操控？”姜澄站在枯木树枝前歪歪脑袋，一脸不解无知大胆发问的表情。
    女巫奶奶销毁失去灵气的水晶球，温柔的仰头，“也就是说，你可以自由操纵动能、热能、电能等所有能量的方向。”
    “只要先计算出被反射物的总能量（重力、气压、光线、氧气、热量、声音波长等），运用自身相等的能量就能把它反射到任何你想让它去的方向。这种能力可以反射所有物理攻击，理论上属于高级魔法。”
    姜澄伸出食指挠挠下巴，似懂非懂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女巫奶奶撑着拐杖站起身，背对女孩朝大堂走去，“小姑娘，你很走运啊。”
    “这个能力可是为数不多的绝版能力之一。”
    见女巫奶奶几次三番夸奖自己，姜澄愣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
    “但自身能量不足的话，这个能力是发挥不到极致的。”
    沉浸在沾沾自喜里，女巫自言自语似的后半句话，姜澄充耳不闻。
    跟着女巫走向大堂，余光中寻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像是想到什么，姜澄笑起来甜甜的，伸手指着门外，“奶奶，也可以给那个哥哥一种超能力吗？”
    “他和我一样，是从天堂来的。”
    “哦？”女巫奶奶闻声抬头，半眯起眼，看了很久，很久，笑了，“孩子，他不是天堂的人吧？”
    姜澄眨巴眨巴眼睛，反驳，“怎么会！他是天堂最帅的保安小哥哥！”
    只可惜女巫奶奶只是笑着，并没有解答少女的疑惑。
    刚出神殿正门，小天使便劈头盖脸，“为什么奶奶说你不是天堂的人？不肯给你超能力？”

 第8章

    顾妄没搭腔，装模作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目光移到苍老的女巫脸上。
    呵，原来是占卜预言术。
    耸耸肩，少年语气骚包又恶劣，“没办法啊，我能力太强了，再获得超能力的话……”
    双手撑膝，半俯下身，“岂不是要把你们全部秒杀？”
    “给你们留点余地罢喽。”
    鸟妹自认为不笨，分分钟找出破绽，“既然如此，那你刚才为什么会害怕打不过妖怪，投降和我组队？”
    “这个嘛……因为不想暴露实力啊。”
    虽然顾妄这位花花公子哥嘴里没几句实话，但这句的的确确是真的。
    可鸟妹并不相信，朝少年靠近了些，吐舌做了个鬼脸，“少唬人了，我才不信呢！略！”
    “不说这个了，”顾妄直起身子，向前走，“你获得了什么能力？”
    “矢量操控！”姜澄快步跟上，“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酷！”
    顾妄抓了下耳后，懒懒的，“嗯……是挺厉害的。”
    这一夸就把小天使夸上天了，姜澄自信满满跳起来拍了下顾妄的后背，“嘻！以后遇到危险我保护你！”
    返回地面之际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两秒后，瞳孔放大，姜澄呆站在原地大叫了声，“我的行李箱呢？”
    “穿梭漩涡的某个角落里吧。”顾妄嫌弃的不行，回过头，“你现在才发现？”
    -
    按照某直男的想法：随便穿穿得了这么个妖魔鬼怪的世界你穿那么漂亮给谁看啊？
    可惜他错了，大错特错。
    到达商场之后，他才发现，听鸟妹的话绝对是他来到异能世界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前脚刚迈进百货大楼，顾妄就发现了目标。
    身材火辣的柜姐笑脸盈盈毕恭毕敬，笑弯了的眼睛似是一汪清泉，有着让人深陷的魔力。
    “嗨。”顾妄丝毫不顾及小天使的感受，单手揣兜直直靠近目标，主动搭讪。
    不知为何，在被晾在一旁的鸟妹眼里，他的画风逐渐由高冷系禁欲翩翩美少年转向口嫌体正直花花公子。
    撅嘴轻哼了声，鸟妹跟上前，悄无声息插入二人热络的谈话。
    第一句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亲爱的，你在干嘛呀？”
    双手抓在柜台上，小鸟妹用肩头戳了下少年。
    岂料没等柜姐询问，顾妄自报家门，“我妹妹。”
    一把拉过姜澄的小手，顾妄语气打发，“这么多服装店，你自己挑，别妨碍我。”
    挑就挑，我现在可是有超能力的人，哼，谁稀罕你！
    姜澄的小脾气也是说上来就上来，见少年无视自己存在，一个傲气转头潇洒转身离开柜台。
    接着就是少女购物的必经环节。
    “这个好看！”
    “这个也好好看呀！”
    “啊啊啊啊这个一定要买！”
    “呜呜呜挑花眼了怎么办！”
    没过多久，整个二楼都被姜澄搬空了。
    别问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天使能拿的动这么多衣服，问就是灵活运用矢量操控。
    美滋滋看着身后浮在半空中跟着自己的上衣小裙子，姜澄满意的笑笑，哼着小曲儿继续进攻下一家。
    不久，广播中开始播放由姜澄亲口描述的稿件：“请身穿黑色adids外套眼尾有闪电长得很帅人很骚的顾妄男士速到二楼特殊事件管理处谢谢。”
    “请身穿黑色adids外套眼尾有闪电长得很帅人很骚的顾妄男士速到二楼特殊事件管理处谢谢。”
    -
    “这位小姐说自己没钱。”
    “请问您是她的监护人是吗？”
    负责人员头也不抬，附在柜桌上，一只金色羽毛笔在空白的账单上刷刷写个不停。
    急匆匆跑来的顾妄看了眼长沙发上坐着的女孩，顿了顿，“是。”
    负责人推了下鼻梁上充满睿智的眼镜框，缓缓站直，将账单递给顾妄，扬起一个职业性假笑，“一共是七万六千八百黎币（即rmb十五万三千六百元），请问怎么支付？”
    姜澄想象中的顾妄和自己一样，是个一穷二白的兜里光，看见账单的那一刻指不定眼珠子都给吓出来了。
    可少年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豪气的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张黑卡。
    负责人双手交还，语气恭敬，和当初与姜澄说话时全然两幅嘴脸，“消费成功，欢迎下次光临。”
    顾妄边收起卡，边移步女孩，“让你买见衣服，你买了这么多？”
    姜澄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靠拢在一起，嘟嘴小声，“对不起嘛，我也有买你的啦！”
    想到什么，又偏头看他，“你呢？和柜姐的情缘怎么样？”
    顾妄顺势提起姜澄脚边的服装袋，苦涩的摇摇头，然而内心一点都不苦涩。
    操，早知道原型是癞蛤蟆我还费这闲工夫搭讪？
    误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姜澄朝着少年安慰一笑，张口想说些安慰话，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天国的保安很赚钱吗？”
    原来这小丫头片子还以为我是保安呢。
    顾妄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你也和我一样，刚去天堂没多久吗？”小天使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
    身子僵了僵，顾妄的语气没由来有些沉重，“不，我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

 第9章

    “可你看起来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呀！”姜澄惊呼了声，“不对，那你岂不是在天堂当了一千多年保安？你好菜啊！这么久了都没升职！”
    “是啊，”顾妄自嘲，“都一千年了。”
    想不到我从最底层变成现在这个阶层居然花了这么久。
    “最后一个问题，”姜澄抿抿嘴，“唔，在天堂工作这么就不无聊吗？”
    “当然不。”
    几乎是立刻，顾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毕竟，为了和天国的约定，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他曾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现如今……呵。
    摇摇头，顾妄停止对过去的回忆，“相貌会定格在死去的年华。”
    姜澄有些懵，“啊？”
    “我在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我们这类生物的相貌，死去的那一刻是什么样，永世就都是那个样子。”
    第6章 chapter06
    “放心，只要你签署鬼神的契约，答应在撒旦城服役千年，”天神瑞文单手撑头，坐在高高在上的象征权利的王位上，连正眼都不给少年一个，“你弟弟，自然会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少年被天神手下的骑士压制着跪在瑞文脚下的神殿底层，垂头，呆呆望着地上的契约书，没了回应。
    “怎么？”天神翘起腿，似乎对少年的不作为很是满意，嗤笑了声，“这就不敢签了？”
    似乎天生傲骨，薄薄的内双中透着窒息的寒冰，少年仰起头，嘴角残留着一丝嗜血的微笑，“当然不是，我亲爱的天神殿下，我愿意替他去撒旦城。”
    “轰隆。”
    窗外雷声忽然响起，数条银光乍现。
    顾妄喘着粗气惊醒。
    又是这个梦。
    烦闷坐在床上，少年一条腿屈起，有些颓废的扶着额头，利落蓬乱的短发，显得随意又张扬。
    没等他仔细回忆过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好看的眉梢不太愉快的皱起，顾妄：“谁？”
    “……”
    门外没了回答。
    顾妄心里：妈的，又来了。
    像是怕少年赶走自己，在顾妄打开门的那一秒，姜澄立刻抱着小毯子滴溜溜从少年撑住门面的手臂下钻了进去，边道谢，边摆动着小短腿，努力奔向长沙发的方向，一屁股坐上去平躺，将毯子严严实实铺在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两只贴在脸边的小手。
    “晚安！”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长腿一勾，顾妄大剌剌踹了两脚沙发，似乎真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好笑，“喂，你很搞笑诶，大晚上跑到我房里睡觉？”
    “这么大的酒店里不止我这一间房吧？”
    姜澄假装没听见，紧紧闭着双眼，“……”
    顾妄看了眼窗外，又踹了一下沙发，故意拖长尾音，“哦——我明白了。”
    “小鸟妹这是害怕打雷？”
    “……”
    姜澄的脸红了。
    直到确认少年走开，才小声说，“我是怕你害怕，特意来保护你的，毕竟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天堂小保安。”
    -
    次日清晨，还是熟悉的脚力，还是原来的配方。
    姜澄在顾妄踹沙发的那只脚下醒来。
    “走了，鸟妹。”顾妄懒懒的。
    揉了揉眼睛，姜澄迷迷糊糊坐起身，瞬间眼前一亮，“你穿了我给你挑的衣服呀！”
    接着开始自夸自卖时间，“嘻嘻！好看吧！我的眼光就是好！”
    眼前的男人随意套着件深灰色卫衣，衣摆因不拘小节而生出几条褶皱，交叠的长腿在纯黑铅笔裤下隐隐约约透着充满韧性的肌肉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吹口哨的欲望，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少年见她半张着口的花痴模样，忍不住伸出裤子口袋的手，打了个响指，“醒醒。”
    顾妄低笑，“擦擦口水。”
    姜澄立刻听从指挥，“……”
    明明没有口水！
    小天使尴尬的转移话题，“我记得我给你挑了不止一件衣服呀？其他衣服呢？”
    “帽子里。”顾妄说。
    “帽子？”姜澄木讷重复，又瞄了眼少年身后的卫衣帽子。
    心说着：吹吧你！这么小的帽子能放的进衣服？
    不过，为了报刚才的口水之仇，姜澄假装相信，“那我的衣服也可以放进去吗？”
    顾妄：“嗯。”
    几分钟后，看着空无一物的衣柜，姜澄目瞪口呆，“真的能放进去！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帮我放行李箱！”
    顾妄摸摸下巴，“你又没问我。”
    -
    “不过，我倒是忘了问，你为什么要去撒旦城？”
    办好结账退房，顾妄问。
    姜澄也不隐瞒，直白从上衣内衬里掏出一直珍藏着的拷花信封，“因为天堂邮局管理人和我说，只要我把这封信送给撒旦城的魔王，我就能去德灵阁寻找自己生前的记忆。”
    接着，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在二十左右的年纪死亡呢？”
    “你呢？”
    顾妄淡淡吐出二字：“找人。”
    姜澄顿了两秒，雀跃又小心翼翼，“原来你有在撒旦城认识的人呀？那能让他问问……魔王能不能大发慈悲，不吃我们吗？”
    顾妄却不耐烦的紧，“魔王不吃人，而且长得很帅好吗？”

 第10章

    “哪里来的封建迷信。”
    见少年有生气的趋势，姜澄自觉闭嘴，换了个话题，“不过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碰运气找结界吗？”
    “不能找个妖怪问问路吗？”
    下巴微扬，姜澄示意顾妄满大街都是花里胡哨的妖怪，满大街都是行走的线索。
    顾妄走在姜澄半米之前，头也不回，“我们现在去黎里镇最大的侦探所，那里的人才有结界线索。”
    姜澄眨眨眼，“不是所有妖怪都知道结界的地理位置吗？”
    顾妄回答，“这是异能世界增加人口数目的方法之一，这些妖怪虽然不老不死但都是不同的生物群，无法繁衍后代，为了不让从天堂来的天使离去，只能把结界隐藏起来，以此达到增加人口的目的。”
    “其他八大世界也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没继续下去，不速之客打断了话题。
    “哟～久违的新面孔。”
    商业街地痞流氓九头蛇像个农村装逼犯，撩撩自己额前的两只蛇头，停在姜澄眼前。
    鸟妹死后第一次被人搭讪，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语无伦次，“先生，这位，你好。”
    奇特的表达方式却更是吸引了九头蛇的兴趣。
    身后的小弟仗势叉腰，“妞，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啊？我们大哥看上你了！”
    “哦……”女孩子乖乖点头，下一秒，双臂张开，挡在少年身前，朝着身后的人嘀咕，“别怕！我保护你！”
    朝着对面，大声：“你们放马过来吧！”
    只是没等九头蛇发起进攻，他头上的九条蛇先开始动了起来。
    摇摇摆摆，像是被人架着刀索命似的无助。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手忙脚乱的九头蛇吸引，全然没人注意到少年的左手正在比划什么。
    几秒后，九头蛇气急败坏，指着姜澄，“你给我等着！”
    语毕，拔腿就跑。
    疑问1胜的姜澄摸不着头脑，“明明我还没矢量操作啊……”
    “难道……”
    不知怎的，顾妄跟着重复一遍，“难道……”
    姜澄转身抬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眸，“难道我已经能自动发起技能了？好耶！”
    顾妄：“……”
    顾妄：果然是只笨鸟。
    笨鸟此刻正沾沾自喜，一蹦一跳着。
    笨鸟脸很小，没有刘海，头发全部乖巧整齐的梳上去绑成丸子头，只几撮调皮的碎发悄悄遗落在洁白饱满的额头。
    活脱脱一个精致可爱的小洋娃娃。
    只能轻拿轻放，一丝一毫都不能摔坏的那种。
    顾妄深眯起眼：“倒也怪不得别人。”
    顾妄：这容貌早晚要出事。
    -
    侦探所，十二点整。
    姜澄双手捂住小腹，半弯着腰，哀怨的跟在顾妄后面，“我饿了。”
    顾妄则全程无视她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推开侦探所的玻璃门，二话不说冲进最里间的办公室，找到侦探，“有连同二三世界的结界线索吗？”
    动作干脆利落又豪爽的将黑卡放在侦探桌上，“这是酬劳。”
    紧跟着进来的店员也跟着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正坐在办公桌前吃拉面的老侦探被年轻人的洒脱吓得一惊，吸了吸被热气蒸红的鼻子，隐蔽的伸出衣摆擦拭掉滴在牛皮纸袋上油渍，拿起桌角的烟，吐了个烟圈。
    侦探：无论何时，风度不能丢！
    “结界出口啊？”慢条斯理戴上老花镜，侦探站起身朝一边的书架，背对二人，“让我看看……”
    抽出一卷，“哦，这呢，找到了。”
    “第82页，结界线索……”
    眯着眼睛看了很久，老侦探合上卷轴，抬起头，一脸老成持重，“找鱼人族。”
    顾妄挑挑眉：“鱼人族？”
    老侦探背身将卷轴重新放回书架，“是啊，错不了，就是鱼人族。”
    顾妄点点头，一把拎起小鸟妹，“谢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店员弱弱挠头，自言自语，“嘶，我怎么记得知道结界的是人鱼一族呢……”
    -
    一阵氤氲的青烟白雾中，“呜呜好好吃啊！”
    姜澄抱着自己的鱼丸粗面，一脸满足的幸福。
    和慢条斯理的绅士气度顾妄不一样，没过十分钟，她的碗里已经快见底了。
    舔舔嘴角，姜澄偷偷瞄了眼顾妄盘子里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咽了口口水。
    他那个看起来也好好吃呀！
    罪恶的小手颤颤巍巍伸向对面的餐盘。
    然后，被“啪”的一下打回去。
    姜澄撅嘴。
    什么嘛，不吃就不吃。
    不满的眸光刚从面移到顾妄脸上，她就看见顾妄正指着自己的嘴角。
    姜澄歪歪头，表示不解。
    下一秒，少年的大拇指靠了过来，非常小心的，温柔的，拈去女孩嘴角的残留。
    白如水煮蛋的脸颊倏忽红了一度，姜澄鸵鸟似的将脸埋进碗内。
    唔，他的大拇指好体贴呀！
    第7章 chapter07
    鱼人族。
    与人鱼族属同族关系，在陆地上用肺呼吸，用鳃呼吸在水中呼吸和生活，腕力是人类10倍，有蹼有脚，背部有尖锐的鱼鳍，外形比起人鱼，更像是会走路的鱼类怪物。
    公元6020年因外貌恶劣，被海域统治者海神霍尔囚禁在安戈洛之岛，安戈洛之岛周围是难以渡过的棘齿之海。

 第11章

    每年大约有四千多鱼人因想要重获自由而死在这片海里。
    顾妄问：“会游泳吗？”
    世界杂货店前，姜澄麻溜的摇头。
    姜澄：就算我会游泳，你准备让我游过整片棘齿之海？
    还是那个嫌弃的眼神，顾妄推开门：“进去吧。”
    门内面的晴天娃娃随着少年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轻巧又悠长、悠长的风铃声。
    “咚。”
    正想出门的罗宾汉，在顾妄的胸膛上砸了个结实。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男人低着头，一个劲儿点头哈腰道歉，动作重复了四五遍后才绕开顾妄准备离开。
    “等等，”可顾妄丝毫没有放走他的想法，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冷冷命令：“把手伸出来。”
    男人震了震，没抬头，只是下意识将手锁紧了些。
    顾妄干脆拎起男人的领口，不耐烦重复，“伸出来。”
    十几秒后，罗宾汉发出惋惜的声音，慢慢展开手心。
    姜澄见状，惊讶的捂住嘴巴，“黑卡！”
    顾妄放下男人的领口，一把夺过黑卡，神色阴狠，嘲讽：“拥有超能力的人还需要靠偷窃为生？”
    见自己已然完全暴露，罗宾汉抬起头，继续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
    并伸出手，“我发誓！”
    也是因为这一抬头，才让二人真切看清他隐藏在巨大爵士帽下的脸。
    罗宾汉自报家门：“我是鸟面人，相信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一种长着鸟面人身的生物……”
    身体转向顾妄，罗宾汉伸手指了下少年，语气有些惭愧，“就像总这位先生说的，其实我……”
    “我的能力是控制人体内部的激素，从而改变性别。”
    “这个能力的确无法让我在异能世界里活下去，所以我才盗窃的。”
    顾妄打了个呵欠，像是对他的人物生平没什么兴趣，反唇相讥看着姜澄：“比你的矢量操控还没劲。”
    姜澄自然不服气，腰板挺的直直的，“我可是打跑了九头蛇的人！”
    见二人之间有即将点燃的吵架之势，罗宾汉默默站在一边，咽了口口水，“真的真的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姜澄见鸟面人也不好过，两只手指拽拽顾妄衣角，“算了，反正他也没偷到，放了他，我们去买船吧。”
    “算了？不行。”
    顾妄却一反常态的态度强硬。
    岂料一声不吭等待处罚的小偷也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来了兴致，“你们要出海？”
    姜澄顿了两秒，迟疑点点头。
    罗宾汉抬头看着姜澄，不是一般的自信，“我可以帮你们！”
    “真的真的，我以前做过航海士。”
    姜澄内心：有……这么矮的航海士？你能碰到船舵吗？
    姑娘刚想着反驳，顾妄却开始唱反调，下巴朝着店内，慵懒一勾，“走。”
    -
    “游艇太烧钱了！而且又耗油，去安戈洛之岛只要一艘质量好一点的船就足够了！”
    “这种船虽然看起来轻便小巧，但如果遇上大的风浪一下子就会支离破碎。”
    “这种船呢虽然笨重，但马力十足，能迅速到到目的地并且抵抗风浪。”
    打开话闸子的罗宾汉神采奕奕，一看见船，就上蹿下跳的向人介绍，全然抢走了正牌售货员的风头。
    销售员不甘示弱，“两位新婚夫妻是准备包游艇去蜜月旅行吗？”
    可销售员的存在就好像是空气一样，顾妄直直盯着销售员身后的罗宾汉，“名字。”
    罗宾汉咧开嘴，“罗宾汉。”
    “就你？”顾妄冷笑了声，“我不喜欢，叫冉阿让吧。”
    -
    深不可测的蔚蓝色下往往潜藏着未知的隐患。
    姜澄承认是自己太小看对方了，站在集装箱上的冉阿让不仅能碰到船舵，还把控的很好，从出发到现在，毫无半点闪失，简直像是雇了个船夫出来旅游。
    清白的海鸥在海平面上翱翔。
    小天使双手枕在白皙的脖下，翘着腿，惬意的躺在日晒床上，晒着阳光浴。
    “还有不到一万米处抵达目的地。”冉阿让从船头传来。
    还有一万米？不急。
    姜澄左耳进右耳出，继续飘飘然。
    冉阿让将船停下，从集装箱上跳下来，“这里已经属于棘齿之海的范围内，前方就是棘齿丛。”
    顾妄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姜澄床边，垂头看她，“这就要靠咱们小鸟妹了。”
    姜澄一股脑坐直，仰头，“啊？”
    “矢量操控啊。”顾妄说。
    醍醐灌顶，女孩小跑到船头，两只手在空中瞎比划。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冉阿让：“……？”
    冉阿让：就这能破坏棘齿丛？别是在想peach。
    下一秒，仿佛如有神助，棘齿丛整齐划一，全部裂开，无数四分五裂的碎片漂浮在海上。
    姜澄被眼前壮阔的景象惊呆了：“……”
    姜澄：天呐！我果然骨骼轻奇！
    冉阿让也惊呆了：我靠神力小萝莉？
    姜澄挺胸抬头，转过身，帅气爆发，对着冉阿让，“去，开船去。”
    冉阿让：“是！”
    可船行驶没过500米，更加巨大坚硬的棘齿林连同三架直升飞机再度出现。

 第12章

    悬停在船上方的直升机传来洪亮的男声，“下面的，听好了。”
    “不管你们出于何种目的毁坏第一层棘齿丛，后面还有九百九十九层，而且越靠内的棘齿丛就愈是坚硬不可摧，我劝你们就此收手。”
    “否则，首领殿下会下令将你们关入监狱，永不放出，绝不轻饶。”
    “听清楚了吗！”
    最后通牒落下，直升机慢慢悠悠飞回遥远的安戈洛之岛。
    看着越来越小的剪影，冉阿让耸耸肩，“看来我们得找别的办法。”
    姜澄嘟嘟嘴，可怜巴巴蹲在地上，“不管什么办法能不能先吃饭呀？”
    正是这句话，让冉阿让灵感一现，“有了！”
    -
    厨娘安琪手持锅铲，推开后厨门，“都给我动作麻溜点！还有两万米就到岛了！”
    手下的厨子们纷纷点头，加快速度，“是！小姐！”
    阳光送货号，每天下午一点准时出发，为囚禁在岛屿上的鱼人们送来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而安琪，就是这艘超豪华轮船船长的女儿，兼职掌管后厨。
    刁蛮的小姐任性惯了，总也没有将后厨长辈们放在眼里的习惯。
    哼着小曲儿，唱着歌，安琪听完满意的答复，便走出后厨，刚出门看海边的景致就发现了爬船三人组。
    双手撑在船边的栏杆上，安琪有些懵，大喊，“你们三个干嘛呢？”
    一时情急，顾妄单手撑栏，一个帅气翻身，跳到船板上，捂住安琪的嘴。
    直到姜澄和冉阿让安全上船才松手。
    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安琪很不爽，横眉怒目，转身准备和顾妄对峙，“你敢捂本小姐……”
    “扑通扑通。”
    下一秒，安琪对上顾妄的眸子，咽了口口水，声音瞬间软了下来，“的嘴也不是不行。”
    被盯的顾妄心里发毛，连道歉都忘了说，转头向姜澄sos。
    还没对上姜澄的眼，冉阿让先向他发起脑电波：少年，建议□□。
    而另一边的姜澄则是一脸：别看我，我是一个莫有感情的吃饭机器，我现在只想吃饭。
    顾妄抓了下脸下的皮肤，躲开安琪炙热的目光，“那个……”
    “帅哥你说，”谁知顾妄出手必是不同凡响，安琪主动落入圈套，“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
    安琪房内。
    冉阿让环顾四周：“这里躲三个人会不会太小了？”
    的确，由于轮船是商用的，再加上工作人员很多，所以，个人使用的面积极小。
    不料话音刚落迎来安琪阴冷的目光，干巴巴的声线和刚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上下打量姜澄和冉阿让，“你们两个也要躲在这？”
    “他们是我朋友。”顾妄在一边开口。
    “啊是这样啊，”安琪立刻贴过去，将脸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那我去问问爸有没有大一点的客房可以躲。”
    冉阿让忍不住又插嘴：“麻烦你问的委婉一点，不要暴露我们三个的存在。”
    安琪冷漠：“知道。”
    干咳了声，顾妄慢条斯理，“那这间房就鸟妹一个人躲吧。”
    “分散躲比较不容易暴露。”
    忽然被点名的姜澄有些惊异，食指指了指自己，呆呆重复，“我？”
    顾妄勾唇，痞痞的，“对，就是你。”
    几乎和顾妄的尾音同步，少年旁边，一记名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帅哥居然这么亲昵的叫你·真该死”的视线简直要把姜澄碎尸万段。
    姜澄打了个寒战，弱弱：“那个……”
    可惜，没人听见。
    顾妄：“那现在就劳烦安琪姑娘带我们去看看客房吧？”
    被孤身留下的姜澄舔舔干燥起皮的下唇：救救鸟妹，鸟妹害怕！qwq
    第8章 chapter08
    驶入暗道的轮船很快到达目的地。
    停靠在码头，数百名白衣送货员从船上搬货物的场面，形成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
    换上工作服的三人，也嘿咻嘿咻隐匿着混在其中。
    做过小偷的冉阿让眼疾手快，飞速抢来首领的特送物品，洋洋得意：“这是首领的特配箱，有了这个，我们就有理由进入首领的住宅了。”
    顾妄将白色棒球帽向下拉了点，装模作样搬了个箱子，问：“鱼人族不是和人鱼族一样，都归海神管理吗？”
    “不不不，自从鱼人族被海神囚禁在此，就自发组织推选出了一个新的首领。”冉阿让说。
    可惜虚无缥缈的梦幻泡泡，下一秒就被安琪狠狠戳破，她一把夺过冉阿让手中的箱子，“别想了，首领的特派向来都是由送货员送到门口，转交给别墅前守卫的保安，再由保安送给管家，最后才会送到首领面前，你们根本进不去。”
    见冉阿让保持着抱箱子的手势，气鼓鼓瞪着自己，安琪甩甩头，向前走：“不信？一起去啊。”
    “手上没东西怎么走啊……”冉阿让荒唐说。
    顿下脚步，安琪转头：“你以为首领的特派只有这一个箱子？”
    “喏，后面还有一百多个呢！”
    -
    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前的小卖铺里。
    安琪摊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排肌肉男：“看吧，都说了你们进不去。”
    须臾，像是想到些什么，嗲嗲对着顾妄：“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首领？”

 第13章

    姜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嘟嘴切了声：“关你什么事啦！”
    本来就诸事不顺，到底是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女生啊！
    安琪破天荒好脾气的没生气：“或许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时间不多，日落前要赶回码头。”
    “哦？怎么帮？”这话倒是引起了顾妄的兴趣。
    安琪挥挥手，示意三人聚在一起，小声，“我会隐身术。”
    话音落下，顾妄环抱胸前，后退一步，斜靠，脸色瞬间恢复平日里的扑克。
    倒是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姜澄：“真的吗！那你快进去呀！进去之后偷偷窃听出口的线索！”
    冉阿让跟着星星眼：“嗯嗯嗯！”
    漆黑的眸底暗涌着零星的冰块，顾妄逻辑清晰，“没用，”
    直勾勾盯着姜澄，“没有任何一位首领会无故在房间里念叨结界出口的线索。”
    “那让安琪小姐去书房找怎么样？”冉阿让问。
    交叠的双腿换了个方向，顾妄慢吞吞，“行不通的，安琪小姐时间有限，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出入严加看守的书房并找到线索。”
    隐身术瞬间成了没用的能力，只会做反应的二人立刻转换态度。
    姜澄：“切～还没我的矢量操控有用。”
    冉阿让：“切～还没我的……还没她的矢量操控有用。”
    下一秒，顾妄松开双臂，打了个响指，指着安琪，“有了，你。”
    “嗯！我！”顾妄的眼神终于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安琪显得有些激动。
    顾妄勾唇，“你用隐身术进去之后直接去女仆们的房间，那是八卦聚集地，打听到首领的爱好后回来告诉我们。”
    自信的似乎已经在脑内构造了一个鸿篇巨制，“我们投其所好。”
    小卖铺主人手扛鸡毛掸子：妈的，这群人不买东西，在我店里嘀咕什么呢？
    -
    目送安琪的背影走远，冉阿让收回悠长、悠长又深邃的眼神，慢吞吞移向顾妄，半眯起来，“妄哥，你……”
    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声，冉阿让又来一遍，“你……”
    拖长的尾音和伸长的脖子一样，像只步入老年的乌龟。
    顾妄最见不得别人磨磨唧唧，大剌剌朝他小腿肚子踹了一脚，“有话快说。”
    冉阿让单腿提起，抱住小腿，吃痛的皱起眉。
    可即使是这样也藏不住一颗八卦的心，“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受安琪小姐的爱啊？”
    默默站在一边抠手指的姜澄闻声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不看二人，可一对小耳朵却情不自禁竖起来，动了两下。
    余光撇了眼鸟妹的背影，顾妄直接不含蓄，“没这个可能。”
    没等顾妄解释原因，安琪再度出场。
    惨遭拒绝的悲情女主角并不知情，刚被拒绝就从前线带来捷报，手撑膝盖，气喘吁吁，“传说首领长得奇丑，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所以……”
    “有了，”没等安琪说完，冉阿让对上顾妄的眸子，头脑中闪现出一个鬼点子，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你是不是和我想法一致。”
    齐刷刷的目光停在鸟妹身上。
    鸟妹：嗯？嗯嗯？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间紧迫，顾不得尴尬，安琪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喘着粗气朝顾妄卫衣口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又向少年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步履蹒跚奔赴码头。
    顾妄垂头，展开被折成四方形的信纸。
    洁白的纸上，黑色签字笔写着大大几个字和一串神秘数字。
    【这是我的号码记得打给我。】
    没等少年撇见电话号码，手中一空，纸条被姜澄一把夺过，放进裤子口袋，美其名曰：“不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分心！”
    顾妄顿了顿，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分了心。
    嗯……是该给鸟妹买个手机了。
    -
    “我不要！”
    姜澄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抿着嘴，誓死顽抗。
    两人异口同声：“不要也得要。”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姜澄双手比了个花托放在脸下，咧开一个甜甜的微笑，“你们怎么忍心啊！”
    两人依旧异口同声：“忍心。”
    接着，一人拉住姜澄的一只手，卖力向着别墅走。
    被硬拖向别墅的姜澄一路大叫，“而且，而且我没有漂亮衣服！”
    顾妄头也不回，冷冷：“我帽子里全是你的战果。”
    姜澄：“我、我长得不好看！”
    冉阿让内心毫无波动：“是谁给你的错觉。”
    姜澄：“不是说首领奇丑无比呜呜呜我不要去！”
    顾妄语重心长：“鸟妹，你要明白。”
    “人啊，最重要的是内心。”
    “外在什么的都是浮云。”
    姜澄：“……”
    姜澄：我呸，那你的眼里为什么只有美女？
    “我一个人害怕！”这句话终于起了点作用，二人抓她的手松了些。
    姜澄再接再厉：“要不，你们男扮女装陪我去吧？”
    冉阿让停下脚步，一脸凝重：“诶，此言差矣，假扮不必，我有直接让人转换性别的能力。”
    语毕，向顾妄抛了个媚眼。
    顾妄：“……”
    顾妄：“滚。”
    -
    大约一个小时后，横扫各大假发头套店的偶像女子团体正式出道。

 第14章

    这个超级无敌宇宙美艳动人三人组的成员分别是：
    一号：拥有飘飘金发的一八三淑女——顾芒
    二号：拥有天真烂漫的十八岁可爱少女——江橙
    三号：拥有一张鸟脸的并且会偷东西的熟女——冉阿嚷
    凭借着高超的化妆技术和相貌实力，三人杀出重围，一路顺风蹲在首领房间门前。
    姜澄尽量避开和身边二人的对视，别扭的别开脸，“怎么门口的守卫忽然这么听话放我们进来？”
    顾妄单膝跪地，轻描淡写，“施了点小法术。”
    而冉阿让则是少女团体中的冲锋角色，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从缝隙里偷窥。
    门框不合时宜“嘎吱”一声，成功引起首领注意：“谁在外面？”
    顾妄下意识捂住姜澄的嘴，背靠门板，一动不动。
    冉阿让捏着鼻子，“你听错了，外面没人。”
    愚蠢的自曝行为让他的屁股开了花，顾妄狠踢一脚，冉阿让重心不稳，与首领房内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突如其来的闯入让首领有些懵，直愣愣看着冉阿让长发飘飘的后脑勺，“这位小姐是……”
    冉阿让将头深埋了些，硬着头皮：“首领殿下，其实我是一位爱慕了你很久的少女，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
    冉阿让咬咬牙。
    算了，豁出去了，再丑也不至于闪瞎我的鸟眼吧。
    传说中的少女抬起头，双方的瞳孔同步增大。
    这长满毛的容貌……
    这男人般的嗓音……
    这、这、这……
    首领一把护住心脏，跌坐在床边。
    这他妈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
    冉阿让也毫不示弱。
    这高贵的面容……
    这怪兽般的矫健身姿……
    这、这、这……
    冉阿让捂住眼睛。
    这他妈真的好丑。
    首领极端直接，一把冲过来握住冉阿让的手，诚恳：“少女，我们结婚吧。”
    冉阿让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忍住，将假发套摘下，恢复原声：“那个，其实我是男的。”
    首领平静的不像话：“哦，更爱你了。”
    冉阿让：？妈的，还以为我的超能力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屋外窃听的二人组也没闲着。
    姜澄将脸贴在门边，严肃窃听。
    顾妄：“听到什么了？”
    姜澄犹犹豫豫，“好像……”
    “冉阿让被看上了？”
    顾妄：“……？”
    顾妄：这首领得多饥渴。
    第9章 chapter09
    “这两位小姐要不要在我众多优秀的保镖中选一个啊？”
    火速坠入爱河的首领下巴指了指窗外，依旧是那群整齐划一的肌肉男。
    顾妄见局势明了，也不假装了，左手拽下假发头套，右手搂住姜澄的肩，往怀里带了带，“不必了。”
    首领看着放在女孩子右肩上的手，心下了然，不再追问，“听小让说你们有问题？”
    面带笑容，姜澄将少年的手扒拉下来，语气也跟着有些用力，“我们想知道结界出口在哪？”
    “出口？”
    首领嗓音提高了八度，接着又降了十度。
    “照理说，你们该是从黎里镇来的啊……怎么会到我鱼人族找出口。”
    百思不得其解，首领对上姜澄的眸子，“入口结界在靠近鱼人族的黎里镇。”
    “出口结界则是由靠近森林那边的人鱼族掌管，你们来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从这里到人鱼族可不简单呐。”
    “首领何出此言？”顾妄问。
    首领从床边坐起，边比划边开始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
    “如果以黎里镇为坐标原点建系，可以将整个异能世界大致划为‘鱼人族’、‘人鱼族’、‘巨人族’和‘精灵族’；这四大家族和人死后生活在这里不一样，是原本就生活在异能世界的，所以拥有的能力也比较单一；而死后的人类因为拥有的能力种类过于繁杂，暂且还未规定其特有的名称，是逐渐分割出第五个族群，目前群居在黎里镇。”
    “其中，人鱼族占地面积最大，巨人族和精灵族其次，鱼人族最少。”
    “人鱼族和鱼人族正好处于过黎里镇的同一条直线上，即正北和正南完全相反的地理的位置。”
    首领的嘴像把机关枪，突突突疯狂向外输出，听得姜澄一愣一愣的。
    小天使偷偷瞄了眼顾妄，少年紧抿嘴唇，与她不同，听得入神，“那您建议我们走怎样的路线？”
    首领停下了悬空比划的手，眼底是没由来的赞叹，接着继续强势分析，“若是按照原路返回，回到黎里镇再走直线驶向人鱼族，虽然路程最短，但途中会经过暗黑森林和埃达拉斯鸦巢。”
    “埃达拉斯鸦巢暂且不说，暗黑森林里不仅没有一丝光亮，每分每秒都被黑暗笼罩；泥泞黏浊的脚底，不知何时就会遇到的食人花……”说到这里，首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当初我族鱼人从人鱼族迁徙至此，也正是因此，才选择了绕远。”
    姜澄开头没听懂，半路却杀了出来，破天荒的思路清晰：“那首领您刚来安戈洛之岛的时候是朝东还是朝西？”
    “我记得，我们是朝西环海经过巨人族来到这的。”首领说。
    “那巨人族可怕吗？”姜澄继续问。

