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沦落小瘸子，年下影帝抱回家》 第1章 《总裁沦落小瘸子，年下影帝抱回家 / 哥哥即使是精神病我也要啊》作者：木一羊【完结】 文案： 【双男x半娱乐圈x双向救赎x he x微虐】 覃川=公司总裁+社会精英+冷静理智-（极端缺乏安全感的真实精神分裂患者）。 沈时=美人攻+万人迷+每天都要表白的年下狼狗+狗粮撒不完-（极端固执大犟种）。 覃川是一家游戏技术公司总裁，向来工作狂的他竟然在开会的时候睡着了……梦里自己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竟然还坐着轮椅！而囚禁自己的，是眉眼艳丽清俊的当红影帝沈时！在梦里，沈时一声一声唤他哥哥，亲吻他的脸颊，帮他按摩毫疼痛的右腿，却在覃川请求他放自己出去时，狠戾拒绝。深夜，覃川在那个月亮都看不见的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惊醒的覃川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嘶！痛死了！还好还好！有知觉！ 他本把这场梦当做毫无意义的癔症，却在一场聚会上，见到新晋影帝沈时。亮眼的沈时远远望着覃川，亲昵地喊他：“哥哥。” 算命先生看着两人的八字愁眉苦脸，“孽缘啊！” 可命运的齿轮转动，覃川还是无可救药的走向他。 精神疾病让他患得患失，只有沈时能一再纵容他，那些甜言蜜语背后，藏着捅死他的刀子，最爱的人置他死地，又爱他不渝。 标签：双男主，总裁，娱乐圈，直播，he 第1章 我能不能……出去……修 中庭地白，冷露湿花，是中秋。 而覃川被禁锢在了无声息的黑暗之中。 他隅居在一间狭小的地下室，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点红星时明时暗。 浓烈的香烟味在密闭的环境里无法逸散，呼出去的情绪又张牙舞爪扑回来撕咬他。 覃川一阵呛咳，手指跟着颤抖起来，烟头没夹稳，掉在大腿上。 滴滴滴—— 有人在按房门的密码锁。 覃川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 他回来了。 地下室的门锁是一把密码锁，密码只有沈时一个人知道。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娱乐圈冷艳影帝会在自己别墅的地下室圈养个男人。 传出去铁定塌房。 覃川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精准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啪嗒一声。 锁芯弹开。 沈时缓缓推门而入。 “怎么又不开灯？”沈时顺势按开了墙上的开关，明亮的光线瞬间拥挤在这间50平大的地下室里。 覃川眼睛眯了下，他不喜欢开灯，因为他不喜欢看见这里的一切，灯一亮，四面墙壁都是逃不开的现实。 覃川坐在轮椅里，微微转动了下方向，看向沈时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你最近没戏拍吗？天天来。” “在拍，坐飞机回来的。”沈时微微蹙眉，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你抽了多少？我不会再给你买烟了。” 覃川摸了摸鼻子，“我就这点爱好。” 沈时目光落到覃川的大腿上，他惊呼一声，“哥哥！” 两步跨到覃川面前，弯腰蹲下去，把还在燃的烟头打落到地上，用脚踩灭了。 真丝的睡衣上烫出了焦黑的洞。 沈时把覃川从轮椅上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撩起裤腿。 白皙的大腿上赫然一个圆圆的烫伤。 “没事的。”覃川无所谓，他的右腿，早就废了，哪里还会在意这点伤。 沈时盯着那道伤盯了很久，眼尾慢慢染上猩红。 他情绪上来，眼角不自觉就会变红，像是凤凰的翎羽，孤独落在高枝上，谁也不让碰。 但覃川可以。 覃川把自己撑起来，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真的，没事的。” “有事。”沈时低头，拿出烫伤药，手指触摸在红肿上，轻轻按揉。 沈时是温柔的。 只要覃川不逃。 覃川拿捏着分寸。 他拖着腿微微往前挪动，头靠上沈时的肩头，“你抱抱我。” 