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沦陷》 第1章 《青色沦陷》作者:喻丸不吃鱼丸【cp完结】 简介: 因为遭遇黑中介诈骗,安昱珩只能搬进与红灯区一墙之隔的老旧小区,从一开始青涩的回避到主动踏进文青所在的那个世界,在危险与情交织的红灯区,两个人最初的泡面交情不知不觉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扭转。 盛夏躁动着年轻人的心,安昱珩有时靠在出租屋露台边吸烟,他总能看到文青在工作店外的一张破躺椅上休息,阳光像是要穿透那苍白皮肤,唯有上面的深色淤青刺痛他的眼睛。 他想踏入那个人的世界里,带着足以灼烧灵魂的赤阳去拥抱文青,他想用指尖描摹那些淤青,替文青抚平心底疤痕。 纯情男大/哭包卡哇1x钓系按摩店技师受 he !he!he!只是过程有点酸 标签:纯情男大遇上男技师 双向奔赴单向救赎 第1章 红灯区 “小伙子,行李就这些吗?”搬家公司的司机拍上车门,他望向比自己高一头还多的青年,抬手用挽起的袖子擦掉薄汗,“一共230,收你200元吧。” “谢谢师傅。” 安昱珩点点头,在烈日下搬运行李让他同样是汗流浃背,他给司机结了工钱,目送着对方驾车远去,然后一个人对着面前这堆行李干瞪眼。 位于城中村交错复杂的街道并不宽敞,再往里面一些面包车就开不进去了,只能停在巷口靠人力一点点搬运行李,安昱珩头顶烈日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稍微缓过被热懵的大脑,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搬吧,现在不搬到了下午天气只会更热。 预算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叫帮手是不可能的,那还要花费另外的价钱。 酷暑难耐,眼见着就要入伏的天气,安昱珩一个人抱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来回运进巷子,不出半小时的工夫,他险些没把自己热晕过去。 望向还剩一大半的行李仍然堵在路口,安昱珩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视线扫过路边那一排不超二层的老式商房,决定先找个副食店去买瓶冰水解决眼下的口渴问题。 他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如果能借到送货的推车那就是更好不过的事情。 值钱的电脑和画具早在昨天就已经搬进出租屋,现在躺在烈日下曝晒的不过是些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 安昱珩围着纸箱子转了两圈,确定没有重要物品,他很是放心地离开去寻卖水的铺子。 可往前走了将近一百米,副食店没找到,足疗店倒像是不要钱的一家接着一家。 安昱珩没敢往那些店面内张望,那些店门前的玻璃门后几乎都坐着衣着清凉的女人,收敛些的好歹还隔着层薄薄的纱帘,有的甚至就这么赤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坐在那里。 兴许是他刚才在门口来来回回折腾东西,发出动静引起这些女人的注意,有好几个离着近点的就差没勾勾手喊他进去。 也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这接连不断的物理刺激,安昱珩抬起自己汗津津的手臂遮住脸,低头加速向前冲,尽可能避开那些直白露骨的视线。 他没敢松开手臂,这也就导致视线受阻,等意识到前方有人并且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脚步了。 “咚!”身体相撞发出的沉闷声响,安昱珩抱住自己被狠狠磕到的脑门,动作还是迟了一步,脱口而出一声呜咽。 相撞之前似乎是有个人从店里晃出来,惯性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撞了上去,事发突然,他甚至连提醒对方的反应都没做出来。 睁开眼睛,安昱珩发现与自己相撞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发有点长,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大背心,正捂着下巴惊愕地瞪他。 年轻人手中原本握着充当水杯的罐头瓶子,但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应声落地,倒是挺结实没碎,只不过里面刚接满的水撒了一地。 “嘶……你大白天瞎跑什么?” 安昱珩生得人高马大,常年运动导致这种程度的撞击对身体并无大碍,但那年轻人似乎却不太乐观。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人仿佛觉得自己是被出逃的犀牛撞到了,恰巧还是相对脆弱的下巴,让他甚至有些眼冒金星。 在听到年轻人发出的抽吸,安昱珩手足无措靠墙边老实站好,对方几乎被自己用蛮力顶翻,好歹是抓住了店门口的摇椅,但是下巴红了一片,显然那是刚才与他脑门相撞的地方。 “对,对不起!您有没有事情?”安昱珩知道自己因为冒失闯祸了,他在那儿站得笔直,像是个刚入伍挨训的新兵蛋子。 年轻人瞪了他一眼,避开安昱珩递过来的手,他自己从摇椅上爬起来,“……问题不大,反正死不了,顶多有点脑震荡。” 他用指尖按压着阵阵发晕的太阳穴,然后望向安昱珩那张被晒红的脸:“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 “啊?”安昱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年轻人这是在问自己是个什么来头,他挠挠头有些腼腆地回答,“是的,今天刚搬过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我可以陪您去医院诊治的……毕竟撞伤了您。” 他的视线落在年轻人几乎要破皮的下巴,那里红了一片,隐约有脱臼的风险。 “去医院?那倒不至于。”年轻人摆摆手,果断拒绝这个提议,“这里路本来就窄,你这么大的体格子跑起来就是潜在危险,幸亏撞到的是我,要真遇到暴脾气的,往死里讹你。” 第2章 不着痕迹地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腰,他捡起地上杯口沾到泥土的罐头瓶子,水已经全部撒干净了,和地上的土混成湿乎乎的泥。 “啧。”年轻人看了眼自己被甩上泥点子白色短裤,他坐到那张摇椅上点了根烟,乌黑的瞳孔定定望着安昱珩,“学生?” 安昱珩乖巧地点点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只是被这来自社会人士的压迫感镇住了。 但其实眼前这人并不难看,至少和他印象里住在这种地方的混混形象不一样。 年轻人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举着烟,隐约能看到手臂肌肉的线条轮廓,全身上下也白得很,唯独有些突兀的,是那宽大背心下露出的一小片淤青。 “看够没得?晓不晓得在这条街上看一眼都要收费。”年轻人吐出一口烟,安昱珩把头垂得更低,没敢再去看那双乌黑的眼睛。 很奇怪,明明这个人在用极很凶狠的语气在训他,可是安昱珩却从中听不出什么恶意,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吗? 安昱珩依旧没敢抬头,他用刚才草草几眼记下的画面在脑海中勾勒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脸。 偏向于中性的长相,精致且又浓密的眉,睫毛长到像是贴上去的一样,在那左眼下方的脸颊上,有些透红的黑痣。 与其说这个年轻人长得很帅,不如用精致和漂亮来形容更为贴切。 “抬头,我问你,你在大热天疯一样地乱跑是干啥子?”年轻人一开口,是本地正宗的川渝口音,他似乎不满意安昱珩吞吞吐吐的磨蹭模样,两条好看的眉已经皱到了一起。 安昱珩被问得发懵,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让对方知晓自己是因为足疗店里那些小姐才跑这么快,斟酌了半天,这才小声说道:“水,我想买水,因为太渴了。” “水?”对方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双有些不耐烦的乌黑眼睛好像睁大了一点,他瞪着地上已经被蒸发掉大半的水,白了安昱珩一眼,“不早说。” 掐灭还剩半个指关节长度的烟屁股,年轻人从摇椅上起身,他手机拿着刚才的罐头瓶子,在安昱珩茫然地注视下拉开身后店门。 “看什么,你不是要喝水吗?”年轻人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抬手指向自己身后店面,“最近的小卖部在南边巷口尽头,离这里还有好长距离,进来吧,我给你水喝。” 安昱珩哦了声,在走进店门前下意识抬头,当他在看清楚店铺的招牌后,大脑在一瞬间陷入宕机。 曼康按摩会所,不论是从名字还是地理位置来看,这家店似乎也和其他足疗店一样,看上去都不是那么的正经。 “要不……还是算了吧。”一想到店里可能还会有衣着清凉的女人,扭动着水蛇一样的细腰让自己过来,安昱珩满脸写着拒绝,他站在店门前,甚至都不敢向里面看上一眼。 “真的很抱歉撞到你,如果没事的话……呃!”防蚊纱帘被从内顶开,掀起的纱帘险些撞在安昱珩脸上,安昱珩向后退了一步,他半张着嘴巴,看到刚才那年轻人手里捏着只一次性纸杯,正在对自己挑眉。 “喝吧。”那人把纸杯塞进安昱珩手里,他似乎看出安昱珩心里在想什么,“你一个干净的学生,没事往我们这种地方跑干什么,看都不敢看,还是雏儿?” 安昱珩有些忐忑地握着纸杯,对方似乎并不把他刚才所见当回事,他也只能在把耳尖都憋红后,老老实实说出自己搬来在这里的理由。 “……因为贪图房租便宜搬来这里?”那人拿烟的动作一滞,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安昱珩,“你没在开玩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都看到了,晚上能睡得着才有鬼。” 他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玩笑,干脆烟也不抽了,摆着手径直从安昱珩身边走向屋里,边走嘴里还边嘟囔。 “不知道哪个黑心中介,傻学生还真是好骗。” 看着那藏在宽大背心下白皙手臂一闪而过的淤青,安昱珩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一热,他“哎”了一声,叫住马上就要进屋的那个年轻男人。 “么子事?”那人转头看他,乌黑眼睛再次变成那副不耐烦模样,虽然他嘴里叼着烟,但却给安昱珩的感觉却和其他市井混混不大一样。 “水,谢谢你。”安昱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住对方,只是身体快于思维一步,他举起手中纸杯示意,颇有些尴尬地朝那人展示自己最真挚的笑容。 “一杯水而已,不用谢,要是真想好了在这条街住下来,那就有空来店里做按摩吧。” 年轻人把被口水浸湿的香烟拿在手里,他转动身子靠在门口,毫不顾忌地盯着安昱珩看,那眼神之露骨,就像是在菜市场挑选一块上好的肉。 “我按摩技术可是很好的。” 安昱珩脸上又是一红,他害怕和那些清凉女子打照面,又不好推脱面前这人的好意,只得温吞地先应下来:“……如果我很累的话,会过来的。” “好啊,随时恭候。”大概是觉得安昱珩有意思,年轻人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我叫文青,来的时候找老板娘报我名字点钟就行。” “……我叫安昱珩,羽衣昱立的昱,君子如珩的珩。” 安昱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我介绍繁琐得让人头疼,他在文青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那杯水,然后顶着大太阳又用刚才那种奇怪的捂脸姿势向路口跑去。 第3章 ……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文青还是把烟点上叼在嘴里,他目送着安昱珩逃命似地远离周边那些揽客的店铺,摇摇头进到屋里。 等到安昱珩把全部行李都搬进出租屋里,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他看看尚且还是带有污渍的旧弹簧垫子,勉为其难坐在还算干净的一角,脚边堆着乱七八糟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直到这时他才领悟到他姐那句“搬家等于要命”的含义。 几乎饿了一整天,再加上来来回来这么多次的劳累,伏天的闷热天气根本无法勾起他的食欲。 安昱珩双手向后撑在弹簧垫子上,他仰头看着掉皮的天花板,这间不大的单人套房不管是从价格还是位置,是他能接受的性价比最高的一套,就这还花费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休息一会儿下楼再去找些吃的吧。”安昱珩叹了口气,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琢磨后续要找些兼职做做补贴生活了。 搬家可比坐在画室画一天要劳累得多,这也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在发酸发痛,安昱珩拿出手机检查自己银行卡余额,脑海中突然跳出文青的脸。 “我按摩技术可是很好的。” 他再次确认所剩余额,目前的生活费勉强还算富裕,等到稳定下来找兼职就能解决钱的问题了,眼下是身体哪里都不舒服的问题。 安昱珩走到窗边,他朝窗外望去正好能看到文青所在的那家曼康会所,此时天暗下来了,那家店内亮起了暖色的粉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暧昧。 要不,去那家店里解解乏? 【作者有话说】 清纯男大上线!本文强受弱攻,是钓系受x纯情攻,安昱珩是一个连初吻都被女孩子夺走的纯情伢,所以他真的没听懂文青的暗示xd 新文嗐请大家多多收藏,点点作者专栏的关注,爱你们! 第2章 曼康会所的雨夜 安昱珩下来的时候发现天空竟然开始飘起了雨点子,他出门急没有带伞,更何况那把伞还不知被丢在尚未被收拾行李中哪个角落里。 幸亏他戴了帽子,干脆也就顶着这不大的毛毛雨快步向着曼康按摩会所跑。 此时整条街都充斥着暧昧,粉红灯光相互交错出属于成人的世界,光影折射在地面水洼被安昱珩一脚踩中,倒映的影子瞬间变得虚无缥缈,过了几秒在密集雨点中又变回刚才模样。 “叮铃——”是曼康按摩会所门上响铃发出的清脆声音,安昱珩冒着雨闯进店里,他肩膀几乎被淋湿,再加上那副茫然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像是个误闯成人世中迷茫的孩子。 他的确是个大男孩,染成亚麻棕色的微长齐肩卷发被雨水打湿,黏糊糊的粘在脖颈上,鸭舌帽下刘海被压得有些塌,再往下就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那是,纯真到像是某种大型犬一样的干净眼睛。 “欢迎光临。” 听见门铃响动,里屋扭出来一个女人,她身上穿着件镂空旗袍,胸前蕾丝布料下隐约能够看到白花花的肉,旗袍也是包臀款,微微一动就能看到穿着丝袜的大腿。 安昱珩只看了一眼就火急火燎转移自己视线,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家店里工作的人不止有文青,更多的应该是白天见到那种穿着清凉的姑娘。 “客人可是第一次来?”女人笑了笑,她见过太多像安昱珩这样有心没胆的毛头小子,结果没过多久就会拜倒在姑娘们的裙子下。 她将垂在胸口的暗红色大波浪卷发甩到肩后,扭着水蛇般的腰搂住安昱珩手臂,然后看着这个男孩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第一次来吧,看您是生面孔。”女人沉沉的低笑声让安昱珩勉强回过神来,他瞄向那双搭在自己臂弯间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试图把自己胳膊抽出来。 “不,不是,我想、想找文青。”安昱珩结结巴巴地吐出完整一句话,见对方离自己又进了些,慌不择路之下他干脆别过脸不去看那具性感妩媚的身体。 “找文青?那还真不凑巧,他现在有客,正在上钟。”女人抬手指向自己身后的劣质塑料珠帘,在那后面有一条通往二层的楼梯,屋子里灯光很暗,安昱珩即便是眯起眼也看不太清。 “不过你可以等等,如果够快的话,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下钟吧。” 女人踩着高跟鞋倚到藏在角落里的前台,她眼中的笑意安昱珩读不懂,虽然隐约能感受到那并非是恶意,但总觉得那眼神极具侵略性,像是某种冷血爬行类盯上猎物的眼神。 “那,那我就先……”安昱珩本想说自己今天就先回去了,外面下着雨文青也有客人,他继续呆在这里和这个女人独处一个空间里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 可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沉重关门声,紧接着脚步声自上而下地响起,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掀开塑料珠帘从里屋走出来。 女人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忙又上去迎,方才那对安昱珩的侵略性眼神瞬间变成娇媚,她一口一个王哥叫着,扭着水蛇腰把那中年男人送了出去。 直到门口那响铃再次发出声音,身穿旗袍的女人重新回到屋里,她盯着坐在海绵沙发上不知所措的安昱珩看了许久,突然一改刚才口吻,听上去倒有些像安昱珩的指导老师在发号命令。 “你先上去二楼吧,楼梯左转的203房间,文青还要收拾一下,结束后就去找你。” 第4章 “哦……”安昱珩干巴巴的回应,他虚着眼睛从女人身旁快速走过,如果不是当着人面做实在不太礼貌,他恨不得直接用手捂住眼睛。 安昱珩拨开那面劣质塑料珠帘,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实木制成的,踩在上面每一步都很有实感。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二层比一层更加昏暗,楼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开灯,安昱珩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往上走,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惊动楼上的人。 可什么人都没有,二层安静地有些可怕,安昱珩站在楼梯口甚至能听到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 203号并不难找,确实如女人所说就在楼梯的左边,安昱珩再次环顾空间并不算大的二层,拧开门把手走进屋里。 屋外雨声似乎见大,沥沥拉拉打在二层外凸的狭窄露台上,安昱珩刚才床沿坐下,就听到实木楼梯传来高跟鞋的声音,那个女人也跟了上来。 “咯噔,咯噔。” 鞋跟与木地板接触发出的清脆声音响彻在二层,就在安昱珩以为她是朝203号房间来的时候,那声音越过了房门,转而走向更里面的一间房。 “咯噔。”高跟鞋声彻底停止,从那隐约开合门的声音可以判断,女人是进了那间屋子里。 安昱珩向后一仰倒在床上,鸭舌帽随着他的动作滚到一旁,露出他并未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湿的气味,隐约还夹带着一股其他的什么味道,安昱珩不知道如何具体形容那种味道,或许是路边青苔发出来的清香?还是这家老店经过岁月沉淀特有的霉味? 雨声更加明显了,困意让他忍不住阖上沉重眼皮,此时身下这张旧床比上好的席梦思还要舒适,让劳累一天浑身发痛的安昱珩忍不住地想要在上面翻滚,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可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于梦境之时,203号的房门轻轻被敲响,然后不等安昱珩惊醒作出反应,房门被人轻轻打开,文青的脸率先探进房间里。 这细微声响强行唤醒即将进入睡眠的安昱珩,他抬起脑袋与文青对视,屋内没有开灯,但他看到文青头发有些湿,就像刚刚被雨水淋过一样。 “您好……呃,晚上好?”安昱珩从床上翻身坐起,他揉了揉那双看似刚刚睡醒仍旧有些朦胧的眼睛,没有看到文青眼底酝酿的复杂情绪。 屋外毛毛细雨不知何时起开始肆虐,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而文青在这时候轻声吐出一句话。 “果然是你啊,学生。” 就在安昱珩以为对方忘记自己名字刚准备再做一遍自我介绍的时候,眼前突然有道黑影略过,紧跟着有什么温润的东西封住他的嘴。 安昱珩僵在原地,因为他感觉那东西正在试图撬开自己的牙齿,并且即将就要被得逞了。 在大脑卡壳的几秒钟后,安昱珩终于后自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文青。 第3章 单纯与傻逼 大脑空白的那几秒,文青已经夺得主动权倾身压了上来,安昱珩本以为对方是体重很轻的那种类型,却不料真用尽全力了自己却推不动他。 软舌灵巧地钻入口腔,并以最快速度占据上风,安昱珩只觉得自己脑子昏沉沉的,就像是漂浮在一片掀起巨浪的海上,节奏完全被文青掌控。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是怎么回事,文青就像个久经沙场的老手那样将他拿捏,而他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自己那青涩到有些难以说出口的初吻,甚至还是女孩子主动亲得他。 那还是高中时期的事情,女孩柔软嘴唇带着口香糖的甜香,相触简直与蜻蜓点水无异,跟文青根本无法相比。 比起那个快要记不起长相的女孩的吻,文青的吻简直像是在灼热烈火中绽开的妖艳玫瑰,勾引着黑夜里迷途旅人想要忍不住靠近,热烈的同时那炽热温度也带着焚身危险。 ……奇怪,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对比? 安昱珩的大脑终于抽回一丝理智,他开始用力气推着文青的胸口,费了很大力气终于分开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的嘴唇。 他在与文青分开时听到对方沉重的喘息,随即感觉压在上半身的力量有所减轻,漆黑房间里响起自己牛仔裤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呃?!”安昱珩瞪大了眼睛,他在惊恐中确认有一只微凉的手隔着层薄薄布料触碰着那下面一团软肉。 安昱珩下意识夹起腿,他彻底傻眼了,甚至忘记自己还长了嘴,而这张嘴已经重获自由,随时可以发出制止让对方停下来。 虽然屋内昏暗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文青看不清,但是他不难从这个像是被人凌辱般的姿势猜测出安昱珩此刻面部动作有多么僵硬。 “……你还真是个雏儿啊?”文青突然沉沉地笑了,他哑着声音在安昱珩耳边吹气,“来这里找我的不是中年油腻大叔就是变态,像你这样的雏儿我还是第一次遇着,玩玩?” 他也不等已经吓傻的安昱珩做出回应,手指轻轻一勾那薄薄的棉质布料,那团肉就弹了出来。 “嚯……”文青显然没料到那尺寸会如此可观,他在意外之余指尖触碰到安昱珩紧绷的大腿,这才发现这个男孩已经如石化般僵在那里了。 “别紧张,我可是这里的王牌技师。”文青在黑暗中勾起唇角笑了笑,就在他准备吞下去的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孩突然猛地抽身,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鹿弹向床的另一侧。 第5章 “你,你!”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安昱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黑暗里又传来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和拉链声,紧跟着床上的弹簧垫子一轻,安昱珩竟然夺门而出,跑了。 文青听着实木楼梯上惊慌失措的逃离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屋门被掩出一条缝隙,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那里,朝他扬了扬柳叶般精致的细眉。 “跑了?” “跑了。”文青抬起胳膊掩面,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曼姐,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也跟那家伙一样单纯得像个傻逼,受到点撩拨就跟会要命似的。” 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如鼓点般密集,徐曼就像站在雨里,静静地注视着床上呈“大”字型躺着的文青。 她将挡住半边脸的波浪卷别到耳后,高跟鞋声在地板上响起,徐曼弯腰把床上的文青揽在怀里,像是母亲安抚自己孩子那般用手臂轻拍他后背。 “单纯不至于,傻逼定位的倒还蛮精准。” 她用微凉指尖触碰上文青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新鲜淤青,像是被特制麻绳勒过的痕迹,徐曼手指有些颤抖,但她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 “你知道的青,我从未强迫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可以选择拒绝,甚至是离开这里,你原本跟那个学生一样,你不该在这里把自己的人生荒废掉。” “曼姐捡我回来的那天起,以前的文青就死掉了。”文青熟稔地揽住徐曼细腰,像寻求温暖的幼兽在她温暖小腹上蹭了又蹭,露出他一直用半湿头发遮挡的右半张脸。 那张没什么肉的右脸上有半个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清的齿痕,歪斜牙印在文青那白皙皮肤上太过于明显,青中透着红,似乎再多用一分力气那层薄肉就会被咬拽下来,吞进畜生的腹里。 文青听到徐曼的惊呼声,他从她小腹中抬起另外半张脸,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没事啦曼姐,涂点碘伏消消毒就行,又不是真的被狗咬,不用打狂犬疫苗的。” 他此时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徐曼,他用自己比女人要宽阔的怀抱揽住对方,学着徐曼刚才动作一下又一下轻拍她颤抖的后背。 “没事的。” 安昱珩茫然地从床上坐起,他发现自己躺在杂物堆积的床上,放眼望去身边全是没有拆箱的大件行李。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睡着的,昨夜经历就仿佛一场噩梦,扰得他思绪发乱。 阳光从没有完全合上的窗帘缝隙照进这间还不太熟悉的出租屋内,看样子天空是放晴了,安昱珩揉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半长头发,有些手忙脚乱地床上爬起。 好在今天没有课,升入大三就这点好处,文化课相对之前要减少很多,更多的是要进行然后自主创作,安昱珩是艺术系油画专业的学生,所以在这成小山的行李中,有一多半都是他的画具和颜料。 “好了,别想了,收拾东西!”安昱珩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使劲拍了拍脸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催眠自己不去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把曼康按摩会所和文青都一并拍出自己脑海里。 安昱珩简单地吞了个面包后开始收拾卫生,因为是家中懂事勤快的老幺,他总是对打扫房间这件事十分熟练。 仔细地擦洗过出租屋的每一个角落后,安昱珩开始归置自己带来的行李,在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门口堆放着用黑色大垃圾袋扎好的垃圾,得把这些拖出去扔掉后,再去找些吃的垫垫肚子。 安昱珩租住的房子在六楼,要想把这些垃圾丢出去可能要来回跑两趟,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抹掉额角细密的汗珠,抓住垃圾袋就往门口拖。 老式防盗铁门被惯性带上,安昱珩站在门口往裤兜里装钥匙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开锁声音,余光扫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似乎是隔壁的邻居。 本着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他刚想礼貌地跟对方问好,可抬起脸的同时撞入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好巧?”文青吹了声口哨,上下打量着手拎黑色大垃圾袋的安昱珩,“你也住这里?” 第4章 邻居 文青早上下班回来,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看到安昱珩,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见男孩手里拎着两个大垃圾袋,似乎直到刚才为止都在整理房间,低丸子头散落的碎发下是一层薄汗,整个人就穿了无袖球衣和大裤衩,看起来汗津津的,文青突然心生逗逗他的想法。 “好巧,你也住这里?”于是文青把钥匙挂在指间,主动搭话那个看表情已经僵住的男孩。 这副表情在他意料之内,甚至连下一秒安昱珩抬起拎着垃圾袋的手指着他,结结巴巴后退撞在门上的情形,文青也都预料到了。 他们租住的出租房是一梯多户的户型,安昱珩租的是中户,他这么一后退直接撞上左边偏户的防盗铁门。 随着一声闷响,安昱珩抱着头蹲地吃痛闷哼,泪水狂飙出眼眶,紧接着一双脚出现在安昱珩盯向地面的视线里。 “你怕啥子,我又不会真吃了你。”文青倒是一点没有客气,他抓住安昱珩的脑袋四下看看,还不等这个男孩做出抗拒或是别的什么反应,他就像是在丢废弃玩偶一样干脆利落松开手。 “啧,好像磕破皮了,楼下有药店,不怕破伤风就去找人家给你消消毒。” 第6章 文青丢下不咸不淡一句话,然后踩着那双有些发旧的绑带拖鞋回到自家门口,临进门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着地上盯着自己发愣的安昱珩。 “对了,你要是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赶紧离那家远点,那死老太婆难惹得很,还有你搬家声音不要搞太大,别打扰我睡觉。” 简单交代完这几句,文青果断拍上房门,开合门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迅速,安昱珩对着那扇紧闭的老式防盗铁门眨巴几下眼睛,然后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 他摸了把后脑勺,确实有血点,文青说的也没错,像这种有些岁月沉淀的铁门不会太干净,如果不及时处理是有概率会感染破伤风。 安昱珩抹掉额角淌下来的细汗,他盯着文青家紧闭的房门有些出神,刚才那个是什么?出于对新邻居的关心吗?还是来自始作俑者的愧疚? 没等他想明白,身后木门从内打开,一根拐杖率先砸在防盗门上,这不小的动静着实把安昱珩吓了一跳。 一张老脸从门缝探出来,被岁月雕刻的皱纹下藏着浑浊的眼,安昱珩顺着声音转头去望,发现那是个齐耳短发的老太太。 “是谁在我家门口闹事!”凭借那佝偻身形,他原以为对方是个相对来说孱弱的老太,谁知道一开口却爆发出相当洪亮的声音,犹如村口大喇叭一样响亮,恐怕整个楼道都能听到。 老太佝着直不起来的后背,藏在软塌塌失去弹性皮下的眼睛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她举起拐杖对准安昱珩,作势就要敲他,“是不是你!” “不是这样的婆婆,我,我刚才不小心撞到……”安昱珩下意识去躲朝着自己面门砸来的拐杖,嘴里结结巴巴解释着缘由,可老太太完全不吃他那一套,一口咬定是安昱珩在自家门口闹事,揪着他衣领子非要讨说法。 老太太的嗓门洪亮如扩音喇叭,安昱珩又不敢跟她动粗强行挣脱束缚,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时候,文青家的门又开了。 “老太婆子,有完没完了!”文青站在门口用比老太太更洪亮的声音强行压制对方的不讲理,“再吵我睡觉信不信我还砸你家的门?” 老太太见文青出来了,战斗力不减反增,她要不是隔着人高马大的安昱珩,就差跳脚指着文青鼻子骂,“我呸!你个伤风败俗的玩意儿,正经人谁大白天睡觉,啊?” 文青进屋后换了身行头,此时只穿着件半大t恤,衣服下摆勉强能遮住屁股,露出两条雪白笔直的长腿,以及……大腿上那些变成淤青的暧昧印记。 那大概是充当睡衣的吧,安昱珩冷不丁的想。 “我伤风败俗好像也比你不分事理瞎嚷强,至少你情我愿的不会打扰到第三个人,你瞧瞧这大嗓门,整个楼道净听你一人说话了。” 文青也没有遮挡那些痕迹的意思,就这么大大方方任由老太太用刀子一样的眼神把自己全身看了个遍,“怎么,还没看够?要不要我撩起来给你看,不收钱。” “我呸!”他这番举动只会引来老太太更加愤怒的唾弃,“生活不检点,以后生孩子没皮燕子!” “我以后又不生孩子,我管他有没有,我有不就行了。”文青不怒反笑,他伶牙俐齿怼得老太太无话可说,被二人夹在中间的安昱珩都看懵了。 他活了二十年,好像还从未听到过如此污秽不堪的词语,今天被两方夹在中间炮击,还真是开了眼长见识了。 这场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都在人身攻击的口舌之争最终以文青更胜一筹结束,老太太愤怒之余继续用拐杖恶狠狠敲响自家防盗门,然后像个落跑的乌龟缩回了家门里。 “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文青长呼一口气,他的情绪并未完全收敛,残留的火气连同视线转移到安昱珩身上,“不是跟你说赶紧跑吗,一个两个都跑来打扰我睡觉。” “对不起……”安昱珩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手里依旧提着那两袋垃圾,看起来可笑极了。 “算了赶紧走,再打扰我睡觉下次问候的人就是你。”文青摆摆手,犹如一个发号赦令的皇帝,他不耐烦地转身拍上门,留安昱珩一人仍呆滞地站在原地。 楼道再度安静下来,连同刚才那些悄咪咪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凑热闹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安昱珩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让自己醒过神来。 一觉醒来曼康按摩会所的技师文青成了隔壁邻居,而在刚才他还跟左户的老太太用十分彪悍的方式互相问候全家乃至于还未出生即夭折的孩子。 大脑一时接受无能,很不争气地死机了,安昱珩只能先让自己先去完成扔垃圾的任务,其余的要慢慢想才行。 【作者有话说】 大家点点收藏呀 虽然没有更得很勤但是俺有在囤稿 第5章 窥探者 “哎!我说,你想什么呢?”有谁一巴掌拍到肩膀上,安昱珩勉强缓过神,他的视线被一个寸头脑袋遮挡住,对方正狐疑地对他这张失神的脸上下打量。 程慕单手托下巴作沉思状,看着安昱珩只起了草稿的画布,他敏锐捕捉到了与平时不同的违和感,“不对劲啊,一个小时了连颜料盖子都没打开,你怎么了?” “……在想事情,你能不能先把脸从我眼前移开?”安昱珩觉得除非自己是脑子秀逗了,否则绝不会跟程穆坦然前天夜里自己的遭遇,他可不想全系人知道。 第7章 身为安昱珩住在隔壁铺的兄弟,程慕并没有把义气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是将那与他形象完全不符的大嘴巴和八婆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早在大一刚入学那会儿,他就把安昱珩以前的纯情交往史公布了出去,让几乎全系的人都知道安昱珩初吻是被女孩子主动夺走的。 这也导致那会儿时不时就有喜欢安昱珩的女生找上门来,好在升入大三后安昱珩每天几乎都泡在画室里,这才让低年级的女生稍微收敛了一些。 “走吧,哥们儿请你吃饭去。”程慕大概看出安昱珩今天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湿巾,反复擦着自己被颜料蹭上的花臂,不厌其烦磨着这个木讷的家伙。 “或者应该叫乔迁宴?就算是庆祝你摆脱臭袜子满天飞的男寝生活,怎么样?”程慕把湿巾随手丢在一旁的簸箕里,他笑起来唇下银钉在闪光,“据说你住的那地方旁边就是红灯街啊,有没有去……嘿嘿。” “谁知道呢,搬家都要累死了。”安昱珩有些心虚,深知再说下去这个话题有点危险,说不定自己那点事情也会被程慕套出来,他无奈之下开始收拾画具,闷声吐出一句当作回应,“走吧,去吃饭。” 两人最终选择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解决饥饿问题,即便是在吃饭时安昱珩也表现出心不在焉,就连程慕的话题也提不起神来搭腔。 程慕不是安昱珩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文青那藏在半大短袖下隐约若现的大腿。 大腿上那些淤青明显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捆绑过,还有被鞭挞后的痕迹,文青的脖子和脸上也都有伤,安昱珩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曼康会所经历了什么。 原来都是真的,也有那种男性服务者,文青口中的王牌技师,难道就是干那种事的吗? 还有昨晚打过照面的秃头中年男,难不成那就是文青的服务对象?明明看年纪都是能当他爹的人…… 安昱珩脑袋里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他莫名觉得烦躁,端起桌上冰镇可乐闷上一口,稍微缓过来神后,发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撞入程慕的视线里。 “不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程慕奇怪地看了安昱珩一眼,他剪开公共餐盘里的烤肉,用筷子拨到安昱珩那边,“老杨布置的论文选题是有点难啦,也不至于这么急吧,反正还有时间。” “……什么论文?”安昱珩被他说得一愣,隐约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是那什么中外美术史差异的研究,鬼还记得理论课上的知识点啊,还得去翻资料。”店内冷气开得不太足,程慕坐在烤盘前热得不行,忙摘掉鸭舌帽露出染成暗红色的寸头。 “啊,论文。”安昱珩这才想起来两周之前老师布置的课题,要不是程慕他都要忘记了,“搬家忙差点就忘了,我电脑里有美术史课件,你要是需要等我回家发你。” “还得是我珩哥,真行!”程慕脸上立即堆起狗腿子的笑意,他忙给安昱珩夹肉,“来来来,赶紧吃肉!今天我买单,不够咱再要!” 饭后二人在烤肉店门前分别,下午依旧没有课程安排,安昱珩自知今天不在状态,也没再强留在画室而是回了家。 他的出租屋离学校还是有一定距离,乘坐公交车坐六站地才能到达,踏出公交的那一刻,外面特属于盛夏闷热的热浪扑面而来,这让刚习惯公交冷气的安昱珩有些不舒服。 举起速写板遮挡阳光,安昱珩一路小跑进红灯街的入口才放下手臂,走在这条有些坡度的窄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昨天那种紧迫感。 或许是天气热到连那些衣着清凉的姑娘都不愿意坐在门口看路过往来的客人了吧,安昱珩暗自心想。 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在路过曼康按摩会所后可以看到一个小门,那里能通往后面的居民区,红墙铁门,是红灯街和居民小区的分界线。 他在路过曼康按摩会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瞥了一眼,店门紧闭,玻璃门前拉着纱帘,从外面看不清里面情形。 文青似乎还没来上班,貌似连那个身材婀娜的旗袍女人也不在。 安昱珩通过反光玻璃看到自己的脸,他突然惊醒,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这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十足的变态! 他慌忙四下张望,好在天气闷热每家店铺都关着门,这条街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别无他人,趁着无人注意,安昱珩忙朝那扇锈迹斑斑的小门跑去。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家,虽然在临进门前安昱珩还是偷偷望向隔壁紧闭的门,他已经一天没见到文青了,这个时间段应该像昨天那样在家补觉吧? 他轻手轻脚进了屋,屋内比室外还要热,六楼是老旧小区最高楼层,阳光直晒房顶,室内温度热得简直让人崩溃。 好在房子里有台旧的挂式空调,虽然出风并不算凉快,但好歹可以救急,安昱珩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扯掉黏在身上被汗浸透的短袖扔在椅子上,转身拐进卫生间冲凉。 凉意钻进他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总算把快要被太阳烤化的身体拯救过来,安昱珩也没擦干身子,只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径直走入空调房。 终于活过来了…… 他拨弄着黏在头皮上的微长头发,抓着刚洗过的内裤到阳台晾晒。 阳台是半露台样式,有的住户嫌危险用窗户封上了,但安昱珩的房东似乎是嫌麻烦,所以阳台还是原汁原味,没有半点改动迹象。 第8章 午后阳光威力十足,仅仅站在那里不到一分钟,安昱珩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水被蒸干,转而被有一层薄汗所替代。 他干脆回屋把烟盒和火机拿了出来,借着阳光把头发烘干,省得到时候再吹空调着凉,感冒可是要被家里人骂的。 嘴里叼上一根点燃的烟,安昱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一直往曼康按摩会所瞟,但真望向会所方向时他却突然愣住了。 明明刚才还大门紧闭的曼康按摩会所门前坐着一个年轻人,安昱珩双眼视力极好,他敢肯定那人就是文青。 原来没在家睡觉而是去会所上班了啊,安昱珩吐出一口白烟,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安昱珩继续隔空望着那里,文青躺在会所门口的躺椅上,似乎完全不惧怕这折磨人的太阳,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两人似乎正在交谈。 隔了太远距离,安昱珩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那男人好像越说越激动,最后在文青胸口推搡一把,看表情文青似乎回了几句比较难听的话,那男人紧接着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什么情况?吵架吗?! 安昱珩下意识缩缩脑袋,这一耳光吓得他烟都从嘴里掉了出来,他在慌乱中踩灭烟头,再抬眼望去,发现那男人已经走了。 文青表现得倒是非常冷淡,他没有挽留对方,他直视前方缓和半天,突然抬头望向安昱珩所在的方向。 难道被发现了?! 安昱珩忙像是做了亏心事那样快速蹲下,他甚至捂住自己的嘴,就好像文青不是在会所门口而是在自己身边。 保持这个姿势蹲到腿都开始发麻,安昱珩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谨慎地观察文青的反应。 似乎只是多虑了,刚才抬眼好像只是意外,文青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现在已经垂下眼睛歪在躺椅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窥探者,或是窥探者们。 第6章 如烈阳悸动的心 安昱珩换了个姿势将双手搭在露台边缘,阳光穿透他的睫毛,有些晃眼睛,他却不去避讳那刺眼阳光,仍旧直勾勾站在那里望向躺椅上的文青。 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冲动,安昱珩连烟头都来不及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进屋把速写板拿了出来。 午后阳光简直能把双目灼伤,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幕画下来,把文青安静的睡颜记录在本子上。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站在午后炽热的烈日下,全然没注意到额角淌下来的汗水,满眼只有那个在躺椅上安静睡觉的年轻人。 有那么一瞬间,安昱珩觉得文青并不是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势,他就躺在那里,身上刺眼的淤青暴露在阳光中,手臂软软地垂在躺椅两侧,他看上去就像生命周期极短的蝴蝶般脆弱。 安昱珩看着那“蝴蝶”,笔尖飞快勾勒出对方柔软的轮廓,他甚至还将那些淤青也一并画了出来。 心脏在不知觉中飞快跳动,哪怕是那个带着口香糖甜香的女孩主动吻他,心脏都从未像此刻这般跳得如此厉害过。 安昱珩从来不自诩是文艺青年,但他表现出来的方方面面都能让旁人清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男孩。 尤其是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他微微下垂的眉宇间会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质,即便那是他当时眼睛里进东西不太舒服,但总会被爱慕他的女孩认为是文艺青年特有的范儿。 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性格腼腆的男孩,虽然身边围绕的大多是程慕那样咋咋呼呼的朋友,但安昱珩却习惯性成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听程慕八卦某个系足够正点的学妹被渣男劈腿,又或是抱怨教授布置的课题任务过于艰难,更多时候都是被灌输那些并不感兴趣的故事,但这次似乎不太相同。 安昱珩把速写本探出露台,将速写与楼下不知情的模特相对比,文青还静静地躺在那里,热风掀起他额间碎发。 没有同老太舌战时尖牙利嘴的模样,文青安静得就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布娃娃,让安昱珩忍不住想要触碰,探索那些伤痕背后的故事。 美丽脆弱且强大,安昱珩从没见过如此矛盾的特性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想靠近文青,不是以那种不正经的身份,而是以最擅长的聆听者,他想主动读懂文青。 这些简直要溢出来的小心思,在文青睁眼的瞬间全然被打散了,安昱珩甚至因为心虚原地蹲下,用露台那掉灰的破墙挡住自己并不矮小的身躯。 “热死了,居然真能在这种鬼天气里睡着,我真牛逼。”文青并没有意识到不远处六层楼那窥探自己的目光,他扯了扯有些宽大的领口,动作掀起的微风在闷热天气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从咯吱作响的藤编躺椅上起身,踢拉着拖鞋进到屋里,直到推拉门合上的那一刻,蹩脚蜷缩在露台暴晒的安昱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没被当场抓包,他也回到屋里,不久前沐浴过的身子再一次被汗水浸湿,黏腻汗水顺着他赤裸的胸膛流淌向腰间浴巾,最后消失不见。 安昱珩不想再去冲澡,他径直坐在空调出风口下,还是用最省事的方法烘干那些汗水,他手里仍然拿着速写板,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上面的文青。 如果刚才被发现,这人是会暴起的吧,就像一只炸刺的刺猬球那样,安昱珩默默地想,他脑海里浮现文青与老太恶斗的场面,抬手在旁边画了个生气的刺猬。 第9章 刺猬眼睛呈倒三角状,气鼓鼓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和那天文青很像。 安昱珩盯着那只狡黠的刺猬,忍不住也跟着咧嘴,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犯傻后,他干脆仰面倒在床上,把画板挡在自己面前。 他这是在干什么,对着一张画犯蠢吗? 半晌之后,画板后传来一声叹息,连同男孩后知后觉泛红的脸,一并被藏在画的后面。 在这个闷热午后,缓过神来的安昱珩干劲十足地坐在电脑前敲完了论文,他说不清是什么让自己有恢复了动力,只是觉得很开心,就连程慕时不时来骚扰都不觉得心烦。 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夜里九点,他正躺在床上看一部争议很大的文艺片,嘴里还嚼着原味薯片,就在他被困意席卷时,听到隔壁文青家传来很大一声巨响。 安昱珩立刻停止咀嚼的声音,他双击屏幕停止影片,屏息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那声巨响之后别无其他声音,隔壁安静地如同死寂,就仿佛刚才只是安昱珩幻听,实际上那声音并不存在一样。 可是安昱珩并未立刻继续刚才的动作,老屋隔音其实并不是很好,他也不想像个偷窥狂一样去偷听文青家传来的声音,但是一个念头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文青不会出事了吧?像是低血糖,或是突发什么急性病一类的。 安昱珩想到这里立刻从床上坐直身子,他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妈妈曾经就因突犯阑尾炎疼得昏厥过去,如果不是家里人及时发现了送去医院,人就该休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敲门,拍掉指尖残留的薯片渣,安昱珩拿上钥匙站在文青家门前,静静等了半分钟时间,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安昱珩这才敲响那扇紧闭的铁门。 “咚咚咚。”指关节敲打在铁门上,发出短暂的回荡声,安昱珩见里面依旧没有反应,手上不免加大了力度。 他确定文青回家了,因为在电影刚开始不久后,隔壁就传来沉重的关门声,他在想文青今天下班这么早的时候,那声巨响就兀自出现了。 “那个,文青?”安昱珩有些顾忌对门的老太太,不敢大声讲话,“我刚才在家里听到很大一声巨响,你还好吗?” 屋内依旧安静,这让安昱珩越发觉得自己猜想得没错,出于某种原因文青昏迷过去了,而那声巨响是他到底发出来的声音。 就在他准备换成拍门并想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门内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 “他很好,赶紧滚。” 安昱珩愣了愣,那是个带着戾气的声音,单凭语气来看,对方此时一定很不耐烦,但那并不是文青的声音。 这也就说明文青家里此时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而文青正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第7章 你听见了吧 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哦了一声,可即便这样却像是失魂般站在那里不走,屋里男声在下达逐客令后再也没出现过。 安昱珩站在寂静中发愣晌久,在小腿被蚊子叮咬好几口之后,这才晃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知道文青又和男人待在一起了,这次竟然不是在店里,而是直接把人带回了家。 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他不知道这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明明他和文青并无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邻居。 安昱珩把床上摊开的ipad和薯片收起来,他去厕所简单洗漱后躺回在床,好心情戛然而止,他当真如那些女孩子喜爱般蹙起长眉,眉宇间充斥着忧郁。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在他卧室一墙之隔的地方理应同样是文青的卧室,而此时隔壁那张床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声音正穿透墙壁传入到他的卧室里。 安昱珩躺在床上,只用薄被盖住肚子以免着凉,他听着隔壁隐约传来或欢愉或痛苦的声响,默不作声地抬手捂住自己双耳。 不想听,想要逃避,即便那声音隔着手指缝隙钻入耳膜,羞愧令他面红耳赤,安昱珩下意识也想避开。 于是他起身来到阳台,陪同他的是一整盒的香烟。安昱珩站在白天画速写的地方,俯视楼下被暖色充斥的街,然后一根接一根抽起烟。 胸口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安昱珩慢慢蹲在地上,他把自己脑袋埋在腿间,香烟在探出去的指间逐渐燃烧殆尽。 连同他不久前悸动的内心,一起在这个令人沮丧的夜晚悄悄死掉了。 隔日清晨,安昱珩发现自己在露台的角落醒来,他靠在掉漆的门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睡了一夜,两条腿简直不忍直视,密密麻麻的红包是蚊子昨夜留下的战绩。 抓了抓左脸,脸上也是蚊子包,全身上下酸痛的不得了,安昱珩苦笑着从地上撑起身体,进到屋里把自己砸向并不柔软的床。 糟透了。 不管是生活还是心情,全部都糟透了,安昱珩甚至觉得自己想要逃离这里,哪怕是花费更好的价格换一个地方,他也不想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果然还是走吧,趁着那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愫还未定型之前,离开这里,哪怕回归宿舍继续过六个人聒噪的集体生活,好像都比现在这样来得要轻松。 他翻了个身,抬起胳膊躺在脸前,可是房租要怎么办?都已经搬进来了,押一付三的房租铁定是不会说退就退,姑且不说房东那边会不会同意,他自己心里这关就过意不去。 第10章 可是还要在这里待三个月,他真的能忍受下去吗? 安昱珩陷入到自我怀疑中,就在这时听到自家那扇老式防盗门被人敲响,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人找上门,他也没有把具体的家庭位置透漏给任何人。 那门外的会是谁? 他耷拉着肩膀,有些没力气地过去开门,里层木门打开,隔着老式防盗铁门铁杆间隙的纱窗,安昱珩看到门外那人的脸。 “你昨晚找我?”文青站在那里,脸上足以说得上平静,即便他嘴角伤痕显眼到让安昱珩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隔门对视,最后还是安昱珩率先败下阵来,他蔫巴巴地垂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文青抓住防盗门的铁栏杆,纱网上年久沉积的灰尘沾在他的指尖,文青弹掉那些脏灰,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安昱珩看,“总不能站在这里说事吧?” 他自然得让安昱珩觉得他们两个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但是经历昨晚那一系列的惊吓,他不太敢直视文青的眼睛,怕被对方看出自己想隐瞒的心事。 “我,那个……”安昱珩其实想说没事了,他总不能在当事人面前承认自己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声音,但看文青大有一种不打开门他就不走的架势。 还有那些疑似新添的伤,安昱珩忍住想要询问的冲动,打开反锁的防盗门放文青进来,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房间,房间有点乱…你别介意。”微长凌乱的额发挡住安昱珩慌乱的视线,和他相比起来文青自然多了,简直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噢,你是学画画的。”文青的目光进屋就落在狭长小厅窗边的几幅油画上,明亮色彩与忧郁的蓝交织,两幅风格迥异的画摆在那里,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感受到绘画者所表达的强烈情绪。 “燃烧的花海,以及……深海吗?”文青问跟在自己身后局促不安的安昱珩,这家伙简直跟做错事了一样,畏头畏脑杵在那里,明明这里是他家才对。 “是潮汐。”安昱珩把手掌在自己裤子上蹭了又蹭,自以为隐蔽地晃到文青面前挡住那两张早期作品,“那个,你饿了吧,我家里只有鸡蛋和泡面,你要吃的话我这就去煮……” “好啊。”文青朝他咧嘴轻笑,转瞬又因为嘴角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安昱珩见状忙避开脸,就好像偷看文青的每一眼都是在做亏心事。 他小跑到不大的狭窄厨房,将从宿舍带来的电锅插上电源,开始烧水煮面,任由文青在他收拾整洁的出租屋内到处溜达。 等安昱珩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方便面走出来时,发现文青正坐在床上,盯着床脚的某个东西发呆,他也跟着望去,却险些把手中盛满汤的面碗打翻。 该死,他忘记收起那张速写了!那张画着文青和刺猬的速写正夹在速写板上,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床脚。 这下完蛋了!内心在叫嚣,安昱珩一下子呆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用写生模特的借口文青会信吗?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卑劣的变态? “画得真好啊,这是我吗?”文青眉眼间带着笑意,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用指尖戳着纸上的刺猬,“这个也是吗?” “对不起……”安昱珩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有低着脑袋不断抱歉,“我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画的。” “这有什么,画得很好。”文青把速写本放在膝间,他喃喃道,“原来我在你笔下长这样,真好看,我很喜欢。”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安昱珩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了,他挠着后脑乱蓬蓬的头发,刚想回答文青,就听对方又道。 “昨天晚上你听见了吧。” “什么?”安昱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文青指的是什么,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起来,想躲却躲不开,毕竟文青跟他不过一米不到的距离,除非是瞎了,否则很难看不到他脸红。 沉默是最好的认同,文青眼见着这个大男孩整个人都红了,他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你昨晚为什么会来找我?单单是因为听到声响怕我出事情吗?” “是,是的,我听见了……一声巨响,以为你突发意外栽倒在地。”安昱珩忍不住抖了抖,他感受文青柔软的手臂揽住自己脖颈,扑面而来是很清爽的皂香,显然文青是洗过澡后才来的。 “原来是这样。”文青兀自松开缠上安昱珩脖子的手臂,他用那双乌黑眼眸盯了安昱珩许久,用可惜的语气感叹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做些成年人之间的事情,想了却那天夜里的遗憾呢。” “什么?我没,我没有!”安昱珩磕磕绊绊地为自己辩解,他挣脱出文青的臂膀,但越是激动就越是正中文青下怀。 文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松开安昱珩走到桌边坐下,用指关节轻击桌沿,“安昱……安同学,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呢?” “……我叫安昱珩。”他小声重申自己的名字,把有些坨了的面碗放到文青面前,看着文青小心翼翼避开嘴角伤口,面条高温会烫得文青龇牙咧嘴。 “这些伤是怎么搞的。”安昱珩盯着那些伤口在瞬间脱口而出,他是在察觉到文青看向自己的视线之后才反应过来,忙改口辩解,“我是说,吃完饭!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可以吗……” 第11章 “好啊。”文青自顾自吹着烫嘴的面,他没去看安昱珩脸上的窘迫,“刚好我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有点忙π.π 第8章 光明与毁灭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面,倒不是文青不想说话,只是安昱珩全程埋头干饭不理他,顶多在被提问时简短回应。 文青觉得无趣,他便不再说话,边用筷子搅动碗中剩下的汤汤水水,然后用很露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安昱珩看。 对面那个离他仅有一桌之隔的男孩窘迫地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文青嘴角勾着笑,勉强放过安昱珩,将视线再次转向这间不算大的屋子。 中户和偏户房屋格局不太一样,连接两个卧室的中间有一个算得上客厅的走廊,他们正坐在这里吃着两碗面。 嗯,确实比他家要大,文青在心中默默想。 早在十年前这片原本是国企单位的家属区,后来随着厂子搬迁大多数人都搬走了,在破旧老楼和低廉房租的促使下,红灯街就如同雨后春笋悄然冒头。 十年,多么不值钱的时间。 文青的视线在环绕屋内陈设后再次落回到安昱珩脸上,此时安昱珩也吃完了,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对面,像极了一条乖乖等候主人的宠物狗。 这情形不免让文青觉得好笑,明明安昱珩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弄的好像一切都要听从他安排。 “我吃好了。”他只能按捺想笑的冲动,用指关节轻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木桌,“安同学你是在神游吗?” 他还是没忍住调侃,然后如愿看到安昱珩再次闹了个红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我没有神游。” “这就收拾,你坐在这边等我吧,等我洗完碗…”安昱珩从桌边蹦起,逃荒般端着碗朝厨房里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文青翘起二郎腿,宽大短袖下露出他只穿了短裤的腿,同时也露出那些狰狞的青紫色淤青。 刚才安昱珩应该都看到了,所以才会一直低头试图去避开。文青并不介意自己大腿被安昱珩看了精光,想必就算这种纯情小处( )男也能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他也并非对安昱珩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招惹干净的学生,这种通常会惹上一屁股骚的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文青望了眼在厨房磨磨唧唧反复洗两只碗的安昱珩,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他的烟瘾又犯了,可是他出门急并没有顾得上拿不知道扔去哪里的烟。 于是他果断做出更明智的选择,他抻着脖子朝厨房方向“哎”了声:“哎,我说安同学。” “啊?”正纠结是否把擦了又洗的碗放回柜子里的安昱珩下意识应道,“怎,怎么了?” “我能不能抽一根你的烟?”文青抓着刚才从安昱珩床边顺来放在桌上的烟,就差没直接明示了。 “啊,可以的。”安昱珩挠挠脑后齐肩的长发,最终还是将碗筷放回到柜子里,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两只碗前前后后洗了不下五遍,却始终缩在厨房里不敢出去面对文青。 但听到声音后他还是擦干手上水回到餐桌边,文青并不在那里,安昱珩有些惊讶,他想到文青刚才说要抽烟,便朝自己卧室走,果真在阳台敞开的门后发现文青身影。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安昱珩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在距离文青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从你家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曼康。”文青向楼下弹着烟灰,回过头来看他,“那张画,就是站在这里画的吧?” “嗯。”安昱珩哑然承认,既然文青都已经看到了,他这个时候再扭扭捏捏反倒像是做贼心虚。 他站在屋内阳光无法直接照到的阴影里,文青就在离他不远处的阳台,置身在洋洋洒洒的暖光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精致,漂亮,但有什么重要部件在内部悄然碎掉了。 真好看啊,想画下来。 安昱珩的视线牢牢黏在文青身上,这视线实在是过于明目张胆,自然被文青一点不落地尽收眼底。 “怎么,觉得我很好看吗?”他把手中燃尽的烟头抛向楼下,双臂环绕自己身体,饶有趣味地看着安昱珩,“要睡吗帅哥。” “不,不要了吧。”安昱珩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慌乱中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能垂下脑袋盯着自己脚尖,他有时真的会苦恼,这人为什么总是面带笑容从那张嘴里吐出露骨的话。 鼻间突然嗅到淡淡的皂液味道,安昱珩眨眨眼睛,发现距离自己脚尖不远的地方又多出另一双踩着人字拖的脚,文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面前了! “你在犹豫啊,真的不和我睡吗?”文青轻轻地笑,他甚至又伸出臂膀勾住安昱珩脖颈,然后在红透的耳根旁吹气。 安昱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因为他听见文青在自己耳边轻哼:“如果活儿够好的话,我甚至可以不收费噢?” 心中突然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安昱珩狠狠咬住下唇,突然发力抓住文青肩膀,把人往一旁带去,安昱珩生的人高马大,再加上前两年总是跑去雕塑系蹭课练就出的一身紧实的肌肉,毫不费力气地在瞬间占据主动权。 他本来只是想推开文青,却没注意到脚下杂物——那是搬家后还没找到合适位置摆放的小零碎们,被他放在一只纸箱里,大概里面放着平时在家撸铁的哑铃,那只箱子异常沉重。 第12章 安昱珩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文青被那沉重的纸箱绊倒,他甚至在载到前的万分之一秒中看到文青脸上不太能见到的惊讶,然后在他们砸向那张自带海绵垫子的床时,脑袋狠狠磕在一起。 “呃……”安昱珩摸着额角,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在左右扭曲地摆动,这一幕好像异常熟悉,就如同他和文青认识的那天,他们也是像这样因为意外撞在一起。 安昱珩整个世界还在旋转的时候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查看文青状况,显然文青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来身上全都是伤,正侧躺在床垫子的一角捂着自己下巴,隐隐发出抽吸声。 “我要是个整容脸,你恐怕就得赔我假体移位的治疗费了。”文青无奈地支起身子,他再三摸着自己发酸的下巴,朝安昱珩摆摆手,“又死不了,你这副表情看上去是要给我送葬。”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安昱珩表情丧的确实像在参加某人葬礼,他挎着一张脸,沮丧地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想让你受伤的。” “只有口头道歉没有实际行动吗?”文青剐了他一眼,龇牙咧嘴的同时又捂住下巴,“……刚才是谁说要给我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的人转身一变成了制造撞伤的存在,说出去真是要笑掉大牙。 “……对不起。”安昱珩又连连道歉,他抓住那只滚落在地的医药箱,明明整个人高大的扔进人群里能一眼找出来,却跪在文青面前装一只认错讨好的鹌鹑。 碘伏擦拭着那些破皮的伤口,安昱珩看着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又悄悄窥向文青的脸。 他看那些伤口觉得心惊胆战,文青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无所谓,不会疼到呲牙,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别过脸望着窗外。 安昱珩无法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他只能认认真真替对方给每一处破皮的肌肤消毒,然后将红花油倒在掌心搓热,轻轻揉搓那有些发黑的淤青。 他很想问,问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问文青为什么让那些男人在身上留下这么可怖的印记,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他又怎能多嘴询问这些私密问题。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文青扭过头看自己被搓红的皮肤,有些发热但并不是很痛,他问的是红花油,“在我印象里这可不是乖乖学生常备的东西,街头混混在斗殴后总会用这东西自我疗伤。” 安昱珩便眨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文青在怀疑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他抬起未被红色药液浸染的手指,挠挠脸颊。 “因为在创作的时候总是久坐,时间长了腰肌会有劳损,把红花油搓热了敷在腰上会舒服很多。”安昱珩回答的一本正经,文青盯着他头顶中央因为揉搓动作而微微抖动的发旋,把本想说的调侃咽了回去。 多好一个男孩,既干净,又傻的纯情。而这个男孩正和他坐在同张床上,给他认认真真搓着红花油,那些碍眼的痕迹,怎么看都和这个男孩格格不入。 真该死,怎么会如此肮脏。 “别擦了。”文青突然从安昱珩那里抽回自己的手臂,他想把这些痕迹藏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带着一身淤青走到光中是个错误又愚蠢的决定。 “很疼吗,是我用力太大吗?”安昱珩仍然跪坐在那里,像只做错事情的小狗无辜地看着文青,手里还捏着没有盖上的红花油。 心中蓦地腾起无名火,文青竭力压制着自己不要朝这无辜的大男孩撒气,他的声音逐渐冷下来,就像每一个凌晨他从某个房间的某张床爬起来,面对那些陌生的脸那样冷漠又无情。 “我走了,谢谢你的早饭和红花油。”他踩着那双从地摊买回来早已破损不行的人字拖,从安昱珩床前快步走过,自始至终没有再给安昱珩任何眼神交流的机会。 防盗门被不轻不重地打开又合上,空气中隐约还有残留的薄荷皂液味,不过很快就被浓烈的红花油气息压盖,安昱珩怔怔地坐在床角,他还保持着刚才姿势,手里攥着一瓶还未合上的红花油。