 第15章

    首领似乎不好比较，思考了良久，憋出一句：“总之比走直线来得轻松。”
    “那朝东是经过精灵族咯？”沉默了半晌的顾妄忽然插入对话。
    “是，”首领点头，不久后，补充道，“不过除了精灵族还会遇到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我没走过那条道。”
    “好的谢谢您！”
    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姜澄甜甜咧嘴，礼貌的深鞠一躬表示道谢。
    顾妄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我们的航海士呢？”
    首领忽然一震，须臾恢复冷静，“不用担心，我会派岛上资历最深的航海士带您前往人鱼族。”
    “至于小让嘛……就让他留在这吧。”
    顾妄偏头，对着躲在首领身后的冉阿让：“冉阿让，你怎么说？”
    冉阿让迷之娇羞：“……”
    冉阿让：别问，问就是爱了。
    顾妄挑眉，“懂了。”
    “我这就给本杰明打电话！”首领欣喜若狂。
    -
    “您好这位小姐，我的名字叫本杰明。”
    绅士本杰明刚一出场便单膝跪地，自然而然牵起姜澄垂在嫩黄连衣裙边的小手，企图进行西方基本礼仪之一——亲吻。
    可惜微撅起的嘴还没碰到女孩白皙的手背，自己的手背上先挨了一巴掌。
    “哎哟。”本杰明缩回泛红的手，叫了声。
    抬起头，这才发现有位少年正居高临下蔑视自己。
    宽松的纯黑衬衣边缘塞在裤腰里，隐约露出一截皮带，藏在工装裤下的两条腿长的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吹口哨。
    似乎明白了什么，本杰明用一口蹩脚的中文朝着姜澄：“这位是你男朋友？”
    “不”字还没说出口，小天使就被大佬妄一把拉开，边拉边说，“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船吧。”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本杰明依旧单膝跪着，疑惑不解：“what？”
    本杰明：等等我啊，你们就是这样迎接你们的新任航海士的吗？
    顾妄：该死，听名字还以为是个老头。
    -
    “我生前是英国人，所以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请多多指教。”
    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璀璨，本杰明露出八颗牙齿傻笑。
    女孩子被他一会儿第二声重，一会儿第四声重的独特说话方式逗笑了，轻轻掩着嘴。
    本杰明环顾四周，“不过，你们的船真的好大，还是复式的，和游艇比都毫不逊色。”
    下了楼，他的嗓音听起来更加吃惊，“居然还有厨房和厕所。”
    顾妄听到他的喧闹，莫名有些不满，“喂，航海士可以不看着船舵随意走动吗？”
    本杰明好像没听见，“不过，你们船上没有厨子吗？”
    顾妄逮到机会，一口咬住，嘲讽：“我们前任航海士可是只花了不到5个小时的功夫就到了人鱼族，还需要厨子？你……不会不行吧？”
    本杰明：“当然。”
    “那就好好工作，没事别那么多话。”顾妄说。
    本杰明：“我是说当然到不了。”
    “你们刚来可能不太清楚这里的地理环境，从人鱼族到精灵族至少要花……”
    本杰明比了个“耶”的手势，“两天时间。”
    “倒不是因为这船的速度不够快，我们异能世界科技兴旺，船和飞机的速度基本没差，要花两天完全是因为地域太大。”
    解释完毕，本杰明再次将话题引到“吃”上面：“那你们会做饭吗？”
    姜澄条件反射摇头。
    顾妄依旧一副桀骜不驯痞少爷的模样，不仅没回答还反问：“你会？”
    语气里弥漫着不知由来的火药味。
    本杰明：“当然。”
    顾妄挑眉，等着他的下文，“不了？”
    本杰明摇头：“当然会了。”
    -
    “这道是糖醋排骨。”
    “这道是水煮肉片。”
    “这道是宫保鸡丁。”
    大厨本左手一道右手一道，下巴微扬以示骄傲。
    眼巴巴盯着本杰明手里的姜澄猛咽口水，嗷嗷待哺的小猫仔似的等着他放下。
    菜肴刚一落桌，姜澄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就被对面翘着二郎腿的大爷捷足先登。
    顾妄尝了一口，嫌弃：“太甜。”
    又尝了另一道，嫌弃：“太辣。”
    继续尝最后一道，依旧是嫌弃：“太淡。”
    姜澄咬着筷子，歪脑袋：这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小手费劲的夹起一块排骨，姜澄好奇：“你哪来这些食材？”
    本杰明抚了把全部背过去的金发，有些炫耀的成分：“我的能力是创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物质。”
    没认真听他说话，姜澄嘴里嚼着排骨一脸满足，含含糊糊：“呜呜呜太好吃了！”
    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囤坚果的松鼠，小手马不停歇的往嘴里丢食物。
    “一道排骨就把你迷成这样了？”顾妄脑袋顶住墙面，下颌微抬，脖颈线条拉长，耷拉着眼皮子淡淡睨着她，没动。
    姜澄还在忙着吞咽口中的鸡鸭鱼肉，本杰明先给出回应：“看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啊，不如切磋一下如何？”
    “行啊。”
    -
    笑眯眯正了正脖子前系着的红色小领结，姜澄干咳了声，清清嗓子，双手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卡片，挺直腰板，端坐在厨房边的吧台上，“第一届海上厨艺大赛正式开始。”

 第16章

    “我就是这次比赛的评委兼裁判。”
    “下面宣读比赛规则……”
    右眼朝她眨了一下，顾妄：“鸟妹，挺专业啊。”
    岂料翅膀硬了的小天使直接送他一记白眼，严肃：“禁止和裁判套近乎。”
    顾妄：“……？”
    “比赛时长一个小时，参赛选手可任意挑选食材，最终获取评委，”姜澄放下小卡片，指了指自己，“的心的那一位，将是本次比赛的获胜者。”
    “由于本次大赛的食材全部来自本杰明，故我会为他酌情加分。”
    没等顾妄反驳比赛黑幕，姜澄拿出计时器。
    “下面比赛开始。”
    毕竟是单身二十多年的自炊手速，本杰明在比赛开始的那一秒就选择了难料理的牛肉，和被人伺候了一千多年的顾妄不一样，手法娴熟中透着居家好男人的性感。
    边切牛肉边放狠话：“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直接认输的了，面子不值钱。”
    届时顾妄还没选好食材，被本杰明这么一激，也拿起一块牛肉，回嘴一流：“我看该认输的是你吧。”
    不知为何，一旁看戏的姜澄生出一种二男抢一女的错觉。
    余光扫到少年笨拙的切肉技巧，本杰明轻蔑：“牛肉得顺着纹理切。”
    并以身传教，“像这样。”
    顾妄并不是会接受敌方好意的人，将刀放下，嘴硬：“牛肉这么简单，我都不屑做。”
    下一秒，装模作样挑了只肥美的鲫鱼。
    “这才符合我的水准。”
    闲在一边的姜澄眼里发光，海豹似的鼓掌：“我最喜欢吃鱼了！”
    得到肯定的少年勾唇，慢吞吞：“别急，哥哥给你做。”
    姜澄：“……？”
    姜澄：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什么时候自称过哥哥？
    一个小时后。
    本杰明自信满满：“勃艮第葡萄酒腌制牛肉炖菜。”
    顾妄漆黑着眸，解开围裙，朝椅背上一砸，二话不说，长腿一迈，离开厨房。
    姜澄的视线在烫嘴菜名上停顿了一会儿，转移到另一道上。
    精巧瓷盘内，顾妄牌蛋炒饭显得格格不入，姜澄眉头深锁：这道做了一个小时的蛋炒饭，莫非暗藏玄机？
    顾妄：没玄机，没时间，不会做鱼，就这样。
    第10章 chapter10
    高瘦的少年微微驼背，双手交叠，手腕耷拉下来，垂头站在甲板边的栏杆处，一张俊美的面容隐匿在漆黑利落的短发下，透着股颓废，好像正因比赛输了的事而闷闷不乐。
    小天使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手扒在栏杆上，声音轻又糯，“安哥，你在不开心吗？”
    像只胆小的绒毛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他人即将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不太会安慰人，见少年对自己不理不睬，便也跟着没了下文。
    咬着下唇，心里慌的紧。
    呜呜他为什么不理我呀？
    是我的判决让他不开心了吗？
    我要怎么安慰他呀？
    该说什么抢救一下气氛呢呜呜呜。
    还没等她理清三千烦恼丝，顾妄忽然偏头，“你为什么还叫我安哥。”
    淡漠的声线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叫顾妄。”
    那还不是为了和你显得亲近一点嘛！
    姜澄低下头，心里反驳。
    下一秒，耷拉的脑袋上，温暖的手掌降落，顾妄认真又不正经，“要叫也是叫我妄哥哥。”
    “你不也没叫我橙妹，叫我鸟妹吗？”姜澄抬起头。
    少年收回手，没再和她僵持，目光锁定在很远、很远处的海平面上，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在喃喃自语，“还有，我没生气。”
    “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顾妄轻叹了口气。
    只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为我做蛋炒饭的那位少年罢了。
    顾深的脸依稀浮现在脑海里，单手端着碗蛋炒饭，笑容甜又讨人喜欢。
    “哥，你回来了。”
    另一只手上，却泛着阴冷的刀光。
    “小心！前方有暗礁！”本杰明哀嚎着打断顾妄的回忆，全力将船舵向左拉到最底。
    霎那间，船上的一切都已失控，发了疯似的朝着左侧坠落，包括重心不稳的少女。
    突如而来的灾难让姜澄来不及反应，紧闭双眼傻站在原地，两手颤抖着握在身侧，一动不动，任由重力玩弄自己弱小的身体。
    好在顾妄一把拉住姜澄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结结实实砸入一个怀抱，姜澄隐约听见身前的少年闷哼了声。
    睫毛颤抖了两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少年压在身下。
    殊不知，即将砸向自己的日晒床，因迅速的反应，直直砸在顾妄的背上。
    小天使犹犹豫豫睁开眼，刚张口准备询问顾妄的伤势，本杰明用手臂护住脸，再次带来灭顶之灾，“现在风浪忽然变得很大。”
    “恐怕有魔物作祟。”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风浪四溅下听不清楚。
    没过多久，并不平静的海面上，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传说，在大海表面向下几千米的地方，阳光无法穿透，是一个又阴冷又黑暗的可怕世界，名为海底深渊。
    海神霍尔认为荒废海底资源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所以，就在世界各地的海底深渊养殖了三大危险的动物作为宠物。

 第17章

    其中之一，是名为血雾的章鱼巨妖。
    一整艘船面全部被黑暗吞噬。
    血雾不知何时从黑洞里悄然探出了头，盯着被笼罩在自己影子里的小玩具们。
    本杰明最先被吓破了胆，踉踉跄跄，鬼叫着冲向目前最安全的仓库内。
    顾妄啧了声，垂眸看着傻了的人儿，“你也躲进去吧。”
    姜澄顿了顿，有些担心，“那你呢？”
    少年掀掀眼皮子，视线上移，神情淡漠看着巨妖，“我等下就来。”
    -
    背后生出两只黑色羽翼，顾妄悬在空中，居高临下神色困倦的睨着血雾。
    眼尾的闪电标志不知何时由黑色变成了鬼魅的泛着细闪的紫红。
    顾妄懒懒：“要打快点打，我们还要赶路。”
    语气不是一般的欠揍。
    血雾不会说话却听得懂人话，在顾妄的挑拨下成功生气，抬起八只又长又大的爪子在海面上奋力捶打。
    狂野的连击波及船身，整艘船在海面上跳起又落下，反反复复了好几个轮回。
    顾妄甚至能想象得到姜澄此刻躲在柜子底下抱头小声哭的模样。
    心情莫名不爽起来。
    几乎是瞬间移动，顾妄飞到血雾背后，手中的铁链套住它的头，这个比他大几万倍的生物一下子被举起来，重重砸入海面。
    不知是被勒晕还是被砸晕的怪物缓缓地向海底沉沦而去。
    没过多久，海面恢复往常的风平浪静。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顾妄收回黑色羽翼，顺手从厨房拿了颗枣丢进嘴里，边嚼边向里面的仓库走，“它跑了。”
    推开仓库大门，各自为安抱头鼠窜一东一西相隔甚远的二人让顾妄心情不错，“现在没事了。”
    闻声，躲在柜子下的姜澄小步冲到少年面前，慌慌张张，急得快哭了，“你没事吧？”
    没等到顾妄的回答，跟着从桌子底下出来的本杰明一惊一乍对着姜澄的背影，尖叫：“你受伤了！”
    下意识的，顾妄将女孩子翻了个身，看着身后的血迹，眸子一深，迅速脱掉外套围在女孩腰上，“回房去。”
    姜澄懵懵懂懂的，还没掌握好事态的发展，在“顾妄漆黑的眸光中询问原因”和“乖乖听话”之间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了后者。
    约莫十分钟后，顾妄推开她的房门。
    朝少女躺着的床上丢了一个东西，转身离开。
    小天使凑过去一看，一个粉红色的名叫卫生巾的小方包出现在眼前。
    小手一伸，迅速将它丢进抽屉里。
    姜澄重新躺回床上，双手捂脸直蹬腿，呜呜羞死人了。
    -
    “谢了。”
    将私密物品交给少女后，顾妄走到本杰明身边，淡漠的无精打采。
    本杰明站在甲板上，看着被蔓延的血液染红了的海水，一言不发。
    良久，转过身子，对着顾妄：“你究竟是什么人？”
    侦探附体似的，本杰明深眯起眼，企图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蹊跷。
    顾妄没看他，耸耸肩，依旧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可发现端倪的本杰明不肯就此放过他的不作为，“我刚都看到了，你有翅膀！”
    “鸟妹也有啊。”顾妄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这是我们天堂信使的标志。”
    “你别看我长得帅，其实只是个小保安。”
    本杰明上下打量一番，不太信。
    “不信？”
    顾妄将脑袋朝里偏了偏，“去问鸟妹咯。”
    话音落下，刨根问底的本杰明迈开左脚，说干就干，准备立刻找女孩子问清楚。
    可惜没走两步，手腕处就被顾妄一把拽住，“等等再进去。”
    小姑娘忙着害羞呢。
    本杰明并不了解顾妄做法背后的含义，反而像是猜中彩票号码的醉鬼，摇摇晃晃指着顾妄，“好啊，撒谎被我逮到了吧！”
    “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海神的宠物杀死。”
    见本杰明魔怔的模样，顾妄无奈摇摇头，长腿一迈，朝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妈的，真是个疯子。
    孤身一人留在甲板上的本杰明摸摸下巴，沉默。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来！”
    傍晚时分，将落未落的太阳将大半个蔚蓝的海面烧成了灼热的橙红色。
    本杰明双手抱着七八瓶酒，晃晃悠悠、颤颤抖抖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叉腰，“这些都是我变出来的酒。”
    眨呀眨的小眼神似乎在求表扬求夸奖，下一秒，酒瓶因船只的动荡倒下，开始不安分滚来滚去。
    本杰明边竖起瓶子边说，“不出所料，精灵族明天就要到了，我们玩个小游戏来纪念一下这短短的最后几个小时吧。”
    余光瞄了眼顾妄。
    不料顾妄也正看着他，对视一秒种后，顾妄笑了，“行。”
    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姜澄倒没什么兴趣，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下巴抵在餐桌上闷闷不乐，发出一声低低的、长长的呜咽，“饭呢饭呢我要饭！”
    柔柔的唇瓣撅起来，委屈极了。
    顾妄朝本杰明做了个可惜的表情，眼神里似乎在说“这可不怪我”。
    本杰明自然不服输，直接凭空创造出一整块披萨，温柔一刀，驳回少女的反对票，“小姐请用。”

 第18章

    “唔我赞成！”姜澄眼睛发直，举起双手大叫。
    闷声不响，投身于自己的吃饭大业。
    顾妄直勾勾看着她：“喂，慢点吃，别噎着。”
    顾妄：啧，小丫头是饿死鬼投胎不成？
    “那我们三个开始游戏吧。”收买人心的买卖成功，本杰明继续打小算盘，“石头剪刀布，输的那一方要回答赢的一个问题，答不出就得喝酒。”
    狐狸眸子转了转，他不忘发善心提醒，“喝醉了会被套出什么秘密，醒了可别怪罪别人。”
    这话明显是冲着顾妄说的。
    姜澄嘴里嚼着培根，抬眸，问：“真心话大冒险？”
    “不，只有真心话。”本杰明摇摇头。
    就这船上，大冒险能干啥，让你跳海里吗？还是套出点秘密来的有趣。
    顾妄坐在姜澄对面，拿了块披萨，咬了一口，“你就这么撒手，不怕再遇上暗礁？”
    本杰明也跟着坐在二人中间，信誓旦旦拍胸脯：“不怕，这船有自动驾驶。”
    “那现在开始？”
    第一局，小天使疑问1胜，顾妄迷之1败。
    本杰明期待已久的眼神下，姜澄眨巴眨巴眼睛，和顾妄对视，呆呆的举起一块披萨，“你……喜欢吃披萨吗？”
    顾妄笑了声，接过姑娘手中的披萨，学着姑娘呆呆的模样，“我……挺喜欢的。”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坚韧的胸膛随着笑声轻轻起伏，细碎的空气掺杂在修长的睫毛里。
    姜澄的心脏没由来漏了两拍。
    许是不好意思，姜澄垂眸，慌慌张张举起右手，掩饰泛红了的脸颊，“再来再来。”
    ……
    三局过后，姜澄成功因为一口百加得，成为第一个喝醉的人，小脸红扑扑倒在桌上哼哼。
    不过，属于男人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干脆直接喝酒定胜负吧。”本杰明提议。
    高傲的顾妄自然接招了。
    剔透的烈酒一杯接着一杯，随着少年涌动的喉结咕咚咕咚咽入喉中。
    倔强的双方似乎都没有承认自己酒量弱的打算。
    八杯空瓶后。
    终于有一方倒在了桌上。
    本杰明戳戳他的头。
    顾妄没动静。
    再戳几下。
    顾妄闷哼了声，脑袋动了动。
    本杰明伸出一根手指，凑到顾妄眼前，“这是几？”
    顾妄似乎神智不清了，“三！”
    本杰明终于找回失去的微笑：喝醉了吧，胆敢和我鱼人岛酒王比酒量，真是不知好歹。
    “说说吧，你究竟是谁？”
    照理说，喝醉了的人说话含糊，能不能听清别人的问题都不一定，可顾妄不仅听清了问题，还咬字清晰，“其实我不是保安，我是天神。”
    “哈！终于套出你的秘密了！”如愿以偿的本杰明大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多问几个问题，跟着晕晕乎乎倒在桌上。
    “嘭”的一声后。
    顾妄慢悠悠抬起头，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拿起玻璃杯，抿了口。
    想套我的秘密，这点酒量怎么行？
    深黑的眸盯着面前倒下的鸟妹的毛茸茸的发顶，顾妄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
    醉了的小鸟迷迷糊糊，脑袋疼，依稀感觉到有一个结实又熟悉的怀抱将自己腾空抱起来，小手一勾，勾上少年的脖子，姜澄在少年的胸肌上蹭了蹭。
    没过多久，落入柔软的席梦思上。
    第11章 chapter11
    “妄哥，您请。”
    抵达目的地，本杰明对顾妄态度一反常态，点头哈腰，恭敬的不像话。
    把一边抱着爆米花疯狂吸入的小天使吓得剧烈咳嗽。
    顾妄斜睨了他一秒，收回目光，“嗯。”
    早知道撒谎这么好使，他早骗本杰明自己是天神了。
    现代化的商业街中心，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实乃乱花渐欲迷人眼。
    可蹊跷的是，无论是奶茶店的店员妹妹，还是烧烤店的店主，各大门店内全都约好了似的，空无一人，就连鬼也看不见一个。
    无畏的步子顿了两秒，好看的眉梢轻轻弯起一个小弧度，顾妄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嘶”。
    倒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顾妄回头，穿过本杰明满含期待的脸，伸手指着姜澄，勾了勾，“鸟妹你，过来。”
    “走我前面。”
    鸟妹迟疑两秒钟，抱着爆米花屁颠屁颠走到最前面，尴尬回眸，“可我不认路。”
    “没事，”顾妄低笑了声，“我给你指路。”
    “左转，右转，直走两步。”
    接下来就是驯养不听话的信使鸟最好的时机。
    小天使认真听着指令，一步都不敢多走，笔直的腰板透着股韧性和倔强，就像是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为了得到老师手中的小红花不懈努力。
    可是为什么……鸟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妄的声音愈发轻了呢？
    悄悄回过头。
    果然，顾妄像只驯兽师似的悠闲站在原地，手中的还拿着计时器甩呀甩，好像在记录自己被骗的时间。
    恼羞成怒，奔回原地，姜澄红着脸，抬眸，瞪着行骗者，开启无言修行。
    单手一勾，顾妄将计时器扔入本杰明手中，大言不惭，“不好意思，我没发现这店近在眼前。”
    本该抱歉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抱歉的意思。

 第19章

    顾妄伸手在姜澄的额头上打了一下，似是责备更似关心，“下次别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语毕，酷酷进入商场一层的手机专卖店。
    随便挑了两个款式，顾妄像滩没骨头的泥，左手撑住，软趴趴趴在展示柜上，右手不耐烦的敲着玻璃。
    又没人？
    沉闷焦躁的敲玻璃声没吸引店员的出现，倒是触发了姜澄身上的某些机关。
    一把将心爱的爆米花砸入本杰明怀里，姜澄弯腰捂着肚子，双腿扭捏，撒腿就跑，嘴里还一个劲儿叫唤“厕所！厕所！”。
    顾妄：“……”
    本杰明：“……”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爆米花，本杰明：吃这么多，不上厕所才怪呢。
    慌慌张张推开女厕大门，姜澄一手扶着门，一手捂住小腹，眉头紧锁，垂眸看着马桶，呼噜噜不安分的肚子神不知鬼不觉在马桶出现的那一刻停止了闹腾。
    就这么保持姿势十几秒后。
    姜澄直起腰，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马桶里清澈的水液，迷惑不解转头移步洗手台。
    被人施法了不成？
    拍开水龙头，任由乳白色的膏体在手心晕开，带着水蜜桃味道的泡沫迅速占领这个手心手背，棉花糖似的香甜。
    怕还在一层的二人等太久，姜澄迅速冲洗掉泡沫，随意甩去手上的水渍。
    眼一抬，余光瞥见镜子里照出的角落处的人影。
    她先是吓了一跳，抿住唇定在原地，而后视线定在少年身上，顿了两秒，“你在等我吗？”
    眉眼处轮廓深邃，顾妄转身，靠在墙面上看她，“走吧小姐姐。”
    少年漆黑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在这一秒，异常的明亮又清透。
    姜澄不知如何形容，又看了他两秒。
    或许应该叫……纯真？
    自顾自捣鼓了会儿，姜澄问：“不等本杰明吗？”
    “本杰明已经先走了，我在等你。”顾妄回答。
    姜澄没起疑，伸手从洗手台面抽出两张纸，擦干手指，丢进垃圾桶，“那走吧。”
    -
    “怎么一个都不来。”
    等累的顾妄随意找了把高脚凳，一腿屈起，踩在踏板上，另一条大剌剌伸直，半趴在玻璃柜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本杰明一脸金牌男仆的职业微笑，提议：“要不直接砸开玻璃？”
    顾妄也等累了，嘴角慵懒的戏谑：“好主意。”
    听到二人的危险发言，小精灵杰西卡赶忙出手阻止，尽最大可能挥动自己的翅膀，朝二人飞来：“喂！你们两个！住手！”
    泛着蓝白色荧光的小翅膀嘿咻嘿咻费力，一个控制不住的急刹车，撞在少年胸膛。
    揉着眼冒金星的脑袋，杰西卡斜躺在玻璃柜上，依旧卖力：“我在这里！玻璃柜上！”
    可惜蚊子般身体能发出的声音太小，两位巨人根本听不见。
    “喂！我说我在这！你们瞎了吗！”杰西卡不放弃站起身。
    本杰明已经起身找榔头了。
    不满叉腰，杰西卡咬咬牙，怒目圆睁盯着面前冷白皮的英俊少年。
    余光扫了扫阴暗角落里的绿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东大陆的精灵一族，自打一生下来，就会被精灵族元老赋予控制植物的能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控制术会愈发纯熟，更有甚者逐渐衍生出其他神秘的能力。
    这是杰西卡第一次使用超能力，两手颤抖，小心翼翼操控绿箩向少年的方向靠近，企图吸引顾妄的注意力。
    被微弱控制术提起的绿箩摇摇晃晃，下一秒，失去控制，疯狂向顾妄身侧撞去。
    杰西卡双手捂住眼睛，不太敢看了，“小心！”
    暗紫色的光芒屏障闪现而过，瞬间照耀整座商场。
    绿箩“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微泛寒光的眸底暗流涌动，顾妄下巴微颔，从椅子上站起，警惕环顾四周。
    几十秒后，视野中才进入纳米级别的精灵。
    危险的味道少了分，顾妄眉梢稍扬，“变个扬声器出来。”
    没找到榔头的本杰明本来狼狈，听见自己还有为天神效劳的能力，再次恢复活力，“是！”
    “怎么？突然袭击？”顾妄勾唇垂眸。
    杰西卡低下头，“那个……”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砸坏了我家的玻璃柜。
    “你们家没大人了？”
    杰西卡抬眸：“今天大人们要去长老家开会，”
    像是怕顾妄追问，她不忘补充，“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
    少年满意点头。
    就是这个音量。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顾妄继续盘查，故意拖长的尾音有些挠人心弦，“不会……是在做什么坏事吧？”
    小精灵眼神飘忽不定，心虚咽了口口水，“没、没有。”
    顾妄也懒得细问，眼皮子一掀，丢过去一张黑卡，“两部手机。”
    -
    “不好了妄哥！”
    “小天使不见了！”
    “整栋楼都找过了？”
    “整栋楼都找过了！”
    高瘦的身躯僵了僵，顾妄低咒了声，转头低眸，“喂，你们族有没有出了名的坏精灵？”
    杰西卡正在电脑上核对账目，听见少年的出言不逊，禁不住瞪大眼睛，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族怎么可能有坏精灵呢？我们精灵都是好人……只不过比较调皮罢了。”

 第20章

    调皮？
    顾妄抓了下眼尾的皮肤，“在哪可以捉住调皮的精灵？”
    杰西卡冲顾妄吐了个舌，视线收回到电脑荧幕上，“我们精灵族都是调皮的呀。”
    殊不知自己已然越入紧界线内。
    “都是调皮的啊……”
    顾妄重重的垂下头，冷笑了声，低低重复她的话，又迅速抬起头，薄薄的内双中闪着桀骜不驯的肆意。
    杰西卡注意到，少年眼尾的闪电标志微微变了颜色。
    “我没功夫跟你闲扯。”
    清冷的语气里满是危险的味道，不禁让人遐想他的真实身份。
    “说，在哪。”
    少年黑着眸逼近。
    杰西卡吓得一哆嗦，抽搐着躲到鼠标后面，怯怯露出一只眼睛观望。
    叹了口气，顾妄停下脚步，按了下后脖。
    这可不怪我哦。
    杰西卡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小精灵的身体下一秒便被禁锢在凭空出现的透明瓶子里，动弹不得。
    少年的脸庞出现在瓶外，杰西卡哭丧着脸，挥舞翅膀东摸西摸。
    顾妄轻敲了敲瓶身，为瓶内的世界带来巨大的震动。
    “最后一遍。”
    “说。”
    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的小精灵真的知道害怕了，支支吾吾打掩护，“我真的不知道……”
    “哦？”
    顾妄眉毛挑的极高，“真的吗？”
    生活不易，杰西卡叹气，“我、我们精灵长老或许能帮你找人。”
    “带我去见他。”
    第12章 chapter12
    “杰拉德长老为何如此紧急举办会议？”
    华美绝伦的会议室内，无数名精灵族家长窃窃私语，众说纷纭。
    年事已高的杰拉德咳了声，手捋胡须，掌控大局，“大家安静一下，我今天召开会议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
    他深吸一口气，“魔王近几日要到访我们精灵族。”
    “此行目的尚不可知，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啊。”
    没等全体精灵反应过来，“嘭”的一声，紧锁住的大门被踹开五米远。
    无视众精灵的目光，顾妄大步流星，一手拎起杰拉德的西装领口，一脚踩在转椅面上，“你就是精灵族长老？”
    “帮我个忙。”
    -
    “不知魔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杰拉德站在离顾妄两米开外的位置，双手毕恭毕敬放于身侧，垂头盯着脚尖，一眼都不敢乱瞟。
    顾妄没搭腔，一跃坐在几乎快要占据整个墙面的窗户底上，脑袋顶着玻璃，斜视下方，冷飕飕，“不错嘛，还特意为我这个最底层来的家伙安排私人空间。”
    全体精灵被自己赶到大楼外部的场面跃然脑中。
    “这……”杰拉德顿了顿，将头埋的更深了，“是我的义务。”
    “那我这一来，”顾妄一腿屈起踩在窗户底下的瓷砖上，一腿悬空胡乱晃悠，“就丢了人是怎么回事？”
    “魔王这是想让我帮您找人吧？”杰拉德也是明白人。
    顾妄冷笑看他，表示默认。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精灵族数量庞大，要一个个排查恐怕……”
    他硬着头皮，“恐怕要花费不少时日。”
    “两天。”
    顾妄从窗边跃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颗粒，径直走到杰拉德身边，顿住。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否则……”顾妄弯腰，手背蹭了蹭杰拉德肩上的西装面料，“我们新仇旧账一并算。”
    -
    “传言新任魔王年纪轻轻气度不凡，今天一见，果真是这样。”
    出了大楼，不知姓名的男人双手环抱胸前，悠哉悠哉靠在透明的深蓝色墙面上。
    顾妄显然对他没多大兴趣，冷漠到了极致，“你谁？”
    偷听到二人谈话内容的杰拉克放下身段，朝少年走进，谄媚伸出手：“你好，我叫杰拉克，是杰拉德的独子。”
    顾妄冷笑了声，握住他的手，“你称呼长老的方式还真直接啊？”
    这么没礼貌的小子，除了天神，还是头一次见。
    两手触碰不到0.1秒，顾妄有些厌恶的甩开。
    “听说魔王的同伴不见了？”杰拉克倒也不介意，收回手，依旧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
    顾妄挑眉，“你的超能力也是洞察他人身份？”
    “不，是控制时间。”杰拉克回答。
    这么说来，知道我身份是因为偷听喽？
    顾妄的嘴角微勾起来。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按照我父亲的办事效率，恐怕一周后才能找到您那位同伴了。”
    “您有所不知，精灵族调皮的精灵特别多，若是耽搁了时日，您同伴会遭遇什么，可真不好说。”
    的确是值得着急的事，可不知怎的，眼前的人就是没由来有种不太可信的感觉。
    顾妄歪歪头，“嗯哼。”
    “我的能力正巧能把时间返回到你们刚来精灵族的时候，这样的话，找到您的同伴不是轻而易举？”
    空气诡异的安静。
    “只要……”杰拉克伸手搓了两下，“魔王意思意思就行了。”
    哦……钱啊。
    “您有所不知，我们精灵族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若是魔王能出手相助，新兴建设就有着落了。”
    “魔王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吧？”

 第21章

    直勾勾盯着杰拉克，顾妄紧抿住嘴，没说话。
    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后。
    极其淡漠的点了下头。
    杰拉克似乎早有准备，从身后拿出文件袋，“您签字就行。”
    “现在还不着急用钱。”
    -
    没顾妄想的那么复杂，视野中的街边景色，在一秒钟内，迅速碎裂成无数零星的色块颗粒，井然有序的进行旋转移动，瞬间重新拼接成姜澄走丢前的那栋百货楼。
    三个小时没见的人儿终于再次出现，顾妄明显有些激动，大手一拉，抱住姜澄，下巴抵在姑娘的柔柔发顶还不够，又将脸深埋在姑娘的锁骨里，“别再乱跑了。”
    吓的老子都他妈快低血糖了！
    姜澄懵懵站在原地，似乎对四野突然变化的环境以及顾妄声音中的难过有些吃惊，任由少年紧紧抱住自己。
    本杰明也忍不住上前关心几句：“你上完厕所跑哪去了？妄哥找你找的都快发疯了！”
    姜澄眨巴眨巴大眼睛，木讷对着顾妄耳边，糯糯的：“不是你带我去游乐场玩捉迷藏吗？”
    抱住自己的少年身子僵直了两秒，松开她。
    姜澄歪歪脑袋，“还叮嘱我一定不要自己跑出来，那样就没意思了。”
    顾妄还未参透其中的玄机：“……？”
    “所以我就一直藏在滑滑梯下面。”
    杰拉克悄无声息出现在此，打乱顾妄的思绪，巧妙将矛头指向杰西卡：“这群孩子喜欢捉弄人，估计是一起设了个局，想要逗逗新来的面孔。”
    “你也是共犯？”顾妄眸子一深。
    杰西卡垂眸，不敢和顾妄对视，小眼神似有似无看了眼杰拉克的脸，轻声道歉：“对不起……”
    下一秒就要吃人的目光不仅吓坏了杰西卡，也吓到了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天使。
    姜澄向后，“你怎么了？”
    可杰拉克却不想将顾妄的思虑拉回主干道，忙着打岔，“我拜托了我的主子，他能操控世界建筑摆放的位置，他会将精灵族重新布局，开辟出一条路。”
    他语速很快，几乎不留人反应的时间，“让你们直通人鱼族的路。”
    “不过，前面的暮色坟场，”杰拉克耸肩，表示无奈，可在顾妄眼中，他的无奈看起来更像是窃喜，“没办法避开。”
    “这是和第七世界的约定，他们那儿孤魂野鬼丧尸多，地方却小的要命，所以放不下的丧尸就暂时放在这里咯。”
    姜澄虽然没搞清楚状况，却一本正经盯着杰拉克的脸。
    总觉得他的说话方式似曾相识。
    杰拉克被盯的心里发虚，偷摸绕到顾妄身后，藏住自己的身子，假装和少年关系熟络，“放心，等这群丧尸自相残杀，数量自然会减少，而且只要第七世界的土地面积够大，他们就会被带回去的。”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
    “每人身上最好带把刀。”
    三人离去之际，杰拉克亲热冲着姜澄的背影，“慢走哦小姐姐。”
    “记得小心丧尸哟。”
    操控建筑摆放模式，好像是天神的能力吧。
    顾妄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回头，可惜杰拉克早已消失不见。
    第13章 chapter13
    “喏，给你的。”
    刚出精灵族分界线，两只修长细白的手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悬在少女面前。
    个子很高的少年别开脸没看她，只是侧站在她身旁，流畅线条的唇瓣里透出松散沙哑的低音炮。
    姜澄发了会儿呆，顿在少年慵懒黑发上的视线好久没动，直到少年不耐烦的晃晃手腕才回过神。
    被随意挽起的黑色袖口大剌剌的没个正形，小天使视线下滑，再往下露出的一截削瘦清冷的手腕却格外干净好看。
    淡青色的丝丝静脉爆发出超a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在她看呆的那一秒，将手机朝她丢了过来。
    双手条件反射接住直击胸口的iphone，小天使垂眸不语，吸了下鼻子。
    但愿我刚才的花痴样没有被看见！
    许是因为刚才激动搂住鸟妹而尴尬，顾妄将手缩回口袋，视线向前，一个劲儿装酷，“联系人里有我的号码。”
    姜澄真的不明白他的心，盯着好看的手机页面停了好几秒，抬头，敬礼，“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顾妄沉默了两秒，转回头，深黑眸子微眯，锁住少女，低嗯了声，接着大步离开。
    ……不是紧急情况也可以给我打。
    得到新手机的小天使欣喜的不得了，小步跟在少年后面，左划右点，把玩个不停，无意间点开联系人的时候，她愣了两秒。
    联系人只有一位。
    备注是……
    我最爱的妄哥哥？
    没等姜澄说话，不识抬举的本杰明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忽然跳出来，献宝似的对着顾妄：“妄哥，这是您的刀。”
    双手一空，本杰明又从腰间拿出另一把，递给姜澄，“你的。”
    “要刀干嘛？”
    姜澄刚被顾妄抱的窒息，并没有听到杰拉克的好心提醒。
    本杰明嫌弃摇头：“你真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里最差的一个。”
    -
    死气沉沉的隔离墙外，满地泥泞的泥潭，稍不留神就会深陷下去。
    手提黑色工装裤，顾妄走在最前面。

 第22章

    落入又立即离开的大脚印逐渐消失，紧接着又迎来一道道俏皮的小脚印。
    “诶哟，”双手捂着额头，姜澄有些埋怨的瞪着忽然停下的少年，“你干嘛！”
    顾妄眉梢稍皱，没搭腔，单手搭在铁网上，视线凝固。
    随着少年的目光望去，几百名弯腰驼背的畸形死尸正左摇右摆的觅食，满是血液的身体，甚至是内脏外露的皮肤，无不令人生出呕吐的欲望。
    姜澄的瞳孔放大数倍，慌忙移开视线，忍不住有些反胃。
    强行抑制住生理反应，姜澄抬眸，却发现顾妄依旧在观察什么。
    紧抿的嘴唇绷成一条毫无感情的直线，少年冷酷的侧脸上写满认真，直到双脚全部沦陷在泥潭里的前一秒，才收回目光。
    顾妄继续向前，随意将刀插进泥潭，帝王似的发号施令，“本杰明，变三把远程射击枪出来。”
    “刀已经不需要了。”
    根据顾妄刚才的观察，丧尸行动不灵敏，走路很慢，不思考也不流血，一旦被逮住，无论是谁都会被吃的连脑浆都不剩。
    所以，近距离的攻击装备无疑是自讨没趣，哪有直接爆头来的爽？
    子弹上膛，顾妄将抗在右肩，从瞄准到射击花了不到一秒钟，便打爆了丧尸的头。
    脑花四溅，触目惊心。
    可惜在隔离墙外将丧尸全部击杀完毕后，轻松穿过暮色坟场，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将近击杀了半数丧尸后，一股无形的神秘的力量猝不及防将三人稳稳吸入坟场内。
    -
    四野忽然被丧尸包围，姜澄紧紧抱住手中的枪支，后退半步。
    上一秒的akm潇洒小姐瞬间怂的不敢说话，唇部颤抖，“别、别过来。”
    无法思考的丧尸自然听不进她的话，一摇一摆缓缓靠近。
    浓重的腐烂气味掺杂混合着重金属的泥土，姜澄真的服了她自己。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居然想吐。
    然后，在丧尸步步紧逼的环境里。
    她真的吐了。
    刺鼻恶心的黄色呕吐物，让她不想回忆昨天吃了些什么。
    等她抬头时，其中一只丧尸已经近在咫尺。
    “呜呜呜你别过来啊。”糜烂的触目惊心的脸庞让她一时忘了自己还有武器，哭丧着求饶。
    感谢昨天的晚饭吧。
    好在当她呕吐的那一秒，这只丧尸的目标就已经改变。
    “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丝毫不嫌弃的舔舐地上的不明固液混合物。
    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小天使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紧闭双眼，抱住枪，按下扳机，原地打转，乱射一汽。
    本杰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两只胆小鬼只能颓唐着，将战役打得乱七八糟。
    反观顾妄，魔王毕竟是魔王，用枪的等级也是魔王级别的。
    几乎没一只丧尸能近得了他的身。
    可是，是错觉吗？
    打从进入隔离墙内的第一秒起，顾妄能感觉到自身的能量在逐渐消散。
    仰头望天。
    笼罩在坟场上方的银光也成了让人分心的存在。
    “啊！小心！”
    正当少年分心之际，一只丧尸偷偷从身后靠近顾妄，看到此情此景的姜澄大喊着提醒。
    可惜距离太远，再加上丧尸的叫声太吵，顾妄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
    姜澄咬住下唇，晃着早已用光了子弹的akm。
    有了！
    明艳的焰火从指尖冒出，姜澄将手掌对准丧尸，闭上眼，心中默念，“矢量操控！”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成功使用超能力，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她没料到，不纯熟的技法让丧尸的方向由攻击顾妄变成了攻击自己。
    并且随着战死丧尸数量的增加，活下来的丧尸的攻击力好像有所增加。
    而速度也被包含在攻击力中。
    看着迅速朝自己跑来的丧尸，姜澄下意识逃跑。
    匆忙之中，丧尸追上她，并从身后扑倒，饿急了似的从少女的左肩狠狠咬下一块肉。
    钻心的苦楚，少女无法忍受，尖叫着，晕厥在黑暗里。
    -
    兴奋咀嚼少女肌肤的丧尸不知道，混世魔王的怒火已经被燃烧到了极点，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暗紫的闪电，纯黑的羽翼，阴狠的眸光。
    顾妄忍受住金光屏障的牵制，瞬间移动到丧尸身后。
    漆黑的铁链禁锢住丧尸的脖子，喷射出浑浊的血液。
    解决完最大的问题，顾妄嫌脏似的甩甩手，温柔的将少女托在柔软羽翼上，而后飞向更高的地方。
    削瘦冷白的手腕和周身的黑暗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顾妄紧闭上眼，像是优雅的钢琴演奏家似的，以天幕为纸，狂野的写上几笔草书。
    蓦地睁眼，顾妄手腕顿住，眼尾的闪电标志跟着愈发显眼。
    几十个巨拳从天而降，以令人恐怖的破坏力狠狠捶在泥潭上，慌乱的丧尸们来不及躲闪；下一秒，泥潭沦陷，坠入深渊。
    四周的大地延伸，悄无声息的填补泥潭的空缺。
    霎那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仿佛暮色坟场从未存在过。
    缓缓落在地上，顾妄收回羽翼，将少女平放在地上。

 第23章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喷薄，顾妄皱起眉头。
    鲜红的液体越来越多，从少年的唇边流淌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大拇指随意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退步了啊顾妄。
    顾妄一时眩晕倒在平地上，看着闪烁的金光，慢慢闭上眼。
    居然因为这点丧尸就感到疲倦了呢。
    第14章 chapter14
    嘶。
    疼。
    好疼。
    阴霾密布的黑暗中喷薄出鲜艳的血液，被洁白纱布包裹的左肩背部传来隐隐疼痛。
    白的快要窒息的肌肤，逐渐有了丝生气。
    姜澄醒了。
    被疼醒的。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少女缓缓睁眼，下一秒，又条件反射闭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才会对这久违的光明感到陌生和刺眼。
    奢华盛大的粉色水晶吊灯正悬在眼前，泛着星河般的璀璨。
    耳中听到床上传来的轻微动静，霍黛儿合上书，游到床头，小心翼翼将少女扶起，托在自己怀中，温柔的不像话，“你醒啦？”
    谁在说话？
    细腻冰凉的肌肤触碰在姜澄的手臂上，少女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迎接耀眼的金光。
    恍惚间，一位瞳孔泛蓝的少女出现在自己面前，姜澄顿了两秒，揉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视线逐渐下滑，波光粼粼的鱼尾巴正雀跃的摇来摆去。
    “你好，我是人鱼公主霍黛儿。”
    自称是人鱼公主的女孩甜甜的笑着，亲切伸手想和姜澄打招呼。
    颤颤巍巍悬起胳膊，姜澄试着伸手握住霍黛儿的手，可撕心裂肺的苦楚却更加肆虐的侵袭心脏。
    无奈放手，姜澄只觉得嗓子干的快裂开似的疼，呻.吟着：“水……”
    霍黛儿从小便是位娇生惯养的公主，照顾人的活儿没做过多少，听到少女哑的不行的嗓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匆匆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咕噜咕噜灌满，轻柔喂在姜澄口中。
    咳了两下，姜澄气息微弱，声音也依旧沙哑，“这……是哪儿？”
    粉红色的纱质帘幕倾斜而落，落在软绵绵的藕色大床上，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少女粉，就连桌角也是。
    望着眼前陌生的场景，姜澄忍不住发问。
    “这是我的房间，”霍黛儿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又游回来，“这里是海底。”
    海底？
    我怎么能在海底呼吸？
    看穿了少女的疑惑，霍黛儿一手叉腰，一手玩弄着水中浮起的空气泡泡，“我能自由调动水和空气分子的存在。”
    下一秒，趴在床边，偏头看她，“难道你没发现你的周围全是空气，而我的周围全是海水吗？”
    似乎明白了什么，姜澄艰难的点点头。
    “那边两位少年也是我救回来的。”人鱼公主脸红了两度，羞答答示意姜澄看向大床的左侧。
    不知怎的，给姜澄一种微妙的感觉。
    垂下眼帘，这才发现自己身侧还躺着顾妄和本杰明。
    顾妄躺在二人中间，毫无血色的脸上，清冷的内双紧闭。
    明明是冷彻心弦的深海，他却只单单套了件纯黑衬衫，长袖袖口卷着，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垂在身侧。
    背过身去，人鱼公主惋惜的自顾自道，“可惜他们都还没醒过来。”
    “特别是中间那一位……”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蓦然回首，公主语气里有些紧张的成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去暮色坟场吗？”
    还有……
    你知道暮色坟场是被谁布下光明魔法的吗？
    -
    时光流转，转瞬即逝。
    三天过去，俊美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宛若一具睡美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天使守在床边，心乱如麻的啃着手指，小奶音里带着哭腔，“他怎么还不醒过来呀？”
    “他受了极其致命的伤，整颗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慢，恐怕……”
    姜澄本就不经吓，被霍黛儿这么一说，吓得快哭了，豆大的泪珠盈满睫目，“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没有治疗的办法吗？”
    “有是有，不过……”霍黛儿有些犹豫。
    前些日子醒来的本杰明，也很担心自己的大哥，跟着问：“不过什么，快说呀。”
    “我姐姐会治疗术，或许能够救他。”
    一把抹去眼角的泪点，姜澄站起身，“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找她呀。”
    “我姐姐并不善良，她不会白白救人，肯定会从你们身上索取些什么作为她应有的回报。”霍黛儿一脸为难，“而且，若是被我父王发现了你们的存在，你们会被立刻驱逐出海的。”
    “没关系。”姜澄垂眸，凝视少年，倔强：“只要能救他，我怎样都没关系。”
    -
    人鱼族。
    顾名思义，上半身拥有人类的特性，下半身拥有鱼类的特性。无论男女，人鱼在成年的那一天，鱼尾可以变成双腿，也可以在陆地上呼吸，除此之外，只能在水中呼吸和生活。
    刚满十八岁的人鱼公主霍黛儿，好不容易逮到出海透气的机会，便甩开海神手下的士兵，自作主张游到了禁止出入的暮色坟场。
    谁也不曾料到，暮色坟场里没有可怕的丧尸，反而，一位仪表堂堂的少年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第24章

    《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情节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霍黛儿变出双腿，走近少年。
    近距离观察少年的相貌，霍黛儿歪歪头。
    这会不会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呢？
    “不救。”
    冰冷的声线打断霍黛儿的回忆。
    海神之女霍安娜，也就是黛儿的姐姐，冷漠无情的站起身，机械的对一边的女仆，“送客。”
    黑色的鱼尾，以及黑色的嘴唇，无一不和霍黛儿形成强烈的对比。
    姜澄笨拙的移动霍黛儿为自己装上的假鱼尾，祈求的拉住霍安娜的手臂：“其实我们的超能力也挺好的呀……”
    许是因为着急，姜澄两手比了个大大的圈，“本杰明能帮变出好多好多东西呢！”
    可衣食无忧的霍安娜对这个能力并不感兴趣，只是为三人浪费自己的时间而感到痛恨惋惜。
    阴暗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嘲讽，“就这破能力……值得我救人么？”
    姜澄立刻咬住鱼饵，“那你想要什么能力呀？”
    被问到点子上，不知是不是姜澄的错觉，她仿佛看见冷酷的霍安娜脸上悄悄闪过一丝落寞。
    “我想变成男人……”
    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快要虚化了，可姜澄还是捕捉到了。
    姜澄：“……？”
    姜澄：早知道不让冉阿让走了！
    “知道不可能了吧？知道了就赶紧走。”见姜澄为难的神色，霍安娜恢复原本高高在上的模样。
    气氛安静的十几秒。
    灵光乍现。
    姜澄忽然抬起头，眸含星光，“那个！我们会再来的！”
    语毕，拖着本杰明和霍黛儿缓步挪出宫殿。
    望着二人不自然的游法，霍安娜狐疑：人鱼族的平民怎么会认识霍黛儿……还有，人鱼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姐姐，我们不是人鱼呢？”
    出了宫殿正门，姜澄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怕在霍安娜面前露馅，小天使刚才几乎全程憋气。
    “我姐姐她，”霍黛儿低着头，抠了抠手指，“很想受到父王的宠爱，所以，我怕她知道你们的外来者身份之后，偷偷告诉父王。”
    她不想诋毁姐姐，可真相就是如此。
    余光扫了眼平凡的宫殿，霍黛儿继续说：“其实，她想变成男人也是因为父王向来只看重男性人鱼。”
    “人鱼王子的住处要比人鱼公主的宫殿豪华上千倍。”
    杏子眼瞪的圆圆的，姜澄有些不解和生气，“还有这样偏心的父王？”
    “是啊，”霍黛儿叹了口气，闭口不再细数海神的缺点，反问：“难道人间不是这样吗？”
    第15章 chapter15
    “找到了！”
    嘿咻嘿咻趴进半个身子的姜澄从顾妄的卫衣帽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两指间夹着张泛黄破旧的小纸条。
    丝毫不在意蓬乱的头发，姜澄小心翼翼打开折叠的纸。
    原来这家伙的帽子里有这么大的空间啊。
    “134……”
    视线忙碌，一会儿看着纸条，一会儿看着手机荧幕，姜澄嘟囔着，仔细又认真的按下安琪的手机号。
    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在忙，铃声响了很久依旧无人接听。
    电话这边的女孩将手机放在耳边，焦躁的咬着手指，来回踱步。
    像是等了一年四季那么久，电话终于接通。
    “喂，哪位？”熟悉火爆的声音响起。
    姜澄放下口中的手指，往衣角蹭了蹭，有些扭捏，“你还记得顾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是？”
    “我是和他一起去鱼人族的女孩。”姜澄回答。
    “这件事说来话长，能麻烦你下次去鱼人族送货的时候找到首领，拜托他把冉阿让送到人鱼族来吗？”
    姜澄一气呵成，论述流畅。
    “顾妄哥哥现在还在昏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只有你和冉阿让能救他了。”
    安琪也是个直爽的女孩，明白她的意思后，立刻答应，“没问题。”
    现在是早上十点整，通话完毕，姜澄掰出手指。
    安琪是下午一点从黎里镇出发到安戈洛之岛，大概要花两个小时到达鱼人族。
    嗯……这么算下来。
    至少也要五个小时之后冉阿让才能接到通知。
    接到通知以后还要从鱼人族走到人鱼族……
    姜澄算了算，沉默了。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呀？等冉阿让来了，顾妄说不定已经没了。
    这是她没想到，趁着自己算数的这会儿功夫，冉阿让已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好久不久！”冉阿让戳了戳姜澄的后背。
    新月般的眉头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姜澄耸了下肩膀，“本杰明你别打扰我。”
    嗯？
    不对，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转过身，熟悉的冉阿让牌微笑出现在眼前。
    姜澄欣喜若狂，一把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冉阿让说。
    姜澄松开他，“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安琪小姐给我打电话了。”冉阿让表情有些犹豫。
    “她有你的号码？”姜澄偏头问。
    “我当初不是看妄哥不接受人小姑娘的追求嘛……”冉阿让不再和她对视，伸手挠了挠脸下的皮肤，“我就寻思着说不定我能……”

 第25章

    “别说了，我懂。”
    轻咳了声，冉阿让换了个话题，“首领告诉我人鱼族和鱼人族之间有一道隐蔽的传送门，所以就把我传送过来了。”
    可姜澄并不在乎，一把抓住冉阿让的手，“救人要紧，快和我去找霍安娜。”
    -
    及腰的黑发嗖的一下变成利落的寸头，霍安娜摸着有棱有角的脸型，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握住自己平坦的胸部，霍安娜盯着冉阿让：“不会再变回去了吧？”
    “当然不会，”冉阿让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打包票，“冉阿让出品，必属精品。”
    “那现在能救他了吗？”
    姜澄睁大眼睛，着急问。
    以防万一，顾妄此时上衣失踪，下身裹着假鱼尾，安静的躺在霍安娜宫殿内的软床上。
    充满韧性的八块腹肌正疯狂刺激着在场唯一一位女性的心脏，a爆了的男性荷尔蒙让姜澄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别提小天使为他换衣服时候有多害羞了。
    瓷白的脸蛋儿简直要滴出血来。
    目的达到的霍安娜挑了挑眉，上下打量顾妄，松了口，“可以。”
    “啊咪哆西法。”
    一连串听不懂的咒语后，霍安娜周身散发出治愈的绿光。
    紧闭双眼，霍安娜嘴里又念叨了些什么，姜澄看见绿光全部钻进顾妄的胸腔。
    施完魔法的霍安娜面无表情的离开顾妄身边，高傲：“他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
    顾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返回霍黛儿的房内。
    像是刚睡了一觉一样，全身轻松，丝毫没有苦痛，顾妄伸懒腰，懒洋洋戳了下姜澄的小脑袋。
    姜澄正侧趴在顾妄的床边，面带微笑沉沉的睡着了，被顾妄这么一戳，不自觉发出“唔”的一声梦呓。
    顾妄扬眉：啧，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视线不知在少女身上停留了多久，顾妄抬眸，顿了顿，“这位是？”
    “我是人鱼公主霍黛儿。”霍黛儿垂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救了我们？”
    霍黛儿轻轻点头，脸上爬上层淡淡的红晕。
    “虽然这么问有点唐突……”顾妄突然翻下床，朝霍黛儿凑近了些。
    少年的气息越来越近，霍黛儿小鹿乱撞：难道小美人鱼中的亚力克王子这么快就要和我求婚了吗？
    “您知道二三世界的结界在哪吗？”
    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尾音落下，霍黛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我不知道。”
    余光扫见少年即将回转的脚步，又急着抬头补充，“但我父王海神什么都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但是他看见人鱼族以外的生物都会驱逐。”
    “这样啊，”顾妄若有所思，低低道，“大王子订婚宴会……我们能去吗？”
    霍黛儿没说话，心中生起一丝疑虑。
    “别误会，你这宫殿里每天都有人说这件事。”顾妄立刻解释。
    “我只是躯体暂时死亡，”冷白的食指指了指脑袋，勾唇，“这里还活着呢。”
    “可以是可以……”
    “不过，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去暮色坟场吗？”
    霍黛儿的声音极轻，轻到让人听不太清。
    下一秒，小天使醒来，揉揉迷糊的双眼，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你醒啦！”
    白嫩嫩的手指捏住顾妄的衣角，悄悄红了眼眶。
    垂眼看了小天使片刻，顾妄一把反拽住姜澄的手腕，“跟我走。”
    眨眼间，清冷的琉璃宫殿只剩一人喃喃自语：“……从精灵族到人鱼族根本不需要经过暮色坟场啊。”
    -
    人鱼族公主，每人都拥有一座宫殿。
    宫殿四周会布满成百上千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珠，这些弹珠就是性质不同的商品店。
    每当夜幕降临，这些或明或暗的灯泡，就会在漆黑的海底绽放出唯美的光彩。
    “好了没？”
    独坐试衣间外的顾妄盯着身下不自然的鱼尾，不耐烦问。
    “等一下啦！”
    姜澄还在和晚礼服背后的拉链作斗争。
    十几分钟后，严严实实的试衣间帘幕才肯缓缓掀开。
    少女垂头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向前挪步。
    乳白色的抹胸长裙倾泻而下，匠人们精致的镂空镶钻雕刻艺术，在暖橙色的白炽灯下，泛起撩动人心的涟漪。
    顾妄抬眸，呆了两秒，面无表情的继续盯着鱼尾。
    真该死。
    这一千多年来，我什么美女没见过，偏偏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好看。
    不了解少年为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见顾妄没什么反应，姜澄歪歪头，有些尴尬，“好看吗？”
    咽了口口水，顾妄低低道，“还行。”
    声音有点哑。
    “这位先生可真会说笑，您穿起来真是美呆了。”
    安静许久的人鱼销售员一开口，便劈头盖脸戳穿顾妄的违心话。
    双手轻柔的为少女抚平晚礼服上的褶皱，销售员继续问：“你们小两口也要去参加明天的婚宴？”
    闻声，顾妄生怕小天使傻傻暴露身份，急着抢答，“是啊，我们是新娘亲戚。”
    对销售员口中的“小两口”三字表示默认。
    “提前来参观一下。”
    姜澄没他想的那么傻，夫唱妇随跟风一句。

 第26章

    语毕，不忘向顾妄眨了个眼。
    嘻，我聪明吧？
    顾妄继续面无表情。
    操，我怀疑你在诱惑老子。
    参加盛大宴会时，男性人鱼不比女性人鱼，由于没有双腿所以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服装打扮，只需要将自己的鱼鳞梳理整齐便是对宴会的最大尊重。
    提着诱惑力max的晚礼服，二人离店转身，进入另一家玻璃珠。
    “二位，吃点什么？”
    服务员热情洋溢的递过两份菜单。
    姜澄接过菜单，垂头，食指一道道指着菜名，嘴里嘟囔，“你们人鱼族的特色菜是什么呀？”
    服务员顿了顿，“啊？”
    顾妄从姜澄手中夺过一份，面不改色，“她是问，你们家的招牌是什么。”
    随着尾音落下，不忘朝姜澄投来一记冷冽的眼神：别说的你好像不是人鱼族似的。
    服务员恍然大悟：“海草，海带，深海鱼类，中到大型鲨鱼等应有尽有，都是我们的招牌。”
    鲨鱼……
    姜澄静止了两秒，脑海里闪过一幅小鸟吃鲨鱼的画面。
    好像有点强肉弱食哦？
    “来份深海鱼吧！”
    “好的，请问您要什么鱼？”
    “我们有蝠鲼、尖牙鱼、毒蛇鱼、鰕虎鱼……”
    “嗯……打住。”没等服务员一脸沉醉的说完，姜澄伸出一只手，合上菜单，恭恭敬敬，“我看我还是要海带吧。”
    吃不了肉的第n天，想它。
    第16章 chapter16
    悠扬婉转的春之声圆舞曲从小提琴中缓缓流淌，悄无声息弥漫整个宫殿宴会厅。
    随着人鱼乐队队长忘情的拉下最后一道音符，人鱼王子和新娘的开场舞跟着迎来结束。
    众人鱼的鼓掌庆贺声中，二人摆下谢幕结束的pose。
    哇，新娘真的很会跳舞呢，一点也不像是西海的人鱼。
    嗷呜一口咬着纸杯蛋糕，姜澄站在远处观望。
    顾妄从服务生的餐盘上拿了杯香槟，转身靠在柱子上，喝了一口，静候两大家族的会面。
    时机来得很快，南希牵着霍森的手，移步正在喝茶聊天的老父亲身边，一幅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势，“聊什么呢？”
    顺势拿起小圆桌上的花茶，南希的语气并不恭谦。
    西海也曾隶属于海神霍尔的管辖范围，只是近年来民意重心转移，逐渐将南希的父亲推举为西海统治者。
    此次政治联姻，也正是海神霍尔想要夺回权利的手段。
    而南希早已看出这点，所以才对这老奸巨猾的海神不善。
    霍尔并不怪罪南希的小姐脾气，单手揣兜，笑：“当然是在聊南希公主和霍森的婚事了。”
    眼神似有似无掠过南希身后的庞大家族。
    霍尔心道：呵，竟有这么多西海贫民。
    他不知道的是，姜澄顾妄带着本杰明也混入其中。
    “看来他们的关系没我们想的那样友好。”人群最后，姜澄踮起脚尖，手捂唇瓣，轻轻对着顾妄耳语。
    顾妄下意识半蹲下去，好让女孩不那么辛苦。
    僵持不下的气氛，除了流动的水流声外，静的不像话，一点闲言碎语也能被清楚捕捉。
    霍安娜见西海一族没有回话的意思，双手叉腰，跳出来维护父王的颜面，“这个关头还在后面说话，西海一族会不会太没礼貌啊？”
    显然，他把闲言碎语制造机误以为是南希公主的亲戚了。
    啊哦被发现了。
    姜澄抱歉的对上顾妄的眸子，眼底是说不出的自责。
    南希也是狠人，但凡让自家家族蒙羞的，决不姑息迁就，飞快游到最后围，审视每个人的脸。
    几乎不到一秒钟，抓住姜澄的手，鼻孔像是要抬到天上去，“是你吧？”
    刚要把姜澄带到海神面前，顾妄拉住她的手。
    皱起眉头，南希迟疑了会儿，“等等，你们两个。”
    “我明白了。”
    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南希使出蛮力拽着二人向前，周围的西海亲戚也都很有眼力的为她让出一条道。
    南希语出惊人，“某些人鱼说什么西海没礼貌，自己却派人潜伏在我们西海？”
    将二人丢在众人审视的眼光下。
    “这根本不是我们西海的人鱼。”
    霍安娜气不过，准备再和南希理论一番。
    霍尔却对这番话背后的真相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换句话说，是对躲在顾妄身后的少女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海神拿了杯香槟，递到怯生生的少女面前。
    姜澄愣了两秒，朝顾妄身后躲的更深了分，“我不喝酒。”
    私自扰乱其他世界秩序的话，扰乱者将会被囚禁在地狱撒旦城五百年。
    顾妄淡漠睨着霍尔，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
    霍尔也不自讨没趣，走上开场舞舞台，对前来庆贺的人鱼，大声：“谁知道他们俩是谁？”
    众人鱼纷纷摇头。
    “既然没人鱼见过你们，我只能将你们列为擅闯海底的小偷了。”
    的确如霍黛儿说的那样，霍尔作势让守卫宫殿正门的人鱼卫士将二人赶走。
    “来人，把他们两个驱逐。”
    没等手持海叉的人鱼卫士靠近，霍黛儿忍不住开口：“我知道。”
    接着，支支吾吾着，一五一十全部坦白。

 第27章

    她低低的埋下头，紧闭上眼，等待父王的责罚。
    岂料海神非但没生气，还笑眯眯对着二人，“所以你们只是来养伤的喽？”
    顾妄牵住姜澄的手，直接对上霍尔的眼睛，淡漠困倦：“我们还想知道结界出口的位置。”
    结界出口的位置……霍尔挑了挑眉，紧盯二人握住的双手。
    这就好办了。
    和和气气的订婚宴最终以闹剧收场。
    海神领着姜澄和霍黛儿进入宫殿深层的书房内。
    据说有关于结界的秘密告诉二人，却唯独不准顾妄跟去。
    “放心吧，有我在，父王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看着少年暗淡不安的神色，霍黛儿忍不住开口安慰，犹豫着悬在少年背上的手想拍却最终没有拍，安静的跟着姜澄游去。
    -
    停在刻满海螺花纹的浮柱边，顾妄面无表情，死死盯住黑暗尽头的书房。
    没过多久，看不出悲喜的姜澄垂头，心事重重的向他走来。
    身后不见霍尔和霍黛儿的踪影。
    “他说什么了？”顾妄垂眸，语气淡淡的。
    姜澄双手紧握裙摆，没动，叹了口气，强颜欢笑抬起头，“他想让我做他的妻子。”
    “还想让你娶霍黛儿。”
    没等顾妄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难过或是其他什么，姜澄继续说，“不过你放心，我没答应。”
    这次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甜甜的微笑。
    手腕亲昵的挽住少年的臂弯，姜澄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顾妄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不明说，轻咳了声，撇开脸，“你答不答应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快点拿到线索。”
    却没注意到，小天使安静的垂下头，抠抠手指：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放心，线索霍黛儿公主会帮我们争取的。”
    嗅到少女声音中的那抹落寞，顾妄偏头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呀！”
    在少女洁白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顾妄打趣：“差点鸟妹变后妈。”
    “就说你这幅容貌迟早要出事。”
    “你不也出事了说谁呢？”
    接下来的一连数日，顾妄和本杰明被告知只要安静呆在霍黛儿的宫殿里就好，线索什么的会有人帮着解决。
    可看着玻璃珠外行色匆匆的繁忙身影。
    不知怎的，巨大的不安感几乎快要将少年吞噬。
    视线凝固在蔚蓝色的水波纹上，顾妄沉默良久。
    是错觉吗？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17章 chapter17
    初晨，温暖的阳光透过平静的海平面，直射海底，唤醒新的一天，却拂不去琉璃瓦上笼罩着的一层轻纱似的薄雾。
    霍黛儿的梳妆镜前。
    姜澄空洞无力的看着镜中的人儿。
    乌棕色的发梢带着俏皮的大波浪，柔柔停在裸露在外的香肩上。
    她穿着吊带婚纱，美得不可方物。
    明明是值得庆贺的日子，她的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余光瞥见镜中照射出的还躺在床上睡觉的顾妄的脸。
    姜澄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捧花，心里难捱的紧。
    看出姜澄的难受，霍黛儿拖起巨大的婚纱裙摆，“走吧。”
    “嗯。”
    -
    好歹是海神的第二次婚礼，无论乐队指挥，亦或是气氛环境，都叫人找不出一点破绽。
    灰姑娘的水晶鞋踏在望不见尽头的红毯上，姜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向前走。
    纯白色面纱下的少女根本不在意礼堂被布置的何其美轮美奂，心里想的只一人。
    要是顾妄知道我嫁给海神来换取结界的线索，他会怎么样？
    会开心吗？
    ……会开心吧。
    凌乱的思绪万千纷繁，小天使无意间抬眸，霍尔的身影映入眼帘。
    霍尔今天穿了纯白的外套，纯白的西装，和下身的鱼尾对比，显得极其违和；作为海神，霍尔的年纪已经四十出头，自从原配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对她人动心。
    领口的大红色蝴蝶结领花正是他的前夫人所喜欢的。
    见小天使正抬头看他，霍尔也不避讳，直接对上她的眸子。
    吓得姜澄赶忙垂下头，轻轻摇了两下。
    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谁能想到一眨眼就要结婚了？
    她刻意走的很慢很慢，慢到演奏的乐曲都换了七八首。
    最终还是没逃掉和霍尔的世纪会面。
    霍尔主动牵起姜澄的手，弄的女孩很不自在。
    台上的神父等得都快睡着了，终于等到蜗牛新娘的到来，念出无聊的宣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什么？你说血雾死了？”
    只是神父还没念完，得到消息后的霍尔吹胡子瞪眼。
    人鱼卫士也没料到霍尔这么大反应，小声继续：“是昨天那位英俊的少年说的，他现在就在门口。”
    霍尔沉默了两秒，转头看着神父，挥挥手示意卫士离开。
    算了，先办完婚礼再说。
    神父叹了口气，刚被点燃烛火的眸底又暗了下去。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呢，啧，白兴奋一场。
    拿起宣誓词，神父刚准备重新开始念，下一秒，又被打断。
    “放手。”
    清冷坚韧的嗓音从礼拜堂门口传来。

 第28章

    是他？
    姜澄转身抬头，掀开面纱。
    莫名有种失足少女即将获救的既视感。
    这下有趣多了，本来以为会是场无聊的婚宴，抢婚可有意思多了。
    神父也不闲着，拿出兜里的爆米花，坐下开始看戏。
    众目睽睽下，顾妄单手揣兜，半仰着头，西装革履走进会场。
    纯黑的西装外套和西装裤被少年完美的身型衬托到了恰到好处，被擦得铮亮的心机皮鞋也巧妙的为他加了分。
    姜澄记得，都是她当初替他买的。
    随意拽拽领带，顾妄垂头看着霍尔强行牵住的手，态度坚硬，“放手。”
    冷飕飕的语调像是腊八的寒冰，刺人心弦。
    海神霍尔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听了顾妄的话反而将手握得更牢了些，对上少年的脸，“神父，继续念宣誓词。”
    嘴角勾起一抹不明含义的冷笑，顾妄朝前走了两步，黑白西装几乎快要紧贴在一起。
    骨节分明的手背啪啪两声，不轻不重的拍在霍尔的脸上。
    这一拍不仅拍掉了海神的老脸，也拍起了海神的怒火。
    不给海神启动超能力的时间，顾妄不知从何得到一把刻着紫色蛇姬的匕首，用力的深深的准确无误的命中男人的左心室。
    “父王！”
    作为伴娘伴郎的人鱼后代惊呼了声，纷纷捂住嘴。
    场面一度混乱，矛头全部指向年少轻狂的少年。
    顾妄倒没什么所谓，单膝跪在晕倒的海神身边，把玩手中沾满血迹的匕首，唇边浮现出一个嗜血的冷笑，耸耸肩，连正眼都不给将他团团包围住的人鱼们，“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高傲狂妄的模样让手持海叉的虾兵蟹将都为之一振，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洁白的婚纱上沾染鲜艳的血液，姜澄瘫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顾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人，甚至连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
    顾妄似乎玩够了，将匕首扔进血泊中，慢慢悠悠站起身，低头凝视少女，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心，他没这么容易死，只是晕倒了。”
    “跟我走吧。”
    还戴着乳白手套的姜澄犹犹豫豫，霍森最先反应过来，“你在搞笑呢？杀了人还想跑？”
    夺过虾兵手中的海叉，霍森朝着顾妄猛冲过去，海叉的刀刃直直对准少年的后脖，几乎快要砍下去，一道暗紫色的屏障将他撞到了几米之外的地方。
    霍森这么一闹腾，在座的卫士统统不敢动了，眼巴巴看着二人上演的苦情大戏。
    “再不握住，他就要醒喽。”顾妄偏偏头，又动动胳膊，“啧，好酸啊。”
    清澈的瞳仁盯着少年，眨了很久，姜澄紧握住顾妄的手，低低的，“好。”
    硕大的鱼尾裙摆瞬间变成逃婚时的拖油瓶，姜澄一手牵住顾妄，一手提着裙摆，无论如何也跑不快。
    见女孩不太方便，顾妄干脆将女孩横抱起来，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功夫痞痞的笑，“你好沉喏。”
    冷却时间过短，还没等二人离开宫殿，海神捂着伤口醒来。
    不太稳的站起身，海神拿起权利的神杖，在海水中重重划了几下。
    寒冷的海水忽然涌动起来，像是被掀起了一场龙卷风，一圈圈水流冲击波强烈的朝顾妄的身后袭来。
    原来是海啸。
    虽然顾妄身手矫健，一次次避开冲击波，可无奈这冲击波像是跟定了他，顾妄转弯它也转弯，最终重重砸在少年的脊背上。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顾妄的脑袋垂在姜澄的锁骨里。
    缓缓下沉于海底，停落在一个无人的穷乡僻壤。
    轻轻将少女放在地上，顾妄垂头闭眼，颓废的跪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微微驼起的背似乎在诉说他的苦痛。
    看着裂开的西装和被血染红的白衬衫，小天使一心认为一切都是自己自作主张的错，哭的超级伤心。
    顾妄保持姿势没动，语气和平常一样不耐烦，“好了好了，我又没死别哭了。”
    姜澄没听话，依旧在哭。
    漆黑的短发垂落水中，顾妄微微偏头，勾唇，“喂，你怎么会想做那老头的新娘？”
    “要做也是做像我这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少年的新娘啊。”
    “全体听命，整片海域，全力追杀二人！”
    另一边，放跑二人的霍尔心有不甘，病怏怏瘫靠在礼拜堂最大的座位上，朝着眼前的饭桶们咆哮。
    霍安娜正站在他身边替他疗伤，“父王您就别担心了，那少年中了您的冲击波，估计逃不了多远。”
    霍尔看着眼前的少年，逐渐将他的地位取代霍森，推心置腹，“你不懂，这一秒捉不住他们我就多生气一度！”
    霍安娜不再多说什么，静静控制着手中的绿光，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记笑。
    -
    “滴咚。”
    “滴咚。”
    双腿屈起，双手抱住双腿，姜澄坐在地上，看着海面上的水滴滴入井中。
    很不巧，他们慌乱之中躲入了很深很深的井底，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了真正的井底之蛙。
    顾妄到现在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没能从阵痛中缓过来。
    外面是满城风雨，井内又没有医生。
    怯怯瞥了眼少年皮开肉绽的后背，姜澄舔舔嘴唇，“还疼吗？”

 第29章

    少年嘴硬又倨傲：“不疼。”
    紧握住西装裤的手没松开过。
    姜澄嘴巴张开又合上，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悄无声息挪挪屁股，坐在顾妄的身后。
    从正面看，受伤的裂痕更是触目惊心。
    削瘦的手腕撕下婚纱裙最内层的亲肤面料，姜澄举着布条，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我能脱你的衣服吗？”
    话音落下，少年却笑了，“嗯？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占我便宜？”
    “不是……”姜澄摆摆手，指指伤痕又指指自己，想要解释，可少年不仅不给她这个机会，还一脸享受，“脱吧。”
    姜澄：“……？”
    跪坐在少年身前，姜澄伸手准备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
    因为顾妄的头垂着，小天使下意识将脖子向后伸，只一双手腕企图接近。
    无奈手臂不够长，指尖刚触碰到少年的腹部，顾妄的脑袋也顺势靠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扑通扑通。”
    姜澄红了脸，边解钮扣边教育心脏：别跳了！
    下一秒，痞痞的声音传入耳中，“你的心脏还是那么吵啊。”
    假装没听见，小天使加快了解纽扣的速度，迅速褪去少年的西装外套。
    紧接着，纯白色男士衬衫出现在眼前。
    姜澄：“……”
    姜澄：呜呜呜这么多纽扣要解到猴年马月呀？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第18章 chapter18
    里里外外包扎完毕，姜澄小心翼翼给少年重新穿上外套。
    可能是动作太快，小天使任由顾妄靠在自己肩膀上，嘿咻嘿咻喘着粗气。
    久久没有出声的少年淡淡开口，“你这样，”
    “我会想入非非。”
    姜澄：“……？”
    也不等姜澄反应过来他的含义，顾妄接着问：“我靠在你身上，累吗？”
    “不……”
    姜澄话没说完，熟悉又刺耳的男声从井外传播下来，“还真是亲热呵？”
    霍安娜手撑着下巴，围在井边，似乎在欣赏井下的这一对郎才女貌。
    抬眸对视一秒钟，姜澄下意识抱紧顾妄。
    她对霍安娜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好。
    见姜澄有些警惕，霍安娜露出微笑，一跃游入井中，“别怕嘛，我是来救你们的。”
    人鱼族的水性极好，游泳的速度更是一绝，三两下就游到了二人眼前。
    霍安娜盯着二人奇妙的姿势，“我可以帮他治疗。”
    “真的？”
    “当然，你不是见识过我的能力吗？再说了，我若是想捉你们，直接叫虾兵蟹将围在这井口便可，反正你们受了伤……还需要亲自下来？”
    霍安娜逻辑很严密，丝毫找不出破绽。
    看着疼痛难耐的顾妄，姜澄还是不忍心了。
    “麻烦你了。”
    -
    就像霍安娜所说的，他好像真的没有逮捕他们的意思，偷偷将顾妄和姜澄安置在自己房内，一连几天下来，对二人悉心照顾。
    仿佛霍黛儿对他的描述一夜之间变成了虚无的谎言。
    姜澄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嗖的一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墙上挂着的钟。
    七点五十了。
    该起床了。
    在这几天的休养下，姜澄和顾妄已经慢慢恢复如初。
    四月初的早上，太阳照的海水都是暖暖的，温柔的拂过女孩的脸。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海神他们的行踪？”
    女仆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就连刚蹑手蹑脚准备偷吃食物的少女都听的一清二楚。
    霍安娜冲她一笑，“废话，要是直接告诉父王得多没劲儿？”
    这个时候父王的怒火才烧的最旺，我们才有好戏看啊。
    “而且……若是让他们呆在井底，发现井底的秘密就不妙了。”
    毕竟，井底的尽头就是结界出口。
    迷糊的意识瞬间清晰，姜澄穿着睡衣，跑到顾妄房门前。
    “醒醒！快醒醒！”
    顾妄早已醒来，打开门，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一大早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海神知道我们在这。”
    嬉皮的笑脸瞬间凝固，来不及换衣服，顾妄领着姜澄向宫殿后门走去。
    紧贴的手心传播心跳的频率。
    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紧张。
    他想保护这个女孩，让她一辈子都不会担惊受怕。
    可惜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仿佛霍安娜和女仆的对话也是刻意说给姜澄听的，宫殿后门被布下天罗地网。
    海螺石制成的铁网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二人身上。
    传闻，某些特殊的海螺石具有压制超能力的作用。
    泛着微弱淡蓝色光亮的铁网内，顾妄狠狠盯着海神，漆黑的眼底闪着冷冽的光。
    该死，身体不听使唤了。
    海神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手拿权杖，身后跟着一群虾兵蟹将，得意又温吞，“带去海底监狱。”
    “分开关押。”
    -
    位于卡麦海域中央最底层的海底监狱，实际上，是由海洋中呈环状分布的珊瑚礁包围而成，中间有封闭或半封闭的海水。
    它地域极偏，周围全是暗礁和刺骨液体，故被称为仅次于地狱的第二大黑暗关押处。
    更有传闻称，外号为“肢解变态”的冷血医学博士常驻于此。