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这两天在做项目有点忙,所以今天更新就偶尔粗()长一些吧 喜欢还请多多投喂海星收藏噢 第9章 夜店 程慕大口咀嚼嘴里的棒棒糖碎片,不时打量着坐在旁边的安昱珩,这家伙今天依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着空白画布直直发呆。 ……该不会被红灯区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迷花了眼吧,色可是会误人子弟啊,程慕把塑料棒随手丢进垃圾桶,他捋了一把自己的红色寸头,决定得找安昱珩再谈谈。 开玩笑,他怎么能让纯情好兄弟被不知哪路来的妖艳货给拐跑,那些觊觎学长的妹子该怎么办,他手里安昱珩没卖出去的微信号又怎么办。 于是程慕在安昱珩耷拉着肩膀准备开溜的时候一把揪住他,不由分说地勾着肩膀把人往工作室外带:“走啦,别没精打采回你那破屋子了,跟哥去个地方。” “不去,我想回去睡觉。”安昱珩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发现程慕并没有要撒手的意思,他只好无奈叹气,“今天真不行,你也看到我这两天状态不在线,再这样下去会挨训的。” “你还知道自己不在状态啊!叫你出去正是因为这个事。”程慕松手,换成拳头轻怼安昱珩胸口,“总得给你转换心情不是,快别逼逼了跟我走!” 第13章 就这么半推半就,安昱珩只能跟着程慕前往他口中的那个能转换心情的地方,虽然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安昱珩没想到程慕会这么不靠谱。 那是隐藏在cbd巷子旁的一座建筑,夜幕被冷暖莹色灯牌照亮,建筑前挤满了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以及那穿透隔音墙即使在外面都能隐约听见的劲爆dj,安昱珩意识到程慕带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怎么到酒吧来了!”过于聒噪的音乐让安昱珩不得不扯着嗓子对程慕喊,这显然是有预谋的计划,因为他看见程慕正熟门熟路跟门口营销打招呼。 “红灯区有什么好玩的,那儿的妞又俗又掉价,今天带你出来长长见识。”程慕抓住安昱珩手臂,把他往里面带,“这里网红可多了,保准有你喜欢的!” 程慕知道安昱珩长这么大最多就是和女孩亲过小嘴,那还是人家姑娘主动的,于是理所当然认为安昱珩是被红灯区那些胭脂俗粉所迷惑,非要让他见识真正的漂亮妞,以便于彻底洗清被红灯区女人缠绕上的俗粉味。 “我要回去了!”安昱珩逆着人流往出口挤,他听到程慕提起红灯区,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文青的脸,他不喜欢听程慕那听起来很讽刺的玩笑话,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别这样嘛,今天卡座有认识的大哥,我都跟人家说好要带你过来。”程慕死死不撒手,他抱着安昱珩腰的动作像极了一只彷徨不安的无尾熊,“至少露一面再走,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 程慕玩得很开这件事全宿舍人都知道,课余的大部分时间他几乎都在泡吧,在旁人看来安昱珩能和他玩得来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比起程慕各方面都符合刻板艺术生形象,安昱珩更像是个只会埋头创作的乖乖学生,是更受女生们喜爱的三好学长。 但只有安昱珩自己清楚,大家都同个寝室里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以貌取人这种行为从来都不可取,在他自己看来程慕只不过是比自己性格要外放,所以才能交到那些形形色色的朋友。 此时程慕可怜巴巴瞪着那双倒三角眼装可怜,安昱珩即便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但临到嘴边的硬气话还是软了下来。 安昱珩不太会拒绝别人,他心里清楚程慕是出于帮自己转换心情才来这里,他至少不应该拒绝的那么生硬。 “……那事先说好,我坐一会就走。”安昱珩在程慕那近乎恳求的眼神中松口,他耷拉着眉毛跟着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程慕随人群挤进室内,瞬间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劲爆dj和四处投射的灯光。 这里好似和外面是不同的世界,浴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奏扭动身体,挑空极高的天花板上方不时会喷洒出五颜六色彩纸,安昱珩下意识缩缩脖子,他这会儿反倒主动抓住程慕,以免自己和对方在人潮中走散。 “别那么拘谨,一会儿见面记得叫轩哥啊。”程慕扯着嗓子在安昱珩耳旁吼,在确保安昱珩听清后,他拍拍安昱珩后背,把人带到事先预定好的卡座。 “轩哥,来了。”安昱珩随着程穆视线望去,卡座上的男人身穿gucci暗纹衬衫,嘴里吊着一根味道很冲的雪茄烟,架在鼻梁间的彩色墨镜让安昱珩无法看清他的脸。 男人衬衫领口大敞,两只白嫩细手游走于领口下的肌肤,坐在男人身侧的两个女孩一个勾着他的脖子,另一个则是环住他的腰,举手投足间满是美艳笑容。 只一眼安昱珩就立刻避开眼神,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事实上他只要抬头看向四周就会发现,这里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名利场。 金钱,女人,还有数不尽的香槟王,只要有足够多钞票,就能在这里满足一切最原始的欲望。 “叫人啊。”程慕在背后拿手肘怼他,小声催促道。 安昱珩抿抿嘴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逃离这里,这和他生活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极端,纸醉金迷看起来惬意,但却引起他生理性的不适。 但是既然答应程慕进到这里,对方口中的大哥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安昱珩也只能干涩地模仿程慕语气打招呼:“……轩哥好。” “这就是你那朋友?”轩哥朝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坐,他把侍者刚刚送来的酒杯向前一推,上下打量着安昱珩的脸,“脸长得还蛮好看啊。来,喝酒。” 安昱珩盯着那杯威士忌特调,与人畜无害的外表不同,他并非滴酒不沾,反倒酒量还出奇的好,这完全出自于酒鬼老姐日复一日的浇灌,让他练就了千杯不倒的本领。 只是……以前略有耳闻在夜店里,会有人往酒杯里下药,安昱珩望着那杯威士忌,在程慕不断催促下还是端起来。 总不能有人对他一个男人有非分之想吧。 他沿酒杯啄着那淡金色液体,坐在角落听程慕和那个轩哥聊天,他看起来与身后躁动的人群格格不入,就像一只误入雀群的鹤,惶恐且无措,只能维持自己那一小片安静的天地。 “你朋友……好像不太爱说话?”轩哥把雪茄摁灭在身旁女孩手中的烟灰缸,朝安昱珩的方向挑挑眉毛,“还是说他不喜欢小雪这种类型?” 小雪是坐在他右侧的那个女孩,黑长直如绸缎散落在腰间,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蛇纹包臀裙,高至腿根的裙摆下是两条交错在一起的长腿。 女孩眼神媚得仿佛要滴水,可是安昱珩却视而不见,只顾着低头小口喝酒,仿若堕入魔谭的苦行僧。 第14章 “啊哈哈,有可能?”程慕挠了挠脸颊,他是真没想到安昱珩一点反应也没有,今天这个局看似是轩哥做东,实则他才是躲在背后做局的主使。 程慕心说我擦嘞,这大哥究竟是被红灯区什么妖魔鬼怪迷惑心智了,连夜店高质量美女都勾不起兴趣。 他原本计划是打算用高质量美女去转移纯情小处男注意力,如果可以的话再帮兄弟脱离单身苦海,完成人生第一次本垒打。 但鬼知道安昱珩怎么对长腿妞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他喜欢的是清纯类型的?还是说……萝莉控? 他在脑海里混乱地自言自语,趁着安昱珩自己坐在那里干喝酒,忙把脸凑到轩哥耳旁:“哥,还有别的吗?我朋友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有是有,但你确定他是能在这种场合坦率的人吗。”轩哥咬碎冰块大口咀嚼起来,和程慕交换了一下眼神。 程慕仔细想了想,随后诚恳地做出回答:“从性格角度分析,他不是那种人,所以我吩咐侍者对他的酒杯做了点手脚,很快他就能化身open boy和那些妞缠在一起。” “你给他下药了?”轩哥有些吃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认识许久的红毛小子,“对自己兄弟下药,你可真是个滚球。” “我这是在为他考虑!” 察觉安昱珩投过来的视线,程慕忙压低了声音,好在室内音乐足够大,他确信安昱珩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我说轩哥,我也不想这样。”程慕以手掩面叹了口气,语气哀怨地像是孩子处在叛逆期不听话的中年妇女,“这小子自从搬到红灯区状态一直就不对,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某一天会因为警察扫黄被抓进去。” “所以你就找我给他明目张胆地塞女人,甚至不惜给他下药?”轩哥又点燃一根雪茄,不明觉厉地剐了程慕一眼,“这算什么,你当自己是操心孩子青春期躁动的老妈吗?” 程慕讪笑几声,耷拉着脑袋凑到轩哥旁边抽烟:“我这不是……不想看他误入歧途吗,嫖可是犯法啊。” “你这一出也没好到哪儿去。”轩哥对着舞池里躁动的人群翻了个白眼,他眼见着坐在沙发一角的安昱珩不自在地扯动衣领。 ……大概是药效起作用了。 【作者有话说】 轩哥:让我看看什么法子让那小子化身open boy 程慕:其实我加了一点点助兴剂 轩哥:6 轩哥初设本应该是冷酷性格来着,到程慕作为损友实在是太损了,单口相声不够意思,所以轩哥就从冷酷哥变成了骚包捧哏哥……虽然但是,外出喝酒防火防盗防朋友!程慕行为不可学嗷 第10章 隔间里的旁观者 安昱珩甩甩脑袋,身后狂舞的人潮依旧在涌动,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脑袋也昏沉沉的,感觉很不舒服。 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不胜酒力醉了,但是直到那股暖流转化为燥热,顺着大脑直逼小腹。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多亏室内灯光昏暗,人们只会顺着音乐节奏狂舞,并不会有谁察觉到他起了反应。 “我,我去个厕所。”将酒杯放在桌上,安昱珩有些不自然地起身,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包括程慕以及刚认识不久的轩哥。 “我跟你一起吧,这里面太乱了不太好找。”程慕摸摸鼻尖,作为罪魁祸首他有些抱歉,至少得紧跟着安昱珩避免他被陌生人捡走。 安昱珩本想拒绝,但他确实不认识路,只能默默由着程慕带着自己往厕所方向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在临近厕所的卡座时,安昱珩甚至还被一位醉酒的女士摸了屁股。 “嗨,小帅哥~”那位女士穿着露肩吊带裙,高跟鞋声踩得安昱珩头痛欲裂,她拍拍安昱珩包裹在牛仔裤下的屁股,眼中调戏呼之欲出,“要喝一杯吗?” “抱歉啊美女,我朋友喝多了,喝多了哈哈……” 程慕忙上前打圆场,这里离卫生间的距离并不远,他在安昱珩背后推了一把,小声吩咐快去快回,自己则是接过那位女士递来的特调酒,痛快与她对饮。 “我替我朋友敬你一杯!”程慕瞥见安昱珩晃晃悠悠的背影进了卫生间,心里有些欲哭无泪,他真感觉自己真要成这家伙老妈了,不仅要手把手带着去厕所还要出面挡酒,虽然美女的酒他并不抗拒就是了。 “呕——” 安昱珩趴在马桶上,将混有催情成分的酒连同酸涩胃液一起倾泻而出,这下胃口倒是不难受了,但某处却还在躁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平静不下来。 按下冲水键,他有些脱力地坐在马桶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来,这种地方和他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就算想强行闯进来,也是格格不入像个融不进来的怪物。 他尊重其他人的生活方式,但自己却接受不了,那充斥着光束的舞池,还有那些随音乐摇摆身体的人们,那些欢乐声在安昱珩看来是那么的刺耳,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充满暗示的桌上舞姿,简直就是在把身体当作商品来消费。 这里的世界太过荒唐,充斥着暧昧和浑浊的空气,让他无时不刻想要逃离。安昱珩摸摸裤袋,好在自己的烟盒还在,他坐在马桶上点燃一根烟,准备等这根烟结束就离开。 第15章 “嘭!” 有谁从外面进来了,带着刻意的撞门声,安昱珩微微抬头,他察觉到对方径直走进自己旁边隔间。 隔着薄薄的复合板,他听见很多细微的声响在旁边隔间响起,撕咬声,金属拉链划开的“撕拉”声,以及……喉咙被异物抵住时下意识发出的呜咽。 “操……真爽。”男人舒服的叫骂传入安昱珩耳朵里,他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僵硬,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正在狭小隔间里做着什么。 即使不是第一次无意间撞见别人在做这种事,安昱珩的面颊还是染上一层不同于醉酒的绯红,令他更头疼的就是自己刚刚有冷静趋势的那里,在听到隔壁声音的时候再次起了反应。 这下别说回家,连走出厕所隔间都费劲,安昱珩恨不得自己在此时能够失聪,这样吞吐水声和男人公狗似的粗喘就不会一并灌入耳中。 “咳,咳咳……”隔间内作为承受的那人传来剧烈咳嗽,随即又是一阵衣服面料摩擦的声音,安昱珩听到男人在笑:“转过身,把腿打开。” 隔间内陷入到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沙哑声音响起:“……差不多可以了客人,您刚才的钱都还没有付。”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疲惫,即使安昱珩不想偷听,那声音还是十分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瞳孔微微缩小,安昱珩险些从马桶上站起来,他认得那个声音,那是……文青! “让你做你就照做,不想要小费吗,你这脏得跟抹布一样的家伙!”男人似乎把文青抵在隔板上,安昱珩清楚地听到一声巨响,就在距离自己一板之隔的地方,传来文青的痛呼和男人谩骂。 “早就听说你在杉阳树路的名声,你是被多少人睡过,人尽可夫的滋味让你很爽吗,嗯?” 杉阳树路,那是安昱珩租住的老房旁边,也就是曼康会所归属的那条红灯街,文青在那里工作,安昱珩知道。 又是“嘭”的一声,有什么再次被狠狠撞向复合隔板,男人依旧在用说着低俗的话:“你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吗。” 污言秽语直接抨击着安昱珩的灵魂深处,安昱珩能想象到文青正被那个男人抵在墙上,或许粗壮手臂正卡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出声求救。 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瞬间碎掉,有个声音在安昱珩脑海里重复:“快去啊,去救他,不然他就要被人在这种地方强姦了。” 心头突然涌起孤独一掷的决心,安昱珩冲出隔间狠狠拽开那扇门,好在男人对那种事猴急得很,进入隔间的时候并未上锁,以至于隔间门一下就被扯开。 安昱珩站在敞开的门前,整个人还维持着拉门动作,在猝不及防之间看到隔间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里面的人的确是文青,他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抵在隔间的复合板上,喉咙间卡着对方粗壮肥胖的手臂,裤子也被褪下大半,露出满是淤青的大腿。 “操,你谁啊。”男人事成之余被打断,用极具戾气的表情盯着安昱珩。 当他发现对方不过就是个学生打扮的大男孩,脸上情绪消退不少,他朝安昱珩挑挑眉毛:“噢,难不成我们闹得声音有点大,你也想试试?” 很显然他误会了什么,他把安昱珩当做是上厕所听见自己激烈运动的旁观者,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有点反应是正常的。 “放开他!”安昱珩突然怒吼出声,他平日里说话一直是细声细气的温柔做派,突然爆发出的这声怒吼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过眼下气血上头,安昱珩也顾不得自己形象了,他也挤入到隔间里,试图从男人手里夺走衣衫不整的文青。 他长得人高马大,再加上突然闯进搞得对方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把文青朝自己方向拉了过来,可是在够到文青的上半身并将他往自己身上转移时,安昱珩却听到文青发出短促抽吸。 再一瞥眼去看,他发现那对方手指竟然还滞留在文青身体中,指节恶趣味地勾起,这样就能更深地嵌进那圈红肿的肉里。 “放手!”安昱珩眼睛都红了,他感受到文青勾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在用力,那一定很疼,但是文青却咬死嘴唇不让更多的声音从嘴里发出来。 “哎,这人谁啊,是你姘头?”男人担心安昱珩声音太大把其他人招惹过来,还是悻悻抽回手指,他猥琐地打量挂在安昱珩身上喘息的文青,双手模拟出交媾动作,“有姘头还出来卖,你是有瘾吗。” “是啊,他是我姘头。”文青忍着身体不适朝男人扬扬下巴,他收紧搂住安昱珩脖子的手臂,让他们动作看起来更加亲密,“客人你刚才可是差点当着他的面强姦我。” “操!”中年男人朝着文青裸露的大腿狠狠剐了一眼,到嘴边的肥羊就这么溜掉,怎么想都不甘心,他向地面啐了口唾沫,“别让我再逮到你,下次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丢下狠话,中年男人转身匆匆离开,偌大厕所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安昱珩依旧红着眼瞪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起来像一只发狂的小狗。 “好啦,人已经走了,再瞪他也不会少二两肉。”文青拍拍安昱珩脖子,他现在还以一种极其可笑的姿势挂在男孩身上,“……先放我下来。” “噢,噢!”安昱珩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衣衫不整的文青放到地上,他看着那人慢条斯理地穿好裤子,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洗手台清洗脸上斑驳浊迹。 第16章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不久前险些遭到强姦的不是他而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什么人。 “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文青对着镜子摆弄自己被水浸湿的额发,他通过镜子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安昱珩,疑惑都要溢出来了,不论是心事还是情绪,这个家伙似乎全都会表现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文青轻轻叹息,他转身面朝安昱珩,再次挂上那种有意疏离的微笑,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淌,稍有不慎进入眼眶,难免生涩得有些发痒。 他轻轻依靠在洗手台旁边的墙上,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不过在问之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此刻小安同学的药效还没过 第11章 我帮你 没有说话,安昱珩微微压着下巴,他的眼眶仍有些泛红,刚才在面对那个并不好惹的中年男人时,他就像一只被狩猎的宠物犬,在生死攸关之际爆发出强有力的反击。 而此时面对文青,安昱珩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勇气,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文青,唯有垂下那再次变回湿漉漉如幼鹿般的眼睛。 “安同学,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又是一声叹息,文青似乎也拿安昱珩没办法,听着那缓慢踱步而来的声音,安昱珩下意识吞咽起口水,他听自己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朋友带我来的。” “朋友?也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来这里的人。”文青又向前靠近一步,他和安昱珩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看着那张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脸,文青突然拉低男孩衣领,鼻翼耸动,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完全不提自己刚才的遭遇,文青很自然地问起安昱珩,刚才挂在男孩身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只是喝酒,安昱珩似乎还起了反应。 space作为国内超一流酒吧,风靡全国的同时,也有不少鱼龙混杂的人藏匿于此,像安昱珩这种人畜无害的男孩在毫无防备之下晃悠,难免会有动歪心思的人想对他下手。 “你……?”文青视线快速扫过某处鼓起,这似乎不是酒精催发的效果,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安昱珩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下药了。 再看这男孩,有些别扭地站在那里,刚才那副威风凛凛冲进来救人的模样全然不复,他此时就像只被人欺负却有苦说不出的小狗,只能低声呜咽着,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主人求救。 文青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厕所隔间待这么久以至于撞见自己与其他人的原因了,是意识到被下药不敢出去吗?还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尊,不愿意将那里暴露在狂舞人潮面前,害怕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变态狂? “跟我来。”抓住男孩手腕,文青带着他闯入最里面的隔间,反手锁上隔间门,文青背靠门板,与近在咫尺的安昱珩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都不同程度地喝了酒,如此近的距离,温热鼻息简直如同热浪打在彼此身上,安昱珩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仅存的理智在告诉他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太妙的事情。 牛仔裤拉链被拉开的声音让他稍微清醒,安昱珩甩甩脑袋,下意识按住文青的手:“……你在,干什么?” 大概是热血过头后药劲更猛烈袭来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染上些近乎于对“性”的渴望,声音沙哑且有磁性,让他这张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人畜无害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欲望。 “没什么,只是帮你。”文青很轻松地摆脱那只指节修长的大手控制,他自顾自拉开安昱珩牛仔裤拉链,露出里面灰蓝色平角内裤。 没错,只是帮忙,刚才安昱珩误打误撞在老变态手里救下自己,他只是在还人情而已。 文青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他并不想与安昱珩有任何牵扯,即便那个雨夜他和这个男孩有过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但那算不上什么。 他心里无比清楚,安昱珩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形形色色如同枷锁的规则,他已经习惯被枷锁束缚,但安昱珩不一样,他只是个很干净的大男孩。 就算把他丢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这个单纯到连自己被下药都不知道的家伙,怎么看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文青忘了是谁与他讲过,命格这种东西可谓是天生注定,就算前半生脱离走向,也会用尽后半生重回到原本的轨迹。 安昱珩天生就要坐在敞亮的教室里,搞他的艺术创作,而他文青就理应坐在客人身边,随叫随到喝着那些足以烫伤胃的洋酒,再然后被带离座位,任由那些男人们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原本是这样的,他这引以为常的操蛋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文青就是不想让安昱珩这张白纸被沾染上任何一滴黑墨,他不清楚给安昱珩下药的人是谁,但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解决起反应的某处然后带着安昱珩抓紧离开这里。 “文青……你,想干什么?”呼吸变得急促,安昱珩试图瞪大迷离双眼,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漂洋在海中的小小帆船,在情绪风浪中跌宕起伏,这种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的感觉,对他而言十分不妙。 脑子完全乱套了,隐约中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握住他,安昱珩身体抖了又抖,他微微弓起腰,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肩窝里。 第17章 随着体温加剧变得温热的嘴唇触碰到那人暴露在空气中裸露皮肤,像是一个似乎无意的轻吻,安昱珩埋头在那线条优美的脖颈中轻声喘息。 有谁在他意识朦胧间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了他的后背,宛如圣母玛利亚安慰着她那虔诚的教徒,在释放出来那一刻,安昱珩满脑子想的只有充斥在鼻间的淡淡皂香。 “美女,那就先这样,这最后一杯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一直被拖在卡座无法脱身的程慕放下酒杯,如果再不找借口离开,那位豪迈女侠就要搂着他脖子再开下一瓶香槟了。 几乎逃命般的远离卡座,他扑向偶尔有人进出的厕所,刚才喝酒他时不时回头张望,安昱珩应该还在厕所里并未离开。 明明是这样没错,可谁能告诉他那小子去哪里了! 一览无遗的小便池没有,程慕挨个隔间摸去寻找,那一间间紧闭的隔间门后,也不见安昱珩身影! 心中警铃大作,程慕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将近零点,通常来说这个时间段会有部分客人离开,安昱珩那小子不会是被人给捡走了吧! “轩哥是我!”程慕往自己卡座跑的同时拨通轩哥电话,嘈杂音乐声让他不得不吼着提高声音,才能让对方听清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朋友回去了吗,他和你在一起吗?” “你那朋友?没有。”轩哥也用同样音量作以回答,“你们不是去厕所了,去这么长时间,是吐了还是掉马桶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程慕这下也顾不上忌惮轩哥身份,他在电话那边大声叫喊,安昱珩的失踪显然让他有些失态,“哥!我朋友丢了!那小子不在厕所,我把他看丢了!” 【作者有话说】 恭喜文青捡到【药效发作的小安同学】一枚~ 第12章 乱麻 “丢了?那么大一活人能说丢就丢?”轩哥扯嗓子跟程慕隔空对喊,“音乐太大了,总之你先回来,我让人四处找找。” 等程慕穿过人群挤回卡座,轩哥身边两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后脑,垮着肩膀灰溜溜坐在旁边沙发上。 从程慕口中了解到前因后果,轩哥甚至一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手中雪茄抖了又抖,轩哥在无语至极中丢给程慕一个白眼。 “这下也不用你我再给他找其他的漂亮妞了,只是祝愿他明早不要再哪个上了年纪的大姐床上醒来吧。” 早在他们四下寻找安昱珩去向的时候,文青就已经拖着比自己高一头多的安昱珩溜出夜店,他很熟悉这里的地形构造,带一个被下药的男孩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超乎他预料的却是安昱珩的重量,这个大男孩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但实际上手分量可着实不算轻,这对有身高差距的文青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文青身高一米七出头,撑死也不及那所谓的一米八合格线,拽着尚且还有意识仅存的安昱珩有些费力,最后还是在夜店侍者的帮助下,把迷迷糊糊的安昱珩塞进出租车。 “师傅,去杉阳树路。” 拍上安昱珩那侧的车门,文青绕到另一侧也坐进去,两人各自占据车窗旁的位置,车子缓缓启动提速,文青看见随时都要睡着的安昱珩歪着脖子,像是对那段神经失去了控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点头。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心里虽然在抱怨,文青还是向安昱珩那边挪了挪,他把自己的肩膀垫在对方无处依靠的脑袋下,从他的角度能够看清男孩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 耳边清晰传来饮酒后变得粗重的喘息,文青不再去看安昱珩,而是向后依靠在头枕之间的空隙,思绪一时间有些发散。 老实来讲,文青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把安昱珩捡走,他原本可以将男孩独自扔在这里然后潇洒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想法在出现后的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毫不犹豫否决了。 文青向更后面仰头,露出细长脖子间的小巧喉结,他有些烦躁地按压眉心,旁边男孩发出的轻鼾却让他莫名感到安心。 车载音乐正在播放粤语金典老歌,被称为“香港的女儿”的梅艳芳女士用醇厚低沉的嗓音唱着: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文青听过这首歌,他经常听着街对角那家店有些发福的老板娘用不知经过几手的旧音响播放这首《夕阳之歌》。 大概她每次在听到这首歌时,都想起曾经错过她的情郎吧,美好如夕阳转瞬即逝,等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如黄昏般人老珠黄。 人总是在失去才会惋惜,如果不珍惜身边重要的一切,无法奋力抱紧眼前人,那也只能像那老板娘一样只能对着夕阳惋惜过去,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文青移挡在眼前的手臂,微微侧头看向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安昱珩,因为酒精和药物的缘故,男孩睡得很沉,他甚至在文青看向他的时候,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唔,青。” 瞳孔微微颤抖,文青凑近了些,从安昱珩口中听到自己名字,他有些发愣,这几天眼中故作的冷漠一下子缓和下来,他发出沉沉低笑,抬手遮掩住自己眼睛。 第18章 他好像知道自己无法将安昱珩丢在那间厕所的原因了。 出租车依旧停在杉阳树路的街口,文青把安昱珩过到自己肩膀,穿过那些散发出魅色的店铺,等到把这个着实不轻的大男孩背上六楼,他觉得自己快要累断气了。 从夜店出来的时候文青没留意安昱珩是否遗漏随身物品,结果到了家门口他才发现文青没带钥匙,文青并不知道安昱珩的钥匙放在他随身背的包里,而那个包被丢在卡座一角,被同行的程慕带离了那家夜店。 “啧。”没办法,又不能让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躺在楼道里喂蚊子,而且老楼的过道全是水泥路,这条每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上上下下的楼道充斥着破旧和陈年污垢,说不定还有风干已久的痰液。 文青只好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有些费力地打开自家防盗门,把安昱珩架进屋里。 屋内还保持着那天模样,卷成一团的被子被丢在满是褶子的床角,吃完不及收拾外卖盒子和几乎要溢出垃圾桶的垃圾,简直跟生活是一样糟糕。 甩掉脚上的鞋,文青架着安昱珩向前动作一滞,在距离他脚趾很近的地方,丢着一只打了结的套子。 该死,偏偏这时候这鬼东西冒出来了。 文青有些恼怒,他用脚尖踢开那个曾经进入过他身体里的东西,把安昱珩丢在床上,随手摸过来遥控器打开空调。 默认温度一直是17度,人造冷风顺着排风口涌进屋内,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将闷热排斥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寒意。 文青在直对空调排风口的位置坐了许久,直到冷风吹干他脖间密密麻麻的细汗,他这才抓过那床成团的被子,展开给安昱珩盖好。 他没有开灯,坐在黑暗里对着空气发出一声叹息,床上的安昱珩此时倒是安静地犹如一具死尸,看上去可是比出租车上老实多了。 背靠着床垫坐在地上,文青仰头看向天花板的灯,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轮廓,但那只灯显然没有防尘罩,简陋的电线连接着灯泡,就这么大咧咧地露在那里。 卧室的灯早在他搬进来就坏了,文青联系房东多次对方都以工作忙作为推脱,或许也认为如此低廉的房租不值得从市区跑过来这一趟,后来文青干脆直接放弃,自己瞎琢磨着拆掉灯罩换上新的灯泡。 就因为那次换灯泡他险些从梯子上摔下来磕伤腰,文青朝着灯咧嘴笑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微不足道的破事。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再次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从地上挪动发麻的屁股,文青慢悠悠起身,顺便抓起那只被自己踢到角落里的套子,随手丢进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里。 他在黑暗中摸索,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生活全部丢进垃圾桶,他不想那个男孩在醒来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这片可笑的狼藉。 做完这些,文青径直走向床边的折叠椅,他把自己蜷缩在那把不大的椅子上,他透过自己双膝间缝隙直勾勾盯着安昱珩,宛如一只被闯入领地的幼兽,对闯入者露出爪牙戒备,眼神里却充斥着迷茫。 “唔……”男孩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他翻了个身,从平躺变为侧躺,面向文青所在的一边,似乎是觉得冷气开得太足,男孩下意识往被子更深处钻了钻。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家伙,在别人家的床上睡得毫无防备,所以才会轻易喝下那杯带药的酒吗? 文青的眼神柔和下来,却还不忘自侃:“你知道吗,这张床除了你还没独自睡过其他男人。”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轻喃,床上男孩也没有任何反应,文青在黑夜里微微苦笑,他也没打算得到谁的回应。 屋内静得只剩下空调排风口传来的轻微风声,夜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点点关注呀,最近更新频率大概会提上来了,还没想好稳定更新的频率,但是只要我不忙就一定更新~ 不知道小酸饼是否还可口? 第13章 梦醒之时 安昱珩是被开得很低的空调冷气冻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眼,还没有看清眼前事物,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艰难地翻身平躺,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视线再次聚焦,盯着天花板上灯泡外露的灯,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这里似乎并不是他印象里的出租屋,虽然同样的老旧,但明显并不是他家。 搭在身体两侧的手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安昱珩下意识扭头去看,文青那张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眼里。 安昱珩赫然吃惊,他现在竟然是和文青躺在同张床上? 忍着那种想吐的眩晕感,安昱珩从床上支起身子,可能是屋里冷气开得太低,文青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团作一团,这也就导致床上唯一一条被子被抢走,这大概也是安昱珩醒来的原因。 “……阿嚏!”用手掩住口鼻,安昱珩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喷嚏,文青并没有因为这点动静惊醒,他把小半张脸露在被子外面,只是眉头紧皱着,似乎是不满有人吵到自己睡觉。 安昱珩有些无措,他看着自己赤裸的上身,汗毛因冷空气不受控制地向上竖起,裤子倒是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看样子昨天晚上文青只是顺便把他给捡回来了,对了,昨天晚上…… 脑海里闪过那些混沌画面,他和文青面对面挤在狭小的厕所隔间,外面就是在音浪中狂舞的人潮,他却在文青动作中情迷意乱的沦陷。 第19章 带有体温的液体黏在文青指间,他却丝毫不知羞耻地埋在那人脖子旁,嘴唇轻蹭那里敏感肌肤,像是在渴求对方施舍自己一个吻,就像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在黑夜里的吻。 他想触碰文青,用指间描摹对方身上成片的淤青,不带任何欲望地抱紧这个待人对事都有些疏离感的年轻人,他想窥探那双眼睛里的故事,了解文青的过去。 可就算酒壮人胆,他终究什么也没做,只是抻着高潮来临之时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沉重喘息,唯一敢做的小动作就是用唇峰磨蹭文青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的皮肤,似是轻吻,却只是来自少年人青涩的试探。 昨夜所作所为清晰涌现脑海,安昱珩僵直着背坐在那里足足发了五分钟的呆,这才用掌心捂住脸颊,他羞愧的有点想死,居然趁乱动了歪心思。 偷偷将手指移开缝隙,安昱珩透过指缝看向仍在昏睡中的文青,凌乱的黑发在枕间散落,乍一看上去有点像是炸开的黑色海胆。 双眉依旧紧蹙,就像是在做一个永远循环的噩梦,即便是紧闭双眼,不安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体现在那张脸上,文青很不安,安昱珩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经常性熬夜的缘故,文青的眼底一层淡淡青晕,黑发交织的额角甚至可见崩起的青筋。 可能真是在做不好的噩梦吧,安昱珩犹豫许久,还是轻轻凑了过去,隔着被子他用手掌轻拍文青的后背,就和记忆里妈妈哄自己入睡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他或许应该叫醒文青,这样就能避免文青继续沉沦于梦魇困扰,可安昱珩并不想这么做,看着文青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是尽可能平缓的安抚而不是吵醒对方。 可是在触碰后没过多久,被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文青扭动蜷缩成团的身体,似乎很抗拒其他人触碰自己:“…别碰我……” 安昱珩的手僵在空中,直到他听见文青的呼吸再次平稳,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出自他口,只是安昱珩自己的幻听。 他的手终是轻轻垂下,落在文青暴露在被子外的脸颊,指节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向那对紧皱眉头,他想替文青将眉毛展平。 可就在接触的一瞬间,那双紧闭眼睛毫无征兆睁开,被警惕和迷茫填满的冷冽视线如锐剑刺向安昱珩,但在看到面前人的面容后,文青又突然松懈下来,像是剑拔弩张的杀手在接收到任务终止般收敛住气息。 “……是你啊。”慵懒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声音主人显然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文青在被子里调整姿势,翻过身背对安昱珩,“我还要睡会,有什么想问的等我睡醒再说。” 安昱珩被说得一愣一愣,他“噢”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文青又一次沉沉入睡,这次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连一个后脑壳都不肯留给安昱珩。 僵硬着保持跪姿,一直持续到膝盖和腿部肌肉开始发酸,安昱珩这才默默下了床,他在卫生间的蓝色水盆里找到自己不知所踪的上衣。 那件短袖被泡在有些浑浊的水里,狭小空间里充斥着呕吐物和洗衣粉的奇怪混合味道,看样子他昨晚被带回到这里后吐了,是文青替他扒下沾有污秽的短袖,然后丢在这里。 站在盥洗盆前用凉水冲脸,安昱珩觉得自己在这足以渗入毛孔的凉意中思维清晰不少,没好意思用挂在厕所的毛巾,他盯着满是水珠的脸,再次回到外面的起居室。 文青租住的房子是偏户,不论是视觉还是格局上都比他家要小,安昱珩赤脚踩在冰凉瓷砖上,有些小心翼翼打量起这间不大的屋子。 同样的老旧,甚至老旧程度要远超于他家的房间里,因防水不好导致脱落的白色腻子下裸露出灰败的水泥墙皮,家具也大多数刷着陈年掉色的漆,晨光穿过由花色床单制成的遮光性并不好的窗帘照进来,为这间老旧出租屋增添一丝不受期待的悲哀。 安昱珩蹑手蹑脚在屋里用视线寻找一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挎包,他本想趁着文青睡着偷偷离开,可奈何找遍全身也没摸到自家的钥匙,如果包不在文青家里,那只有可能是落在了夜店。 四下搜寻未果,安昱珩只得摸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没有昨晚被带回文青家的记忆,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在离开夜店时是否还抓紧手机。 手指点击屏幕,手机依旧处于黑屏状态,安昱珩又转为按向开机键,果不其然地发现手机没电了。 怪不得一个电话也没接到,依照程慕那种性子,他突然不打招呼的离开必然会迎来对方密集的连环呼叫,现在这么安静,果真是因为关机导致一通电话也没接到。 安昱珩尽可能让自己一切动作放轻,他矮下身子在床头柜附近摸找,终于在藏在床缝中的插排上找到与自己手机匹配的充电线。 真该庆幸文青用的是这种三合一的充电线,他给手机充上电,坐在床沿默默看向包裹在被子里的文青。 感受不到任何声音,屋子里只有老旧空调的制冷器在呼呼作响,安昱珩打了个哆嗦,他隐隐觉得今天过后自己或许会感冒。 直到手机充满足够电量可以开机,安昱珩蹑手蹑脚拉开阳台的门,晨曦与盛夏的暖风让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母亲温暖的怀中,过了许久才觉得身上那刺骨的寒意稍微消褪一些。 第20章 手机在充电过程中已经自动开机,消息栏里是几十通来自程慕的未接来电,最新的一次还是在一个小时前,安昱珩摸了摸鼻子,点击那个红色的号码回拨。 提示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就好像这一夜对方什么也没做只是守在手机前,重复做出拨打电话的举动。 还来不及解释,程慕焦急的声音就灌入安昱珩耳中:“卧槽!大哥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接电话!我打了整整五十三遍啊!” 【作者有话说】 安小狗目前还只是望而止步,其实已经试图得寸进尺(摸脸,想亲亲) 周末愉快【要工作的社畜含泪说道】 第14章 泡面交情 有那一瞬间,安昱珩恍惚觉得程慕是那种恨不得把他装怀里揣着的老妈子型朋友。 就好比现在,他把手机听筒离耳朵远了些,以免对方悲痛的嚎叫穿透自己耳膜,震得本就宿醉的他脑仁疼。 “你现在人在哪儿!知不知道我因为担心你整晚没睡啊臭小子!”程慕的声音听起来既愤慨又幽怨,似乎还夹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心虚。 不过安昱珩并没有听出来,他不知道程慕在那杯酒里动了手脚,全然当做是自己不胜酒力,以老姐训练出来的白酒肚量没有喝得过洋酒。 “别操心了。”安昱珩担心声音太大吵醒文青,压低嗓音试图把程慕的问题敷衍过去,“我没事,你快去睡吧。” “你还没回答我,你现在在哪里?”程慕那边却是一副咬死不松口的架势,像是铁定了要亲耳听到答案,而那个答案必须是从安昱珩嘴里亲自说出来才行。 安昱珩眨眨眼,眼睛不自觉得看向遮光性并不好的屋内,他隔着木门玻璃望着床上那人,文青又换了个姿势,正仰面朝上,两条胳膊卷着被子胡乱举在头顶,看起来完全是乱七八糟的睡姿。 “我…在家。”抿抿嘴唇,安昱珩并不是谎话张口就来的那种人,可是他不想暴露文青的存在,不知道是否是私心作祟,他不想把这个人暴露在自己的同学乃至朋友视线中。 电话那边程慕发出一声揶揄:“噢?可是你家钥匙可在包里,你离开酒吧的时候忘记带包了吧,你确定是在家里吗?” 糟糕,忘记这茬了。安昱珩一下子被噎住,他用牙齿轻硌嘴唇内侧,好让自己因撒谎迅速升温的脸颊冷下来。 如果程慕知道昨晚的事情,依照他大嘴巴特性,说不准转天就要被其他人知道在夜店发生的那个秘密。 “……确实在家。”安昱珩有些蹩脚地圆谎,舌尖忍不住笨拙打结,“不过不是我租的这个家,我昨晚迷迷糊糊打车回家,我姐还训了我一顿。” 程慕显然对这套说辞持以怀疑态度,沉默片刻,他用鼻子哼道:“是吗?牛啊兄弟,都那样了还能自己回家,你没事吧。” “那样?我昨晚是什么样。”安昱珩敏感捕捉到程慕不同于平常的调侃,他借机反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沉默,随即传来程慕干巴巴的笑声,大概是因为心虚,心底那仅存的八卦之魂也在安昱珩的连连反问之下浇灭。 “等等,先别挂。”就在程慕搪塞着打算结束通话时,安昱珩突然叫停,“我去找你拿包,给我发个位置吧。” 跟程慕约好见面的地点,安昱珩再次进入被冷气笼罩的空调房内,毛孔习惯了外面挠人心弦的暖风,在突然的温度骤降下,安昱珩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想起自己那件浸泡在文青家厕所盆中的上衣,人有些傻在原地,那上面的呕吐物还没有洗掉,就算现在洗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 总不能裸着上身去和程慕见面吧,别说在远点的地方见面了,安昱珩隐约觉得自己连杉阳树路这条街都走不出去。 目光落在文青随意挂在椅背上的睡衣,安昱珩又看了眼正在昏睡的睡衣主人,在内心和自己做过斗争后,他还是探手将那件睡衣拿在手中。 睡衣是真丝棉材质,系扣开衫的款式,安昱珩原本以为像是文青这种性格至少应该是暗系风格,唯独没想到这人睡衣印花是童真派的蝴蝶结泰迪熊。 将那件皱巴巴的睡衣展开,安昱珩再三确认这睡衣确实是文青的尺码后,眼神中多了几分迷茫。 原本他是想向文青借一件能穿出门的衣服,哪怕是睡衣也好,可是手中睡衣有点过分可爱,至少在现在安昱珩还没做好能穿出去的心理准备。 他甚至把泰迪熊睡衣放在自己胸口比试,过于狭窄的衣筒直贴他健硕胸膛,除非是文青那种体型单薄的人,否则拥有肌肉的大体格男性应该无法将它穿在身上。 因为这似乎是件大码的女士睡衣。 安昱珩在心中纠结半天,他现在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半跪在床上试图向睡衣主人求助。 轻轻撑在文青上方,他不敢靠太近,文青的眉头依旧紧皱,像是在抗拒所有人接近,安昱珩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听见自己用小若蚊音的音量叫道:“文青,文青。” 文青没有反应,只是眉头略微又凑得近了些,安昱珩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再继续得寸进尺的叫醒文青会是什么结果。 空调制冷器仍在发出声响,安昱珩又试探着叫了几声,身下那人突然动了动,随即有什么东西砸向他的面门。 第21章 很软,不疼,那是一只有些塌陷的棉花枕头。 “呃……”安昱珩从枕头后面移出视线,他看见文青已经起来了,正臭着张脸看向自己,他下意识抱紧挡住大半张脸的枕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原以为文青定会发起床气,或许会痛骂他一顿,或是继续抄起身边顺手的东西砸过来,安昱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文青只是表情极其不爽,结果什么也没做。 “…几点了?”文青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时间,他没有等安昱珩回答,紧接着又仰面倒在床上,黑色的发在枕间铺开,文青盯着天花板灯泡外露的灯,嘟囔道,“我好饿。” 他的胃口有些泛酸,这是过度饮酒后又空腹的表现,昨夜他被灌了太多酒,啤的洋的,那些液体在他胃里混合,按理来讲他应该比安昱珩吐的还要严重。 可是文青并没有吐,他胃里仅剩那些高度数液体在摇晃,如果全吐出来就只剩足以折磨人的刺痛,从而少了那些麻痹大脑的饱胀感。 身侧床垫向下凹陷,文青视线中出现安昱珩那张脸,他的头发也很凌乱,不再似平常打理柔顺时那般服服帖帖,发丝凌乱翘起,文青这时候才发现安昱珩竟然有些天然卷。 “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十五分,肚子很饿吗?”文青的视线慢慢上移,从那些不听话的发尾落在安昱珩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满脸担忧,文青听到他继续说,“家里有食材吗,要不要给你做些汤面?” 一只手悄然抓住被掀翻的被子,用不极其轻缓的动作盖住文青小腹,似乎是不想被文青发现。 文青突然很想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冲动源自何处,但他就是很想笑,或许是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在问一个很可笑的问题,而他自己有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如果我家里有食材,那天早上我又何必去敲你家房门讨要一顿方便面?”文青克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音,他只是勾起嘴角看着反应过来的安昱珩,他有些享受这个大男孩手足无措的模样。 自知逗得差不多了,文青在安昱珩发懵前清咳嗓子,指向卧室角落里的一堆快递纸箱:“泡面我家里倒是也有,但我没打算做饭,从一开始就没缴纳过燃气费,只能烧水硬泡。” 文青见安昱珩也顺着自己手指方向望过来,嘴角又忍不住挂起笑意,他挠了挠自己脸颊,向后重新栽回床上。 见听到动静的安昱珩扭头看向自己,鬼使神差的,文青突然问道:“我们这算是什么泡面交情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啦呜呜呜,努力跟上更新 第15章 试探 文青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安昱珩险些顺着床沿滑到地上去,他不知道文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坐在那里想了好几秒钟,这才挠挠头,给出一个试探性的答案:“算,算吧?” 无人回答,只是有一只冰凉的脚探出卷成团的被子,悄然抵在他后背上。 “安同学,你没穿上衣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热?”文青半撑着身子,用发凉的脚底板在安昱珩后背踩来踩去,不由衷心感叹,“还是说因为年轻吗?” 安昱珩被那只脚踩着,心中翻涌起道不明的情绪,他猜这或许只是文青对于不满被叫醒搞出的小小恶作剧,但还是没忍住转身,轻轻捕住那只在自己背后弄搔的脚,将其重新塞回到被子里。 “因为空调温度太低了,我刚从阳台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温度。”从床上翻找出遥控器,果不其然看到那上面的显示温度,安昱珩自顾自调高温度,自始至终不敢和文青对视。 随着温度调动空调挂机发出“滴”的一声,安昱珩在转过身的同时听见文青也轻声嘁道。 “所以你把我叫醒有什么事,难不成就是让我听你唠叨?”文青踹开安昱珩给自己盖好的被子,顶着那头酷似海胆的头发坐起来,“还是说,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吗?” 文青并不介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安昱珩,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安昱珩把他的脚重塞进被子里感到些许不快,从而语气不免加重,暴露出心底的想法。 眼见着那个大男孩又不敢看自己了,文青长吐一口气,稍微缓和了语气:“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我没有生气,你叫我起来有事吗?” “衣服。”安昱珩小心翼翼抬起眼皮,确认文青的确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要去见同学,不能光着上身……” 文青想起来安昱珩原本那件可怜巴巴的衣服,昨晚在他刚刚入睡,大概是后知后觉的药物反应,安昱珩躺在那里突然开始狂吐。 因为担心这家伙被呕吐物呛到,文青不得已又费力架起安昱珩,塞给对方一只空垃圾桶。 看着安昱珩吐得差不多了,文青又捏着鼻子扒掉那件沾满胃液和酒的衣服,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件衣服被丢到了厕所的盆里。 “啊,衣服。”文青一拍自己额头,从床上爬起来去翻那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衣柜。 他的衣服大多以棉质t恤为主,打开衣柜木皮脱落的门,安昱珩抻长脖子,他从文青身体的缝隙悄悄望上一眼,衣柜里面全是黑白灰三色,很少能看见明亮的色彩。 衣服并不多,被胡乱挂在衣架上,在衣服下面隐约还能看到一只上了锁的方正木箱,像是用来储物的。 第22章 安昱珩在文青转身的瞬间仓促收回视线,他装作不在意地望向露出水泥墙面的天花板,殊不知自己那点小心思全被文青看在眼里。 “你比我想得还要壮。”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安昱珩身上四下打量,文青就像是在看一块上好的肉,视线落在那些紧实的肌肉也不做停留,“我怀疑自己的衣服你或许会穿不上。” 丢给安昱珩几件洗好的皱巴巴t恤,文青赤脚踩着地板又回到床上,他坐在安昱珩的背后看男孩慢吞吞地换衣,果不其然地发现那些明显码数偏小的衣服穿在安昱珩身上时,着实有些好笑。 在安昱珩又一次用湿漉漉的求救眼神看他时,文青盯向自己身上的睡衣,它原本也是件t恤,也是因为文青网购是买错了码数,干脆将错就错将其当睡衣穿了。 “你再试试这个,如果还不行,恐怕你只能光着出门了。”文青也不避讳,他当着安昱珩的面脱下睡衣,露出有些过于苍白的皮肤,以及上面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和伤疤。 这完全是假装视若无睹也装不下去的程度了,安昱珩抓着被抛在自己手里的衣服,在文青借口好冷钻进被子里后,他套上那件t恤。 不大不小,码数刚刚好。 “那些伤……”安昱珩在开口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或多或少猜出来那些伤也许跟文青的职业有关,但他仍想听到文青亲自解释,即使他清楚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文青并没有解释的义务。 “安昱珩,我好饿。” 打断他的是文青那一声抱怨,安昱珩眼前亮了亮,但很快眼中那抹光又再次暗下去。这是文青第一次正经叫他名字,但却是要阻止他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 “不想吃泡面,想吃油条喝豆浆。”文青在被子里嚷嚷,他没有穿上衣,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倒是听不出语气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旁边床垫一轻,是安昱珩从床沿离开了:“好,还要别的吗?我去买。” 直到自家防盗铁门发出打开又合上的声响,文青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安昱珩离开前带走了自家房门钥匙,并嘱咐如果困可以再睡会,等买完早饭回来会叫他。 仰面躺在床上,文青抬手抚上有些发热的脸,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当着安昱珩的面脱下衣服是有意露出那些痕迹给男孩看的,他想知道安昱珩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安昱珩很清楚自己那些勾当,毕竟不止一次作为观众无意撞见,预料中的厌恶并没有发生,那男孩只不过支支吾吾的想问些什么,却被他找借口打断了。 “妈的,他到底开的多少度,热死了!”抓起放在旁边的遥控器一看,文青嘴角有些抽搐,26度是他夏天从不会涉及到的室内温度,安昱珩是什么怕冷的老大爷吗? 手指放在按键上,文青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将温度调回到16度,他把自己翻进被子里,对着天花板干瞪起眼。 安昱珩拎着一堆吃食袋子还没走到楼下,远远就望见一个拄拐老太太在朝自己招手,他认出来那是住在自己对面的邻居。 上前靠近,即便那老太太曾经明确对文青表露出恶意,安昱珩出于礼貌还是和对方点头致意,他想着打完招呼快速离开,却不料老太太一台拐杖拦在他面前。 “你看着像是个乖娃子,离那个小子远一点,会被带坏的。”老太太语气坚定,仿佛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看法。 “那个人,总是带些奇怪的家伙到屋里头来,不干净。”老太太还想要继续,却看见安昱珩向后倒退一步,避开自己的拐杖。 “婆婆,文青他不是那样的人。”安昱珩直视着对方有些浑浊的眼珠,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他并不是您说的那种人,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改隔壁刑侦!那边马上也能恢复更新啦 第16章 “玩笑” 老太太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她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安昱珩的表情已经显而易见的冷下来,她张张嘴巴,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像是在无奈于年轻人不谙世事的天真,以及对那自以为是的好意感到悲哀。 三伏天的清晨闷热得令人烦躁,拂面热浪夹杂着聒噪虫鸣,无时不刻都在激化着安昱珩心底那莫须有的烦躁。 他自然也看清了老太太的无言背后是什么,在原地停留几秒,他不再说话反驳,只是如刚才那样朝老太太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拎着早点袋子回到六楼,安昱珩掏出钥匙打开文青家的房门,在进去前他努力调整表情,不想让文青看出自己的异样。 有些耷拉着肩膀,安昱珩并没有在卧室看到文青身影,倒是厕所门在他走进屋后从里被打开,文青的声音从中传来。 “回来了?”含糊不清的声音,文青正叼着牙刷在洗漱,在看到安昱珩拎着早点站在卧室门前后,他眼尖地察觉到这个大男孩情绪有些低落。 出去买个早点的工夫怎么会心情低落,无非就是从某些碎嘴邻居那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 文青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猜中原因,他把牙刷从口腔中拿出,佯装没发现安昱珩的情绪,站在厕所对男孩指挥:“既然回来了,不如帮忙把豆浆倒进碗里?等我洗漱完一起吃饭。” “噢!好的。”安昱珩得到指示立刻行动,盯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文青在后面无声地摇头,安昱珩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被别人的行为举止影响。 第23章 这说来也正常,这男孩都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自然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而他就不一样,毕竟他就是那个时常被邻里议论的对象,而那些流言蜚语也确实有大半是真的。 等到他走出厕所的时候,那张堆满杂物的方桌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桌上摆着装碗的豆浆油条,似乎是担心室内温度加速食物冷却,安昱珩甚至在上面又倒扣一只碗,贴心的无微不至。 文青拉开塑料凳子坐在桌边,他盯着桌上食物,一时间有些许恍惚,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好久没人在清晨像这样备好早饭等着他来吃,即便是买来的早饭也不曾有过。 因为久到记不清时间,他已经习惯直接跳过早饭环节,就连吃饭也是等到饿得不行再随便对付几口。 “豆浆可能有些凉了,所以我就用碗倒扣……”安昱珩小声解释,他掀开那只倒扣的碗,推到文青面前。 “没事,辛苦了。”文青也不用勺子,双手捧着碗沿猛灌,有些微凉的液体带着醇厚豆香流经喉间,很快止住胃的叫嚣。 文青抬眼看向安昱珩的时候,发现坐在对面那个男孩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他手里还捧着杯黑米粥,大概是有些出神,黑米粥卡在吸管一半的位置,并没有完全进入嘴里。 “我有那么好看吗?”文青突然很想笑,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抬手指指安昱珩的脸,他笑着说,“你视线都要黏在我连上了,我是有多好看啊?” 调戏安昱珩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文青早在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对面的大男孩在听到文青的话后才意识到不妥,他急忙挪开视线,局促不安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小狗。 “不是,我刚才…呃,不是说你,你确实很好看。”安昱珩觉得自己舌头都在打结,他试图辩解,告诉文青刚才自己是在发呆,只不过是无意识地去盯向那张脸。 可是就算在心中组织好语言,说出口却像是被凌空一棒打碎的零碎解释,说到最后安昱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在文青注视下明目张胆地躲避对方玩味视线。 “是吗。”文青用鼻子轻哼,从尾音上扬的语气能听出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安昱珩,“你说我很好看,那你喜欢我吗?” 本是放松下来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问题,可在说出口的瞬间文青却突然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轻率,或者换句话来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静得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在问出口后的第十秒,文青率先打破这有些窘迫的尴尬气氛。 “逗你玩的,我是想提醒你别光顾着看我,你的粥要凉了。” 收回视线,文青不再看安昱珩,在他埋头在碗中喝豆浆的瞬间,他没看到安昱珩悄悄打开指缝,那双清澈的眼中并没有丝毫厌恶,只是有些迷茫,却带着些许奇异的光。 不是的,他想告诉文青自己心中的情愫,那种有些别扭却道不明的感情,他并不讨厌。 就算亲眼见识到文青或不堪或无法扬言对外述说的那一面,他却没有任何讨厌或是厌恶的情绪,至少他和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们不一样,他想靠近文青,然后闯入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对面的人埋头吃饭,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安昱珩小心翼翼地偷看,不敢把自己心底的想法暴露出来。 如果再近一点就好了,近到能够触摸到那人身上淤青,近到他能无惧一切将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拥进怀里。 安昱珩突然有些沮丧,如果刚才没有文青那一句“我是逗你的”,他或许鼓起勇气真会回答那个问题,至于后面的走向也许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但现在看来,刚才那轻飘飘的问题似乎真的只是文青的一句玩笑,并不能当真。 食不知味地吸空手中早已凉透的黑米粥,安昱珩在文青的注视下收拾掉桌上的残余食物,起床时那种融洽的氛围不知被谁在无意中打破,这让在“玩笑话”后的他们相处起来感觉到有一丝别扭。 “钥匙,我放在之前的位置了,在门口的柜子上。”手中拎着打包好的垃圾,安昱珩站在卧室门前,望向靠在破旧沙发上刷手机的文青。 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负担的样子,空调温度再次被调回到16度,屋子里冷得冻人。 听到安昱珩的声音,文青“嗯”了一声,这才抬头看他,脸上还带着刷到短视频段子的笑意:“你要走了?” “嗯,和同学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安昱珩抿了抿唇角,在心中犹豫半天,还是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那个,空调太冷容易生病,等到消了汗再调回26度吧?” 似乎没想到安昱珩担心的是这个,文青佯装刷手机的动作止住了,他抬头盯着安昱珩,直到盯得这个男孩感觉有些不自在,这才轻飘飘说我知道了。 “你的衣服……我会洗干净还回来的。”安昱珩站在清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挠了挠不细看不易发现的微红面颊,他对文青做出保证。 “不急,比起这个。”文青也笑了,笑得很淡很淡,同样含着笑意的眼中让人无法揣摩他内心真实想法,“你不如抽空来光顾一下我的生意。” 【作者有话说】 来啦,大家十二月好呀 第24章 第17章 瓶颈期 那个雨夜的记忆瞬间被勾起,安昱珩直到从文青家落荒而逃也没能给出答复,沐浴在盛夏清晨的阳光中,安昱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 这个时间段的红灯街异常平静,没有了夜色蒙披的暧昧与喧嚣,家家紧闭的铺子让它看上去就和普通生意街一样。 沿着小坡路一直向下,安昱珩坐上公交前往学校,他没有让程慕过来找自己,反正今天也要上课,所以他直接去了学校。 除了手机,一切随身物品都在包里,安昱珩坐在公交车的时候就在思考,程慕一定会问自己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身上穿着文青衣服,过于醒目的卡通头像明显不是他的风格,低头修鞋上面残留的皂香,安昱珩决定随他去吧,不管程慕怎么逼问他也不想把文青暴露出来。 公交停在美院门口的站台,安昱珩慢吞吞地往学校里走,今天是十点的自主创作课,他的时间还很充沛所以也不着急。 “早啊安师兄。”迎面走来低年级学妹,在看到安昱珩后主动过来打招呼,“师兄今早来的但有些晚呀?” “嗯…是有点。”这张脸有些面生,安昱珩对不上这个学妹的名字,对方或许也是自己微信列表中日常问候大军的一员,他礼貌地和对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他逆着下课人潮向画室走,临进门时被旁边的人一把薅住,程慕堵在门前挑眉看他:“先等等,你跟我过来。” 程慕揉了把染成暗红色的毛寸,探头向画室里正在和别人交谈的一个女生打招呼:“琪姐,一会老杨来了帮我俩带个签到哈,就说是肚子疼去厕所。” “两个男生一起去厕所?”琪姐停止交谈,有些怪异地盯着程慕的脸,“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老杨能信?” “信不信由他,我们马上就回。”程慕指指还想进画室的安昱珩,把他往楼梯间的方向拽,“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赶紧过来。” 安昱珩最终还是跟着程慕进入楼梯间,他们画室在四楼,外挂楼梯是全封闭式,四周被大块玻璃围住,能看见树枝在脚下摇曳。 程慕推开玻璃窗,就算仅有的一条连头也探不出去的缝隙,微弱气流也好过于三伏天闷热玻璃房那令人窒息的温度。 “你昨晚跑哪去了?”程慕看了眼垂手站立的安昱珩,眼中狐疑不减反增,“不是回家吧,你包都没拿,别跟我说是回你真正的家,深更半夜一身酒气回去,你姐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她指定得盘你。” 程慕表情狰狞,提起安昱珩的大姐,那位神一样的奇女子在某种程度上令他恐惧。 “不说吗?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最终化为叹息,无奈地抬手在脸上一顿揉搓,程慕经过一整夜心理斗争,终于决定向安昱珩坦白一切。 他把自己下药和原因告诉安昱珩,在忐忑中等待着安昱珩给出反应。 “我这次是真想帮你来着,没想到事没办成还把你给搞丢了,你自从搬去校外住就一直魂不守舍,真的听兄弟一句劝,黄赌毒咱绝对不能沾……” 安昱珩只觉得程慕像一把不断弹药的机关枪在旁边突突突说不听,可他自己在听到“下药”和“找女人”的时候,大脑就已经宕机了。 声音虚无缥缈,他回想起昨晚身体那种不受控制的燥热,还有和文青挤在狭小隔间里,他甚至还记得对方带着凉意的体温和那有些腥气的黏液气息。 