 第30章

    “啊。”
    姜澄被左右按压住她的虾兵一把推入监狱，发出凄惨的叫声。
    跌坐在地上，女孩提着破破烂烂的婚纱，拼命冲向监狱门前的看守员，一把抓住栏杆。
    生了锈的监狱门正被崭新的锁头锁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看守员像是得到了什么特别的指令，又加了一条铁链将门强力锁上。
    “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姜澄卖力摇晃手中的栏杆，脑袋死死抵在监狱门上。
    她知道自己说的完全是废话，天底下哪有刚捉住就放掉的说法？可就算是徒劳无功，她也想试试。
    看守员没回话，只是静静的专注的将铁链拴牢。
    上面交代的任务完美完成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就像是身边流动的零下十八度的海水般，冷酷又无情。
    紧握住栏杆的惨白的双手缓缓下滑，姜澄再次跌坐在地，血迹斑斑的手背忍不住抬起，抹去脸上的泪痕。
    瓷白娇嫩的脸蛋上被染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下一秒，又被新的泪水洗刷。
    都怪我……都怪我！
    要不是我擅作主张嫁给海神……要不是我太过单纯轻信霍安娜……要不是我……
    姜澄难过极了，将脸埋在双膝，发出一声低低的，长长的呜咽。
    瘦弱的颤抖的肩头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要死。
    可偏偏就有人铁石心肠。
    “哭什么吵死了。”
    黑暗里，一道凶狠的声音沿着海水逆流的方向，传入姜澄耳中。
    姜澄这人有个毛病，只要听到声音，就会下意识联想声音主人的样子。
    此刻，女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扛着斧头、满脸刀疤的肌肉猛男，一看就心狠手辣，杀过很多人的那种。
    小天使惊恐的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舌头打结，“谁、谁在说话？”
    可那人却又偏不说话了，像是铁了心要和她对着干。
    姜澄坐在地上，手撑住地，疯狂向后挪动，直到背靠墙面才停下。
    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对面的监狱。
    除了呼吸时吐出的气泡，暗黑的监狱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偶尔有些五颜六色的小海马吐着泡泡，游进去做客，却再也没出来过。
    十恶不赦的囚犯不说话了，姜澄自然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两边都沉默不语，偏僻的监狱底逐渐陷入死寂。
    姜澄抱住双腿，继续小声哭泣，不久便精疲力尽进入浅睡眠。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牢房外面，霍黛儿手中拿着一堆食物，站在看守员面前，“我怎么不能来？开门。”
    霸道的口吻简直和之前的善解人意判若两人。
    “我要见谁，你心里应该清楚。”
    看守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这……”
    “连人鱼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霍黛儿装狠。
    “……好吧。”
    并非本意开门的看守员迫于权利，只好打开监狱大门。
    “醒醒，醒醒。”
    游到关押姜澄的牢房门前，霍黛儿既着急又小心翼翼，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女孩，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谁在叫我？
    姜澄迷迷糊糊睁眼。
    霍黛儿立刻把食物丢进去，“我怕你吃不惯牢房里的食物，所以让女仆给你做了点。”
    姜澄静静的看着食物从铁栏中间飘进来。
    纸杯蛋糕，小熊饼干……明明都是她爱吃的，可姜澄偏偏怎么也提不起食欲。
    见少女萎靡空洞的眸光，霍黛儿舔舔下唇，跟着皱起眉头，“还有，我来是想告诉你，”
    “本杰明已经通过传送门回到鱼人族了，你不用担心。”
    这番话起了点作用，少女的视线缓缓上移，停滞在她脸上，嘴唇颤抖，“那……”
    “顾妄呢？”
    话音落下，霍黛儿垂下头。
    过了几分钟，重重摇了几下，“父王不肯告诉我把他关押在哪儿了。”
    哦。
    是这样啊。
    姜澄低下头，唇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
    我早该想到了。
    新一轮的沉默很快被打断，安静的像是已经去世了的牢房对面忽然出了声，“你是黛儿？”
    不知怎的，男人的声音里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可惜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霍黛儿并没有听见他的提问。
    霍黛儿叹了口气，看着女孩落寞的身姿，“时间快到了，我先出去了，你多照顾好自己。”
    迟疑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
    “我相信顾妄也一定没事。”
    姜澄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聋哑人，依旧一言不发，眼中的泪水似乎也已经哭到了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听着人鱼游水时的喧哗声愈来愈轻，她再次将脸自责的埋入膝间。
    可她现在想静静待着，对面的人却想说话了。
    “那个……”
    斧头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旁边的东西你要是不吃，能分给我点儿吗？”
    姜澄没动，语气淡淡，“你拿吧。”
    “那个……”
    斧头男有些尴尬。
    “我够不到。”
    “……”
    继续趴了一小会儿，姜澄有些烦躁的站起身，不情不愿走向角落，拿起食物作势扔进对面的监狱。

 第31章

    可刚一抬头，小天使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
    手中的纸杯蛋糕“啪嗒”一声轻轻软软掉落在地上。
    姜澄几乎不敢眨眼睛，后退一步倒在地上。
    对面漆黑一团的监狱里还关押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
    看着面前的黑影，姜澄失了魂似的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喃喃自语。
    “霍、霍尔……”
    第19章 chapter19
    嘶。
    头好晕啊。
    匿在短发下的眸子动了动，少年舔了下嘴角的血迹，逐渐苏醒。
    “这小子不是神气吗？怎么现在还不醒？”
    海神的声音。
    薄薄的内双不屑的瞥向他，纵使被铐在海螺石柱上，少年的高傲依旧如故，低垂的脑袋缓缓抬起，嘴角勾起一个痞痞的冷笑，懒懒：“你妄爷醒了，想怎样？”
    气不打一处来，海神抄了手边的贝壳就向少年砸去。
    少年轻轻偏头，躲开这无趣的攻击。
    贝壳砸在石柱上向后弹了半米，又颠簸了几下，最终停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阴冷潮湿的海底最深处，就连阳光也无法直射。
    顾妄淡漠的扫视四周，自己正像哥白尼被火烧死时那样，牢牢铐在石柱上。
    直勾勾盯着满是血迹的手腕，少年试着反抗了几下。
    可海螺石的力量让他根本没有力气挣脱。
    海底盆地的海神石柱，相传是用来困住破坏力巨大的恶人，四周地面比这里高上几十米，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还没有来得及填满的大坑。
    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有这个体验。
    自嘲似的笑笑，顾妄冷冷打量自己。
    啧……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封印住了混世魔王。
    垂头狠瞥了海神一眼，顾妄舔了舔后槽牙。
    这次好像真的完蛋了呢。
    也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样。
    -
    海底监狱收容的犯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十恶不赦的海底生物，当然也不乏有些正义之士被误判入狱。
    密而翘的睫毛颤抖，姜澄的嘴巴像是被502胶水黏上了似的，结结巴巴说了二字便再无下文。
    斧头男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脸上的刀疤吓唬到了小姑娘，一步一步，重新躲在黑暗中。
    一时间，寂静变成了死寂。
    姜澄迟迟不能从冲击中缓和过来。
    那个狠心将自己和顾妄打入海底监狱的霍尔怎么也被关在监狱里？
    这像话吗？
    不。
    小天使摇摇头。
    他肯定不是霍尔。
    ……不对。
    他就是霍尔。
    来回反复了几个轮回，姜澄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最终，紧攥双手，鼓足勇气，“你……是霍尔吗？”
    可斧头男并没有回答她的想法。
    默默隐匿在黑暗中。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姜澄拿起掉落的小蛋糕，温吞的站起来，细白带血的胳膊伸出牢笼外，“喏，你还要吗？”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存在。
    或许……能救顾妄也不一定。
    食物的引诱果然有效，斧头男闻声犹豫了两秒，以龟速向泛着微光的监狱走廊走来。
    骇人的脸再次暴露在微光中。
    姜澄抑制住想逃的冲动，抓紧一分一秒仔细打量男人的脸。
    除开左脸上的刀疤，眼前的人像极了霍尔，但又隐隐之中比霍尔多了丝苍老和成熟。
    消瘦的身型暗示自己腹中空空，斧头男不理睬姜澄的打量，一把夺过蛋糕，再次离开她的视线。
    手上一空，姜澄有些迷茫。
    饿死鬼投胎不成？
    可她不知道，斧头男不仅没有吃蛋糕，反而将蛋糕放在怀里，轻柔的像是对待珍宝似的爱护有加。
    -
    铁链撞击铁门的声音在囚犯的耳朵里，要么是刚进来时的落魄，要么是即将出狱时的喜悦。
    姜澄属于后者。
    看守员面无表情的将钥匙插进锁，三两下解开枷锁。
    走出完全敞开的大门，姜澄眼底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是顾妄来救我了吗？”
    “想太多了吧。”
    下一秒，看守员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手铐，将她打回地狱。
    似乎是觉得少女起起落落的心情很有趣，看守员并没有立刻将她带走，眼神在两个监狱之间来回转悠，“怎么，在牢里待了几天，还没交流经验呐？”
    “经验？”
    姜澄愣了半晌，呆呆重复看守员的话。
    看守员摆出一副“看你都死到临头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表情，“这所牢房里看守的都是医学博士的实验目标。”
    “你对面这位都被实验好几次了，他没和你说？”
    玩笑开够了，看守员也不再废话，不留姜澄提问的时间，一把将她推向监狱门外负责传送囚犯的虾兵蟹将。
    隐隐约约中，姜澄的耳边回荡一道凶狠的嗓音。
    医学博士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
    发着荧光的绿色液体里漂浮着或残或缺的内脏，无数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散发出和福尔马林一样浓烈的刺鼻性气味。
    穿着一袭白大褂的男人靠在桌角，眼睛直视新来的活体标本，缓缓搅动手中的咖啡，惬意的喝了一口。
    “你就是逃婚女？”

 第32章

    他还给姜澄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恶心的气味弥漫整个实验室，姜澄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却忍住没动。
    讨厌哭哭啼啼的同义词是，喜欢冷静沉着……吧？
    强行压制住自己反胃的冲动，姜澄猛吸一口，朝他莞尔一笑，“是呀，就是我。”
    实际上，她都快吐了。
    医学博士约翰似乎对她的反应很吃惊，默默放下马克杯，转身从玻璃柜里拿下一个标本，“我看你好像也很享受这种气味啊。”
    也？
    姜澄没搭腔，甜甜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心里却是反驳：享受你个大头鬼。
    约翰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浅棕色的皮鞋曳着步子靠近，他伸出标本，朝姜澄点点头。
    这是要我接住吗？
    姜澄顿了两秒，假装毫不犹豫，一把将水母活体标本拿在手上。
    冰冷的触感瞬间让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你知道吗？”似乎是对少女的反应极其满意，约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你是第一个死到临头还不怕的人。”
    不大不小的淡墨绿办公桌上散乱着无数纷繁的文件，姜澄大概扫了一眼，全都是关于实验项目的。
    咦。
    眼前一亮，姜澄猛然发现悄悄露出半个头的最底下的一张文件上刻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霍尔，一张是很像霍尔的斧头男。
    约翰没发现少女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绕着桌子慢吞吞的转悠，“海神想让我把你变成人鱼，做成活体标本供人欣赏，”
    蓦的转过身，约翰将手撑在桌上，在姜澄对面指了指她手中的标本，“就像她一样。”
    姜澄倒是没被他的话唬住，将活体标本举到眼前，近距离观赏，“是吗？”
    活泼好动的水母像是睡着了死气沉沉的覆在瓶身上。
    异常的冷静深得约翰欢心。
    他觉得，自己找到冷血的同类了，反而动了不忍之心，有一搭没一搭和姜澄对话。
    “水母这种生物，总是欢脱的在海底遨游，她们太好动了，好动得令人心烦。”
    约翰脸上闪过一丝戾气，须臾便被瘆人的笑容覆盖，“一针刺入透明的身体，看着毒液在她们体内扩散、扩散——”
    “最后有气无力的被困在玻璃瓶里，这才是美啊！”
    癫狂的人发了疯似的找人和他产生共鸣，可没人理解他，还偷偷给他取外号叫“肢解变态”，遇到姜澄的这一刻，约翰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是、是啊！”
    姜澄咽了口口水，强颜欢笑附和。
    约翰像是上头了，拖了把办公椅，坐在姜澄身边，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说说吧，在你眼中，美是什么？”
    “我？”
    姜澄放下标本，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该死，真没想到，这变态还喜欢出题目难为人，我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跟你这变态共情啊？
    少女尴尬的笑了笑，双手埋在大腿间，“美就是……”
    忽然，约翰的外号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美就是肢解尸体时流淌的血液？”
    她不是很确定，下意识用了疑问句，眼尾上挑，瞄了眼约翰的反应。
    男人轻笑了声，无奈摇头。
    姜澄以为这个摇头的意义指向活体人鱼标本，垂下头，豆大的泪花差一点儿就要落下。
    约翰拍拍手，“不准确，你应该将死尸换成活人。”
    活过来了。
    紧绷的肩头微微松懈，姜澄松了口气。
    约翰医生像是坐不住，没坐几秒，又朝着里屋的解剖室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十几秒里，姜澄迅速拿起桌上写着“实验室联合监狱”字样的钥匙，一把塞进帆布鞋里。
    没几秒后，约翰拿着充斥着淡蓝色液体的针管走进女孩，“这本来是要注射到你颈静脉里的。”
    他将针管放在桌上，“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用了。”
    “你这么有趣的人，我可舍不得做成标本。”
    双手紧攥，姜澄舔舔嘴唇，“那海神的命令……？”
    “他呀，”约翰单手撑头，冷笑了声，“他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怕什么？”
    彻底解脱的姑娘如释重负，全然忘了约翰的本来面目，甚至想朝他道谢。
    不过约翰先一步开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逃婚？”
    “因为我……”总觉得暴露了自己的真声，姜澄换了个语调，“咳，因为像我这般冷漠的人还是对人动了真心。”
    约翰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你是说伤了海神的那个少年？”
    姜澄点头默认。
    被少女踢翻了装有陈年旧事的盒子，约翰挑了挑眉，“要不我给你个线索？”
    姜澄抬眸对上他深墨绿色的瞳孔。
    “罪孽深重的人会被关押在海螺石柱上。”
    可能是变态柔情，约翰也想帮人帮到底。
    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装有雪青色药水的针筒，递给少女，“这种血清药水能让人的身体变得很小。”
    墨绿加白的搭配让姜澄有一瞬间觉得他曾经应该也是位很善良的医生。
    约翰耸耸肩，“小了小了，自然就逃脱喽。”
    第20章 chapter20

 第33章

    苍白的指尖游走在陈旧的水泥墙面上，姜澄沿着来时的方向向黑暗里前进。
    脚底板偶尔会踩到黏腻的海洋生物，让人浑身打寒战。
    “你说肢解博士会把那姑娘弄成什么样儿？”
    转角处，正在巡逻的虾兵蟹将正在闲谈。
    “谁知道呢，可能只是提取dna，再可能……就不好说喽。”
    姜澄定在原地没动，心里祈求。
    就这么走过去吧……
    就这么走过去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人类世界中，一旦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极为灵敏，动物世界也一样。
    温热的气息停在正前方。
    姜澄有种预感。
    她被发现了。
    巡逻员在黑暗里直直盯着她，上下打量，“你怎么跑出来了？实验做完了？”
    姜澄顿了两秒，呆若木鸡点点头。
    差点儿忘了，鱼类是有夜视能力的。
    她记得这两人的声音，应该是刚巡逻完准备回监狱的看守员。
    小脑瓜飞速旋转两秒之后，姜澄立刻捂住细白的脖子，假装刚注射完药水，虚弱的靠在墙上。
    与其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倒不如让他们带我回去。
    巡逻员见她这么无力，便没起疑，连手铐都没为她铐上，一人一边架起少女，继续往监狱的方向走。
    被架起来的姑娘也很本分，全然没有挣脱的意思，很快便到达监狱。
    其中一个巡逻员松开架着姜澄的手，垂头在腰间找起钥匙，就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内，少女抬起胳膊肘狠狠撞击了另一位巡逻员的胃部，双脚一跃而起，奋力将钥匙丢进了斧头男的牢房内。
    下一秒，像只蒙头苍蝇埋头就跑，全然不知自己的这一举动将会为整座海底造成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
    巨大的暗礁似乎扎根海底，像棵参天大树，又粗又峭，稍不注意就要割伤少女的肌肤。
    神奇甩掉虾兵蟹将的少女按照约翰医生的指示，一层又一层，穿越环礁，最终抵达最深处的海底盆地。
    几天没有进食的少年此刻正颓废着耷拉着脑袋，似乎连呼吸都成了极为困难的事。
    吸了下泛红的鼻子，小天使躲在暗礁后，眼里的泪花有些招架不住。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顾妄根本无暇发现她的存在，胸口微弱的起伏，仿佛快被海螺石吸干能量。
    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姜澄双腿交替，游到少年眼前，因为海水的缘故，顾妄好像没看出来她哭过的痕迹。
    来不及说些什么，雪青色的液体扎进少年的脖间。
    顾妄偏头，啧了声。
    针筒里的液体渐渐减少见底，姜澄小心翼翼拔出针头，葱白的指尖细腻的将提前准备好的防水创口贴贴在顾妄的伤痕上。
    医学博士的头衔并不是白叫的，十几秒亦或是几十秒后，少年的身体渐渐变小，从禁锢的枷锁中掉了出来。
    “吧唧”一下，落入少女雪白的掌心。
    接住。最终变成了可一手掌握的玩偶大小。
    眼疾手快撅着屁股接住小顾妄，姜澄看着玩偶大小的少年，破涕为笑，“你好小啊！”
    小顾妄蜷缩在软肉里，冷冷的，“该大的地方还是大的。”
    啧，声音还是那个低音炮。
    一点也不可爱！
    “找到这丫头了！在这儿呢！”
    不速之客很快追踪到她的动向，乌泱乌泱的虾兵蟹将拿着武器从暗礁后面游来。
    不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姜澄转身就跑，慌乱之间还不忘记护好手中的拇指少年，语气焦急，“现在不是没有海螺石的封印了嘛？你怎么还不用超能力呀？”
    掌心里的小人儿好像还没恢复，声音懒懒的困倦，“废话，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攻击他们不就等于给他们挠痒吗？”
    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姜澄只好在一片乌漆麻黑中胡乱逃窜，鸟不停足。
    少女尽量顺着水流的方向游行，以免对体力造成过多的消耗。
    恍惚之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出现了零星的光点。
    就像是黑夜里玩手机，忽然有人将荧幕亮度调到了最大值时候的那般刺目。
    奇怪的是，那一点的光亮并不能将周围的海水照亮，只是自己在这黑暗的海底独自盛开。
    姜澄不知道，那是位于人鱼族边界处的禁区之一。
    “那里不能去！”
    紧跟其后的虾兵蟹将在看见禁区的瞬间停在原地，不再追赶四处逃窜的少女，甚至有种想要解救失足少女的正义感在心底爆棚。
    姜澄却并不这么想，她觉得这只是追击者骗回猎物的手段罢了，拼命游到禁区前，少女朝身后做了个鬼脸，“略！”
    伴随一种奇怪的心境，姜澄深呼一口气，悬起右手向金光闪闪的镜面内试探。
    波光粼粼的镜像像水面一样，因为少女食指的触碰，泛起圈圈涟漪。
    下一秒，镜面上出现一双颠倒的腿。
    少女的视线慢慢下滑。
    哦不，镜面上出现的是上下颠倒的自己。
    幻境那位长得和姜澄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勾着唇，阴冷又魅惑的笑着。
    那种笑，是姜澄脸上一辈子都没出现过的。
    第21章 番外01
    小番外：约翰医生

 第34章

    “法院最终判决。”
    “孩子的抚养权归母亲艾米所有。”
    在约翰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了。
    难受痛苦谈不上，坐在法庭上的他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至少现在，他终于能摆脱其中一个了。
    从他记事起，他的父母便早已没了夫妻之实。
    男方在外面花天酒地，甚至有时候还会把陪酒的小姐带回家来，□□不堪入耳的声音从屋外传进屋内。
    他们根本从来，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
    牵住艾米的手走出法院大门，约翰抬头瞥了眼母亲。
    其实他最讨厌的正是他母亲，艾米有个习惯：将错误全部推到他人身上。比如，她总借着为小小年纪的约翰考虑为由，用指责的语气告诉他：要不是为了给你这拖油瓶一个完整的家庭，我早就离婚组建新家庭去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人知道他多想快快长大，多想快一点逃离这个偏僻的荒芜小镇，逃离这个冰冷的夏天。
    只是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放了学的小约翰在废弃的游乐场边溜达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回家。
    站在陈旧的木门外，他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男人和艾米对话的声音。
    “这死小子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不急。”
    约翰没有偷听的习惯，也没有多大的好奇心，他能猜到几分，这男人或许是艾米的新相好。
    安静的脱了鞋，他悄无声息的进门，并没有和男人交涉的打算，多余的眼神一个都没有，径直走向里屋。
    不屑的步伐，微驼的脊背，无情的眸光。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冷漠和淡泊让艾米收到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他被卖了。
    买主就是那个凭空出现在他家的男人。
    交易的日期到来，艾米边数钱边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这些钱算是你对我这么多年光阴浪费的补偿，那边那位就是你今后的主人。”
    她数的起劲，“对了，他好像还是位博士，可能会在你身上做做实验什么的。”
    “哦。”
    约翰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机械的走向艾米口中的博士。
    这位博士似乎和他一样患有冷漠症，一言不发走出门外。
    约翰跟了上去。
    诡异的气氛中，二人坐在黑色丰田上，都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不久，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绕过别墅，他将约翰带进一间地下室，并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
    约翰挺喜欢的。
    这种干净又纯粹的感觉。
    -
    后来，约翰从掉落一地的针管和乱七八糟的实验报告中得知：博士和他一样没有感情，但又异常渴望拥有感情，融入正常的家庭生活。
    透明的暖橙色液体一罐罐注入约翰的身体，尖锐的针头毫不犹豫的刺入肌肤。
    日子一天天过去。
    颈静脉表皮上的或青或紫的痕迹越来越多。
    几年过去。
    约翰明白：深渊之外是另一个深渊。
    可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深渊里也会照出一丝光。
    某个博士出差的周末，夜里八九点。
    “砰砰砰砰。”
    地下室传来皮球落在楼梯上摔下来的声音。
    约翰正坐在理疗床上，看着整个阴暗小屋中唯一的窗户，下一秒，一颗皮球直愣愣砸进他怀里。
    “有人吗？”
    清甜的女声从上面传下来。
    约翰拿着皮球，没有回答。
    刺眼的光芒从手电筒里喷射出来，逐渐侵蚀灰暗，少年下意识用手臂遮住眼睛。
    手电筒的光圈越来越近，女孩站在半米外停下脚步。
    “你是......？”
    少女意识到光线太强，将手电筒调成微光模式，歪着脑袋问。
    约翰条件反射眨了几下眼睛，放下胳膊，依旧没搭腔。
    是个哑巴？
    女孩也不再追问，友善的坐在他身边，伸出手，“你好，我叫薇薇安。”
    约翰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悄无声息朝旁边挪了挪屁股。
    薇薇安也不介意，收回手继续自说自话，“你怎么会在我家的地下室呢？”
    须臾像是想到什么，“是不是战后逃出来的难民，偷偷躲在这里？”
    没等她继续揣测，楼上又传来一道五六岁的稚嫩的娃娃音，“姐姐，皮球找到了吗？”
    顿了两秒，薇薇安从约翰手中拿过皮球，大声冲着楼梯口，“找到了！”
    接着从理论床上一跃而下，转身对着少年，“我还会来看你的，小哑巴。”
    其实那个时候，薇薇安以为自己正在对话的是个和妹妹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不然怎么会抱着皮球不肯撒手呢？
    这之后的一连六天，薇薇安都没有信守承诺来看他。
    约翰倒也不伤心，静静靠在正对窗户的实验桌桌角上，看着窗外。
    这世上本就全是自私的人。
    没让他多享受几秒独处，薇薇安哼着小曲儿雀跃着从楼梯上下来。
    淡淡的日光散下来，照在清瘦高挑的身形上，在桌上布下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薇薇安停在楼梯上。

 第35章

    小男孩的生长速度都这么迅速吗？
    清咳了声，薇薇安将手背在身后，慢慢靠近，“不好意思啊，周一到周五学校上课。”
    料到少年不会有回应，她拽了下他的衣袖，雪白的掌心展开，出现一个小小的怀表。
    “这里面可以放你家人的照片，挂在身上就能随时见到他们啦！”
    约翰偏头垂眸，视线下滑在她的掌心。
    家人？
    ......什么狗屁家人。
    两秒后，继续仰头看窗外。
    长了点雀斑的女孩以为他不好意思接受，悄悄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陪他一同看渐变的白云，“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就算是家人都陪在身边的我也会有思念家人的时候......”
    “其实我父亲有冷漠症，从来都不会对我笑的。”
    “但是，我还是很爱他！”
    少女转头定定看着他的侧脸，语气坚决，“所以，你也可以放心说出对父母的爱！”
    约翰：“......”
    有病。
    从此以往的每个周末，少女都会带小礼物来看他。
    纯黑的斜挎帆布包，没舍得吃的芭乐，手工课上叠的一千只纸鹤。
    渐渐的，她喜欢上他了。
    她会在他无聊的下午，陪他聊天，告诉他即使他是难民一样可以去学校读书。
    她会在他冷漠的目光，继续陪伴，试着打开他的心结。
    终于，纸包不住火。
    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伤痕，女孩跑回楼上质问父亲。
    颤抖的手中紧握的文件缓缓滑落，女孩瞳孔地震，跌坐在地上。
    明明晃晃的阳台外飘扬的被单落入误以为父亲要将约翰置于死地的少女眼中，薇薇安撑起身子，卖力跑了过去。
    “求求你放过他......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博士妻子被吓坏了，赶忙逼着博士答应。
    “好......我放！你快下来！”
    只是脚尖没能再次勾到地上，薇薇安失足坠下了别墅。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干净又纯粹。
    熟悉的人影疯狂下落，正好经过地下室昏暗的窗户口。
    放下手中的千纸鹤，约翰站直身子，僵直了大概一个小时后，重新坐下。
    掉落在地的千纸鹤被重新拾起。
    刚失去女儿的博士似乎已经走火入魔，拿着新型药水，打开地下室大门，“这次一定能成功！”
    “不需要了。”
    少年淡淡开口。
    他已经恢复了情感。
    手枪朝着心脏嘭的一声，凄美的血花洋洋洒洒。
    他倒在地上。
    从高墙外环好不容易透进来的一丝光亮。
    终于，也灭了。
    “冰冷的夏天……还是这么冰冷啊。”
    第22章 番外02
    “恭喜王妃诞下小公主！”
    十八年前的一个黎明，寂静的海底被一声响亮的啼哭吵醒。
    王妃黛莉亲昵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虚弱无力，“殿下，给她取个名字吧。”
    不过二十出头的霍尔靠着床沿，伸出食指蹭了蹭女婴的脸蛋，眼底里的笑像是要溢出来，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叫她霍黛儿怎么样？”
    “霍黛儿？”黛莉跟着重复一遍，亲亲小公主的额头，“好。”
    这是黛莉王妃所诞下的第三位小公主，在此之前她已经为王族生下了一个王子和另一位公主。
    和和美美的五口之家即将构成，不知何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
    “恭喜海神殿下又迎来一位小公主啊。”
    男人的语速极慢，像是正在捕食的野兽，慢吞吞的靠近猎物。
    霍尔闻声抬眸，眼里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轻柔托起女婴，霍尔将孩子抱到男人身边，“霍尼你瞧，这小公主多可爱啊！”
    霍尼垂眼，眼神似有似无轻蔑的扫了眼层层包裹着的霍黛儿，最终停落在柔软的大床上，“是可爱。”
    喜欢黛莉的两年间，她为自己的哥哥生下第五个孩子。
    多可笑的故事......
    霍尼想起往事，神色黯淡，或多或少有些颓废的低下头。
    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了你，可为什么你会接受我哥的求婚。
    两年了，他们一家和和美美，他还要等她多久呢？等待真的能让她回心转意吗？
    寡淡的眸光流转，被诡异的想法击中，霍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抬起头，拍拍霍尔的左肩，“哥，那你好好陪王妃吧，我先走了。”
    -
    鲜艳的日光透过海水，将整个城堡照的暖洋洋的，丝毫感觉不到这里是寒冷的水下王国。
    那个时候，海底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唯一一处比较阴暗的角落要数女巫的小木屋。
    顺便提一嘴，这个女巫是霍尼不知从哪儿带来海底的，在约翰医生死去降生到这之后逐渐被取代。
    “梅莎，你有很多药水吧？我想要……”
    霍尼那一天的神情，让女巫梅莎很奇怪。
    他不像往常一般将失意挂在脸上，语气平淡甚至有些隐藏雀跃的意味。
    迟疑的目光顿在霍尼脸上，被男人不耐烦的声线打断，“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下意识垂下脸，梅莎将脸上的面纱提高了些，摇摇头，又点点头，默默游到储存药水的仓库里。
    她是丑陋的鱼人族。

 第36章

    每天她都会这样提醒自己一遍。
    “这是变身药水，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梅莎将一罐透明药水递给他，依旧没敢抬头。
    接过药水的霍尼，注意力瞬间集中在试管上，完全无视梅莎的存在，悠闲自得游回宫殿。
    鱼尾摆动溅起的水花掺杂着低低的水波声渐行渐远。
    她是怎么观察到霍尼细微改变的呢？
    悄悄抬起头，梅莎的眸光停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
    -
    “霍尔，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几天后的某个下午，黛莉惊讶的盯着房门口的霍尔，嘴巴张成了“o”型。
    下一秒，惊讶化为惊喜，她小鸟依人的扑入霍尔的怀里，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气。
    淡淡的柠檬味道依旧如初……不对。
    紧闭的双眼睁开，敏感的王妃立刻察觉到枕边人的不对劲，贴在男人背部的双手抽离，黛莉一把推开他，以一种质问的语气，“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气味。”
    他一定是打着出差出去和其他女人约会了。
    完全的陈述句，果断干练，似乎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
    可霍尔根本不打算解释，索性将不自然贯彻到底，重新将她抱在怀里，闷闷的，“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能清楚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僵了僵。
    他没顾及，继续：“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无拘无束的生活好不好？”
    “……”
    不知哪一步露出马脚，黛莉总也有种直觉，眼前的男人绝对有问题，瑟瑟，“……那孩子们呢？”
    孩子？
    浓密的黑眉挑起，霍尔松开紧抱黛莉的手，仿佛魔怔了似的，机械的朝着床上托着的霍黛儿走去。
    心中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一句话。
    只要没了孩子，她就会离开哥哥跟我走。
    感觉到男人异样的黛莉顺手从化妆台上就近拿起锋利的剪刀，可惜没等她跟上“霍尔”的脚步，男人的手先一步掐在小公主脖子上的软肉里。
    浅蓝色的瞳孔里散发出能忍善嫉的光芒，“霍尔”面目狰狞的跪在床边，渴望看着小公主咽气。
    霍黛儿刚出生没多久，和其他婴儿不同，她特别乖，不爱哭，即使是在被人勒住脖子的情况下，也只是憋红了脸，眸泛泪光楚楚可怜的看着面前的“父亲”。
    粉红的小脸涨得通红，即将一命呜呼之际，重新获得了清甜的空气。
    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到心脏，霍尼松开手，条件反射去触摸插入左背的剪刀。
    “哈……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锋锐的刀刃，与面前温馨的场面形成剧烈鲜明的反差。
    看着泪眼婆娑扑倒床前抱住小公主大喊医生的黛莉，霍尼冷漠的拎着凶器睨她，冷笑：“好一对……母女情深。”
    或许是杀红了眼，亦或者是情感的缰绳暂时松开，布满红血丝的眼镜紧盯住黛莉，一步一步，像追捕猎物的猛兽靠近目标。
    惶恐霍尼想继续对小公主袭击，黛莉哭红了眼，双臂张开，挡在霍黛儿面前，坚定，“你休想动我的孩子。”
    霍尼没搭腔，边嗅刀刃上的血液，边停在距离女人还有半米的地方，一把拽起黛莉的头发，将黛莉的脑袋贴到自己眼前。
    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只有一毫米。
    说实话，黛莉看不太真切他的想法。
    在她的记忆里，他曾一直是个自卑敏感的少年，哪怕追求她的时候也是一样，只要他哥哥在场，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粉红的瞳仁正对一汪淡蓝，就在她回忆的几秒钟内，鲜血淋漓的刀刃被刺穿胸膛。
    弥留之际的最后一眼，黛莉的眼里盛开的，是霍尼嗜血冷淡的微笑。
    我得不到的东西。
    别人也休想得到。
    那一天，整座宫殿都浸没在小公主响彻的啼哭声中，久久不能平息。
    -
    被黄色警戒线圈出的犯罪现场内弥漫着凶杀案的气息，数名警务人鱼提着大包小包的工具箱，三天也没能研究出个仔细然来。
    “如果犯罪现场没被动过的话……”警务队长挠挠脑后，“应该，是自杀。”
    “凶器剪刀上只有王妃一个人的指纹。”
    霍尔刚从其他海域回海，就收到噩耗，一阵天旋地转后，悲痛欲绝的跪坐在地上。
    警务人员齐刷刷鞠躬：“请您节哀。”
    霍尼脸不红心不乱的站在一边，在警务人员失去利用价值后，立刻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像是约好了，霍尼一声令下，警务人员一溜烟儿全不见了。
    男人悄悄打了个呵欠，硬挤出几滴眼泪，缓缓俯下身，抚拍霍尔的后背，切入要害，“您忘了我有复活他人的能力吗？”
    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向他人暴露过自己的能力。
    “你的能力是这个？”
    低垂到尘埃里的脑袋抬起，霍尔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圈，激动的握住霍尼的双臂。
    “是啊——”霍尼见他快要上钩，故意拖长尾音假装苦恼，“这可怎么办呢？我的功力不太够……”
    “要是有人能传输一点功力给我的话……”
    “我传！”
    兴许是救妻心切，霍尔也没多想，立刻将自身一半的功力给了他。