安昱珩在程慕说话间抬眼看了他一下,那个眼神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幽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程慕……”安昱珩慢慢捂住脸,也不知是不是外挂楼梯有些闷热的缘故,他的耳尖看上去有些泛红,“下次别再自作主张这么做了。” “嗯嗯嗯,下次一定!” 程慕点头如捣蒜,他是真的怕安昱珩得知真相后发飙,虽然大家兄弟一场并没有见到彼此真的撕破脸的样子,但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惹怒安昱珩的话,就算是程慕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好在安昱珩看上去状态情绪都还算稳定,至少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样子,程慕长舒一口气,揉着自己有些扎手的后脑勺,旁敲侧击打听道:“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那个药劲虽然不猛,但是凭借自己还是……” 再次接收到安昱珩的眼神,程慕这回老老实实闭上嘴,他抬起双手作认输状:“ok,不问了,我全当你自己解决的,好吧?” 拉开通往楼层内部的门,程慕边往里走边摇头,“快回去吧,再晚点要错过点名了。” “没有黄赌毒。”身后传来安昱珩的声音,他声音不大,语气听上去也很淡,但不知为何程慕却觉得这就是个肯定句。 “昨晚是朋友接的我,我在他家里借宿一晚。”再多的话安昱珩就不肯再说了,他越过程慕,率先一步往画室的方向走,独留程慕自己维持着扶门把手的姿势站在那里。 望着安昱珩进入画室的身影,程慕眨眨眼睛,他反复品味着刚才那番话,决定不再想了,反正只要安昱珩没被小姐迷花眼睛就行。 今天进行的异常顺利,在肚子传来饥饿讯号的时候,安昱珩盯着自己的画布,那上面隐约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哟小安,这次打算画人物吗。”旁边陆续收拾画具的同学看到安昱珩的草稿,探过头来看。 “恭喜我安哥走出创作瓶颈,这次准备画女人?还是男人?” 第25章 安昱珩没有做出明确回答,他只是让自己露出平时的笑容去应对同学们的问题:“还没想好,打算回去再考虑一下。” 等到围在架子旁的同学散去,安昱珩也默默将颜料盒盖好,他的手没有被染脏,盯着这幅尺寸不算小的画布,他有些挫败地把脸埋在膝间。 虽然只是起型,但铅笔留下的痕迹已经勾勒出一个男人的面孔,同学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安昱珩心里却清楚。 这是文青,他在大脑混乱的时候在自己学期作业上画下了文青的脸。 他并不是苦恼创作主题不符,老杨布置作业向来随意,最后只要递交主题和灵感来源就可以,安昱珩真正苦恼的是文青,或者换句话来讲他在苦恼自己对文青的定位。 他不清楚文青对自己是怎么想,但是他却在那个闷热耀眼的下午动了念想,那或许就是一见钟情,他有八成把握那并非三分热度的心动。 可是安昱珩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文青动心,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就像是现状一样,遇到了自我怀疑的瓶颈期。 第18章 别哭 直到踩着天空最后一抹余晖走出画室,程慕也没再多嘴问一句,他只是沉默地跟在安昱珩身后,目送对方走向校外的公交站台。 “那啥。”看着安昱珩离自己越来越远,程慕还是出声叫住他,夕阳的余晖打在安昱珩身上,他面向着浓郁至极的暖光停在那里。 “我为我擅自做主的事道歉,对不起。”程慕挠挠毛躁的后脑勺,他从未如此正经的和谁说过道歉,但看着远处那大男孩眼中酝酿的沮丧,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一定要把那声道歉说出口。 没有说话,安昱珩只是朝他挥挥手,程慕目送着安昱珩踏上正巧进站的公交车,晚高峰的人潮瞬间将安昱珩淹没,程慕看不见他被挤在其中的脸。 但从刚才的背影,安昱珩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被主人丢弃不再欢快摇尾巴的宠物犬,看上去是那样的沮丧和无助。 在回家之前,安昱珩跑到杉阳树路里的唯一一家小卖铺,他罕见地拎了一提啤酒,结过账后,踏着细碎凌乱的步伐走进红灯街里。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两边的店铺像往常那样点亮那些暧昧灯光,这次安昱珩没再像个羞涩处子捂脸乱窜,而且提着啤酒,怀揣着他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朝家的方向走去。 站在楼底的时候安昱珩抬头望了一眼,三单元六楼的灯没有开,文青不在家,隔壁那个性格古怪的老太太也没有开灯,不知是出去了还是嫌时间太早想要省电。 安昱珩独自一人沉默地爬上六楼,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家门,屋里漆黑一片,排列在家具上的摆设在黑暗中现出隐约轮廓,安昱珩却在第一眼时感受到的不是整齐而是莫名的孤独。 他站在老旧防盗门前,身后声控灯早已熄灭,黑暗像只无底的怪兽将他吞没,安昱珩没来由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他还是走了进去,打开灯的一瞬间那种孤独感也消失许多,光明再一次将他笼罩。 安昱珩把买来的啤酒摆在桌上,他没有优先去管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而且脱掉身上那件文青的t恤,跑到厕所用洗衣凝珠反复清洗,直到沾染上很好闻的栀子花气息。 将湿溻溻的衣服挂在露天阳台上,安昱珩这才用鸡蛋给自己简单做了一碗清水面。 有点没有胃口,总觉得一个人吃饭会提不起兴趣,但好歹也是给空荡荡的胃里即使补充能量,安昱珩坐在餐桌边沉默片刻,从那提啤酒中扣出一罐,走向露天阳台。 晚风吹起他微卷的齐肩长发,安昱珩身体前倾靠在露台扶手边缘,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两条并不瘦弱的结实手臂裸露在外,勾勒出如希腊雕塑般优美的肌肉曲线。 拉开啤酒罐拉环,安昱珩小口啄着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液体,早在很久以前的大一新生联谊会上就有人提出过质疑,说安昱珩长了一张完全不像是会喝酒的脸,却有着千杯不倒的铁胃,这种反差感也太强烈了。 可说那些话的人并不知道,安昱珩千杯不倒的酒量完全得益于他那个爱喝酒撒疯的姐姐,虽然安昱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优点。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以至于初次见面甚至 认识许久的朋友都会认为他就是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 “我早上,是不是下意识躲开文青了?”随手把喝空的易拉罐捻平,安昱珩无措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邀请,他想接近文青,但不是以嫖客的身份。 那该以什么身份?从朋友做起吗?文青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说不定还会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觉得幼稚。 心口有些堵堵的,安昱珩看着脚下情欲与金钱交织的街,闷闷喝了一口啤酒,他甚至无权干涉文青的生活,只能身为一个旁观者,无能的注视着那个世界。 好难过,想触碰,想拨开笼罩在文青心底的阴霾,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安昱珩慢慢靠着粗糙墙壁蹲下来,他并不震惊自己对一个同性动了心思,他难过于无法以正当身份踏足文青的世界。 街角某家店里用音响放着六十年代的老曲,歌声通过参着杂音的劣质音响穿透铝门响彻在街上,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让人恍惚置身于光怪陆离的梦里。 第26章 而安昱珩就是在这似有似无的音乐里听到楼道传来的开合门声音,他从双膝间猛地抬头,连无意间撒在地上的啤酒都不再去管。 但等他跑到门前时,楼道已经恢复平静,安昱珩有些怔在那里。这一幕似曾相识,三天前的夜晚也是如同现在一样,暴力的关门声,还有文青带回家的那个男人。 站在隔壁那扇同样破旧的铁门前,安昱珩感觉像是被卸去全身力气,他无法说服自己敲响那扇熟悉的门,他害怕听到屋内传来那些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木讷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坐在扔满易拉罐的地板上,隔壁的声音很快响起,老房子的隔音也的确不好,哪怕是稍微提高音量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安昱珩摸过一瓶啤酒给自己打开,他像是丢了魂般将那些冰凉液体一饮而尽,坐在地板上四肢无力,安昱珩突然感受到一股从所未有的颓废涌上心头。 这算什么,这段连单恋都算不上的感情难道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吗。 少年人青涩的心被狠狠刺痛,一如砸进深海中的巨石,被幽深海水无情吞没。 慢慢将脸埋在腿间,隔壁传来的声响却打断他的独自暗伤,安昱珩开始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人被捂住嘴,在痛苦中发出无法出口的求救一样。 有些模糊听不清楚,但他确定那是文青的声音,安昱珩几乎没有犹豫从地上爬起,他把自己贴到墙上,仔细听着隔壁声音。 没有声音了,隔壁寂静的一片死声,就仿佛刚才的声音全部都是安昱珩臆想出来的。 安昱珩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行走,他在犹豫要不要敲开那扇门询问情况,如果还像上次那样闹出乌龙,文青又会怎么看自己? 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到阳台晾晒的衣服上,三伏天的热浪已经让衣服烘干大半,正挂在那里随风飘荡。 安昱珩冲过去取下衣架,也顾不上衣服是否会褶皱,抓在手里重返那扇门前,夜晚安静的楼道回荡着他大力敲门的声音,直到屋里传来脚步声,安昱珩这才停下。 门后传来锁芯拧动的声响,安昱珩连忙调整表情,让自己看着尽可能更自然一些,在他如临大敌般的注视下,门打开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平头男人站在门后,隔着防盗门的铁网与安昱珩对视,直到把安昱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平头男人这才开口问道:“你谁啊?” “你是谁?”安昱珩也不甘示弱地反问,这个声音他很陌生,似乎并不是那天夜里听到的男声,他立刻警觉起来,“我是这家主人的朋友,你为什么在这里?文青在哪?” 对方沉默了几秒,低声骂了句安昱珩听不懂的方言,他也没有开门,反而转身走进屋里取了自己的衣服,这才打开门锁与安昱珩擦肩而过。 安昱珩瞪着眼睛看那男人下楼,又回头望向无声的卧室,门口闹这么大动静都不见文青出来,他连忙冲进屋里,大喊着文青名字:“文青!文青你在哪里!” 他突然停在卧室门前不动了,屋里没有开灯,比印象中的昨天夜里还要昏暗,床上被子团成一团被胡乱丢在地上,安昱珩隐约能看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 “青……文青?”架着衣服的衣架无意间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像是在回应安昱珩,床上的文青动动胳膊,但他似乎是全身脱力,无法像平时那样坐起来。 安昱珩没有开灯,他跌跌撞撞朝卧室里走去,嘴唇在打颤,他看到文青身上什么也没穿,走近后才发现文青并非没有力气,而是双手双脚被细绳束缚,另一头绑在床头和床角。 “你来了……”文青赤裸的胸脯轻微起伏,他的瞳孔有些失神,像一条溺水的鱼般刚从窒息中摆脱出来,“安昱珩。” “嗯。”安昱珩眼角泛酸,他蹲下身慢慢解着那并不繁琐的绳扣,他尽可能压低脸,不让文青看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来还你衣服。” 安昱珩不是傻子,大致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什么,只是这种过激的方式让他有些无法接受,文青的皮肤上遍布着青紫色的淤青,体温也低的吓人,摸上去犹如一具尸体。 在束缚被解开后,文青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不久前被一双手紧紧掐住,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但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文青诧异之余感受到那只手的主人把脸埋在自己手背间,黑暗中有液体滴落在上面,还带着一丝余温。 瞳孔不自然的颤动,文青也就任由对方捧着自己的手,他坐在那里,看那个大男孩的肩膀一抖一抖,就仿佛被糟蹋的人是对方而不是自己一样。 “安昱珩,我没事。”慢慢撑起身体,文青轻声叹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在男孩柔软蓬松的头顶,“……别哭了。” 第19章 不同于你的世界 好烫。 明明滴落在手背的是冰凉液体,但在文青来看那却如岩浆般滚烫,他不想让安昱珩看到自己这样,至少不应该是以这种丑陋姿态赤裸相见。 脖间依旧残留有喉管被大力压迫的窒息感觉,文青试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手抖得不是那么明显,他摸向安昱珩柔软的头发,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男孩并未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手背上,房间里充斥着刻意压制的抽泣声,似乎在掩盖那份无力与沮丧。 第27章 “……别哭了。”文青感受着男孩柔软的头发在自己掌心揉蹭,手感意外的不错,“别哭了,安昱珩。” 你不该进来的,不该看到这本不属于你认知中的世界,不要靠近深陷在世界漩涡中的我。 文青有些恍惚,他赤身坐在床中央,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空调遥控器不知被丢去哪里,他看见安昱珩身上也有汗,文青从对方湿透的额头就能感受到。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又不能一直保持着裸姿任由安昱珩抓着在那里哭。 “都说了我没事。”文青这次直接用手卡住男孩的下颚,半强迫对方抬头与自己直视,他毫不意外看到对方惨兮兮的脸。 红肿的眼眶还在不断向外涌出泪水,安昱珩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就算文青用直勾勾眼神看着他的脸,他也没有再躲。 这副样子看上去肯定很蠢吧,安昱珩知道文青一定看到了自己眼底压抑的愤怒与无力,不然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吓到你了?”文青用指尖拨开安昱珩不知被泪水还是汗水浸湿的头发,他轻轻抹掉安昱珩眼角的泪水,但那里很快就有更新鲜泪水的涌出。 “我不想解释什么,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工作,不管是在夜店还是今天。” 文青勾勾嘴角,露出个颇为自讽的笑容,“你知道我这个职业见不得光,还是说我应该再把话和你说得更清楚些吗?” 心情由一开始看到来人是安昱珩时的放松变为烦躁,文青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那个大男孩始终是垂着眼角闷声抽泣,这让向来不觉得做这档子事有什么问题的文青萌生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羞耻感。 心中烦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文青突然发力在安昱珩肩膀上推了一把,他也没想到那男孩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这股力气推坐在了地上。 “我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男妓,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文青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安昱珩,其实在对方被推倒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讶异,只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好说什么。 即便看到这些,即便亲眼见识到自己的不堪,安昱珩的眼睛还是清澈无暇,就像是一块无法被墨汁染黑的宝玉。 被那双眼睛盯着看,文青总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棉絮堵得满满的,无名火一把点燃那些棉絮,不过脑的伤人话随即脱口而出。 “说话,你怎么不说话?是亲眼看到后觉得脏吗,是因为曾和卖屁股的男妓同床共枕感到厌恶吗。” 他对着安昱珩没有保留地咆哮,他看着那双如润玉透彻的眼睛里倒映着不堪的他自己。 直到胸口处大幅度喘息,文青这才发觉自己脸部肌肉都在痉挛,他发现安昱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抽泣,正抬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眼中满是惊讶和茫然,就像被逼到悬崖无措的鹿那样。 想来都是必然,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吧,文青突然泄了力气,今天实在太糟糕,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又亲手推开这段时间里唯一对自己毫无恶意的男孩。 “……你走吧,那件衣服随便扔掉就行。”活动着被绳子束缚的有些血液不流通的手腕,文青屈膝慢慢爬到床角,拉过地上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错了,我们之间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什么泡面交情。” 他把被欲望和伤痕交织的身体藏在阴影里,整个人缩在被子中,不再去看安昱珩的表情,“走吧,别再来找我了,可以的话最好搬家,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床垫边缘轻轻下陷,有谁在黑暗里正慢慢靠近,文青转过头再次与那双如明玉般的眼眸对上视线。 “我不要。”安昱珩在黑暗中轻轻开了口,他说话时还带着明显鼻音,可能是刚才哭得太凶,或许现在还在哭也说不定。 文青并没有纠结那个问题,他把重心放在安昱珩那句话上,不要是什么意思,这个向来好说话的大男孩反而在这时候起了逆反心理吗? 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被角被一股并不大的力气拽住,文青瞪着安昱珩,没有说话。 “疼……”屋里没有开灯,文青也只是凭借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楼下灯光看到安昱珩抓向自己心口位置,那里的棉质布料被大手揉搓变形。 “看到你躺在那里,我这里好疼。”安昱珩的肩膀依旧在有节奏地抖动,鼻子的抽吸声清晰在文青耳畔响起,“能不能……不要赶我走,能不能不要说那些伤害自己的话。” 安昱珩想推翻文青的所有话,他想解释自己没有厌恶,也没觉得文青脏,他心里清楚文青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可现在怎么看自己都比文青哭得还要凶。 “你……别哭了。”文青从被子里露出上半身,他心情复杂看着面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大男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不要赶我。”安昱珩跪坐在旁边不停用手背胡乱擦抹满脸淌的泪水,似乎这样就能在文青身旁多停留一些时间。 文青似乎真没想到安昱珩会整这一出,就算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那大男孩堵在旁边哭,毕竟以往没有哪个嫖客在结束时会用眼泪作为挽留。 “你先停,哭得我有点头疼。”在文青抬手抚向太阳穴的瞬间,安昱珩尽可能的收住了声音,他紧抿着嘴唇看着文青,眼泪还是吧嗒吧嗒从眼眶中掉。 第28章 但是这招的确奏效,文青有些无奈地裹着被子坐在那里,他有些受不了安昱珩直勾勾的视线,更何况他此时还全裸着。 虽然清楚这个男孩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还是找借口裹着被子起身:“把眼泪擦擦,我去冲个澡,一会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很饿。” 可安昱珩却固执地抓住被角不让他离开,文青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他听见安昱珩小声说:“不想出去吃,去我家吧,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随你。”不咸不淡丢下两个字,文青逃难般溜进厕所,随手把夏凉被扔到洗衣机上,他背靠着冰凉的瓷砖,这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安昱珩那小子今晚是怎么回事?又是哭又是明确抗议,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吗? 揉了一把被汗水浸透又阴干的头发,文青打着赤脚走到淋浴器下,开始清洗身上的痕迹。 打沫的香皂反复搓着那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咬痕,文青垂着头,也不管水流是否顺着身体淌进眼里,他慢慢地在水中蹲下身,心脏狂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明显。 他今天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间出租屋里,那双手带着报复的快感,在禁锢住喉咙后就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如果不是安昱珩在外面敲门打断,他或许已经成为了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 淋浴器的对面就是镜子,文青扶着盥洗盆站起身,对着被水雾笼罩的镜面观摩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肮脏,破烂,就像是一只被缝缝补补的布娃娃,就算裁缝有再好的手艺,可是表面的针线都会留下痕迹。 文青慢慢撕掉脸上的防水胶布,前些日子的牙印早已消失,留下来的是脸颊处化为一片发紫的淤青。 真丑啊,被男人们随意玩弄的布娃娃又怎么敢腆着脸把那个如玉般无暇的大男孩拉扯进这个世界,这对那男孩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文青下意识用双手环住自己身体,可他又不想松开安昱珩,他好不容易在对方身上看到打破死败现状的希望,他实在舍不得放这唯一的火苗熄灭。 他想唾弃这样的自己。 擦干净身上水渍,文青略微整顿好心情,隔着厕所木门朝外面喊了两声,他想让安昱珩帮忙拿干净衣物过来,外面却无人应答。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外面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待在屋里的气息,文青用毛巾围在腰间,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他回到卧室却发现安昱珩并不在那里。 空调温度调到了26度,屋内也有打扫过的痕迹,连同那张凌乱的床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换了新的床单,换下来的被整齐叠好放在破沙发上,似乎是等着主人沐浴结束再洗。 文青站在收拾妥当的卧室中央,他丝毫不质疑安昱珩那堪比田螺姑娘的打扫速度,细致到连脏床单都要整齐叠好,那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从衣柜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上,空调适宜的温度吹得他发丝微微颤抖,文青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时间有些迷茫。 安昱珩……你这么好,我要怎么舍得才能推开你啊。 【作者有话说】 狗勾会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第20章 自由与束缚 防盗铁门外传来的轻击声打破屋内沉寂,文青被这声响打破思绪,慢吞吞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正是去而复返的安昱珩,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虽然没再有眼泪,眼睛看上去却有些红肿。 “…我刚才煮了面,一会该坨了。”安昱珩被文青盯得不知所措,只能傻乎乎的扯出笑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失忆了,完全不提刚才的事情。 两人心照不宣的转移阵地,刚进门文青就看到铺着绿白色格子餐布的桌子上放着两碗青菜鸡蛋面。 面碗不远处靠近墙边的位置还摆放有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石膏像蜡烛,坐在旁边即使不点燃也能闻到淡淡的香薰味。 文青没等安昱珩招呼就熟门熟路拉开椅子坐下,他几天前来过安昱珩家里,那时候这家伙刚搬进来,屋里收拾得整洁,却不像现在这般精致。 这间不大的老旧出租屋被安昱珩折腾的有模有样,明明就是隔壁的不同户型,比起文青家那不拘小节的凌乱风,这里更像是被人精心布置的小家。 安昱珩似乎很喜欢绿色,光是大大小小的绿植文青在进门后就看见了不止五盆。 被绿色包围的老旧房子在黑暗中发出暖黄调的光,青菜鸡蛋面腾起的热雾让人眼眶略有湿润,文青在安昱珩眼巴巴的注视下拿起筷子。 “收拾的挺好。”他不咸不淡地给予评价,“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得到这声肯定,安昱珩坐在对面小声笑着挠了挠头:“正好行李里有这些东西,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一下,你……喜欢吗?” 文青低头大口吃面,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间瞥到安昱珩有些失落的脸,心想他喜欢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他家,躺在这种环境里睡觉反而会更不自在。 “你尝尝这个,是家里寄来的酱牛肉。”安昱珩并没有因为文青不回答而难过太久,他又跑到厨房从冰箱拿出来一个保鲜盒,放到文青碗边,“草原上自家放养的牛,很好吃的。” “草原?”文青筷子一顿,抬眼看向安昱珩的脸,“你家里人在草原生活?” “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安昱珩重新坐回到文青对面,他垂下眼睛给文青夹了满满一筷子牛肉,“母亲是汉族人,因为要照顾我们上学和工作,所以一直住在城里。” 第29章 “这么说你还是个汉藏混血?”文青有点来了兴趣,他咬着筷子上下打量安昱珩的脸,怪不得这小子五官挺拔睫毛卷翘,原来是血统含量不一样。 安昱珩点点头,他被文青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挠挠脸,他干笑两声:“我不经常回草原,如果不看血统,其实算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 “不喜欢吗?”文青夹起片得很厚的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眼中多了几分对草原的向往,“为什么不经常回去看看。” “因为很冷,还会有很严重的高原反应。”安昱珩用筷子拨弄着碗中坨到一起的面条,似乎是觉得身为有着藏族血统的人也会高反这件事有些丢脸面,他露出一个惭愧笑容。 “其实最近一次回去是在大一的暑假,我想去采风寻找素材,顺便看看五六年未见的父亲。”他把自己的碗拨到文青旁边,将一部分挑开的面条拨给碗中见底的文青。 文青其实已经吃饱了,但他迫切想从安昱珩口中得知更多关于草原的事情,也就没有打断男孩手上的动作。 “然后呢?”他摸着微微鼓起的胃袋,示意安昱珩继续。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太久没回去无法适应那里的海拔,才到的第二天就得靠吸氧,修养了三天才调整过来。” 安昱珩的声线温和,文青盯着那张脸,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就跨过时间维度看见当年那个因为太久没回去而无法适应当地气压的男孩,惨兮兮的,有点好笑又有些可怜。 文青看着自己幻想中的安昱珩抱着氧气瓶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挂起笑容,谁能想到这个如邻家弟弟般干净的大男孩还有那种窘迫的过去。 “你好像喜欢很草原。”安昱珩看见文青笑了,眼中瞬间燃起光亮,他在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没有在草原待很长时间,“要听我讲一些草原上的故事吗?” “好啊。” 文青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他眼中倒映着安昱珩的身影,他渴望听到更多关于这个男孩的过去,即便那些往事是窘迫的,也足以化作无形手洗涤他的灵魂。 他们把面碗推到桌角,和那些精致摆件堆在一起,两人围在桌前面对面靠得很近,就像相识许久的老友在畅谈彼此过去,暖色灯光柔和了安昱珩的轮廓,文青同样能在那双清澈眼眸里看到自己。 “父亲住在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县,要想去他住的地方需要坐很长时间的车,如果从没去过高原地区的人,在踏上川藏线的时候就容易发生高原反应。” 安昱珩在手机相册里翻了半天,找到一张当时的照片拿给文青看,“这是刚进甘孜时来接我的叔叔拍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吐得不行了。” 照片拍摄的地点是在车上,安昱珩穿着很厚的绿色冲锋衣,整个人抱着氧气瓶缩在窗边,紧蹙的双眉能让人切身体会到他当时难受的感觉。 “高反真的很难受,第一次去草原的人应该多多少少都体验过。”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安昱珩没发现文青眼中闪过的情绪。 他往下翻找着照片,找出一张文青只在老款电脑屏保才看见过的相似照片,只不过比起屏保上的大片草原,这张照片远景还有白色的雪山。 “这是塔公草原,藏语意为“菩萨喜欢的地方”,远处的是雅拉雪山,只不过因为父亲明令禁止,我一次也没上去过。” 男孩低沉的嗓音讲述着那些文青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安昱珩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文青通过那些故事仿佛能直接看到当年躺在草地里放羊的少年。 文青能在安昱珩身上感受到不受束缚的自由灵魂,就像一只稚嫩的鹰翱翔在草原上空,这只雏鹰即便飞向远方,但终有一日会成为叱咤风云的雄鹰,不被一切束缚。 “文青,你去过草原吗?”安昱珩的声音打断文青思绪,文青眨眨眼睛,沉默地摇摇头。 别说草原,他都未曾踏出过这座城市,这座钢铁和混凝土城市像牢笼一样将他死死困在这里,他甚至都无法逃离这条街。 安昱珩察觉到文青的情绪,他有些看不懂对方复杂的眼神,只是觉得好不容易逗笑的文青不知因为什么再次变得低落,而这一切似乎是因为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以后,我是说以后。”安昱珩忙在脑中搜索能跳过刚才那个话题的提议,他几乎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如果你还想去草原的话,要不要跟我去塔公看看?” 【作者有话说】 嘿嘿没想到吧,小安是个混血狗勾,体内有着宠物犬的温顺和一半埋藏在心底的野性,虽然出生以及生长在城市,但他的灵魂是自由的,是文青渴望而无法触及的自由。 第21章 在日落前拥抱 安昱珩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期待文青反应,他不难看出文青眼中的向往,那是一种对于自由近乎极致的渴望。 不然依照文青的性子,也不会问太多不相干的东西,至少在安昱珩看来,文青是不会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浪费太多口舌。 悄悄收回闪躲的视线,安昱珩盯着文青垂下的睫毛,暖色灯光在文青眼底投下一圈扇形阴影,不时还抖动着,似乎睫毛主人正在认真思考问题。 暖黄灯光打在脸上,文青抬眼对上安昱珩视线,他对着男孩轻轻一笑,脸上还未上药处理的淤青在安昱珩眼中跳动。 “上次来就想问你了,你还会弹那个啊?”文青不着痕迹避开话题,他指指立在墙角的琴包,那里面有琴的形状。 第30章 这个包似乎有些年头了,通体黑色的包身却被金属漆笔横七竖八写着几个名字,靠近底部的布料被磨损的严重,原本最耐脏的黑色都开始褪色发旧,可以看出包的主人似乎并不想换掉它。 “嗯,会弹。”安昱珩意识到文青这是在回避刚才的问题,他也不作纠缠,起身抱起琴包,“高中时经常和朋友们一起练习,要不要弹给你听?” “如果你愿意的话。” 用手拄着下巴,文青眼见着安昱珩把琴包放下,这个从刚才起什么都不问的大男孩重新回到桌前,他把刚才被推到桌角的面碗拿在手里,对文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去卧室吧,我先把碗洗干净。”安昱珩也没等文青表现出任何或同意或疑惑的表情,他在文青说话之前一溜烟儿钻进厨房,不时那里响起水流声音。 文青盯着厨房方向看了良久,这才按安昱珩提议的那样前往卧室,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在安昱珩说去卧室的时候异想天开想到对方是要做那档子事。 疯了,他好像真的疯了。 站在门前,文青打量着这间与自家差不多大的卧室,跟上次来这里时相比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顶多就是屋里不想上次那般凌乱。 他又向里面走了几步,在临近阳台的床边,他踢到几只易拉罐,里面是空的,很显然在他来拜访之前,安昱珩曾独自坐在这里对着脚下的街饮酒。 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文青没想到安昱珩这样的乖宝宝型居然会对酒精上瘾,难不成夜店那次也是他主动去喝,只为借酒买醉? 但为什么让我到卧室里来?文青不受控制的回到刚才问题上,他不相信别人,只会通过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来作为评判标准,他可以肯定安昱珩是那种既没色心也没胆子的家伙。 卧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文青像是只受惊的猫一样转过身,他看见安昱珩怀里抱着一只药箱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因为自己表现出的防备一脸茫然。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安昱珩轻轻靠近,他把背在身后的琴包放在床上,朝文青招招手,“到这边坐吧,我先给你处理下伤。” 等到文青缓过神的时候,闻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草药味,安昱珩凑得很近,近到文青能数清他究竟有多少根睫毛。 灵巧手指涂抹着药膏在皮肤上游走,不带任何多余的欲望,而是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有节奏的揉搓,好让药膏吸收进去。 “你给我涂的什么?”气氛莫名有些说不清的暧昧,文青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打破那些虚伪的幻想,“也是草原特产吗?” 他看见安昱珩的睫毛随着眼睛弧度发生变化而扑闪几下,那双温暖的大手随即停止触摸,他撞进那双湿漉漉的眼眸。 “硬要说草原特产有些不严谨,不过这软膏是藏药没错,是专门治跌打损伤的,也可以化开淤青。”安昱珩从药箱里找出无菌敷贴给文青贴上,这才稍微往后撤离了身体,“你有想听的歌吗?” “……都可以,我不挑。”趁着安昱珩转身拿琴的工夫,文青下意识触碰脸上的敷贴,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安昱珩的虹膜有一圈很淡的绿色,或许是室内灯光不足的缘故,那抹绿色就像被星夜笼罩的草原一样并不明显。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去看安昱珩的眼睛,之前那几次近距离接触都因为各种理由没能发现,原来这个体内流淌有部分藏族血统的男孩眼睛里竟然藏着一片草原。 轻缓节奏在屋内响起,安昱珩半阖着眼睛看着吉他,他有些低沉的嗓音唱着文青听不懂的歌词。文青就坐在离安昱珩不远的位置,他能看见男孩的喉结在上下滚动,虽然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却能从音乐中共鸣到安昱珩表达的情绪。 不大的出租屋和靠得很近的两个人,气氛和谐到一种谁也无法料到的地步,就像谁也不会主动提不久前发生在隔壁屋的事情,他们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当下,一切烦心事好像都化作烟云随着安昱珩的歌声飘散了。 一曲终毕,文青竟然在安昱珩眼角看到隐约的泪水,他有些好奇的凑上去:“这首歌的歌词是在讲什么?看你都被感动的流泪了。” “我们不再把手伸进寒冷的风暴里,聊起昨日的夏天,我们不再把没有子弹的枪口对准自己,对世界留下遗言。” 安昱珩半抱着吉他与文青对视,他眼睛湿漉漉的,里面的绿色像是被风吹起草浪般涌动,“这首歌讲的是时间会淡化仇恨,岁月静好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在乌云朦胧的早上,就像昨天死去一样,拥抱自己喜欢的人。” “听起来还蛮浪漫的。”文青看着安昱珩抬手抹泪的动作,半开玩笑的打趣道,“还是说你也需要一个拥抱安慰那颗与歌词产生共鸣的心吗?” 安昱珩擦泪的动作顿了顿,他看向文青的脸,小声问道:“可以吗?” “什么?”文青确实没有听清,他又向安昱珩凑得更近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需要,一个拥抱,你的拥抱。”安昱珩扁着嘴,不知是另一种母语勾起共情让他联想到某些事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文青无法拒绝这样子的他。 “好吧,不就是一个抱抱吗,来。”文青也没有扭捏,面向安昱珩张开双臂,都是在同一张床睡过觉,也在同一张桌上吃过同锅面,这算不上什么。 第31章 可他唯独忽略了正处于情绪饱和度最高的安昱珩。 眼前有道黑影略过,文青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怎么扑过来的,就感觉自己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是那种实打实的撞,他们胸膛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贴在一起,文青除了感觉到温暖以外,还觉得脖颈出有些痒,是安昱珩的头发在磨蹭那里的皮肤。 “放心好了,我不会把这种事对外宣传。”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文青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唱歌很好听,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在日落前拥抱》。”安昱珩老老实实地回答,却没有松开抱紧文青的手臂,而是更加用大的力度抱紧那具几乎没有多余赘肉的单薄身体。 文青被抱的有些疼,他似乎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会选这样一首曲子,通过这种方式变相的劝解是好心,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程度的劝解已经不能挽回什么了。 “你好像有很多要问我的事情。”拍拍安昱珩结实的肱二头肌,文青示意他弄疼自己了,从那个结实到令人安心的怀抱中离开,文青无奈叹息。 他十分清楚安昱珩想要探知自己的过去,但他还没有做好把那些结痂掀开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这个年轻男孩看的心理准备。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露出苦涩笑容,试图打消安昱珩的念头:“可以不问吗?就像你刚才唱的歌词里说的那样,昨天已经死去了,留在过去的那个我也已经死掉了,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是现在的文青。” “可惜我无法和过去和解。”他站起身走到安昱珩面前,居高临下看着男孩的脸,眼神里却充斥着对自己的戏谑,“因为原谅了过去,现在的文青就不复存在了,你明白吗?” 安昱珩沉默着垂下头,他眼角余光一直在看文青的脚,于是在对方正要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他完全是出乎本能反应地抓住那只手。 “…青。”像是下定了决心,安昱珩不肯放那只手离开,他感觉自己舌头都紧张的仿佛要打结,“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我想保护你不再被那种人伤害,我……” 喉管被倒吸的冷空气呛到,安昱珩顿了顿,抬起头对上文青的视线,“我好像喜欢你。” 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脱口而出,安昱珩此时倒是没有了顾虑,他抓住文青的手让对方直视自己,“跟过去和解吧,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每次看到你身上增添新伤,我这里都好痛。” 大力捶打自己胸口的位置,安昱珩刚抹去的泪水不自觉的飙出眼眶,他几乎是在恳求文青:“不要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表白局来辽 建议观看过程中听一下《在日落前拥抱》cr尕尔东 第22章 吻我 屋内静到只能听见安昱珩鼻子抽吸的声音,文青保持着被拉扯的状态沉默良久,这才慢慢转身去看那个满脸是泪的男孩。 英挺的鼻子从鼻头红到山根,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就算不去触碰也在不断向外涌出泪水,文青看着这张一塌糊涂的脸,他并不觉得这样子的安昱珩纠缠起来很烦。 他在安昱珩面前缓缓蹲下,看着男孩耷拉着肩膀弓身向前蜷缩,他们挨得很近,几乎就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别喜欢我了。”文青替安昱珩擦着眼泪,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这么做,“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喜欢,你的未来还有更适合人选。”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安昱珩不为所动,他努力睁着哭肿的眼睛,感受着文青冰凉指尖轻抚过自己脸颊,“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想参与你的未来,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抓住那只冰凉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侧脸,“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 鶄 文青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团火,安昱珩喷出的鼻息简直要把他指尖烫伤,他心情有些复杂,即便理智在告诉他一定要拒绝,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动了心。 他从未遇见过像安昱珩这样的人,他甚至不愿意拿安昱珩与那些如过客云烟的嫖客对比,这个男孩太干净了,干净的像块通体润白的宝玉,干净的与他格格不入。 那一番诚恳的内心自白文青相信是安昱珩发自肺腑之言,那他就更不应该接受,凭借如今的自己,他没有办法也没有信心去接受男孩那颗炙热的心。 “你说喜欢我?”在安昱珩看不见的地方,文青不着声色狠咬自己嘴唇内壁,疼痛逼着他脱口而出那些刻薄话,“那些花钱睡我的男人都说喜欢我,你是不是眼瞎啊安昱珩,谁会真心去喜欢一个男//妓?” 字字如同刀割,就像一把锈钝的刀在慢慢划伤心脏,安昱珩怔住了,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因那疼痛慢一拍的跳动,文青的手一下又一下推在他胸膛,他不得不用双手撑床才能维持坐姿。 他想告诉文青不是这样的,他的感情没有半点假话,他和那些总是弄伤文青的男人们不一样,可那些话还未出口就已经烟消云散,剩下说出口的只有苍白无力的否定。 “不是,不是那样,我是真心喜欢…呃!”胸口再次被大力推搡,文青直接把他推倒在了床上,安昱珩看着半跪在自己上方的文青,惊得连呼吸都忘记。 “不是那样?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文青也倾身爬上床,像是故意而为,文青的手指隔着薄薄衣料与安昱珩肌肤摩擦,即使是在开了冷气的屋子里,安昱珩的体温也在一直飙升,他能听到男孩发出长而缓慢的倒吸声。 第32章 “别这样,文青,你别这样。”安昱珩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抓,文青仅仅穿了条可以遮住大腿的宽大短袖,他能够清楚看到那两条笔直的大腿因发力勾勒出正在紧绷的肌肉线条。 安昱珩想叫停,可文青却没有一点要听的意思,气氛诡异的暧昧,大口喘息间反倒是处于上方的文青占据了控制局面的主动权。 “本就该这样的,从最初认识就该是这样。”文青居高临下看着身下挣扎无效的安昱珩,低头狠狠咬向那张恳求自己停下的嘴,“你不该喜欢我的,安昱珩。” 呼吸变得急促,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锈味,不像他们最初认识的那天夜里时那般一点而过,这几乎算不上是接吻,夹杂着暴力与情欲,无声地诉说着心有不甘,似乎漫长到是要把对方的肉撕咬下来才算结束。 “文青,停下……”安昱珩害怕伤到文青,推搡文青的手臂始终不敢用力,他的眼泪此时就像是催化剂,换来的是文青变本加厉的吻。 灵巧的舌卷着他的意识一同坠入海底,安昱珩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水中,意识和身体控制权完全分离开来,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他在这温暖中起起伏伏,逐渐迷失了自我。 不应该这样,原本不应该这样的。 明明十几分钟前气氛还一派和谐,他抱着吉他唱着歌,文青在一旁静静地听,安昱珩不理解失态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是因为他惹怒文青了吗?因为那句不适时宜的告白让文青惹火吗?可是安昱珩不明白文青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对待自己。 在确定心意之后,安昱珩确实有想到过这一幕有可能发生,但无论怎样不应该是现在,在发生这些之前他会和文青做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或许会一起去逛夜市,看最平常的人间烟火,又或是他会在某一天放学回来的路上给文青带一束新鲜的花,也不知道文青会不会喜欢白色马蹄莲。 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安昱珩不知道,就连文青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无法给予安昱珩回应,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安昱珩动心,不该因为私心把安昱珩扯进肮脏泥潭里,这样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向后仰起身子,文青的背挺得笔直,他指尖轻抚安昱珩备受蹂躏的嘴唇,轻轻笑了一下:“睁开眼好好享受,下次就不是免费了。” 肚子又酸又涨,文青却还保持着那抹淡笑,大腿肌肉绷得僵硬,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文青抬眼的时候正好与被泪水糊满双眼的安昱珩对视,这家伙看上去好像即将慷慨赴死的义士,躺在那里用手臂挡住脸,似乎还在哭。 “你哭什么?”文青拽了拽安昱珩不再反抗的手,恶趣味抓着搭上自己肩膀,“此时你应该和那些家伙一样,手上用力掐住我的脖子,会有惊喜的,要不要试试看。” 手像是遭受电击般弹开,泪水从安昱珩睁大的双眼中流淌出来,他不可置信看着文青有些无所谓的脸,他终于知道对方脖颈间为什么始终都有消除不下去的勒痕了。 文青静在那里不动声响,他发现今晚安昱珩始终都在哭,从撞见那人离开到现在,这男孩就像是个流不尽眼泪的哭包,那些不值钱的泪水似乎只为他而流。 “别哭了。”他吻了吻安昱珩的唇角,亲到一口眼泪,有些咸,文青拨开对方被汗水黏在额头的发丝,露出底下那双湿漉漉的红肿眼睛。 “这样搞得好像是我在强迫你一样。”文青脸上有些勉强,刚才他做的有些过火,现在只觉得自己要把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面全都吐出来。 稍微坐起身体,文青轻轻喘息,他身上肌肉匀称,在动起来的时候一些小的肌肉群也会跟着颤动,有一种最原始的美感。 “喜欢吗?”趁着安昱珩小声呜咽的间隙,文青再次把脸凑到他面前,仔细盯着男孩脸上每一个微妙的细节,文青用舌尖舔舐掉他眼底刚涌出来的泪水,“说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全部都会同意。” 可这声承诺换来的确实安昱珩的摇头,他反握住文青的手捧在脸间,哭得泣不成声:“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不想伤害……呃!” 尾音不自觉地上扬,那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声音第一次从紧闭口中传出,安昱珩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他原本是不想发出声响的。 “我就当你很舒服吧。”文青表情没有发生变化,只是抬起按在安昱珩小腹上的手,慢慢掐住了自己脖子,“就算是免费的交易,我也会尽可能让客人满意的。” 十指猛地发力,文青双眼在窒息的同时有些失神,肌肉因外力因素开始痉挛,仅仅是在几秒钟发生的事情,却让安昱珩感觉是在看一部慢动作短片。 他能清楚听到文青喉咙里因窒息发出的“咯咯”声,也能看到那双黑色瞳孔在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毫不留情掐住脆弱的脖子,似乎再加些力气那脖子就要被狠力掐断。 “住手!别做了!”那一瞬间安昱珩终于绷不住了,愤怒和难过一并涌入心头,安昱珩再也顾不上是否会伤及文青,也没空思虑是否会在他完好的皮肤上留下淤青,一把拽开文青掐住脖子的手,安昱珩将他狠狠抱在自己怀里。 他们能听到彼此强有力的心跳,文青趴在安昱珩身上急促咳嗽,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中,让文青怅然若失间有种被拉回现实的错觉。 第33章 就算再习惯这么做,但毕竟喉管不是铁打的,一夜之间连续两次被毫无保留地用力施压,即使是文青也咳了好久才缓过来。 在文青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过程里,安昱珩一直在默默拍打着文青的后背帮文青顺气,在此期间他一再想要从他们连接的地方退出来,可每次都被文青按住阻止了。 安昱珩有些崩溃,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如此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恐怕他毕生都难以忘记。 文青软踏踏挂在安昱珩身上,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窒息感让文青不断收缩,他们都发出很低的喘息,安昱珩知道文青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颤抖的手不再去拍文青后背,而是轻轻揽住那个单薄的肩膀。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我不反抗了,别再那么对自己,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应该做什么?” 如同喃喃自语般在文青耳畔重复,安昱珩轻轻圈出对方身体,文青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激自己,如果自己在最开始反应不这么强烈,文青或许就不会把别人对他做过的那种残忍做法复刻在身上。 眼泪无声地滑落,如豆大雨水打在文青肩头,湿漉漉地向下滑个不停,文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脸轻吻安昱珩红肿的眼角,轻声指引。 “吻我。” 【作者有话说】 删删减减心碎版,审核老师放过我吧 第23章 文青不见了 安昱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在梦中与人接吻,对方如墨的黑发从他指间倾泻,骚弄掌心,那是刻进心坎里的痒。 他将那人融进自己身体里,他们亲密的像是交往多年的老情人,熟悉彼此间每一个举动,触摸对方就像是在触摸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们渴望对方所拥有的一切,在触及灵魂深处的同时,他们像孩子一样紧紧相拥。 就像没有谁能将生来契合的连体婴儿分开,也许医学手段可以做到,但那样却无法分开他们曾经贴合在一起的顽固灵魂。 安昱珩在黑暗中茫然,他看到那人背对着自己走向黑色的海,海水已经淹没那人腰线,在往前走黑色巨口时刻都会将那人吞没。 他听见自己在大声叫喊一个名字,对方也听见了,背对着他的身体慢慢扭转,那人盯着一张熟悉的脸,那人是文青。 “嗬!”安昱珩猛然惊醒,睁眼的瞬间他觉得两只眼球像是在被烈火灼烧般疼痛,眼睛又干又涩,刺痛感让他不得已用手背揉搓。 再次睁开眼,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这是他家。安昱珩下意识抬臂摸向身旁,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轻轻皱起眉头,他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屋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有床单看起来皱巴巴的,像是有人在上面打架般凌乱着。 恰好手机闹钟响起,原本还算悦耳的铃声吵得安昱珩心乱。早上六点四十五分,窗外没有阳光,今天似乎是个阴雨天气。 安昱珩没精打采地完成洗漱工作,在扯下那床皱巴巴的床单时心里愧疚更加明显,他清楚记得昨晚发生在这张床上的所有事情,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将床单丢进洗衣机里,安昱珩在屋里来回踱步后做出决定,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即使昨天是在半推半就下造成那种事情的发生,他也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担责。 更何况令安昱珩苦恼的是他竟然倒头就睡,连文青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这未免太丢脸了,亏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文青。 看了眼时间,现在去学校还早,安昱珩静悄悄地出门,连关闭防盗铁门的声响都不敢发出,他跑到杉阳树路旁边的早点铺买了些文青爱吃的东西,拎着吃食往回走时,天空开始飘起零零散散的雨点。 早知道就该带雨伞,害怕雨水会淋到刚出锅的包子,安昱珩把食物抱在怀中,他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回到单元楼。 等到真正站在文青家门前,安昱珩又有些打起退堂鼓,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文青,他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对方那掐一把仿佛要断的腰因升温白里透着红,就连腰窝上方那颗痣都烧得变了颜色。 对着贴满各种空调维修开门换群小广告的白墙,安昱珩扇了自己一耳光,他这一下没有收力,巴掌声在无人的楼道里异常响亮。 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安昱珩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回想脑中画面,他轻轻敲响文青家的防盗门。 铁门沉闷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过了很久也无人应答,安昱珩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文青似乎还没有醒,但他没有放弃。 他想当面和文青就昨晚的事实说声抱歉,他不想让文青认为自己和那些嫖客一样,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识的同种类型的人。 安昱珩想给文青发消息,这种情况打电话说最快的方式,可在手机通讯录翻找半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文青的联系方式。 又继续敲门,屋里依旧没有回应,倒是身后传来开门声,安昱珩转身看到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她的眼睛被遍布褶皱的单眼皮包裹,几乎看不见眼仁的脸上显得有些刻薄。 “大早上的,你不睡觉还不让邻居们睡觉了?”老太太用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比安昱珩敲门还大,“你在那里干什么,敲起来没完是吧。” 第34章 “我……”安昱珩斟酌了片刻,扯出一个乖巧的和善笑容,他的笑容在平时就很有感染力,尤其是对上了年纪的老人,那种效果简直翻倍,“我找他有些事情,早点,我给他带了早点。” 他把暖在怀中的早点袋子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安昱珩越来越勉强的笑脸。 “你恐怕是送晚了。”老太太活动着自己僵硬的后背,慢慢悠悠把探出门口的拐杖收进家门,“那小子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他不在家。” 出门?不在家? 安昱珩赶在老太太合上房门前眼疾手快冲过去卡住门,他在老太太充满责备的眼神中尴尬一笑:“婆婆,您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如果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哪里晓得!”老太太瞪着那只卡在门缝的脚,因为担心安昱珩受伤讹自己又不敢用太大力气,“把你的脚从我屋头挪开,那小子自己的事情,我哪里晓得嘛!” 老太太的音调有些高,声音在楼道里发生了回声,安昱珩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着急打听文青去向做了什么,忙撤回自己的脚。 “对不起。”自知失态,安昱珩带着歉意把买给文青的那袋早点递给老太太,“是我冒犯了,这个……您拿去吃吧,请原谅我刚才的冲动。” 盯着那袋包子,老太太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她当着安昱珩的面“嘭”的一声合上外面防盗铁门:“我才不吃你的东西,早上有隔壁楼栋的宋老头给我送饭,所以才正巧看到那小子出门。” 看到安昱珩本来黯淡下去的眼睛一点点又变得明亮,老太太冷哼打断,“哼,你可别高兴的太早,那小子和我老太太八字不合,基本上见面就吵架,今天是太早了怕打扰邻居们休息,我们谁也没搭理谁。” “他有没有背包一类的?看起来心情怎么样?”安昱珩抓上老太太家满是灰絮的防盗铁门,想尽可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文青信息。 “没有,还是平常那副没个正型的样子,伤风败俗。”老太太有些没好气,就仿佛提起文青简直就跟提起死对头的名字一样,“他对我永远不都是那张死人脸吗,天天垮着脸,也不知道甩给谁看,你是没见过我孙子,那才叫一个根正苗红……” 再往后安昱珩就听不下去了,他从老太太描述里看到的是一个不三不四且经常带男人回家过夜的文青,或许这是大多数不了解文青的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可安昱珩清楚文青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能从文青眼中看到对草原的向往,以及对爱的渴望,但文青却不愿接受他的爱,或许是有自己的顾虑吧。 “谢谢婆婆,那我先不打扰了。”告别老太太,安昱珩打开自家的门,他抓起门口的雨伞和包,再次出门时发现隔壁老太太家的门还没关上。 里面的木门没有关,屋里只合着一扇防盗铁门通风换气,老太太坐在过道尽头的小马扎上,手里正摇着一把葵扇,口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屋内不再有其他声响,老房子光线不好,尽管现在是白天,也只有两个相对的卧室有光亮,老太太背后是照不见光的走廊,不知道为什么,安昱珩突然觉得她背影很孤独。 搬进来这些天他也没见到老太太家中有其他人出入,这间老屋似乎只住着老太太自己,她不过是无数孤寡老人中的一员。 如果老太太的嘴不那么狠毒就好了,或许这也是她消遣孤独的一种方式吧。 安昱珩下楼后直奔曼康按摩会所,他跑得飞快,雨伞都遮挡不住倾斜而下的雨水,很快就浸湿浅蓝色牛仔裤的裤脚。 清晨时分的红灯街处于打烊状态,更何况还是个阴雨天,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间点起个大早,大多数都选择在温柔乡中美美睡个回笼觉。 安昱珩拍打曼康按摩会所的时候也是这么以为,他原以为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结果门没敲几下,他就看着对方扭着腰掀开珠帘走出来,隔着劣质铝门的玻璃看着他。 徐曼今天没有穿旗袍,她穿了件很性感的深v领红色睡裙,染成酒红色的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用纤长玉手托着一只女士细烟,尽管没有化妆,那张脸依旧很美,但却有些显露真实年龄带来的那种沧桑感觉。 “有事?”她显然不记得安昱珩是谁了,挑着前些日子重新纹的细眉,徐曼不紧不慢抽了口烟,“现在是打烊期间,不营业。” 安昱珩摇摇头,他抬手挡住额头,第一次见徐曼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是戴了帽子,安昱珩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徐曼想起自己:“不,不是来按摩,我想找文青。” 相似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徐曼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她隐约记得不久前的某天雨夜,也有个貌似是大学生的男孩也在找文青。 再次抬眼打量安昱珩,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与面前这人相重合,她“噢”了一声,拿开放在嘴里的烟蒂:“是你啊,又来找我们小文青?” 安昱珩点点头,在他迫切的眼神中徐曼打开门锁,劣质铝门发出刺耳噪声,徐曼把门拉出一人宽的缝隙,她靠在门边,“怎么办呢,今天文青不在店里。” “店里也没在吗?”安昱珩深吸一口气平缓呼吸,他的胸口因为剧烈运动小幅度快速起伏,“他家里也没人,我有点担心他出状况。” “你还知道他家住哪里?”徐曼有些意外,文青并没有把安昱珩的事情告诉她,她惊讶于文青会带其他人回家,而且还是他最痛斥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第35章 安昱珩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见老板娘似乎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便老实回答:“我和文青是邻居,昨天我们闹了点别扭,我想找到他亲口道歉。”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避重就轻阐述了大致情况,安昱珩再次把恳求的目光投向徐曼。 文青不在家里,隔壁老太太说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现在最有可能知道他去向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老板娘,文青在她手下工作,不管是有急事离开还是去什么地方,应该都会提前跟她打招呼。 “求您了,我真的很担心他。”安昱珩尽可能地弯下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碍眼,他个子太高了,徐曼要想和他对视不得不扬起脑袋。 雨下的越来越大,安昱珩没被雨伞遮挡的肩膀在慢慢淋湿,徐曼把燃尽的香烟丢进垃圾桶,率先走进屋里:“你先进来吧,外面雨大,屋里说。” 【作者有话说】 我好喜欢徐娘,嘿嘿 第24章 傻小子 跟着徐曼进到里屋,安昱珩瞥见在红裙勾勒下的曼妙身体,他仓促别开视线,像个愣头青一样干巴巴地问:“现在能告诉我文青去哪里了吗?” “你好好看看,他的确不在。”徐曼拉过红色升降椅坐上去,她把那头大波浪别在耳后,朝更里面的房间努努嘴,“我平常就住在店里,你要是不信可以挨个房间检查。” 见安昱珩没有动,徐曼自顾自又点了一根烟,她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男孩,突然张口就问,“你和文青只是邻居关系吗?” 这问题太过于突然,安昱珩还以为是被徐曼看出什么端倪,眼皮甚至都不自然地跳动两下,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心事,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们…还是朋友。” “就只是朋友?”徐曼点点手里的女士香烟,状似不经意间瞥了安昱珩一眼,她记得初次见面那天夜里文青说过的话,明明那么抗拒却还是成了朋友,仅仅那么简单吗? “姐、姐姐……你知不知道文青去了哪里,我真的很担心他。”除了曼康按摩会所,安昱珩再也想不到文青会去的其他地方,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徐曼身上,恳求文青的老板娘能把知道的信息透露给自己。 徐曼没有说话,她坐在那里,一双美腿从红色丝绸睡裙的开叉露出,屋内静悄悄的,能清晰听到雨水打在门口塑料顶棚的声音。 “你和文青睡了?” 这问题太过措手不及,安昱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望着徐曼抽烟的侧脸,大脑空白之余只来得及发出疑惑的声音:“啊?什么?” “看来是睡过了。”徐曼把烟蒂按进装有灭烟沙的烟灰缸里,她似乎有些头疼,在改变坐姿的同时用安昱珩刚好能听到的音量抱怨,“青怎么又招惹上这种傻小子了?” “傻小子”安昱珩无辜中枪,极力掩饰的昨夜秘事被徐曼一语击中,他又不好再隐瞒什么,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轻易会被骗过去的主儿,他只能把昨晚和文青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徐曼听。 “……事情就是这样,我担心昨晚说的那些话会伤到文青,不然他早上为什么从我家消失,也不在自己家,也不在这里。” 安昱珩把脸埋在掌心,他从未和任何年长女性聊过如此直白的私人问题,尤其徐曼还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伤到还不至于,但是会勾起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徐曼抬手从前台果盘里抓出几颗薄荷糖,撕开其中一枚丢进嘴里,她又把剩下几颗抛给安昱珩。 “你让我好好捋一下。”前倾身体,她单手扶住额头,深v领的红裙隐约露显她胸口雪白的肌肤,安昱珩忙去捂眼睛,他听到徐曼又说,“所以你们两个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我只是想了解文青的更多事情,我不想再让他用那种自虐的方式对待自己。”安昱珩眼神坚定,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再闪躲视线,他和徐曼对视,眼睛里透露着执拗和决心。 徐曼叹了口气,她觉得文青看人眼光是真准,这个年轻的大男孩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单纯,所以即便那天夜里骂自己傻逼,也要抓住这可笑的单纯试图拯救过去吗? “好吧,他在今早跟我请了假,说是要回老家。”徐曼朝安昱珩摆摆手,“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就说要回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能告诉我他老家在哪里吗?”安昱珩忙去摸包,他有随身携带本子的习惯,把速写本翻到空白一页,他用眼神请求徐曼把地址写下来,“拜托了姐姐,我想去找他。” 徐曼没有接笔,她盯着空白本子的表情有些古怪,待到再看向安昱珩的时候神情又恢复了正常:“你要去找文青?你不是……还在上学?” “我昨晚答应要保护他,可是我食言了,我和那些人一样对他做了不应该的事情。”安昱珩微微低垂脑袋,他就像一个做错事想寻求大人原谅的孩子,“我想找到他当面道歉。” “就算这样我也不知道他老家的具体位置。”徐曼细眉微皱,她确实不清楚文青以前住在哪里,“他家好像在攀枝花市盐边县的一个什么镇上,如果你真要去,到那以后得靠自己。” 安昱珩在本子上写下这个笼统的地址,脸上失落减轻几分,他又拿出手机,“能告诉我文青的手机号吗,我想试着和他取得联系。” 第36章 报了一串数字,徐曼走到店门口,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透明雨伞递给安昱珩:“从重庆到攀枝花要中途转动车,我也不常出门,你们年轻人会搞这些网上购票,青的话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谢谢姐姐。”安昱珩接过伞,转身走进雨中,望着他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徐曼轻轻合上铝门,将门口浅红色的纱帘拉紧实,她也走进屋里。 被窝里残留的余温已经消失,好在是夏天,雨水冲刷掉天气带来的闷热,屋内的感官温度很舒适。 徐曼脱掉长裙回到床上,她侧身倚在靠枕上,点开和文青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她也嘱咐文青路上注意安全,文青回复说知道了。 酒红色长甲轻击屏幕,徐曼犹豫许久,并没有选择告诉文青那个男孩在出发寻找他的路上。 把手机随手往旁边一抛,徐曼缩进薄薄的毯子中,轻轻合上双眼,这样也挺好,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另一边的安昱珩已经坐上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他先是以最快速度查询中转方案定了车票,然后才是给程慕打电话委托他给自己请几天假。 “什么,你要出远门?现在!?”程慕那边惊得直接嚷出声来,“我说安大哥,你这要让我怎么说,没有批假条的情况下私自逃课是要扣学分的,就算是创作课也是不行吧?你要干什么去?” “就说我生病吧,杨导那边等到我回来再去解释,我这边出了一些状况,确实得出去一趟。” 安昱珩朝着后视镜和司机师傅比划手势,示意对方再快一些,他继续跟程慕沟通,“我尽量快点回来,今天是周五,总的来讲我就是请假一天,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那行吧,反正你在老杨那就是乖学生,你说什么他都信。”程慕在电话那边有些不太情愿,他轻声哼哼着,“就当是我弥补酒吧那次了,你早点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29号家里老人过世,这两天没有更新在忙着处理后事,辞别悲伤和过去,新的一年朝前看,大家新年快乐 第25章 只是想见你 去往成都的最近一班高铁八点二十分才检票上车,安昱珩抵达高铁站的时候特意关注了时间,他和文青前后时间差不过是一个小时,如果有堵车说不定会和文青乘坐同列高铁。 寈 清晨的高铁站人不算特别多,一眼望去没有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只是三五群旅客凑在一起在检票口候车。 安昱珩四下张望,他并没有看到文青的身影,距离八点二十还有一段时间,他找了个靠检票口近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望着不久前刚存进通讯录的号码,安昱珩给那个号码拨打过去。 直到机械提示音响起,文青也没有接听电话,安昱珩不死心地又打了几遍,等到最后文青手机索性直接关机了。 安昱珩手机捏着手机,他有些茫然地望向高铁站上方的钢架结构,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也想过等到了攀枝花市找不到文青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前一晚还同床共枕的人突然就这么不告而别,应该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所以安昱珩才破天荒的旷课一天跑出来找文青,他担心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文青,他不想看到文青出事。 从包里拿出那袋早已凉透的包子,安昱珩边吃边编辑短信,反复斟酌着用词,他小心翼翼给文青发了一条短信,把自己跟去攀枝花的事情也补充上去。 依旧没有回复,安昱珩有些失落地收起手机,他把空掉的塑料袋丢进垃圾箱,从包中取出身份证检票进入闸机。 从重庆到攀枝花市光是高铁就要耗费七个半小时,安昱珩不敢浪费时间,他在出租车上就选好了转乘方案,连去盐边县的顺风车都提前预约好了。 在抵达中转站之前他不再频繁拨打那个已经关机的号码,望着窗外飞快倒流的沿途风景,安昱珩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这一趟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七小时三十六分后,从成都发车的绿皮动车抵达攀枝花南站,安昱珩走在并不拥挤的人群中,他看着远处有些雾蒙蒙的山脉,这里就是文青出生地,全国唯一一座以花命名的城市。 可真到下车的时候,安昱珩又开始迷茫了,即便这里是五线城市,占地面积少说也得七千多平方公里,就算是文青老家所在的盐边县,也是个不小的存在。 他要怎么在没有具体住址的情况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文青? 低着头慢慢随着人群前进,临出站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安昱珩以为是来接自己的顺风车司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电话:“您好?” “安昱珩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手机里传来的熟悉声音让安昱珩为之一振,他有些无措的眼睛瞬间亮起,文青也不等他作出回复,继续骂道,“因为那种事就跟到这里,你是疯了吗?”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见你。”安昱珩哑口无言,他只能任由文青继续训斥,说话间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肩膀被后面往前走的人来回撞击,身旁顿时响起不满的抱怨。 “从北广场上来,a出口停车场。”文青报了一个地址,他语气听起来不太好,不过貌似却没有要丢安昱珩独自一人流浪的意思,“赶紧过来,我在这儿等你。” 第37章 等安昱珩赶过去的时候,果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文青,他什么也没有带,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咖色工装短裤,靠在一根圆柱上,和其他旅客大包小包不同,他就像无处停泊的小船,一直在孤独的海洋上游荡。 “青!”安昱珩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双眼都有了色彩,他迈开腿奔向文青,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不再快速靠近,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文青,“那个,我……” “走吧。”文青直起身子,没等安昱珩把话说完,他率先朝出站口走去,安昱珩不敢怠慢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米距离,直到黄昏的夕阳站在身上,室外热浪同时冲淡高铁站的凉意。 “今天太晚了,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去,听见没有?”停在送客口,文青回首有些无奈地看了安昱珩一眼,“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到这里。” “对不起。”安昱珩嘴上说着道歉,眼神却捕捉到文青要拦出租车的动作,他忙阻止,“我约了顺风车,是要去盐边县吧,顺风车会更便宜些。” 一直到坐上车,文青都在用那种审视的眼神看他,安昱珩有些不自在地缩缩脖子,从包里翻出一只蛋白棒递给文青,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不知道你吃没吃饭,先吃点东西吧?”他把蛋白棒撕开包装塞进文青手里,文青也不拒绝,只是在吃之前又瞥了安昱珩一眼。 后车厢的气氛诡异至极,司机倒像是没看出来一样,频频和后排两人搭话:“你们是来玩的吗?跟之前预约的人数不一样啊,多了一个人这钱得另算。” “够吗?”文青从裤袋里掏出三张红钞扔到副驾驶座位上,“从火车站到盐边撑死二百块钱,我以前就住盐边,别再说话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司机悻悻地扭过头继续开车,安昱珩不敢直视文青,只能小心翼翼地偷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到了这里,总感觉文青心情不是很好。 安昱珩有些苦恼地低下头,他摆弄起自己手指,在见到文青之前他以为是自己惹恼了对方,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文青似乎是在抗拒,抗拒回到这里。 攀枝花市的气温远比重庆闷热,将近四十度的体表温度足以令路上行人昏厥,好在车内冷气很足,不至于让他们直接暴露在高温中。 在文青第三次无意识的舔唇后,安昱珩拿出包中的矿泉水,他把那半瓶矿泉水递给文青,小声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看你好像很渴。” “嗯,是有点。”文青接过水瓶的动作丝毫不犹豫,他一口气把半瓶水喝的只剩下个底,这才让严重缺水的嘴唇变得湿润,“你还喝吗?” 他斜眼看着莫名脸红的安昱珩,在得到确切的否定后将瓶中水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文青揉了揉发酸的胃口,静静把脑袋靠在身后座椅上。 安昱珩猜得没错,他确实将近一天没有吃饭,即便是在提供餐饮的高铁上,他也因为想事情失去了胃口,反倒是安昱珩给的蛋白棒一下子勾起了胃口,这一下缓过劲饿的胃疼。 “你哪里不舒服吗?”安昱珩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他慢慢向右边挪动,手臂自然地穿过文青后脑,环住文青因疼痛蜷缩在玻璃窗上的脑袋,“可以靠在我肩膀上,这一道都是上坡路,挨着玻璃会很难受。” “师傅,能把空调调高一些吗?”他眼尖的发现文青揉搓胃部的手,在文青靠上自己肩头的同时,安昱珩用自己更为温暖的手掌代替那只有些失去血色的手,他问文青,“这样会不会好些?” “要得。”司机看也没看后方,他就像对后面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按照安昱珩的要求调高空调温度后,一同打开的还有车载音响。 “没事,一天没吃饭有点低血糖而已。”感受着安昱珩掌心传来的温度,文青不由得朝大男孩凑得更近一些,他的脸几乎要和安昱珩贴在一起。 “安昱珩。”他叫男孩的名字,看着对方别过脸,似乎是等待指示那般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文青突然觉得心头一暖,他闭了闭眼睛,将脸埋在对方肩头,“要不要去吃盐边的羊肉米线?”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更 出了意外就是明天两更 第26章 熟人(二更) “好啊。”安昱珩收回手掌,两手摩擦将掌心摩热,再次贴到文青胃部,“羊肉性温,能驱寒暖胃,一会下车我们去吃吧。” 他们的交谈声传入司机耳中,司机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有人在体感温度直飙四十度的夏天跑去街边小店吃羊肉米线是件奇怪的事情。 在西边天际线渐暗的时候,文青让司机把车停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店面前。 排气扇不断冒着白色热气,紧闭的玻璃门边边角角糊着一层洗不掉的陈年油垢,文青带着安昱珩推开玻璃门,找了个角落空位坐下。 “老板,两个大碗,粗粉双臊。”文青以前似乎经常来这里吃饭,这点安昱珩在文青和老板攀谈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文青不断往眼里加着小米辣,他趁着放醋的间隙抬头看了安昱珩一眼,“再不吃一会就凉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和老板似乎很熟。”安昱珩用筷子搅动着碗中米线,与文青飘红的碗中情形不同,他有些不太能吃辣,就连提味的香菜也少得可怜。 第38章 安昱珩夹起一块羊杂塞进嘴里咀嚼,他垂眼看着碗沿,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我能问你件事吗?” “说,但我不一定能回答你。”这次文青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他专心吃着碗中热腾腾的米线,让混有辣椒的羊汤慰藉空荡荡发酸的胃。 他觉得自己要饿疯了,在没碰见安昱珩之前还没什么感觉,自从吃了这男孩给的蛋白棒,又被那只温热大手捂热胃口之后,身体就有意无意的变得矫情起来。 “慢点吃,别被汤呛到。”安昱珩也不急询问,他把自己那碗清汤寡水的米线推到文青面前,“量太多我吃不完,要不要夹过去一些?” 他不等文青拒绝,已经自顾自地往对面的碗里挑米线,文青坐在那里也没说什么,任由安昱珩硬生生把大份变成小份,而且肉全都到了自己碗里。 “你想问什么。”文青摸了摸已经有饱腹感的肚子,环抱双臂向后挺直后背,“是昨晚发生的事,还是我今早不辞而别?如果是昨晚的话我很满意,毕竟拿到了某人的初次,我可是稳赚不赔。” 安昱珩只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秒,等到他回过神想阻止文青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带着玩味的话刺入耳中,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够让他们两个听到。 “……不要在这里说啊。”安昱珩有些羞愧地捂住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偷偷去看文青反应,却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挑眉表情看着自己。 “其实两者都有,不过我最想问的不是这些。”用筷子挑起一根白嫩的米线,安昱珩把它一点点卷在筷子上,“我怕因为自己惹你生气,也不清楚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跑回这里。” “不是,你就因为这个原因坐了将近九个小时的车跟我到这里?”文青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他似乎是想笑,但又因为某种原因笑不出来,最后演变成对着安昱珩干瞪眼。 安昱珩点点头,诚恳是他一向的作风:“还担心你出事情,最开始从会所要到你手机号的时候,你不肯接我的电话,最后甚至还关机了。” “你现在是在埋怨我不接电话?”文青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他很满意能从安昱珩这里听到担心自己的话语,指指飘在汤里的米线,他催促这个大男孩,“先吃饭,再不吃真凉了。” 安昱珩依话照做,文青也沉默地拿起筷子,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烂事好像也因为安昱珩的出现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葬礼,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葬礼。”看着安昱珩拿筷子的手一顿,文青闭了闭眼睛,他把安昱珩刚才夹到自己碗中的肉又给对方夹回去,“一个曾经对我有恩的人的葬礼,所以我就来了。” “对不起,原来是这样。”安昱珩看起来有些自责,他双眼中充满了愧疚,但他无法从文青脸上看出难过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我还以为是自己惹你生气,真的对不起。” “如果我真生你气,还能像现在这样和你面对面坐在这里吃米线吗?”文青嘴角笑意更浓,可他眼中却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然早在车站你就找不到我人影了。” 看着对面的男孩因为自己一番话弄得窘迫不已,文青心里却像是被填上窟窿般前所未有的感受到温暖。 他其实并不讨厌安昱珩空降在自己面前,与其说是讨厌,用惊喜来形容更为贴切,这种由心而感的安全感,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吃完就走吧。”看着安昱珩吃干净最后一根米线,文青率先拉开椅子起身,“一会找个旅店开个房间,你睡一觉坐明天最早的车离开。” 没有得到回应,文青推门的手一顿,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安昱珩,“怎么?都知道我回来不是你的原因了,还不走吗。” “……好。”另一只比他大一圈的手推开玻璃门,傍晚的热浪迎面扑在他们两人面颊,安昱珩的影子笼罩住文青,他那张向来随和的脸映入文青瞳孔。 安昱珩想告诉文青,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想多待两天,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在结束后回去,但葬礼毕竟是文青的私事,他没有理由一直赖着不走,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惹文青生气。 在去旅店的路上,文青突然在一个巷口推车前止住脚步,硕大的白炽灯泡下排着零星几个人。 “这个牛肉也是名吃,虽然不敢保证和你那个从草原上寄过来的牛肉能打成平手,但味道绝对可以。”文青站在队伍末尾,他向安昱珩招招手,示意安昱珩跟过来排队。 “你刚才吃的不多,万一要是饿了可没地方买吃的,五线小县城可不像重庆那样有夜生活……”他扭头和安昱珩说话,并未留意自己和前方人的距离,身体下意识地跟随眼角余光向前迈步,前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是文青吧?刚才听声音就像你,结果看了半天还真是!” 文青循声望去,一张记忆里并不熟悉却出现过的脸呈现在面前,他一时间有些顿住,盯着那张脸想了好久,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赵叔叔?” “嘿,对喽!”穿着煤厂制服的赵叔笑得褶皱都聚拢在一起,他拍着文青肩膀,力气大到简直能将文青掀翻在地。 看了眼文青身旁站着的一脸担忧的安昱珩,赵叔朝文青继续打听,“旁边的是你朋友啊,你这次回来的这么突然,是为了参加你姨妈的葬礼吗?” 第39章 “嗯,是的赵叔。”文青一语双关,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哪个问题,但安昱珩能看出来他有些排斥回答这个问题,亦或许是,文青是在排斥这个赵叔口中的姨妈。 夜晚环境昏暗,文青在赵叔看不见的角落踢了踢安昱珩脚尖,示意他想办法救场离开,安昱珩会意,他本身就是那种惹人喜欢的邻家乖男孩类型,此时上前一步,那比普遍男生要高上一截的身高此时占据了优势。 “文青,我好饿。”他拽文青的同时还不忘朝赵叔挤出一个笑脸,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想刨根问底的赵叔自然也不例外。 他抓着刚买到手的牛肉往一旁让了让,不知为什么他从面前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敌意。 “那你们先买,其他的明天葬礼上再说啊。”赵叔有些落荒而逃,他不知道文青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表面乖巧却能透露出这种压迫感的朋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文青与从前相比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 “文青,他怎么了?”看着赵叔骑着小电驴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安昱珩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再看向文青时发现他已经交完了牛肉钱,正拎着拌好的牛肉在拉自己胳膊。 “没什么,走吧。”晚间的热风里,传来文青似有若无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毫无意外的二更 第27章 葬礼 路上文青沉默不语,他带着安昱珩找了个离自己曾经居住地方不算太远的旅店,走进铺着花色瓷砖的店,前台小妹正坐在柜台后嗑着瓜子看电视。 “住店吗?”见有人进来,前台小妹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皮,“几个人?身份证拿来。” “开个双人间。”文青递上自己的身份证,转身向安昱珩摊开手索要,“把你身份证也给我。” 安昱珩乖乖照做,他刚才瞥到文青的身份证,看出生年月竟然比自己还要小三个月,之前他看文青为人处世老道一直误以为文青比自己年纪要大,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酷络洣 前台小妹登记完身份证号,吐掉嘴里瓜子皮,连同身份证一起递上房卡,嘴里含糊不清地报了房间号:“203号,押金一百块。” “我来吧。”安昱珩拿手机的动作被文青截停,抽出现金递过去,文青朝安昱珩投了一个跟上的眼神,率先走向楼梯。 文青在前面走,安昱珩也赶忙迈开步子追,两人走到203号房间前,刷卡进屋,大概是因为潮湿,屋子里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霉味。 随手把装有凉拌牛肉的塑料袋丢在床头柜,文青倒身砸在床上,他似乎早已习惯这种霉湿气味,把脸埋在叠的还算整齐的被褥中,脸上多了一些不常见的疲态。 安昱珩默默地打开窗户,好让外面的新鲜气流涌进来冲淡那股霉味,他又从床头柜找到了空调遥控器。 给屋内设置了一个适宜的温度,安昱珩这才坐在对面的床上,他把视线投向文青脚上还沾有泥土的帆布鞋,文青整个人面朝下趴在床上,不知是累的还是困了。 轻手轻脚起身,安昱珩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文青动了动小腿,他半侧过脑袋看向蹲在床尾的安昱珩:“……你在干什么?” “给你脱鞋,我以为你睡着了。”安昱珩手下一滑,沾在鞋边的泥土蹭在他的手心,他干脆就着动作替文青脱下一只鞋。 文青倒是没有反抗,他任由安昱珩从自己脚上把另一只帆布鞋剥掉,他突然察觉自己好像很迷恋这种在旁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在遇到安昱珩之前,这种感觉他一次都没有体会过。 “不回家住吗,都回来了。”安昱珩把帆布鞋上的泥土用抽纸擦干净,将其整齐摆放在床边,他眨动着浓密睫毛,那双发绿眸子将文青的倦意尽收眼底。 “不回去了。”文青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他盯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发出很轻的叹息,“我只是来参加葬礼,露上一面就走。” “让我陪你吧。”鬼使神差的,安昱珩把藏在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能不能让我多待两天,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他不清楚文青的过去,或许这次是一个能了解过去的契机,但更多的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放任文青一人在这里,文青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不放心。 文青盯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久到安昱珩快要认为自己又说错话的时候,文青开了口:“安昱珩,你能把自己借给我用一下吗?我现在好像需要一个拥抱。” 悄然起身走到床边,安昱珩在文青身旁很窄的地方躺下,他伸长臂膀,在面向文青张开的时候,文青主动揽住他的后背。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却不似昨夜过后的余温,安昱珩能明显感受到文青情绪在暗潮涌动,但他却读不懂这情绪想要诉说什么,他也不清楚文青因为何物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安昱珩能做的是尽可能地抱紧怀中之人,他和文青简直要融为一体,他不知道自己文青而言就好像冬夜中能索取温暖的火炭,只要抱紧就可以驱散寒冷与死亡。 “你还好吗?”悄悄移动手臂,安昱珩摸向文青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好在那里温度不算冰凉,他低下头看着文青被额前碎发遮挡住的眼睛,轻声问道,“青,你似乎不愿回来这里?” “嗯,不愿意。”在安昱珩看不到的地方,文青闭了闭眼睛,有泪水从他眼角沁出,顺着脸颊滑至嘴角,“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县城,还没杉阳树路那条街热闹。” 第40章 隐隐能听出话语间的暗讽,安昱珩不由得收紧手臂力量,他用更大力气包裹住对方身体,低下头埋在文青脖颈,长卷的发丝蹭的文青心里有些发痒。 “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嘴唇似无意间擦过文青耳垂,安昱珩沉声在他耳畔低语,“明天也是周末,等到这边事情办完,我们再一起回去。” 面对今晚的第二次请求,文青这次不再沉默回避,他抱着安昱珩思考片刻,大概也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他还是默许了:“随你,但是不要和我分开,最快在明天葬礼后就能离开。” 文青推开安昱珩坐起身,看着男孩捣蒜似的点头,他满意地走向浴室:“我去冲个澡,今晚早点睡,你要是没吃饱抓紧把那牛肉吃了。” “你去洗吧,我这就吃。”安昱珩脸上也恢复以往的笑容,他目送着文青走进浴室,这才拿起床头柜上的牛肉,捏了一块吃起来。 安昱珩想自己是来对了,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单从文青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来看,放任他一人待在小县城,恐怕迟早是要出问题。 第二天清晨,他们不到七点就早早从床上爬起,文青表现得很平淡,吃完安昱珩起早买回来的早点,他们坐上前往灵堂的出租车。 盐边这座小城完全建在山上,他们前往的目的地似乎也是一个老社区,沿街几乎和杉阳树路一样都是低矮的矮楼,见不到鲜亮的高层。 出租车停在一个上坡路的家属大院前,是那种一层住多户的建筑结构,这楼的年龄目测至少比安昱珩和文青还要大。 堆放着各种杂物的四方院子里停着一顶黑色棚子,棚前挂着长明灯,周围堆着纸扎品,这便是个简易灵堂。 几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披着白色麻布围在前面抽着烟,时不时对着前来吊唁的人鞠躬答谢,院子里飘着供香的青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进去吗?”安昱珩站在文青旁边,他看见文青不自觉攥起来的拳头,他想去拉对方的手,却被文青不着痕迹的避开。 “那边有些谢顶的胖肚子中年男人是我姨妈的丈夫。”文青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任何异常,他抬手指了指最左边那个符合上述特征的胖男人,视线完全没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 带着安昱珩走进院子,文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他冷眼看着过往吊唁的宾客,就好像自己是个事外人一样。 安昱珩站在前面充当挡板,他看着文青有些冰冷的表情,也没有多问,一直到了将近九点的时候,昨天买牛肉时碰到的那个赵叔出现,他一眼就认出了安昱珩以及藏在后面的文青。 “哎老魏,我就说没骗你吧,你们家文青这不是来了吗。”赵叔阔步走到安昱珩面前,他身旁跟着那个身为文青姨夫的肥胖中年人,“你看,不是在这儿吗?” 安昱珩下意识晃动肩膀把文青挡在身后,那个被称作老魏的中年人听说文青来了之后面色就阴沉下来,常年被酒精侵蚀的身体让他整张脸呈现出淡淡的猪肝色。 他个头比赵叔还要矮,自然无法越过安昱珩看到后面的文青,视线落在安昱珩的影子上,老魏看到那后面站着一双穿帆布鞋的脚。 “怎么才回来?”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老魏看也不看,抬手拨开挡在前面的安昱珩,一把抓住文青的手腕,把文青往自己身前拽,“过来,把麻布戴上。” 【作者有话说】 大家投喂点海星吧,新榜单可怜的不行,可怜可怜孩子 第28章 闹剧 被抓住手臂向前拽,文青躲闪不及被拉得一个踉跄,他闻到冲鼻的劣质白酒味道,在撞到老魏之前他将将刹住脚步,在距离对方一拳之隔的地方停住。 “你喝酒了?”眉宇间皱起“川”字字型纹络,文青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那身为自己姨夫的男人,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充斥着厌恶,“我姨妈刚去世,你还喝酒?” “人都没了,我喝口酒又怎么了,你管那多干什么。”魏泽天像是没看见文青的眼神,还想伸手去拽他,但这次他抓住的却是比文青手臂粗一圈的安昱珩。 “您好。”安昱珩没有看抓在自己腕间的手,他脸上挂着礼貌笑容 ,把文青挡在身后,“我是文青的朋友,想请问您一下去哪里交帛金?” “…安昱珩。”文青在后面拽着安昱珩衣摆,他知道安昱珩是被黑中介诈骗身上没什么钱,所以不想让他自掏腰包,“那个钱你不用……” “去那边,桌子那里有人收。”一听是来随份子钱的,魏泽天也顾不上催着文青披上白麻,只是在带安昱珩去交钱地方之前颇为责怪地瞪了文青一眼。 “我去一下,等我回来。”安昱珩拍拍文青手背,示意他别太担心,从挎包里翻出钱夹,安昱珩正打算跟着魏泽天去交钱的时候,文青又拉住他。 “不用随太多。”注视着那双发绿的眼睛,文青轻声嘱咐道,“反正那钱最后都会被拿来吃喝嫖赌,我不想让你的钱被他拿去挥霍。” “我去去就回。”递过去一个眼神让文青安心,安昱珩小跑跟上魏泽天,这位文青的姨夫似乎还嫌他慢,看脸色并不是很友善。 安昱珩一笔一划在礼单签下自己名字,他在能力范围之内随了三百块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从自己生活费中抠出来的心意。 第41章 “哦,你是文青朋友?”魏泽天盯着礼单上的名字,他只认识一个安字,朝文青那边望了眼,发现文青正在大了1的帮助下穿戴白麻,回头见安昱珩依旧温和地看着自己,魏泽天晃着啤酒肚拍上他肩膀。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魏泽天又点起一支烟,他岔开一条腿站在那里,看起来像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混混,他把烟盒朝安昱珩这边递,“会吗?” 安昱珩摇摇头,他本就不是有瘾的老烟枪,通常只会在失去灵感和困乏的时候偶尔抽上几根,他礼貌地向向对方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抽烟。 “好了?”就在魏泽天准备进一步为难的时候,头顶白帽腰间扎着白麻的文青走过来,他只看了魏泽天手中的烟一眼,再结合安昱珩抗拒的动作,心里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人家只是个学生,不会抽烟。”文青径直走过来,从魏泽天手中拿过那盒烟,看了看红白相间的盒身,文青顺带将其揣进自己口袋里,“玉溪啊?是好烟,我喜欢抽。” 再次把视线放在魏泽天身上,文青发现对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哀怨里嘈杂着愤怒,却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那诸多情绪糅合在同一张脸上,最终致使魏泽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们进去吧。”像是不愿再看到文青在眼前晃,魏泽天摆摆手,示意文青赶紧带着安昱珩从自己面前滚蛋。 吐掉嘴里的烟屁股,他朝文青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少来吊唁的来宾倒是见怪不怪他这副德行:“我呸,去大城市发展才几年就成这样,以后还不得不认家里人了!” 魏泽天这番话文青自然没有听到,他带着安昱珩进入灵堂,灵堂面积不大,四周摆放着几个纸扎花圈,黑色的奠字正下方是一口停放尸体的棺材,盖子还是塑料材质。 “躺在那儿的是我姨妈。”安昱珩随着文青视线望去,棺材前的供桌上放着黑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干瘦女人脸抬得有些高,能看到颧骨下微微凹陷下去的脸颊。 她笑得有些拘谨,似乎镜头对面照相的人是什么不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从她身份证上扒下来的遗照。”文青跪在地上对着黑白照片磕了三个响头,他从供桌上拿起三根长香,替换掉香炉里快要燃尽的,“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也是我最后的亲人。” 安昱珩不知所云,他在恍惚间跟随文青的动作连鞠三躬,直到听见大了说孝子回礼的时候才注意到,回礼的遗属只有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 “那是我表弟。”文青从地上起身,作势要去拉那个看起来有些颓废的男生,“小旭,你别太难……” 指尖还没触摸到,文青的手就被对方一巴掌甩开,魏旭的眼神非常奇怪,他看文青就仿佛是在看街边垃圾一般,目光中充满着厌恶。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有些沙哑的低吼自魏旭喉咙中传出,他犹如看死敌般瞪着文青的脸,不像寻常表兄弟许久未见多少会寒暄,他反而满脸写着抗拒。 文青的手呆滞在原地,他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有些出神,过了好久才收回自己的手,朝魏旭淡淡一笑:“你放心,葬礼结束我就走,我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你最好现在就走,我妈临走前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你现在才来算什么。”魏旭眼神寒冷如冰刃,他不再继续跟文青废话,而是冲到文青面前,突然在文青胸前狠狠一推。 “滚!带着你的臭钱滚远点儿!”文青被推得猝不及防,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安昱珩眼疾手快接住他,但是怀里正准备递出来的钱却被抓住,红色纸钞在黑白照片前飘散开,照应着灵堂里可笑而又荒诞的闹剧。 文青却在此时失去以往的尖牙利嘴,他任由魏旭在自己身上推搡,即便早上反复整理齐的头发被抓住也不反抗,他就像是供魏旭随意发泄的专属沙包一样,一声也不吭站在那里。 “……你!请松手!”安昱珩不知道文青在想什么,他又不肯放任文青当着自己的面被别人任意打骂,只能伸出自己的手臂尽可能把文青护在怀里,只是这一幕被魏旭瞧见又不知错乱了哪根筋,辱骂声变得更为刺耳。 灵堂里的动静很快惊动在外抽烟的魏泽天,当他带人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荒诞的一幕:自家儿子像疯了一样拽着文青头发,这便宜外甥也不做反抗,倒是他那个朋友一个劲儿的把他挡在怀里。 他们身后黑白遗照上的干瘦女人微微仰着头,像是静静看着眼前的闹剧,她嘴里含着淡笑,不知是笑这些后人,还是在笑她自己。 “胡闹!都给老子住手!”魏泽天上前一脚踹在魏旭小腿,他没有任何收力,直接踹得魏旭跪在地上,“还嫌不丢人是吗?当着你妈面打架,我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魏旭的理智也随着这一脚恢复些许,他跪在地上看着地板,梗着脖子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 “还有你!”魏泽天紧跟着点向文青,“多少年不回来,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你姨妈现在都去世了,至少别在她灵前跟你弟闹口角,你这个当哥的总该像点样子吧!” 他视线有意无意扫到文青脸上,那里的无菌敷贴在刚才被魏旭扯了下来,现在半掉不掉地挂在脸上,露出下面淤青的皮肤。 “我们小旭可没对你下重手啊,他本来就因为你姨妈去世情绪不稳定,你多担待一……” 第42章 “不是他,这是我自己磕的。”拍拍安昱珩的手,文青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他抬手把半掉不掉的敷贴拍在脸上,“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那张脸再次恢复最初的淡然,就好似刚才那一切不曾发生过一样,文青弯下腰把散落在地上和供桌的红色纸钞一张张拾起,对好数目后,将钱递给魏泽天。 “姨妈临走前没见到我,我对不住她,家里事情我没有能帮上忙的,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弥补的愧意。” 魏泽天眼睛不自然地亮了亮,他接过那沓钱,也不避讳,直接当着文青的面数了起来,整整二十张百元红钞。 似乎还算满意,魏泽天直接把钱收进自己兜里,他盯着文青的脸,依旧摆出长辈的架势说教:“可惜你姨妈走之前没看到你啊,以后记得常回家看看,你弟就快要毕业了,家里就你一个在大城市,以后还要多照顾你弟才是。” “趁着年轻,小旭应该继续读下去。”文青回以皮笑肉不笑,为了避免这个表弟再发疯,他没再招惹魏旭,而是看向魏泽天,“高考失利不要紧,大专读完可以的话再考个本吧,不要让他像我一样,只能做一个按摩技工。” “技工也挺好的,能挣钱。”魏泽天知道自家不省心的儿子成绩是个什么鸟样,他接着文青的话顺水推舟,暗戳戳下了逐客令,“你要准备走吗?” “现在就走。”文青走到棺材旁,隔着塑料棺盖看着躺在明黄色尸袋中的干瘦女人,他知道自己再也感受不到她的体温了。 又回头望了眼那对魏姓父子,这父子俩的眼神如出一辙,好像他文青是什么豺狼虎豹般穷凶极恶,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赶他离开。 “安昱珩。”文青收回抚摸棺盖的手,他不再看任何人,略微压着下巴,从灵堂中穿过走向门口,见无人回应自己,文青这才回头看向仍然傻站在原地的大男孩,“走了。” 【作者有话说】 注解1 大了:葬礼仪式中包管所有事的负责人,和殡仪馆对接的人员。 (我这边是这个叫法,具体字对不对有待改正) 我出来度假散心了,但不会耽误更新,大家请放心 第29章 自白 “青,你慢些走。”跟在文青身后一路小跑出灵堂,安昱珩只觉得文青健步如飞,如同一条灵活的银鱼在他不熟悉的这些胡同街道里穿梭。 “青!文青!”安昱珩终于抓住文青的手,他很害怕一声不吭的文青,因为这样他无法知晓对方在想什么。 刚才的闹剧他一个外人来看都觉得离谱,赌钱成瘾的姨夫和不知原因视文青如死敌的表弟,他无法想象文青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知道文青以前到底承担过什么。 “你怎么样?没……”这话说到一半就哽在喉中,安昱珩眼睁睁看到文青缓缓蹲下,用双臂环绕住自己身体,肩膀肉眼可见地开始颤抖。 文青哭了,他从未见过文青哭。 不像安昱珩哭时那般情绪高昂,文青只是把脑袋深埋进臂弯,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就好像天大的事都要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他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 鼻子莫名感到酸涩,安昱珩也在旁边蹲下,他轻拍文青的后背,模仿记忆里妈妈的样子柔声安慰:“我在这里呢,没事的。” 回想昨晚文青主动索要拥抱,安昱珩伸张手臂轻轻搂住文青后背,他尽可能地让对方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依靠,至少身边有个能够予以安慰的人。 “如果,如果不想再待下去,我们现在就回重庆吧,回杉阳树路。”安昱珩发现文青的脑袋朝自己肩膀靠拢,他连忙借势抱住对方靠过来的身体。 “好累。”文青在安昱珩脖颈间轻声呢喃,“安昱珩,我真的好累,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关心我的人了。” “有的,会有的。”安昱珩搂抱在文青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他几乎要把自己嘴唇咬出鲜血,“至少我会关心你,虽然不能代替血缘至亲,但我会尽全力地爱你。” “不一样……这不一样。”额头紧贴在安昱珩胸膛,颤抖的唇偶尔会扫过那里的肌肤,文青用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家了,就连这个曾经不想回去的家也失去了,以后我还能去哪里?” 这句话安昱珩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一时被过往路人吸引,他和文青互相搂抱着蹲在巷口,难免会被前来吊唁的来宾认出。 “这不是魏家的外甥吗,我记得是姓文吧,怎么回来了?” “是啊,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去大城市打工了吗,可能是出席葬礼回来了吧。” 四周低语响起,安昱珩觉得自己和文青包围在其中就仿佛是被狩猎的鹿,他突然能够体会到些许文青的感受。 虽然不了解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就像刚才那样站在矛头正中央还能镇定自若地任由别人打骂,文青真的很勇敢。 “我们走吧。”安昱珩来时戴了帽子,他把帽子从自己头上取下,反手扣在文青脑袋上,帽檐遮住文青大半张脸,同时也遮住他泪流不止的泛红眼眶。 他抓住安昱珩结实的手臂,借力从地上站起,旁边这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此时却像是撑起他崩塌天空的顶梁柱,让他即便行走在那些打量自己的眼神中,也不由得效仿对方挺起脊梁。 第43章 没有再像以前落荒而逃,这次他走得光明磊落,就像是有了再也不会畏惧流言蜚语的勇气,那是身旁的安昱珩给他带来的勇气。 “先回旅店吧?”等到走出家属大院的那片区域,安昱珩停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他把文青带到无人的角落,抽出纸巾擦去文青眼角还未干透的残泪。 “……不用,我自己来。”文青似乎有些别扭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他藏在帽檐下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刚才哭的,他从安昱珩手中接过纸巾,胡乱用蛮力擦拭着眼睛。 安昱珩也没有出声阻止,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从来不会主动过问文青不想说的事情,又抽出一张崭新的干净纸巾递过来,他问:“还是有什么想走一走的地方?我陪你去。”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文青调整鸭舌帽角度,因为不想被安昱珩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他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还是回宾馆吧,这里地方太小,走在路上随随便便就会被认出来。” “好。”安昱珩依言照做,他点开网约车软件输入他们住的那家旅店地址,在等待司机过来的时候又问文青,“要不要喝点什么?这旁边就有便利店,司机还有五分钟到,我去买。” 文青摇摇头,他在安昱珩说要离开去买东西的一瞬间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大男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重要,重要的不想放手,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哪怕一分钟。 “怎么了?”安昱珩看着自己被文青抓住的手,他温热的掌心反握住对方,明明是这么热的盛夏,文青的体温像是被凝固住一样,总是捂不热的冰冷。 “别去了,喝水就行。”文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松开抓安昱珩的手,“你包里不是有水吗?再说这里路开车很好走,司机快要来了,一会儿来不及。” 安昱珩“噢”了一声,他盯着尚未被拉上的背包,那瓶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静静躺在里面,文青似乎不在意什么间接性接吻,毕竟他们也是真正进行过零距离接触的关系,这在文青看来似乎是件不值得矫情的小事情。 他们坐车回到旅店,文青全程没怎么出声音,他也没有要吃午饭的意思,对安昱珩说了句“稍微睡一会儿”后,倒头躺在狭窄单人床就睡。 安昱珩继续重复昨晚做的事情,替文青脱掉脚上鞋子,将室内温度调至适宜,在那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坐在对面床上望着埋在被中的文青发呆。 坐在床上安昱珩想了很多,却理不清文青和姨妈家的关系,这么说来好像一直没有听文青提起过父母,就好像那两个生育他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安昱珩挨着床沿慢慢侧躺下,他面朝文青的方向,在他的视角刚好能看到文青露在外面的脸,除去之前那些淤青,上面还新添几道指甲的划伤,大概是刚才魏旭抓挠留下来的。 怎么能站在那里任由别人打呢,明明之前和邻居老太太吵嘴战斗力还十足,至少要躲开才行啊。 安昱珩又起身拿包,他的包里以防万一经常放着藏药膏,没想到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为了避免吵醒熟睡中的文青,他轻轻蹲在床边,挤出一坨药膏涂在虎口的位置揉搓乳化开,这才轻点在文青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上。 “嘶…”或许是因为疼,睡梦中的文青双眉蹙起,他把脸往被子中缩了又缩,似乎不想让人触碰那些新鲜的伤口。 安昱珩抹药的手中不易察觉地抖了抖,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抚摸文青紧皱在一起的眉,轻声说道:“不知道你是不是正在被噩梦缠身,我不想你太难过。” 想起文青身份证上的年龄,安昱珩表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他一直以为文青看上去远比自己成熟稳重,却没想到文青比他还要小三个月。 望着那张藏在被子里的脸,安昱珩眼中充满着心疼,他不敢想象与自己同龄的文青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年纪经历过什么。 遍体鳞伤的淤青旁人看着就极其触目惊心,更别说亲身体验过那些无法想象的疼痛,安昱珩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荆棘鞭挞过,酸得生疼。 他尽可能轻柔地拿起文青甩出外面的手臂,小心翼翼卷进被子里,这才长舒一口气,以缓解胸口难以言说的闷痛感。 安昱珩知道有的东西他还不能过问,尤其是在出殡的敏感时期,他从未见过文青哭,同时也私心地庆幸自己守在这里,他如果没死皮赖脸跟过来,简直不敢想象现在的文青又会是怎样。 是傻站在灵堂里任由别人打骂,还是早在抵达灵堂时就被姨夫当众抓过去绑上白麻,就好像失去话语权的羔羊,任人摆弄一样。 幸好跟过来了,幸好把他带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安昱珩心中多了一分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他替文青捋好挡在额前的碎发,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让我陪在身边。” 文青一直睡到天黑才睁开眼睛,他一身冷汗,睁眼就听到对面床上传来“沙沙”声音,起身一看才发现对面的床头灯亮着,安昱珩正捧着速写本对着他作画。 “你在…干什么?”这一觉睡得精神头十足,文青揉了揉酸肿的眼睛坐在床边,屋内窗帘严丝合缝,昏黄的床头灯下安昱珩翻转速写本,大大方方把刚画的速写展示给文青看。 第44章 “这是我?”文青扫了眼速写本上安静躺在被子里的人,咧嘴一笑,“我睡觉可是很不老实的,你就差让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躺在那里可以当基督教徒了。” “哈哈哈…可是你刚才真的是这个睡姿。”见到文青恢复平日里的样子,安昱珩脸上也洋溢着笑意,“很安静,一点也不闹。” 文青看了安昱珩一眼,嘴里哼哼着没有说话,早在刚回来的时候他其实睡得并不沉,朦朦胧胧感觉安昱珩在旁边唠叨,不但像个老妈子一样脱掉他的鞋,还不忘给脸上伤口抹药。 这小子才多大年纪就这么唠叨,以后老了那嘴不得比隔壁老太太还要碎? 脑子又晕又乱,在意识彻底消退之前文青隐约听到安昱珩说得最后一句话:“谢谢你让我陪在身边。” 看文会员裙vx(maee-0) 是你赶都赶不走,我才留你下来。文青想在心里下意识倔强反驳,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会从识海中消散,转而被另一句更有力的内心自白所替代。 是你自己不愿意放手的,就是因为如此我好像离不开你了,安昱珩。 “现在几点了?”屋内灯光昏暗,就连文青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望向安昱珩的眼神都变得柔和,在得知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后,他挑眉瞪着仍然坐在对面床上画速写的男孩,“七点?你不会等着我一直没吃饭吧?” “嗯,我不饿。”安昱珩脸上挂着傻笑,他把速写本和圆珠笔放下,倒了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递给文青,“先喝杯水,一会带你去吃饭吧?” 尽管感觉安昱珩口吻有些奇怪,文青还是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他把玻璃杯放回到床头柜,明确了一会要去的目的地:“好啊,我们去撸串吧。” 【作者有话说】 文青和小安同年不同月,因为很早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所以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应对能力都更加成熟一些,所以小安同学一开始以为文青比自己要大一两岁~ 大家以为是年下?nono其实是同龄恋嘿嘿,但小安对文青的心境还是心疼 第30章 夏夜烟火 无法与夏日分割的除了人手半只的西瓜和冻到瓶身起雾气的冰镇汽水,还有最能体现人间烟火气的大排档烧烤。 叫上好友围坐在或白色或荧光色的塑料座椅前扎堆撸串喝酒,这是每个城市在夏夜都能看到的寻常情景。 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二分,正是烧烤摊高峰期,安昱珩在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什么。 他抓住文青,从床头拿过刚买的花露水,把自己和文青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均匀喷上,这才笑吟吟放文青出门:“我们走吧?” “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细节狂魔吗?”文青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他单手抵住房间的门,好让紧跟在自己身后安昱珩出来。 “这边蚊子挺多的。”安昱珩嘿嘿傻笑,没告诉文青自己是因为看到他短裤下的两条腿都是蚊子包,有的迟迟不消,甚至都红肿起来,所以才后知后觉买了花露水,以防蚊子包数量不减反增。 他们沿着街边溜达,文青说他知道一家还不错的烧烤店,只不过不知道那家是否还在,安昱珩便提议过去看看,反正今天就快要结束了,他们也不赶时间。 攀枝花作为一个五线小城市,这里的夜生活本就不比重庆和成都,盐边县的夜晚就更不用多说,除了最热闹的烧烤摊子以外,能见到人影的也就是那一扇扇亮着灯的窗子。 沿下坡路慢慢往前走,文青的视线不由自主黏住那些偶尔有人影闪动的窗子,藏在那层布料后是每个家庭的缩影,或许幸福又或许不幸,那终归是家。 文青有些频繁眨动起干涩的眼,那一扇扇窗却是他打不开的心房,他知道今后哪怕是姨妈家那张摆在小小杂物间的小床他都不再拥有,他再也无家可归了。 “文青!”身后传来安昱珩有些兴奋的声音,文青抽动鼻子调整好情绪,这才转头去看,发现安昱珩不知什么时候落后那么一大段距离,此时他正急速朝自己这边小跑,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离得近了文青才发现安昱珩拿着的是碗糖水,什锦水果盛在透明塑料小碗里,最上面还放着一颗鲜红的杨梅。 糖水放得很满,安昱珩的手却很稳,一路小跑过来没有一滴溅出塑料碗,他把糖水递到文青面前,像是朝主人邀功的宠物犬,安昱珩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空在闪动:“青,你尝尝这个?冰镇的糖水,能开胃。” 围脖-晴崽推书站 “……是好久没吃了。”文青双手插兜,没有要接碗的意思,他朝安昱珩张了张嘴,后者立刻会意,舀起唯一的杨梅喂到文青嘴里。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学时期的画面,文青咀嚼着那枚冰牙的杨梅,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经常会在放学路上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一碗像这样的冰镇糖水,捧着塑料碗走到家,糖水也刚好喝完。 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个苦命的女人,即便家里钱都被魏泽天挥霍干净,也没日没夜的打零工为家里补贴,还经常背着魏姓父子偷偷塞给他零花钱。 虽然那这零花钱大多都被那对父子发现,然后以任何理由抢走,事后还不忘警告他不要告诉那个女人。 那女人累死累活为那个家付出那么多,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吸干了血,连救命钱都掏不出一分来。 第45章 文青吐出吃净果肉的杨梅核,看着那黑不溜秋的小东西顺着下坡路不断滚落,最终消失在下水道出口的缝隙。 “不吃了,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吃总感觉太腻。”摆头拒绝安昱珩的投喂,文青嘴角浮现出笑容,“我有些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他带着安昱珩来到记忆里那家烧烤店,因为脑袋上戴着安昱珩的鸭舌帽,文青倒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什么人认出来。 “到这边点串儿!自己拿筐点完过来给我!”店老板是个身材有些壮实的胖子,听口音似乎是东北人,他隔着碳烤炉子朝文青和安昱珩大喊,“找地方坐啊!喝什么随便拿!” 攀枝花市的人口构成几乎全是外来移民,在这里见到操着一口纯正东北话做东北烧烤的店老板也不足为奇。 文青抓了一大筐肉串放进筐里,腌制变色的清一色肉串里不见一点蔬菜,安昱珩站在后面看了半天,默默挑了些接受程度还可以的香菇青椒金针菇,他认为调整文青不太健康的饮食结构或许是一件大工程。 把夹好标签的筐子递到店老板手边,他们找了张靠墙角最偏僻的桌子坐下,因为这里位于西南川滇交界部,就连夜间的风都是热的。 站在炭炉前烧烤的店老板更是苦不堪言,他面前的高温引发热浪,直接扭曲了空气,他干脆脱光膀子只在腰间系上一条围裙,膀大腰圆再加上汗津津的模样,倒像是个忙碌的杀猪匠。 “天气真热啊。”安昱珩被热得不行,他赶紧把散落肩上的长发束起来,在脑后扎了个松松散散却很凉快的丸子头。 时不时舀着文青只吃了一口的冰镇糖水,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连糖水都不凉了,攀枝花可真热啊。” “热也不耽误蚊子进食。”文青对准自己胳膊猛地出掌,随着“啪啪”两声,一只被拍瘪的蚊子尸体出现在他的掌心,文青抽出纸巾擦掉污迹,问安昱珩,“要不要喝点扎啤?” “好啊。”文青其实就是随口一提,完全没想到安昱珩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就好像之前那个醉酒被人下药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盯着安昱珩爽朗的脸,文青看了又看,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不长记性,上次只是催情药,如果下次是毒品呢? 夜店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虽说大排档要好一些,不过这么对自己不上心的家伙文青还真是第一回见。 “怎么了?”安昱珩嘴里还叼着塑料勺子,他不明白文青为什么突然用这种异样眼神打量自己。 咧出一个灿烂笑容,安昱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被汗水打湿粘在鬓角的发:“你别看我这样,其实很能喝酒的。”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文青的视线一直在安昱珩脸上打转,好不容易把临到嘴边的唠叨憋回去,文青小声嘟囔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喝醉吐的到处都是,还有胆子敢喝酒。” “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我姐姐很喜欢拉着我喝酒。”提起姐姐,安昱珩就像又变回青涩时期的小男孩,他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掉下来的碎发,“我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变得能喝不醉了,虽说千杯不醉有些夸张,但我确实没有被人灌醉过。” 他显然遗漏了被程慕下药的那次,又或许是故意不去提起,文青也没有戳破,单手托腮望着安昱珩口中振振有词,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突然好想把这小子灌醉,好好打击一下他对于酒量的自信心。 “能把你培养成千杯不醉,你姐姐听上去还蛮厉害。”文青朝安昱珩扬眉,他突然抬手向店老板那边招呼,“老板,麻烦给我们这里给上一扎生啤。” “好嘞!”店老板举起手中烤到流油的肉串,十分热情地予以回应。 直到那几乎与人半身那么高的啤酒桶被端上桌,安昱珩这才有些不自然地吞咽口水,他对着啤酒桶眨眨眼睛,又望向文青:“这……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啤酒算什么酒,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文青甩掉玻璃杯壁上倒挂的水珠,然后给自己和安昱珩接了满满一杯,他豪爽地把酒杯推到男孩棉签,“来,今晚我试试你的酒量。” 安昱珩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喝到呕吐,只是文青看上去好像干劲十足,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哪里说错话了,这也导致他在某些方面点燃了文青的斗志。 “好,好啊。”安昱珩说话变得磕磕绊绊,他还在试图让文青量力而行,“不过还是先等等吧?你几乎一天没吃东西,空腹喝酒很伤胃的。” “就只是中午没吃而已。”文青手指勾住装有毛豆花生的盘子,将盘子放在自己和安昱珩中间,抓起满杯的啤酒,他冲安昱珩杨扬杯口,“我先干了。” 微凉的淡黄色液体顺着食道直达胃袋,口腔内残留有浓郁的麦香,文青举着比他脸还要大的杯子,将里面的生啤一口闷尽。 文青脸色依旧,胃酸与啤酒交合在一起,胃里传来的阵阵刺痛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安昱珩说得的确没错,空腹喝酒是会刺激到胃口,不过这又算什么,他的胃早就被酒精千锤百炼,就算明知道过后会吐得稀烂,他也能面不改色当着顾客的面豪饮。 “喝呀。”文青看着安昱珩,他能看到深藏在对方眼中的担忧,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文青敢肯定自己把心里情绪隐藏的很好,就算安昱珩像孙大圣那样拥有火眼金睛,都无法看穿他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苦涩与无奈。 第46章 安昱珩也直勾勾盯着文青,他无法从文青身上感受到任何愉悦的情绪,那副笑容就仿佛面具一样镶刻在文青脸上,可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有说不清楚的悲伤。 醉酒是人类最便宜的自我疗伤,安昱珩清楚记得姐姐曾在失恋后感悟出这个人生道理,他认为文青现在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在自我疗伤。 没有说话,安昱珩端起被装满啤酒的杯子,他向后仰头,碎发遮挡住他脖间随着吞咽动作跳动的青筋,他学着文青模样也将一整杯生啤饮尽,而后又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文青杯子。 “忘记碰杯了。”没有询问,也没有再露出担忧,安昱珩眼中只有让人想要沦陷的温柔。 从盘中拾起几枚花生拨壳放进文青掌心,安昱珩这才站起身,“先吃点垫一下肚子,我去问问串烤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刺眼午后动心,有人在夏夜烟火气中沦陷,是双向奔赴的两个笨蛋啊 第31章 未来猜想 安昱珩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出五分钟就端着一个铁盘走回来,看了眼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的文青,他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放在桌上。 “干什么?”文青斜眼望向刚刚被安昱珩放在桌上的小玩意儿,那是一瓶名为峨眉雪的本地产汽水,几乎所有人小时候都喝过,文青也认得这个牌子。 喝酒的动作一顿,文青挑眉看向安昱珩,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今晚是酒局,还是说你要改成小孩子喝的糖水?” 安昱珩摇摇头,他拿起开瓶器卸掉瓶盖,把倒满汽水的玻璃杯推到文青面前:“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如果想喝就先喝汽水吧。” 不等文青反驳,安昱珩又把没撒辣椒面的肉串放在文青面前的空盘里,他脸上挂着真诚微笑,似乎根本不去想自己这番举动是否会惹怒对方。 “我们吃饭吧?”他笑着用眼神询问文青,像是完全看不见文青眼里的质疑,安昱珩依旧在自言自语,“等肚子有点东西我再陪你喝酒,好不好?” 文青对着夜空翻了个白眼,也不是不认同安昱珩的提议,他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自从跟着来到攀枝花以后,安昱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这让文青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虽然有些抗拒听由这个大男孩的指挥,但在看见那双藏着淡绿色的眼睛时,临到嘴边的推辞也被迫咽了回去。 文青感觉眼角都有些抽搐,他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拒绝安昱珩的眼神,那种一眼望去满是写着为他好的眼神,他属实无法拒绝。 “行吧。”有些不情愿地放下酒杯,文青拿起安昱珩放在盘子里的肉串,几口肉串抿一口汽水,汽水是荔枝味的,淡淡果香味能化解口中肥肉的油腻,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中的味道倒是一点都没变。 几串羊肉下肚,文青竟然感觉到了饱腹感,他抬起一直垂着的眼眸,正好与坐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安昱珩对视,那个大男孩自始至终没有动过筷子,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只是用那双温柔到快要让人沉沦的眼神看着文青。 “……盯着我干什么?怎么不吃。”文青少许的感受到一丝不自在,他有些别扭地转过脸,试图不让自己沉溺在安昱珩的视线里。 “因为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了。”安昱珩咧嘴傻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内容有多肉麻,他边笑边往文青盘子里递肉串,嘴里一个劲儿地催促文青多吃些。 “青你应该多吃些蛋白质,经常吃速食食品会导致营养不良的,你胳膊上都没什么肉,脸也只有巴掌大小,太瘦了对身体不好。” 文青有些无奈地听着男孩絮絮叨叨,炎热的天气让他不得不把帽檐转到脑后,捏着一根光溜溜的签子指向安昱珩,他扬了扬眉毛有些不服气:“你营养均衡也没胖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我有肌肉呀。”安昱珩毫不犹豫掀起宽大短袖,oersize的衣袖被向上撸起,露出结实饱满的肌肉体块,安昱珩向文青展示自己的肱二三头肌,笑得一脸灿烂,“其实我的实际体重远比看上去要重很多,最近一次承重大概在75kg左右。” 文青彻底哑口无言了,他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安昱珩坦然相见的某天夜里,虽然当时被冲昏了头脑,但的确是见到了对方颇为可观的身材。 “多吃肉就可以吗?”重新拾起串满羊肉的肉串,文青盯着那张毫无自知之明的脸,他总觉得安昱珩这小子最近变贼了。 “不止是蛋白质,还要补充适量的维生素以及改掉一些生活上的坏习惯。”安昱珩似乎很注重养生和健身,聊起这个总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就比如抽烟酗酒熬夜,都会损害身体健康。” 文青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安昱珩口中这个抽烟酗酒又熬夜的人好像就是在说自己,此外可能还得加上一条纵欲过度,毕竟是工作需要,他也没有办法。 “照你这个说法我岂不已经是重度不健康患者了?还是半身已经埋进土里那种。”心情稍微松懈一些,嘴上就没忍住逗起安昱珩来,文青下意识勾起嘴角,“可你看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我,我不是在说你……”安昱珩终于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他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虽然,虽有些夸张,但继续下去的确会影响到你的健康,要长命百岁啊。” 第47章 长命百岁,好一个长命百岁。 文青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咀嚼,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最后甚至直不起腰,只能用手虚掩着扶住额头:“我是没有办法长命百岁了,我可能连六十岁都活不到,倒是你…还有希望尝试一下?” “为什么?”看着文青笑到打颤的肩膀,安昱珩眼神却异常认真,见文青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又重复着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可能?”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命不会太长。”文青把原本装汽水的空杯续上啤酒,深闷了一口,他重重靠在塑料椅背上,抬头望着并没有星星的夜空。 盐边县并没有高楼大厦霓虹灯,高矮不一的小楼交错复杂,夜空上拉过的高压电线被麻雀还是别的什么鸟压的在缓慢晃悠,这里生活节奏十分缓慢,慢到让人误以为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文青又喝了一口啤酒,他脸上笑意渐浓,但却是自嘲的笑容:“做我们这一行的命都不会太长,老话不是说过吗,婊子命贱,人尽可夫或许还破坏过别人家庭的婊子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求你……别这么说自己。” 再去看安昱珩的表情,文青发现方才那些灵动的有些讨人喜欢的贼兮兮模样不见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深扎在安昱珩心中的一根倒刺,每次提及都会痛得心都在滴血。 “这没什么,既然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也不会避讳什么。”文青把杯中酒饮尽,又给自己续上满满一杯。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他确信自己并不会因为这点酒就喝得烂醉,但他就是想和安昱珩谈一谈自己对这烂透了的狗屎人生未来的规划和猜想。 “如果没有染上不干净的病,能无灾无病的活到五六十岁,我就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颐养天年。”文青把脖子扬到最高,露出一小节不太明显的喉结,他依旧在看五星的夜空,身旁也没人说话,但他知道安昱珩在听。 “如果不幸染病,我就找个深山老林爬到最高处闭眼一跳,反正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我也不能麻烦别人给我收尸,喂那些狗熊虎豹也挺好。” 文青说得轻巧,殊不知旁边的安昱珩心都在滴血,听着那一句句无所谓的话从文青口中发出,他觉得自己心脏像是在被人用刀一下下片成薄片,痛得简直要窒息。 “那有没有想过要换一种活法?”拼命压抑喉咙中的颤抖,安昱珩尽可能扯出与刚才无异的笑容,“比如,就比如搬家,离开红灯街……” “我走不出那条街。”文青几乎在同时打断安昱珩的提议,他晃动着杯中剩余的酒,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离开曼姐,她对于我来说是胜似亲人的存在,我没办法抛弃她离开。” “可是!”可是你要怎么办,安昱珩想抓住文青的肩膀询问清楚,为了其他人伤害自己也无所谓吗,连无法猜测的结局都想好也无所谓吗,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去也无所谓吗? 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他无法让自己把文青往死路里逼,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无疑是令人绝望的死路,他想在文青真正踏入那条路之前带对方离开,哪怕是偏离原来轨道也可以。 身后传来的嘈杂脚步声打断紧绷气氛,安昱珩还没来得及让陷入混乱的大脑反应过来,一只手就率先搭上他的肩膀。 “嗨,美女。” 有个咬字不清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还夹带着酒臭味,身后那人明显是喝醉了,这才误把披散头发的安昱珩当成深夜没回家的落单女性。 听声音对方不止一人,安昱珩在迟疑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搭讪了,还是被当成容易骚扰的女性。 