 第37章

    十几分钟后。
    奸计得逞的霍尼并未信守诺言，反而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霍尔，眼底里唇角边，全是阴冷的笑意。
    墨绿色眸孔的少年戴着白手套，站在海底监狱的铁门内，彬彬有礼的等着霍尔的大驾光临，“您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提取您身上的dna吗？”
    假象没维持几秒，少年冷飕飕，“只有这样，我们的新殿下才能永远保持您的相貌。”
    第23章 chapter21
    明明晃晃的光斑刺眼。
    几十亿炸裂的水分子，泛着咕噜咕噜的水花泡沫，瞬间气态为金色的光分子，迅速包裹住少女软绵绵的身体。
    迷迷糊糊中，姜澄隐约感觉到掌心的迷你顾妄逐渐变大，没过多久，温热的触感从少年灼热的掌心穿透薄薄的连衣裙面料，顿在少女的腰肢上。
    顾妄的下巴抵在小天使柔柔的脑袋上，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滚烫的温度像是一轮烈日，灼烧少女的心脏。
    密而翘的睫毛煽动了几下分开，姜澄被少年抱得紧紧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像一只小熊，而且是小男孩整天爱不释手，丢了就睡不着觉的那种！
    被死死埋在少年心口的鼻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姜澄悄咪咪蹭了蹭，侧脸继续靠在少年充满肌肉韧性线条的胸口。
    白皙的脸颊暴露在稀薄的空气中的那一秒，俏皮的粒子们纷纷开始互相撞击，几秒后，拼凑成几行字，落入少女眼帘。
    【穿梭漩涡：啊哦，这位淘气的小家伙，我们又见面喽。】
    好看的眉毛弯成一道新月，姜澄眨眨眼。
    难道刚才那面液态流动的镜子就是结界出口？
    【穿梭漩涡：因为你不遵守规则擅自闯入禁区，造成漩涡系统的紊乱 ，所以很遗憾……】
    【穿梭漩涡（叹了口气）：你们将进入异次空间，并且失去了探索第三世界的机会。】
    【穿梭漩涡：好消息是你们依旧可以通往第四世界，但难度系数激增。】
    【穿梭漩涡：异次空间没有结界出口可寻，触发某些机关方可自动离开。】
    【穿梭漩涡：祝你好运。】
    密密麻麻的字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行消失，另一行又相继出现。
    姜澄瞪大圆眼睛才勉强跟上速度。
    没给大脑运转的时间，伴随着“祝你好运”四个字的消逝，葱白的脚尖落入虚拟的棉花糖上。
    从脚底板传来的触感像极了天堂的云彩。
    琥珀色的眸子一紧，圆圆的眼眶来不及关闭又被眼前的镜像惊呆了。
    午夜刚过，凌晨十二点半。
    灯光如昼的魔都破开茫茫夜雾，这才拉开纸醉金迷的序幕。
    纵横交错的繁华市中心灯红酒绿，充溢着物欲横流的气息。
    miu作为魔都最奢侈的酒吧之一，是无数青年男女们彻夜狂欢的温床。
    魅惑的紫光从楼下的舞台穿透上来，姜澄仰着脖子，眼神锁住那个未知的神秘领域，小小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全然没意识到少年漆黑的眼底已经顿在她脸上很久了。
    怕小姑娘害臊，顾妄几乎一到异次空间就松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没料到这小丫头片子压根儿不在乎，反而两眼发直，被夜店迷住了魂。
    他有些好笑，勾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意味深长，“怎么？没去过？”
    “啊，”姜澄吃痛，立刻双手捂住脑门，收回视线，盯着顾妄，“当然没去过啦！难道你去过吗？”
    顾·谎话十级选手·妄瞬间面无表情，“没有。”
    下一秒，不由分说，大手拎住少女的后领就往其他地方拖，边拖还不忘对花季少女进行严厉批评和谆谆教诲，“小姑娘家家整天把注意力放什么地方。”
    姜澄不知道自己不小心触碰了他哪根神经，顾妄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她，低低，“难道你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姜澄眨巴几下眼睛，又吸了吸鼻子。
    少年的眸子眯得更深了几分，长腿一迈，贴她很近。
    小天使后退半步，修长的食指左挠挠下巴，右挠挠额头。
    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之后，终于发现，整座城市和她身处的异次空间之间隔着层薄薄的纱纸。
    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湖泊，湖泊上面是人间繁华，而她身处的异次空间只是湖泊里倒映出的颠倒的幻境。
    “所以……”
    手指朝下，姜澄顿了顿。
    “我们要在下面这个倒过来的世界里触发机关吗？”
    顾妄眉梢微扬。
    指尖旋转向上，姜澄不死心，“不是上面那个？”
    顾妄点头。
    指尖顿住，姜澄彻底石化了，乌色的发梢随风摆动，似乎就连温和的晚风都在诉说着她的丧气。
    见她呆萌的模样，顾妄忍不住低笑了声，轻拉下她凝固半空的手腕，又放开，转身往回走，“咳，所以别再把注意力放有的没的上了，懂？”
    姜澄不服气的嘟起嘴，小步跟在少年脚后跟，“可这个颠倒的世界看起来好奇怪啊……”
    她没料到自己的尾音落下，少年的脚步也跟着停下。
    “哎哟。”
    白得几乎快要透明的鼻尖直直撞击在少年英挺的后背，姜澄立刻弯腰，双手捂住鼻尖，过了两秒，直起身子看他，奶声奶气里藏不住埋怨，“你干嘛啦！”

 第38章

    接下来就是bking顾的show time。
    顾妄没转身体贴询问她的伤势，只单单露出一个侧颜，狡黠的目光确保少女正在看自己后，唇角微勾，朝空气打了个响指。
    一眨眼的瞬间，整个幻境忽然被扭正了画面。
    数幢高耸的大厦连同喷射摇滚乐的miu顷刻间全部矗立在眼前。
    柔软的唇瓣张成“o”型，姜澄沦陷在少年魔力的指尖，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少年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眸子里冒着迷妹之光，姜澄星星眼，“等等我啦！”
    唔，这个保安真是又帅又酷又腻害耶！
    没走多久，垂在身侧的左腕忽然感受到微弱的拉力。
    顾妄回过头去，垂眸看了眼衬衫的袖子。
    细细白白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着，女孩的指甲修得干净整洁，白皙微泛粉红，再往后是纤细的手背和一截削瘦的手腕。
    他掀掀眼皮子，视线上移，直勾勾盯着拽他袖子的少女，表示疑问。
    姜澄没松手，指指旁边的全家，可怜巴巴咬住下唇，“我想吃那个。”
    喉结滚动，顾妄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透过玻璃窗看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真拿你没办法。
    -
    心满意足的接过收银员小姐姐手里的纸杯，姜澄垂眸，迫不及待用竹签戳了颗丸子放进嘴巴里。
    不等嘴里的花枝丸咽下去，小手一伸，又贪心地扎起一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直到两颊的软肉被填充得满满的，姑娘才沾沾自喜的罢休。
    洋溢幸福的眸子迎上少年低垂嫌弃的目光，姜澄戳了豆腐皮包举到少年眼前，含糊不清，“李也想次咩？”
    啧。
    顾妄单手揣兜，侧身看她，稍一偏头，握住少女的下巴，硬生生让姜澄嘟成金鱼嘴，“现在能走了吗？”
    悬在半空的豆腐皮包无人应答，“啪嗒”一声，鲜美的汤汁滴在地上，似乎在抗议再不吃自己就要冷掉了。
    有了食物的小天使倒也不生气，露出八颗牙齿，皱皱鼻子，笑得灿烂，“嗯！”
    下一秒，将豆腐皮包丢进口中。
    无奈的摇头，顾妄转身准备出门。
    没等他们走到门口，熟悉的感应门背景音乐因为其他客人的到来而响起。
    睡眠不足的少女披着件黑色夹克，直直走到收银员面前，随意提了瓶矿泉水，冷冷伸出二维码，“支付宝。”
    她刚从miu出来，脑海里还循环播放着动感炸裂的摇滚金属乐，对清净的环境一时有些不适。
    齐耳染红的大波浪以及夹克里滑落一边肩带的纯黑吊带裙与四周显得格格不入。
    付完钱的少女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转身就向外走。
    刚出门就看见一个清瘦修长的少年站在店门口。
    像是在等人。
    外表倒是足以让人驻足。
    夹克少女挑了下眉，顿了两秒，铆钉靴闪过顾妄继续向前。
    “你。”
    寡淡松散的低音炮从身后传来，夹克少女转头打了个呵欠，“我？”
    似乎对他的开口早有预见。
    转头的瞬间视线下滑，她这才发现，高高瘦瘦的少年身边还蹲着一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津津有味吃着关东煮的团子。
    姜澄心里不明白全家便利店究竟对顾妄施了什么法，能让他流连忘返，不过……
    只要我吃得快，就能再来一杯！
    棕黑色的长发盘成一颗丸子，夹克少女盯着姜澄努力吃饭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你叫什么名字。”
    不过，俊俏的少年很快又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
    搭讪？
    夹克少女见怪不怪，提着矿泉水的左手垂在身侧，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姜澄。”
    第24章 chapter22
    褪去朋克外套，姜澄露出一袭简单的黑色吊带，衬得肌肤雪白，漂亮的锁骨在花花绿绿的水晶球光照耀下彰显娇俏和野性。
    和生涩的鸟妹不同，已然是miu的熟客。
    随意将夹克扔在吧台上，姜澄自顾自坐在吧台前，屈起手腕，半撑着头，朝半空打了个响指，“威士忌。”
    瞧也不瞧自己带来的二人。
    正在擦拭酒具的酒保小哥闻声转头，眸底的不明情愫一闪而过，“啧，咱们从不返场的舞台女王怎么回来了？”
    姜澄只是勾唇笑笑没回答，下一秒，侧过脸问，“要什么？”
    “一样。”
    顾妄作为史上最会玩的新任魔王，情场老手，类似酒吧这样的夜色场所去得也不少，再加上单手揣兜有事没事就冒出来的“老子天下第一拽”的装逼气场，透着一股清冷疏离的王者风范。
    长的让人想吹口哨的双腿交叠，慵懒坐在姜澄身边。
    反观鸟妹，水灵灵的杏子眼眨巴眨巴，怯生生打量周遭肆意绚烂的色彩，活脱脱一个还没被校霸带坏的乖宝宝。
    “这位……气泡奶啤？”姜澄对面前这位长相和自己相同，性子却全然相反的少女兴趣昂然，主动开口询问。
    可顾妄明显不想让鸟妹沾酒，坐在吧台边的他依旧比少女高了半截，转头居高临下，“喝过酒么？”
    好奇宝宝直视他的眸子，沉默了两秒，眸光一闪，雀跃道：“我吃过朗姆酒葡萄干口味的八喜冰激凌算么？”

 第39章

    -
    透明的液体上流动着零星的气泡，啪嗒啪嗒逐个破裂。
    鸟妹老实巴交双手握住酒杯，嗷呜嘬了一小口，满意的砸砸嘴。
    8错，是我的菜。
    从她坐下的瞬间开始，旁边的二人就在聊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她不关心，便索性自顾自喝起了今生第一次触碰的新鲜事物。
    另一边，优雅捏起高脚杯，姜澄将杯中澄黄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悄无声息上下打量二人。
    没过多久，道出心中疑虑，“男女朋友？”
    好像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鸟妹的脑袋因摄取微量酒精的作用下有点儿迷迷糊糊的，她抬头望向发问者，眯起眼睛，抿嘴笑，斩钉截铁的摇摇头，“不是。”
    其实姜澄看得出。
    她醉了。
    不过可惜，她没有照顾她的意思，在酒池喧嚣的背景音乐中，大声朝着孤高自傲的少年发出邀约，“那就好办了，帅哥，来跳个舞？”
    顾妄淡漠的看了她三秒，移开头，拿起吧台上的威士忌喝了口，好看的唇瓣吐出冷冷的话语，“不好意思，我舞痴。”
    天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常痴迷鸟妹的这张脸。
    只可惜，脸长的再像，那人也不是她。
    余光扫到正喝醉了酒趴在吧台上哼哼唧唧的小姑娘，顾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下一秒，抵在吧台上的下巴悬空，鸟妹倏忽抬起脑袋，不知道和谁说：“我会超能力哟！”
    声音又软又大，中间还掺杂着丝丝朦胧的沙哑。
    直直盯着姑娘，顾妄笑的玩味。
    嘿哟，偷尝禁果的小丫头开始耍起酒疯了？
    这场面......不能错过的呀。
    迷迷糊糊的鸟妹只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一睁眼就看见姜澄鄙夷的神色，嗖的一下站起身，叉腰嘟唇，“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雪白的食指指着她。
    姜澄不为所动，眸光泛起“你在说什么屁话不会喝酒就别喝你这个小辣鸡”的色彩。
    “看我矢量操控！”
    鸟妹自然不服气。
    她这一声吼的尤其洪亮，不禁让人想到了毛茸茸软绵绵的家养小奶猫，虽然中气十足，却敌不住骨子里的甜，
    顾妄甚至能想象得到事后鸟妹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哭哭啼啼叫丢人的场面，修长冷白的手拽住鸟妹的胳膊，“走吧，别丢人了。”
    少年的力道不大，可能是头晕站不稳的缘故，鸟妹还是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柔软的唇瓣不偏不倚，落在顾妄的左心室上。
    酥麻的电流瞬间传遍少年的身体。
    恍惚间，鸟妹听见额头前上方传来的低低的咒骂，“操。”
    很奇怪，明明是咒骂，她却听不出一丝愤怒，取而代之，反而嗅到了隐忍的味道。
    大眼睛慢吞吞眨了几下，鸟妹缓缓抬头，下巴却依旧靠在少年的胸膛上没动。
    四目相对几秒后，杏子眼笑成了一道弯月，她糯糯的，“我记得你！”
    顾妄挑眉。
    敢不记得我就死、定、了。
    只是他没料到，平日里胆小软糯的小丫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如此大胆，踮起脚尖，伸出纤细的手腕，便勾上少年的脖子，“你是我的小熊！”
    温热的呼吸洋洋洒洒在顾妄的脖间，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姜澄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两人前一秒说不是男女朋友，后一秒又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
    冷冽的眸光一闪而过，她拿起背包，有些不爽：“时间晚了，我就先走了。”
    她问心无愧自己的话里没有任何不雅的辞藻，可鸟妹不知道误会了什么，松手恶狠狠瞪她，“我的小熊不准动！”
    顾妄：嗯......酒精果然是个好东西。
    -
    本就是想探求出姜澄和鸟妹身上的联系，现在姜澄要走，顾妄自然也不会呆在miu。
    于是，姜澄大发慈悲留给二人的独处时间变成了华丽丽的三人行。
    姜澄单肩背着背包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顾妄还有他背上渐入熟睡的鸟妹。
    沉寂的气氛不知维持了多久，姜澄停下脚步回头，“你们跟来干嘛？”
    语气有点冷。
    “怕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咯。”顾妄说。
    姜澄眉梢微扬，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不用了。”
    接着偏头指了指身后的大厦，“我家到了。”
    高耸的建筑物前，无数盏窗户泛着暖橙的光圈，像是担忧儿女晚归的母亲，默默为自己的孩子留了一盏明灯指路。
    见顾妄不再说什么，姜澄转过身子大步流星朝着大楼走，须臾，似乎误会了，继而顿住脚步，背对少年，淡淡开口，“恕难从命哦。”
    “如果你们是姜枝的朋友，或许可以借住在我家......”
    不知怎的，她的声音里透着浅浅的凄凉和自嘲。
    “嗯？”顾妄没听清。
    “没什么。”
    可姜澄并没有坦露心声的意思：“慢走不送。”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了某个人，她的步伐忽然变得很急，而且注意力分散。
    就连斜挎背包里掉落了一张工作证都没有察觉。
    深深盯着正面朝上的卡片，顾妄迟疑了一下捡起。
    上面刻着“南城医院心理科医生姜澄”几个大字。
    -

 第40章

    “喂，你很沉诶。”
    顾妄侧颜颦眉，略微戏谑的调侃趴在他背上的鸟妹。
    女孩子的身体香香软软，总让他有种背上背着团奶香棉花糖的错觉。
    其实小天使早就迷迷糊糊浅睡过去，被少年这么一闹，瞬间醒来过来，委委屈屈将脸朝他脖子里埋了埋，“呜呜呜我的小熊开始嫌弃我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冷白的脖间徘徊着几颗不明液体。
    顾妄身子一僵，“......哭了？”
    鸟妹没搭腔，吸了下鼻子回答他的问题。
    这下轮到少年慌了。
    他堂堂一个掌管恶魔城的魔王，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不管是沦陷于自己的权还是自己的颜，个个都想着法儿讨好他，别说哭了......连面无表情都不曾存在过！
    柔和的暖风撩拨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盯着女孩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底尽是温柔，然而开口就变成了笨拙的，“别哭”两个字。
    小姑娘哭的更凶了。
    顾妄干咳了声，“小熊最喜欢你了。”
    “别哭了，嗯？”
    “真的么？”鸟妹的脸在他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温吞抬起头。
    粼粼的泪痕还残留在两颊。
    顾妄有些心疼。
    “真的。”
    眨巴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少年的神情，鸟妹撒娇似的伸出右脸，“我要亲亲。”
    顾妄：“......”
    他寻思着这不太对啊！我不是费尽心机想把她丢了么？现在在干什么？
    见顾妄迟迟没有动静，鸟妹不耐烦重复了一遍，“人家要亲亲啦！”
    少年挑眉，视线定在她柔软娇嫩的唇瓣上，捉摸不透。
    难不成......她有魅惑人心的魔力？
    第25章 chapter23
    撩人的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照在洁白的床面上，透着浓浓的柔和光圈。
    堪称总统级别的酒店套房内。
    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掺杂着细微的少女熟睡时发出的呼吸声。
    二者相得益彰，为这份清冷的豪华添上了抹浓墨重彩的烟火气。
    不知过了多久，骨节分明的手关掉了指向淡蓝色标示的开关。
    顾妄洗完澡将毛巾搭在头上，单手随意揉搓，大步走出浴室。
    此时此刻，少年全身上下只单单围着块洁白的浴巾，充满肌肉韧性的八块腹肌线条流畅，透着股危险而致命的诱惑力。
    只可惜熟睡在床的小天使看不见这幅风景画了。
    漆黑短发上的水珠随着少年身子的移动，一颗一颗在空气中纷扬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顾妄眼神扫过蜷缩在床边的鸟妹，径直走向冰箱，拿了瓶啤酒出来。
    “咔嚓”一声，易拉罐被打开，泛着泡泡的酒□□体随着少年仰头的喉结滚动，须臾便少了一大半。
    顾妄坐在正对巨大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下面忽明忽暗的整座城。
    越是临近夜晚就愈发升高的气温，似乎在所有楼层的表面都覆上了薄薄的蒸汽。
    颠倒的世界、相反的温度……
    少年将啤酒放在烫金的纹理桌上，双腿交叠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住双臂，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
    不仅是他对这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有所排斥，就连他眼尾的那颗小小的闪电也在不安分的一闪一闪的跳动着，散发出暗色的紫光。
    顾妄很了解自己身上的小癖好，眼尾的闪电只有当他自己以及他最在乎的人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有所变化。
    自从他走后......
    好看的眉梢微微皱起，顾妄眯起眼，难得严肃的盯着从厚厚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幽紫闪电。
    好像就再没像这样莫名其妙的闪烁了吧？
    下一秒，削瘦的手腕拿起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
    在此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听见左侧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咂嘴声。
    小天使不知何时从美梦中醒来，双腿伸直，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在床上，新奇的盯着少年手中已经空了的易拉罐，“你在喝酸奶么？”
    见顾妄看着她不回话，鸟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视线终于慢慢从易拉罐转移到少年脸上，歪头：“我可以尝尝么？”
    顾妄对她有点呆萌的反应感到好笑，转头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继而又转回头，半趴在沙发背上朝她打趣，“尝什么？”
    嘴角闪过一丝戏谑：“我么？”
    她没看见自己光.溜肌肉的屁话。
    他可不信。
    鸟妹晃了几下小脚丫，非但没听懂少年话中深意，还笑的一脸春光灿烂，“小熊也是酸奶味的吗？”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可不管顾妄信不信，他现在在鸟妹的眼睛里，就是一只全身毛茸茸的超大型玩偶熊。
    还是限定款会说话的那种！
    经过大熊的几番言语戏弄，少女的瞌睡虫重新回来了。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姜澄边揉眼睛边想往杯子里钻。
    钻到一半的时候，温吞蠕动的身体忽然被按了暂停键，她从单薄的被窝里伸出一颗脑袋，拍拍左侧的床，“小熊和我睡叭！”
    这下轮到顾妄被按暂停键了。
    漆黑的眸子不由得更深了几分，他嗓子有点哑，“你认真的？”
    “嗯！”姜澄重重点点头，满意的咧嘴。

 第41章

    那笑容就像是位大方的富者，慷慨为无处入睡的小熊提供温暖的床铺。
    顾妄将头顶的毛巾随意扔在地上，嘴角噙笑。
    这可不怪我咯？
    超大的床面别说两人，就算是五人也睡得下。
    姜澄习惯缩在小角落里，还不肯一个人缩，硬拉着顾妄一起。
    顾妄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或者说，他并不想穿。
    许是天气太热，又许是......故意为之？
    无论如何，滚烫的胸膛现在正被小天使舒舒服服的蹭着。
    “今天的小熊是薄荷味的小熊耶！”
    姜澄的语调微扬，甜甜的，挠得人心里直犯痒痒。
    纤细白皙的手臂像是天然的升温剂，将顾妄熊抱住。
    被紧紧抱住的平躺着的少年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撒野。
    可惜没过多久，少女就变了心，收回手臂放在胸前。
    怎么说呢……他太烫了。
    被松开的顾妄这才恢复理智，垂眸细细观察少女瓷白的面容。
    她的睡相很乖，像位刚出生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软软的将大拇指嘬在嘴巴里。
    有一瞬间，顾妄心底产生了一种想要将她的大拇指拔出来，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的奇怪的想法。
    嘶。
    盯着少女白的几乎快要透明的脸颊发了几秒呆，顾妄挑眉，翻了个身。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接着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露出满意的笑。
    这才对嘛。
    夜逐渐深。
    恍惚间，被顾妄下巴抵住发顶的少女嗫嚅，“我喜欢这个味道。”
    -
    次日清晨，顾妄是在鸟妹的尖叫声中醒来的。
    他刚睁眼，就是小天使将全部被单裹在自己身上的场面。
    圆眼睛瞪得大大的，姜澄一副受惊不浅的模样，“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皱起的新月眉，嘟起的粉红唇瓣，还有紧攥住被单的手，无一不诉说着少女的惊吓。
    顾妄却气定神闲，侧身撑头，戏谑的揉了下耳朵，闭着眼睛：“喂。”
    “要说占便宜也是你占我便宜吧？”
    经过他的点拨，姜澄这才发现本应该没穿衣服的女主角变成了男主角，不信的质疑，“你骗人！”
    少年慢悠悠睁开眼，假装委屈的看了眼围在窄腰上的浴巾，“我全身上下可是只有这一块浴巾诶……”
    余光不小心随着顾妄的目光向下移动了一些，女孩子别开冒着热气的脸，“我不管！”
    “不信？”
    “……要不要我掀开给你瞧瞧？”
    姜澄是出了名的不服输外加轴脾气，干脆背过身不看他，嘴硬道，“你掀呀！”
    反正我都背过身了……看、不、到！
    “哦……”
    长指揉了把黑发，顾妄不知何时已经下床站在她面前，睡眼惺忪的重复，“你确定？”
    姜澄：“……”
    “我明白了。”
    少年垂眸，指尖即将触碰到纯棉的浴巾。
    就在他掀开浴巾的前一秒，气鼓鼓的小脸一下子泄了气，姜澄用双手捂住眼睛飞奔下床，从他的身侧逃出卧室，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你你耍流氓！”
    身后传来顾妄的低音炮，“喂别忘了对我负责啊！”
    啧，骗小姑娘有趣。
    真有趣。
    第26章 chapter24
    周一，早八点。
    照理说应该充满形形色色神色匆匆上班族的街头弥漫着清冷的空气。
    就连勤快的早点摊都还没营业。
    高高绑起的马尾及腰，小天使对周围的不寻常全然不知，微微嘟嘴将手背在身后
    不情不愿的跟在顾妄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今天穿了件纯白衬衫，外面是淡紫色的开衫，配上高腰的同色半身裙，别提有多温柔了。
    她思考了很久，从酒店下楼到昨夜繁华的商业街。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踟蹰着开了口。
    “你！”
    小姑娘停下脚步，别开脸，双手撕扯着外衣开衫下摆，有点不情不愿的味道，“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她的声音很小，而且越到后面简直都要虚化了。
    即使这样，顾妄还是听到了。
    僵直了一秒，顾妄慢悠悠转回头，俯下身，玩味的凝视揉揉耳朵，“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忽然靠的很近很近，近到二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似乎只有毫米之差。
    不争气的咬住下唇，女孩伸出一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戳在不害臊少年的右肩，往后推了推，涨红着脸，“你先别靠这么近......”
    顾妄可不听她的，凑的更近了些，两片唇瓣似乎下一秒就会产生激烈的碰撞，“哦？都睡过了还害羞？”
    “嘶，你昨晚别提对我多狂野了呢……”
    垂下头，小天使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我说！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新手才会支支吾吾，老手自然欲擒故纵。
    奸计达成，顾妄直起身，故作苦恼，“嗯……这个嘛……”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当然好了。
    不过，不给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机会，小天使抢先一步抬起头，急哭了的冲他吼，“你不是要我对你负责嘛呜呜呜现在吃抹干净了又拍拍屁股走人！”

 第42章

    泪光闪闪的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落豆大的泪珠。高傲而冷漠的少年顿了顿，从纯黑裤子口袋里伸出手，极其温柔的抹去女孩脸上的液体。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预期到的宠溺，“我哪有拍拍屁股走人？”
    鸟妹可感觉不到他的体贴，撅着嘴巴，“你就有！”
    一夜过去，顾妄依旧不会哄人，只笨拙的擦拭少女不断流出的泪。
    良久后，冒出一句，“鸟妹乖，哥哥带你去买棉花糖好不好？”
    “嗯？”
    “真的么？”
    他也没料到这招竟然这么有效。
    水龙头的开关立刻被关上，小天使开开心心在原地蹦哒，“好耶！”
    -
    南城医院，是国内知名的大型综合性医院，凭借优质的技术团队和精密的仪器设备而闻名。
    顾妄生前也曾是那儿的一名胸外科医生。
    看着面前气派奢华的医院内部构造，少年叹了口气，不禁有点感慨。
    鸟妹大口大口咬着棉花糖，“这家医院好气派呀！”少女的尾音雀跃，如果她有翅膀的话，现在肯定扑哧扑哧的。
    “您好，我要挂心理科姜澄的号。”
    虽然是周一，可病人的数量却没想象中那么多，来回几个病人离开后便轮到了二人的顺序。
    姜澄穿着白大褂坐在就诊桌前，见来人后有些惊讶，“你们……哪位看病？”
    顾妄耸耸肩，将工作证放在她面前，冷冷的，“不了，来还东西。”
    鸟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妄对姜澄有些敌意。
    姜澄的表现也同样冷淡，默默收回工作证，挂在胸前，视线定格在电脑荧幕上，“谢了。”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数十秒后。
    鸟妹也条件反射跟着他们一起，沉默了起来，就连手中的棉花糖都不敢继续吃了，乖乖和他们一起表演“沉默是金”。
    “姜医生，姜小姐哭着找您。”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空气被护士小姐的声音破开，吸引了三道视线齐刷刷盯在她身上。
    护士小姐穿着粉白的工作服，有些为难的看着姜澄，“下一个顺序就是姜小姐了，可以麻烦提前为她诊治吗？”
    经护士小姐的点拨，鸟妹这才发现她的身后还藏着一位安静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天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将脸埋在护士小姐的背上，看起来很胆怯的模样。
    “你们回去吧。”
    接着，就是姜澄冷漠的逐客令。
    “我要看病了。”
    护士小姐领着姜枝坐在姜澄面前，少女却始终低着头，惴惴不安的抠着病服衣角。
    “姜枝，你怎么了？”姜澄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不同，好像还更加冷漠了一点。
    姜枝依旧垂头无言。
    护士小姐帮着打圆场，“姜枝肯定是因为这里人太多了才不敢说话。”
    温柔的看着鸟妹和顾妄，“请问二位可以先去外面等待吗？”
    鸟妹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明显顿了顿。
    应该是因为她和姜澄的长相高度相似而被吓到了。
    “好。”
    -
    诊疗室门外。
    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关上房门，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鸟妹，“你是姜家的亲戚么？”
    半秒后又收回自己的疑问，“不好意思，我这样问是不是不太有礼貌？”
    “但你长得真的太像姜医生了！”
    “就连姜医生的妹妹姜枝都没你长得这么像！”
    “姜枝？”鸟妹歪歪头，指了指紧闭的门，“是刚才那位患者吗？”
    “是啊！”护士小姐笑得爽朗，“她可是姜医生的亲妹妹。”
    “她生了很严重的病么？”鸟妹问。
    “怎么说呢……”护士小姐挠挠额头，“患者的隐私不太方便透露。”
    “总之是个心病。”
    “小周！聊什么呢！过来帮忙！”
    没等护士小姐继续说下去，护士长推着餐饮车不耐烦的打断她。
    “来了！”
    名为小周的护士小姐朝她歉意的笑笑，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鸟妹一人傻傻定在原地。口中反复念叨着“妹妹”两个字。
    虽然只看到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病号服，但鸟妹的心底里却对姜枝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至于为什么呢？她也不清楚。
    可能......是同类相吸？
    没等她头脑风暴完毕，紧闭的大门内传来隐隐的哭声。
    鸟妹下意识打开门锁，映入眼帘的，是姜枝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场景。
    这一次，她绝对看清了姜枝的脸。
    第27章
    姜澄和姜枝出生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
    妈妈是旅游公司的小职员，爸爸则是小学美术老师。
    生活虽说算不上那么富裕，却也足够手头宽松的养活两个孩子。
    姐姐姜澄的学习成绩出众，相貌也称得上绝美，毕业后立刻被各大医院抢着征用。
    而姜枝的年纪要比姜澄足足小八岁，当姐姐已经能在社会上独当一面时，她恰巧患上了高考前的焦虑症，不得不寻医治疗。
    醒目的病号服包裹住孱弱单薄的身子骨，此刻病魔缠身的少女正跌在冰凉的瓷砖上情绪失控。
    薄薄的内双隐匿在乌黑的碎发下，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望见泊泊的泪水非常小声的从她脸上簌簌下滑。

 第43章

    鸟妹想，此刻，姜枝的脸上一定写满了难受和压抑。
    少女哭的很投入，直到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才默默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分，两只消瘦的手慌慌张张擦拭脸上的泪珠，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盯自己，姜枝吸了下鼻子，踉跄的站起身。
    许是因为个头较高，重心不稳，又许是跪坐太久，头晕眼花，姜枝踉跄了下，却不接受他人的帮忙，倔强又不服输的独自走出房间。
    悬在半空准备扶姜枝一把的手震了下，鸟妹默默收回右手，转头望着姜枝的背影。
    她看到了。
    并且看得很清楚。
    微微泛红的眼眶，随泪水而起雾的镜片，还有……
    少女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针孔印记。
    几乎眼眸所及的每一点都让她感到奇怪和莫名的不快。
    “你们还有事吗？”
    姜澄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仰头盯着擅自闯入的二人，表情有点冷。
    “对不起，我们刚刚好像听见有人……”
    “哭”字还没说出口，顾妄从身后捂住鸟妹的嘴巴，笑得斯文又败类，“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
    下一秒，几乎被抱起来，鸟妹毫无发言权被拎出心理科。
    护士站前，顾妄条件反射缩回手，倒吸了口凉气，皱眉睨她，“嘶，你属狗的？”
    在少年手上留下不浅印迹的鸟妹毫无悔意，伸出食指将眼尾的皮肤向下拉了一点，朝顾妄吐舌头，“略！”
    “谁叫你捂得我吸不上气！”
    “不过……”须臾，想到了正事，鸟妹松手，露出难得的认真思考的小表情，“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浅咖色眸底忽明忽暗，一动不动盯着顾妄。
    顾妄低头，对上她的眼镜，两秒之后淡淡开口。
    “有。”
    细长的食指直直戳在女孩子的脑门上。
    “你。”
    顾妄摊手：这都他妈过去一天了你才感觉到不对劲？
    阴暗的医院楼道内弥漫甘洌消毒水的气味。
    在这个电梯和自动扶梯盛行的年代，几乎很少有人继续用安全楼梯。
    地下一层的楼梯就更不用说了。
    可这一天，透不到一丝光亮的楼梯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她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强人，几乎从不和别人来往。”小周说。
    “一个朋友也没有？”顾妄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盯着护士小周。
    小周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顾妄眉梢稍扬，“确定？”
    “确定，”小周斩钉截铁，“怎么说呢，她给人一种……嗯，应该说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感觉？”
    “对什么都不在乎？”鸟妹疑惑的重复她的话。
    “是阿，她几乎不和别人说话，就连和父母也很淡泊。”
    “那天，姜枝的父母来探望，姜澄医生居然只简单说了几句病情就离开了……根本没有家庭的氛围。”
    “而且下班直接回家，从不参加聚会啥的。”
    “医院里的医生也都和她不熟，就是因为她我才觉得'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这句话，是错的。”
    miu夜场大姐大的画面“嗖”的一下出现在脑海中，鸟妹歪头，“那她平时就没什么爱好吗？比如……逛夜店什么的？”
    仿佛一道银光击中脑袋，小周醍醐灌顶，“姜医生是爱去夜店来着！”
    护士小姐神采奕奕的样子真叫鸟妹以为自己即将找到关键性的线索，下一秒，小周的脸黯然失色，“不过，她只是去跳跳舞而已，对搭讪的人……”
    她一字一顿，“来、者、必、拒。”
    鸟妹：“……”
    鸟妹：？ ？ ？小样儿，这么说我还真拿你没招了？
    圣尼利亚学院是a市顶尖的学院之一，无论从地理面积还是从教育水平上来说，都是教育界的一朵珍贵奇花，年年一本线达到100%。因此，每年都有无数富商大贾不惜砸重金投资院校，挤破头想让孩子上这所学院。
    非但如此，这里也是姜澄和姜枝念过的学院。
    林荫大道两边种植的梨花树簇拥成团，纷繁包裹着那条通往教学楼的路。
    高矮不齐的二人鬼鬼祟祟躲在学校正门外面的矮小灌木丛后，虎视眈眈盯着似睡非睡打着呵欠的门卫。
    鸟妹一手拎住一根树枝，眯起眼睛，寻思着这猥.琐的场面有点眼熟，小声朝顾妄耳语，“我们来这干嘛？”
    顾妄正为这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放心，有些不耐烦，“自己想。”
    “你不是有超能力么？不能直接闯进去么？”
    “是有超能力。”顾妄慢条斯理。
    鸟妹却有些急了，松开握住树枝的手，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那你用阿！”
    也顾不得两根树桠“啪”一下砸在脸上，鸟妹那一对憋红了的脸颊诉说着情况紧急。
    顾妄侧脸垂眸，扫过那双纤细漂亮的手腕，视线上移，挑眉盯着她，“有事？”
    微微上扬的尾音诉说着天生的痞气。
    鸟妹的手握紧了些，表情凝重，一字一顿，“急事！”
    “在这儿在这儿～”
    高昂又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鸟妹视线转移，下意识将怀里少年的小臂攥紧了些。

 第44章

    一阵青烟白雾中，顾妄勾唇抬眸，带着三分漫不经心，“这不来了么。”
    一对酷似小情侣的学生正大摇大摆停在他们眼前，为首的女孩甜甜冲鸟妹一笑，“请问是你们想代替我们上课吗？”
    代课？
    鸟妹眨巴了几下眼睛。
    高中生就有代课了？
    顾妄单手揣兜，懒懒，“没错。”
    骨子里的淡漠没由来将这场不正当交易说得坦坦荡荡。
    少年起身的时候，力度算不上大，却连同紧抓住他不放的鸟妹一起提了起来。
    “那我们换校服吧？”
    对面的女学生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和身后高大却腼腆的男学生不同，语气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十分钟后，换装完毕。
    小情侣携手并进，一蹦一跳离开。
    鸟妹穿着宽大校服，一路小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保卫处的玻璃窗上，泪流满面，“门卫叔叔！我想上厕所！”
    半梦半醒的门卫：？ ？ ？哎哟呵啥玩意，这大侄女儿给老子整的屁都吓出来了。
    又过几秒，门卫继续闭上眼睛：看来我在做梦。
    伴随着轻快的马桶抽水声，鸟妹哼着小曲儿蹦跶着走出一楼女厕。
    解决了三急之一的鸟妹，心情大好，看啥啥美妙，就连顾妄吊儿郎当的站姿都充斥着满满三好学生的少年感。
    高而瘦的男生背靠白墙，垂头凝视被卷起的裤脚，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和隐隐的青筋，看起来散漫又随意。
    注意到少女的目光，顾妄慢吞吞抬头，“怎么？迷住了？”
    轻佻玩味的音调强击鸟妹的小心脏。
    淡淡的红晕爬上双颊，鸟妹弱弱移开视线，底气不足，“你怎么穿得像个流氓一样？”
    “你懂什么？问题少年都这样。”顾妄轻笑，似乎对自己伪装（？不是）感到很满意。
    对方大方承认，鸟妹无话可说，悄然换了话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七班。”
    城南一中的每一届学生里，期末考试占年级前百分之五的学生会在下一学期单独组成一个新的班级，俗称“尖子班”，而姜枝这一届的尖子班正是七班。
    线条感分明的两根手指大摇大摆叩击教室前门，发出略微沉默的声响，顾妄干脆将痞子少年的精神贯彻到底。
    当时是早上十点半，第三节 课才开始没多久。
    数学老师刘福东是位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正在黑板前板书有关第三单元函数的内容。
    课上到一半忽然来了迟到的学生，刘福强顿下粉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怎么这么晚才来上课？”
    硬邦邦又严肃的声线不禁让鸟妹想到了海绵宝宝里的痞老板，只不过眼前的这位“痞老板”比动画里的那位长得更吓人一点。
    鸟妹顿时慌了。
    完了完了要挨批了。
    眼尾上扬下意识白了一眼身边无所畏惧的少年。
    我还没准备好呢，这么早敲门嘎哈！
    谁知顾妄脸不红心不乱，谎话信手拈来，“我们刚扶老奶奶过马路。”
    可他的话音刚落，鸟妹就震住了。
    不仅是她，她甚至能感觉到，数学老师刘福东以及台下的四十多名同学和她一起，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能想象那种想笑却不能笑，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感觉吗？
    鸟妹现在就有切身的体会。
    女孩子默默盯着少年神颜的侧脸，有些懵，两秒后，嘴角浮现一个似懂非懂的无奈的笑容。
    那道笑容似乎在说“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傻子呢？”，让顾妄极端不爽。
    少年垂头，对上鸟妹的眸子，晾着数学老师和一大片的学生，没羞没躁的开始向她发射脑电波。
    顾妄：？你们懂个屁？
    顾妄：一千多年前老子还在上学的时候，这可是迟到的绝佳理由。
    神奇的是，鸟妹居然听懂了！
    她回复了一个满含深意的笑。
    别解释了，您这谎话说的连草稿都不打！还过马路扶老奶奶，您怎么不说我们是外星来的，宇宙飞船临时爆胎了？
    “咳。”
    没等顾妄的下一波反驳，刘福东放下手中的教科书和粉笔，转身面对同学们。
    他的表情甚至让鸟妹想到了结婚典礼宣誓时庄重严肃的神父。
    只见神父叹了口气，因讲课而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向同学们狠狠批评这两个不学好的反面教材。
    鸟妹脖子一缩，深呼一口气，做好丢人的准备。
    岂料——
    “乐于助人是好事，想不到我们这一届尖子班的同学们不仅学习成绩好，道德品行也如此端正，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让我们一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两位新面孔！大家鼓掌！”
    ……这样都行？
    鸟妹伸出脖子，真心怀疑这个神父有双重人格，上一秒脸上还是乌云密布，下一秒又变成了亲切可人的大写太阳花。
    这哪是尖子班，这是傻子班吧？
    顺利通关，顾妄大摇大摆走向后排的空位，身后跟着鸟妹，双手揪着书包肩带，小心翼翼接受众人掌声的洗礼。
    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少年唇边噙笑，莫名奇妙的心情有的好。
    是有点婚礼的意思。
    乖巧端正如小学生，鸟妹右手拿笔，安安静静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看黑板上的板书又看看密密麻麻的数学课本，时不时还会在书上唰唰写些什么。