扭头望去,身后站着个光膀子的寸头男人,看不出具体年纪,应该也就二三十岁,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高矮胖瘦都有,且身上多少都有纹身。 “安昱珩。”文青朝安昱珩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跟对方起冲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寸头男人在安昱珩回头的时候也发现自己认错了,带着醉意和嚣张的脸上有些恼怒,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呸,老子还以为是个女的,大老爷们儿留什么长发,娘炮死了。” 他悻悻地松开按在安昱珩肩膀的手,视线扫到同桌的文青脸上时,眼睛不由自主一亮。 “小斌,你过去看看他,是不…是不是也是个带把的?” 叫小斌的胖子摩拳擦掌靠近桌子,安昱珩能够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猥琐和嘴角垂涎的口水,他“蹭”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突然发力掀翻桌子。 塑料桌子上的铁盘和吃完没吃完的签子在同一时间砸在小斌身上,安昱珩趁着对方短暂受困,抓起文青和挂在椅子背的背包转身就跑。 身后一片混乱,有叫骂声,有铁具被摔在地上的响声,最清晰的还是寸头男人的响亮声音:“我去他妈的,给老子抓住他们!” 【作者有话说】 大家小年快乐~新春佳节,如果喜欢青沦的话请多多安利给朋友吧嘻嘻,另外更新了青沦的小漫画,新年贺图会在大年三十当天当初(大概)初五放隔壁夙缔良缘的贺图 最后,看官老爷们求海星求打赏求收藏! 第32章 暗巷 五线小城市的弊端之一就是永远修不好的路灯,安昱珩带着文青跑出烧烤店,因为灯光昏暗加上不熟悉当地地形,他居然往没灯的暗巷里钻。 第48章 他人高腿长,文青被他抓得很紧,以至于整个人几乎要被带得飞起,身后脚步嘈杂,黑夜里甚至多了钢管敲击墙面的刺耳声音。 安昱珩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他和文青被抓住了,可能下场都会很惨,他没有十足把握能保护好文青,但至少得想个办法让文青离开这里。 “安!安昱……!”文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常年窝在店里工作的原因,他已经好久没有剧烈运动,这也导致眼下这种危机情况体能跟不上,如果不是安昱珩拽着他跑,他恐怕早就被那些混混围住了。 “嗯!我在呢,你别害怕!”跑在前方的安昱珩给出回应,他连说话的工夫都不肯停下脚步,岔气的感觉让文青想骂人。 回头望向身后的黑暗,那些人还没追上来,文青突然刹住脚步,他反抓住安昱珩的手往小路旁躲:“你往这种狭窄暗巷里钻……是想被那些家伙前后包抄吗!” 安昱珩一愣,他确实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在黑灯瞎火又是不熟悉地形的暗巷,确实有被当地人包抄的可能性。 他神情再次变得紧张,按住文青肩头反复朝身后张望,漆黑狭长的巷子里只回荡着脚步声,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对不起…我没打过架,刚才事发突然只想着赶紧带你跑。”安昱珩明显不安起来,他小幅度踱着步子,不停用手抚摸自己下巴,“青,刚才桌子是我摔的,不能把你牵扯进来,一会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拖住他们,你先…” “别说这个,要走一起走。”文青想都不想直接反驳,他蹲下身在周围找了一块趁手的废弃木料,顶端位置还钉着一只被砸弯的长钉。 他把缠在脖颈间掩盖伤痕的绷带扯下来绑在木料另一头,又朝安昱珩扬扬下巴:“去找件趁手的东西防身,打架可不是礼尚往来的一对一,尤其是这种打群架的混混,出招很阴。” 见安昱珩还呆愣着看向自己,文青掂着手中木料居然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从烧烤摊顺瓶啤酒,不过这个也能凑合,总不至于沦落到被群殴的地步。” “我不想让你受伤。”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安昱珩认真对文青说道,“如果我们真被追上,我希望你趁乱逃跑,然后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报警来救我。” “先保护好你自己,你不知道这里的混混下手有多狠,无论如何不要被他们抓住。”文青将自己的后背与墙壁紧密贴合,他屏住呼吸听着不远处的动静,“来了。” 刚才一路狂奔那么久,现在静止在角落却完全没有燥热的感觉,背后与冰冷墙壁贴合,额角不断有冷汗下坠,文青下意识咬紧下颚,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但他不能退缩,安昱珩是为了自己才与那群混混发生冲突,这小子还没打过架,完全是朵栽培在温室里被人呵护长大的鲜花,如果此时乱了手脚,他和安昱珩就都完了。 口哨声和脚步声同时出现,伴随着铁器敲在杂物和墙壁上发出的“乒乒乓乓”,那群散发着熏臭酒味的混混出现在距离他们五米不到的地方。 “应该就在附近,仔细找找。”为首的寸头男人走路踉跄,明显是喝大了,他抽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手里还拎着瓶未喝完的啤酒,吊儿郎当站在那里指示马仔们干活。 “不要动,屏住呼吸。”文青朝安昱珩打着手势,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安昱珩点点头,他和文青躲在岔路两侧,同时戒备着来人的方向,却忽略了背后。 背后的巷子比主路还要狭窄,只能勉强同时通过两人宽度的巷子里,有一个人正猫着腰从后方悄然靠近他们。 安昱珩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有个身材像猴子般干瘦的男人从后面正要用胳膊去勒文青的脖子,看着对方脸上猥琐的笑容,安昱珩一时眼睛都红了,他也顾不上保持静止,冲上去一拳挥在那男人脸上。 “嘭!”实实在在的肉打肉,猴脸男人被打歪了身子,整个人撞在墙上,这声响避免了文青被抓,同时也招惹来其他混混。 确实如文青预料的那样,这些人是分开包抄他们的,几个人分散在这如迷宫般的暗巷,同时向一个中心慢慢缩小圈子,只为了享受猎物们在惊慌正中圈套的滋味。 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文青恶狠狠瞪了身后一眼,寸头男人和马仔都靠过来了,他抓紧手中木料,拽着安昱珩转身就跑:“快走!” 硬对硬不是办法,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至少五六个人,文青咬牙往前冲,他不想让安昱珩变成自己这样,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带安昱珩逃离这里。 “一会你一直往前跑,我来拖住他们!你报警……”脖子突然被人大力搂住,文青甚至没能看清安昱珩的动作,就听到一声闷响过后,安昱珩发出低沉的呜咽。 “呃!” 瞳孔不自然地颤抖,文青被安昱珩护在怀里,他看见安昱珩背后的阴影里藏着一个光头胖子,手中弯曲的钢管晃得人眼晕。 安昱珩感觉自己背部火辣辣的烧得慌,被击打的第一反应先是烫,其次才是以被打中地方为中心向外扩散的疼。 “安昱珩,后面!”他听见文青在叫自己名字,同时也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划破空气,勉强矮身避过去第二击,安昱珩把文青挡在身后,怒视着那个满脸横肉目测至少有二百斤以上的胖子。 第49章 “跑啊,怎么不跑了?”胖子挥舞着钢管指向安昱珩,嘴里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不是还要去报警吗,去啊。” “快走,趁后面的人还没追上来。”安昱珩悄悄松开文青,他声音冷静得让文青害怕,“我比较能抗打,你不能再受伤了,离开这里报警来救我。” “你说什么疯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文青低声骂住安昱珩的想法,然后按向藏在腰间那只被宽大短袖挡住的木料,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拍拍安昱珩的手臂,自己径直走到胖子面前。 时间急迫,他不保证后面那些混混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对着那胖子扯开自己衣领,露出下面布满咬痕与淤青的肌肤,文青尾音上扬,说话也变得暧昧起来。 “不就是想找点乐子耍吗,我可以陪你啊哥哥。”手掌宛若没有骨头般搭在胖子如怀胎六甲的肚子上,文青脸上洋溢着勾人的笑容,他在胖子用冒着热气的肥手抱住自己之前,抬腿狠狠踹向对方双腿间。 这一脚快狠准,直接命中下三路,面前的胖子发出公猪被阉割时的凄厉喊叫,文青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声吼道:“快走!” 转身避开挥舞手臂的胖子,文青抓着安昱珩继续往前跑,胖子的痛呼声想必已经引起后面那些人的注意,他知道再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心一乱脑子就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文青却在这时候感觉自己手被紧紧捏了一下,安昱珩给予他一个安定的眼神:“没事的青,会没事的,只不过是被混混缠上了而已。” 目光落在安昱珩另一只手上摇晃着亮屏的手机,110出现在文青视线里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慌乱了。 “警察同志,我们现在是在五十四批发市场南边的巷子里,我们一直在往西移动,麻烦你们快点过来。” 安昱珩精准无误的说出他们所在地后就挂断电话,他像是有用不尽的体力,带着文青全速往前狂奔。 “你怎么知道这是哪里?”文青跑得有些精疲力尽,虽然大口喘息都费劲,但他还是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我外出有背地图的习惯,刚才在烧烤店趁着没事看了眼当前定位,所以才知道这些暗巷旁边有个批发市场。” 安昱珩回头发现文青脸色不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那一下打到你了?” “没事,咱们赶紧离开这儿。”文青弯腰保持几秒后又再次直起身体,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远处的巷子口处隐约有昏暗灯光。 “就快了,等到了大路上我们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这一次文青没有松开安昱珩的手,那只宽大温暖的手掌给予他的东西远比体温要多,更像是对精神层面的慰藉,慢慢松动着记忆最深处的痛苦。 还好有安昱珩在。 脑海中不知第多少次闪过这个念头,文青更加不愿意松开那只手,他心里清楚自己过于贪婪安昱珩,就算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沦陷下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 前方的光亮越发明显,在他们即将跑出巷口的时候,墙后突然闪出一个人,他嘴里吹着口哨,看似站得随意,实则用自己身体挡住巷子出口。 这人出现的太过于突然,不管是安昱珩还是文青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即将撞上去的那一瞬间,文青听到一声闷响以及玻璃碎片洒落在地面的声音。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去看安昱珩的脸,在视线黏上那张熟悉的脸的同时,文青被一抹艳红深深刺痛了眼睛。 他看到安昱珩脸上因为疼痛而狰狞的表情,也看到了那原本蓬松柔软的卷发间有血液流出,他花费数秒才让迟钝的大脑作出反应。 安昱珩被人用酒瓶开瓢了,安昱珩被人用酒瓶开瓢了! 这个信息疯狂在脑海中飘动,文青的眼睛像是被那鲜艳的血也一同染红,他用尽全力抱住因眩晕而踉跄身体的大男孩,大声叫喊对方的名字:“……安昱珩!”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33章 伤 身体完全被安昱珩的体重压制,文青几乎直不起小腿,刚才那一下正中安昱珩的后脑,这也导致安昱珩因为一时的意识混乱无法靠自己站立。 手指触及之处全是血,文青抱着安昱珩半蹲在地上,看着那些不断向外流的鲜血,他伸手想去捂,但又怕碎玻璃还藏在伤口附近导致二次创伤。 他手抖得像筛子,最后只能把神智有些不清的安昱珩紧紧抱在怀里,他认出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就是那个为首的寸头男人。 “果真是个小娘炮,才一瓶子就倒了,不经打。”寸头男人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点上,他蹲在两人身前,用打量街边商品的眼神将文青和安昱珩看了一遍。 “挺能跑啊?”他的视线与文青齐平,最终落到大敞的领口下那片布满痕迹的肌肤上,寸头男人像是发现宝贝似的眼睛一亮,他冷不防嗤笑,“哎,你和这娘炮什么关系?” 文青没有理会寸头男人的问题,黑暗里他一双眼睛瞪得发亮,他十分清楚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头部创伤是很严重的问题,他必须尽快带安昱珩去医院。 “说说,我对你俩挺感兴趣的。”寸头男人丢掉手中燃到一半的香烟,香烟从他手中被丢出一个抛物线,砸在坑坑洼洼地面上溅起几个不起眼的火星。 第50章 “说了你就能放我们走吗?”文青压抑着对于随时有可能发生在安昱珩身上的未知危险的恐惧,稍微收了收眼底的凶意,有些面无表情地反问。 “看我心情?”寸头男人咧嘴笑了笑,他伸手捏住文青的下颚,抓在手中左看右看,男人突然“咦”了一声,他仔细端详文青的脸,“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刚才在烧烤店不是见过。”文青怀里抱着安昱珩没办法腾出手,他只能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脸却不能挣脱。 “是吗,你和我记忆里一个人长得很像。”寸头男人大着舌头笑起来,他的手劲越来越用力,他很满意在文青脸上看到因疼痛扭起来的表情,“长得不错,就是有点破。” 意有所指文青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寸头男人舔了舔唇角,直勾勾盯着文青等他作出回应。 “先让我带他去医院。”在所有人看不到的阴影里,文青慢慢攥起拳,“做个交易吧,你让我带他去医院,之后想怎么样随你处置。” “我要说不行呢?”寸头男人松开手,朝身后扬扬下巴,立刻有两个马仔靠过来要去拽文青怀里的安昱珩。 文青在察觉有人要碰安昱珩的同时几乎把男孩圈在自己身体里:“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但你们也不想闹出人命吧?刚才那一下正中脑袋,万一有差错打出问题怎么办?” 他眼神坚毅的如同寒冬夜里的火焰,不论如何今天晚上他都不能与安昱珩分开,他不知道这群畜生会不会把主意打在安昱珩身上。 “做交易,让我们走。”文青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他面无表情看着寸头男人的笑脸,“等医院确定他没事我会来找你们。” “不,不行……”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打破僵局的会是原本因眩晕倒下的安昱珩,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黏糊糊的血液避开睫毛顺着眼眶边缘淌下,就像是他刚哭过的血泪。 安昱珩反握住文青的手,因为流血的缘故,他原本温热的手掌流失了大部分温度,此时触碰上去有些冰凉。 “青,你不能跟他们做那个交易,我没事的。”安昱珩想从文青怀里撑起身体,但刚有起身的趋势,肩膀就被那个寸头男人给按住。 “识相点吧小子,一酒瓶子都遭不住的你,能保证在带着他的情况下逃出去吗?他既然都提出出卖身体换你去医院,你还在逞强什么?” 四周顿时响起低俗的笑声,这群本性恶劣的混混在酒精加持下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寸头男人朝自己马仔使了个眼色:“让小斌过来。” 小斌被两个人搀扶着走过来,他就是刚才那个躲在阴影里偷袭安昱珩的胖子,因为被文青快准狠踢中命根子,直到现在走路都直不起腰来,他大基数的身体需要两个人搀扶才能行走。 “看看,把我的人伤成什么样了。”寸头男人故作悲痛,挑眉看着文青,又将视线转移到胖子身上,“小斌你怎么想,这漂亮小子说要跟我们做交易,前提要把小娘炮送去医院。” “刀哥!我现在就想扒光他衣服让他体会什么叫痛不欲生。”胖子面容扭曲,脸上横肉因为生气一抖一抖的,“不要听他的提议哥,他这是想着法儿跑路呢。” 寸头男人朝文青耸耸肩,肢体意思大致是你看我兄弟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他马仔的嬉笑声再次响起,有人调侃小斌被那一下所伤还能不能行,也有人笑得肆意张狂,只有文青和他怀里的安昱珩阴沉着脸,提防这些随时会扑上来的畜生们。 “既然他也醒了,那我们刚才谈话的内容就全部作废吧,区区打到头而已,又不会死。”名叫刀哥的寸头男人站起身,他拍打着刚才粘上灰尘的裤子,“把他们带走,去老地方,让哥几个爽一爽。” “青。”安昱珩几乎是无声地叫文青,他借助微弱到只能看到彼此轮廓的光对文青做口型,“别担心,没事的。” 在他们被马仔即将分开时,警笛声如同一道惊雷在不远处炸响,随着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身穿制服的警察们手持警棍向这边冲来。 “不许动!” “把手举过头顶,面向墙站好!” 原本嚣张的混混在警察呵斥声中如同被击溃的散兵落荒而逃。身边一片混乱,眼前全是手电灯光在闪,安昱珩恍惚间感觉有人抱住自己的头,他看见了文青的脸。 “警察来了!安昱珩,警察来了!”文青有些欣喜若狂,他抱住安昱珩叫着对方的名字,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昱珩。 “是吗,到了就好……”安昱珩取出一直藏在裤袋里的手机,结束了那通救命的电话。 刚才在背部受到袭击后他接到警方打回来的电话,因为手机一直保持震动模式才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接警员文青和自己所在的位置,后脑就遭到了重创。 大概在那之后接警员一直没有结束通话,而且根据gps系统直接找到了安昱珩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这才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再三确定文青没事,安昱珩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后脑上的伤口疼得他发木,刚才情况紧急还不觉得疼,现在警察来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和刺痛随之而来的是眩晕,眼前看什么都在晃,安昱珩试图伸手去抓文青肩膀,伸手却扑了个空,意识在天旋地转中戛然而停,在双眼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他听见文青撕心裂肺的叫喊。 第51章 “安昱珩!” 晚上九点二十,盐边县人民医院。 文青坐在医院走廊的坐姿上,看着旁边警察收起笔录册子:“那就先这样,后续我们会派人来做伤情鉴定,打人者目前都在局里录口供,这期间也会有我们的同事在医院这边,不用担心。” “……谢谢。”文青有些魂不守舍,但还是对面前警察致谢,目送这位面目和蔼的中年胖警察离开,文青又在楼梯间抽了几根烟,这才回到急诊病房。 安昱珩还没醒,他后脑勺经过清创处理后缝了三针,伤口那里被血污和泥土的头发被剃秃了一块,用网纱包裹着冰块敷着消肿。 坐在病床边,文青看着安昱珩没被扎针的那只手里握着一只塑料瓶。 刚才在巷子晕过去之后安昱珩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像是沉睡巨龙不肯放开至关重要的宝贝,最后还是医生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安昱珩紧扣的手指掰开。 拿掉那只被捏到变形的可笑塑料瓶,文青轻轻捏住安昱珩有些冰凉的手。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在安昱珩晕倒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跳仿佛都漏跳一拍,几乎是凭借本能地嘶吼出那个名字,声音大到连旁边的警察都吓到了。 文青也要感谢那些警察,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开车把安昱珩送到了医院,还再三叮嘱自己不用去警局录口供,等安昱珩清醒再过来一趟就好。 急诊室全是仪器冰冷的机械声,文青不时用指尖蘸着水点在安昱珩有些发干的嘴唇上,脑ct要等清醒后才能拍,现在休息是最好的良药。 文青守在床边任由安昱珩沉沉的睡,只不过按照医嘱他每过三个小时就要叫醒一次安昱珩,以确保对方是真的在休息而不是昏迷。 安昱珩第一次被叫醒时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他双眼盯着天花板慢慢聚焦,没等文青提问,他发现面前的人是文青后只说了一句“太好了你没事”,就再度昏沉沉地睡去。 他这不同于医生描述的症状吓坏了文青,在按铃叫来值班医生后得到没事的结论后这才放心下来。 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凌晨五点,病床上的安昱珩悠悠转醒,他感觉整个天花板都在扭曲,直到看见文青的脸,他才闷声叫道:“青……” “我没事,你睡吧。”文青在那重复几次的关心后变得习惯,他端着装有纯净水的一次性纸杯递到安昱珩嘴边,“这次渴不渴?” 安昱珩想点头,可是头一动脑子感觉就像是被人抓住摇晃一般,后脑勺的伤口也被牵扯的生疼,他只能老实说道:“渴,头也好晕。” “嗯?你醒了?”不同于之前几次的回答让文青感觉到不对,他凑过来看着安昱珩瞳孔,那双眼中的绿似乎也因受伤黯淡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看着的确是比之前清明许多。 安昱珩想仔细看看文青有没有受伤,可他无法控制这该死的眩晕感,只能抬起扎着针管的手扯了扯文青手指,小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顶多膝盖蹭破了皮。”文青单手扯出跑偏位置的枕头垫在他脑后,“倒是你,知不知道后脑勺被人开了条三厘米长的口子,脑震荡应该是避免不了了,但愿脑子不要有事。” 像是埋怨又像是担心,文青坐在那里唠唠叨叨,却依旧没有甩开安昱珩的手,“这袋液体输完差不多少要到早上八点,到时候再带你拍一个脑ct。” 【作者有话说】 小安秃了!但不多 第34章 能不能吻我 文青伸手摸向床头柜的白粥,那是不久前刚买的,蒙着雾气的塑料盖子上倒挂着细密的水珠,隔着餐盒还能感受到淡淡的余温。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你应该饿了吧?”说着他就要去开白粥的盖子,可是被安昱珩拉住的手依旧抓得很紧,文青微微皱起眉头,放弃了起身动作,有些无奈地看向病床上的大男孩,“怎么了?” “我…不饿,能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安昱珩眼中的世界依旧在旋转,即使他此时很想坐起来检查文青有没有受伤,但是后脑被重物击打带来的后遗症让他根本做不出起身的动作。 “看吧,我就在这里。”文青抬起自己胳膊,向安昱珩展示肘关节处的擦伤,那里早已被护士做过处理,两条白瘦的胳膊上裹着层薄薄的绷带,看不见下面的伤口。 “我哪里也不去,就是想给你喂点东西。”文青站得远了些,他又在安昱珩面前转了好几圈,以示自己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受伤。 “昨天你被打后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抓走了闹事的人,顺带手把我们送来了医院,多亏你一直没有挂断电话才能让他们通过定位找到我们。” 文青拍拍安昱珩的手起身拿粥,医生特地叮嘱了以防伤口发炎一定要忌口,虽然看上去文弱的安昱珩比想象中还要抗打,但毕竟细菌感染不是谁能得准的事。 舀了一勺白粥放到嘴边先试探温度,文青发现粥还温乎后把塑料勺子递到安昱珩嘴边:“好好吃饭,没胃口也要多少吃点。” 安昱珩乖乖张口,饭来张口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但生理上的眩晕又让他不得不接受来自文青的照顾。 医院食堂的白粥熬得又稀又烂,吃在嘴里像是在嚼水,一勺下去倒是打开了安昱珩胃口,他半靠在摇起来的病床上眼巴巴看着文青,也不出声催促,看上去就像是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 第52章 “现在知道饿了?”文青看到他这样子觉得好笑,嘴上不由得打趣道,“昨晚那顿烧烤你可是一口都没吃,他家味道很好的,你没吃到有点可惜啊。” 安昱珩突然“啊”了一声,他像是回想起来什么,连吃饭的动作都止住了:“昨晚我掀翻了桌子,应该要去赔偿老板的吧。” “放心,警察说是混混全责,老板受到损害的金额都算在他们身上。”文青把白粥放下,又给安昱珩剥开一枚水煮蛋,“饭钱已经托警察带给老板了,安心养你的伤吧。” 安昱珩这才老实下来,他盯着文青在病床边收拾残羹剩饭,突然发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文青挑挑眉毛,他丢掉手中垃圾后坐直了身体,“没有那回事,昨晚如果不是你,咱们两个都要在巷子里出事,这里的地痞流氓下手都狠,警察不来真会坏事。” “如果我当时回应再委婉一些,那些人或许就不会动手了。”安昱珩回想起混混们打量文青的猥琐目光,他后悔自己应该带文青跑得再快些,却不后悔出手挡在文青身前导致矛盾加剧。 “不要试图和流氓地痞讲道理,就算你想法设法想要讨好他们,换来的也只会是变本加厉,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文青仰头看了眼输液瓶里残余的液体,从安昱珩的角度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你做得没错,遇到这种人渣就要躲得越远越好,寻求警察帮助才是上策。” “你倒是先担心自己吧,脑袋开了那么大一条口子,到时候怎么和家里交代?” 文青话锋一转,半真半假抱怨起安昱珩的鲁莽,“这下真能确定你从未打过群架了,从地形复杂的巷子往外冲也不知道先观察环境,我倒是感谢对方只用酒瓶没动刀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安昱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小时候妈妈和姐姐管得严,一直在乖孩子的光环下按部就班生活,别说打群架这种在家长看来是不良的行为,就连和人吵架都很少发生。 和他相比起来文青就相当熟练,明明比他还要小三个月,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谈吐都要老练许多。 “现在是早上七点,这瓶液体快输完了,我去叫护士给你拔针。”文青说着起身寻人,安昱珩看着他的背影走出自己所在的急诊病房,没入来去匆忙的走廊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文青再次回到病房,等到跟在后面的护士为安昱珩拔掉针以后,他又问了对方安昱珩头晕的问题。 “没事,伤口刚才也看过了,没有红肿,一会带他去拍个脑ct拿去给医生看一下。”护士轻描淡写留下一句话走了,文青看着床上动一下都眩晕的安昱珩,有些担忧。 “我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安昱珩察觉到文青的情绪,立刻露出笑容予以安慰,他抬手去按太阳穴,希望这不受控制的眩晕感能消失,结果差点扯到网在头上的弹力网帽。 “什么没事啊,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文青矮下身子示意安昱珩照做,他朝男孩张开手臂,“晕的话不要勉强,可以再躺会。” 安昱珩慢慢勾住文青肩膀,借力从床上坐起,他不想在文青面前表现的过于柔弱,尽管头晕到想要吐出来的地步。 慢慢走到放射科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文青带着安昱珩坐在大厅直到机器打印出片子,临近十点半的时候才见到医生。 “没事,颅内没有出血,只是感觉头晕的话回家多注意休息就能缓解。” 医生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让文青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像刚才那样搀扶着安昱珩走出医院,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难免会发汗。 “我们去哪里?”这里毕竟不是长居地,安昱珩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先回旅店吧,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坐高铁回去,我觉得最好先住两天看看你的情况再做决定。”文青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先把安昱珩塞进车里,自己才坐了进去。 告诉司机旅店地址,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交谈,车内放着掺有电流杂音的交通广播,空气有些干热,安昱珩不自在的舔舔嘴角,率先打破这沉默。 “那个,青。” 无人回应,他扭头去看文青,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文青竟然睡着了。说来也是,昨晚发生那些事文青肯定一夜未睡,他自己倒是因为被酒瓶子敲晕在病床上睡到凌晨才醒。 “师傅,能不能请您把声音调小一些?”在司机照做后,他这才拿起文青放在小腹间的手,轻轻捏了捏,向司机致谢,“谢谢您。” 狭窄无尽头的暗巷,剧烈喘息的声音,耳边有扭曲到变声的嘶吼,身后有数道人影紧随其后,文青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温热手掌牵着不断向前带去,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股力道向前,前方是可见的光明,身后却是无法爬上来的深渊。 那些不能被称之为人的怪物在后面抓挠他的身体,试图连同他和那个拥有温暖手掌的人一同坠入深渊。 可每当那些怪物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那只手就会更加用力的把文青拉向自己,光明即在眼前,就在他们马上要跑出这条如迷宫复杂的暗巷时,那只手却突然消失了。 连同着那股向前的力量也一并消失不见,文青眼睁睁看着近在眼前的巷口,他想抓,无论如何却抓不到,在他挣扎着匍匐向前时,那些如同鬼魅的人影纠缠上他的身体,拉扯着他坠入身后黑色深渊。 第53章 失重感袭来之时,文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下意识攥拳,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另一个人的手,瞳孔从骤然紧缩到放松回常态,文青这才看清被自己紧紧抓住的正是安昱珩。 “做噩梦了?”安昱珩还保持着文青醒来之前的姿势,他单手悬停在半空,作出一个拍打的动作,直到刚才他一直在试图想方设法安慰沉浸在噩梦中的文青,可文青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放开。 “头,还晕吗?”文青松开安昱珩,他发现那只手被自己抓得发红,刚才到底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哑着声音,眼眶略微有些泛红。 “好多了,我很担心你。”安昱珩撑着床沿坐了上来,轻轻按住文青的肩膀,轻声询问道,“那个,需不需要一个拥抱?” 他本来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不想文青再被噩梦缠身,却唯独没料到文青会毫不犹豫扑向自己。 发丝蹭在脖颈间,犹如羽毛在搔动着炽热的心,安昱珩也仅仅是愣了一秒,他抬起手臂轻轻将文青环在自己怀里,像刚才那样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还不够,得到的回应越多,内心就想贪婪的索取更多。 文青闭了闭眼睛,刚才的梦真实到像是把那件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遭,如果不是那只手、如果不是安昱珩在的话,他真的会被深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击溃。 “安昱珩。”他抑制着喉咙间的颤抖,叫出男孩的名字,在得到对方回应后,他抬起深埋在脖颈间的脸,直勾勾看着那双藏着绿色的眼睛。 “安昱珩,你能不能吻我?”像被泪水和告白交织的那天夜里一样,不带有任何欲望的吻,嘴唇温度仿佛要将他烫伤的吻。 文青眼神平静地就像浪潮来临前的海平线,直到唇角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泪水才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砸下来,浸湿他们的脸颊和衣角。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啊,这两天忙着画贺图(已发)耽误正文更新了,连着更三天吧 第35章 站在边缘的人 屋内拉着遮光窗帘,昏暗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安昱珩将水壶放回到电源上,端着杯热水回到床边:“感觉好些了吗?” 文青靠坐在床头,腰下被安昱珩塞满柔软的枕头,床头灯微弱光芒让他几乎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他脸上表情木讷,像是仍旧沉迷在刚才的梦魇里。 “先喝点水吧。”床垫下陷,是安昱珩坐在了床边,他把水杯递到文青唇边,看着文青就着自己的手把那杯温度正好的温水喝了下去。 “青,刚才我对着镜子试了一下,你看。”安昱珩放下杯子,把自己拆掉弹力网帽的后脑勺朝向文青,露出伤口那里一小块裸露的头皮。 浓密卷发放下来能完全遮挡住伤口,如果不是安昱珩走路还有些歪歪扭扭,他看起来完全一点都不像是脑袋刚被开瓢的人。 “我看看。”文青盯着安昱珩那头卷毛,有些担心伤口会被感染,直到反复确认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他在毫无防备下突然将安昱珩抱住,像噩梦惊醒时那样把头埋在对方劲间,说到底如果不是为了他安昱珩不会跟来这座五线小城,也就不会平白无故挨这么一下。 心中带着愧疚,文青嘴上却一声不吭,安昱珩以为他还没从噩梦中清醒,又像刚才那样自然地揽住文青,用宽大手掌轻拍他的后背。 “安昱珩,我想去参加姨妈的追悼会。”文青突然出声打断安昱珩思绪,他声音听上去很沉,这似乎是一个做了很久思想斗争后的决定。 “等火化结束,咱们就回杉阳树路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县城了。” “好,都听你的。”安昱珩也没有问原因,他能看出个大概,文青对这座小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留恋,不惜遥远跑到重庆做按摩技师,都不愿待在这个或许是养育他的小城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某种为了逃避过去的原因。 出殡仪式定在周日,当天阳光依旧晴朗,晴天在这座五线小城市是最常见的,文青带着安昱珩站在上坡路巷角的阴影里,远远看着异常热闹的家属大院。 姨夫魏泽天请了一支丧乐队,这边讲究喜丧,办事的人在大院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画着浓妆的女人随着劲爆dj疯狂摆头热舞,超短裤下白花花的大腿颤出肉浪,台下全是贺彩,没人再去看孤零零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荒谬吗?”文青点起一支烟抽了几口,“明明人都死了,他们却聚堆在一起看年轻姑娘的大腿,完全忘记葬礼的主角是谁。” 他把香烟朝上立在地上,然后跪下来朝着家属大院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说话,安昱珩站在旁边也跟着鞠躬,他也觉得那过于喜庆的哀悼仪式有些刺眼,考虑到文青的情绪,他没有应声附和,只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和文青一起为那个女人默哀。 “走吧,回去了。”一根香烟燃尽,残余烟灰被卷入风里,地上的痕迹像是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文青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烟屁股,自言自语说道,“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声音,在那边要好好的吧。” “一定会的。”安昱珩把文青从地上搀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青,我们回去吧?” 从攀枝花折返到重庆,已经是十好几个小时后的事情,重新踏上杉阳树路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望着那些充满魅色的店铺时,安昱珩竟然感觉到一丝久违。 第54章 “你先回家吧,三天不在我得去趟店里。”文青摆摆手,示意安昱珩快走,他大半个身体被路边粉红交织的灯光所笼罩,不知为何安昱珩却隐隐有些不安。 “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吗?”他拉住文青的手不愿松开,小声恳求道,“我会尽可能不起眼的在旁边坐着,可以吗?” 文青望着那双被暖色染尽的湿漉漉眼睛,一时间竟无法想出理由拒绝,他今天去店里也不是即刻投入工作,只是去和曼姐打个招呼,带上安昱珩似乎并不会影响什么。 “那一会不管看见什么或听到什么都不要多问,在旁边等我,知道吗?”看到安昱珩点头如捣蒜,文青这才放下心,任由大男孩牵着自己往前走。 随着铃铛声响起,风情万种的徐曼应声从屋内走出来,她今天穿着件很能修饰身材的一字肩包臀裙,肩膀披着淡色绣花纱巾,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她踩着高跟鞋冲到门前,很自然的挽住来人手臂。 “韩哥,您怎么来了?”徐曼声音简直能酥进人的骨子里,她身体依靠在来人肩膀上,试图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文青还没回来?”来人对徐曼的示好无动于衷,他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箍住徐曼的腰,“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没呢,他回老家办点事情,应该就快回来了。”脸上陪着笑,徐曼有些不安地看向门口,不久前文青给她发过消息说已经到重庆了,她只希望文青可千万别撞着这时间过来。 “你确定自己没有骗我?”姓韩的男人似乎是十分谨慎的性格,他箍住徐曼的那只手施了几分力气,痛得徐曼直抽冷气。 “怎么会呢韩哥,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看这样行不行。”即使痛到感觉内脏都要错位,徐曼脸上笑容依旧,就在她想方设法试图让韩哥离开的时候,门铃声又响了。 文青站在门口,他看着那个穿印花衬衫的男人,以及被男人死死搂在怀里动弹不得的徐曼,下意识叫道:“……韩哥?” “去哪了,怎么才回来。”韩哥松开徐曼,甩着手腕走向文青,他的视线越过文青肩膀看到后面的安昱珩,“这位是?” “这两天回老家参加丧事,对不起,没能提前联系您。”文青晃了晃身体挡住韩哥视线,他脸上挂起平日里的笑容,“所以周五没能在家,今晚去我那里?” “嗯,走吧。”粗糙带有老茧的手自然而然搭上文青的脸,腕间金表闪得安昱珩眼疼,他想去拉文青的手,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一样,被文青狠狠瞪了一眼。 别问,也别跟过来。 安昱珩能读懂那眼神的意思,文青有一个固定带回家的客人,他听过那人的声音,和眼前这个韩哥一模一样。 “不…”安昱珩想起文青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原来大多数都是出自眼前这个韩哥之手吗,他答应过要保护好文青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文青主动踏进深渊。 “怎么,他在说什么?”临出门前,韩哥扭头去看安昱珩,他好像从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口里听到了反抗的话。 文青见状立刻依偎在他身上,脸上的笑容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什么也没有,我们走吧?” “嗯,是该走了。”韩哥将手中烟丢在门口,他沾满焦油味的手游走在文青腰间,最后狠狠捏住文青的臀部,“得弥补一下周五不在的那部分才行。” 挂着响铃的铝制门开了又关上,安昱珩瞪着眼睛想追上去,他的胳膊却被徐曼一把拉住:“别过去!青应该不想你有事,才想办法引走韩哥,你现在过去只会让事态更严重!” “那个人,是不是经常打文青?”有些颓败地跌坐在门口沙发上,安昱珩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青身上的那些伤是他弄出来的吗?” “其实不只是他,其他客人也经常……下手很重。”徐曼叹了口气,坐在安昱珩身边,“韩哥是青的常客,也是青唯一会带回家过夜的人,每周二和周五,他都会来找文青。” “他是自愿的吗?”安昱珩把脸埋在手掌里,事发太突然,以至于他现在才缓过来,后脑伤口好像也因为动脑思考的原因开始阵阵发痛。 他很想问文青原因,为什么不停止做皮肉交易,为什么不去找份像样的工作,就算工资只够刚刚糊口,应该也比承受着身体和灵魂的折磨要好太多。 可是他问不出口,他无从知晓文青的过去和做男妓的缘由,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指手画脚文青的生活,但是心里很堵,一种无能为力的落败感油然而生,堵得安昱珩心口发闷。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逼过他,青一直都是自愿的。”徐曼低垂着眼角,长睫毛遮住她充满愧疚的眼睛,“但我宁愿他能不做这一行,我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安昱珩茫然看着徐曼的脸,他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青选择这一行的理由,姐姐你知道吗?” “你跟着他回老家,见到他家里人了吧。”徐曼却在这时提起魏家那对父子,虽然不明白原因,安昱珩还是点点头说见到了。 “文青鲜少对外人说起自己家里事情,这次能见莽撞追过去的你,看来的确是对你动了些心思。” 徐曼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多了几分怜悯,“青对你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和你不是一类人,你生活在阳光下,他却在黑暗里苟存,久而久之他会自卑,会觉得自己不配和你有交集。” 第55章 “反而这样你倒是能闯进他心窝窝里。”徐曼点上一只女士细烟,勾起玉手在袅袅烟雾里慢慢抽起来,“这次去到他老家,你觉得他家里人怎样?” “有些虚伪的姨夫,以及不知道为什么对青很有敌意的表弟。”安昱珩脑中回想起灵堂里那两人的嘴脸,心口处更加生涩的疼,“青说他以后没家了,他抱着我哭得很伤心。” “看来我当时告诉你地址是正确的选择。”徐曼仰起脖子对着天花板吐烟,她眼角里隐约有泪花在闪。 安昱珩视力极好,他能看到徐曼的手才小幅度颤抖,文青那句‘我没有家了’似乎触动到她心里的柔软,让这个凭自己本事经营这家规模不小按摩会所的要强女人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我真心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把后半生浪费在这种地方。” 徐曼笑得勉强,她勾起手指抹掉眼角眼泪,率先起身示意安昱珩跟上,“跟我到里面说吧,这里说话不方便,青不想让自己的过去被太多人知道,但我想是你的话,他应该会愿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36章 那年少年(二更) “小颖。”她朝一楼的某房间喊了一个名字,不出多会儿走出一名身穿热辣短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第一眼就看见站在徐曼身旁的安昱珩,红灯街里清纯扮相的嫖客也很常见,女孩先入为主以为这是今晚自己要服务的对象,露出甜美笑容,作势就要去搂安昱珩的胳膊。 “他不是客人。”徐曼轻咳一声打断女孩的动作,“替我盯会儿店,我有话要和这个年轻人说,别让人进我房间。” “噢……”名叫小颖的女孩似乎有些可惜,在安昱珩从面前走过时还念念不舍盯着那张有些沮丧的脸,虽然不知道这个男孩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但听老板娘的话总没错就是了。 徐曼带着安昱珩穿过塑料珠帘,来到楼梯下面一间不大的房间,徐曼把门板关好,确定不会有人来打扰后才对安昱珩说道:“随便坐,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客人上门,这是我平常睡觉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谈话。” “噢,好的。”安昱珩在听到这是徐曼房间后,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坐得很拘谨,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只能像是刚上学的小学一年级生那般老老实实放在腿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是想知道青的过去?” 听到徐曼提到文青,安昱珩神色又一紧,他点点头:“我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及自愿做这一行的原因。” “我可以叫你小安吗?”徐曼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小口酌着,“其实我早在青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关注文青。” 安昱珩点头,徐曼紧接着又问,“你能说一说对我们这一行以及对文青的看法吗?你觉得文青是一个肮脏随便的人吗?” “怎么会…我一点也不那么认为,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他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安昱珩低头用指腹摩擦着手心,他抿了抿嘴,“曼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相信。”徐曼给出准确回答,“我所遇见过的一见钟情都是美丽而短暂的邂逅,也有可能是没遇到正确的人,一见钟情通常都不会长久。” “我知道。”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在徐曼来看是多么的幼稚,安昱珩把下巴压得更低了些。 “但我就是在一个午后对青一见钟情了,他就在店门口的躺椅上睡觉,脸上透着光白得不真实,那些狰狞淤青刺痛着我的心,我想保护他,可是却一直在接受着他的保护。” 安昱珩垂着脑袋坐在那里,脑后的伤口扯得他有些麻木,可是安昱珩却毫不在意,比起文青一直遭受的那些折磨,这点疼痛能算得上什么,顶多是些不痛不痒的搔弄而已。 “我知道了。”徐曼把杯中酒饮尽,她把空杯放在床头柜的羽毛灯旁边,“那就从我和文青的初遇讲起吧。” “三年前……那时候我有事准备去趟外地,我就是在火车站遇到了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文青。”徐曼声音很淡,淡到安昱珩的思绪随着其声音不由得一同进入到三年前的深秋,在那里遇到十八岁的文青。 那是一个清晨,徐曼随着人潮按照地标划分的黄线在火车站台候车,当时站台上的人并不多,徐曼又站在靠前的位置,在她盯着远方驶进站的列车是,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从身旁窜出。 刚开始徐曼以为是扒手,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人袖子,结果因为惯力,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对方带着跌下站台,好在巡逻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和热心群众一起把徐曼和那个人救了上来。 等到查清自己身上并没有丢东西,徐曼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刚才是要跳轨自杀,火气立刻涌上心头,她在站台办公室就对这孩子发了脾气。 “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你自己想象一下,被疾驰的列车从身上压过去该有多疼,那可是活生生被碾压死!”她气得脸都红了,不是因为对方害得自己险些遇难,而是因为对方不珍惜生命。 “那个孩子就是文青,过了很久以后他说我傻,居然会担心一个来路不明家伙的死活,而不是后怕自己差点也跟着命丧列车。” 第56章 徐曼嘴上埋怨着文青,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并不美好的,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相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想不开跳轨自杀,在我说出那些话后,我又问他家长在哪里,他什么都不说,结果在听到说要报警的时候,推开人扭头就跑。” 徐曼说完又笑了,她抬起手指了指听愣的安昱珩,“其实你们在某些方面很像,以前的他比你更淡漠一些,对人对事,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不过你们都挺傻的,文青也是,他忘了这是个大数据时代,火车站到处遍布着摄像探头。” “后来警察来了,也联系上了文青的家人,接电话的是他姨夫,在听说文青跳轨未果后骂骂咧咧说了一些‘干脆死了算了’的丧气话,最后告诉警察文青已经十八岁,他没有义务再管下去,便挂断了电话。” “所以他,是他把文青赶出家门了?”安昱珩眼前闪过那张中年男人的脸,他不明白因为什么能让一个成年人对自杀未果且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管不问,就算那只是个外姓的孩子,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吧? 徐曼摇摇头:“警察那边核实到魏泽天和余春莲是文青的姨夫姨妈,同时也是文青的法定监护人,后来文青姨妈又打电话过来,说孩子是辍学出来打工的,可能一时想不开才会跳轨,她恳求警察劝一劝文青,让他找份工作好好生活。” 又给自己续上一杯酒,徐曼也不急着喝,只是端着酒杯缓慢摇晃,虽然三年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回忆起来却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在我们谈话那期间,文青就缩在值班室的角落里,穿着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深秋的风很凉,我看他手都冻红了,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身上,那是我第一次与他对视。” 徐曼轻声叹气,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文青当时的眼神,黑色瞳仁没有任何光彩,眼神被绝望和茫然吞噬,就仿佛那里藏着一片汹涌的黑海,而文青就是站在夹板边缘随时会坠落海中的人。 “我问他想不想回家,他摇头,我又问他为什么会想不开,他小声告诉我自己钱包丢了,所有的证件和一些现金都在里面,因为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才想着跳下去一死百了。” 徐曼又酌了一口酒,笑容散去,她脸上露出了无奈神情,“是不是觉得不值得,因为一个钱包就想要自杀,要不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神,真的会以为这是少年心性使然。” “文青不会的,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沉默许久的安昱珩突然开口道,他用十分笃定的目光和徐曼对视,“他不是那种人。” “……你还真是了解他。”徐曼不得不让自己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纪与文青相仿的大男孩,“确实不是,钱包只是一个压溃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在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可别误会,不是我拉他下海的。”察觉到安昱珩眼神变化,徐曼扬了扬细眉。 “我本意是带他回来先有个地方住,等安定下来再托人给他找份工作,好歹能赚钱养活自己。文青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大概是真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乖乖跟着我回到了曼康。” “那他为什么……”安昱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徐曼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就好像文青下海做男//妓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他跟我回来后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那时候总有一些粗暴的客人对待小姐,文青听着那些哭喊声大概持续了一周,有一天突然告诉我说要留下来工作,因为那些姐姐对他都很好,他不想看她们受苦,所以主动替她们承担起一些有恶趣味和喜欢施暴的客人。” 徐曼按住太阳穴揉了揉,不管什么时候谈起文青,她都会心痛,“我怎么能让干净人家的孩子做我们这一行,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被我驳回了,他却让我听完再决定,然后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 想起那个午后,明明屋里开着暖风,但是在听完文青自述的那个故事后徐曼却只觉得后脊发凉。 只因为自尊引发的一个小口角,最后却害得一个即将高三的应届生少年身败名裂,最后绝望到要跳轨自杀,连成年人都遭受不住的打击却发生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文青说,说在老家那个五线小县城里,他因为得罪了班里同学,结果被对方报复,那个同学找来了当地的几个混混,他被堵在狭窄暗巷里,被那些人录下了强奸视频。” 安昱珩犹如被人正面击了一棒,他的思绪在听到‘强奸视频’四个字后,不论徐曼再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怪不得文青会那么熟悉在巷子里逃跑,怪不得会知道那些混混下手会有多狠,只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明白。 四十分钟后,安昱珩浑浑噩噩推开曼康按摩会所的铝门,与他擦肩而过的嫖客奇怪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会令他如此心碎。 拖着沉重身体爬上六楼,安昱珩怔怔地看着文青家半开的铁门,门里的木门没锁,那个被称为韩哥的男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颤抖着手,他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扑面而来的味道令他想哭,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但空气中隐约传来的淡淡呼吸让安昱珩心里清楚,文青就在里面。 第57章 【作者有话说】 小安被痛到了 第37章 什么都不是的关系 屋里只有卧室开着灯,卧室门虚掩着,有道不亮的光从门缝中照出来,安昱珩置身在黑暗中,他在推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体液混淆的气味就是从这间卧室传出,即使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文青的那一瞬间,安昱珩紧绷的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崩溃了。 如果不是看到文青胸口有在微微起伏,安昱珩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他睁着通红的双眼瞪向静静躺在床上的文青,这一幕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就算是不可推托的工作,也完全不像是受到最基本尊重的对待,被捆绑着扔在那里,简直…简直就像是在对待一条不受待见的败狗。 手指在触碰到赤裸皮肤的时候,安昱珩听到文青发出一声呓语,他看着文青下意识做出的口型,安昱珩听见自己后槽牙几乎要磨碎的声音。 水,文青是在要水。 摘掉咬器的嘴唇微张,沙哑到失真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安昱珩抓起床头柜上没开的矿泉水,自己猛灌一口,随后垂下头用很慢速度将水渡给陷入昏迷中无意识的文青。 双唇紧紧相贴,却又不夹带任何私欲,安昱珩终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喂完水后抱住文青柔软无力的脖子,他在这个深夜无声的咆哮,泪水和床上泥泞混淆在一起。 他为文青流泪,同时也为只能无能旁观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心中疯狂道歉,安昱珩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泪涕横流,他从没想过文青会有那样的过去,他居然还能对文青说出‘不要伤害自己’。 没有经过的痛苦就永远无法体会,就算是开导劝慰也会在不经意间变味成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眼泪模糊间安昱珩看向躺在那里的文青,大概是被折磨得太久,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处好皮,文青睡得很沉,就算安昱珩在旁边发出呜咽都没能吵醒他。 红肿眼角的泪痕足以说明一切,文青太累了,累到宁愿昏过去也不愿醒来,累到试图用昏迷逃避这场近乎于酷刑的折磨。 安昱珩抽了抽鼻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颓靡下去,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样反而会把文青往深渊尽头推离,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是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抬起手背胡乱擦拭着饱含泪水的眼睛,他轻轻脱去覆盖在文青身上那些累赘,露出遍布着伤痕的身体,他怀中抱着如同赤子的文青,跌跌撞撞朝着厕所而去。 不久后厕所里传出流水声音,同时伴随着有人的低声抽泣,夜更深了。 清晨阳光穿透玻璃照在身上的时候,文青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睡在身侧的人是谁后,下意识去查看自己盖在薄被下的身体。 没有昏迷前的泥泞,身体异常干爽,就像是被某个人温柔的清洗过,身上也套着柔软干净的睡衣,即使宽大衣摆也无法遮挡住腿部那些狰狞痕迹。 文青望向安昱珩时正巧撞入那双藏着绿色的眼睛,想来昨夜那副不堪入目的窘态已经被眼前人看了个遍,文青有些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一动就醒了。”安昱珩翻身下床,跑到茶几前倒水,不知是他什么时候烧的,水杯递到文青手里刚刚好是不觉得烫的温度。 像是没看到那些狰狞的淤青,安昱珩坐在晨曦的光里,朝文青露出淡淡笑容,“早上想吃点什么,油条豆浆?还是卤蛋稀饭?” “……泡面吧。”文青轻垂着眼睛,他很清楚昨晚给自己清洗身体的人是谁,他想找点什么借口作为可笑尊严最后一层遮羞布,张开嘴却发现到自己语言是多么的贫瘠。 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看着安昱珩像条忠于服从命令的犬重新烧水泡面,文青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很久,在安昱珩把那碗冒着热气的面碗推向自己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你,全看到了?” “嗯。”安昱珩低头正在往他碗中剥火腿肠,像是并不意外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文青能够从他低于自己视线的发旋看到藏在浓密发间那微微翘起的敷贴。 “你伤口还疼吗……”文青用筷子拨弄着泡开的面条却没有吃,他用指腹按压发涨的太阳穴,“抱歉,不应该再把你卷进来的。” 这次安昱珩没再立即回应,甚至连剥皮的动作都随之一顿,他抬头看着文青满脸愁容,眼神变得尤为认真:“是我说好要保护你的,结果什么也没做到。” “那个人,那个韩哥!”他抓紧手里的火腿肠外衣,肉屑被大力抓得到处都是,安昱珩还是把在内心踌躇好久的话问了出来,“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见文青沉默不语,安昱珩像是有些急了,他把面碗移到一边,“青,如果他对你做了危险的事情,是可以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的!”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用不着麻烦警察。”文青伸手去摸烟,他抽烟的动作尽显疲惫,“安昱珩,你别管我了,上好你的学,我这一辈子到头也就这样了,参与的太多对你我都不好。”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那些人的折磨而痛苦,我想保护你……”安昱珩的声音越说越低,他有些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甚至无法带你逃离那条暗巷。” 第58章 “做不到就不要去做了。”文青抽烟的手在微微颤抖,“过好你光明的人生就行了,又何必踏入另一个出不来的深渊,吃完这碗面就走吧,没记错的话你今天还有课。” “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韩哥对我很好,只不过是对我好的方式有些特殊。”文青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故作轻松地问道,“癖好知道吗?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样,我和他是那样的关系。” “那只是特殊吗?你昨晚分明都……!”下颚的筋因太过激动紧绷起来,安昱珩咬着嘴唇内壁,有些费力地问出那个困扰很久的问题,“那我们又是什么,朋友吗,还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爱人关系?” 像是看不到安昱珩快要咬出血的唇角,文青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安昱珩强忍着不哭出来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友人,不是爱人,也不是亲人,我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却又什么都是,他在心里默默补上后半句话,“所以不要再管我了。” 看着安昱珩失魂落魄地离开,文青坐在茶几前半天没有动作,他盯着那两碗已经不冒热气的泡面,他和安昱珩谁也没吃,如今就连他们维持的泡面交情也要破裂了。 坐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烟,文青脑海里回闪过自己昏迷前的画面。 那男人一如既往收紧掐住他脖子的手,趁着他意识快要消散之际,恶劣地用问题勾回他的注意:“那个小家伙长得还不错,是新来的?” 意识到男人口中的小家伙代指是谁,文青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反抗起来,可无奈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他根本无法抵抗。 “心跳变得很快,你看上那小家伙了?”又是一阵强烈到令人麻木的痛,文青目光涣散看向眼前的男人,缓缓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暂时对他还没有想法。”男人恢复一开始装出来的温柔,像是对待真正爱人那般轻轻吻着文青鬓角,“不过这要看你表现了,和他睡没关系,但我不想看到你的心思在别人那里。” “呼。” 萦绕在上空的白烟散去,文青把脑袋搭在床沿,就算他比谁都渴望得到友人、爱人亦或是亲人的爱,即便他已经遇到了能够平衡这些角色的安昱珩,他还是要把安昱珩推开。 “说什么没有把我带出那条暗巷。”脑海里回想着方才那些话,文青把燃烧殆尽的烟蒂丢进矿泉水瓶里。 他笑得有些无奈,明明不想赶安昱珩离开,却只能违心做出那样的决定,抬起沾满烟味的手搓了把脸,文青对着映照在地板上的阳光喃喃自语。 “……你已经把我带出来了,所以我不能再任性地将你拉进我的世界里。”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心有灵犀,原本寂静的房间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安昱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青…我煮了碗清水面,放在你家门口的板凳上,你记得要吃饭。” 文青变换姿势把脸埋在腿间,没有出声回应,似乎是猜到这样,安昱珩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又敲了墙铁门,“我去上学了,最快下午就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依旧无人回应,半分钟后楼道内传来下楼的声音,直到那个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文青这才撑起酸痛到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走到玄关处打开防盗门。 安昱珩已经走了,他家门前被人放了一只青蛙王子形状的板凳,板凳上方那碗清汤寡水的面条中心还盖着一枚金黄的煎蛋。 在矮板凳前缓缓蹲下,就在文青纠结要不要拒收这碗面的时候,隔壁的木门突然从内被打开,邻居老太太的脸出现在防盗铁门后面。 “我今天没心情和您老吵架,请回去吧。”文青下意识捧起面碗往怀里护,却不料这话非但没有劝走老太太,反而让对方打开了防盗门,从屋里探出大半个身体。 “昨晚有够闹腾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看向文青,她脸上褶皱实在太多,几乎挡住大半眼睛。 文青以为她是在抱怨,颤颤巍巍地起身,他端着那碗面,却是死要面子嘴硬:“我声音已经压得最小了,您还能听见啊?耳朵还真是好使。” “不是你,是住在中间那个小伙子。”老太太用拐杖敲向地面,藏在赘肉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昨天夜里不知道怎么了,哭得那叫一个凶。” “安昱珩吗?”文青也是一愣,昨天韩哥走后他就昏死过去了,完全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虽然猜到后续清洗工作是安昱珩做的,但他没想到安昱珩会抱着昏死过去的自己嚎啕大哭。 “可不是嘛,你这小兔崽子。”老太太冷不丁儿抬起拐杖敲在文青小腿上,她似乎误解了什么,以为是文青做出什么对不起安昱珩的事,“所以我才说别去招惹你,结果他不听!” “宋春兰!”小腿被那一下敲得疼了,文青险些跳起来,脱口而出老太太的全名,他指着老太太的鼻子道,“不是我!虽然他哭八成与我有关,但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作者有话说】 画了文青嘿嘿 虽然是摸鱼 第38章 这里风好冷 你抱抱我吧 “不是你?哼!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哪个正经人大晚上会上你家?”老太太的嘴依旧很毒,她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像是个不会被轻易打倒的战士。 第59章 “听老人一句劝,不要招惹干净人家的孩子了,以后会遭报应的。”她眯着眼睛看向文青裸露在外的脖子,在无法被遮住锁骨部位有十分明显的伤痕。 “是,你说得对,我不该招惹干净人家的孩子,会遭报应的。”出乎老太太意料的,文青这次完全没有要反驳自己的意思,反倒是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文青连同地上那只青蛙王子造型的板凳也一同拎起,把手里东西放回屋里,他这才回来关门,“满意了就回家吧?我知道你也不想大清早看见我堵心,回见。” “等等。”他作势就要关门,防盗铁门却被宋老太眼疾手快卡住,文青隔着那条门缝和老太太面面相觑,宋老太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和文青对视许久,然后突然放开抓门的手。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有的东西是我们老一辈用自身实践过的经验,好好爱惜自己吧,不要再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伤害自己了,人生苦短,爱都来不及呢,为什么还要把大半时间留给伤害。” 宋老太说完蹒跚着脚步往自家门前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楼道里回响,犹如敲在文青心房的警钟,听起来格外的明显。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完全不像是她平时的风格。 宋老太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小老太婆,会举着拐杖骂他不三不四,而不是刚才那个会用悯惜眼神看他犹如记忆里奶奶般的存在。 文青坐在桌前对着那碗清汤面发愣,屋里还有两碗没人动过的泡面,可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盯着那快要坨在一起的面,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安昱珩。 如果以前日子像白开水平淡无奇,那安昱珩的出现无异于就是带有浓烈色彩的笔墨,绚丽色彩丰富了文青的整个世界。 他能从安昱珩笔下看见自己,不是生活在这条长街的男妓,而是作为文青,那个藏在速写本角落的小刺猬真的很贴切,像极了面对一切因素用尖刺伪装起来的他自己。 如果没有那些陈年烂麻子的破事就好了,他或许会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安昱珩遇见,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夕阳余晖中牵着手并肩行走,也可以在辽阔草原上看那个有着一半藏族血统的男孩驰马奔腾。 文青摸出烟点上,晨起后的口腔本就索然无味,再加上一连抽了好几根烟,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熏得苦涩。 大脑在烟雾缭绕中放空,心中想法被无限放大,最终汇聚在脑海中反复重复着一个念头:好想见他。 想亲吻他卷翘的发梢,想感受他掌心的温度,想沉溺在那双透绿色的眼中不再醒来。 即使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再靠近安昱珩,远离他就是在保护他,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文青想到发狂。 看了眼领口下发青的身体,文青从丢在角落里成堆的一次性筷子里抓出一双,他往嘴里塞着成坨的面条,终是在无其他人在的家里默默流出眼泪。 ……安昱珩,好想让你再抱抱我啊。 早上八点,消失三天的安昱珩坐在自己画架前,虽然避免误会戴了帽子,但头上的伤口还是没能瞒过程慕的火眼金睛。 趁着导师还没进来,程慕怪叫着跳到他身后,一把摘掉安昱珩头上的棒球帽:“我的神啊!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平时说话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音量,这一嗓子吼出来瞬间引来全班人的注视,安昱珩连忙拍他:“你,你小点声,我没事!” “我靠,都剃头发缝针了还叫没事?你平时爱惜那头发的态度去哪里了?”程慕瞪圆了眼睛拉过椅子坐下,他从画板缝隙看向门口,导师不出所料的又迟到了。 “快老实交代,跟谁打架了?一看就是被人下黑手,说出来兄弟攒人给你报仇去。”程慕双臂环胸说得理所应当,“还记得上次夜店的轩哥吧,那可是我铁哥们儿!”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见安昱珩不搭理自己觉得有些无趣,伸手捅了捅安昱珩胳膊,程慕干巴巴地问道:“干嘛不理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安昱珩低头在调色盘上倒松节油,轻轻避开程慕不安分的爪子,他突然说了一句:“程慕,我想报个散打班,能帮我问问看吗?” “啊?突然间怎么想学散打。”程慕有些费解,他盯着安昱珩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伤口的后脑勺,恍然大悟,“是想避免再遭黑手吧,教散打的我认识得少,自由格斗术呢?” “都可以,只要能学到东西的话就可以。”安昱珩声音听上去有些沉,调完松节油的他就坐在那里盯着只起了草稿的画布,那上面隐约能看出一张男人的脸,很模糊,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是我认识的一个哥,不深入学单纯只是防身技能的话应该不会很贵……” 程慕高调地哼了哼鼻子,他拍拍安昱珩的肩膀,“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把伤养好,据我所知那个哥是个比你还要严谨的人,外行带伤练习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报班的事情全权交给程慕,这一天下来安昱珩倒是出乎意料的顺畅,导师并未过问太多,只是说了句下次有事提前打个招呼,油画创作也比想象中的进程要快很多。 这大概是画布上那个人是文青的缘故吧,因为心有所想,那张脸画起来异常的顺手,就像是事先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安昱珩这才恍惚自己空荡荡的胃发出不满叫嚣。 第60章 看着已经开始铺色的画布,他直起身开始收拾画具,画室的同学走了多半,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文青……不知道有没有在等他。 和程慕告别后,安昱珩乘坐公交车回到杉阳树路,盛夏已经过半,这里夜晚的天气也不像攀枝花那般炎热,微风揽着晚霞拂在他的脸颊,安昱珩踩着石梯慢慢往上走。 他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蓦然止住脚步,在前方不远处的平台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一颗歪脖子树下,正在用路边揪的野草逗一只花猫。 “文青。”安昱珩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他慢慢踱步过去,在距离文青所在地方的三个台阶上站定,“你在这里……” “我在等你。”文青抬手揉了揉花猫圆滚滚的脑袋,他也看向安昱珩,晚霞余晖照应在眼里,安昱珩能听见自己心脏在狂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心动,总归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妙感觉。 他们长久的对视,在夕阳快要沉没地平线的时候,文青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你会跟我走吗?” “会。”安昱珩眼睛一亮,他回答地毫不拖泥带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想跟你一起走,我想租一间完全向阳的房子,窗外能看到花海,晚上能看见晚霞,我们可以在夜晚对着天空数星星,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的话。” 文青并没有回答安昱珩的问题,他站起身的时候花猫“喵呜”一声钻进旁边的小路,看着花猫离开的背影,文青又开了口。 “我离开这里什么就真的也没有了,要重头开始找工作,要为了新生活奔波,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怎么会!”安昱珩往上跨过两节楼梯,站在平台上的文青几乎与他齐平,他们仅仅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进到能听到彼此心跳声。 “我可以多带几个画室,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保障生活,甚至能攒出更多的学费,我其实想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 安昱珩有些不自然地挠挠脸,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他在脑子里拟定的一系列想法,从来没有说给文青听过:“就是……青,你想不想继续上学?” 察觉到文青的沉默,安昱珩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重新走高考那条路。”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文青向前一步,几乎整个脚掌悬空在台阶外面,他离安昱珩更近了,两个人完全是鼻尖快要碰上的程度。 晚风吹起安昱珩鬓角的头发,发尾扫在文青脸上,很痒,但他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我想知道你之前那句话说喜欢我的话还算不算数。”盯着那双映照夜幕的眼睛,虽然光线暗的地方看不见那里面的绿色,但文青能感受到情绪的流动。 有液体顺着眼角流淌而下,安昱珩却不肯眨眼,在泪水充斥眼眶模糊视线之前的那一刻,他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文青一个大致轮廓,以及嘴角真实的笑容。 “哭什么,你还没有给我准确回答。”嘴上虽这么说,文青的声音明显也在颤抖,他轻轻用自己鼻尖贴了贴安昱珩的鼻子,“所以回答呢?” “我真的好爱你…我想好好爱你。”安昱珩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这句话他一直想说,但没想到今天会是由文青亲自问出口,他哭得直抽鼻子,像是在末世得到救命补给的孩子。 “我也是。”文青轻吻着安昱珩的脸颊,唇角沾上还有余温的泪水,味道很咸,“我今天想了很久,满脑子都是你,我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想和你分开,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捧住安昱珩的脸,看着这个大男孩被自己挤出少许婴儿肥,文青又轻轻吻在他唇上,直视着安昱珩充盈泪光的眼睛,啜泣声不知从何时变成持续不断的哭泣。 “这里风好冷。”文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擦拭掉安昱珩的眼泪,“你抱抱我吧。” 【作者有话说】 告白局来了 第39章 决定 感受着怀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安昱珩的心在狂跳,晚风吹在他们身上,却带不走汗液的黏腻味道。 “安昱珩。”文青把脸贴在安昱珩胸口,听着藏在肌肉骨骼下强有力的心跳,他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要安心。 “我在。”腰间有力的温热大手紧了紧,安昱珩在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决心,“我一直都在这里。” 天色完全沉沦下去,道路两侧路灯间隔很远,隐隐有光亮照到这里,安昱珩偏头只能看见文青藏在发间的耳朵。 他听见文青用很小的声音说:“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我……和很多人睡过,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的未来一片光明,如果走错一步……嗬!” 文青的话戛然而止,翁动的嘴唇也停止了,他近距离看着凑上前来的安昱珩,能清晰数清楚对方浓密的睫毛。 双唇相触,那些顾虑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堵了回去,安昱珩直视文青眼睛,他那双藏着绿色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文青灵魂最深处,看见多年前那个被欺辱后想要一心寻死的少年。 “青,未来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而不是只有我自己。”有些不舍地离开对方温热的唇,安昱珩尽可能让自己表情看上去很冷静,“我确定自己想好了,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骗你,我想未来只有你。” 第61章 晚风拨动动树叶发出细密响动,不远处台阶由远及近传来人的脚步声和狗吠,安昱珩听见文青抽了一下鼻子,反手握住自己的手:“……我饿了,回去说。” 他们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速食和啤酒,趁着夜色牵手往家的方向走,风吹起的时候带起塑料袋里肉串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安昱珩眼睛里亮得好像有星星,他自始至终看着走在前面的文青,虽然还没有亲口承认,但他觉得文青应该已经认同自己,至少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发生细微变化,变得不太一样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各家饭菜香味,文青听到很明显的咕噜声,扭头正好看到安昱珩有些不好意思的脸。 “中午没吃饭?” 文青往上爬着楼梯,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安昱珩跟在后面咧嘴说是,因为画得太投入,以至于忘了时间填饱肚子。 “那肉串怎么能吃饱,一会儿点外卖吧,有家炒饭我经常点,味道可以量也大。”文青瞄了眼装在塑料袋里的肉串和关东煮,那点东西也就够给安昱珩塞牙缝,也不知道他刚才在便利店为什么不多要点。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六层,从楼梯口往里走的时候,发现隔壁老太太家里层的木门半敞着,夹带着杂音的京剧声从屋内传出。 房间里没有开灯,文青路过的时候只是下意识朝那边望了一眼,差点被躲在暗处的老太太吓得飚出脏话。 倒也不是他胆子小,而是在这么个阴暗破旧的老楼,再配上带着电流声的京剧背景音在那里咿咿呀呀,着实有些吓人。 “噢,你们回来了?”随着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宋老太那张紧紧贴在防盗门纱网上满是褶子的脸出现在二人视线里,她直勾勾盯着文青被吓到的脸,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们吃饭了吗?” “你一声不吭站在那儿,就为了问这个?”文青表情有些古怪,他不知道这老太太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安昱珩,他脸上写满了警惕。 老太太并没有要和文青吵架的意思,她的视线越过文青肩膀看向后面的安昱珩,再次重复道:“刚才隔老远就听见你说肚子饿,是不是没有吃饭?” 安昱珩显然也被问住了,他和老太太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邻居,突然被问这个有些亲昵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只好实话实说:“是的阿婆,我们买了些吃的,正准备回家吃……” “外面的东西哪里有自己做的干净。”宋老太拧开反锁的防盗门,在两人不知所云的注视下打开门,“进来吧,今天下午蒸了一锅包子,我老太太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拿去吃。” 包子? 安昱珩眨眨眼睛,和文青面面相觑,他印象里老太太一直都是哥不太讨喜的恶老太,不管是指着文青鼻子骂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还是再三劝阻自己离文青远点,都从未有过这般态度。 文青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堵在前面没有进那扇门:“还是算了吧,吃人嘴短,你留着自己吃吧。” “白给的都不要,你是怕我老太太下毒害你不成?” 拐杖敲在门框发出有些刺耳的噪音,宋老太像只斗志昂昂的公鸡,一指后面的安昱珩,“我是给他的,你只是顺带,不吃就回家,别挡着我们说话。” 文青知道宋老太是个什么脾气,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激自己,他在谁都没有看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伸手挎住安昱珩拎吃食袋子的那条胳膊。 这番举动让还没转换过身份的安昱珩面露羞涩,虽然当着宋老太的面过于亲昵可能会加重她对文青的看法,但他还是没有选择挣脱开那条手臂,而是维持原样站在那里。 “你们……”宋老太皱着眉头,一双藏在软塌塌赘肉下的眼睛似乎直勾勾地盯着看了许久,她突然发出一声叹息,“等我一下。” 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没过多久宋老太又再次出现,手中还拎着一包东西,她把那包装在塑料袋里的东西塞给文青,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关上自家房门。 而那包还热乎乎的东西,正是她亲手发面蒸出来的包子,每个都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皮薄馅多,散发着刚出炉的香味。 “这……青,我们这样,不好吧?”安昱珩看着文青手中的包子,不自觉得吞咽着口水,吃惯了外面卖的小笼包,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这种家里蒸的巨型肉包。 老一代的人似乎总想把馅料装得更多一点,装进关心与偏爱,那是包子铺买不到的家的味道。 “都塞手里了,那就拿着吧。”文青从塑料袋里抓起一只又白又胖的包子递给安昱珩,“这下有口福了。” 像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文青深知宋老太别扭的脾气,也没有惺惺作假的道谢。 在进屋的时候他心想着哪天抽空找个有名点的中医馆开几副治风湿骨痛的药送给宋老太还人情。 “那个阿婆,态度好像变了。”嘴里咬着喷香包子,安昱珩感觉自己说话都带着白菜猪肉味,他望向缩在沙发上小口喝啤酒的文青,“她之前好像对你很不好。” “毕竟我是做那一行的,她作为一个传统的女人自然是看不上我。”文青把易拉罐捏的“咔嚓”直响,他盯着自己的手,“不过那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察觉到安昱珩的疑惑,文青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对你上心吗,不单因为你是涉世未深的学生,我觉得在老太太心里,有意无意地把你当成了她的孙子。” 第62章 “什么?”安昱珩嘬吸管的动作一顿,他险些被可乐呛到,“那个阿婆把我当做孙子吗…我一直以为她是无儿无女的独居老人。” 安昱珩突然想起文青不见的那个清晨,宋老太曾提过一嘴自己的孙子,当时她脸上的表情无比自豪,就好像孙子是她无与伦比的骄傲。 “她孙子好像是特种部队的军人,在一次行动中殉职牺牲了。”文青用手指把烟灰缸勾到自己面前,然后点上一根烟。 “据说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非要在这个孙子长大的房子里等他回来,她家里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同意了。” 文青吸了口烟,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然,他朝呆住的安昱珩轻轻笑了笑,“这老太太有个毛病,见到年轻小伙子就要和她孙子比一比,我刚搬过来那会儿她对我其实挺好的,后来发现我是干什么的可能是觉得伤风败俗,我俩就见一面吵一次,最后闹成现在这样。” “原来是这样。”安昱珩顿时觉得嘴里的包子有些难以下咽,他盯着文青有些惆怅的脸,“可那不是你的错,阿婆只是不了解情况,你们两个都没有错。” “小安。”文青打断他的话,“到我这边来,离得那么远,你是担心我做些什么吗?” 安昱珩忙放下筷子快步而来,沙发上堆放着他穿过却叠整齐的衣服,在安昱珩坐下的同时有些歪歪扭扭地向一边倒去,他却没在意,乖乖坐到文青身边,眼巴巴看着面前小口喝酒的人。 “少喝点吧?小酌怡情。”安昱珩自然而然把手搭在文青腰间,就仿佛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那么自然。 抬眼看着文青侧脸,安昱珩眼里有光在闪,他亲眼看着文青眉宇间的惆怅慢慢消失不见,转而被一个很淡很淡却出自内心的笑容所取代。 “今天开心,喝点也没事。”文青放下易拉罐,抬手环住安昱珩的脖子,他轻轻吻了上去,就像这个大男孩吻自己那样碰了碰那双唇,“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愿意听我讲吗?” “我愿意,我在听。”安昱珩青涩地打开口腔,舌尖被文青带动地纠缠在一起,两人慢吞吞交换漫长又缠绵的湿吻,文青这才放开扣在安昱珩脖子的手。 “我今天跟曼姐坦白了,告诉她关于你的一切,以及我的决定。”他吻了吻安昱珩的眼睛,手尽可能避开脑后缠着纱布的伤口。 “我准备在曼康做到夏天结束,咱们就离开这里,找一个能看到花海、阳光也充足的房子吧。” 【作者有话说】 过节太累了,更新来喽 第40章 第一日 清晨阳光穿透未拉全的窗帘缝隙,生物钟让安昱珩主动睁开眼睛。 当他翻身碰到另一具同样温热的身体,盯着那张仍然熟睡的脸,他感觉这是自从搬家后睡过最好的一觉。 “早啊,青。” 抬手去摸文青发丝凌乱的睡颜,满足感在心中油然而起,文青睡得还很沉,而且睡姿依旧狂野。 安昱珩用手背碰了碰文青裸露在外的肩膀,那里被空调冷气吹得发凉,他轻轻支起身体,伸长手臂捻起垂在床边的薄毯,将文青裹进其中。 他们昨天聊到很晚,直到那提听装啤酒都被喝到七零八散,文青这才停下对未来蓝图的展望,往床上一歪不省人事了。 在这个并不算漫长的夜里,文青大着舌头讲了许多,有大部分时间浪费在同安昱珩解释为何要在曼康做到夏天结束的原因。 有一部分原因是店里人手不够,突如其来的辞职想必会给曼姐带来不少麻烦,他不想临走了给曼姐添麻烦。 “曼姐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有时候也像我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可是那些记忆太久远太模糊,或许在潜意识里,我也认为曼姐就是替代那个女人的人吧。” 在文青幽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安昱珩轻揽住他轻薄肩膀,安昱珩见过文青太多狼狈时候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把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剖挖出来的文青。 文青向来不是一个会示弱的人,就算被拉进深渊泥潭,就算眼神因为窒息变得黯淡,他身体里有一块打不断的硬骨头,好像天王老子来了都无法拿他怎样。 可文青终究还是人类,是有血有肉有软肋的活生生的人,那些不曾提及的过去,那个藏在逝去姨母背后的女人,无一不是他深藏在心底的苦涩。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办法做到说走就走,我担心那些总来找茬的客人会为难曼姐,我担心自己不在店里会打破这不易而来的平衡,我…” 微弱灯光中,文青将喝空的易拉罐捏出声响,他紧抿住嘴唇不再出声,有些小心翼翼等着安昱珩的反应。 其实他更在意安昱珩的看法,他清楚安昱珩对自己并不是荷尔蒙上头的一时兴起,事关自己经营多年那些不正经的勾当,他必须要把所有事摊开了揉碎了和这个大男孩讲清楚。 可没有预想中的不情愿,安昱珩放下易拉罐握住他的手,眼神清明:“以前那些事情,还会让你痛苦吗?” 文青没想到安昱珩会问这个,他愣了愣神,凝眉犹豫片刻,还是给出肯定的答案:“会。” “痛苦是无法避免的,就像我小时候淘气受的伤,就算随着时间疤痕会淡去,但那里确实曾真真切切的痛过。” 安昱珩说着,掀起自己齐膝长的宽大短裤,在他左边大腿内侧,有一处不细看就发现不了的疤,三公分那么长,像一条与肉色融合的狰狞细虫攀附在肌肉上。 第63章 “怎么弄得?”文青皱眉的同时摸向那条伤疤,那里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的好肉,应该是缝合后的痕迹。 “小时候跟着小伙伴去翻墙,不小心被墙上长钉划伤的。”被文青触摸大腿内侧,安昱珩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地放下裤子,显得手很多余。 “虽然我们受伤的地方不一样,但我想道理应该是通用的,生活总会变好,对吗。” 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温热手掌包裹着文青,沉声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你的过去我未曾参与,但你的未来我一直都在。” 抬起手触摸安昱珩左胸膛,感受那里强有力的心跳,文青眼角隐约有泪花闪烁,他嘴角在微微抖动,半天像是终于卸下力,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予安昱珩一个肯定的答复:“嗯!” 那天凌晨两人抱在一起睡得很沉,不管对于安昱珩还是文青而言,这似乎是他们史无前有的时光。 清晨来临的时候,在察觉到身旁床垫有向上弹起的趋势,即便是仍在梦里沉浮文青还是下意识去抓那人残余的衣角。 安昱珩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文青没能抓住他宽大的睡衣下摆,反倒是一把抓住他的睡裤,要不是安昱珩及时行损,险些连同内裤都要被扒下来。 “你…要去哪儿?”回头望见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的文青,安昱珩又重新坐回到床上,动作轻柔地为文青理顺睡乱的发。 “哪里也不去,我只是起来准备去个厕所。”感受膀胱还能勉强继续运作,安昱珩又再次躺回床上,敞开手臂任由文青近乎于撒娇地把脸埋在自己胸口。 他用手拍着对方随着呼吸动作微微起伏的背,轻声问:“昨晚喝了不少酒,你还好吗?想不想喝些醒酒汤解解乏?” “不。”文青把脑袋耷拉在安昱珩胸口,毛茸茸的脑袋蹭的安昱珩脖子发痒,像是在感受身下人的呼吸起伏,文青静默了很久,这才抬头盯着安昱珩的脸。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文青这时刚从睡意中清醒,听到安昱珩明显加快的心跳,以及不断从额头沁出的虚汗,有些奇怪地问。 “我…其实。”安昱珩没好意思告诉文青自己被压住小腹就快要尿床,他抓住文青的大臂,口中含糊其辞着想着说辞,在尿意到达临界线之前蹦下床冲进厕所。 文青被这番动作搞得满头雾水,他整个人几乎被安昱珩掀翻,犹如一条失去身体掌控权的鱼般在砧板上被翻面,待到他恍恍惚惚从被子里支起脑袋,就听见厕所里传来的水流声。 显然憋的久了,有力且漫长。 早饭仍然是流水的面条,趁着安昱珩下面的工夫文青毫不吝啬地笑话他刚才憋尿的事情。 “你早说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还以为你是晨间反应。”用筷子戳破煎蛋,任由黄灿灿的蛋液融进面汤,文青掀开放辣椒油的不锈钢器皿给自己碗里加辣椒,“安昱珩你是笨蛋吗。” 他半开玩笑地说安昱珩,安昱珩也不气不恼,坐在那里红着脸挠头笑:“不想吵醒你嘛,没想到就成这样了。” 搅拌着碗中面条,安昱珩渐渐收住脸上笑容,取而代之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那个,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安排。”文青边唆面边摁亮了手机屏幕,他草草扫向锁屏界面的日历,“今天不是周三吗,你没有课?” “有,但今天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安昱珩仍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好像完全不在意面是否会坨,他甚至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文青,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 “老实上课去。”文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端起面碗开始大口喝汤,他鲜有的好胃口让他很快吃完这碗面。 眼角余光扫到安昱珩还是不动筷子,文青也没有客气,伸腿不轻不重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如果不想让我反悔的话,你就老老实实的上课去,听到没有?” 安昱珩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忙收起眼中期望,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挑着坨块面条,试探文青此时的情绪变化:“那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文青闭了闭眼,他把筷子放在碗沿摆好,很认真地看着安昱珩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因为我耽误学业。” “怎么会,那是完全没有的事情!”安昱珩莫名感到心虚,他实在是害怕文青方才那句会后悔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却在与文青对视的瞬间心虚地别开视线。 “去攀枝花那次也好,这次也好,据我所知的就有两次。” 文青沉着的视线让安昱珩哑口无言,他就像个接受批评的孩子,垂着脑袋坐在对面,嘴角还挂着几根没嗦进去的面。 “对不起。”安昱珩慢慢地把面条塞进嘴里,小心抬眼看到文青并没有生气的表情,这才敢继续往下说,“下次不会了。” 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让他作出错误决定,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文青主动开口提出要和他在一起,尤其是在他们两人文凭和身份上,想必花费啊不少心理建设。 “对不起我,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不该那么说的……”安昱珩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歉,在他结结巴巴的道歉中,文青突然咧嘴笑了。 “我再不做点什么,你是不是就要哭了?”突如其来的轻快语气打破沉默,安昱珩错愕间抬头,发懵表情被文青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第64章 “行了,别戳那坨面疙瘩了,去我家拿些面包和火腿垫垫肚子,早课时间快到了,大学生。” 食指轻击手机屏幕,安昱珩也跟着望去,七点半,确实到了早课时间,再不出门也许就要错过点名。 没时间细问文青是如何知道自己确切的课程时间,安昱珩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进出门前还不忘告诉文青把碗扔到水池,等自己回家再洗。 “赶紧去吧,给你叫了网约车。”文青站立在防盗门内,看着那个朝楼下火急火燎冲的背影,“今晚给你惊喜。” 只不过最后一句是自呓,也不知道那位大忙人有没有听清。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休了个长假哈哈哈 第41章 你从余晖来 程慕捏着纸团砸向隔壁,这是今天安昱珩第n次正对着画框傻笑。 夏日傍晚的风没有午后那般焦灼,甚至带着几丝舒适凉意,安昱珩穿着件洗发旧的浅蓝色大t恤坐在靠后窗边。 他的笑容毋庸置疑要比太阳还要绚烂夺目,这点从路过画室偷拍他的那些女孩子们可以验证。 “速速招来。”程慕抬起长腿跨越层层障碍,把手中冰咖啡递给安昱珩,“是不是搞地下情了?不想从大众情人变成大众公敌就速速招来。” “这是秘密。”安昱珩咬着吸管,他也不打算在程慕面前掩饰情绪,但却是故意卖起关子来,“等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但现在还不行。” 他这番话不出意料得到程慕的白眼咋舌:“我靠还是不是兄弟了?什么天仙啊那么宝贝捂着不让人看!绝世大美女吗?” 程慕瞬间脑补出安昱珩和美女约会把自己完全抛弃的情景,心里突然间莫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咬牙切齿。 他承认自己之前为了帮安昱珩脱单费尽心思,但真看到安昱珩有了恋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种滋味就像是自己家养的猪突然被地里的好白菜吸引住再也不回家的感觉,他明明想带猪见识花花绿绿的世界,猪却为了那颗白菜放弃整个世界。 安昱珩简直就是那头猪! “不是……”似乎是被程慕那副愤世嫉俗的态度惊到了,安昱珩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别扭,他摆着手有些支支吾吾,也不知在别扭什么劲儿。 “不是什么啊?”于是程慕又变本加厉催他,“难道你对象长得不好看?还是觉得你这张脸配不上美女?” 安昱珩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慕的问题,印象里他似乎从来没和程慕提到过自己的取向,文青是好看,但不是女孩子,如果告诉程慕他能接受吗? 被这突如而来的想法一惊,安昱珩猛地瞪大双眼。 该死,他潜意识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文青为了自己甚至愿意和过去脱轨,他却在这里思考别人能不能接受这非世俗能接受的感情? 指甲在不知觉间抠进肉里,疼痛让安昱珩的大脑无比清醒,他知道这条路既然是自己选的,就该光明磊落地走下去,而不是一味地躲避。 如果连爱一个人都不敢承认,那这段感情的结局必然是走向灭亡。 “不是,他和我一样都是男生。”安昱珩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浅绿色的眼眸倒映着夕阳余晖,像是一对闪耀的绿宝石,“程慕,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生,我不想瞒你。” 只是沉默了片刻,程慕在寂静中发出一声“啊”:“……啊,闹了半天,你原来是gay?亏我当初想方设法把你往女人床上……呃。” 大概是脑子承受过度,程慕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意识到不对且在第一时间收住,他在安昱珩质疑的目光中打起含糊:“那什么,gay多常见啊,我就是个双,都可以,那个都可以。” “?”安昱珩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他听着程慕越描越黑的解释,发现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什么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哥吗?他赛季结束刚回国,你要不要去他俱乐部练几招?” 程慕局促地抓着自己那头染成红色的毛寸,绞尽脑汁试图转移安昱珩的注意力,“你突然要练防身术是不是因为你那位?你这次打架难道也是因为……?” “嗯。”安昱珩突然沉默了,他回想起在深巷里狂奔的那晚,也想起了初见“韩哥”的夜晚,他比谁都要迫切的希望自己变得有能力,足够拥有保护另一个人的能力。 “怎么突然不吭声了?”程慕没眼力见儿地在旁戳他,安昱珩小心收拾起自己的情绪,趁着程慕没留意突然向他腋下袭击。 程慕怕痒,而且是十分怕痒,这一下弄得他“嗷”的一嗓子窜出去,险些没弄到旁边同学的画架。 “靠!安昱珩,说不过不带玩突然袭击的!”程慕以一种怪异姿势交叉双臂护着自己腋下,他朝安昱珩吹胡子瞪眼,“说认真的,你挨揍那事我跟那哥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今天不太行。”安昱珩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低头开始收拾包,一想到回家能见到文青,他脸上终于又有了些笑意。 “我就知道!”看到安昱珩脸上按捺不住的笑意,程慕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小子是要和小男友约会去是吧!” 程慕本身就是大嗓门,要不是他们两个走得晚,这一嗓子简直就差拿个喇叭向全天下宣告安昱珩出柜这件事了。 第65章 “……求求你小点声音行不行。”安昱珩有些欲哭无泪,他不想在未经过文青允许的情况下把事情高调宣扬出去,他也绝对不允许文青成为众矢之的。 “行行行,就你宝贝,你藏着掖着。”程慕无奈耸肩,朝教室外扬扬下巴,“走吧?幸亏没提前约好,不然那哥要是知道你放他鸽子不得把你天灵盖给掀了。” 互怼着走出教学楼,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人影了,这个时间点住校学生基本集中于宿舍、食堂和操场三个区域,程慕便点上一根烟,半拉身子没骨头似的挂在比自己高半头的安昱珩身上。 “谈恋爱不跟兄弟说,安昱珩你自己看这说的过去吗?”程慕的注意力似乎压根没放在性别上,揪着安昱珩这段时间藏藏掖掖的态度不放过,“不是人啊,简直不是人!” qz “你收敛点吧?”安昱珩颇为无奈地撑起程慕大半重量,“不是瞒着你,是因为刚刚在一起,我也算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那你倒是说说,他具体是和什么样的人啊,我总得看看那到底是颗好白菜还是夹烂芯的臭白菜啊。” 余晖照在程慕脸上,像是酒后浮起的红晕,程慕就借机挂着这不属于自己的红晕装醉,动作极其夸张地勾住安昱珩后脖子,推搡着往学校正门口走。 程慕还是不死心,他今天说什么也要从安昱珩口中套出信息,安昱珩被他拉低了肩头,却无论程慕怎么软磨硬泡也不肯松口。 夏天天色暗的晚,即便有风吹在皮肤上也是带着白日滚烫的温度,仿佛热浪浅灼,安昱珩把头发束在脑后,热浪抚起他其余卷翘头发,露出那块为文青留下的伤疤。 “安昱珩!” 正想跟程慕说别闹,安昱珩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而且那声音他还很熟悉。 几乎是本能地朝那声音追随视线,安昱珩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前方,文青把自己打扮的严严实实,站立在一群出入校门的学生里,就好像他本身就属于这里。 “谁啊?”程慕也跟着望去,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面孔后用眼神示意安昱珩,“认识的人?朋友?” “你先回去吧,我走了!”安昱珩没有给程慕询问的机会,将侧跨在身侧的包甩到后背,他朝人群中的文青予以热烈回应,“在这!” 炎热天气和涌动人群无法隔绝他们的视线,安昱珩也绝对不允许有人会这样去做,他想如果文青不介意的话,他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布这件值得自己庆幸的事情。 于是他不顾一切向文青奔去,丢下满脸疑惑的程慕在后面挠头。 这小子以前有这么活泼吗?程慕突然有些怀疑自己认知里的安昱珩和现在的不是同一人,他从没见过安昱珩在这些年里对谁这么上心过,不过今天他见到了。 就是对面那个男生吧?程慕眯起眼试图将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无奈对方戴了帽子和口罩,没办法看清楚本人长什么模样。 看这倒是挺清瘦的,也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程慕站在原地咂嘴,他没发觉自己老妈子心态又上来了,看到安昱珩刚才傻狗一样窜过去,他不免有些担心那小子被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慕总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程慕甩甩脑袋,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点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决定暂时先不去想了。 “青,你怎么来了。”安昱珩视线扫过文青藏在高领下的痕迹,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心疼。 “我不能来吗?小安同学是嫌我丢人?”文青拉下口罩半认真地揶揄,“我想我男朋友了,还不能让我过来他学校看看吗。” 敏锐捕捉到那三个字,安昱珩险些冲动到在众目睽睽下直接拥抱文青,他用咳嗽掩盖自己心中想法,摆手解释道:“我怎么会嫌你丢人,我只是…只是很意外你能过来。” 他悄悄又朝文青靠得更近,在无人能看到的死角将手探进文青宽大到能遮住手掌的衬衣袖子,指尖轻轻摩挲掌心,安昱珩压低声音,“我也好想你,这难道就是早上说的惊喜吗?” “你猜?”文青回以莫测笑容,他的瞳孔倒映着安昱珩脸庞,在黄昏余晖中发出邀请,“那么安昱珩同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长江夜景?” 【作者有话说】 催我更新! 第42章 晚霞降落在你脸庞 六月底的重庆,炎热的仿佛打翻的火炉,从安昱珩校区所在的沙坪坝到江北,又赶上下班晚高峰,等真正到达时夜幕已然降临。 即使出租车上开了空调,下车后扑面而来的热浪也让人不受控制发汗,加上正值旅游旺季,长江边放眼望去满是涌动人头,在局限空间里肌肤相贴,黏腻的感觉让人很不适。 文青正皱眉试图让前面中年男人的肥胳膊离自己远点,对方肯定有狐臭,这种生理性恶心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即使他真的不想搞砸这次由自己主动提出的约会。 “青。”突然他听见安昱珩在叫自己,扭头去往时发现这大男孩也没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今天安昱珩似乎出门匆忙,连束发的皮筋都没有带,那头原本卷翘的浅栗色卷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大半,正无精打采贴在主人后颈上,看上去热得令人发慌。 “我们换个位置吧?”安昱眼神非常好,自然注意到文青那隐忍中带着嫌弃的表情,并且在发觉异常后极其果断做出行动。 第66章 他长得人高马大,在人潮中毫不费力抬起胳膊将文青揽过,两个人贴在一起在狭小空间内交换了所在位置。 安昱珩很快便知道文青为什么做出那副表情了,他无奈地捏住鼻子,朝文青露出个傻笑后悄声说:“没办法嘛,天太热了,人又多。” 前方似乎是堵死了,天气因素弄得人心焦躁,不知谁在前面推搡了一把,有人开始为了不知名的事情闹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文青讨厌吵架,尤其是在人又多天气又热的情况下,于是他趁着大部分人挤上去看热闹的时候抓起安昱珩的手,“走,咱们换个地方。” 离开景点人的密度就会相应减少很多,文青和安昱珩并排走在并不宽阔的人行步道,时不时还要缩起肩膀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 文青望着不远处那些镶嵌灯条用来吸引游客的船只,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我今天抽的哪门子疯,竟然想到跑这里来和一群游客抢地方。”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扭过脸去看安昱珩,江边建筑投过来的余光柔和了他脸部轮廓,文青继续笑着,“大概就是想要应诺早上那所谓的惊喜吧。” “如果按照以前的脑回路就只是喝酒再然后上床,可是今天不一样,我想就这么吹吹热风,随着人群随波逐流,也挺好。” “是挺好的。”安昱珩重复着文青的话,他眼中似是有绿色在随光闪动,“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你能来接我,还有现在的约会,我感觉自己现在是最幸福的人。” “也太好满足了。”文青抬手摸了一把安昱珩湿漉漉的脖子,他总是对这个有着鹿一样眼神的家伙无能为力,“都湿透了,你都不觉得热吗?” 安昱珩点点头,顺着文青的动作把脸靠在对方手心:“其实是热的,头发也有些长了,要不要剪掉?” “我还挺喜欢这样子的,但如果觉得太热还是剪掉吧。”文青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小包卫生纸,抹掉安昱珩脖子上的汗。 江边的风稍微有了些许凉意,晚风拂起安昱珩微卷的发,露出藏在浓密发丝间的伤口,文青下意识去看向那里,那是安昱珩在那座小县城为了他留下的。 距离受伤不过五天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素质或许好的缘故,安昱珩头上的缝合口基本快要长好,已经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结痂。 但文青每次扫到那处伤口时,都会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起那天夜里,满脸是血倒在他怀里的安昱珩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 似乎是注意到他炽热的视线,安昱珩完全别过脸看他:“……感觉,被你注视的地方好烫噢。” 这家伙,现在是在撒娇吗? 文青有些惊喜地咳嗽一声,天色暗到他看不清安昱珩的脸,但是他敢笃定如果此时打开手电筒,某人大概率会是从脸红到脖子。 “约会我也是第一次,咱们要去干些什么?吃饭,逛街,还是去看场电影?”文青故意凑近了些,把自己鼻尖几乎贴到安昱珩面颊前问道。 “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安昱珩捉住那只在自己脑后动作的手,他快速用余光扫描四周,在确定没什么人之后红着脸小声请求,“青,我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为什么不呢。”在江边高耸建筑楼外显示屏亮起的同时,文青双臂勾住安昱珩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安昱珩觉得世界都停止运行了,他看着眼前的文青,只想着抱紧些,再抱得更紧些,就算时间走到尽头也不要放手。 这场约会最终还是走向“俗套”的剧情,毕竟那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他们也不是什么圣人,而是在情意正浓时缠绵在一起坠向世俗的普通人。 依旧是出租屋那张稍有动作就会咯吱作响的床,充满爱意的吻堵住或黏腻又或愉悦的声音。 空调外机流淌而出的冷凝水打在露台湿漉漉的水泥地板上,与屋内声音组合成一首夜的合奏曲,最后消散在久违的美梦里。 那天之后,安昱珩像是不再忌惮的大肆张扬起来——至少在程慕看来是这样,毕竟安昱珩顶着那犹如被人抱着啃过的脖子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也就是从那天起,川美18级油画系人气系草安昱珩疑似与很狂野的女朋友交往的传言也迅速在校园里传开,甚至有人公然在学校表白墙猜对方是谁。 对此程慕表示不用猜了,就凭你们想破脑子也猜不到你们系草哥哥喜欢的其实不是妹子,而是个跟他同样带把的男人。 “到底还是不是朋友了?”程慕追在安昱珩身后踢他小腿肚子,“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不介绍你那小男朋友给我认识认识?” “因为你。”安昱珩躲开程慕的下一次袭击,有些无语地朝着他在嘴边比划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而且他自己说了,暂时不想让我学校里的同学知道这件事,怕对我有影响。” “他他他,你有数过这一天下来你能念叨多少次他吗!”程慕完全没有要爱惜自己脸的意思,双手把脸揉搓至变形。 他看向安昱珩的眼神从埋怨变成质疑,“我说,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安昱珩?之前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啊。” “因为那不是他。”安昱珩也回敬给程慕相同眼神,两人表情如出一辙,“而且某人好像也没有资格说我。” 第67章 程慕语塞,知道安昱珩又在提之前下药那事,他便乖乖闭嘴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今天有时间吗?再不去学那哥下周就要出国准备赛季训练了。” “他出国前这一周还能腾出时间吗?”安昱珩打开手机看日历,今天是周一,距离下周到来正好有七天时间。 程慕往自己包里塞着速写本,忿忿不平抱怨:“你要是再放他鸽子,他就没有时间了。” 安昱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点他确实无能反驳,之前暂定的时间文青来接他,于是他就把训练的事情抛之脑后,全身心放在自己爱人身上了。 “……但愿那位哥还愿意教我,到时候先跟人家道歉吧。”安昱珩也开始收拾,他每天要带回去的东西并不多,就是一个包,一个水壶和画满文青的速写本。 提前跟文青打过招呼今天会晚些回去,安昱珩和程慕乘坐地铁二号线抵达人流旺盛的市区,随着天色渐暗亮起的霓虹灯牌在身侧缓缓向后倒退,倒是给人一种误入未来赛博城的错觉。 他们最终停在cbd附近的一栋独立建筑前,简单利落的涂色装潢,建筑外壁挂着印有成员信息的条幅,这是一家有着专业运动员的自由搏击俱乐部。 “喏,这就是那哥。”程慕指向位于中间c位的条幅,安昱珩追随他手的方向望去。 “黑虎俱乐部,李晟元?”条幅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环绕在胸前的两条结实手臂有有着十分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微抬着下巴,眼中隐约透漏着凶光,好似在蔑视所有人。 安昱珩有些不安地笑笑,他扭头看向程慕,忐忑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说,他真的会原谅我放鸽子吗?” “好说好说,我发小亲哥是他朋友,一会儿你有点眼力价儿说话好听点,没问题的。” 虽然有程慕拍着胸脯保证,安昱珩的心却是在踏入俱乐部大门后就没消停过,或许因为心理压力过大,他的左眼角肌肉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俱乐部内部很大,大到即便堆满各种训练器材也会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他俩顺着开灯的走廊往里走,在推开一扇半掩住的门后听到了声音。 “砰,砰。” 那是什么东西砸在重物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他们循着声音来源处寻找,再又一次穿过一扇门之后,发现了那个在角落里对着沙袋毫不留情挥拳的男人。 从身形来看他就是条幅上的李晟元,只不过本人比照片还要壮实,安昱珩刚想去请示程慕的意思,问问是等人家结束还是现在打断,结果扭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晟元哥!”程慕不知何时蹿上了擂台,十分热烈地去拍专注于训练的男人后背,而就在他毫无防备的下一秒肩膀被反抓住,顿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在回过神后才发觉整个人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 李晟元摘掉耳机,挑眉看了眼在地上喊痛蠕动的程慕,眼神扫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安昱珩:“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从身后突然碰我,会条件反射的。” 第43章 特训 “嘿嘿,这不是忘了嘛。”程慕摸了摸鼻子,姿势扭捏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暗自推了一把安昱珩,压低声音道,“叫人啊。” “晟、晟元哥。” 安昱珩还是第一次见到格斗选手,面前这男人面色冷淡,他拘谨地鞠躬递上自己的手,“您好,我叫安昱珩。” “嗯,你好。”出乎意料的,李晟元没有预想中那么无情,他简单回握住安昱珩的手后便松开了。 眼神似乎早在刚才就已经将安昱珩打量个遍,李晟元张口了,依旧是简短干练的提问,“之前练过?” 安昱珩下意识把眼神投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程慕,他也就小时候上过跆拳道的兴趣班,这么久远的事情到底说不说? 显然程慕并没有get到安昱珩眼神的意思,他大大咧咧拍了拍安昱珩肩膀,朝李晟元咧嘴笑道:“这家伙之前总泡学校健身房,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正经练过。” 安昱珩立刻点头附和:“是这样的,我没有正经练过。” “所以连架都不会打?”李晟元拿起自己杯子喝了口水,他眼睛瞥向安昱珩那明显秃一块的后脑勺,“脑袋还被人开瓢了。” “这个……有些说来话长。”安昱珩抿起嘴唇,他不太想把自己和文青遭遇的事情讲给别人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好奇你遇到了什么。” 再次对上李晟元的眼睛,他发现对方眼中多了些怪异的神色,李晟元眉头蹙起,这下连语气都变得冰冷起来,“如果你跟我练习是为了去打架,那你现在可以请回了。” 安昱珩和程慕面面相觑,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安昱珩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晟元哥,我练习是想让自己有一定的能力,可以…保护重要的人。” “噢~是那个谁吧!”程慕顿时来了劲头,勾住安昱珩肩膀揶揄着,“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闹着要学散打,原来是为了……” 站在一旁的李晟元看着他们,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他把水杯放回原地,朝安昱珩勾勾手示意他跟上:“既然想学就别浪费时间了,跟我到场地那边去。” 他口中的训练场地指的是场馆内一个铺了防滑垫的区域,对面一整墙都是镜子。 “教你六个基本功动作。”李晟元说着也没有戴手套,面对着镜子做出演示,为了方便安昱珩能看清,他的动作稳而不快,可谓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 第68章 “好好学。”程慕在安昱珩耳边小声说,“晟元哥可是去年ufc男子轻量级金腰带获得者,这几天特训你血赚了。” 说完他递给安昱珩一个兄弟出手包你满意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吧,做一下直勾摆。”李晟元重新站直了身体,他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点运动量犹如呼吸那般简单。 安昱珩吞了吞口水,笑的有些勉强,一个星期时间,他真的可以吗? 文青接到安昱珩的消息已经是在将近七点的时候,他那时正叼着烟坐在曼康会所门口,看到微信消息提醒,点开一看,发现是安昱珩问自己晚上吃饭了吗。 他干脆地打去了语音,铃声响起不过三秒就被接通了,他听到安昱珩可惜压低的喘息:“青啊,怎么了?” “你干什么呢。”文青挑了挑眉头,把嘴里的烟点燃吸了一口,他倒是完全不担心安昱珩瞒着自己偷腥,只是单纯想逗逗他,“听着心跳声有些快啊?” “刚…在工作室帮隔壁系同学搬石膏粉,可能有点沉累到了。” 安昱珩在电话那头嘿嘿傻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亲昵与关心,“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带些小吃回来。” 文青端着下巴认真考虑了一下:“想吃烤苕皮了和冰豆花了,随便买点就行,我不太饿。” 在得到安昱珩回复后,文青吐出一口烟,他又想起来了什么,笑道,“噢还有,你回来的时候路过便利店别忘了买套,家里的都被你用没了。” “好。” 挂断电话,安昱珩把脸埋进自己手里,他的衣服脱了一半,却觉得身上越发燥热起来。 隐瞒文青让他有些心虚,这种特训说出去总觉得有些丢脸,他不想让文青发觉。 简单在淋浴室冲了凉,李晟元和程慕就在场馆门口等他,三人一起走出俱乐部,这时天刚蒙蒙黑,程慕试探性地组局:“我们要不要去吃个烧烤?” “我戒碳期不吃那些。” “我还有事,不能去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程慕即便是心中再万马奔腾,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那今天就先这样?辛苦晟元哥了。” “晟元哥辛苦了。”安昱珩也紧跟着说道,“谢谢您能教我。” “你悟性不错,明天继续。”李晟元在二人注视下跨上门口那辆拉风的红色机车,他将头盔摆正,启动了车。 望着红色机车扬长而去,程慕摸了摸自己同样是染成红色的毛寸,感叹道:“我的头发就是按照晟元哥的摩托颜色染的,杜拉迪诶,那简直是我梦中情车!” “确实很帅。”安昱珩点头附和,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闭馆的俱乐部,似是在喃喃自语,“晟元哥真的好厉害啊。” “毕竟是冠军选手嘛。”程慕笑的贱兮兮,顶着那头红色毛寸凑过来,“看在帮你请大腕陪练的份上,你怎么着得把那位带出来给哥瞧瞧吧?” 安昱珩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位是哪位?你在说谁。” “就是你藏着掖着宝贝的不行的那位啊!”程慕龇牙咧嘴就要伸手去勒安昱珩脖子,他俩身高相仿,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出乎他意料的,安昱珩居然向后撤步,微微一侧身居然被躲了过去。 “你……实操起来很快嘛。”程慕摸了个空,但也只是愣怔几秒,他再次向安昱珩袭去,“是不是兄弟了,快点回答,到底答不答应!” “松手松手,要被你勒死了。”安昱珩闹得放开陪程慕闹,他拍着对方卡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最终还是妥协了,“回去后我跟他商量一下,他同意了再定。” 这还差不多,程慕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松开对安昱珩的禁锢,他看了眼手机消息,对安昱珩摆摆手:“撤了,轩哥喊我去喝酒。” 和程慕分别,安昱珩坐上回家的公交,他看着车窗外于夜色中染上霓虹的城市,心中却多了几分期盼。 想见青,想快点见到文青。 他在杉阳树路站下车,步行至居民区楼下的夜市买了文青要的东西,踩着石梯一路向上,渐渐远离身后的喧闹。 这条路依旧被两侧店内散发出的花花绿绿灯光所染,安昱珩却是熟门熟路拉起其中一家的门口帘子,将脑袋探了进去。 他看到文青坐在沙发上,依旧是宽大t恤和短裤的打扮,在他进来之前正在和老板娘徐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徐曼朝安昱珩点点头,嘴上还不忘打趣道,“年纪轻轻就知道怎么疼人,能看到我们青幸福,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安昱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对着徐曼腼腆傻笑,还是文青起身捏住他的脸,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得了吧曼姐,瞧我们小安同学这幅傻样,什么时候被我卖了都不知道,或许还傻呵呵给自己数钱呢。” “我不值钱的,但我会努力赚钱。”即使脸被捏得有些变形,安昱珩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而是顺水推舟接下文青的玩笑,“所以不要卖我了,青。” 徐曼被他们俩逗得直笑,她摸着自己有些抽搐的小腹,正了正神色:“快回去吧,一会儿店里要忙起来了,人多眼杂不免会碰到熟客,尤其是青。” 她顿了顿,话中意思不言而喻,“以后你只需要白天来店里就可以,直到你离职,都不会排夜班了。” 第69章 “谢谢曼姐。”文青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他朝徐曼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徐曼道。 他们二人走出曼康会所,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安昱珩自然而然牵住文青的手,他侧目注视着对方掀起碍事的额发,嘴里还在小声抱怨道:“外面还是好热。” “回家先洗个澡。”安昱珩松开手,转身去翻包,随后像是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手持电扇,递给了文青。 文青拿着这个小玩意儿看了半晌,扭头问安昱珩:“你已经精致到这种程度了?还是粉色的卡通动物造型。” “咳。”安昱珩哑然,别过脸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是,班里女生……” “噢~是女生给你买的啊。”文青拖长了尾音,带着一副到底是怎么个事的表情,等待下文。 安昱珩被这正主一样的语气惊了一下,忙拼命摇头:“不是,是我觉得头发长太热,那天班里女生正好点精品店外卖,就、顺带帮我一起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仿佛真的是他做错了一样,“粉色也是因为店里只剩这款……” 耳边响起电扇风叶转动的声音,安昱珩小心翼翼去观察文青的表情,却发现对方满脸的笑意。 “我当然相信你,我这么像是会计较细微末节的人吗。” 文青在这人造的风里亲了亲安昱珩的嘴角,看着对方仍有些呆滞的表情,他有些抱歉的说,“看来以后不能轻易逗你了,你会当真的。” “我害怕你误会。”安昱珩后自后觉摸了摸嘴角,他再一次牵起文青,“那我们回家吧。” 文青点点头,忽然向身后望去,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小区门口,身后步梯蜿蜒而下,尽头是已经看不清的黑暗,路上看不到什么人,依旧是刚才的安静模样。 皱了皱眉头,文青觉得哪里似乎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那种怪异感,盯着那藏匿在霓虹灯后的黑暗许久,他这才对安昱珩说道。 “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了!青沦还有一个小篇幅就要迎来完结啦 第44章 夏夜 入夜后的天气要比白天凉爽,两人不紧不慢走在老旧小区里,身边有小孩在追逐嬉闹,也有蝉在树梢停留发出长鸣。 夏天的夜晚就是这么安宁。 安昱珩在居民楼下的嬢嬢那里买了份冷面,付钱的时候他回头去看,发现文青正蹲在冰柜旁逗嬢嬢养的猫。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吹起文青宽大的t恤,露出青年白皙的皮肤,那上面不再有狰狞淤青和伤痕,转而被一些还未消退的暧昧痕迹所替代。 文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对上安昱珩的视线,他歪了歪头,嘴角噙着笑:“买好了?” 安昱珩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漏了一拍,小区灯光昏暗,明月悬挂天间,淡淡的光像是一层轻薄银纱笼罩在文青身上。 他听见自己的心早已乱了节奏,短暂停顿后的猛烈跳动让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悸动。 这是…他的文青。 “冷面好了哦。”文青拍拍手走向安昱珩,调侃起这傻小子呆滞住的表情,“再看就要被你盯穿了,我真有那么好看吗?” “嗯,好看。”这一次安昱珩回答的倒是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嬢嬢的冷面,脸上红晕即便在这昏暗环境中也是显而易见。 “油嘴滑舌。”嘴上虽是这么说,文青却抓住安昱珩的手,“走啦,再看下去晚饭还吃不吃啊?” 他们回到租住的楼栋,自从确认关系后文青就从自己那破烂发霉的屋子搬去了安昱珩家。 安昱珩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原本收拾的利索干净的房间渐渐成了二人的小窝,而文青那间只用来睡觉的小屋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堆放东西的杂物间。 “咦,这是谁放的?”走在前面的安昱珩率先看到自己家门口旁放着一束艾草叶,今早出门前还没有,似乎是有谁特意送来的。 文青扶着腰微微喘息,常年不怎么运动的他竟然开始觉得一口气爬六楼是件很疲惫的事情。 目光向旁边扫去,宋老太家门口同样放着一束艾草叶,文青有些无奈地扶额:“还能是谁…这老太太最近吃错药了吗,怎么三天两头给咱们送东西。” “可能一个人比较孤单吧,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还是蛮想有人能陪着说说话的。”安昱珩也望向宋老太家,里面静悄悄的,大概率是已经睡了。 文青“哼”了一声,从安昱珩身上摸出钥匙去开门:“哪天给她买点东西送过去,我可不想总是欠她人情。” 端详着文青晃进屋里的背影,安昱珩不由想起初次……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二次见面时,文青和宋老太在楼道里指着鼻子互骂,当时他被夹在那上升到人身攻击的骂声中左右为难姒橋。 安昱珩知道文青其实并不是非要针对宋老太和她吵架,他只是在用锋利的语言伪装与保护自己,不然也不会接受宋老太的主动示好,去缓和这段实际上并不需要维和的邻居关系。 又在口是心非了,安昱珩没有戳破文青,他点燃了门口的蚊香,将其摆放到烧不到艾草叶的地方,这才进了屋子。 简单吃过晚饭,安昱珩迫不及待搬来了小凳子,他手里还拿着速写板和铅笔,文青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抽烟,被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这才反应过来。 第70章 “你要画我吗?”文青指着自己,在得到安昱珩肯定的点头后,他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以前安昱珩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画,现在好不容易光明正大了一次,文青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 “我该怎么做,你要画穿衣服还是不穿衣服的。”后半句说出口时,文青的手已经摸向自己t恤衣摆。 他完全不了解人体模特要怎么做,再说对面坐着的人又是安昱珩,自然是坦坦荡荡,甚至就连叼着烟的表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保持现状就好!”安昱珩连忙出声打断文青即将脱衣服的动作,“你就做自己的事情,当我不存在,不必全程保持同一姿势,是可以动的。” 听完安昱珩的解释,文青耸了耸肩重新坐好,他不知道安昱珩今晚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就乖乖照做。 很快一根烟燃烬,文青又叼了一根在嘴里,这次他并没有点燃,用眼睛余光扫视正在作画的安昱珩,也不知道画到何种程度了。 铅笔落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响, “你在学校,也经常画模特吗?”最终是文青先受不住这诡异的沉默,率先向全神贯注画速写的安昱珩搭话。 “画人体模特是最多的,大一基础课的时候还会画一些风景和静物。”安昱珩笔锋一顿,脑海中突然冒出程慕的脸,这家伙在他大一时期没少留下深刻回忆。 包括但不限于在大一外出写生时,领着一行人在古城巷子里转悠,结果误入人家废弃的宅邸,而领头人程慕眼盲脚滑摔进枯井的抓马事情。 安昱珩把当时的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复述出来,文青听了也是哭笑不得:“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的,就是神经线条有些粗。” “他人不坏,就是有时候比较跳脱。”安昱珩也不予否认,他把速写板放下,文青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是画在了本子上。 安昱珩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把速写本递给文青,像极了在献宝:“这张完成了,要不要看看?” 虽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会看不懂,文青依旧接过本子,他向后倒去,将发麻的腿翘到安昱珩身上,这才翻看起方才的速写。 画中的自己斜躺在沙发上,脸和身上的笔触细腻,安昱珩甚至概括了背景,朦胧的窗帘被笼罩在浅灰色烟里。 还真是发挥依旧稳定的画功。 不过文青并非只停留在这一页上,在安昱珩帮他揉捏小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他操纵指尖向前翻去。 “啊!” 身旁安昱珩发出短促的呼叫,紧接着文青看到了自己,睡觉的自己、发呆的自己甚至是变成刺猬裹被子赖床的自己。 这个本子上之前画过的,全都是他。 文青扭头看向安昱珩,却见到对方已经是心虚地别开了脸,他扬了扬手中的速写本,挑起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鬼表情,做贼心虚了?” “这个,你听我解……释,唔!?”安昱珩还在头脑风暴该怎么解释,脸就被文青捏住,被迫面向对方。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这些啊,我还真是一点都没发现。”文青一想到在自己睡着了以后安昱珩还要偷偷摸摸爬起来对着自己作画就有点想笑,这得是多么坚毅的意志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安昱珩捂住脸,被文青当场抓包,他有种底裤被人掀了的感觉。 “因为太可爱了……”他支支吾吾往外艰难蹦着字,脸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想要记录下来,所以就…画了。” 文青有些呆住,他盯着安昱珩普通煮红虾子般的脸,突然伸手扒开对方的胳膊,在与那双藏着绿色的眼眸对视上后,他将这个大男孩紧紧用进怀里。 到底是谁可爱啊,文青感觉自己的双颊也开始发烫,他装作无事地在安昱珩身上蛄蛹,然后他发现安昱珩石更了。 这件事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尾,安昱珩在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后落荒而逃,他把自己关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在那股热流压下去之前,任凭文青在外面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擦干身体从浴室走出来时,他发现文青已经上床了,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文青就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完蛋,好像真的生气了。 安昱珩心里咯噔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隔着被子碰了碰文青:“……青,你睡了吗?” “安昱珩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文青支棱起脑袋,立刻开始暴起,他隔着被子用脚蹬安昱珩小腿,“又不是没做过,你跑什么!” 被踢中小腿的安昱珩也不敢喊痛,他哼哼唧唧的呜咽,像极了某种自知犯错求原谅的大型犬类生物:“我不想让你太累。” “啊?” 文青一开始还在气头上,并未理解安昱珩这句话的含义,随着理智逐渐回归,他的思绪飘到了某些痛苦并又刺激的回忆。 如果记得没错,上一次做完自己昏睡了将近半天时间,最后还是安昱珩担心他饿坏肚子,才把他给叫醒。 文青扶额,原来不想太累是这个意思,自己竟然又不长记性撩拨这家伙了。 “你就不能克制点自己!”文青心里已经冷静了,嘴上却不肯放过安昱珩刚才那个逃跑行为,“你但凡节制一些,我能晕过去吗?” “对不起。” 第71章 安昱珩逆来顺受地跪坐在那里,道歉非常迅速且诚恳,他眼巴巴望着文青,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消除文青的怒火。 “今天就先算了。”文青甩着被子重新平躺下来,他瞥了眼仍然跪在那里跟堵墙一样的安昱珩,下达了命令。 “关灯,赶紧上床睡觉!” 【作者有话说】 小安:无辜狗狗眼 第45章 苦行僧 次日清晨,文青睁眼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他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发现安昱珩并不在身边,倒是厨房传来鼓捣东西的动静。 他打了个哈欠,踢踏着拖鞋向那声音源头走去,就见安昱珩端着个平底锅,在那里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起这么早,你今天上午不是没课吗?”文青哈欠连连,他把昏沉沉的脑袋靠在厨房门框上,眼睛半睁不闭地盯着安昱珩扎在后脑的小辫子。 