 第45章

    活脱脱一副现代甜美女学霸的架势。
    可逃得开刘福东的魔爪，躲不过顾妄的眼睛。
    趴在桌上的少年睡不着，眉眼一扫，便瞥见女孩笔下的涂鸦。
    一个戴眼镜的理工男老师正唾沫横飞的对着学生们讲课。
    顾妄轻笑了声。
    啧，小丫头画得还挺传神。
    眼皮子一掀，少女认真的表情映入眼帘。
    从深锁的眉，到紧抿的唇，到白皙的脖间，再到……
    顾妄眯起眼睛，顿了两秒，转过头，嗓子有点哑，“拉链拉上去。”
    他自始至终都趴在课桌上，声线又是天然的低沉，保不齐少女有些听不清。
    鸟妹看向少年背对着她的黑发，问：“你说什么？”
    顾妄懒得重复，干脆坐起来，直接将女孩的校服外套拉到头，大手弹了下她的脑瓜，“笨。”
    吃痛的捂住额头，鸟妹瞪着他，“你干嘛！”
    她这一声叫得有点响，导致坐在前排的同学不太友好的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委屈如鸟妹，对着前排少年道了数声无声歉后，恶狠狠朝着顾妄后脑勺比了个拳头。
    少年好像是真的困了，天晓得他昨天晚上压根儿没睡着。
    怀里抱着个美娇娘，能睡着才有鬼。
    只是顾妄这一睡，简直是雷打不动，象征着清脆悦耳和小卖部的下课铃声都没能把他叫醒。
    手指戳了戳前桌少年的后背，鸟妹只能原地操作，掩嘴小声问：“同学，请问你认识姜枝吗？”
    “姜枝？”少年顿了顿，扶了下眼镜，看起来防备心很重的样子，“今天尖子班刚刚组成，照理说大家都是互不认识的。”
    哦……
    小天使有些沮丧的缩回手指。
    “但是我认识姜枝，她每年都进尖子班，算是我最大的强敌了。”
    “不过，我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她是年级第二！”
    鸟妹觉得自己真是看走眼了，这人怎么会戒备心重，简直就是行走的大喇叭，啥也没问就能自动播放情报。
    “那……”鸟妹舔舔嘴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谦是尖子班的班长，和姜枝一样，是为数不多的，每年都名列前茅，挤进尖子班的学生之一，所以二人的关系还算熟络。
    江谦这人没什么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学习，平日里总爱抱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屏气凝神，看起来是个成熟老道的小大人。但只要他一开口，那一对超萌的小兔牙配上圆滚滚的眼镜，任谁都会知道他可爱又话痨的属性。
    “她啊，”
    江谦手摸下巴，眼神看向第一排空了的座位上，犹豫了一会儿，“她是个很单纯的人。”
    “而且对任何人都很真诚，哪怕是明摆着的小混混来问她题目，她也会非常耐心的解答，但如果对方迟迟听不懂的话……”江谦顿了顿，忍俊不禁， “她会气鼓鼓的，这也是那群男生喜欢调.戏啊不对，问她问题的原因之一。”
    “那你怎么看出她单纯的咧？”鸟妹双手撑头。
    江谦有些激动，“看得出啊！她是个又单纯又可爱的小女生。”
    鸟妹皱皱鼻子，表示不信。
    江谦继续道，“我们学校总有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姜枝总会趁着午休时间偷偷溜出来喂这些小猫吃东西。”
    “而且她和你一样，有一双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眸子。”
    鸟妹眨眨眼睛。
    我？
    “那一双眸子只要人看见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不想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早姜枝泛红的眼眶，鸟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谁会欺负那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女生呢？
    江谦举起手腕上的表，“哎呀，先不跟你说了，还有二十秒就要上语文课了。”
    看着江谦端正的背影，鸟妹眯起眼睛。
    心说着：怎么学霸连上课时间都计算得这么精准么？还按秒计时？
    被江谦这么一说，鸟妹更没心思学习了，满脑子充斥着姜枝的事情。
    为什么她会被欺负？为什么我对她有这么大的好感？为什么姜澄把自己的私生活藏的严严实实？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点想责怪姜澄，如果姜澄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们就可以从直接从姜澄那里寻找突破口了。
    毕竟，姜澄才是和鸟妹长得最像的人，姜澄才是逃出幻境的关键。
    大脑温度极速升高，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时间变得好不热闹。
    如果顾妄这个时候是清醒的话，一定会揪住她的小辫子好好戏弄一番。
    偷偷瞄了眼依旧在清眠的少年。
    鸟妹觉得他真是一只猪。
    不是猪的话，怎么能从第三节 课睡到第四节课呢？
    嗯！他一定是只猪精！
    鸟妹在心中重重点点头。
    嘴巴撅得老高，鸟妹又看了顾妄被校服掩盖的半边脸两秒。
    怪不得什么都会，原来是猪八戒！
    可就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少年两秒，她好像上瘾了！
    她感觉到有种奇怪的情愫在心底盛开。
    鸟妹朝顾妄露出的半边脸凑近了些，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冷白的皮肤透着股高级又清冷的疏离感，明明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鬼使神差的吸引少女靠近。

 第46章

    密而长的睫毛停在距离少年十厘米的位置，鸟妹保守的顿在原地。
    暧.昧的气息就这么流动了数十秒。
    正当她在思考少年的鼻子是如何生得这么挺拔英俊的时候，沙哑的男声伴随着痞气，缠绕在她耳边，“好看吗？”
    可能是刚刚睡醒，顾妄的嗓音低沉的不像话。
    “不、不好看！”
    鸟妹一下子弹回座位，像个做坏事被老师捉住的幼稚园小朋友，自责的垂头抠手指。
    “嗯？那还看那么久？”顾妄慢条斯理撑起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小媳妇儿模样。
    鸟妹没抬头，支支吾吾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姜枝是七班的？”
    “因为我有超、能、力阿。”
    闻言鸟妹呼了一口气：呼～成功化险为夷！
    可惜下一秒，顾妄就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建议下次直接用嘴巴说喜欢我哦……别再用心脏了……”
    “不然心脏负荷很大的嗷。”
    鸟妹：“……？”
    鸟妹：该死！我的心脏怎么又不安分了！
    “还有，下次……”
    少年笑的暧.昧。
    “可以再靠近一点。”
    《魔王日记》
    3月29日
    我不小心听见了媳妇儿的心声
    她说我是猪八戒
    她真的太过分了
    她怎么能暗示自己是嫦娥呢
    伪装学生的时间分秒流逝，终于到了鸟妹最期待的环节——午休时间！ （又名：午饭时间）。
    乌泱泱的人流占据三分之一个食堂。
    几乎是下意识的，鸟妹拉住顾妄的卷起一截袖子的手腕，向排队人数最少的那一列窗口跑去。
    鸟妹在后排一蹦一跳，想要窥视今天有哪些色香味十足的佳肴，可惜挡在她前面的男生体型过于庞大，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下一秒，灼热的温度似乎要透过校服外套灼伤她的皮肤。
    鸟妹惊呼了声，看向自己的腰身。
    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将她腾空举了起来。
    与其说是举，抱字似乎更加贴切少年的动作。
    僵直的脊背紧贴少年的胸膛，鸟妹的心脏瞬间漏了两拍，这叫人哪还有心思看菜？
    女孩子一动不敢动，垂头小声嗫嚅，“我、我看好了！”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哦。”三秒后，顾妄懒懒应付。
    可覆在女孩身上的手却没动。
    鸟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支支吾吾，“那个……”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哦。”
    “不要。”
    鸟妹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他这个“不要”是什么意思。
    恍惚之际，温热的呼吸将她的耳朵根子熏得滚烫。
    顾妄咬了下姑娘的耳边，“因为我喜欢高调。”
    的调.戏你。
    顷刻之间，全身的血液倒流，鸟妹感觉到从耳边传来的阵阵酥麻感逐渐扩散向整个身体。
    羞、死、了！
    她可没想到顾妄喜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她咬耳朵，而且还是真咬！
    当然，别提鸟妹了，大片前来食堂饱腹的高中生们也没想到：我他妈饭还没吃，先被你们狗粮喂饱了：）
    “饭卡？黑卡不行？”
    顾妄皱眉，盯着玻璃窗口内的食堂大妈。
    “啥子？黑卡？同学你可别跟我俩在这闹了，玩呢？”
    食堂大妈顿了两秒，举起手中的大勺子指着少年身后，“后面还排那么多人呢，别乱开玩笑。”
    “没有就跟后边儿的女同学借一个嘛，多大的事儿。”
    顾妄转身垂眸，他的身后的的确确站着一位普通的女高中生。
    只不过……
    少年挑眉。
    稍稍偏头盯着姑娘脸颊上的那抹不太正常的红晕，又看了眼鸟妹的神色，耸耸肩。
    这不怪他啊……他还没施展魅力啊……
    这位女同学似乎已经暗中观察顾妄很久了，片言未语，双手拿着饭卡伸到少年面前，“借给你……”
    一个“们”字来不及说出口，站在顾妄身侧的鸟妹瞬间炸毛，护短的插.进二人之间，鼻孔简直要扬到了天上，“他是我男朋友！”
    她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底气。
    好在对面的女高中生也不是什么非顾妄不嫁的脑残粉，闻言神色暗淡的收回手指，便再没了下文。
    一秒ko情敌，鸟妹英姿飒爽的露出笑容，却忘了真正的魔王另有其人。
    身后传来戏谑又玩世不恭的笑，“哦？”
    “想不到我们鸟妹……这么喜欢妄哥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有千金重，瓷白的小脸红得像是要爆炸了，垂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妄依旧玩味叹息，“看来我的小女友……今天要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上课喽？”
    奇怪的是，尾音落下，天底下视吃如命的鸟妹在意的竟然是少年的前半句话。
    连心中的小九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不是，我们、啊我们这算是，男女朋友了么？
    气氛就这么安静了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后，直到掺杂着空气分子的浅浅笑声消失，鸟妹才慢吞吞抬起头。
    咦？对面的女孩子怎么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目光随着女高中生的手臂缓缓后移，低掠过三五成群的男生，再到排在最后的数学老师。

 第47章

    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傻啦吧唧的回过头，鸟妹才看见另一位和她一样，还能活动自如的人。
    顾妄正伸手从窗口内拿出两份餐具，一手餐盘，一手勺子，开启悠闲自得的自助餐模式。
    余光瞥见小女友的诧异，才缓缓勾唇，磁性的低音炮瞬间包裹住少女四野的空气，“别愣着，自己动。”
    鸟妹一时间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径自拿起另一把大勺盛饭。
    很久以后，心中才忍不住嘟囔：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没等她反应过来质问顾妄的言语调戏，下一秒，手上一空。
    刚打包好的餐盘被少年抢走，本该歉意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惭愧，顾妄长腿一迈，快步走向用餐区，朝她丢下四个字。
    “这份我的。”
    “那我们刚才干嘛费那么大劲排队？”
    鸟妹坐在顾妄对面，心中愤愤：一开始就把他们定住不就好了？还用得着花这牛劲？
    这么想来……一开始就把门卫定住不就完事了！
    鸟妹越想越不对，总觉得顾妄这是在变着花样看自己笑话，睁大眼睛瞪着他。
    被发现狼尾巴的顾妄倒也不害臊，直勾勾盯着鸟妹，一字一顿，“体验一下凡人的乐趣。”
    “不可以吗？”
    也没等鸟妹的嘴硬，顾妄撂下筷子，挑剔皱眉：“不好吃。”
    鸟妹：“……”
    鸟妹：您还没吃就挑食？
    鸟妹可没有哄顾妄的打算，默默埋下头，开始往嘴里扒拉番茄炒蛋。
    她自信的认为自己堪称“吃播”效果的进食图足以勾起对面不爱好好吃饭少年的兴趣，可惜她错了。
    顾妄双手抱臂，冷飕飕盯着她，似乎真的不打算吃午餐。
    鸟妹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讪笑抬头，“那个，你没看课表吗？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不吃东西会饿晕哒！”
    无辜单纯小绵羊就这么入了套。
    “啊～”顾妄漫不经心张口。
    鸟妹愣住了。
    “喂我。”
    少年慢吞吞闭上嘴，直接挑明自己的本意，不容置疑的发出命令。
    鸟妹依旧愣着：“……”
    鸟妹：我是不是又上当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双方胶着三秒后，一双大手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一拉，将筷子伸进自己嘴里。
    四舍五入等于，鸟妹喂他吃过东西了。
    顾妄满意的点点头，简明扼要，“好吃。”
    木讷讷看着自己空了的筷子，又看看顾妄的盘子，鸟妹有些无语，“你的盘子里明明有很多番茄炒蛋啊……”
    顾妄眼皮子也没掀，定定看着细白指尖的那双筷子，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嗓子有点哑，“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鸟妹不服气的反驳。
    “你的更好吃。”
    苍天可见，其实顾妄不想说那个“的”字的。
    下一秒，不良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发扬不要脸精神，“喂我。”
    “你们说今天中午会不会下雪？”
    长长的餐桌上，三三两两准备离开的高中生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鸟妹不由得被她们的八卦吸引。
    她记得为首女高中生的脸，这不就是那个刚要借顾妄饭卡的女生吗？
    女高中生边平淡的回答朋友的话，边从座位上站起，“希望如此吧，下午第一节 可是体育课诶。”
    有种错觉……她好像一直在似有似无的盯着自己？
    鸟妹晃了晃脑袋。
    再次睁眼时，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心中的疑虑逐渐扩大，鸟妹陷入沉思。
    夏季的中午明明是最炎热的时候……
    她抬头看向巨大透明玻璃窗外的天色，眯起眼睛。
    这样的时刻，也会下雪么？
    昏昏欲睡的午休过后，冷风呼啸的体育课到来。
    体育老师穿着件单薄的adidas运动服，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瑟瑟发抖。
    可他刚开口，鸟妹就听到了上牙撞击下牙的声音。
    “这节课男生练习篮球，女生练排球。”
    体育老师是位又矮又胖的青年人，看起来不像是会运动的料。
    “先去操场跑八百米热身。”
    话音落下，顾妄从男生堆里冒了出来，手肘一把勾住鸟妹的脖子。
    “她不能跑。”
    霸道的不像话。
    小胖抬头看他，笑得一脸过来人的样子，上下打量二人，“女朋友？”
    七班虽然是尖子班，但会起哄的技能也丝毫不比其他班差。
    一阵哄笑之中，鸟妹得到了“特殊休息权”。
    目送其他同学挥洒汗水的背影，鸟妹挠挠头，站在原地小声嘟囔，“我没说我不能跑啊？”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一同留在原地休息的少女听见了。
    “你好，我叫……”女高中生拍了下鸟妹的肩膀，狐狸眸子转了转，余光扫到盛开的树，脱口而出，“我叫梨花树。”
    “李花束？”
    鸟妹傻傻重复一遍。
    好特别的名字。
    李花束笑眯眯的，“嗯，你呢？”
    “我叫……”鸟妹眨眨眼，想起自己最喜欢吃的水果，鬼使神差，“我叫顾草莓！”

 第48章

    顾妄：？你干脆叫莓吧。
    和鸟妹的预期不太一样，李花束在下一秒展现出一副对她的名字不太感兴趣的模样，一脸玩味的凑到她耳边，“姜澄和姜枝……”
    “我都认识哦。”
    抛下橄榄枝，李花束顺理成章后退半步，手背在身后，人畜无害盯着她笑。
    含苞待放的满树梨花顶不住寒风凛冽，小而柔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其中不乏有些俏皮的花瓣悄悄停在鸟妹的浅棕的发顶。
    少女和花瓣相得益彰。
    李花束丝毫不犹豫，俯下身，伸手从姑娘的脑袋上摘下一瓣芬芳，吹落在地，笑得灿烂却又带着点诡谲。
    那一刻，鸟妹也有点不太确定，她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李花束此刻正轻轻勾起嘴角，那样的弧度明显是带着兴奋的意味，而至于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能知道。
    她将鸟妹的视线引到天空中，仰头愉悦的说，“你不觉得这里的天气很怪么？”
    顺着李花束的视线望去，头顶上方的空气不知何时被晕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整个天幕霎时间黯淡极了。
    鸟妹皱皱眉头：的确有下雨的迹象，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早晨炎热，中午寒冷，到了夜里又异常炎热……”李花束继续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鸟妹听清楚。
    不禁让人迷惑她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打什么别的鬼把戏。
    “与其说是夏天，这季节反倒更像是冬天……”
    微垂的语调让鸟妹没由来打了个寒战。
    李花束倏忽低头，盯着少女，“你说对吧？草莓？”
    鸟妹依旧凝视着那片似云层更似湖面的天空，没搭腔。
    李花束摸了摸下巴，故作犀利，“环境是这样……”
    “人会不会也是呢……”
    像是想到什么，鸟妹瞪大眼睛。
    难不成她是在暗示我……这里每个人的性格都和现实世界相反？
    “别在意，只是我的抱怨罢了。”
    “谁在这个幻想空间里呆久了，都会这样的。”
    李花束仿佛试图掩盖真相，可鸟妹的周围像是裹了层屏障，对她之后所说的两句话只字未闻。
    心中徐徐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
    难道姜澄在现实世界里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医生……
    而姜枝才……
    鸟妹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才是那个阴险冷漠的高中生？
    她定定看着李花束的脸，唇瓣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胆揣测。
    而几乎和她脑海中的想法同步，李花束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用口型说着赞许：“有点路子，再接再厉。”
    鸟妹被吓得不轻，僵直定在原地，一双眸子死死盯住李花束的脸，像是要将她的皮囊看穿。
    她嘴巴动了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唾液润泽的喉咙于此刻像是荆棘密布的干涸的贫瘠，只要稍微拉扯声带，就会出现剧烈的疼痛。
    没过几秒，眼前的事物开始趋于模糊昏暗。
    鸟妹的脑海中只是反复循环播放着同一个想法。
    她，怎么会听见我的心声？
    娇小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一发不可收拾踉踉跄跄向地面倒去。
    半睁不睁的浅眸中反射的最后一幅画面，依旧是李花束那张叫人看不透的笑盈盈的脸。
    接着，她直直砸入一个熟悉的充斥着薄荷甘洌的怀抱。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焦躁不安，一把将少女横抱起来，急吼吼奔向医务室。
    她只记得耳畔边反反复复的一个字。
    顾妄的声音喘的明显。
    “醒醒！”
    抱着媳妇儿的魔王一脸马景涛咆哮脸，“医生！！！！！！！！！快救救我女朋友！！！！！！！！！！”
    第28章
    接近黄昏的天空，一半蔚蓝，一半酡红，树影婆娑。
    大片大片的粉霞烧红了半个天际。
    医务室的窗帘随风，一股一股的翻动，遮掩着少年的背影。
    鸟妹顿了两秒，刚想出声，却又被喉间的酸涩堵了回去，像只学乖了的小猫，温顺的对上顾妄的眼睛。
    少年的语气有点冷，“醒了？”
    鸟妹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的，算是默认。
    少年的眉骨拧成烦闷的形态，“校医说你低血糖。”
    苍白的指尖隐约泛红，他凑近了些，将单薄的被子向上掖了掖，“需要多休息。”
    鸟妹乖乖点点头。
    接收到少年想让她睡觉的信号，温吞的闭上眼。
    算不上大的医务室再次趋于平静。
    坐在桌前的男校医手足无措，小声说着，“那个……我先出去了。”
    顾妄的表情毫无起伏，“嗯。”
    他失神的望着床上的人，仿佛刚才和他说话的是一团空气。
    轻拉上门，男校医依旧是懵的状态，脑海中还重复着一个小时前发生的画面。
    身骨料峭利落的少年一脚踹开医务室的门，“听诊器。”
    男校医盯着他的校服，又看看被他横抱起来的女生，愣了愣，戴上听诊器，“同学，把她放在床上吧。”
    手下温柔的将女孩放在床面上，少年转头，重复，“听、诊、器。”

 第49章

    表情算不上愉悦。
    男校医有些茫然，下一秒，耳边一空。
    少年将女孩的校服拉链拉低了些，听她的脉搏。
    他怎么可能让别人碰她？
    这绝不可能。
    女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她看向墙上的时钟。
    准确来说，是凌晨两点一刻。
    顾妄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最常出现的症状就是：浅眠易醒。
    她醒的时候，想去床头拿水喝，恰巧惊动了他。
    少年按了下后脖，一只手将她从床上捞起，一只手将水杯送到她唇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乖乖张口。
    心道：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鸟妹的嗓子没那么疼了，她看了会儿顾妄的脸，又看了会儿伫在一边的椅子，问，“你脖子不难受么？”
    顾妄将杯子放回去，给她盖好被子，“嗯。”
    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对此刻的顾妄竟感到有些陌生，踟蹰着开口，“那个……”
    “你可以睡到其他空床上呀？”
    顾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乖乖就范，她会唠叨很久。
    少年微微偏头，略微懊恼的用指尖挠了下眼尾。
    他不想让她多说话。
    两秒后，顾妄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城南一中的医务室，一共也就四五张床，每张床位之间都隔着层薄薄的窗帘。
    鸟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旁边的少年正侧身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指尖微勾，勾上浅白色的窗帘。
    “不准拉。”少年的声线听起来不容置疑。
    鸟妹的小手缩了回去。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背对他。
    “不准翻身。”
    身子骨翻到一半，鸟妹无法思考的完成指令，神色窘迫转了回来。
    “还有……”
    “不准生病。”
    “你弟弟他生病了，妄妄，你是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
    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直到现在，徐凝的话依旧历历在目，似乎在提醒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
    看着四肢健全、且和他有着如出一辙冷漠面孔的顾芒，顾妄松开徐凝握在他袖口的手。
    他皱眉，戴上口罩，“妈，我今天有手术，待会儿说。”
    白大褂勾勒出清冷疏离的少年感。
    那一秒，他只知道他得拯救重症监护室的病人。
    却不清楚自己放弃的究竟是什么。
    空气中的气味，是清爽的酒精。
    股掌间的软肉轻推顾妄的肩膀，鸟妹趴在床沿，下巴枕在手背上，“去上课啦！”
    从顾妄的角度看，刚好能看见她的粉唇，一张一合。
    是的，他压根儿没听她说话。
    女孩子迟迟得不到回应，伸出食指戳了下少年的额头，有点恼，“你怎么不理我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举动，他神色变得不太好。
    “鸟妹。”
    少女眨眨眼，“嗯。”
    “我想吻你。”
    他皱着眉，看起来很不舒服，“有点忍不了。”
    被低唤名字的女孩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耳根烧得通红，急忙移开目光，有些结巴，“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问，“不可以么？”
    清晨应该是一个人最清醒的时候。
    但此刻，鸟妹觉得，他简直是疯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安静到只能听见二人愈发加快的喘气声。
    她怯生生转回头看他，浅红色的唇像是被施了法，疯狂撩拨她的脑神经，诱惑着她。
    鬼使神差，她伸手触了下顾妄的唇。
    滚烫的热。
    顾妄一顿，一把拉住她即将离开的手，拽到身侧，放在他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咬她的唇。
    少女条件反射缩了缩脚趾，软瘫在原地。
    她没接过吻，更不了解接吻的技巧。
    生前没有。
    死后也是。
    他不是蜻蜓点水，他想要的，是更热烈的、更刺.激的吻。
    桂红的舌尖灵活的撬开女孩子紧闭的贝齿，向着更深的地方探索。
    她招架不住，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放在床边，尽其可能配合着他。
    酥麻的感觉蔓延，少女双腿发软，好在本就瘫在地上。
    顾妄微眯着眼，贪婪的侵略她口中的每一寸软肉，直到搜刮完全部的香甜，吮吸掉每一滴唾液，才肯慢慢松口。
    就像是即将溺死的鱼，鸟妹用嘴大口大口呼吸着清甜的空气。
    密而翘的长睫毛颤抖了两，缓缓分开，露出一双迷离的眸子。
    顾妄皱起眉头，被浇灭的烈火重新被点燃。
    他起身坐在床边，大手一捞，捞过鸟妹的腰，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再次堵住她的唇。
    无处安放的小手抚在少年的锁骨下，轻而缓的拍打表示抗.议。
    顾妄惩罚性的咬了下她的下唇。
    她不再动了。
    软绵绵的身子骨逐渐没了气力，全靠腰上的一双大手支撑。
    鸟妹的手掌随着少年胸膛的线条徐徐下滑，大概触摸到腰腹的位置，她听见顾妄闷哼了声。

 第50章

    顾妄收回一只手，将她的腕子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勾住，而后是另一只。
    停在腰上的指腹揉了揉她腰上的软肉，顾妄掐了一把。
    鸟妹有点委屈的嘤咛一声。
    明明是他吻的她手没力气……她不是故意的啊！
    换来的却是愈发急促的喘气声。
    她真觉得自己的嘴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处，那处，都是薄荷的味道。
    她没什么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大发慈悲离开她的唇，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一字一顿，“不准勾引我。”
    鸟妹快哭了。
    她没有啊！
    不太开心的撇撇嘴，她赌气似的不看他了。
    神志清晰过来才发现，自己正两腿分开，跨坐在少年的大腿上。
    料想她刚反应过来，顾妄轻笑，“我的腿舒服吗？”
    “还想坐多久？”
    鸟妹的脸埋得更深了，语气羞又恼的，“等一下，我脚软了……”
    炎热的风加深少女脸上的红，她悄无声息跟在顾妄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接吻原来是这么奇妙的感觉吗？
    余光瞥了眼少年的背影。
    不是说睡过了么？那天晚上也是这种感觉么？
    她顿了顿，想起了某些不宜的画面，飞速晃了晃脑袋。
    再次抬头已经到了教室门外。
    他们来的很巧，刚好是下课时间。
    大步流星走进班门，顾妄双手撑在坐在第一排戴眼镜的女生的桌上，冷的不能再冷，“说。”
    声线和吻她时候的热烈大为不同，
    女孩呆呆看着顾妄的表情逐渐从冷漠变为不耐，颤抖着，“说……什么？”
    “你身上的秘密。”顾妄说。
    李花束顿了两秒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想了片刻，又抬眸，支支吾吾，“我……”
    她有些抱歉的看着鸟妹，“真的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是……”
    “很容易被鬼神附身的体质。”
    顾妄皱眉，“频率呢？”
    “嗯……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除了昨天，最近一次是半年前。”
    “还有……我不叫李花束。”
    收回撑在桌面的手，顾妄稍稍扬下巴，“哦。”
    一把拉过鸟妹的校服袖口，往最后排走。
    盯着被他咬破皮的泛着艳丽红色的唇，顾妄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疼吗？”
    鸟妹顿了顿才意识他指的是什么，朝他笑了下，“还好。”
    “真可惜。”顾妄没了骨似的趴在桌上看她，“疼的话……我还想帮你治疗呢。”
    “怎么治疗？”鸟妹问。
    顾妄勾唇，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在自己的唇上，“用这里。”
    鸟妹：“……”
    鸟妹：“你是上瘾了吗？”
    顾妄直言不讳的点头，将脸凑近了些：“是。”
    “所以……现在需要治疗了吗？”
    男主真不要脸：）
    第29章
    “嗯！对！就是这样。”
    鸟妹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和顾妄解释了一遍，期间一丝停顿都没有，甚至不带一个标点符号。
    说完她嗓子有点涩，伸手去拧桌上的矿泉水。
    玫瑰色的唇瓣因水液的滋润愈发饱满湿润。
    顾妄眯着眼看她，有些心不在焉，“……哦。”
    鸟妹没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拧上瓶盖自言自语，“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自己和姜澄是同一个人。”
    “我们长得真的太像了……但论性格，我们也相差太多了。”
    “所以呀，按照昨天那个鬼魂和我说的。”
    “姜澄在现实世界里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医生……而姜枝是阴险冷漠的高中生的话。”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对上顾妄的眸。
    “那会不会……我生前就是位名叫姜澄的女医生呢？”
    少年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观赏某一处绝色。
    鸟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缓缓沉下脸，“你没有听我说话对吧？”
    “没有。”顾妄说。
    他的视线始终停在那朵娇艳欲滴的唇上，到底是不清楚今早为何忽然想啃她的唇，不过现在，他是真的着迷了。
    浓烈胭脂色的唇一如海绵般柔软，软到他想一口咬住，永远不放开。
    视线上移到她的眼睛，他懒懒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如果想让我好好听你说话的话。”
    很明显，他的暗示已经够到位了，至少鸟妹是听懂了的。
    抿住嘴巴，一缕绯红爬上她的脸。
    少年似乎也没打算征得她的同意，若有若无的红晕就是最强烈的催化剂，不到一秒的时间扣住她的后脑勺。
    可惜只差一毫米的距离，某不长眼的不速之客在他头上泼了浇冷水。
    “妄哥！我打听到了！”
    手撑在膝盖上，江谦气喘吁吁垂下头平息。
    顾妄松开扣在女孩子脑后的大手，转为搂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欲求不满的皱着眉睨他，“说。”
    凛冽的目光简直要杀人。
    江谦断断续续，“姜澄学姐每天都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一下课就回家，周末也只闷在家，实在问不到什么情报。”

 第51章

    精致的眉骨微微挑起，逐渐从愠怒变成轻蔑。
    那不就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屁都没打听到还敢打断我？
    目击顾妄脸上阴沉的像是要吃人的表情，鸟妹乖乖任由他抱着，慢吞吞问，“你什么时候成了江谦的大哥了？”
    顾妄顿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凛风萧瑟的体育课上，少年的脚底踹在带头男孩的背上，冷飕飕的，“你、在、偷、看、谁？”
    江谦发誓那真的是他第一次带着班里的男生一起看女孩！
    只不过运气不太好，第一次就被抓到了。
    至此，现在的江谦连一个余光都不敢停在鸟妹身上。
    顾妄沉默了一下，“应该不全对。”
    “啊？”
    “如果你说的全对，我们应该已经出去了。”顾妄淡淡的。
    鸟妹愣了两秒，粉拳轻捶在他的手背上，羞又恼，“你不是说你没听我说话嘛！”
    “哦……”顾妄故意拖长尾音，“有吗？”
    “那个……”江谦低着头，手指了下第一排的方向，“刚才唐宁一直让你们去图书馆来着。”
    他再次打断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
    顾妄的表情明显不好了，皱眉，“唐宁谁？”
    “就是……你们口中的李、李花束，她叫唐宁。”江谦有些结巴。
    “她、她刚才神神叨叨让你们去图书馆借本书回来看看。”
    “噌”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鸟妹站得笔直，“那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
    那架势就像是急着上天的火箭。
    两秒后又被他一把拽下，重新坐在凳子上。
    “你欠我一样东西。”少年捏住她的下巴，有点痞。
    “别以为逃的掉。”
    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的缘故，圣尼利亚学院的图书馆很大，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几乎从早上六点开始，这个足球场就陆陆续续从“空无一人”慢慢开始向“人满为患”发展。
    顾妄没有立刻带女孩子去图书馆，取而代之，等到了放学之时，才慢悠悠的朝南边的图书馆方向走。
    谎话精是这么和鸟妹说的，“那个时候人少，好找。”
    可她却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和满满现代化元素的明亮白色教学楼不同，这里营造着浓烈的复古氛围。
    超大的奢华水晶吊灯悬在半透明的烫金天花板上，占据了大半个图书馆，其下正对着一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棕原木桌，且每隔一米，桌上都放着盏清透的白灯，将整个图书馆划分为左右两个不同的区域。
    如果观察仔细的话可以发现，天花板并不是平的，而是呈穹隆状微微向上凸起，棕灰色的基调，不禁让人联想到欧洲中世纪的古堡。
    “你abc区，我def区。”少年的声音是清冷的，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鸟妹愣了两秒，从这宫廷式的光景里收回视线，看着他点头。
    看来是她多想了。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她想。
    真的只是这个时候人少好找书罢了。
    脚尖轻踏在几节台阶，发出闷闷的响声。
    她绕开长桌，白皙中泛着一点粉红的指尖随着书籍的弧度缓缓掠过，顿在将近一半的位置上，那里挂着一张莱恩特伯爵的自画像。
    快赶上两个自己那么高的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她没有冒然行动。
    是的，她学聪明了，她觉得应该先分析出最奇特的书籍会藏在哪个区域，有目标的寻找。
    站在书架前，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呀转，从社会科学到儿童读物，还有……
    鸟妹的眸光悄然被某个区域吸引，她迟疑了两秒，拿起c区的一本少女漫画。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它单独放在一个名叫“禁止阅读”的架子上，而且这种东西出现在充满学习氛围的图书馆里……不觉得太奇怪了么？
    轻晃了晃手中的书籍，鸟妹摸摸下巴，装作犀利的眯起眼睛。
    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打开看看好了。
    女孩“唰唰”翻开目录，发出轻微细小的声响。
    第一页是简介。
    说这是一本纯情的少女漫画。
    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细白的手指继续移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下一秒，迅速合上书。
    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和红得像草莓的脸似乎在拼命暗示：她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鸟妹小小咽了口唾液，脸红心跳，定在原地，生怕别人发现，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顾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不乖哦。”
    即使背对着他，她都能清楚听见少年话里的戏谑。
    她没有转身的打算，语塞的解释，“不是……这个、那个……我……”
    “想学么？”少年的声音在此刻染上妖冶的气息。
    刚才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鸟妹呆了两秒，奋力摇头。
    她听见身后的轻笑。
    顾妄从背后抱住她，以吻啄她的天鹅颈，咬她的耳垂，语气温柔，“真的么？”
    “啪”的一声，怀里的书掉落在地，鸟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全身瘫软，一片酥麻。
    他在干什么？是在引诱我么？
    就这样不知道被他舔了多久，温热的感觉忽然消失。

 第52章

    鸟妹迅速捂住自己的脖间和耳畔，那里还存在着晶莹的液体，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顾妄捡起书，看得一本正经，“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
    明明他的话里没有一个能让人血脉喷张的词藻，却还是在女孩子的耳根后点了一把火。
    她不知道他是算好了体.位还是怎样，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捞过自己的腰，将自己放在刚进门时的长桌上。
    那桌面很高，女孩坐在上面还要比他高出一点，顾妄微扬起头，开始吻她。
    他很喜欢这个姿势。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白天使，高高在上的给予魔鬼救赎。
    空气中的尘埃在暖橙昏暗的光线下漂浮，一颗一颗，仿佛萤火；穹隆顶附近的壁炉窗因夜色的降临，悄然从轻盈的浅蓝变成灵动的柔粉。
    “唔。”
    第三次了。
    她还是不太习惯少年猛烈的进攻如潮方式，一不小心就让灵活的舌尖趁虚而入、钻入贝齿。
    她不喜欢这样，便拿舌尖去抵，却被少年的舌捉住，更加缠绵的纠缠在一起。
    他开始不再只满足于唇，发烫的唇瓣逐渐向下。
    她的脖间，她的锁骨，密密麻麻的吻细细落下。
    像个尝到甜头之后不断索取的少年，哦不，此刻，应该说是男人。
    “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哑。
    她害羞，不肯。
    “求你了，叫我的名字。”他喘着粗气诱哄。
    她心软了。
    “这里的桌子够大。”他暗示。
    她示弱了，“嗯……妄哥哥……”
    可是只叫了一声，她就立刻闭嘴，不再发出声音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可以听起来这么有邪念。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的唇离开她的肌肤，将她抱在怀里。
    黏在女孩唇上的发丝诉说着极致的诱惑，男人手指一勾，勾去了那缕发。
    她不同意，他不会强求。
    他吻她的时候很动情，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多像是一个拉天使下地狱的魔鬼。
    而且这个魔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这么个单纯的小妹妹吃得死死的。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可不是这么温柔的人，体贴的考虑女孩子的感受。
    考虑别人的想法？
    不，别开玩笑了，他可是桀骜不驯的魔王，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强取豪夺就好。
    暗紫色的火焰汹涌的轰击无数罪恶之徒的心脏。
    他现在居然开始为别人着想了？
    垂眸看着怀里乖得不能再乖的女孩子，一小片阴影悄然落在男人那张绝美高级的脸上。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才能发现他轻轻勾起的嘴角，那样的弧度明显是带着兴奋的意味，以至于他在想什么，没人能知道。
    不，不急。
    我们来日方长。
    谢谢各位看到这里的爸爸们：）
    第30章
    沁着玫瑰芬芳的夜风裹挟月色，将整座城泼上了墨，而他们，依旧什么都没获得。
    准确来说，是她什么都没获得。
    许是单纯的得意，他握住鸟妹揣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放进自己口袋，温柔的不行，“吃夜宵么？”
    他的话总有魔力，叫人拒绝不了。
    学院附近的夜市热闹，即使是夜半九点，也不乏不肯回家的男男女女，反而还有不降反升的趋势。
    唯独一家，韵味清冷。
    鸟妹定在意式餐厅门口，晃了晃被男人紧攥的手，“我想吃这个。”
    女孩子的声音小又软，不经意间就在男人想要欺负她的欲望上点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
    圣尼利亚学院附近没几家规格高阶的法式料理，原因看着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便可见一斑。
    眉眼扫过服务员头顶上方的菜单，顾妄冷冷的点单，“奶油肉酱面。”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观察过这些细枝末节。
    或许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早很多就已经被偷了心。
    服务员是位面容姣好的小姐姐，寻常没少遇到过捧着玫瑰的追求者，这么冷漠的，倒是头一次见。
    “好的，请稍等。”
    操作途中，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直到双手恭敬的将小票递给顾妄的那一秒，她朝他笑了下，“您知道莱恩特伯爵吗？”
    白得微微泛红的指尖接过小票的另一角，却不见对面松手的意思。
    顾妄抬眸睨她，精致的眉骨不可遏制的挑了下，表示疑问。
    她松开手垂在身侧，笑得意味深长，“伯爵是圣尼利亚学院最大的投资商，得亏他你们才有良好的学习环境。”
    “只是觉得你们该好好谢谢他。”她继续道。
    笑的近乎诡谲。
    顾妄皱了下眉。
    没过多久，后厨房将打包好的意面递交他手上，“时间晚了，我们该打烊了。”
    鸟妹低头看她手中的塑料袋，有点疑惑的抬头，对着顾妄，“你不吃么？”
    眉宇间不悦消了大半，他转过头，一本正经，“你知道的。”
    “我只想吃你。”
    ……不、不要脸！
    半透明玻璃门边悬挂一盏晴天娃娃，只要有人推门就会告知天下。
    “老公，枝枝最爱吃的面卖完了怎么办？”