早在他走近时就看到这人在做什么了,身旁旁放着装有鸡蛋面糊的不锈钢盆,左手持铲子等待翻面时机,右手扶住平底锅,安昱珩是在摊鸡蛋饼。 “你醒啦?”听到声音,安昱珩回头给予文青一个爽朗笑容,紧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在平底锅上,他嘴上还在碎碎念着,“…再摊几张就能吃早饭了,去洗漱顺便醒醒盹吧。” 盯着那张清爽到莫名有些令人不爽的脸,文青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明明因天气炎热出了一层薄汗,可安昱珩这小子却丝毫不显油腻,整个人身上倒是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贤惠人夫味。 文青皱了皱眉头,虽然起床气并未完全消退,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毕竟安昱珩正穿着围裙在给自己做爱心早餐,昨晚的事姑且就先原谅吧。 对着镜子抹掉嘴边泡沫,当他将视线投向自己的脸时,文青短暂的愣了几秒,这才惊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 镜子里的人不仅脸有些浮肿发胖,就连原本的双眼皮都肿成了单的,头发也是乱糟糟堪比鸡窝的状态。 文青呆呆看着镜子,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和安昱珩说的早安。 使劲拍了拍脸,文青有些自我怀疑,都说同居是暴露本性的开始,这才哪到哪,他难道就已经从面子到里子暴露的干干净净了? 不,何况是暴露干净这么简单,安昱珩可谓是连他那点陈年旧事都知道,这完全就是底裤都不剩坦诚相待的程度。 “……要疯了。”文青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瞪着肿成单眼皮的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就是简单睡个觉而已,怎么肿的比挨打后还要厉害。 思来想去只觉得头更疼,于是在安昱珩的声音传进厕所时文青果断选择了放弃,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立刻闻到浓郁的饭香。 早饭已经被端到桌上,文青按捺住想先抽根烟的冲动,坐到安昱珩对面。 他的目光已经快速将今日早餐尽收眼底:快要溢出盘子摞成一沓的鸡蛋饼,旁边是刚出锅不久的炒时蔬和煎好的烤肠。 “吃饭吧?”安昱珩掀开最早上桌的汤碗盖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已经开出豆花的绿豆汤。 文青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抽根烟压压惊。 望着这一桌子对他而言并不朴素的早饭,文青嘴角有些微微抽搐,而坐在对面的安昱珩却像是浑然不知,仍挂着满足的笑容在给他盛汤。 “你起这么早就为了做顿早饭?”文青看了眼映照在绿豆汤中因折射变形的脸,有些无奈扶额,“明明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我以前睡过头都干脆不吃的。” “那怎么行,一天中最重要的就是早饭。”安昱珩把盛好的绿豆汤放在文青面前,脸上表情出奇的期待,“快尝尝看嘛,这是我第一次摊鸡蛋饼。” 说着还不等文青有所动作,他已经把菜和烤肠卷在鸡蛋饼里,非常之殷勤地放到文青面前的盘子里。 被那炽热而又期待的眼神盯着,即便是文青都有些承受不住,他对着卷好的饼咬了一口,慢吞吞咀嚼起来。 味道比预料中还要美味,控制刚好的火候让煎饼表层微微焦黄,烤肠虽略有油腻,但却被炒时蔬的清爽口感正好中和。 文青细细品尝,将那一口吞进腹中,给予安昱珩一个满分的评价:“好吃。” “吃完我再给你卷!” 安昱珩看起来很开心,文青从他们刚认识时就发现这小子总是肯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下功夫,这对他而言似乎很有成就感。 碗勺碰撞的清脆声音在不大房间内响了又停,文青中途受不了燥热温度,再度溜进房间把空调打开,这才得以坐下来喝绿豆汤给肚子溜缝。 吃完饭后二人收拾了碗筷,安昱珩把switch连在电脑上,和文青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安昱珩在game over的间隙中扭头看向文青,他叼根冰棍正在懊恼着,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生气的刺猬。 “又输了。”文青用余光察觉到安昱珩的视线,干脆向身旁一歪身子,倒在他的怀里嚷嚷,“新手保护期过了,死的次数越来越多……话说你怎么又偷偷看我啊小安同学?” “咳。” 被发现的安昱珩假装无事发生,他轻咳一声,“我在想,你今天没有安排吗,会所那边……” “还不到时间,而且我想和你多待一会。”文青丢掉游戏手柄,转身环住安昱珩脖子,他跨坐在了对方身上。 第72章 彼此都是穿着轻薄的睡衣,而文青甚至只穿了件半大t恤,两人几乎是肉贴肉挨在一起。 文青伸手将安昱珩额前微乱的卷发拨到耳后,他贴了过去,刻意压低声音笑道:“被我抓住了吧,要不要在上班之前做些有趣的事情?” 他低头去寻安昱珩的唇,这次安昱珩终于没有落荒而逃,反倒是主动回应起来,宽大手掌探入t恤,触摸着文青逐渐升温的肌肤。 安昱珩低声喘息,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在二人亲昵过后就侧身拿过纸巾,开始为文青擦拭溅到身上的液体。 “……我看你最近真是要当苦行僧。”瘫软在他怀中的文青说话已然变得虚弱,他斜眼瞪着摆弄擦拭自己的安昱珩,发现连蹬对方一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昱珩只是笑笑,把文青弄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剥掉,又从沙发一角拿来薄毯将人裹好,他这才道:“别闹了,我怕你没办法去上班。” “嘁。” 文青不屑一顾,虽然他明白安昱珩说得是真的,但他偏要嘴硬嘟囔一句:“又不是非要上这个班,偶尔旷工一天曼姐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他的碎碎念并未传入安昱珩耳中,他小声嘟囔的时候安昱珩正在倒水,此刻水杯递到他嘴边,文青又不好意思再开口重复,便只能低头闷闷喝水。 “今天还是那个时间下班吗?”收回杯子,伸手抹掉文青唇上残余的水渍,安昱珩试探性问道。 文青点点头,毯子裹得很紧他无法挣脱,所以表情多少有些生无可恋:“噢?我们小安同学是又要准备和我约会吗。” “不是约会…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安昱珩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聊天页面展示给文青,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聊天气泡,无一不是跟“见面”有关。 安昱珩甚是无奈,自从昨天答应了程慕,对方就异常兴奋地频频发消息狂轰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安昱珩没有办法,即便再想将文青藏起来,这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当事人商量了。 “我有个朋友一直想见见你。” 注意到文青无法施展双手,安昱珩伸手替他解开紧裹的毯子,然后略有局促地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就是昨晚说的程慕,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文青把散开的摊子半搭在肩上,他拖长尾音“啊”了一声:“是那个很有意思的朋友吗?” 并未表现出什么抗拒的行为,文青反而在看到安昱珩呆愣点头后“噗嗤”笑出声来,“好啊,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主动说的,还是被人家追问出来的啊?” “…是我主动说的。”安昱珩露出他那标准的腼腆笑容,他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舔了舔唇角。 “咱们的关系我只告诉了程慕一人,但是系里其他人似乎都知道我…谈恋、恋爱了。” 安昱珩的眼神有些无处安放,性格使然,他总觉得当着文青的面提起谈恋爱是一件令自己难为情的事情。 偷偷瞄向文青的脸,安昱珩本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结果被逮了个正着,文青笑吟吟看着他,眼中难掩快要溢出的爱意和惊喜。 “喔~”文青盯着安昱珩以肉眼可见速度染红的脸,看着实在喜欢,于是不由分说地直起身子将他揽入怀中,“我们小安同学又害羞啦?” 十指在安昱珩柔软卷发间蹂躏,最终将对方头发揉成和自己同款的鸡窝发型,文青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青,快到你上班的时间了。”安昱珩顶着那头凌乱的卷发,将脸埋在文青脖颈处,亲吻并舔舐着那出脆弱的皮肤,“…突然有点不想放你走了。” 他反反复复蹭同一个地方,文青又是个怕痒的主儿,被他闹得忍不住地笑。 双腿象征性蹬了两下,文青便不再动弹,因为当他对上了安昱珩那直勾勾仿佛要把他拆开吞掉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安昱珩眨了眨眼向文青承诺,眼神十分诚恳。 两个小时后,文青身形不太自然地溜出家门,他扶着隐隐泛酸的后腰,颇为心虚地长舒一口气,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今天可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苦行僧?不存在的。 第46章 乖巧闷骚的双鱼男 而另一边的安昱珩,则是在文青离家后也收拾了东西出门。学期末将至,他不仅有文化课考试,还有未完成的专业课结课作业。 而当他的身影出现在画室门口时,程慕却像是早已等待许久,如饿狼扑食般抓住安昱珩胳膊:“你怎么不回我微信!” “你话太多,吵到我眼睛了。” 安昱珩微微收回下巴,试图离面容狰狞的程慕远一些,“还有小声点,你是想让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吗?” “我不管,反正告诉我个准信儿吧。”程慕倒也不傻,不可能真的让安昱珩当众出柜,这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小男朋友到底同意了没有?” 他一路跟随安昱珩到座位,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包挂在椅子背,俯身做起了准备工作,并无要理睬自己的意思时,程慕终于是绷不住了。 “安昱珩…安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句话啊。” 程慕欲哭无泪,他在心里暗自腹诽,安昱珩这小子不愧是双鱼男,表面看着乖实则闷骚起来腹黑得很。 第73章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淡淡声音响起,程慕抬头,正对上安昱珩带着质疑的眼神,似乎正在端详他此时此刻表情的反应。 程慕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红色短寸,发现自己因为糊涂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安昱珩这家伙是个恋爱脑啊,而且还是个有占有欲的恋爱脑,也难怪会用那种审视犯人眼神看自己。 “stop,请打住你的胡思乱想。”程慕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向前微倾身体,右手大小拇指交叠,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首先,我是直男,我绝对是百分之二百对你那位没有非分之想。”程慕右手收回攥拳,在自己胸口前不轻不重锤了两下,他望向安昱珩的表情变得坚定。 “其次,我是你铁哥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不觉得谈恋爱了不把人介绍给我认识,这是一种及其…及其倒反天罡的行为吗!” 程慕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可是要为你的人生大事把关啊。” “……倒反天罡不是那么用的。”安昱珩有些没脸见人,他恨不得把自己藏在画板后面,尽可能的离大放厥词的程慕远一些。 画室虽然空间足够大,但程慕刚才情绪上来了,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些,坐在不远处的同学听到动静向这边张望,很难听不到谈话内容。 “去哪?”安昱珩缓了半天才把脑袋重新支棱起来,他皮笑肉不笑盯着程慕,大有一种再多说一句就别妄想其他的情绪在。 “什么?” 这回轮到程慕发愣了,他被安昱珩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问得有些懵,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实际上已经是默认了。 “那我当你没听见好了。” 安昱珩扶了扶额,扭身就要准备去拿刷子,而大脑宕机的程慕终于是反应过来,他兴奋地嗷了一声,眼中似乎在闪光。 他抓住安昱珩的胳膊,用力摇晃:“不不!我听见了……晚上六点,就学校附近那家桥头火锅行不!”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安昱珩依照和李晟元的约定到达俱乐部进行基础训练。 因为时间比上次要早,俱乐部其他成员都还没离开,于是安昱珩喜提新的陪练,对方是刚进俱乐部未满一个月的新成员。 不同于其他人的运动干练的打版,这人穿着很骚包的花衬衫,体格看上去也不算壮实,他手持靶具,对安昱珩咧嘴笑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安昱珩点点头,却并未真的开始,他向一旁观望的李晟元望去,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对准靶心,挥拳准备。”李晟元似乎看出来他在担忧什么,又补充一句,“正常发力,这家伙经常给我做陪练,很抗力气。” 有了这句话,即便一开始还是有些畏手畏脚,但在发现对方很稳地持靶卸力后,安昱珩宛如吃到一颗定心丸。 他不再顾虑体型差异可能带来的伤害,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训练上。 训练一直持续到将近五点,安昱珩告别李晟元和那位花衬衫陪练,冲凉后离开俱乐部,他坐上回家的公交,并且幸运的抢到靠窗的单人座位。 “我现在去接你。”打开微信,他给文青发了消息过去,视线扫到文青的微信头像,安昱珩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文青原本的头像是曼康会所的门头招牌,现在已经被一只熟悉的刺猬所代替,安昱珩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画的刺猬版文青。 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安昱珩把手机捂在自己胸口,脑袋靠向车窗,他总会因为文青这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心脏狂跳,以前也是,以后也一直会是。 “我在公交站等你。”文青很快也回了消息,并且附送一张实时照片,“今天去换了新发型,好看吗?” 照片中的文青显然有精心打扮过自己,身上不再是那些洗发白的宽大t恤,他换上偏美式复古的工装衬衣短裤,头发也是烫了纹理,很清爽地向两侧后方梳去。 安昱珩选了个比格犬星星眼的表情包发过去,他反复点开那张只是文青随手拍的照片,不停放大欣赏。 “我应该一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安昱珩有些后悔,如果他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亲自参与文青的打扮计划了。 虽然有点可惜,下次要是再有机会,他一定抓住那机会不肯放过。 “少来,一整天我可受不住。”文青发来白眼的表情,似乎是会错了意,“一会可是要去见你朋友的,请你控制住自己,是吧苦行僧?” ……解释不清了,安昱珩欲哭无泪,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的,谁承想越描越黑了! 脸上滚烫温度一直持续到公交到站,安昱珩捂着脸下车,隔着一条车流不多的马路看到对面车站的文青。 他置身于公交站牌和霓虹灯编织的光影里,看见安昱珩的同时,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洋溢起笑容:“我在这里!”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安昱珩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电流击过,酥酥麻麻的令心脏变得炽热。他想,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奔向这个人,直至永远。 桥头火锅就在离学校不远的街上,安昱珩和文青乘坐公交到达站点,又步行前往,抵达的时候正好是六点整。 按照程慕发来的包间号,他们上到二楼,安昱珩推开门就见程慕抱着菜单看向自己的殷勤模样,他有些没眼看,用口型告诉对方收敛些,这才进了包间,让出身后的文青。 第74章 “哎你好,你好。”程慕“唰”地起身,他常年混迹酒吧,打招呼方式相当老道,朝尚且没有搞清状况的文青递出手,他咧嘴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程慕,是安昱珩大学最好的朋友,早就听他说起过你,今天可算是见到本人了,幸会幸会!” 盯着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文青没有拒绝,他抓住程慕的手握了握:“我是文青,我听他提起过你。” 忽然听到旁边有叹息声,文青发现是安昱珩在扶额,一副忧愁模样,似乎这过于耿直的开场白并不如他所愿。 “哈哈,安昱珩这小子没在背后说我坏话吧?”程慕仿佛没看到安昱珩在那里唉声叹气,他招呼着文青,“找地方坐啊,看看菜单想吃什么,今天我做东。” 包间内灯光明亮,文青垂眸翻阅电子菜单,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正巧与程慕对上视线。 被抓包的程慕也不再掩饰,他挠了挠自己的脸,试探性发问:“那个,我们之前见过吗?总感觉你…好像有些面熟。” 从方才两人进门后,程慕就注意到了这点,在此之前他也觉得文青的背影有些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能,我是大众脸?”文青笑了笑,虽然顶着这张脸自称是大众脸,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开玩笑。 “先点菜吧,肚子好饿。” 安昱珩拿出自己手机也扫了码,有些生硬的打断这个话题,他离文青近了一些,把选中的锅底拿给对方看,“鸳鸯锅可以吗,中辣和菌汤?” 看着二人有问有答,程慕摸了摸鼻子,他虽然知道自己有时候比较神经大条,但是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自己刚才是说错话了吗?安昱珩那个反应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程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挠挠头发,干脆不想了。 扫码打开菜单,程慕下单一提啤酒,他朝浑然不知的安文二人宣布:“今天安子肯带你来,我真的很高兴,这小子终于不负我所望,成功追逐到自己的爱情。” 他越说越激昂,甚至连淡淡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明明酒还没上桌,就已经像是喝醉一样。 文青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暗戳戳碰着安昱珩手臂:“我想过他很有趣,没想到本人更有意思。” “他已经上头了……”被迫接受程慕对自己的“赞美”,安昱珩看似在听,实际早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就在程慕这个大漏勺快要把他大学期间所有事情抖干净的时候,服务员把啤酒送了进来,安昱珩忙打断程慕,提议道。 “喝、喝酒吧,我们干杯?” 【作者有话说】 顺便说一句文青是天蝎~ 第47章 怒 酒过三巡,火锅没吃多少,桌上地下满是喝空的酒瓶,文青瞄向坐在一旁直打酒嗝的安昱珩,这小子虽然脸颊泛红,但眼神还算清明,看样子还能继续。 文青挑挑眉,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想想也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安昱珩坐下来敞开喝酒,几瓶下肚还没有什么反应,安昱珩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酒量较好的。 视线慢慢向桌对面扫去,文青叹了口气,程慕已经酒精上了头,这人显然是会耍酒疯的类型,此时正跑到安昱珩身边嚷嚷着没尽兴。 “嗝。” 程慕挂在安昱珩脖子上,仿佛没有骨头的树懒,他眼神直勾勾盯着文青,似乎正在用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缓速思考。 “喂…程慕。”安昱珩用掌心抵在程慕肩膀,将这软绵绵的醉鬼身体强行推直,他清了清嗓子,决定结束今天的饭局。 “见也见过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安昱珩话未说完,程慕摇晃着身体,单手用力拍案而起:“说好的不醉不归,而且这才刚几点啊,你们南方人的夜生活哪去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在二人面前晃动屏幕,那上面俨然是订单信息。 程慕脸上满是得逞的表情,他对着面面相觑的二人嘿嘿一笑:“来吧二位,极限二选一,续摊是唱k还是酒吧,实不相瞒我都定了,要是想都去也不是不可以。” 身旁安昱珩在用眼神请示他的意见,文青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丢进烟灰缸里,他笑道:“好啊,那就去吧。” 文青自然不会推脱,一来程慕是安昱珩的朋友,主动推辞会薄了对方情面;二来安昱珩最近似乎状态很是紧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他放松一下。 扫码结完账,文青走过去要和安昱珩一起架着程慕离开,结果程慕忙站直了身子摆摆手说自己没醉不用扶。 他像没事人一样重复文青刚才的动作,直到看见弹出用餐愉快的消息,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被抢先结了账。 冲出包间的时候文青正在剥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看到有些语无伦次的程慕,他似乎早就猜到对方想说些什么。 “第一次见面嘛。”文青淡淡的笑,一如刚刚初见面时那般温和,甚至还带着些许薄荷糖的微凉气息。 程慕将要脱口的话哽在喉中,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明白安昱珩是如何沦陷的了。 ktv就定在离他们所在的桥头火锅不远地方,步行走过去只需要几分钟,程慕出手也是相当阔绰,预定的也是比较中高端的场所。 看到ktv名字的时候,文青皱了皱眉,察觉到他表情不对的安昱珩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询问:“怎么了?” 第75章 “这是个商务ktv。”文青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情绪,他目送走向前台开台的程慕,眼神中带上几分疑惑。 “什么是商务ktv?” 安昱珩如实问道,在他纯白如纸的人生里,唯独一次去酒吧还是被程慕忽悠去的,自然也就不知道ktv还有种类之分。 “有公主…就是收费陪人喝酒的。”深知安昱珩的单纯,文青说得很隐晦,他的曾经甚至比公主还要来得不光彩,他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挖苦别人。 安昱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是没太听明白这其中的隐藏含义,他将文青露在外面的手攥进掌心,脸上酒意已褪去大半,转而被担忧所取代。 “其实也不一定要来的,如果你感觉不舒服,咱们就回家吧?”安昱珩用指尖摩挲文青的掌心,他沉声劝说着,“程慕那边我去说……” “走吧,包间开好了。”程慕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人同时抬头去看,就见程慕双手插兜朝他们走来。 视线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程慕眼角抽搐,直呼没眼看:“我去,这才几分钟就要腻歪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热恋期吗?” “是啊,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他太过黏人了。” 文青没有松手,顺着程慕的话接了下去,他递给安昱珩一个眼神,小声说道:“来都来了,现在走不合适。” 或许是文青太过耿直,程慕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两人挨得很近的身影,他只能摸了摸自己染成暗红色的毛寸,暗自嘟囔:“唉,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对象了啊?” 三人走向直梯,这家ktv的装修风格偏向于现代轻奢,尤其是大堂和走廊,视觉效果更是富丽堂皇。 在乘坐电梯的时候,文青瞄向程慕手中的会员卡,香槟色的卡身,应该是铂金等级的会员。 “你是这里的会员吗?”文青收回视线,像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程慕没想到文青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今晚相处下来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个比较清冷的性格,于是他在愣了几秒后,脸上笑靥如花。 “我不是会员,这张卡的主人是我哥们儿,他总是带我来这儿玩,一来二去用得惯就放我手里了。”程慕哎了一声,他这次望向安昱珩,“就是上次那个轩哥,酒吧见过的。” 酒吧? 文青不动声色地听程慕说话,据他所知,安昱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酒吧,就是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那一晚发生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尤其是在发现安昱珩被有心人下药后,文青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翳。 原来在没遇到自己之前,安昱珩是和程慕在一块,那么那个时候给安昱珩下药的人……会是程慕口中的轩哥吗? 文青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他自然而然将拥有商k铂金会员卡且经常光顾的轩哥与当初安昱珩被下药这件事联想到一起。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当时安昱珩没碰上自己,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尚且不明原委的安昱珩自然不知道文青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感觉到对方的脸恍惚间好像比刚才要阴沉许多,侧头去察看时又没有异常。 “青,你怎么了?” 电梯抵达他们的目的地楼层,安昱珩的注意力已然全部放在文青身上,他伸手去摸对方额头的温度,生怕是自己上午折腾过狠的缘故导致文青身体发热。 “我没事,306号对吧?”文青抓住安昱珩快要触碰到自己的手,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你们先去,我去厕所洗把脸,一会就过来。” “那我陪你一……!” 一双手从后勾住安昱珩的脖子,程慕笑嘻嘻朝文青摆摆手,半拖半拽将安昱珩往包间带,一边行动嘴里一边念叨着:“还陪着一起去厕所,多大的人了,他是能丢还是能跑啊?” 安昱珩拍掉程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他有些幽怨地看向文青离开的方向,心中不免泛起担忧。 刚才文青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应该……没事吧? 另一边的文青谢绝服务生的引路服务,跟着牌子找到了公共卫生间。 其实像是这类中高端ktv在包间里都有独立卫生间,文青之所以跑出来先公共卫生间,是想借此避开那二人,自己能有足够时间冷静下来。 文青站在盥洗池前,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这张脸上的阴郁简直快要溢出镜子,由情绪转为具象化。 说实话他很少会动怒,自从认清这悲惨的人生后,他几乎自虐般接受着外界带来的恶意,哪怕遍体鳞伤,哪怕污言秽语,他都不在乎。 可安昱珩不一样,那小子单纯的甚至有些发蠢,如果真的被有心人恶意糟蹋,他恐怕连反抗都不知道是什么。 文青拨开打发胶的额发,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变得更加清醒。 甩干指间的水,文青向一旁挪动步子,他再次点燃烟叼在嘴里,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起程慕方才那番话。 轩哥是程慕认识的人,当时至少有他们两个和安昱珩一起在酒吧,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文青大概率能猜到一二,八成是和今天一样组局认识彼此。 假设轩哥是经常出入商k的老油条,那程慕又是怎么回事,他在这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文青眉头紧蹙,过度集中的思考让他太阳穴发痛,就连叼在嘴中的香烟都忘了吸,烟灰燃烬好长一截,直到他发现时下意识的抖动这才散落一地。 第76章 “难不成是他?”文青喃喃自语,他脑海中浮现出程慕那张混合酒水和鼻涕的脸,心中持以怀疑。 给安昱珩下药的人究竟是谁,他不得而知,尽管心里有怀疑的对象,但也只能是凭借寥寥几句话推断出来的,并无实际性证据。 总之不管是谁,应该都是围绕在安昱珩身边的人,第一次被及时行损地阻止了,他也不会让第二次发生。 “哈…”文青长叹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脑袋不像刚才那样疼了,他将早已燃烬的烟蒂丢进垃圾桶,拧开水龙头冲掉指间染上的焦油味。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扫到镜子中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人影闪动,文青连忙向旁边撤步,但还是撞上了对方的身体。 “?”他感到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躲开了,撤步留出的空间不应该会有接触才对,除非……是对方故意撞上来的。 抬眼望去,撞人者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短袖正装衬衫下鼓起的肚子带着不怀好意,刚好撞到文青的胯骨。 “你好啊?”对方张口满是恶臭的醉酒味,他缓缓向文青贴近,挥动手臂间隐约还夹带着难以忍受的狐臭味,“你,是几号啊,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阿嚏阿嚏阿嚏!”(来自疯狂被怀疑的轩哥) 第48章 糊涂与清醒 目光落在对方手上沾染的可疑液体,文青向一旁撤步,几乎在中年男人凑过来的同时闪躲开来。 难以忍受的酒臭味。 文青不着痕迹蹙起眉头,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即便再恶心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可现在不一样了。 “嘿!还怪有脾气,我喜欢。”中年男人扑了空也没恼,他腆着脸笑嘻嘻地重新面朝文青,左手在裤袋中捣鼓半天,摸出来个皮夹。 男人从皮夹中掏出一沓钱,也没仔细数,他手中捏着纸币,眼神早已将文青打量了遍,他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1000,跟我走?” 在男人的预料里,眼前这个故作矜持的“少爷”态度会发生反转性变化,他会谄媚接过钱,扭着那看上去稍微用力就能折断的细腰贴上来,随自己前往酒店。 视线扫过对方白皙脖颈下隐隐的暧昧痕迹,中年男人忍不住垂涎,他遐想着眼前的青年如何像一只调教乖顺的犬臣服在自己脚下的模样,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玩味起来。 “嗤。” 一声由鼻腔发出的冷笑打断了他的意淫,猥琐笑容僵在脸上,中年男人抬起因酒精而变得沉重的肥厚眼皮,望向发出这声音的人。 文青在冷笑,他用看垃圾的眼神定定盯着男人,似乎认为浪费口舌是不必要的,他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真脏。” 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文青径直从中年男人身旁穿过,完全无视对方的金钱邀约,他在卫生间待的时间有些过长,再不回去安昱珩或许就要找过来了。 “等等!”中年男人听到文青骂自己脏,方才的意淫在一瞬间恼羞成怒,他指着文青的背影,有些破防,“就这种态度,不怕我投诉吗!” 果不其然,文青停住脚步,中年男人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了效,正要进一步以这种方式引诱对方的时候,文青转过身。 他举着手机面容平静,手中动作呈现出拨打电话的姿势:“要帮你吗,打110举报这里有人要嫖娼?”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立即蔫了声,他再怎么色胆包天,在听到110后也不敢有所作为,轻咳一声后,他灰溜溜地顺着走廊离开了。 “您好先生,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而就在男人走后不久,先前不知道躲去哪里的服务生出现了,满脸虚假的关切。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大概率是这里的vip客户,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各个都是人精,遇到顾客之间发生口角矛盾都躲着,等差不多了再出来和稀泥。 文青懒得去戳破,摆摆手示意无事发生,按照来时记忆找到306号包间,推门走了进去。 没有音乐,也没人在唱歌,比起鬼哭狼嚎的隔壁,包间内安静的有些诡异,文青把包间门慢慢合上,望向陷入沉默不知对峙多久的二人:“不唱歌吗?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古怪啊。” 悬挂在头顶的宇宙球灯被人按停,僵硬地将五颜六色的彩色灯光打在包间里,依旧无人开口,文青挑了挑眉,耐着性子直接开始点名:“安昱珩?到底怎么回事。” 看样子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包间内的二人也发生了某些事情,文青眼角余光扫到桌面被打翻的酒瓶和周围被踢歪的坐凳,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噢,你回来了。”安昱珩像是思绪刚被唤醒,有些迟钝地回答,他声音略微带着嘶哑,“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回家。” “什么?” 文青被安昱珩这猝不及防的决定说得有些愣怔,他的手被很用力的抓住,力气之大他无法挣脱开。 昏暗灯光扫到安昱珩的脸,虽然只是一瞬间,文青还是看到他嘴角有干涸的血迹,不是很明显,但显然是人为造成的。 “你们…打架了?因为什么?”文青又将视线落在坐在沙发一角的程慕身上,后者也是衣服凌乱,脸上隐约可见被殴打过的痕迹。 程慕抬起胳膊掩饰自己的脸,他似乎有些心虚,从文青进来后始终不敢与其对视,程慕掐灭烟倒在沙发上,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没什么事,酒喝多了刚才发生点口角,安子…今天对不住啊。” 第77章 “走了。”安昱珩拎起包挎在肩上,他单手扶着文青推开门,语气淡漠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回家的出租车上,安昱珩保持着沉默,窗外倒逆路灯不时照亮他的侧脸,隐忍又委屈,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愤怒情绪。 文青很少见到安昱珩露出这种表情,在那么短时间内发生口角并发展到互殴也只能是一个原因,他凑过去用自己肩膀撞了下安昱珩,开口道:“是因为我吧?” 没有得到回应,安昱珩只是沉默地吸了吸鼻子,看他这种态度文青自知猜的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伸手触碰安昱珩有些发肿的嘴角,血迹已经彻底干涸,如同暗红色蛛网将安昱珩缠绕,看起来非常颓靡。 “张嘴,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文青无奈叹气,虽然一声不吭,但好在安昱珩还算配合,文青打开手电筒模式,照向他半张的嘴里。 情况没有想象中严重,只是牙齿在受力后剐蹭到了口腔内壁,仅仅有些出血,并没有发生牙齿松动的迹象。 关掉手电筒,伸手拨弄安昱珩凌乱卷发,看着这张脸上的颓靡逐渐褪去,文青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出租车很快到达杉阳树路,回到家后他们像平常那样洗漱收拾,彼此之间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 文青套上洗脱线的宽大短袖,他平躺在床上将自己摊开呈一个“大”字型,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散打黄色暖光的吊灯。 卫生间隐隐传来水流声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微乎其微的脚步声盖住已经停止的水流声,从卫生间方向朝卧室走来。 湿透头发紧紧贴在安昱珩皮肤上,细小水珠顺着发尾在他后颈划出透明长线,他刻意收敛拖鞋敲击地面的动静,在走到卧室门口时发现文青仰面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安昱珩走到床边,注视着文青熟睡的脸,他伸手想要将这人裹进被子里,指尖冰冷却在此时提醒他那低于常人的体温,或许会惊扰到睡梦中的文青。 “唰,唰。” 手掌互相摩擦产生的温热让指间回温,安昱珩摊开薄被盖在文青身上,他将空调调整到适宜睡眠的温度,伸手关掉最后一盏台灯,这才在旁边缓缓躺下。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蛐蛐鸣叫声透过紧闭的窗传进安昱珩耳中,搅得他本就烦闷的心愈发杂乱。 毫无睡意的安昱珩听着身旁均匀呼吸声,侧头望去,黑暗中他无法看清文青熟睡中的脸,只能凭借文青清醒时的状态猜测一二。 青应该被自己刚才那副模样吓到了吧,明明要好的两人却在他离开的短时间内因为某个原因大打出手,任谁都会感觉奇怪。 抬起手臂遮挡住额头,安昱珩闭了闭眼睛,他感觉到方才冲凉后的身体在逐渐升温,大脑却依旧昏沉。 思绪如同纠缠成一团的乱麻,安昱珩抓住自己尚未干透的湿发,他抿住下唇,试图慢慢捋顺当时的事发经过,他的思绪被拉回到几个小时前,和提出要去厕所的文青分开后那段时间。 和程慕进入包间后,安昱珩熟门熟路坐到点歌台的屏幕前,准备先选几首热榜歌暖暖现场气氛。 而一向来ktv只玩游戏不唱歌的程慕也在这时跟着坐到他身旁,突然正色说道:“安子,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安昱珩没当回事,他以为程慕就是酒足饭饱后闲扯一些什么东西,于是他连头也没回,神情专注地滑动屏幕挑选歌曲。 所以他在从程慕口中听到文青的名字后,安昱珩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点歌的手僵在半空,安昱珩缓缓转过身,对上程慕视线,安昱珩发现他全然没有刚才醉的一塌糊涂模样。 程慕神情严肃,显然是认真的,看到安昱珩转过身后他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文青之前是不是做过陪酒?” 他紧盯着安昱珩的表情变化,这次换上了笃定的语气,“之前我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可听你青啊青的叫,再加上问了轩哥……” 程慕调出和轩哥的聊天记录,将手机摔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在昏暗包间内亮着不算抢眼的光,他一把扯过安昱珩的领子。 “我一开始就应该觉得不对劲,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胸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程慕压抑一路的怒火在到达临界值后爆发,他把安昱珩扯得东摇西晃,“说话啊安昱珩,还是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伸手将安昱珩推到一旁,程慕抓起自己的手机,一字一顿将从轩哥那里得来的信息念了出来,“本名不详,花名阿青,陪酒200带走800…” “…闭嘴,别说了。”安昱珩紧绷着脸,他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尤其是在听到程慕说的后一句话时,他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你真他妈的糊涂啊!”程慕却不打算放过安昱珩,他现在甚至有想一拳打醒对方的冲动,“你跟人家玩纯爱?你不怕被玩死?说难听点哪天染上病都不知……!” 有黑影在眼前迅速闪过,紧接着右脸颊传来又钝又麻的疼痛感,程慕眼前一黑,只觉得眩晕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狠狠揍了一拳。 【作者有话说】 最近现生有点忙,耽误更新了(滑跪) 程慕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试图骂醒安昱珩,出发点是为小安好,安昱珩亲身经历和了解过文青,为了爱人反驳好友,只是每个人所知晓的“隐情”不同角度也不同,大家都是好宝宝 第78章 第49章 未知来信 疼痛以右侧鼻翼为中心向整个面颊扩散开来,有什么温热液体湿润鼻腔,程慕抬手去摸,发现鼻血染红了大半手指,正顺着唇峰往嘴里淌。 口中满是咸锈味,程慕重新坐直身体,他目光幽幽地看向安昱珩,像是被那些刺耳的话激中,那张脸难得浮现出愤怒。 包间内暗淡的光映在安昱珩眸中,眼底尚存克制情绪的最后一丝理智,安昱珩甚至感觉如有引擎在胸膛轰鸣。 “……程慕,别太过分了。”在沉默中哑然开口,安昱珩抓起丢在沙发上的背包,抬腿向门口走去。 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带文青离开这里,那些对文青而言难以启齿的过去不该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暴露在他人眼前。 舆论,不知晓过去的舆论和质疑,这无疑是一双将文青推离自己的无形巨手,安昱珩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程慕跌跌撞撞向着安昱珩冲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走,给我解释清楚,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是哪样?”安昱珩冷脸挥动手臂试图甩开程慕,可程慕也是个体重相当的成年男人,此时用足力气抓紧安昱珩的手臂,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玩玩也就算了,对着一个卖身的男妓动真情……”程慕扯着嗓子嚷,“安昱珩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维持的理智在崩塌,程慕这番言语犹如利刃刺痛着安昱珩的逆鳞,他也顾不得对方是程慕还是其他什么人,反手揪住程慕衣领,眼神中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安昱珩就仿佛是被激怒的野兽,扼制不住的愤怒让他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重拳就会随之落在程慕的脸上。 耳边有什么划破风声,紧接着脸上传来疼痛,惯性迫使安昱珩踉跄着倒退一步,他的下巴被狠狠击中,呼吸间鼻腔明显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程慕不甘示弱地扬了扬自己的拳头,他再次抓住安昱珩将人往沙发方向丢去,嘴里还不忘骂道:“操!你清醒一点好吧,我说的不是事实?你也不想想你家里人,他们要是知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跌坐在沙发的安昱珩发出咆哮,他双手紧握成拳,力气之大令关节处泛出青白,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每一次的喘息都伴随着明显幅度。 安昱珩像是泄尽了力气,他靠在沙发上,哑着嗓子压住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迫使自己头脑强行变得清明。 “家里那边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坦白…程慕,别再插手我和文青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样不对。” 他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烟雾缭绕间一动不动地看着程慕,他的眼底蕴含着细碎而又复杂的情绪,同时也几乎像是在渴求。 “文青,并非你所想那样,我了解他的过去,也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要煎熬,不管是在噩梦中频频惊醒,还是那些刺眼的淤青…我都不想再看到了。” 包间内陷入短暂沉默,程慕与安昱珩对视许久,最终他还是挠了挠头,在这沉默中走到安昱珩对面的沙发坐下。 桌上摆放着造型精致果盘和啤酒,程慕打开一瓶啤酒,冰凉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向下,也冲散了心头怒火。 程慕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安昱珩,在看到对方眼中笃定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真他妈操蛋,我不管了,以后都不插手了行吧。” 悻悻地摸着自己头发,程慕没再说话,他敢肯定安昱珩绝对是认真的,那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安昱珩任谁相劝都没有用的笃定。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程慕独自闷闷饮酒,时不时还瞥一眼坐在对面不知在想什么的安昱珩,心中愤怒虽散但郁闷尚存。 刚才冒着被当事人撞破的风险和安昱珩大打出手,说不冲动是假的,那是心中疑惑得到证实后的爆发,是对安昱珩明知故犯的不理解。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程慕咂咂嘴,也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猛吸,而文青正是在这时推门进来,他似乎对于眼下这沉默诡异的气氛感到奇怪。 听着二人对话与正常情侣无异,而文青自发现安昱珩受伤后眼睛就没离开过对方,他谨慎的关切,同时也在观察包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程慕哑然,他这才发觉自己未免有些先入为主,或许安昱珩说得没错,他的确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于是直到分开之前,他都带着歉意和愧疚,始终没敢与文青对上视线。 嘀嗒,嘀嗒。 墙上时钟表针不知走了多少圈,安昱珩翻身侧躺,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声还在持续,他却没有丝毫困意。 今天完全是始料未及,安昱珩没想到程慕在觉得文青眼熟的情况下托人去调查他,不管那是出于好奇还是好意,这事都不对。 安昱珩满面愁容,他望着文青在黑夜中熟睡的脸,心里早已做好决定。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文青知道,那些过去对于文青而言是不能被他人所知的存在,是沉沦在噩梦中的梦魇。 如果被文青知道……安昱珩不敢往下细想,只怕最坏的结果是文青会因为避嫌和维系尊严离自己而去,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是要从根本解决问题,他在黑暗中摸起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盯着程慕的头像看了很久,打下短短三个字发过去:“睡了吗?” 第79章 “没。”消息几乎是秒回,程慕那边显然也是失眠状态,安昱珩看着对方名字不断跳动着正在输入中,紧接着发来新消息,“今天是我唐突了,真的对不住安子。” 安昱珩盯着那行说长不长的文字,手指再番触屏又放下,最终还是敲击键盘回应:“这事绝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轩哥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明白,这个你放心。” 也许是出于愧疚,程慕那边答应的很爽快,他的名字依旧在正在输入中之间跳动,但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和安昱珩道了晚安就没再有动静。 手机屏幕散发出幽幽的光,即便是在短暂交流后,安昱珩心中杂乱的情绪也没能得到缓解。 他翻身面朝文青,眼角余光扫到对方从被中露出凌乱的头,嘴里还在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似乎要被惊醒。 安昱珩忙熄灭手机屏幕,他将文青连人带被揽进怀中,像安抚婴孩般轻拍对方的后背。 这个动作他早已熟稔,在文青做噩梦的夜里,他都是这样安抚对方直至恢复平静。 也不知是动作起了效果,还是感受到熟悉体温,文青的呼吸再度变得平稳,他用脸蹭了蹭安昱珩裸露大半的胸膛,像是终于找到属于他的避风港,再次沉沉睡去。 后半夜再无梦魇缠身,再次睁开眼时文青只觉得脖子酸痛,他扭动僵硬脖子看向身侧,发现自己竟枕在安昱珩胳膊上睡了一夜。 阳光穿透遮光度并不怎么好的窗帘,屋内光线并不充足,但也足以让文青看清安昱珩的脸。 文青坐直身子,有些无奈地盯着那张浑然不知的睡脸,他伸手在那上捏了又捏,安昱珩睡得很沉,被这般骚扰也只是发出含糊鼻音,并未清醒。 小腹被尿意涨得有些发酸,文青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简单洗漱收拾后拿出几包方便面,准备做个早饭再喊安昱珩起床。 文青几乎不会做饭,之前自己一个人把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哪里有闲情逸致鼓捣做饭,和安昱珩同居后直接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就更不用考虑做饭的问题。 但至少煮方便面的基本技能他还是有的,起锅烧水,水开放面,文青用筷子搅动锅中面饼,看着金黄色面条在沸水中翻涌,香气扑面而来。 高温腾起的热浪有些湿润他的眼睛,文青盯着这锅泡面,回想起自己当初就是敲开安昱珩家门,向对方讨要早饭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和这人有了泡面交情。 如果那个时候安昱珩没有开门,自己还能像今天这样站在这里吗?文青嘴角扬起苦笑,他真的不知道。 生命中的全部偶然或许都是命中注定吧,兴许是老天爷看不顺眼了呢,所以才把安昱珩送到他面前。 文青关了火,盖上锅盖让泡面充分吸收汤汁,他洗手准备去叫醒还在睡的安昱珩,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两下。 起初文青并没有在意,在这个大数据发达的时候,他以为就是普通的推销骚扰短信,用衣摆擦了擦湿手,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察看。 点开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文青的表情像是在一瞬间凝固住,他仿佛被钉在原地,浑身的血肉像在瞬间被抽空,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一株枯树呆立在那里。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是由数张照片拼成的长图和一句话,但正是因为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文青喉咙滚动,发音变得异常艰难。 他心中充满骇然,空白脑海中涌现出的只有一连串的恐怖猜测,嘴唇也因为害怕而泛白,他双手微微颤抖,眼中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情绪。 照片上的人是他和安昱珩,有并肩牵手走在路上的,也有在无人处接吻的,而最后一张照片…赫然是在他们家中,两个人相拥睡在床上的画面。 全身的血液似乎全部涌向头部,文青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喉咙干得如同被烈火灼烧,眼前不断闪烁着金星,他甚至感觉天地旋转不定。 “下午三点,柏霖酒店703。” 未知号码简短的来信似乎笃定文青会赴约,甚至都没有表明身份,冰冷的像是在嘲笑文青自以为解脱的命运。 第50章 梦醒时分 安昱珩是被东西摔碎的声音惊醒的。 即便困意让他大脑变得混沌,但在突兀的碎裂声中他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隐隐透进阳光,安昱珩看见文青跌坐在床头置物柜前,脚上没有穿鞋,周遭散落着零碎物件是吵醒他的声音来源。 安昱珩几乎瞬间清醒,他在慌忙间跌跌撞撞扑下床,抓住文青肩膀上下查看:“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文青并未作答,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双唇紧抿几乎快要失去原本血色,额角浮着一层细密汗珠,像是刚刚历经创伤后遗症发作的患者,哑声坐在那里。 见他不说话,安昱珩心中更加焦急,简单查看后他初步判断文青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刚才动静应该只是东西砸碎发出来的。 可是好端端文青为什么会砸东西,安昱珩不得而知,眼下只觉得好在对方并没有受伤,这是比较庆幸的事情了。 “你还好吗?”伸手探向文青的脖侧,指间触及温度不像是活人的体温,安昱珩脸上担忧更甚,心中不由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文青如此魂不守舍。 直到脖颈间传来属于他人的体温,文青颤了颤眼皮,他像是才察觉安昱珩在一样,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哦…我没事。” 第80章 他支撑起上半身,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却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个姿势导致供血不足,文青歪了歪身子,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地。 好在安昱珩及时扶住他才没有跌倒,文青被拉进结实臂膀中,安昱珩的体温让他回到现实,他抬头去望,发现安昱珩整张脸写满了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安昱珩小心翼翼将人搂在怀中,他刻意控制自己力道,生怕文青纸一样的身板承受不住自己这份急切关心。 “…低血糖犯了。”文青沉默片刻,给出安昱珩一个像样的理由,“刚才没站稳,眼前一黑摔了。” 肚子识时务的发出低鸣,文青抚上小腹,转瞬间面上表情不再僵硬,他调整语气,用较为软糯的声线对安昱珩撒娇:“我饿了,去吃饭吧?” “吃饭,对…低血糖得吃饭。”安昱珩嘴里不断念叨着,将文青从地上搀扶起来,他蹲下身去床尾的矮柜翻找。 最近事赶事没顾得上补货,那里的零食所剩无几,最终还是被安昱珩翻出一包高钙饼干。 “早上想吃点什么?”他把饼干拆袋放进文青手里,视线一直在对方没有血色的脸上停留,“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再去冰箱里找找有没有剩下的巧克力……” “不用。”文青及时叫住安昱珩下一步动作,他在安昱珩的注视中捏起饼干递进嘴里,咬了很小一口。 “我煮了面,就在锅里,去洗洗手吃饭吧。”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文青在示意自己没事的同时,也在催促安昱珩快去快回。 卫生间传来水流声,文青吐掉嘴里被唾液浸透发苦的饼干碎,从裤子口袋摸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件。 那是个针孔摄像头,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就藏在正对床头的柜子里。 文青只觉一股寒意从头贯彻到脚底,这是安昱珩租住的房子,平日里就他们两个人住,他又太了解安昱珩,安昱珩从不把别人往家里带。 那这个摄像头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那里的? 思绪在收到短信的那刻就开始变得混乱,文青盯着那个地址,眼中的什么东西变得坚定,在卫生间门被推开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 下午两点,文青以店里有事为由,安昱珩要去学校,两人一起出门在小区门口分别。 安昱珩临走前还是担心,他把刚才在小超市买的几个棒棒糖塞进文青手里,再三叮嘱:“感觉头晕或者哪里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一定要说噢?” “我都多大的人了。”文青抿嘴笑了笑,他在对方湿漉漉的眼中看到担忧和不舍,于是趁着四下无人,伸手拉下安昱珩的脖子,在他嘴唇落下一吻。 “快去吧,一会儿该赶不上车了。”目送安昱珩三步一回头的离开,直至那个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文青的表情这才慢慢冷下来,他没有立刻起身前往酒店,而是先去了曼康会所。 将事情大概讲述给徐曼,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许久后徐曼点燃一根女士细烟,她看着坐在不远处坐在小沙发沉默抽烟的文青,开了口:“我觉得这个事,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曼姐,你知道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意味着一定会去。”文青吐掉萦绕唇齿间的烟,露出相当凄惨的苦笑。 他把烟头熄灭,指间插进发中揉搓,头皮被硬生生揪痛,也只有在徐曼面前,他才毫无保留的露出不安。 “我不知道那人会对安昱珩做出什么,能明目张胆溜进别人家安装摄像头…他到底想做什么,我得当面问清楚才行。” 徐曼闭了闭眼睛,有泪水从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颊划过,她起身靠近文青,朱唇微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轻轻揽住对方颤抖的肩膀。 “我们报警吧。”她将文青半揽在自己怀中,笃定指出最明了的答案,“让警察去处理,韩哥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这样只身赴会太危险了。” 文青抬起脸,眼中隐约有微光闪烁,他定定望向徐曼,缓缓摇头:“没用的,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做的,报警也没有用,而且他现在拿安昱珩威胁我,想必是料到我不敢轻举妄动。” 佝偻着背坐在那里,文青看上去在一夜之间憔悴许多,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我不能再把那小子拉进这件事里,这会毁了他。” 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文青总是做一个有关春天的梦,他们在栽满鲜花的朝阳窗前笑着打闹,那里有辽阔的无垠草原,有人用低沉嗓音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调。 他还尚未清醒,原以为梦会继续,沐浴在暖阳中打着瞌睡,远处云层重叠,疾风推着草浪,人在其中起伏跌宕,一直涌向云天相连的地方。 沉浮间耳畔响起的鹰笛和拉伊形成古老悠远的长调,阳光照在皮肤上开始炙热发烫,他身上干燥温暖,抬头时看到身穿藏袍的安昱珩向自己而来。 腰带上绿松石随风而摆,撞击在银刀的刀背发出清脆声响。 一下,两下,梦终究还是醒了。 “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不过是下手重点,就当是被狗咬了。”他嘴上说得轻巧,可能文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手指在忍不住地颤抖。 那是身体本能抗拒,抗拒着许久未出现的伤疤和疼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迫挖出,像无用沙土被丢弃在地上。 第81章 文青垂头抹了下眼角,将视作懦弱的眼泪擦掉,他抬眼去看沉默不语的徐曼,女人脸上表情也是相当痛苦,似乎是把他之前所遭受的那些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不要这样,曼姐。”文青反手环住徐曼腰肢,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路是我自已选的,如果想结束这一切,也必须是由我来才行。” 烈日将门口珠帘的影子无限拉长,有微风飘扬,摇晃的光影照在文青无暇脸上,他眼中多了些名为坚定的东西。 “我之前陪人睡干的那些勾当,有报应我认,但安昱珩不一样,他不该被卷进来,如果那些照片和视频被流传出来,他的人生就毁了,是被我…亲手毁掉。” 作为知情者,徐曼算是文青和安昱珩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三个阶段的见证人,她很清楚文青此去的危险程度,也明白安昱珩在文青心目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知道自己劝不住文青,徐曼不再浪费口舌在这方面做无用功,她又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间开口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报警,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联系你,你就匿名举报柏霖酒店703有人卖淫。”文青扯了扯嘴角,“最近不是又在扫黄打非吗,会有用的。” 徐曼拿烟的手微乎其微地颤抖一下,最近确实受到警方专项行动的影响,整条街软色 忄青 服务基本都停止了,像文青这样顶风头主动投案,被抓后是什么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似乎看穿徐曼的犹豫,文青没有强求:“曼姐,你也可以不帮我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牵连到你。”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因为卖淫被抓,作为自己老板的徐曼也会被连带调查,到时候就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整个店或许都会被查封调查。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过去了。” 文青撑着膝盖慢慢起身,趁着徐曼没有注意到的空档,他悄悄顺走放在茶几右下隔层的折叠水果刀,快速塞进自己裤子口袋。 他回头望向身后工作几年的不大屋子,狭长走廊常年不透光,泛着冰冷的灰色调,香薰遮盖住了霉味,所以闻上去有些奇怪。 文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身走向光明。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 如果有虫请帮俺抓一下指出,大家国庆快乐 第51章 交易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文青踩着点走进柏霖酒店大厅的观光电梯,随着电梯不断上升,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酒店走廊充斥着令人头晕的劣质香薰味道,文青跟随房号指示牌向里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双腿如同被灌铅一样沉重。 他最终还是来到703号房的门口,抬起手想弯曲手指敲门,这时才发现自己手指不知何时一直在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过三秒,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那人穿着一件花衬衫,裸露在外的大部分皮肤被纹身覆盖,头发也剃成只留有头顶部分的圆寸,见到文青,他毫不避讳露出令人反感的笑。 “来了?进来吧,韩哥在里面等你。” 文青没有搭话,他垂下眼帘从这人面前匆匆走过,他认得这家伙,是韩哥手底下一个名为阿库的打手,看着煞气很重,身上应该是背有人命。 身后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文青不着痕迹地攥紧拳头,开始小心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是个套内面积不小的套房,此时所有的窗帘都紧闭,屋内只亮着一盏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彩色琉璃铜雕落地灯。 “别让他等太久。” 阿库踱步超过文青,将他往最里面卧室带去,推开半掩的门,卧室内光线更是昏暗,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坐在窗前。 文青顿了顿脚步,即便现在心中警铃大作,他还是慢吞吞走到那道人影前,轻声叫道:“……韩哥。” “跪下。” 那人影无动于衷,语气冷漠得像是在下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他语气中似乎在按捺着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而那东西却让文青本能地冷颤。 几乎是没有犹豫,文青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即便地上铺着厚重地毯,但在自身体重和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膝盖还是传来阵阵刺痛。 “你最近玩得很开心啊?”人影抬手拉向灯绳,昏暗房间里立即亮起暖色光源,他用脚尖勾起文青下巴,对其隐忍的表情表示满意。 “说个有意思的事?”那人影……又或者说是名为韩泰的男人收回脚尖,他随意靠在单人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上周?还是上上周,时间久得都有些记不清,我再去你那儿的时候,发现你已经搬走了。” 视线定格在文青脸上,韩泰眼中带着轻蔑和冷漠,他突然猛吸一口烟,俯下身对着文青面门长呼出去。 盯着文青被烟呛红的脸,韩泰笑容变得越发狠戾:“结果我发现你和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搞到一起,你什么时候叫的那么黏腻了?” 伸手扯过文青头发,听到他吃痛的韩哥更是变本加厉,甩手在那张相比之前显然要圆润些的漂亮脸蛋上留下耳光,韩泰冷冷吐出两个字:“婊子。” 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文青的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嘴角隐约带上血星,该是刚才避闪不及牙齿咬到了口腔内壁。 下巴再度被抓住,文青半仰起头,口中血沫顺着唇边淌进衣领,被打的那半张脸宛如被火灼烧,他张了张嘴,口齿含糊地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 第82章 “韩哥…我已经不……不做那个了,求你…放过我吧。” 这句话文青在心中憋了将近三年,他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如今终于做出决定说出口时,得到的却是对方嘲讽的嗤笑。 韩泰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他将尚未燃烧殆尽的烟丢到桌子上,视线扫向阿库:“他刚才说什么?” “哥,他说他不做鸭了。”阿库一脸淫笑,之前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没少看,文青对于韩泰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心知肚明。 “都被人玩烂了,这婊子还天真的追求爱情呢,那个叫安什么珩的小子居然不嫌弃他。” 污言秽语的侮辱并未对文青造成实质性伤害,除了脸涨得发疼,他一直挺直了腰杆跪坐在地上,直到他听见阿库口中出现安昱珩的名字。 颤抖戛然而止,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裤子布料,文青喉腔发出带着腥气的低咳,他平缓了呼吸,而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针孔摄像头,将其丢掷在地。 “这个。”他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韩泰倍感不爽,文青几乎是咬着字在质问,“韩哥,你为什么这么做。” 耳畔传来一声冷笑,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还是阿库替韩泰开了口:“小子,注意态度啊,没有这东西你现在能主动找上门来?”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眼神黏在文青身上,如一把滚肉的刀,巴不得撕扯掉文青二两肉来才肯罢休。 “还是说,我懂了——”很夸张地在头顶圆寸捋了一把,阿库故意拖长说话腔调。 “韩哥,他是怕那姓安的小子被别人看去吧,毕竟一个大学生和卖屁 股的鸭上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对方也是男人,要是被曝光到网上…可就该火喽。” 