 第53章

    苏玉身穿全黑夹白的职业装，捏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
    她分明刚下班就赶来，却还是晚了。
    姜瓴盯着荧光熄灭的主菜单，两秒后才吃痛叫道，“亲爱的，你别捏我肉。”
    二人的谈话落入还未离开的鸟妹耳中，她垂眸看着顾妄手中的保鲜盒，有些沾沾自喜的勾起嘴角。
    嘻，最后一份被我抢到啦。
    可就在她抬头的时候，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指尖划过男人的掌心，勾下塑料袋，双手提着送到了女人的面前，“给您，这是刚打包的。”
    原因是她看清了女人的脸。
    一张和姜枝如出一辙的脸。
    “哎呀，谢谢你呀小姑娘！”苏玉起初是懵的，看着忽入眼帘的透明塑料。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刚笑着道谢想要接过，就又懵了。
    “……澄澄？”
    略带不解的问句。
    鸟妹也愣了两秒，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个和自己相貌相仿的女性。
    她笑着解释，“我不是姜医生，我也很意外，我们居然长得这么像。”
    “这样啊，”苏玉喃喃自语，“也是……她不喜欢出门。”
    “这个是一百吧？”
    她掏出包里的钱包，捏住两张绿色的钞票，放在她眼前。
    “给你。”
    没等鸟妹推辞，收银台后面传来焦急的呼救，“快来人！她晕倒了！”
    庄严的素白是医院的平砌瓷墙，透明的澄黄是头顶灯光，铁光的深灰是病例板。
    不太和谐的夜，叫人心乱如麻，五个人齐齐坐在冷面医生前，听他喋喋不休。
    鸟妹看见他慢条斯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沉默了很久，说出世间最温馨的句子，“她没事。”
    “只是过度劳累，多休息休息就好。”
    她松了口气。
    有种错觉，刚刚收银员晕倒时候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低血糖的自己。
    “我开几副药。”
    医生低下头，刷刷在白纸上写写下看不明白的字迹，腕子一抬，递给送她来医院的同事。
    “吓死我了，真像咱们家姜枝……晕得莫名其妙的，还好没事。”苏玉提着一口气，终于放下了。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如释重负。
    顾妄眉眼扫过女人的脸，表情没什么起伏，“是女儿吗？”
    苏玉愣了两秒，“啊？”
    须臾又反应过来男人是在问自己口中的“姜枝”是不是她女儿。
    她亲切地笑，“是呀，我女儿。”
    嘴角浮现的一缕若有若无笑意，恐怕她自己都没发现。
    苏玉是个身材干瘪消瘦的女人，眼尾的法令纹以及不太饱满的肌肤显得有些苍老，但谈到女儿时，她是喜悦的，是滔滔不绝的，“她呀，胆儿小，认生。”
    她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这面其实也是给她买的。”
    “她以前也是圣尼利亚的学生，最喜欢的就这家店。”
    胳膊肘怼了下身边的男人，苏玉依旧在笑，“我们这不是寻思着这些天住院也没给她吃点爱吃的，就去买了这个。”
    姜瓴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苏玉开了话闸子，没得治，“咱家这闺女啊，心思特别单纯，你们想不到吧，她现在都高三了，平时还总爱看童话书。”
    “你说说别家孩子好歹也看个言情小说，她可到好……”
    苏玉叹了口气，像在自言自语，“连小手都没和别人拉过，也不知道将来找不找得着男朋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到后面就越像是快要虚化了。
    说到男朋友的话题，苏玉似乎想到了什么，疏忽抬头，盯着顾妄上下打量，“这小伙子长得可是真俊呐……”
    鸟妹瞪大眼睛，一把挽住男人的手臂，有些气急，“他是我男朋友！”
    恍惚间她听见顾妄的轻笑，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人要和她抢东西！
    不行！
    苏玉顿了两秒，浅笑，“你用这张脸和我说话，还真叫我以为是我女儿在跟我报喜呢。”
    鸟妹红着脸，极具占有欲的重复，“他是我男朋友！”
    “好好好，没说不是，”苏玉对小丫头有着别样的好感，脸上的笑意没停过。
    目光瞥见墙上的时钟，才咋咋唬唬握住男人的袖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病房了。”
    语毕，和沉默寡言的男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痴痴盯着离去的背影，鸟妹喃喃道，“我们结后也是这样么？”
    她声音很小，明明小到自己都听不太清。
    “哦……想嫁给我？”可顾妄忍不住油嘴滑舌。
    炎热的晚风穿窗，吹动竖在脊背的马尾，鸟妹抬眸，似乎被吹散的不只有发丝，还有她残存的那份矜持和理智。
    “想……又怎么样嘛！”
    她的眸底含着千尺桃花水。
    “当然是……”他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把你抱回家啊。”
    鸟妹的心情没由来有些亢奋。
    但她绝不会承认，原因是那个吻。
    她宁愿说是眼前的电影太过迷人，才打跑她的困意。
    视线定格在昏暗中唯一的明亮银幕上，女孩子的全身跟着眼睛一起发力，聚精会神，除了她的右手，时不时扒拉一颗爆米花往嘴巴里送。
    那是超大份的爆米花，顾妄给买的。

 第54章

    她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鸟妹。”
    黑暗中，有人轻唤了她一声。
    “嗯？”
    电影正放到关键，她只有耳朵动了动。
    这部片子是讲人鱼恋爱的，男主角帅的没边。
    非常符合鸟妹的审美。
    “鸟妹。”
    他又叫了一声，嗓音有点哑。
    “干嘛啦！”
    她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有些恼的转头。
    湿润的触感从唇上侵袭全身。
    她的眼睛由于盯着荧幕太久有些看不清楚，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颤抖起来。
    顾妄的大手捏住女孩的下巴，吻的认真。
    靠近时身上熟悉的薄荷味才让女孩子稍微安心了些。
    不自觉的，她张开嘴巴。
    灵活的舌尖裹挟空气分子流动进她的口腔。
    口中的爆米花早已被不知是谁的唾液浸湿，软趴趴黏在舌上，一阵风卷残云后，被男人卷走。
    离开她的那一秒，鸟妹清楚看见顾妄脸不红心不跳坐回位子上继续看电影，指节分明的手还忙不叠冒出来偷她的爆米花，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是她主动的一样。
    “你怎么总亲我嘴巴呀……”
    柔软的指腹揉搓下唇，她有些迷茫，心情却算不上糟糕。
    她无法否认，她喜欢他吻她的这种感觉。
    酥酥麻麻的，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让人心甘情愿做他掌中的玫瑰。
    她想，现在若是有光，自己的唇肯定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玫瑰色。
    轻飘的尾音落下，她感觉到顾妄的身子僵了下，面无表情的垂眼，声音哑又低，“……别的地方也可以？”
    四目相对不到一秒，鸟妹迅速抱起比自己脸还大的爆米花桶遮住了脸，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
    顾妄盯着红白条纹的爆米花桶，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是他欺负的太狠了？
    不应该啊。
    求求妄狗快抱鸟妹回家我要急死了mua的：）
    第31章
    奢华海景房内，极度娇羞的玫瑰捏住裙摆一边，垂着脑袋，扭捏又认真，“我们是男女朋友！”
    顾妄坐在她面前的长沙发上，“……嗯。”
    “你想做什么不要问我！”
    她几乎是吼着说这句话的，看得出内心已经反复斟酌了很久。
    长腿交叠，顾妄轻笑了声，没搭腔。
    女孩子的脑袋埋的更死了，捏紧的手指像是要被自己抠出血，“我容易害羞……”
    她的暗示够明显了。
    要不要挑明了全看他想不想让女孩子的耳根子后面着火。
    含笑拿起桌上的红酒杯，顾妄依旧在笑，“那，我能为所欲为咯？”
    哦。
    他选择了前者。
    鸟妹发誓这一秒她绝对用出了生前跑八百米的速度，嗖的一下溜向客厅旁的房内，啪的一声反锁住房门。
    胸口是不可遏制的起伏。
    顾妄见怪不怪，冷白色的手腕轻轻摆动，看着酒红色液体中照射出的自己的脸。
    一秒。
    两秒。
    三秒。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内部传出，又过了两秒，缓缓探出一个脑袋，丢下一句，“差不多！”
    再次锁住了房门。
    他的嘴角勾得更高了，仰头，喉结滚动，参半的红酒，只剩下一星半点。
    这次应该是真溜了。
    啧。
    他直勾勾看那道门。
    烦。
    怎么自己喜欢上这么个易娇易羞品。
    这小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会主动。
    “童话书、莱恩特伯爵，记住了？”
    算不上陌生的图书馆大楼里，顾妄转着食指上的钥匙，目光聚焦女孩脸上。
    鸟妹干劲满满的握紧拳头，放在胸前，向下拉了下为自己打气，“嗯！记住了！”
    余光扫过被锁住的图书馆大门，心中满是安心。
    正如他人所言：莱恩特伯爵是圣尼利亚学院最大的投资者，无论是哪儿，都摆满了他的油画，图书馆自然也包括其中。
    含有童话书和莱恩特伯爵两个元素的便是鸟妹昨天负责的c区。
    古典的复古宫廷式书架间，不知怎的透着一股别样的诡谲。
    大概是心理作用？
    鸟妹这样安慰自己。
    灌了铅的脚步走到后面，她还是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是c区最尽头，浑身泛着透明金光的某位绅士，正拿着一本不知名著作，津津有味。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羊毛卷，身穿藏青色的燕尾服，和镶金的短靴。
    看见鸟妹的时候，他几乎是视而不见，似乎鸟妹和他并非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鸟妹被吓的几乎快要昏厥。
    这明显是一具灵魂站在自己面前读书啊！
    还好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给予支撑点。
    顾妄皱了下眉，“请问您是莱恩特伯爵？”
    对面的绅士显然因为他能看见自己而诧异，不过，莱恩特伯爵没有表现出来。
    他捋着山羊胡，将手里厚厚的棕色魔法书递给少年。
    接着，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嗖一下钻进了一本书中。
    顾妄低头，看书的名字。
    ——《互换灵魂的姐妹》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第55章

    下一秒，顾妄眼前跳出一行字：【恭喜您成功触发机关，获得进入下一结界的机会，请问要孤身前往吗？ 】
    这行字的下面有“是”和“否”两个按钮。
    顾妄没说话，毫不犹疑选下“否”。
    接着，空气中又跳出一行字：【好的，那么请您早日让自己的伙伴触发机关，切记不要直接提示哦。 】
    这太明显了，几乎傻子都能猜出来。
    顾妄将书丢进鸟妹怀里，简明扼要一个字，“看。”
    “互换灵魂的姐妹，是指姜澄和姜枝吗？”鸟妹吸了下鼻子，默默抬头盯着顾妄，愣是没猜出下一段，“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图书馆里面还有人吗？”
    门卫大叔的声音忽然响起。
    “今天放假一天，有人赶紧出声啊，没人说什么。”
    少女的第六感告诉她，假装并不是最优选择。
    “嘎吱”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鸟妹露出一颗脑袋，“叔叔，今天为什么放假呀？”
    她确信，从门外的角度瞧不见顾妄。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偷情即将被抓包的感觉。
    “你不知道？”门卫却不关心她的家事，神秘兮兮的捂住嘴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有个学生自杀了。”
    漆黑的夜空偶有几颗不知名的星，闪闪发光。
    姜枝知道的有：北极星、天狼星、织女星……
    光洁的脚面踩在天台上，她盯着楼下寂寥的街道看。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天台？
    她不知道。
    纯白色的裙摆在晚风吹拂下柔美的飘荡，多像芭蕾舞者。
    姜枝踮起脚尖，举起细长的胳膊，一点也不惧怕似的开始了天台的独舞。
    这是她的任务。
    她的大脑告诉她。
    她必须执行。
    那么，她的下一个任务又是什么呢？
    漆黑的眸子垂下，紧盯诱惑的深渊，不带一丝犹豫，少女在夜空中跳跃出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纵身跃下28层大厦。
    姑娘的肉体正穿着病号服，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担架上。
    被雨水肆意冲刷的长发，凌乱的缠绕在脖间，隐匿了其下素白姣好的容颜，随着晕开的血迹蜿蜒流淌。
    刑警队长将案发地点用黄色警告线划出，小声对着身边的记录人员说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见“自杀”二字。
    原本寂寥的街头，于顷刻之间忙碌起来。
    死亡是一瞬间的解脱，却给深爱你的人留下了巨大的伤痕。
    那是如蔷薇藤蔓般，令人惋惜的绝美。
    礼拜堂内悬着巨大的黑白照片，姜枝笑得灿烂。
    灿烂到让人心痛。
    那是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感受到的血脉喷张。
    鸟妹站在墓园前，看着哭到撕心裂肺的苏玉，头脑中下意识闪过自己生前父母的模样。
    他们......也曾为她这样流泪吗？
    交织盘错的黑线密布密密麻麻，最终被零星的线索给予最佳一击，使之荡漾无存。
    全身的血液向着脑内流淌，鸟妹几乎不可遏制的产生一个想法。
    一个令她瞳孔增大的想法。
    互换灵魂的姐妹啊……
    姜枝，啊不......姜澄会不会就是生前的我？
    与荒诞的想法一起，璀璨的时光穿梭隧道如一面网状的银河星云，悄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她哭了。
    从进入时空穿梭隧道，到人间真实存在的圣尼利亚墓园。
    是的，人间的结界口就在鸟妹、或者说是姜澄的墓碑前。
    顾妄皱了下眉，“别哭。”
    姜澄被他禁锢在怀里，双肩依旧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在哭什么？
    哭让父母流泪的自己？还是哭自己死因尚且不明？
    她也不太清楚。
    不太稳定的情绪瞬间被击垮。
    她在怀里瞪着红眼睛，吸着鼻子，断断续续，“我......要找......我的......死、死因。”
    她没在和他商量。
    顾妄没犹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好。”
    感谢看到这里的爸爸们orz
    第32章
    “这是监控。”
    粗糙的手指双击鼠标，庄航坐在办公桌前。
    他是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队长，尽管脸上已布满年轮的痕迹，唇边已沾染青白的胡渣，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英俊的轮廓。
    “死者姜澄，死亡时间2011年5月21日凌晨十二点整，死因……”
    电脑荧幕上的画面开了0.5倍速播放，他左手挠挠下巴，犀利的眯着眼，“自.杀。”
    鸟妹几乎是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一下，看完了视频。
    全黑的夜色中，她是唯一的白。
    画面中的少女宛如一只白天鹅，无声独舞一曲优美的华尔兹后，一言不发站在天台边。
    距离太远，她甚至看不清脸上少女的表情，只是本能感受到她的行为，极其机械。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案了，”庄航掏出牛仔裤里的打火机，吐了个烟圈，紧锁的眉头没解开过。
    沉重的眼神还定格在少女坠楼时的画面上。
    那时视频结束的最后一个镜头。
    “你的出现……着实让人疑惑啊。”
    男人有些懊恼的挠了两下平头，懊恼自己的执着和无能。

 第56章

    他转过头，眼眶张的很大，“难不成你当初没死？”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个雨夜，他也在，他曾亲眼目睹少女躺在血泊的惨状，以及医生面无表情的摇头。
    姜澄，不可能还活着。
    面前的女孩明显因为他的提问愣了一下，正在强行找回自己的理智，这是他做刑警十几年所得的经验。
    姜澄太急了，急到根本没想过搪塞警官的理由就一股脑扎进庄航的家里。
    她只有七天时间，系统告诉她，死去的灵魂是无法一直呆在人间的，天使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和人具有一样的形态、声音、动作……但他们依旧不是人，七天过后如若依旧停留在人间，将会就此魂飞魄散，化为乌有。
    被庄航紧盯的那三秒，姜澄的嗓子像是被人锁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在庄航的假设为她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男人上下打量年纪尚轻的少女，语气淡淡却惊人，“你……”
    “是姜澄的女儿吧。”
    他自信自己的猜测不会出错，甚至连问号都没有，直接甩给她一个陈述句。
    姜澄垂下的脸上写满“大跌眼镜”四个字，须臾又被平静掩盖。
    他这么想，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咬住鱼饵，“是。”
    可她的这一句肯定，却让庄航更加犹豫当年的选择。
    2011年，也就是姜澄死的那一年，几乎所有线索都指向“少女自.杀”的最终结果，只有一个男人坚信，这起案件另有隐情，可上面不愿意在这桩小事上花费太多时间，硬要他早早结案，他不肯，最终被告知提前退休。
    这个男人，正是三十五岁的庄航。
    当时的他态度坚定，但此刻……
    他抬眼看着姜澄的脸，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
    他不太确定自己当初的执着了。
    如果十八岁的姜澄死前曾生下过一个孩子的话，他不敢坚信自己的想法了。
    “花季少女惨被渣男欺骗怀孕，生子后抑郁自.杀而终。”一行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深吸一口烟，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啧，烦。
    浓烈的烟草味起起伏伏，撞入少女敏感的鼻腔，姜澄咳嗽了几下，白皙的脖子有点泛粉。
    顾妄二话没说，伸手将庄航口中的香烟灭在烟灰缸里，把女孩护在身后，“疑点呢？”
    庄航眉一挑，并不生气。
    护短嘛，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他伸了个懒腰，细细回忆起十多年前零星的线索。
    他们找到的线索并不多，除了直接证据监控仪之外，只剩下一些亲友和医生的口供。
    他赞叹顾妄竟能看出自己对自.杀的结果不太确信，笑着，“疑点很小。”
    “只是双方口径截然不同。”
    “这几乎是一场……极其正常的自.杀。”
    “双方是谁？”顾妄皱了下眉。
    庄航撑起头，“自然是医生和家属。”
    “口径呢？”顾妄继续问。
    “嗯……家属认为自家女儿的精神状况一直很好，不可能做出自.杀这种极端的事。”庄航看了眼顾妄的表情，“死者学校的同学也都说死者不像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不过，世事难料，”他话锋一转，看起来事不关己的打了个呵欠，“谁又能了解那个年纪女孩的真实想法。”
    看着少年身后的女孩，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朝着姜澄点了下头，“你说是不是啊？小姑娘？”
    像个混混。
    让顾妄有点不爽。
    忽然被点名的姜澄惊了一下。
    在她眼里，死亡一直是遥不可及的，至少她确定，自己是一定不会自.杀的。
    就算是真的要自.杀，她也会选择大量服用安眠药，而不是坠楼。
    这个方法太凶残，不像十八岁的少女的手法，倒像是与之为敌的仇人报复。
    “医生认为，姜澄已经患上重度抑郁，自.杀的情况是很正常的。”庄航继续说。
    “奇怪的就是……”
    “死者初进医院的时候被判定为：无抑郁倾向，只有一点轻微的考前焦虑，但家属却让她住院接受治疗。”
    “治疗后一路下滑变成了重度抑郁。”
    “照理说城南医院的医疗水平并不会这样。”
    “而且，并没有迹象说明患者可接触到天台的门钥匙。”
    “那之后呢？”鸟妹咬着嘴唇。
    “之后啊，之后就没什么稀奇了，”庄航对上姜澄的眼睛，观察她的反应，“丧礼办了几天后，他们一家还是和平常差不多，姐姐混的是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医院的副院长了。”
    他讥笑了下，“还和我的前上司结了婚。”
    又一字一句一针见血戳中少女柔软的心房，“谁还会记得十几年前死去的一个无名小卒？”
    “不过你很难过吧小姑娘？自己亲妈自.杀死了。”
    姜澄不知何时埋下头，眼泪在眸底打转，点点头又摇摇头，吸着鼻子嗫嚅，“您，可以帮我们重查这起案件吗？”
    庄航是个糙汉子，他可听不出少女尾音里的微微颤抖，更听不出她哭了，只是自己发自内心想知道真相，“可以！”
    “现在的突破口有三个：一、死者为何从无抑郁变成重度抑郁；二、死者当夜如何偷取天台钥匙；三、口径不一背后隐藏的真相。”

 第57章

    庄航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大大的泛黄的图纸，在上面划红色的圈。
    那是一张写着密密麻麻线索的图纸，看得出他对案件的执着和认真。
    画圈的手顿了下，庄航回头盯着姜澄，“你确定死者不是自.杀吧？否则我们做的全是徒劳。”
    姜澄重重点头，“我确定！”
    比宣誓自己是团员时还坚定。
    “好，”庄航开始分配任务，“那这三个任务，我们三个分头行动。”
    “私生女，你任务一，小男朋友，你任务二，我任务三，有疑问吗？”
    姜澄：“……没有。”
    姜澄：大叔，你的说话方式好直接哦……
    姜澄的脸不太方便出现在医院、姜家、警局……这些线索关键地。
    庄航不知道。
    顾妄还能不清楚？
    修长的手指勾上女孩的耳廓，顾妄将口罩戴在姜澄脸上，少女的脸很小，被遮住了大半后，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
    他半蹲下身，揉揉女孩的发顶，“不许受伤。”
    任谁听了还以为姜澄要奔赴战场，可她只是去两米之外的护士站打听消息而已啊？
    “顾妄，根据你的测试结果，你并没有抑郁症倾向。”姜枝转着手中的笔，头也没抬，面无表情盯着电脑荧幕。
    顾妄淡淡睨她，“我有考前焦虑症，可以住院吗？”
    姜枝顿了两秒，转头看他，表情有点严肃，“不可以。”
    “只有重度抑郁才有住院的可能。”她拔开笔帽，习惯手写医嘱，“你只要注意平时多放松，不要给自己过多压力就可以了。”
    顾妄没再说什么。
    嶙峋的手背失去往日的胶原蛋白，显得有些干黄。
    那是一双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戴的手。
    顾妄直勾勾看着她伏案的双手，悄无声息挑了挑眉。
    庄航不是说结婚了？怎么没带婚戒。
    他继续观察她的反应，旁敲侧击，“没这种先例？”
    女人的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没有。”
    手下写字的动作加快了些，将医嘱递给顾妄。
    顾妄接过医嘱，笑得斯文，“医生这个年纪，还没结婚？”
    姜枝的脸沉下来，“这位病人的问题牵扯到个人隐私，我有权利拒绝回答。”
    顾妄笑笑离开。
    弥留之际，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姜枝，“谢谢医生。”
    “您今天可真是……提供了非常多的有效情报。”
    他笑得很绅士，却没由来给姜枝的心添了堵。
    暗黑的视线是夜半。
    东奔西跑一天过后，三人重新聚集在桌边。
    叹息之花从一朵变成了两朵、三朵。
    线索似乎一夜之间，线索都变成断了线的风筝，飞向远山。
    第33章
    庄航的眉毛拧成了焦虑的形状，烦躁的搓着大腿，“都来说说今天的发现吧。”
    “私生女，你第一个。”
    “城南医院的管理比较特殊，大大小小的钥匙都有专人负责看管，包括天台钥匙，这个'专人'好像还是医院院长的侄子，医院的护士们说他根本不管钥匙，直接把钥匙丢给院长，所以保留权在院长那里。”
    “我问了下，都说院长认真负责，哪怕是钥匙也会细心保管，不像是会偷偷借给其他人的样子……”
    姜澄顿了两秒，深呼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死者直接从院长那里拿到钥匙是不可能的。”
    顾妄皱了下眉，“医院的天台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开放，死者坠楼当晚5月21日并无需要特别开放天台的要求。”
    他抬眸看姜澄，“偷窃的可能性高吗？”
    姜澄摇摇头，“都说了院长很认真负责。”
    “要是连钥匙都保管不好，院长的职务也该撤了。”
    “那院长的朋友呢？院长关系好的人中，有死者的仇人吗？”庄航问。
    姜澄愣了两秒，“这个我无法从闲聊的护士口中得知……”
    庄航低下头，用红色马克笔在图纸上增加了一层人物关系图，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抬头，对顾妄，“你呢？打听到什么？”
    “姜枝不对劲。”少年的声线很低。
    “当我问她是否有考前焦虑症住院的病例的时候，她撒谎了。”他一字一顿。
    庄航双手抱臂，挑眉，“理由呢？找到了吗？”
    顾妄耸肩，“她不肯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隐瞒某些事。”
    庄航点头，准备开口说自己的发现时，顾妄冷飕飕的，“另外……”
    “姜枝的夫妻生活似乎不太融洽。”
    庄航扬眉，表示疑问。
    顾妄没什么表情，“她的双手无名指上没戴戒指，并且连戒指勒出的痕迹都没有。”
    “应该是很多年都没戴，或者，从结婚开始就没戴。”
    庄航笑了下，表示鄙夷，“这好像和案件无关吧？”
    顾妄讥笑，“那可不一定呢警官，所有细节都可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不是么？”
    他的眸是笑的，可表情却严肃的像是要立刻将犯罪人捉拿归案。
    庄航没反驳，默默低头拿出小本子，“我今天去了姜家，二老坚持姜澄生前绝对没得罪过什么人。”
    “我也搞到了姜澄同学的微信，几乎所有人对她的为人处事都是一致的好评。”

 第58章

    “不过，”说到关键点，庄航犹豫了一秒钟，“苏妈妈说姜澄对自家姐姐的态度不太友好。”
    “姜枝？”姜澄弱弱发声。
    “嗯。”
    “根据二老的说法，姜枝对姜澄的态度极其好，几乎将宝贝妹妹捧在手心里。”
    “所以我猜测，姜澄得了屁大一点儿考前焦虑也要住院完全是姜枝主导的。”
    顾妄掀掀眼皮子，“你没直接问？这还需要猜？”
    庄航白了他一眼，“我当然问了，不过二老好像对此有所隐瞒，不太肯开口。”
    “所以……”顾妄抓了下脸下的皮肤，“问题的关键全部指向姜枝了？”
    庄航犹豫了一秒，“……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顾妄含笑看他，“你觉得她是凶手么？”
    庄航顿了顿，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乖乖睡觉。”
    客房内，姜澄无力的被少年压住肩膀，按在床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颗脑袋眼巴巴望着他。
    少年的语气是温柔的，更是不容置疑的。
    姜澄咬了下嘴唇，“我想继续思考一下……”
    顾妄帮她掖好被子，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等明天。”
    他不可能让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姜澄还想说些什么。
    顾妄先一步打消她的疑虑，“可只有七天时间，你怕时间来不及对吗？”
    姜澄眨巴眨巴眼睛，默默点头。
    “不信我？”少年的声音半带打趣。
    “有什么事是你妄哥哥做不到的？”
    眼瞅见顾妄眼睛里的红血丝，她卖力的摇摇头，“没有。”
    “那我乖乖睡觉，你也去睡觉好不好？”
    顾妄勾了下唇，食指勾去缠绕她脸边的发丝，“好。”
    男孩子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不知怎的，在姜澄的耳朵里听起来，是无比的安心。
    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以及极其细小的关门声，姜澄渐入梦境。
    与此同时，庄航家阳台。
    高壮的男人正吸着烟，吐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烟圈，顾妄拉开移动门的时候，角落里的烟灰已经积了一角。
    “来一根？”庄航手撑在栏杆上，腾出一只手掏屁股后面的烟盒，向少年递去一根。
    顾妄没拒绝。
    三楼的阳台边，两个男人手撑，边看着高高挂起的月，边吐着带着烦闷的烟圈，一言不发。
    气氛沉默了大概半个小时，庄航开口，“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即使和案件无关的……我的故事。”
    那是一年冬。
    一个夏季口中嚷嚷着要减肥的少女绝对不会去健身房的季节。
    但有一个女孩是不同的。
    庄航大学期间兼.职做健身教练的那一个寒假，遇到了一个叫做“姜枝”的女生。
    她很冷。
    比冬天还冷。
    可他偏偏喜欢上她的冷，觉得自己的炙热足以融化她被雪裹挟的内心。
    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女孩依旧对他爱答不理。
    -鲜花？
    -哦对不起我过敏。
    -电影票？
    -哦对不起我要回去做功课。
    -美食？
    -你忘了我在健身？
    她穿着金色盔甲，刀枪不入。
    直到某一天，庄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枝竟然破天荒和他说话了，并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喂，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以为自己融化了她的心。
    但比起甜蜜的恋爱，他们两的日常更像是严师和学生。
    姜枝双手抱臂，冷眼看他，“你的职位要再高一点。”
    “为什么？”他停掉正在打的游戏，愤慨之情涌上心头，“现在养不活你？”
    “庄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女人扶着额头，“要你上进。”
    “我不上进？”庄航呵了声，实在没忍住红了眼，“我就是太上进了，才会给你和别人搞在一起的理由！”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甘。
    可姜枝的反应和他预料的截然相反，没有震惊，没有祈求，也没有解释，冷冷丢下一句，“分手吧。”
    就再也没出现在他家里过。
    可他们还是时常见面。
    在警局里。
    她成了他直属上司的女朋友。
    回忆结束，男人咬断烟草，垂着眸，懊恼用力的挠头。
    口中弥漫着辣味。
    “你说，她嫁给他，过得不幸福……”
    “那当初，是因为要气我……才嫁给他的吗？”
    顾妄将点燃的烟草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吐出青烟白雾，声线依旧是冷，“我不太清楚。”
    下一秒，他转过头，睨着男人后悔的样子，啧了声，又转了回去。
    “但我觉得，她不像是有心的人。”
    “该怎么说……应该叫……无情？”
    他找不出合适姜枝的形容词，倒是觉得机器人这个名词很适合她。
    男人的哭声是小声的，不愿意被人听见的。
    还好楼下不知何时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丰田缓缓驶来，汽车开动的声音遮盖了男人小半的羞耻心。
    “宝宝，不请我上去坐坐？”
    下车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皮鞋即使在黑夜里也铮亮有光。

 第59章

    他牵着衣着暴露女孩的手，领她下车。
    女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娇，“哎呀，哥哥～不要心急嘛！”
    粉拳轻轻捶了下男人的胸口。
    男人的骚话张口就来，一把拉住女生刚要缩回去的手腕，“宝宝，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融合了顾妄的轻嗤，庄航的低哭，以及舌尖缠绵的唾液粘合声，少年淡漠的移开视线，心中冷笑。
    还真是一对璧人。
    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等等。
    脑神经忽然被激发某个神经突触，少年漆黑的眸里划过一丝暗流涌动。
    他将手中的烟蒂掐灭，扔在堆满烟灰的一角，握住庄航的肩膀。
    “你上司的头衔足以威胁城南医院院长的地位吗？”
    庄航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弄的有点茫然，一瞬间没给出回答。
    顾妄皱眉，有点烦躁的摇了两下他的肩膀，“你说啊！”
    纠缠不清的黑线似乎被找到了线头，或许，现在只要顺着线头慢慢勾扯，便会于顷刻之间瓦解冰消。
    那一个漫长的夜，总算没有白熬。
    来到人间的day1随之结束。
    第34章
    “听说你又开始着手调查那件事了？”
    男人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明艳的火光在庄航指尖闪烁，他吸了一口烟，没回答。
    “看在以前同事一场，我可好心提醒你。”
    那头依旧是不依不挠。
    “离这件事远一点。”
    “你当真觉得上面不让你查是不在乎真相？”
    “这明显是上面有人想遮盖某些事实啊！”
    庄航好歹也在局子里呆过几年，这些肤浅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粗密的眉毛拧作一团，庄航掐灭烟头，挂断电话。
    “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吧？”
    顾妄双手抱臂，斜靠在门边。
    漆黑的眸里写满了冰冷，他不介意帮庄航重新梳理一遍头绪，“姜枝通过你，和你的上司结婚，再利用你的上司，威胁医院院长给她天台钥匙。”
    “主犯是不是我不清楚，但她显然是帮凶之一。”
    少年的逻辑没有让他找出破绽的地方。
    庄航还站在阳台边，似乎还没从昨晚的余惊中走出来。
    转头的时候，顾妄甚至能清楚看见男人眼底青黑的眼圈。
    他嗓子有点哑，像猛兽在低低舔舐伤口，“……她没理由这么做。”
    庄航现在很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调查，他不想伤害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庄航的余光在转身之时似有似无瞄了眼书架上的牛皮纸袋，嘴巴动了动，想说却最终没有说。
    他忽然想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打点掩护，企图降低她的嫌疑，“监控拍的很清楚，是姜澄自己从病房走出来，自己上天台，自己跳下楼去的。”
    “这份监控研究过了，不存在作假的可能性。”
    顾妄挑眉。
    他在转移注意力。
    少年沉默不到一秒，一针见血，“我没记错的话。”
    “当年姜澄的主治医生就是姜枝吧？”
    庄航顿了一下。
    顾妄继续说，“如果医生硬要患者死去，”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掰，“改变药物剂量、言语刺.激自.杀……好像都是可以的吧？”
    庄航笑得有点尴尬，因为顾妄的猜测和他想的几乎一致，吞吞吐吐做最后的辩解， “假设真是这样，姜枝也只是导致姜澄自.杀的间接原因，姜澄的死还是会被判为自.杀。”
    “……姜枝是姜澄的姐姐，她没这个动机。”
    愣了愣，他补充一句，“血浓于水啊。”
    顾妄没搭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声线低沉，“我记得你说过，姜澄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好。”
    他转头看着庄航笑，“但唯独对姜枝不太好……对吧？”
    庄航假装镇定，“是。”
    “我记得我还说过，姜枝一直有尽姐姐的责任，宽容爱护任性的妹妹。”
    男人的身体是紧绷的。
    因为此刻顾妄所在的位置距离书架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而那封牛皮纸袋又是那么显眼。
    “就算姐妹俩有矛盾，毕竟是亲姐妹，不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想到谋杀亲妹妹的。”庄航咽了口口水。
    他可没料到，十几年后，那个曾经警局里最深不可测的刑警队长，现在居然在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轻小子面前犯了紧张的毛病。
    少年的目光冷冽，含着冰渣子似的，明亮又暗黑，死死咬住猎物，便不再撒手。
    “你发现了吗？”
    庄航没反应过来，“啊？”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浮现在唇边，“你一直在强调……'亲妹妹'这个词。”
    姜枝低着头，低头唰唰在病历上写着字。
    这已经是面前的少年第二次来了。
    姜枝对他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她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本能的避开和他的眼神交流。
    顾妄大剌剌坐在女人面前，淡漠的目光直直打在她的手上。
    她今天带了戒指。
    “你的测试结果……”
    右手移动鼠标，姜枝的眉头拧了下，又松开，惊异了一秒钟后恢复扑克脸，“是重度抑郁。”

 第60章

    她双手握住，终于对上少年清冷无欲的眼，“你有如实选择测试题吗？”
    “这个测试结果和上次的偏差有点大。”
    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她解释。
    可少年没先回答她的问题，踢过去一个直击球，“医生，其实我不是父母亲生的。”
    他在赌，究竟亲生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四目相对，气氛凝固了十几秒。
    顾妄觉察到女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移开目光，开始打印转号单据，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出于个人原因，我无法做你的心理医生，我现在给你转个号，去张医生那里吧。”
    犹豫了一下，她补充，“他和我一样都是副院长。”
    啊哦，赌错了。
    顾妄低啧了声，垂头。
    漆黑利落的短发遮下来，挡去少年大半边脸，叫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医生，”
    他的声线本就低沉，经过刻意的压低简直压抑到不行，“对不起，我骗了你。”
    苦情戏码的确勾起了姜枝的一丁点兴趣，“骗我什么？”
    顾妄没抬头，语气有点冷，“其实我是父母亲生的，可我弟弟不是。”
    “但父母却更爱我弟弟……他们把什么都给弟弟，却什么都不给我……明明我才是亲生的那个。”
    少年忽然抬头，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钢笔，对准颈静脉，“我想死。”
    “……你，等一下。”
    冷漠到骨子里的女人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姜枝皱着眉头看他，“先把钢笔放下。”
    “怎么？”顾妄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怕我死在你办公室……副院长面子上过不去？”
    他在讽刺她。
    故意的。
    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有抑郁倾向。
    姜枝几乎是生理性下意识沉下脸，“放下。”
    顾妄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这么容易就放弃自.杀的念头，可不是重度抑郁能做出来的事儿。
    姜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呼了一口气，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该死的不是你。”
    她说的很小声，常人是很难听见的。
    “该死的另有其人。”
    下一秒，她在顾妄的面前将转号单据丢进垃圾桶，“你跟我来咨询室。”
    “我做你的心理医生。”
    “我父母在我三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弟弟。”顾妄面无表情的编纂故事。
    “美曰其名怕我孤单，可实际上，比起我，他们更爱弟弟。”
    “他们会带弟弟去游乐园，却不会带我；弟弟哭的时候有糖果吃，我哭了只有谩骂……”他偷瞄了眼姜枝的反应。
    女人却出乎意料，表现得异常平静，“还有呢？”
    还有？
    顾妄皱了下眉，“……他明明不是亲生的却抢走父母对我的爱。”
    “甚至我喜欢的女生也在追求他。”
    笔尖停顿了两秒，姜枝盖上钢笔帽，“你嫉妒他，觉得自己比不上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你……对吗？”
    女人笑着看他的时候，顾妄才发现她的眼尾已经生出了许多条略带诡异的皱纹。
    少年沉默，点头。
    “所以你有了轻生的念头啊……真是单纯的想法。”女人冷笑一声，合上病例，站起身。
    一袭白大褂不知怎的有些泛黑。
    她背对着他，坐在沙发椅背上，看向玻璃窗外，左手拿了一杯冰美式饮了一口，意味深长，“其实你是正常的，你没病。”
    接着她转回头，对着顾妄极其善意的笑了一下。
    “让你弟弟来一下医院吧……真正有问题的……是他。”
    第35章
    “什么？”姜澄“嗖”一下，火箭般笔直的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行！”
    “我会露馅的！”
    咬唇的动作将她心下的焦虑不安暴露的一览无余。
    顾妄把她拉回座位，弹了下她的脑门，“只是装作我弟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戴上口罩，你这小脸，没人认得出。”
    “……你不可以去演嘛？”姜澄捂住脑门嗫嚅。
    顾妄没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牙耳机，放在姜澄手心，“你把这个戴上。”
    “这个能实时监听你们的谈话内容。”
    “到时候我怎么说，你就照着说，明白了吗？”
    姜澄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顾妄阴沉的眸光，“时间紧迫，只剩五天半了。”
    “你就是顾妄的弟弟顾芒吧？”
    姜澄推开房门的时候，女人正坐在窗边喝着咖啡，与她对视，微微一笑。
    “嗯。”
    女孩怯怯点头，不太敢直视姜枝的眼睛。
    “快请坐。”
    面前的女人四十有余，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看起来热情洋溢，并非顾妄和庄航口中那般不近人情。
    只是年岁尚浅的姜澄看不出来，自从她一进门，穿着白大褂的副院长就一直盯着自己打量。
    “你的测试结果我看了，是很严重的抑郁症。”女人一字一顿布下温柔陷阱，“需要尽快住院，你哥哥……都和你说了吧？”
    “嗯。”
    “你今年几岁？”姜枝问。
    “十八。”
    “十八啊……在读高三？”女人脸上的笑意没摘下来过。
    “嗯。”