刺耳又直白的语言侵入脑中,文青没有反驳,他暗自咬着后槽牙,对上韩泰玩味的眼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做个交易吧,把所有视频和照片删掉,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可以。”韩泰指向静静躺在房间角落的黑色行李箱,露出那个曾经让文青胆战心惊的标准笑容,“就用你最拿手的本事,让我满足就删一个文件。” 沉声低笑,他起身走向那只行李箱,用脚尖踢着箱底,里面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正好今天带了些助兴的新玩意儿,你不好奇我手里一共有多少文件吗?” 行李箱盖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文青闭了闭眼睛,感觉那声音像是在重创自己心房,不安感和恐惧归于平静,一颗心彻底在麻木中沉寂。 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韩泰似乎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文青睁眼看见一条拴着银色细链的项圈丢在双膝之间。 项圈被漆成刺眼的红,很厚,显然是特殊定制的皮料,不至于在勒紧时伤及性命,韩泰在不远处注视着文青,他唤文青名字,语气生硬的宛如在训狗。 “自己戴上。” 此时艳阳高照,室外炙热温度属实已经到了能让人中暑的程度,安昱珩坐在画室里,莫名打了个哆嗦,过剩冷气让他皮肤表层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怎么也消除不掉。 后背突然被人戳了一下,安昱珩回头去看,透过画架间的缝隙,程慕那张写满歉意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 “昨天……是我考虑不周,你家那位没察觉什么吧?”程慕愣是穿过那条缝隙,将手中视作求和的冰可乐递到安昱珩面前,“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原谅我吧安子…安哥?” 天地良心,程慕承认刚才在看到安昱珩出现时,他是有些大气不敢出的,好在昨夜凌晨通了消息知道对方并没有要因此决裂友情的意思,他才敢硬着头皮去求和。 安昱珩视线越过那瓶递到眼前的可乐,落在程慕相当谄媚的笑容上,他轻叹一口气,接过可乐,有些无奈地说:“程慕,你没必要这样。” “应该的,做错事勇于承认错误,再说的确是我太唐突哈。”程慕双手合十在胸前作揖,他扫了眼安昱珩的画板,巧妙避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你的结业作品,是他吧?” 之前没见到文青本人,包括程慕在内的同学都在猜测安昱珩画布上的人是谁。 现如今画中人见到了,过往的事迹也多多少少打听到一些,看安昱珩那些过激反应,程慕断定这小子应该是完全沦陷了没错。 算了,随他们去吧。 程慕咋舌,他这次将大半身子凑了过去,就和安昱珩保持一个画板的距离,他压低声音说:“不行等哪天我上门道个歉吧,昨天让他看笑话了,怪过意不去的。” 安昱珩张口想反驳文青不是那种会计较的人,不知怎的想起今早那幕,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后知后觉感受到莫名不安。 他看了还在眼巴巴等回复的程慕,抬手示意对方稍等,安昱珩忙摸出手机给文青发去消息问候。 这个时间店里应该不忙,可消息发出五分钟后安昱珩也没收到文青的回信,心头不安在加剧化,连平常很没有眼力见儿的程慕都发觉到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哎,你干嘛去啊。”程慕还在不明所以,就见安昱珩突然从写生椅坐起,他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突发的危机,然后迈开步子朝走廊冲去。 程慕放心不下,他把手中笔也丢下,跟着一并出去,追出走廊时只看到安昱珩匆匆的背影闪进楼梯间里。 第83章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文青?程慕腹诽着推开楼梯间的门,楼道内似乎开了窗,有热浪扑面而来,安昱珩就站在那扇半开的窗前,整个人笼罩在阴郁树影之中。 聒噪蝉鸣穿透耳膜,打破这个午后的沉寂,似乎是被眼前情景所感染,程慕很识趣的没有出声询问。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脆响,那是手指关节被攥紧捏响的声音。 第52章 破 程慕感觉自己心脏都随着那指关节清脆的响声停滞一秒,他从未在安昱珩脸上看到过如此阴鸷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尽可能轻缓地放慢脚步靠过去,他望向安昱珩紧绷的咬肌,开口问道:“安子,是出啥事了吗?” 安昱珩没有回答,他仍然维持着举手机的动作,似乎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停止讲话,他笔直站在那里,表情愈发僵硬,整个人就像一尊冰冷肃穆的雕塑。 见他这副模样,程慕也不好去打搅,于是不大的楼梯间内除了他们二人的心跳,就是手机听筒隐约传来的讲话声。 对面是个很好听的女声,她似乎在哭,所以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程慕隐约听见文青被什么人胁迫,他立刻警觉起来,也顾不上避嫌了,拿出手机拨号,用眼神询问安昱珩是否要报警。 “……曼姐,我来想办法。”挂断电话,安昱珩深深看了一眼程慕,极度焦急的情绪下他无法向任何人解释,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已经失联将近一个小时的文青。 下意识迈腿往外冲,胳膊却被程慕一把拉住,回头去望却见对方脸上同样是焦急:“文青究竟出啥事了?说出来我好帮你啊!” “他受人胁迫去酒店……都是因为我。”后槽牙咬得咯吱直响,安昱珩拉开程慕的手,“我要去找他。” “……不是、什么?我操。” 过载的信息量让程慕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他又去拽安昱珩另一条手臂,“你先别冲动,现在怎么办,你不能自己过去啊。” 报警?如果文青是被胁迫配合,对方又一口咬死是自愿发生关系,案件最后定性成双方自愿情况下的卖淫,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胡乱抹了把脸,程慕像是看穿安昱珩掩饰在愤怒情绪中的慌乱,这小子哪里见识过这种肮脏手段,估计此时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了。 “报警,肯定得报警,但不是现在。”拨通一个号码,程慕嘟囔着推搡安昱珩向楼梯间外走,这种只会出现在影视剧里的事情他也是第一回遇到,正因如此他不会放任安昱珩自己一个人解决。 接电话,快接电话。 程慕把手指插进自己的寸头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也有些无措,所能求助的目标几乎是瞬间从脑海中显现出来。 手机另一头机械铃声响过,许久后才有人接听,程慕简短描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便挂断通话,似乎已经和对方达成了一致。 “你还记得轩哥吗,就是我那个朋友…算了,赶紧把位置告诉我,我好发给他。”程慕催促安昱珩,回头就发现安昱珩不为所动。 轩哥,安昱珩隐约想起夜店那晚在卡座上抽雪茄的男人,他还有印象,何况程慕还是和这个男人打听的文青。 “我得报警,程慕,我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但是警察有办法。”安昱珩用手机按下那三个数字,转头朝走廊奔去,铁门开启又闭合,程慕几乎没捕捉安昱珩冲出去的背影,他呆滞了几秒,这才拔腿追上去。 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程慕能理解安昱珩此时救人心切的心情,但就这么贸然报警,万一文青也被抓走呢? “不是大哥,你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走廊已经见不到安昱珩身影,程慕朝走廊叫了个空,片刻后倒是有人从门内探出脑袋张望,正好与程慕面面相觑。 “程慕?你在这儿干嘛呢,刚才跑过去的是安昱珩?”说话这人叫张立,是他们油画工作室的同学。 张立似乎看出程慕表情不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你这是怎么了…一脸慌张的,走啊去厕所来一根?” “现在没空!”程慕郁闷地扒开对方,跑出很远后像是想起什么,扭头丢下一句,“我和安昱珩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不在啊。” “得嘞,快去吧您。”张立不知状况,他很有义气地朝程慕比出国际友好手势,溜达到厕所抽烟去了。 程慕狂奔出校门的时候,一辆出租车正在朝他狂按喇叭,喘着粗气拉开车门,程慕眼神瞥向安昱珩的脸,发现他太阳穴侧上方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师傅,我们赶时间麻烦开快点。”程慕不敢多言,他只能低声催促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撇了一眼,有些没好气地嘟囔:“我晓得地址,你啷个催自己倒是快一些哈?喇叭都要摁冒烟了,安全带系到起,我尽力。” 不再多言,出租车猛打方向,给足了油门向前冲出,有那么一瞬间程慕感觉自己要从座椅飞起来了,他默默抓紧扶手,余光瞥向安昱珩,他惊讶于对方仍旧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 安昱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打电话,文青那边仍然没有丝毫回信,即便坐在这辆“黄色法拉利”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碰撞,他的心还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不安和恐惧被无限放大,安昱珩咬着自己拇指指甲,他不敢想象文青此刻正在遭受什么,那个韩哥……他曾亲耳听见那人是如何折磨文青的,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和淤青也均是出自于韩哥之手。 第84章 “师傅,能再快点吗?”安昱珩抓住司机驾驶座的头枕,说出的话令程慕震惊。 “你疯啦?在市区已经飙到100码了,这又不是高速!你冷静点!” 程慕自始至终就没松开过扶手,作为一个外地人他已经感觉到强烈不适了,重庆弯弯绕绕的高架桥简直快要让他灵魂出窍。 “我知道你着急,但也要为自己安全考虑不是……呕。”程慕及时闭嘴,把临到喉咙的什么东西全力逼退回去。 “要得,小伙子一看就行实。”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二人,他终于把搭在车窗的左手放回方向盘上,“坐稳哈,我要提速了。” 程慕只觉得太阳穴嗡嗡的,他也是第一次在出租车上感受到了推背圊団獨镓感……黄色法拉利,果真名不虚传。 学校和酒店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司机师傅最终却花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将他们送到,程慕强忍着肠胃翻涌的恶心,还不忘分出一只手去控制安昱珩。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呕,所以警察什么时候到?” 程慕晕车的厉害,他感觉自己快按不住安昱珩了,但还是尽全力将对方抓在手中。 “还在路上…不能等了,先进去。”安昱珩胳膊被抓,他几乎是将程慕连带拖起,两个人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走进柏霖酒店的大堂。 程慕被安昱珩这个行为惊到,即便此刻头昏眼花,他还是铆足了劲极力阻止:“你冷静点,这要怎么进去。” 他原以为这小子头脑一热要闹事,却见对方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挣脱自己走向前台方向。 “您的房卡请收好,电梯在前面右转。” 前台工作人员带着标准笑容为安昱珩办理好入住,接过房卡,安昱珩快步走向程慕,他眼下肌肉在小幅度抽动,朝目瞪口呆的程慕比出一个快走的手势。 “什么情况,你开房干什么?”程慕手里捏着安昱珩塞过来的房间副卡,直到电梯门打开,他才名称安昱珩的意图。 电梯要刷卡才能抵达指定楼层,这是酒店对房客最基本安全保护机制,这么常识的东西居然就这么他抛之脑后了。 程慕稍微安心了一些,看来安昱珩似乎还没有冲动到要破门而入的程度,他看向自己手中副卡,又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警察马上就到,先上去再说。”安昱珩在电梯感应器处刷卡,随着“滴”的一声,电梯缓慢上行,最后停在七楼。 柏霖酒店的套房集中在七八层,电梯门打开后是一个相当奢华的会客厅,再往里走才是通往各个房间的走廊。 木质调香薰充斥在鼻间,走廊很安静见不到一个人影,两人跟随指示牌找到703号房间,程慕有些担心安昱珩,他下意识去拉对方手臂,这次却被悄然躲了过去。 “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安昱珩将自己贴到门板上,蹙眉聆听门内的动静,酒店隔音做得很好,又是套房隔着层层墙壁,里面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程慕也有模有样的抽动鼻子,他摇摇头:“什么味道?好像没闻到。”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安昱珩心中焦躁被无限放大,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他却不能冲动做出踹门的举动,因为但凡惊动里面的人,反而会伤害到文青。 那股隐约飘散出来味道也令他十分不安,没记错的话……这分明就是血的味道。 有人受伤了吗,是文青受伤了吗?安昱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看了眼时间,警察还没有到。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他在程慕不解的注视中穿过走廊,奔向刚才路过的一个小小房间。 那是客房保洁的休息室,走廊门口并未摆放工作车,这说明保洁人员有很大概率正待在休息室里。 安昱珩敲响那个休息室的门,不出一会儿门就开了,一张挂满惫态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保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似乎刚睡着,所以在被吵醒后眼中还带着茫然。 “您好,我朋友可能出事了,打电话也不接,麻烦您开一下703号的门!”安昱珩也不啰嗦,上来就直奔主题,他所表现出的焦急不像是演的。 出示自己的房卡,安昱珩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们一行人外出调研,分两个套房住,现在有一个人在酒店失联,我怀疑是出事了!” “啊?哦哦!”阿姨如梦初醒,听到事态严重也顾不上询问太多,拿着房卡跟着安昱珩来到703号门前。 随着“滴滴”声响起,紧闭的房门被机械锁弹开,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最近没更是因为卡在这章了,终于慢吞吞的产出叻……祝大家立冬快乐 第53章 乱斗 “哎哟,这什么味儿啊?”站在最前方的保洁下意识去掩鼻子,房间内门窗紧闭,没有流通的空气,隐约飘散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她刚想转身问身后两个年轻人,就见那个跑过来声称朋友出事的小伙子从自己身侧冲过去,一脚踹在通往里面房间的门上。 门板发出“嘭”的闷响,似乎是并未上锁的原因,在外力冲击下直接被踹开,保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视线下意识朝那道门内望去。 仅此一眼就令她发出惊呼,随即便被冲过来的程慕向门口推去。 第85章 “报警!快去找警察!”程慕不忘朝保洁大喊,他也顾不上那么多,顺手抄起套房自带的小型落地台灯,紧跟其后闯进里面房间。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眼前情形荒诞的令人震惊,看到安昱珩赤手空拳和两个男人厮打在一起,程慕想都没想,手持台灯朝着其中一个花臂男后脑砸去。 酒店配套的台灯是金属材质,砸在后脑上那花臂男头上对方愣是一声也不吭,写满兴奋的脸露出惊喜神色,他转身将矛头对向加入混战的程慕。 “我操?这家伙是嗑药了吗!”程慕暗骂一声,却没有丝毫退缩,将台灯挡在身前,他抽空利用眼角余光下意识扫向安昱珩那边情况。 和安昱珩对上的那人腹部被血浸透,战斗力虽受影响,但是对上安昱珩这种打架新手还是绰绰有余。 “安子!攻击他伤口!”程慕大喊,他心思全放在安昱珩那边,下巴被花臂男偷袭成功,钝麻感短暂抑制住疼痛,口腔立刻弥漫起血锈味。 程慕吐掉血沫,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他朝花臂男呲牙咧嘴道:“草!来啊?你们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 踹开门亲眼看到那一幕时,安昱珩并未表现出曾预料的歇斯底里,胸膛有什么在燃烧,将仅剩的理智炸得支离破碎。 几个小时前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此时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被人随意抓在手中玩弄,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血管里奔腾,犹如积压已久的火山般爆发。 他朝韩泰不备时将其踹翻在地,身体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惊人力气,安昱珩像是发疯一样,将从冠军选手那里学来的拳法全数用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刚刚都发生什么了吗?”韩泰险险避开,他捂着腹部伤口从地上爬起,目光似有若无向不远处陷入昏迷的文青瞥去。 柔软地毯上散落着几只注射器,周遭还有一些没有贴标签的药瓶,里面液体已经被抽空,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有韩泰二人知道。 “你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牙齿划破口腔内壁,安昱珩抓住韩泰衣领,他的十指关节已经破皮,和韩泰的血混为一体,安昱珩怒斥道,“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韩泰喉咙间传来阴冷的讥笑,他藏在背后的手掌翻转,寒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手中,他用狠毒的目光盯着安昱珩的脸:“你猜。” “他有刀!!”程慕那边终于将花臂男掀翻,他累得气喘吁吁,抬眼见到韩泰藏在腕间的匕首,只来得及向安昱珩大声提醒。 安昱珩下意识向后撤步,堪堪躲过将近二十厘米的刀身,他转身一个侧后踢,不留余力的动作命中韩泰受伤的腹部。 匕首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韩泰这次没能再站起来,他歪斜着身子躺在地上,嘴里发出阵阵抽吸声。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程慕将匕首踢到角落里,没有人回答,他看见安昱珩奔向瘫软在床上的文青。 房间里充斥着潮湿腥咸的味道,很显然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文青浑身赤裸躺在床上,他大半个身子待在床沿,其中一条手臂无力的自然下垂,即便是刚才房间内的激烈打斗也没能吵醒他。 裸露的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能看到的小半张脸已经肿得很高,依稀能从伤势判断出是皮带鞭打的痕迹。 从后脖颈顺延到肩胛骨下方的位置,那里血肉模糊,伤口中还残留着破碎的玻璃碎片,那似乎……是有人打碎了玻璃制品将他在碎片上拖行导致的。 文青很安静,他静静侧卧在那里一声呻吟也没有发出,仿佛是一具安静的尸体。 “……啊。”安昱珩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伤痕累累的文青。 指尖在颤抖,他触摸文青冰冷的身体,就像试图去挽救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伸手去探对方鼻息,安昱珩简直快要不敢呼吸,好在手指传来了微弱的气息。 喉结上下轻滚,眼角早已被泪水熏红,安昱珩低着头,背脊微弯,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却让人感受到他深藏许久的无力感。 他抬起文青手臂,当看到在对方小臂关节处似乎是因为挣扎而显得尤为狰狞的针孔时,他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从哪里传来水滴的声响,啪嗒一声,像是眼泪坠下的声音。 “咳、咳……”韩泰有些费力地支起半个身子,他看着安昱珩的侧脸,眼中恶毒清晰可见。 “你不是想知道…我给他注射了什么吗。”吐掉口中被打断的牙齿,鲜血让韩泰看起来像是一条面目狰狞的毒蛇,吐着猩红信子,说出最残忍的话,“…告诉你,是毒。” 一记横踢再度将韩泰踹翻在地,程慕终于忍无可忍,这一脚他铆足了力气,全当是在帮文青出气。 “妈的,闭嘴吧垃圾。”他又补上一脚,冷声骂道,“等进了局子,有的是你要交代的。” 警察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现场,原本还算宽敞的套房瞬间挤满了人,安昱珩脱下自己衣服盖在文青身上,避开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将文青小心抱起。 眼睛在扫视到紧跟人群后面的医护人员时终于有了光,安昱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朝他们大声呼救:“医生!这里有人受伤!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第86章 感受怀中重量消失,安昱珩被一群医护人员推到外围,他看着被放置在担架上的文青,隔着呼吸机面罩他无法看清楚那张脸。 “患者出现失温反应,毯子呢?拿毯子过来!”戴眼镜的女医生高声喊道,在简单做了急救处理后,同行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迅速离开。 她看向安昱珩,跟旁边的警察嘱咐几句后也一同匆匆离去,安昱珩下意识要抬腿去追,肩膀却在这时被人按住。 “你是报案人吗?”问话的是方才和医生对话的警察,似乎是个领导,安昱珩听见有警员喊他杨队。 心里急着离开,安昱珩并没有太多耐心,他点点头想走,却发现对方没有打算放他离开的意思。 “市公安分局禁毒支队杨以勋,请你配合调查。”杨队出示了证件,他朝旁边正在进行现场勘察的同事叫道,“小刘,东西拿来。” 很快一个证物袋递到他手里,那里面装着安昱珩刚才见过的空药瓶,杨队面色凝重的问安昱珩。 “这是一种叫开心水的新型毒品,在半年前流入本市各个夜店酒吧,局里对此高度重视并成立了专案组,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就是韩泰。” 杨队盯着安昱珩泪水未干的脸,继续追问,“酒店监控显示受害人是在下午三点零一分主动进入的703号房间,说说你和受害人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酒店遭遇不测的?” 这个问题说出口后,杨队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一点一点佝起背脊,他抬起混淆着自己和别人鲜血的手,在脸上轻轻抹了一下。 “我们是恋人关系。”尚未干涸的血液蹭在脸颊,安昱珩停顿片刻后提出请求,“能不能让我先去医院,他在这边没有家人,我很担心他。” 安昱珩没有回复杨队的问题,心中不安让他看起来焦躁无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只要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一定全力配合您……拜托您,他只有我了。” 抬眼扫向凌乱荒诞的犯罪现场,不久前这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暴行,杨队挥挥手将队里新来的实习生叫过来:“你送他去趟医院,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好的杨队!” 程慕放心不下,征求到警方同意后也跟着一同前往医院,他从没见过安昱珩表现出如此焦躁的情绪,他们坐在警车后排,安昱珩就像是完全听不见他讲话般,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没事的,文青一定会没事的。”程慕在旁边不断安慰,说实话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肾上腺素飙升过后的冷静期令他心悸。 “一定会没事的。”程慕喃声道,即是替文青祈愿,也是在安慰自己。 警车很快抵达医院,安昱珩在那位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警察带领下来到文青所在的急救室。 隔着急救室玻璃门,安昱珩看到文青被平放在床上,背后那些嵌在肉中的玻璃碎片应该还没有被清创,血液逐渐染红蓝色的无菌床垫。 “医院都是本着先救命再治伤的原则,你别太着急。”开车送他们过来的实习警员似乎看出安昱珩的担忧,出声解释道。 “医生会给他进行药物解毒,简单来讲就是通过药物清除掉过量毒品,同时也会对心脏和呼吸系统进行治疗,监护生命体征从而保证患者生命安全。” 年轻警员刚刚以优异成绩从警校毕业,他很有耐心的将自己所具备的专业知识讲述给安昱珩听。 一番话说完他这才发觉两个人都在直勾勾看着自己,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年轻警员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安昱珩再次将视线放到急救室那扇隔开生与死的门,抢救仍在继续,有人从里面推门而出。 “谁是家属?”护士拿着知情同意书小跑出来,半敞的门内,一个半人高衔接着各种导管的仪器被推到文青床前。 护士把知情同意书递了过来,她语速很快,“得上血液透析,因为是静脉注射毒品,血透可以清除体内毒性,是见效最快也比较安全的办法。” “所以谁是家属?”她再次问了一遍。 第54章 法律所触及的地方 “我是!”安昱珩伸手去接知情书,他的眼神在护士和年轻警员之间跳转,“他家里没有人了,我是他朋友…可以代替家属签字吗?” 护士抬眼看向安昱珩,她没有什么表情,完全出于是按公办事的回道:“患者情况特殊,我需要向领导请示。” 她又望向一旁的年轻警员,后者会意,跟着护士走到角落说明事情原委后,护士重新进入急救室里。 隔着那扇半透明的门,安昱珩看见她在和主治医生沟通,很快她再次走出来,将知情书递到安昱珩手中:“右下角签字吧。” 病房内透析机开始运转,血液在数根有成年人小拇指粗的管子中循环流淌。 护士将文青侧身翻过来给他后背清创,文青似乎正处于半昏迷半清醒中,双氧水擦上伤口的时候他嘴里传出含糊的嘶叫,疼痛令他下意识抬起脖子想要挣扎。 扭动的身体被护士们合力按住,尤其是扎有穿刺针的右臂,那嘶哑的吼叫声随着疼痛加剧此起彼伏,最终渐渐淹没在仪器工作的声音之中。 安昱珩就伏在急诊室门口,泪水一遍又一遍洗刷他发酸肿胀的双眼,任谁劝也没有用,他就静静待在那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87章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杨队来了,他拎着一提盒饭,拨弄手机随时关切着队里的实时消息,抬眼看到仍旧徘徊在门口不肯坐下的安昱珩时,他用脚尖踢了踢年轻警员的左脚。 “小刘,什么情况?” 把盒饭塞给年轻警员,杨队还没等到回答,坐在旁边的程慕率先开口:“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不理人也不喝水,就趴在那里…唉,再这样下去没等里边人痊愈,他身体就该先垮掉了。” “一直在那里?”杨队不着痕迹地瞥向小刘,他眼中透露着疲惫和无奈,“…算了,这里有饭,你们先对付一口,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悄声走到安昱珩身后,杨队从裤袋中掏出香烟,他拍了拍安昱珩的肩膀:“适当歇会,来一根?” 面前这个体型高大的年轻人缓缓转身,他的双眼肿得很厉害,脸上和身上还沾着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血。 “……杨队。”安昱珩闷声招呼,像是才发现身后有人过来,“您来了。” 杨队扭过头,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小刘警官的身上,似是在责备,杨队又望向安昱珩,强行将烟塞进对方手中,然后拉着他走进楼梯间。 火机微弱光芒在楼道感应灯下转瞬即逝,杨队靠在墙上,盯着只叼不吸的安昱珩,提醒道:“烟灰要掉了。” 安昱珩慢吞吞地接收指令,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边,杨队轻咳一声,“跟你说件事,韩泰那边已经招了。” “啪嗒。”烟蒂掉落在地,仅剩的部分冒出火花,渐渐自行熄灭了,安昱珩颤抖着手,眼中终于不再只是死气沉沉,他正视着杨队的眼睛,试图从中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事,我亲自审的。” 杨队也把烟蒂摁灭,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他给出安昱珩想要探知的答案,“韩泰牵扯另一起涉毒案件,他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贩毒团伙,具体案件信息我不能透漏给你,就跟你讲讲文青吧。” “我们的人根据韩泰供词,在他住处找到大量你和文青的亲密照片,全都是偷拍视角。”杨队从文件袋掏出一沓a4纸,上面彩印着警方拍摄的物证信息。 杨队并没有把a4纸直接递给安昱珩,而且拿在自己手中,让安昱珩辨认,“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安昱珩视力极好,他一眼就认出那些照片上都是他和文青常常去约会的地方,照片中的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拍下这几组照片。 “韩泰从两周前就在派人跟踪你们,他甚至在你家里卧室装了针孔摄像头。”杨队翻动纸张,将那些照片展示给安昱珩,“他就是用这些东西威胁文青和自己见面的。” 看到那些照片,安昱珩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贴到冰凉瓷砖上,杨队看到状态不对,忙伸手要扶他,安昱珩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是从曼姐那里得知的事情大概,现在亲自看到那些照片,却并没有如预料之中的痛恨始作俑者,而是感到深深地自责。 如果可以他早一步发现文青状态不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文青遭受那些伤痛和折磨,他不在乎韩泰的威胁,他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 “你还好吧?” 杨队收起那些照片,望着已经滑坐在地上的安昱珩,他叹了口气,“文青的案子韩泰已经供认不讳,你放心,涉毒案我们会追查到底,一定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杨队,你刚才说韩泰交代了犯罪经过是吗。”安昱珩哽咽了一下,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后,抬头注视着杨队的眼睛,“……文青身上的伤,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来的?” 这句话问出口的那一刻,安昱珩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那些经过就像数道利刃,将他的心刨削至鲜血淋漓,但那又如何? 他痛的只是心,文青亲身体会到的是身心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他能做的只有铭记这疼痛,这是他因为无知而应得的代价。 “这……”杨队有些犹豫,按照规定受害人家属有知情权,也只限于通过律师来了解案情,但这个案子情况比较特殊,安昱珩也是参与人之一。 杨队思考片刻,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这样,你先配合我完成基本讯问,之后的事情我们另外再说,可以吧?” 安昱珩点点头,他听杨队提出第一个问题,“你和程慕是怎么知道文青在酒店的,是谁提供给你们的信息?” “文青在去酒店之前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老板徐曼,是她联系的我。”安昱珩将自己和徐曼的通话内容转述给杨队听,说完后他眼巴巴看着对方,似乎是再等下一个问题。 杨队又叹了口气,他从手机中调转出在酒店前台那里获得的房客登记信息:“报完警为什么不等警察,而是另外开了间房擅自行动?” “因为时间不等人。”安昱珩幽幽作答,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相当火大。 “我当时是从学校赶过来的路上报的警,学校到酒店的路上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从我和程慕冲进那个房间……我想应该也得半个小时左右吧,警察是在那个时候赶到的。” 安昱珩的眼中透露出失望神色,他垂下双眸,自怨自艾地说道,“我控制不住地在想,如果我要是提早过去,他受到的伤害会不会小一些?” 杨队眼角抽了抽,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的脸上同样也充斥着疲惫,“抱歉,这次行动我们也有失责的地方。” 第88章 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杨队按压着因睡眠严重不足而刺痛的太阳穴,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直到楼道门被人推开,有路人下楼经过。 感应灯亮了又灭,安昱珩轻咳出声,率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你之前说,文青被注射的是什么?” “是一种叫快乐水的新型毒品,。”杨队从a4纸中翻出勘察现场的物证照片,正是安昱珩见过的那几个药瓶。 “这种毒的吸食途径本是口服,我们在审讯过程中结合韩泰的口供和现场勘察的结果判断,应该是受害人不肯配合,韩泰才用上了注射器。” “嘭。”安昱珩脸部肌肉紧绷,他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拳锤向身后冰冷瓷砖上。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心中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他的胸腔随着每一次喘息而起伏,肌肉鼓胀紧绷,似乎要将那无尽的怒火喷涌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令杨队感到恍惚,如果把韩泰拉到这年轻人面前,他或许真的会犯下不可逆的过错。 “冷静,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文青。” 杨队开口劝诫,他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安昱珩可能真要误入歧途了,“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和临床试验,首次不一定会成瘾,再积极配合医院治疗的话,是可以戒掉的。” “那韩泰呢?”安昱珩的眼睛深不见底,“他犯下的这些,数罪并罚的情况下足以让他去死吗?” “请相信我们,也请相信法律。”杨队并未直面回答安昱珩的问题,他走过去将安昱珩拉起,语气中带上几分笃定,“回去吧,他现在更需要你。” 杨队没有在医院停留太长时间,队里针对于韩泰的审讯还在继续,这个狡猾的家伙到现在仍没有松口的迹象,还需要杨队回去继续突审。 离开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什么未交代的事情,将安昱珩拉到一旁,杨队压低了声音:“你们到的时候韩泰不是受伤了吗,据他自己说是文青做的。” “他始终没有屈服。”重重拍了下安昱珩的肩,杨队凝视着年轻人愣怔的眼睛,“放心,顶多算是正当防卫,那伤是玻璃碎片造成的,不会致命。” “要好好吃饭啊,不能垮了身体,走了。”杨队转身,背影消失在医院走廊拐角处,安昱珩久久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突然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戳了自己。 紧接着手中被强塞进什么东西,他低头去望,那是个尚且温热的盒饭。 “吃饭吧。”程慕将一次性筷子也递给他,“你吃完饭抓紧眯一会儿,我去洗把脸,今晚上轮流守。” 【作者有话说】 v那个b更新了本章的配图,大家可以去康康 第55章 往事已去 文青醒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在混沌中沉浮的意识回归于现实,耳畔传来仪器冰冷运作的声音,他想睁眼,可是刺眼的光令他大脑发白。 双眼眯成一道缝隙,直到适应这许久未见的光明后,文青这才向笼罩自己半张脸的阴影看去。 身体轻微前倾,青年低垂着脑袋,因为打盹时不时会向前点一下,眼下淤青和黑眼圈混为一体,胡茬就像是雨后的野草疯长。 安昱珩……文青在心中默念对方的名字,并非是不想出声,文青尝试过张嘴发音,喉咙就像被火灼烧,发出来的也只有几句残缺的气音。 但也就是这点动静,惊醒浅眠中的青年,安昱珩猛地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往床上寻去……正巧与那双乌黑的眼睛对上视线。 “青!”安昱珩的眼中一下子就有了光,他腾的起身,折叠椅被他大幅度动作带的向后倒去。 文青看他莽撞得像个笨手笨脚的孩子,刚要张嘴说点什么,却被安昱珩抢先道:“先不要说话,你的声带受损,还在恢复期。” 眨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文青看着安昱珩又是按呼叫铃又是去倒水,即便此刻身体的痛令他快要抓狂,但还是咧了咧嘴,扯出一个勉强笑容好让对方安心。 再然后就是例行的查床,他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有两根肋骨骨折,不算全身大小不一的伤口,光是后背大面积创伤就够他受的。 文青在护士的助力下侧过身去,也难怪清醒后那股越发难忍的疼痛像是一把利刃从背后将他贯穿。 “考虑到你受伤的肋骨在前胸,后背又有大面积创伤,最好采取侧卧睡姿,但你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拿笔在纸上记录复查结果,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望向文青,“现在天气炎热,即便室内有冷气,但长时间卧床伤口还是会发脓,切记饮食清淡,刚开始可以喝点白粥,家属勤给翻身,护士每天早上会来清创。” 又叮嘱了几句医生这才离开,文青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自己床边运作中的仪器。 “透析机可以去除你血液中的毒素。”像是读懂了文青的动作,安昱珩出声解释道,他手里端着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玻璃水杯,将吸管递到文青嘴边,“嗓子还痛吗?” 说不了话,文青只能通过眼神来表达自己没事,他指向安昱珩的手机,后者立刻反应过来,在递过去之前顺带打开了备忘录。 “我昏迷多久了?”文青手指在键盘缓慢敲下一行字,很快他得到了的答案。 “已经五天了。”安昱珩垂下眼眸,似是在掩藏眼中情绪,他盯着文青手指上的血氧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89章 安昱珩原以为这几天他哭尽了自己所有的泪水,殊不知见到文青醒来后,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在被单上开出透明的泪花。 轻抿干燥的唇,文青动了动手指,试图抬起手臂触摸对方的脸,可是身体传来清晰的疼痛,如针扎般刺痛每一寸骨骼,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但是他不肯放弃。 一只温热大手抓住了他,安昱珩低下身子,将脸贴近文青的指尖。 指尖凉意退散,文青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泪水顺着指间向下淌,像是在无声诉说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悲伤。 嘴唇抖了抖,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文青总算有了一些还活着的切实感。 真的活下来了……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沉重的午后,所以在被扇肿半张脸强迫喝毒时,他咬紧牙关拼死抵抗,打碎花瓶用碎片刺向施暴者。 意识快要昏厥之际,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记得脑海中浮现出安昱珩的身影,那张情绪多变会哭的脸,与眼前之人慢慢重合到一起。 文青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说不上的酸涩翻涌而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没有预兆的心痛,如同瞬间被重物砸中胸腔,泪水就在这时滚落下来。 他无声的呜咽,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巨石轰然坍塌,前所未有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他极力想要 控制,却越是压制,眼泪越是汹涌。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有提及那个晦气的名字,安昱珩将文青那只扎着滞留针的手轻轻圈在掌心。 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即便此时很想将眼前之人狠狠揉进怀中,但是因为对文青的伤势心知肚明,安昱珩还是及时止住这个想法。 静静坐在病床前,半开的窗扬起身后隔挡用的帘子,不知是微微热浪还是情绪使然,文青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血色。 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言语述说,那干脆就不说出口,将过去的悲伤也好痛苦也好,都化作眼泪,哭出来,然后放下吧。 文青此时还无法说话,就只是躺在那里安静流泪,旁边有人终是慌了神,开始手忙脚乱的安慰,他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和那人紧握在一起。 这个小插曲最终以招引来值班护士收了尾,安昱珩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被护士“请”出病房教育。 文青侧头观望状况,隔着病房门不大的可视玻璃部分看到安昱珩缩着脖子,那么大一块头却像被班主任训话的小学生,低头进行着深刻的反思。 有些忍俊不禁,文青嘴角弯出弧度,床侧半掩的帘子就在此刻被人拉开一定距离,是隔壁床陪护老伴的中年阿姨。 “感情真好嘛。”阿姨转向文青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更为慈爱起来,“那小伙子在你醒之前,天天哭的好凶哦,饭都记不倒吃。” 她转身在自家老伴床头水果篮里翻找什么,然后捧着一堆水果递到文青面前,“嬢嬢这没什么好东西,来,为庆祝你醒了,拿去吃嘛。” 大概是看文青伤的重,又是无意听到医生提起过他家里父母不在了,心中怜意肆起,这位邻床的陌生阿姨简直要把文青当成自己儿子一样对待。 阿姨的热情实在难拗,文青只得接受这份礼物,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他向阿姨示意自己无法出声,点头朝对方致谢。 于是安昱珩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邻床的阿姨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和文青东拉西扯的聊着家常,原本素净的床上此时堆着各类水果,以及一些中老年人专用营养品。 “回来啦小伙子。”阿姨看见安昱珩进来,热情招呼着,语气中带着家中长辈待孙子的语气,同文青讲到,“你看看,是不是瘦了?真的没有好好吃饭啊。” 安昱珩有些茫然,他挠了挠脸颊,发出干巴巴的哈哈,如果没记错的话,加上之前那些人,这是第几个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的人来着? 文青的声带差不多是在他清醒后的一周时间里逐渐恢复发声的。 他日复一日的白粥食谱在能发出声音的当天就被安昱珩换成了排骨汤,据炖汤的本人说,因为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不容易嗓子好了,现在就该把重心放在养骨头上。 安昱珩在家、学校和医院三头转,白天忙碌完结课作业的创作就匆匆赶回家给文青做营养餐,在此般高强度的连轴转中,他完成了大三上学期所有课程。 文青问他画的什么,他神秘兮兮地却不肯说,只是在结课前的那天傍晚,吃饭的时候告诉文青,说等到出院那天有个礼物要送给他。 警察也在文青声带恢复后来过几次,杨队也在百忙之中抽身来过,他并非是来探望文青,而是带来了好消息。 “韩泰已经把他知道的全部都招了,藏在他背后的贩毒团伙已经落网,虽然现在案件还处于侦查阶段,但即便韩泰有戴罪立功的情况,量刑也不会太轻。” 病房里人多眼杂,杨队是把安昱珩叫道楼道说的,他吐了口烟,又道,“走私贩卖毒品,教唆他人吸毒,组织领导黑社会,故意伤害……数罪并罚,足够他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将燃烬的烟头丢到垃圾桶上,杨队打眼一瞧,发现安昱珩的眼睛又红了,只是这次那双眼睛表现的很平静,像是被微风拂过的草浪,柔软而又令人安心。 “我得回了,队里忙得很,有哪里需要帮忙的打我手机。”杨队伸了个懒腰,他的眼底满是疲惫,拍拍安昱珩结实肩膀,“最近伙食不错嘛,都壮了。” 第90章 踩着虚晃的步子向外走,杨队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吃颗糖来缓解高强度熬夜工作导致的低血糖,他突然听到身后安昱珩在叫自己。 “杨队。”安昱珩顿了顿,而后又很郑重地说,“谢谢。” 没有回头,杨队只是随意地扬了扬手,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责,而他们缉毒警的职责,就是将那些逍遥法外的毒贩绳之以法。 保家卫民,铲除毒瘤,这是他们应该做的,所以不必多言。 回到病房的安昱珩把自己从杨队那得到的消息转述给文青听,今天恰好是做透析的日子,听着机器缓慢运转的声音,文青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床单犯了愣。 “都结束了……”过了许久,他悠悠冒出一句,长久笼罩自身的阴影终于消失不见,不知为何,他话语间却带上了莫名的怅然。 回应他的是安昱珩温热触摸,骨节分明的手掌再度将他的手包裹,安昱珩笑得释然:“嗯,都结束了。” 滴滴,是血透机运作的声音。 也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啊啊,马上就要完结了 第56章 黎明 因为身上轻重不一的伤势,文青清醒后又住了十天医院,出院那天他坐在床边盯着安昱珩收拾东西,他发现对方头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长出了碎发。 不由上手去摸,指尖先是触摸到硬硬的发茬,再然后是头皮表面那条缝合后略显狰狞的伤疤。 安昱珩被摸了个措手不及,连手中动作也都停下来,他扭头看向文青,却是带着笑容安抚:“等急了吗?马上就收拾好。” 没有出声,文青抓住安昱珩卷长的头发,手中稍微带了些许力气,凌乱的卷发向两侧被拨开,露出剃掉头发的那块头皮。 文青仔细检查,发现那处被酒瓶砸伤的地方确实已经长好,他这才松开对方头发,轻吐出一口气道:“大热天还留长发,不怕伤口感染吗?” 不咸不淡的语气,像是训斥,也似是在埋怨,安昱珩却是太了解文青这个人,脸上笑容仿佛不要钱般洋溢着。 “秃一块很奇怪吗,要不我干脆把头发剪短吧?”他嘿嘿憨笑,从手腕取下发箍,很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安昱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盒子外面包裹着青蓝色的纸,珍珠白色丝带下放着一张手绘的卡通刺猬,缠着绷带的小刺猬精神抖擞,在它的脑袋上方还有一行代表满血复活的血格。 “这是什么?”文青有些忍俊不禁,他之前曾在安昱珩的速写本上见过各式各样的刺猬,他认出这刺猬画的就是自己。 “出院礼物。”安昱珩把礼物盒递到文青怀里,带着很容易察觉的兴奋催促文青,“拆开看看吧?” 拆开被丝带精心缠绕的礼盒,将那层青蓝色的包装纸剥离,盒子里躺着一个木框,有机玻璃下封着一只青蓝色的蝴蝶标本。 蝴蝶个头并不大,双翅展得却很漂亮,鳞片泛起的金属偏光属实令人夺目,文青小心翼翼捧着标本框,他是第一次触碰这小玩意儿,生怕给它碰坏了。 “这是真蝴蝶?”越看越喜欢,文青连说话尾音都变得愉悦起来,他把标本框到眼前打量,不忘去问安昱珩,“你从哪里搞来的。” 看到文青的反应,安昱珩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嘿嘿笑道:“我从一家标本咖啡店买的,这只学名叫黎明闪蝶,老板说它寓意着所有事情都将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笑盈盈的目光中蕴含着难以掩盖的欢喜,将那双灰绿色眸子映照的仿佛一颗蒙灰闪耀的翡翠。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文青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他抿起嘴唇掩饰这瞬间即逝的情绪变化,再次与那双眼睛对视,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老天啊,如果可以的话,他渴望在那双眼睛里,度过每一个宁静的黄昏。 将蝴蝶标本小心收进盒子,文青向安昱珩迈进一步,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瞬间变成了肌肤几乎相贴的程度。 “安昱珩,你不打算抱抱我吗?”忍着受伤肋骨被抻到的疼痛,文青朝安昱珩张开双臂,他也没有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上前把自己埋进安昱珩的身体里。 “……那我自己来了。”全身放松,文青仅凭安昱珩下意识的搂抱动作歪在对方怀中,最后还是文青胸前材质偏硬的固定带让安昱珩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拖住文青下滑的身体,双手穿过腋下,安昱珩将本就不沉的文青轻松提起。 “你还有伤,不能乱动。”他小声嘟囔,眼神中无意流露出对刚才肌肤相贴产生温度的回味。 因为肋骨骨折,这段时间文青除了睡觉都要戴固定带,但固定带戴上很不舒服,不但要忍受肋骨疼痛还要接受护具收紧带来的压迫。 悄悄抽吸,文青将安昱珩的情绪捕捉进眼里,他伸手抱住对方脖颈,双腿交叉缠在安昱珩腰间,手指有意无意摸向安昱珩脑后已经痊愈的伤疤。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有幸福的可能吗?”沉默许久,文青近乎呢喃地轻声说道。 感受到身下人隐隐有挣动之兆,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紧紧拥抱对方,“我知道,这是个无解的答案,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放手了。” 安昱珩紧绷的肌肉在听到这句话后卸去了力气,他在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间耸动脑袋,露出那双难掩欣喜的灰绿色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翡翠。 第91章 他小心收了收力气,在保证不会弄伤文青的前提下环住对方身体,安昱珩只觉得自己鼻子发酸,突然很丢脸的想要落泪。 “我会尽自己所能让你幸福。”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但安昱珩笃定这次一定不是苦涩的味道,他咧嘴微笑,空出一只手对天发誓,“用我一生发誓。” 文青轻轻抓住他的头发,阳光洒在那栗棕色的卷发上,散发一股令人沉醉的暖意,扰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回到杉阳树路的出租屋时,文青惊讶于满屋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房子依旧是安昱珩一贯的整洁风格,只不过内部一些生活化的零碎东西都被收起,一如最初时无人居住的模样。 “咱们搬家吧。”没等文青开口询问,安昱珩抢先替他解惑,“我看了一个房子,四面向阳,门口种满了鲜花,而且离地铁站也近。” 说着他在口袋中摸索,将一把拴着卡通刺猬挂坠的钥匙递到文青手中,“其实合同已经签好了,这也是我想给你的另一个惊喜。” 刺猬挂坠在手中滚动后停止不动,就像是在验证安昱珩的承诺,文青掌心微微收力,将那把并不起眼的钥匙攥在手里。 “傻子……你哪儿来的钱。”嘴上虽在埋怨,文青心里却开心得很,他在地上一堆行李中踱步,发现不仅是安昱珩的东西,连他自己的行李也被很好的打包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文青的视线,安昱珩连忙解释道:“啊,这些是我擅自去隔壁拿过来的,只是先粗略整理了一些……钱是我之前做助教拖欠的工资,有点担心你会不喜欢所以只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啰啰嗦嗦的解释,安昱珩很怕文青会表现出抗拒,他做这些事的确没有和文青商量过,只是很自作主张地去办了。 他还记得那夜的承诺,他说要租一间完全向阳的房子,窗外能看见花海,夜晚能看见繁星,现在他做到了,也比什么时候都迫切想让文青过上幸福的日子。 “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文青把那串带刺猬挂件的钥匙揣进裤袋,他坐到了餐桌前,绿色格子的桌布已经被收起,老旧桌子上满是岁月痕迹。 文青撑着下巴,歪头朝安昱珩笑:“安昱珩我饿了,想吃……就吃泡面吧。” 有那么一瞬间,安昱珩有些恍惚,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几个月前,眼前这人带着一身伤“闯入”这个屋子,用同样随和的语气要了一碗泡面。 也是自那以后,他在这消之不去的青中沉沦,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像是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安昱珩收回思绪,别开湿润的眼睛,给予文青响亮的回答后一头扎进厨房里。 搬家那天安昱珩没让文青出哪怕一根手指的力气,他平时在学校人缘不错,再加上程慕非要来凑这个热闹,于是一帮正值青春的男大学生们担负起重任,文青反倒是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照程慕的原话来说,文青现在是病号不宜动手,这种小事包在他们这些牛劲儿使不完的人身上就好。 文青无奈,便只好靠在昔日住过的防盗门前看他们忙碌,身侧传来响动,宋老太似乎是被这搬家的动静惊扰,将里面木门打开,满是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 “吵到你了?抱歉啊,马上就结束。”文青把烟头熄灭,隔着破烂的铁砂网和宋老太对视,他原以为这个暴脾气老太太会像以前那样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但这次却没有。 “你们要搬到哪里去?”宋老太沉默了许久,有些呆滞的眼珠这才望向文青,“以后就不住在这里了吧。” “是啊,以后就不住这里了。”文青说着走向安昱珩的出租屋,半晌后拎着一提东西又走回宋老太门口,“我们要搬去一个向阳的好地方,以后想吵你都吵不到了,所以给你买了些东西。” 宋老太对此嗤之以鼻,她哼了一声:“老子还不缺你那点东西,以后日子要给自己过,莫再招那些不三不四的龟儿子,晓得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文青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柔,他抬手在宋老太防盗门上轻叩,再三催促道,“你搞快点嘛,难道你是怕了?我又不会在吃的里面给你下毒。” 宋老太一如既往地经不起激,最后还是打开门勉为其难地收下那提东西,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一天哈戳戳的少抽点儿烟,受着伤还不得停。” 文青只是摆摆手没有再还嘴,一直等到一行人将所有行李装车,楼道内从热闹逐渐变得冷清,宋老太关上自家房门,趴到客厅的窗前。 她看到安昱珩在一旁充当人形拐棍,将行动多少有所不便的文青扶上私家车,车门合上车窗降下,文青的脸朝六楼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视线扫向宋老太家的窗户,似乎感应到那扇窗后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小老太。 车子启动,文青在升起车窗前朝六楼挥了挥手,宋老太这时才明白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小子的确实在跟自己道别。 她没有开窗,就像每一个会目送子孙远行的长辈一样,看着那辆私家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作者有话说】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情,下一章完结,会有番外 第57章 临漾成夏 熠熠生花 第92章 “叮铃。” 漆成浅绿色的门自外被推开,连带着摇响悬挂在门上的铜铃,来人似乎非常属于这家店铺,他顺着剪刀的声音在摆放花束的架子后找到了这家店的主人。 “哈喽老板,我定的花做好了吗?”他清咳一声,微微弯腰凑了过去。 他看到老板正垂眸认真束着花,半长的柔顺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不知道是不是常待在店里的缘故,对方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花香。 “来啦?马上做好。”说话间老板给花束外层系上双色柔纱丝带,仔细整理着每一处细节,似乎看出对方正处于比较紧张的情绪,他便开口安慰道。 “别紧张,都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告白开始,这可是我今天最满意的作品,你一定会成功的。” 老板撑着腰站直身体,向后一步观摩着刚刚完成的作品,白玫瑰和洋桔梗的搭配,整体白绿色系的包装给人眼前一亮的清新感觉。 “完成了。”他把花束递给男生,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祝你表白成功。” 男生脸上闪过羞涩,那是独属于少年人情窦初开萌生出的青涩爱意。 扫码付过钱,男生并未立即离开,他盯着占据店铺一小面墙的蝴蝶标本,好奇的问道:“老板,这些蝴蝶卖不卖啊?” “这些都是非卖品,不对外售出噢。” 老板语气中的笑意更深,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墙上最显眼位置的青蓝色蝴蝶,他解释道,“因为是恋人送我的礼物,我想把它们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男生挠挠头发,也跟着笑起来,“那的确是很有意义的非卖品呢。” 目送男生离开,老板又继续日常的工作,将早上刚送来的订购花卉从装有水合剂的桶子里拿出来,剪开成束的包装纸,并对鲜花依次进行修剪。 一直忙碌到快中午的时候,手机微信来电铃声响起打断正在进行收尾工作的他。 “我下课啦。”话筒对面那人立刻打破花店的宁静,因为是视频通话,他并未看到对方躲到镜头外的脸,便立即装出委屈腔调,“青,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过了几秒后,花店老板……也就是文青,左手拿玫瑰右手持剪刀,他的脸以非常刁钻的角度出现在镜头里:“还有点活儿没干完,你在哪儿呢?” “在南门这边买饭,中午想吃什么?”安昱珩翻转摄像头,对准门口一排商户,“想吃炒菜还是砂锅类?” “粥吧,搞清淡点。”修剪完最后一只玫瑰,文青擦干手上的水,把平放在旁边的手机拿起。 他看着安昱珩重新把摄像头对准自己,那张无辜的脸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仍在絮絮叨叨说只吃粥没营养一类的话。 “怪谁你心里清楚,我肚子还难受,吃不下油腻的东西。”文青揉揉还在酸胀的小腹,翻了个白眼,埋怨安昱珩的同时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养矫情了。 “嘿嘿,那我陪你一起喝粥。”安昱珩话锋一转扯开话题,他朝镜头挥手,文青总觉得他最近笑起来很像隔壁邻居养的那条金毛,傻呵呵的。 通话被挂断,文青继续收拾刚才剪花造出的一地废料,他的店就开在安昱珩学校门口,一般午休到饭后这段时间会有学生光临。 又陆陆续续送走几位客人,文青顺手摘下几朵茉莉,清洗后连同茶包一起丢进玻璃茶壶,沸水慢煮,他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看着那几朵茉莉在水中绽放开白色的花苞。 安昱珩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他拎着印有渝粥记的餐袋,刚一踏进店里就敏锐的捕捉到桌上煮开的茉莉花茶。 “好香哇。”将粥放在桌上,安昱珩褪去厚重的大衣,今天外面温度有些冷,他的鼻头被冻得微微泛红。 文青正坐在桌前摆弄电脑,听到声音后他的视线从电脑显示屏移到安昱珩脸上,他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最近降温,过几天好像还要下雪。”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墙边架置物架拿安昱珩的杯子,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倒进杯中后,他还不忘安昱珩小孩子一样的口味,额外又加了一勺蜂蜜进去。 “嘿嘿。”安昱珩接过那杯属于自己的特调,他凑到文青旁边,目光扫向对方电脑屏幕,“你刚才在做什么?” “订圣诞节要用的花材。”文青食指按压酸胀的太阳穴,他合上电脑,没忍住在安昱珩蓬松柔软的卷发上揉了几把。 安昱珩是在去年正式留校当老师时剪掉了那头连受伤都不肯剃掉的长发,他说如今身份转变,要褪去身上孩子气,重头开始。 “我看看……还有两周,圣诞节是个周三啊。” 安昱珩把脑袋靠在文青肩膀,他侧过头查看日历,思考再三后给出自己拟定的方案,“现在还不确定院里有没有其他安排,但我会提前约好餐厅的。” “节日消费高峰期就早早闭店休息,而且还是连续两年,会不会有些太任性了?”轻轻扯动安昱珩的耳朵,文青意有所指,“还怎么赚钱养家啊。” “白天开门就好了,再说老板也要过节的嘛。”安昱珩心领神会,将粥和面点从袋子中取出,依次按顺序摆放在文青面前,“先吃饭吧,买了你最爱吃的香菇鸡肉粥,一会儿就要凉了。” 半哄半骗让文青去吃饭,安昱珩手里也没停闲,他系上围裙拿着块抹布到处擦,顺手还将上午客人弄乱的布景道具回归原位。 第93章 店里主要贩卖鲜花和咖啡,所以在一开始选好店面装修的时候,安昱珩特地收拾了靠窗的位置,布置一个可以供人拍照的打卡点。 打卡点的装饰会根据节日变化,这不马上就要迎来圣诞,窗前最显眼的地方已经摆上了圣诞树,到了晚上灯光亮起,节日氛围感一整个被拉满。 此时安昱珩正在把玩树上的金色铃铛,听到桌子那边传来包装盒盖上的声音,他起身朝文青走去:“你去睡吧,我来收拾。” 文青午休的习惯从最初刚认识那会儿保留到至今,即便他已经不用再黑白颠倒做那档子事,但是安昱珩却说他一个人看店太累,中午哪怕睡上半个钟头都是好的。 “辛苦你啦。”室内暖意让困意涌上头,文青打了个哈欠,他拽掉绑在脑后的皮筋,柔软长发披散在肩头,路过安昱珩时他抱住对方,拉下青年毛茸茸的脑袋在其嘴边快速啄了一口。 发丝蹭在脸颊,撩得人心痒痒,安昱珩鼻间满是茉莉花的清香,他有些心猿意马,可文青却只是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吻过便缩进仓库去寻那张弹簧床睡觉去了。 “哈哈……” 安昱珩挠了挠脸,他打开自己那份粥,又将文青吃剩的那半混了进去,风卷残云般解决完午饭,安昱珩坐到窗边那张舒服的沙发椅上,他手里还捧着文青给自己泡的那杯茶。 视线扫过店里每一寸地方,时不时喝上一口已经凉掉的花茶,望着这间不算大但凝结他和文青心血的店,安昱珩顿时感慨万千。 这家店是在他和文青搬离杉阳树路旧小区后半年开的,还是文青提的意,似乎是摆弄新住处门前种植的鲜花有了些许经验,文青萌生出想要开一间花店的念头。 安昱珩还记得文青说出想法的那天夜晚,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再像平日里松弛下来所体现出的慵懒,他说:“安昱珩,我们开一家花店吧?” 那年安昱珩刚刚大四,正在被毕业季的各种事情折磨地死去活来,但他无条件支持文青的想法,硬是在琐事缠身间抽出心思,陪着文青找货源、看店面,自始至终没有放任文青一个人去完成这件事情。 花店最终选址在安昱珩学校门口,虽然年租金要比其他地方贵,但好在人流量大,收入和支出能成正比。 文青拿出早些年的积蓄,签合同的那天,他摸着余额不到一半的银行卡,眼神从未如此坚定,他说:“…从此以后,我要清清白白的挣钱,我要亲手让自己、让咱们两个人的日子幸福美满。” 那时安昱珩手头的存款并不多,再者文青说什么也不要,他让安昱珩踏踏实实地上学,店里的事情不用他太过操心。 创业的第一年,安昱珩觉得最难熬的不是毕业,而是在店落地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文青前往外地学习咖啡和烘焙制作,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深夜回家后要面对没有文青的房间。 鲜花和咖啡结合的店铺很受院里学生喜爱,更何况安昱珩在需要活动筋骨的时候会从画室里爬出来,抓程慕一起在学校里发传单宣传。 程慕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肠,没等安昱珩抓几次,自己反倒是主动揽过地推的活儿,把厚厚一沓宣传单分发给耍得比较好的学弟,顺便叫人家多带女朋友光临。 有好几次文青都想请程慕吃饭以表感谢,但对方都摆摆手说这都不算事儿,嫂子交代的事他肯定放心上。 安昱珩在旁边听了直拧他,就仿佛这称呼有天大的不应该一样,程慕边哎哟边躲,同样地斜眉瞪眼不服气:“男嫂子也是嫂子,这不对吗?” 话糙理不糙,安昱珩拿他没有办法,虽说知道这是调侃,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文青也没有抗拒,慢慢地就随他去了。 再后来熬到安昱珩毕设完成,毕业展那天文青抱着一束鲜花,在展馆最显眼地方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张被鲜花簇拥着由心底绽放笑容的脸。 文青实属被震撼到了,他没想到安昱珩神神秘秘不肯提及的毕业作品内容竟然就是自己。 他站在人群外侧,看见安昱珩正对着开展第一天来拍摄的记者介绍自己画作:“……这幅画名为青色沦陷,是想告诉那个占据我生命重要位置的人,我们初见于一个青涩的盛夏,只需一眼便沦陷于你。” 创作理念一出口,周遭响起友好的起哄声,记者脑子转得很快,他抓住了重点:“请问同学,你说得重要之人,是画中这位吗?” 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安昱珩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最后面手捧鲜花的文青脸上。 大概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对安昱珩影响不好,文青把挂在下巴的口罩提了上来,他今天还戴了帽子,安昱珩仅仅能够从他红透的耳尖判断出他此刻的心情。 好可爱。 清了清嗓子,安昱珩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看向记者,他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等到来来往往的人潮散去,安昱珩不紧不慢地溜到斜对面程慕那里,文青正面朝墙壁,耳朵依旧很红。 程慕看到他过来,借口上厕所走开,安昱珩满怀期待地凑了过去,却是被文青揪住脸颊:“你!你…这简直胡闹!” “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不是还要留校当老师吗。” 文青口中没有责备,只是满满的担忧,老实说他看到那副作品时更多的是感动,是被幸福填满的内心。 第94章 短暂的惊喜后头脑便被不安所充斥,这相当于是堂而皇之的告白会给安昱珩带来什么影响,如果被人发现他那些过往…… “青啊。”安昱珩脸颊被扯,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问,“我爱你应该不犯法吧?” 文青被问得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安昱珩嘿嘿笑着:“既然不犯法,那不管是学校也好其他人也好,为什么要害怕被发现呢,我爱你就是事实啊。” “……你。”文青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他的脸更红了。 安昱珩指向他怀中的花,满眼期待:“这是送给我的吗?是绿色系的搭配诶,我好喜欢。” 将花束推到安昱珩怀中,文青突然像是泄了力气,他以手掩面,终于发现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变了。 ……是脸皮啊,从前都是他逗得对方满脸通红,谁承想有一天会被反过来当着众多陌生人的面公然表白。 似乎是跟心性成长有关,昔日那个不善言辞很容易就红透了脸的大男孩不见了,转而被眼前这个勇于将心中所想表达出来的青年所替代。 安昱珩抱着由白玫瑰和洋桔梗组成的花束,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与文青十指相扣。 他隐约还记得这束花的花语,意味着“我足与他相配,我愿意卸下对世界的戒备去靠近他”。 侧首相望,安昱珩望着那张藏在帽子和口罩下的脸,爱意由心迸发。 他庆幸自己抓住一生中唯一青涩的盛夏,即便鲜花终会枯萎,但依旧会沿途盛开,就像他们的未来。 人生海海,爱且期待。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喽,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