 第61章

    姜澄捏着嗓子，尽可能少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为了骗过姜枝的眼睛，她可是连最爱的长发都剪短了，绝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盯着她脸上的巨大口罩，姜枝顿了两秒，没有强制要求她摘下口罩，专注一步一步埋下陷阱。
    “高三要背的知识点很多吧？能记得下来么？”
    “……不太能。”姜澄老实巴交。
    “这样啊，”姜枝拿起打印机里缓缓吐出的黑字白纸，眼睁睁盯着“无抑郁倾向”五个字说瞎话，“你的心理负担很大，需要及时住院观察，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教你一种特殊的方法来记忆大量繁琐的知识点。”
    姜澄只是机械重复蓝牙耳机里的话，“什么方法？”
    “自古希腊古罗马时代以来就存在的、历史非常悠久的……”她没再说下去，含糊其辞，“一种方法。”
    “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现在就接受治疗吗？”姜澄问。
    猎物急着待宰，猎人自然高兴，“当然可以。”
    澄明的光下，少年嘴角噙笑，眼神似有似无低掠过庄航的脸，“鸟妹，你再说一遍。”
    姜澄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姜枝医生让我先选择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然后，还要注意所选场所里的明显的特征物。”
    “啊，对了，她还举了例子，如果选择巡视的地方是家，那大门就是第一个引起注意的特征物。”
    她认真回忆，没注意到庄航逐渐向铁青发展的脸。
    “把选择的地点牢牢印在大脑中，让这个地方百分之百地印在你的头脑中。通过形象化的联想，选择一个已知的图像——称为记忆挂钩——和你想记住的要素结合起来，记忆挂钩必须是一个明显的特征物。”
    姜澄记忆力不错，从开始到结束没花多长时间。
    “看样子我们老刑警对记忆宫殿法的五个步骤……也并不陌生啊。”顾妄盯着庄航的脸，依旧在笑。
    “以前应该也有过这种……利用记忆宫殿杀人的案例吧？”
    庄航没说话。
    “既然思路已经理顺了，接下来要做的取证应该也不难。”顾妄笑里藏刀，步步紧逼，“真的不打算公开你获取的情报？”
    “这可是和她人生轨迹相交的绝佳机会。”
    庄航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姜枝。
    他不清楚动摇自己的究竟是姜枝这个人还是顾妄的这句话，皱着眉，“的确，是姜枝不喜欢姜澄。”
    “你当时不是说姜澄处处刁难姜枝吗？”姜澄问。
    “……那是姜枝维持的假象。”他慢吞吞将那日苏玉对她说的话娓娓道来，“姜枝从小就不喜欢姜澄，在众人面前谎称姜澄处处排挤自己，实际上却处处欺负姜澄。”
    “姜澄这个女孩子，我估摸着也是胆小，也不敢和爸妈说。”
    “不过，七八岁少女的心机父母怎么会看不出？”
    “苏玉知道姜枝一直欺负姜澄，所以加倍对姜澄好，谁知道姜枝眼红了，更加猖狂的欺负她。”
    犹豫了两秒钟，庄航站起身，从书架上拿起牛皮纸袋递给顾妄，“这是亲子鉴定书。”
    “……实际上姜澄并不是姜家的亲生女儿。”
    “苏玉说，这女孩的母亲是她很好的朋友，女孩出生那日，女孩的父亲出车祸死了，母亲也……难产死了，所以就抱回去抚养长大。”
    “姜枝或许……早就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才……”庄航的声音很低，没再说下去。
    顾妄的余光始终定在姜澄身上。
    如死去那日般空洞，少女连反应都来不及表现出来，尴尬的挠头，“那个……我有点困了，先回房睡了。”
    她语速很快，却藏不住尾音里的颤抖。
    话音落下，少女小跑回房间，关上门，脊背顺着门板缓缓下滑，最终抱住自己的小腿，将脸埋在膝间，小声抽泣。
    零零碎碎的线索不由自主浮上脑海，拼接成完整的故事。
    “只要你熟练运用记忆宫殿的方法，住院期间的学习成绩就绝不会下滑。”
    二十出头姜枝的声音，划过耳畔。
    “天台的地方大，我可以把钥匙借给你。”
    “记忆前，你可以先跳一曲芭蕾放松一下，再开始背诵。”
    “自己亲妈死了，也不怪她难过。”庄航揉着自己的平头。
    见顾妄没说话，重复了一遍真相，“姜枝伪造病例要求姜澄住院，假借记忆宫殿的诱导姜澄学习这个方法，让她去天台练习。记忆宫殿根据记忆深刻的程度将天台覆盖变成自己想象中家里的格局，也就是说死者当晚，虽然走在天台上，脑海包括眼前出现的实际上是家里的布局。她想去书房却没料到书房所处的地理位置恰巧就是坠楼的位置。”
    他看着顾妄，“你的推测，是这样没错吧？”
    顾妄没回头，皱眉盯着紧闭的门，有些烦躁的“嗯”了声，有气没处撒，转头盯着庄航，“你怎么看上这么恶毒的女人。”
    那一晚，顾妄胸前的衬衣被哭湿了一大片。
    第三天。
    姜枝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假热情，“小顾，这次和哥哥一起来了啊。”
    女人的眼神似有似无飘过顾妄的身上，似乎在说“你来干什么”。
    姜澄的脸被口罩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语气一反常态的有力，“是啊，和哥哥一起来了。”

 第62章

    这次她没捏住嗓子，直接用了原音。
    对面的女人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变声惊异了一秒钟，不多言，“家属可以走了，马上开始治疗。”
    “治疗？”姑娘的语调有点呛，因身后少年的存在毫不畏惧的瞪住姜枝的眼睛，“是致死吧？”
    姜枝记得就在昨天，这个小男孩还是彬彬有礼，唯唯诺诺的，和现在可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皱了下眉，冷又责怪的声线，“你在说什么，我重复一遍，家属可以走了。”
    顾妄置若罔闻。
    下一秒，姜澄揭开自己的天蓝色口罩，眼角里还带着一丝泪珠，“你真的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嘛！”
    四目相对，她能清楚看见姜枝的瞳孔放大数倍有余，明显是被记忆深处重叠的那张脸吓到了，咽了下口水，久久没有回复，“你、你是……？”
    她不可能是姜澄。
    姜枝在心里安慰自己。
    姜澄早就死了不是吗？
    她分明是亲眼看见她死的。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少女的脸上满满胶原蛋白。
    就算是姜澄当初死里逃生，也不可能有不老容颜。
    那一秒钟，数千万种可能性在姜枝脑海里闪过，又被否决。
    她清楚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重复，“你究竟是？”
    姜澄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紧紧咬住下唇，心中嘲讽：呵，原来不仅连愧疚都没有，连自己亲手布局杀死的妹妹的脸都不记得了？
    她强行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尽力笑得更瘆人一点，“好久不见了，姐姐。”
    “我是你妹妹姜澄呀。”
    姜枝的心脏随着她的话锁紧松开又锁紧，不声张在表情上，“这位患者您说笑了，我妹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她低下头，开始胡乱翻阅手中的病例单，额头逐渐沁出细细的汗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姜澄深呼一口气，说出让人无法轻易信服的话，“我，你妹妹，姜澄。”
    “厉鬼，前来，索命。”
    老实说，她这句话没什么毛病，她现在不正是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的阶段吗？
    第36章
    女孩子的话很坚定，活脱脱像朵铿锵玫瑰。
    不给姜枝接话的机会，顾妄丢下几张黑字a4白纸，“别再想什么不可能了。先想想你接下来的十几年牢饭要怎么吃吧。”
    姜枝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文件。
    那是她丈夫利用官职要挟医院院长拿到天台钥匙、她伪造抑郁住院申请书等等一系列的证据，一张又一张。
    最关键性的证据，就在顾妄的手上。
    没人知道顾妄是怎么得到这些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姜澄也没心思问，反正他有超能力。
    他面无表情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那是姜枝亲生父母的声音。
    “澄澄的死真的很蹊跷，我们俩夫妻曾经在诊疗室门外听见过枝枝教澄澄记忆宫殿……”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扔掉手中的纸。
    “够了！”
    纷扬的纸张，如孤寂的雪花，片片飘落在空中。
    姜枝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指着姜澄的脸，“我不管你是谁！”
    最后的一根理智被崩断，“是姜澄也好不是姜澄也罢。”
    “别再我这里耍鬼把戏！”
    “想知道真相是吧？”她的眼眶仿佛要裂开，“好，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将面前的少女和十几年前被自己谋杀的少女默认为同一个人了。
    “我凭什么要和别人共用同一对父母！”女人的声音很大，震耳欲聋的那种，前半生四十年来积聚的压力于一瞬间爆发出来。
    姜枝倒在椅子上，“因为你身子弱，所以你可以由父亲亲自骑自行车送去上学，而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看别的小朋友和父母亲热。”
    “因为你年纪小，所以你可以吃最大最甜的梨，而我只能捡剩下的。”
    “因为你，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她的情绪忽然有些崩溃，狰狞使得她面目全非。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向姜澄走，两手推她的肩膀，“凭什么？你明明就不是亲生的！凭什么抢走父母对我的爱？”
    “是。”下一秒，犹如精神分裂，姜枝后退一步居高临下看她，“就是我杀了你。”
    嘴角的笑容瘆人更气人。
    “你以为你变成厉鬼，我就会害怕了？”
    “我告诉你，自从杀掉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害怕过，不仅如此，连一点内疚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每天过得都舒心极了。”
    “你死了之后，整个世界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现在知道了吗？”姜枝冷笑，双手抱臂，“你多讨人嫌。”
    姜澄被她狠狠戳了好几下心脏，一时间没来得及反驳，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我差点忘了。”
    早已经死去一般的眼睛空洞的盯着少女，“你不仅讨人嫌，还很蠢。”
    她翻出十几年前的记忆。
    那一天，哦不，那一段时间很特殊，哪怕是芝麻大点的细节回想起来都足以让姜枝兴奋的血脉喷张。
    她走进了些，手划过少女的脸。
    女孩的脸很软，像娇柔的玫瑰，让她有种想毁掉的心情。

 第63章

    顾妄皱了下眉，握住姜枝的手腕，砸向一边，表情一如既往的冷。
    “姜医生不好意思，你被逮捕了。”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庄航久违穿上了警服，一字一顿对着姜枝，晃了晃手中的手铐。
    姜枝看见老情人的时候愣了一秒，死到临头也不做无谓的抵抗。
    实际上，她并不记得庄航这个人了。
    只是有点眼熟而已。
    “咔嚓”一声，手铐被锁上，姜枝淡淡扫过庄航的脸，挑眉。
    可能……也是一颗棋子吧。
    临别之际，姜枝转头，朝着姜澄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潇洒的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想。
    嫉妒。
    还真是天底下最无中生有、又最可怕的东西。
    蔚蓝色的监狱服上还带着一点咸臭的汗味，包裹着女人孱弱嶙峋的身体。
    昏暗的灯光照在上面，令人心疼。
    做笔录的时候，姜枝完完全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念头。
    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再辩解不矫情么？
    女人似乎在一天内老了十几岁，没什么欲望的问，“问完我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
    庄航少有的没答应女人的请求，出于私心，还是问了那个困惑他很久问题，“……你有爱过我吗？”
    姜枝顿了一秒，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面前的人。
    平头，清瘦，古铜皮肤，有肌肉，有胡渣……
    可惜还是没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带着手铐的手放在桌子上撑头，“爱？”
    “什么是爱？”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有意，她舔了下嘴唇，“如果你能帮我逃出去，我可以给你我的爱。”
    思考了两秒，她慢吞吞，“男女之间的爱……是做吗？”
    庄航自嘲的笑了声，理了理手中的文件，“做……呵。”
    “坐穿你的牢底吧。”
    “真的不进去打声招呼？”
    姜家门外，姜澄停在不远处的地方。
    在她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玻璃窗看父母看电视。
    姜澄笑着摇头。
    那一抹笑，是略带苦涩的。
    顾妄的嘴巴动了动，想说却最终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站在女孩身边。
    他看着苏玉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笑容，将手机递到姜澄的面前，“你亲生父母的墓园。”
    这件事里谁都有自己的原因，谁对谁错，他无从确定。
    至少，他不能让姜澄看见二老因为她揭露真相，姜枝被捕，而露出的痛苦的神色。
    她难过的话。
    他会跟着难过。
    姜澄看着手机荧幕上打出的一行字，没什么血色的点头，“……哦。”
    “要去看看吗？”顾妄问。
    “下一世界的结界也在那。”
    “……好。”
    悲痛到世界只剩下白和黑，姜澄坐在墓碑前，看着并不熟悉的两种脸，哭的泣不成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哪一点。
    陪伴左右的少年蹲下身，勾去她沾在脖间的凌乱的发丝，为她理好头发，温柔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或许，比你还惨。”
    第37章
    那一年冬，顾芒确诊精神病。
    凛风萧瑟，吹在中年妇人单薄的身躯上，徐凝牵着顾芒的手，守在候诊室门口。
    徐凝是顾芒的母亲，也是顾妄的后妈。
    “阿妄，你救救弟弟，”徐凝伸手拽住顾妄的胳膊，“你弟弟他生病了。”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急。
    顾妄坐在椅子上查看患者资料，眉眼淡淡睨了下徐凝的手，冷漠的不行，“老爷子不是给找了心理医生？”
    顾家公认的少爷只有顾妄一个，顾芒和他的母亲，顶多算是私生子和情.妇，见不得光。
    平日监禁在别墅里，不能出去。
    徐凝有些哽咽，“你爸找的医生治不好，这都已经快半年了。”
    顾妄皱了下眉，“心理疾病本来就难治。”
    看着四肢健全、且和他有着如出一辙冷漠面孔的顾芒，顾妄松开徐凝握在他袖口的手，戴上口罩，“我今天有手术，待会儿说。”
    白大褂勾勒出清冷疏离的少年感。
    那一秒，他只知道自己是医生，职责所在是拯救重症监护室的病人，等到他下手术台的时候，二人早已消失了踪影。
    顾老爷子生辰，是母子俩唯一能够从别院离开的日子。
    庭院内摆置好的花篮、欧洲古典风格的白桌、马克龙色的下午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
    顾妄坐在车里，雨刷一遍一遍不断清扫着车前窗。
    他刚下班，赶着回去为他唯一的亲人庆生。
    “爸，外面雨下的真大。”他提着生日蛋糕，皮鞋上还残留着泥泞的水渍，踏在华美地毯上的时候留下鲜明的脚印。
    “是啊。”
    顾老爷子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旁边分别坐着徐凝和顾芒。
    顾芒和老爷子之间还空着一个位置，应该是留给他的。
    顾妄将手里的鲜花蛋糕放在桌上，顺手脱下淋湿的外套，换上拖鞋，“我先去换身衣服。”
    黑白灰的冷色基调是顾妄的房间。
    他几乎很少来这栋别墅，而是另有住处。
    吹风机中冷冷的风呼呼吹过男人湿漉漉的发丝，很快便吹干了头发。

 第64章

    门外，顾芒的笑容是从没有过的灿烂，“哥，欢迎回家。”
    至少在顾妄的记忆里，是最开朗的一次。
    顾妄关了吹风机，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他，挑眉，表示疑问。
    事实上，顾妄的生母在他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后父亲再娶，却依旧对顾妄的母亲念念不忘，没能给徐凝一个名分。
    两兄弟的性子都很冷漠，造成了现在形同陌人的格局。
    “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炒饭。”顾芒单手拿着瓷碗，一步一步走进房间内。
    昏暗的房间内，顾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少年的缓慢靠近。
    说实话，顾妄并不讨厌这个弟弟，甚至总会和他产生共情，但他从不外露，冷冷的，“谢谢。”
    继续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父亲的生日宴明明就在楼下，只要等宾客们到齐便可享用盛大美味的佳肴。
    顾妄不太懂他忽然端着一碗蛋炒饭是什么意思，却没多问。
    漆黑的四野，刀刃的光芒是唯一的白。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罪恶的匕首准准插入他的左心房。
    乍现的闪电将屋子里照成了惨白，仅仅一秒，顾妄看见了少年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
    少年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刀刃插入人体的感觉让他莫名兴奋。
    顾芒拔出完全插入顾妄胸膛的水果刀，腥涩的血液四溅在他惨白的脸上，他没犹豫，将那把带血的刀刃徐徐割向自己的脖子。
    “后来，”顾妄倒吸了一口凉气，面无表情说完整个故事，“我弟弟也自杀了。”
    他本以为他人的不幸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少女的悲痛，不料姜澄却哭的更凶了，两只小手不停抹着双颊止不住的泪水，“呜呜呜你好可怜啊，怪不得能做天使里的保安……”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救、救死扶伤的医生……配、配得上保安的称号。”
    顾妄顿了两秒，皱眉。
    他还记得死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啊不，是神。
    “放心，只要你签署鬼神的契约，答应在撒旦城服役千年，”天神瑞文单手撑头，坐在高高在上的象征权利的王位上，连正眼都不给少年一个，“你弟弟，自然会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少年被天神手下的骑士压制着跪在瑞文脚下的神殿底层，垂头，呆呆望着地上的契约书，没了回应。
    “怎么？”天神翘起腿，似乎对少年的不作为很是满意，嗤笑了声，“这就不敢签了？”
    似乎天生傲骨，薄薄的内双中透着窒息的寒冰，少年仰起头，嘴角残留着一丝嗜血的微笑，“当然不是，我亲爱的天神殿下，我愿意替他去撒旦城。”
    因为愧疚，顾妄签下那份契约，愿意代替顾芒，在撒旦城服役千年，让弟弟获得在天堂工作的机会。
    天神两只手指捏住薄薄的纸片，一脸嫌弃，“不过……”
    冰蓝的眸子睨着胸口染着铁锈般血迹的少年，“要等到一千年以后，你服役满期，我才会给他正式进入天堂做信使鸟的机会。”
    “这一千年前，你弟弟会被我冰封起来……”瑞文用火焰将契约保存其中，嘴角噙笑，“放心，他会过得很好。”
    “至少比你好。”
    可现实是什么呢？
    当顾妄从最底层的罪犯爬上魔王的位置后，获得了进入天堂的权利。他几乎第一时间通过结界进入天堂，那一天，刚好是新一批信使鸟上天堂的日子。
    顾芒应该就在里面。
    天神答应他的。
    可他刚闯入结界，没找到自己亏欠的弟弟，却遇见了什么都不懂的新任信使鸟姜澄。
    出于利用的心理，他让姜澄带他去信使鸟宿舍。
    酒店的名单上却根本没有顾芒的名字。
    他这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温柔陷阱。
    “这里只说代码，没人知道生前的名字。”邮局管理人乔月坐在窗边，手腕优雅的晃动着红酒杯，看着窗户外面巨大的黑色羽翼。
    她丝毫不惊讶顾妄的兴师问罪。
    唯一惊讶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竟能爬上魔王的位置。
    顾妄双手抱臂，冷漠的看着乔月的脸，“天神一时兴起，破荒天堂秩序，让无辜被杀者去地狱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没听过。”
    乔月顿了顿，对上顾妄的眼睛，将红酒一饮而尽，“听过。”
    “可你弟弟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她是天神的心腹。
    她绝不会告诉他，他弟弟并没有按照约定呆在天堂。
    十几秒后，乔月两颊红彤彤，打了个酒嗝，疯狂打脸，“其实你呀，被天神那个老东西骗了！”
    “啧啧啧。”
    她醉得不清，说话却咬字清晰，“你弟弟压根儿就没被封印……从你踏入地狱的那一秒，你弟弟就已经成了游走于九大世界的阴曹使者了。”
    “还天使呢……天神那坏心眼怎么可能让你弟弟做天使。”
    顾妄黑着脸，“我死后应该是天使，我弟弟该下地狱，我替他下了地狱，他理应做天使，不是吗？”
    立体磁性的低音炮像是不悦的猛兽，在低吼。
    乔月也没在怕，迷迷糊糊点头，“是啊，照理说是这样，不过天神他老人家就是不想遵守约定……”

 第65章

    她忽然将脸凑近，贴在玻璃窗上，“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弟弟现在在哪。”顾妄皱着眉。
    “哦……”乔月伸回脖子，又倒了一杯红酒，“应该去其他世界捉灵魂了吧。”
    她朝着顾妄微微一笑，“阴曹使者的工作不就是在人间收集死去的鬼魂，再根据他们生前作恶程度将他们分配到九大世界吗？”
    人间？
    顾妄的眉头没解开过，纯黑的羽翼展开，飞回云层。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乔月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清醒的不得了。
    啧，还真是严肃。
    真不想做他的弟媳。
    冗长枯燥的回忆结束，顾妄垂头看着不知何时扑进自己怀中的姜澄，轻笑着揉她的头发，“别难过了，我心疼。”
    怀中可人儿吸了下鼻子，声音闷闷的，“好。”
    卿卿我我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不速看客悄然站在不远处。
    高大的少年穿着黑色长袍走到二人跟前，隐匿在长长碎发下的那双眼睛，叫人看不真切，“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随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姜澄僵直了一秒钟，迅速躲在顾妄身后，两只小手拽紧了顾妄身后的衬衫。
    那人似乎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样不耐烦，歪头盯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孩子，笑着说，“我们又见面喽， 0521号小天使。”
    看着少年的脸，姜澄下意识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脑海中反复涌现出死亡那日的画面。
    苍白的尸体、蔓延的血迹、以及阻挠她留在人间的黑色的阴曹使者。
    顾芒笑着凑近，“看来你还记得我嘛。”
    “我就是那位带你去天堂的阴曹使者。”
    逗完小姑娘，他直起身，眼神盯着顾妄，久违的严肃，“哥，好久不见。”
    第38章
    顾妄顿了两秒，嘴巴动了下，没说话。
    顾芒低下头，继续道，“是我对不起你……哥。”
    气氛凝固十几秒后。
    顾妄皱了下眉，“你……病好了？”
    顾芒抬头，笑得灿烂，全然不像是抑郁缠身的样子，“是啊！我死后做了阴曹使者，遇见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青春期的少年臊红了脸，“她真的很好。”
    “我的心病，也是她治好的。”
    顾妄长舒一口气，单手揉了下顾芒的头顶，“没事就好。”
    心中的亏欠就此也算是放下了。
    顾芒的眼神停留在男人身后躲着的娇小上，一脸玩味的打趣，“啧，这位是……嫂子？”
    语毕，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一下姜澄的脸。
    手悬在半空中，顾妄攥紧了他的手腕，冷飕飕，“你的手……不想要了？”
    顾芒挣脱开，揉揉微微泛红的手腕，嚷嚷，“喂，我们两兄弟刚见面就下这么大死手！”
    他好像是真的变了。
    变开朗了。
    顾妄盯着他想。
    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顾芒像是想到了什么，边摸索全身，边问，“我忘了问，你们来人间干什么？”
    一个魔王、一个天使……应该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吧？
    顾芒挺奇怪的。
    至少姜澄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问了问题，却丝毫不好奇的样子，只顾着自己找到收集灵魂的水晶球。
    顾芒拿着水晶球，自言自语，“呼，还好没丢。”
    那是搜集人间游散鬼魂的水晶球，他的这一颗里面大概有一百多个魂魄，清一色是要送去天堂的。
    他没说话，像是急着在哥哥面前证明自己，黑袖一挥，一道很长的桥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转过头，眼睛里面亮晶晶的，“这是阴曹使者专用的通道，可以直达天堂，你们要一起吗？”
    躲在男人背后的娇小忽然冒出来，表情凝重的拒绝，“不行！”
    顾芒歪头，表示疑问。
    姜澄咽了下口水，依旧对他心有余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还要给城堡里的魔王送信呢！”
    话音落下，顾芒沉默了两秒钟，迷惑眨眼，指着顾妄，“你……旁边的这位，不就是魔王吗？”
    阴曹使者接送灵魂的专用通道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桥。
    桥的附近什么都没有，眼里所及的除了这桥外，就只剩下满眼的青烟白雾。
    行走期间，青烟白雾中会不断伸出女人的手或者是前世有所迷恋的东西，诱惑你，一旦没经受住诱惑就会立刻死亡，据说这是考察阴曹使者坚定和忠心的重要指标。
    姜澄唯唯诺诺跟在两个大男人身后，悄悄对其上下打量。
    顾芒的顾妄长得有那么一点神似，不过看久了就会发现，顾妄的颜值更胜一筹。
    她不管，顾妄全天底下最帅。
    悄咪咪的视线渐渐从男人宽阔的背移动到窄臀上，裤口袋中那封刚冒出头信件惹眼。
    实际上，那封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罢了。
    毕竟，乔月当初也只是不小心将德灵阁的秘密泄漏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她离开天堂。
    专心致志的偷瞄最终被肚子里冒出的咕噜噜叫声打败，姜澄揉揉干瘪的肚皮，无奈的扁扁嘴。
    就在那个时候，一只抓着烤鸡翅的手从桥边的茫茫白雾中伸了出来。
    不知名的声音从雾中浮起，空灵又飘渺，“不想尝尝吗？免费的哟。”

 第66章

    姜澄下意识停下脚步，眼巴巴盯着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烤鸡翅，咽了口口水。
    那人的手凑近了些，在她的鼻子底下晃了晃，“真不想尝尝吗？不要的话我可就吃喽？”
    那哪行？
    姜澄皱了下眉，几乎猛虎出山似的朝着食物扑过去。
    却扑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她抬头，看见顾妄淡漠的脸，有些尴尬的笑。
    顾妄挑眉，低头舔了下嘴唇，“你要是再禁不住诱惑……”
    男人的鼻息缓缓靠近，“我就一直亲你，亲到你晕为止。”
    老流氓就是不害臊！
    姜澄脸皮子薄，加上现在又不是只有二人独处，更是羞的不行，推着男人的胸膛，后退一步。
    就是这向后退的一秒钟里，姜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盯着男人的眼睛，“……为什么你的吻技这么娴熟？”
    语气像是刑警上身。
    “……”顾妄沉默了两秒，笑得痞又邪，“要不你多吻我几次消消毒？”
    他默认了！他的初吻居然不是自己的！
    女孩的腮帮子一下变得气鼓鼓的，表情在说“我不开心了，哄我！”
    顾妄轻笑着去拉她的手，“难不成鸟妹现在要把我抛弃？”
    姜澄别开脸，依旧不说话。
    男人牵起她的手，舔舐她的手指，“别生气了，嗯？”
    她被他舔的很痒，却又无法抽出自己的手，闷沉沉问，“那你们有……嘛？”
    “嗯？”
    “就那个！”她瞪着眼睛看他。
    “哪个？”
    她气鼓鼓向前走，不理他了。
    “没有，我眼光很高的。”顾妄皱了下眉。
    姜澄回过头，“那你还和她们接吻！”
    这是……绕不开这话题了？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女孩的嫉妒心瞬间被点燃，颇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顾妄愣了两秒。
    “为什么不说话呀？”
    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饱满的泪珠像是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姜澄蹲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里，抽抽嗒嗒，“呜呜呜大坏蛋......把人家的心偷走了却什么都不说呜呜呜......”
    男人的身体僵直了几秒钟，将外套脱下盖在少女头上，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字，“喜欢。”
    他别开脸，可以避开和她的眼神交流，“特别喜欢。”
    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吸了下鼻子，“真的么？”
    他神色不太好，“姜澄。”
    连名带姓。
    “嗯。”姜澄有点委屈。
    “你没哭还好，现在哭得我想亲你。”
    他皱着眉摇头，“有点忍不了。”
    顾芒：“……”
    顾芒：hello？这里还有人哦？
    第39章
    如果说，天使象征着光明，恶魔象征着黑暗，那么阴曹使者便是他们之间的摆渡人，永远生活在不被人尊重的灰色地带，永生永世都无法转世轮回成为人类，只能被人们遗忘千年。是天堂职务中分支出来的最下等的工作之一。
    暗紫色碎花裙包裹纤细的腰身，乔月挑眉看着面前诡谲的三人组合，“你们......”
    三个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没等她的话说完，像一只巨大的金毛，顾妄朝她扑了过去，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撒娇似的叫唤，“月月，你有没有想我呀？”
    乔月在他怀里动了两下，没挣脱开。
    那一刻，姜澄有种错觉，顾芒其实是一只被驯服的家养大奶狗，似乎下一秒就要伸出舌头去舔乔月的脸。
    顾妄挑了下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天神还在大殿里？”
    乔月伸出手背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算不上友好，“是。”
    天神瑞文，是一个神话。
    沉迷于纸醉金迷和放荡的神话。
    即使身居掌舵洁白天堂的最高统治者，他的行为并不洁白。
    他残忍，和当权者勾结玩弄刚入职的新天使。
    他放荡，死去之时恰逢年过半百，身边的女人却貌美如花，一个又一个替换。
    家养大奶狗感觉到顾妄的冷冽，停下了舔舐的动作，难得严肃，“哥，其实做阴曹使者也挺好的，你没必要为我鸣不平。”
    “……我已经放下了。”
    不可能。
    顾妄几乎是舔着后槽牙冷笑。
    十八层地狱，他是如何一层层尝过来，如何一步步爬上王位，又是如何在地狱生存了一千年啊……现在告诉他这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纸从未兑现过的承诺？
    太晚了。
    顾妄一言不发，身后饱满的黑色羽翼一下出现，将他带上半空。
    肉体撞击的沉闷声响彻整个宫殿。
    瑞文抱着怀里的年轻姑娘衣衫不整，眼里满是不悦的盯着仓皇闯入卧室的士兵。
    瑞文很高，很壮，皮肤又黑。
    因怒气而翘起的两根胡子让他显得更加魁梧。
    听说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前来报仇？
    他将怀里的女孩扔到一边，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衣服仅能遮羞，慢吞吞穿好自己的衣服。
    眼里的愤怒逐渐朝着戏谑的方向转变。
    颓废半跪在地上被士兵拉去地狱的场面他差点就快要忘记，一千年过去，这小子居然能够出入天堂了？

 第67章

    他从床边上站起，高大的影子将士兵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这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挑战啊……就让我来看看这块刀俎上的鱼肉如今还是不是千年前的那般软弱。
    天神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纯白长袍不整不齐，残留着方才春光的余韵，“又见面了。”
    少年的黑翼上带着血丝，眼睛红红的瞪着他。
    “别这么凶嘛……”瑞文笑着走上王位，坐下后依旧是千年前那样居高临下，“我一个老人家会害怕的。”
    “原因。”顾妄不想和他废话，
    “原因啊……”瑞文双腿交叠，不怀好意的笑，“原因当然……就是我一时兴起了。”
    “你要知道这天堂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像你这样愿意替别人受苦的天才医生……更是少见。”
    漆黑羽翼翻腾，掀起巨大的风波。
    顾妄闪现在瑞文面前，铁链勒紧瑞文的脖子，将他从神坛上拽了下来。
    沉重的体重迫使瑞文重砸地面，粗糙的手背擦过嘴角的血液，瑞文踉跄的站起，将铁链扯成碎片。
    他也不是好惹的，纯白的羽毛从身后冒出，飞在和顾妄相平的高度。
    粗壮的大腿一脚狠狠踢向少年的左腰。
    可惜他的动作迟缓，高瘦的少年一下便躲开，往前一步，一拳砸在他的胃上。
    翻云覆雨，他几乎快要吐出来。
    少年的下手很重，瑞文的膝盖骨从高空坠落，撞击地面，跪在地上。
    还没结束，顾妄从天空飞下，一手抓起他的头发猛的往下扯，单膝朝着他的小腹哐的撞上去。
    瑞文下意识捂住肚子，一对纯白色的羽翼上夹杂着几颗漆黑的羽毛，蔫巴巴的。
    他不甘心，双手抱住少年的小腿，利用体重的优势将少年扑倒在地上，用尽全力猛压他的胸腔。
    他成功了。
    顾妄的嘴角沁出丝丝血迹。
    瑞文的鼻孔里还滴着血，啪嗒啪嗒滴在他冷白的脸上。
    顾妄扯着他头发的手还没有松开，像是要把他的整颗头都拽下来。
    修长的双腿拼尽全部力量，无意将瑞文踹向宫殿的柱子上。
    “轰隆”一声。
    白金的柱子被撞得粉碎，废墟堆砌在宫殿中央。
    顾妄的双腿用力过猛，似乎感觉不到下.身的存在了。
    不过他敢肯定，瑞文的伤势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的确，瑞文的整个背部镶嵌在墙壁里，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无力反抗什么。
    两败俱伤。
    顾妄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恍惚中，他看见姜澄冲进来抱着他哭，看见乔月走上最高统治者的王位，看见瑞文被几十名士兵围堵逮捕。
    啧，眼皮好重。
    他没能再看下去，慢慢闭上眼睛。
    好像永远都没再醒来过一样。
    乔月天生傲骨，自带女王气场的颁布指令，“旧天神瑞文，不遵守天堂法规，私自践踏下层，被判下十八层地狱，拔舌地狱。”
    “而魔王顾妄，”她的眸子扫过悲泣的少女和昏死的少年，以及包围整座宫殿的天使们，薄唇轻启，“破坏天堂秩序，有罪。”
    “不过，”她话锋一转，“在捉住旧天神这件事上有功劳。”
    她瞄了一眼顾芒的反应，犹豫了两秒，“功过相抵。”
    “送入轮回，重生为人。”
    姜澄哭得快要晕厥，在听到重生为人这句话后才回到现实，她几乎是爬到乔月的脚边祈求，“不要……不要……不要让他离开我好不好。”
    梨花带雨的模样叫谁见了都会心疼，乔月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门外的天使们，轻声安慰，“这是目前最好的决定。”
    纤盈的手抚过少女消瘦的脊背，却抚不平姜澄的悲伤，她哽咽，“不要……”
    拼命的摇头将她眼角的泪水甩在地上。
    年轻的士兵将顾妄抬起来，不知送往何方，她阻挠却无果，顿了顿，姜澄想到什么，带着哭腔，“我、我也可以重生对不对？”
    “难道我在捉住旧天神这件事上没有功劳吗！”
    “这……”乔月顿了顿，“你想清楚了？”
    眼看着顾妄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姜澄重重点头，“想清楚了！”
    “我可要提醒你，天使重生是不会有前世记忆的。”
    “也就是说，即使你重生为人，也不可能记住顾妄这个人。”她阴着脸警告。
    “没关系……”姜澄垂下眸，吸了下鼻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乔月拧不过她，叹息着点头，朝着一边的士兵，“带她去吧。”
    明媚午后。
    小女孩趴在草地上，手中拿着根狗尾巴草，认真挠小男孩鼻子下面。
    男孩皱了下眉，打喷嚏，“喂，姜澄，你再这么胡闹我就揍你哦。”
    他们还不过五六岁，说话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的尾音。
    “略！”被叫做姜澄的女孩子朝他做了个鬼脸，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白裙子上的泥土，“老师明明让我们抓小青蛙做实验，你却在这里睡觉偷懒！还要揍我，真是厚脸皮！”
    男孩双手枕在头下面，继续闭上眼睛。
    女孩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你别再睡啦！你长大之后不是想做医生吗！想做医生的人居然还不好好实验！”

 第68章

    她的话起作用了，男孩懒懒掀开眼皮子，困倦中带着认真，“是啊。”
    他转过头，看向女孩的脸，“姜澄，你的理想是什么啊？”
    女孩子低头看他，脸颊在烈日的背面，叫人看不太真切，“我？……我还没有想好耶。”
    “不如……做我的新娘子吧？”
    男孩也没想听她的答案，笑得痞又邪，伸手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这算哪门子人生理想啦！”
    姜澄的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跌进男孩的怀里，红着脸想要爬起来。
    男孩戏谑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脸红了。”
    她反驳，“太阳太大了！晒的！”
    “你以前好像就这么害羞。”
    “以前？”她站起身，疑惑又局促。
    他们明明刚被分到一个班，怎么就以前了？
    “你说的是两个月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姜澄问。
    “是吗……”男孩朝她眨眨眼，“就不告诉你。”
    姜澄气鼓鼓的，“顾妄！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啦！”
    “略，我就不说。”
    “你！给我站住！我要打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