沈时轻微地怔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覃川，“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你抱抱我。” 沈时有些手足无措，眸子里发亮，蓄起一点泪水，“好，好，我抱……哥哥，我抱抱你。” 他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拥住覃川瘦到没形的腰身，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哥哥……” 他闭着眼睛，额头亲昵地在肩窝里剐蹭，鼻腔里都是覃川的味道，烟味覆盖下，淡淡的体香。 “哥哥，你好久不跟我亲近了……” 覃川垂头亲吻沈时的头发，“你知道我爱你……” “哥哥……” 心化成了水，流进肺腑里。 覃川的我爱你三个字永远能驯服沈时。 沈时托着他的背把人平放在床上。 覃川看着他，目光柔和没有丝毫冷意抗拒，和以前不一样。 沈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哥哥……” 覃川抬头用嘴让他噤声。 主动的是覃川。 沈时一双纤长的睫毛颤抖着，他凝望着覃川的眼睛，这里该下雨，该下雪，该电闪雷鸣，两人体温要拥在一起，化在一起，在荒芜里视彼此唯一的依靠。 覃川在纵容他，他一言不发地给他下达命令。 第2章 思念压垮了沈时，他想拥抱他，不小心压到了覃川的右腿。 覃川疼得抖了一下，他很快调整好表情。 灯影在摇曳，像月亮。 …… 覃川靠在沈时怀里，沈时经常拍打戏，身上肌肉匀称劲练，穿着衣服是俊秀昳丽的公子哥，退了衣服，霸道遒劲…… “想抽根烟。”覃川念叨。 他腿疼得厉害，想抽根烟分下神。 “门都没有，以后也没可能。”沈时想也不想就拒绝，一天抽这么多，嫌命长了…… 他微微低头，看见覃川额头细密的冷汗，回想到自己刚才肆无忌惮的样子…… 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撑得住。 沈时蹭地一下弹起来，手摸上他的右腿，“腿疼了？” “一点。” 覃川没说实话。 沈时摸着小腿上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在抽筋。” 自己刚刚太放肆，怎么连他的腿都忘了要顾着…… 沈时轻柔地按摩，眼尾红晕愈发浓艳。 在覃川眼里，那抹红晕更像是一种信号。 “可以给支烟吗？”覃川又问了一遍。 沈时望了他一眼，覃川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 他伸出两根手指，像剪刀一样开合两下，“可以吗？” 这是他的试探。 沈时敛起眼神，从抽屉里拿了包富春山居递给他。 覃川接过烟，嘴角微微牵起，他退让了。 “下次别这么干，我……忍不住的。”沈时帮他揉腿。 “记住了。”覃川满足地抽着烟，“今天不一样。”他亮出无名指上那个银白色的戒指，“今天结婚纪念日。” 沈时低低笑了一声，眼尾愈发明艳，让人错不开目。 他是落在人间的星星，活该耀眼，活该当大明星。 一句话在覃川心头斟酌片刻，他说了出来，“小时，我能不能……出去……” 沈时倏然定住。 “我不会离开的，住上面，有窗户的地方……这里……闷……”覃川急忙补充。 沈时缓缓抬起头，他怔怔地看着覃川，眼尾的红褪去，垂落的碎发让他整张脸显得阴郁偏执，他缓缓吐露，“你今天这样，是为了这个？” “可以吗？”覃川深切地对着沈时的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沈时捏住覃川的下颌，眼眸变得狠戾，“我是不可能让你出去给覃从北报信的，当初要不是你，覃从北也不可能逃到国外去，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冷血到连自己瘸腿的儿子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 “不……我不会联系他……我保证。” “你骗过我多少次了？你拿什么保证？拿你那少得可怜的信用？” 气急的沈时掐住了覃川的脖子。 “休想再欺骗我！” 覃川呼吸不上来，脸颊染上殷红，眼尾的一颗深红色的泪痣在闪光。 刺到沈时的眼睛，他触电一般抽回手。 “咳咳咳——咳咳——” 覃川匐在床边咳嗽，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沈时拍打他的背，“以后不要问这个问题。” 声音冷漠坚定。 覃川知道他失败了，涨满泪水的眼睛瞥向矮柜，又颤抖着收回来。 “好。” 沈时照顾着覃川，等他身体平复，“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又是温柔的沈时。 覃川笑了一下，“想吃饺子，你包的。” “明天吧，又要做馅又要擀皮，时间要晚了。” “就想今天吃。” “那我出去买。” 覃川摇头耍赖，“就要你包。” 沈时愣了下，“好，我包。” 他亲吻覃川的额头，转身出门。 沈时可以包容他一切…… 除了出去那扇门…… 锁芯在他面前重新扣合，地下室再次成为他一个人的牢笼。 覃川手臂撑着墙站起来，他的右腿根本不受力，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但他一定要走…… 本不是个倔强固执的人。 只是这次不一样。 床到矮柜的那几步路，硬生生挪了好几分钟才到。 覃川从矮柜里拿出一个绿色的瓶子，看也没看一眼，一口灌了下去。 第2章 全长在兴趣点上 沈时再进来的时候，鼻子上还沾粘着白色的面粉，眼睛里没了狠气，人显得乖巧舒服。 他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是白滚滚，冒着热气的饺子，两个瓷白的小汤勺靠在碗沿，勺柄相互碰在一起。 他们要分食一碗。 “哥哥，饺子好了。”沈时抬眼看去，床上没人，覃川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 “怎么下床了？自己走过去的？” 覃川没有回应他。 “生气了，哥哥？晚上……晚上我可以抱你上去看看月亮……”沈时走到覃川面前，眸子骤然猛缩。 哐啷—— 手里的碗碎裂在地上，饺子滚了一地。 白白嫩嫩的饺子上沾着红色的血，覃川的。 “覃川！” 覃川目光涣散，鲜血从嘴里呕出来，淌满了胸口，滴落地面。 太刺眼了。 沈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面前快要气绝的覃川。 刺鼻的气味。 第3章 脚边一个滚落的绿色空瓶子。 沈时机械似地捡起来查看…… 怎么会…… 他怎么会有这个…… 猩红瞬间浸没眼尾，侵染到眼睛里，红色的血丝布满双眼，他拽起覃川的领子，“你就这么想逃，命都不要了你也要逃？这么替覃从北那个杀人犯着想，你是不是想你死了，覃从北肯定不会回国了？你喝下这个的时候，你心里……你心里可有顾念我一分一毫？！” 覃川的嘴巴轻微开合，他想说话，但只有大口大口的血吐出来。 “不要……不要……”沈时慌了，下意识捂住覃川的口鼻，好像这样，就能挽救他一样，可血从他指缝里冒出来，“医院……去医院……” 沈时像一只无头苍蝇，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滑落了好几次，他终于拨通了急救电话。 “名都城8号地下室，对对，什么时候喝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一会了，我……我在做饺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快来，求求你们，人要不行了，快来！” “催吐……对对，催吐……”沈时跪在地上，按照电话里指导的，扒开覃川的嘴巴，把手指伸进去抠覃川的嗓子眼。 “覃川，你特么不准死，我不会花钱给你下葬的，我要你做鬼也不舒坦！” “小……时……”覃川努力发出声音，他眼前一片黑暗，耳朵也听不太清楚，但他知道沈时就在这里。 沈时跪着挪到覃川身边，他靠近覃川，温柔的沈时打败了狠戾的沈时。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 “什么？哥哥？哥哥？你跟我说话，你不要睡……” “小时……遗书在……在抽屉里……”覃川每个字都用尽力气，“都……与你……无关……我自己……自己选的……” 覃川在给沈时铺后路…… 沈时崩溃了，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骨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不要，哥哥……我不要遗书……我不要，我要你……求你了，不要抛下我……求你了……我放你出去……只要你好过来……我放你出去……” 覃川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要把最后的话都讲出来，必须要讲出来…… 他微弱地喘息，蓄积起一股力量，握住沈时的手，“我知道……的……房间的……密码……” 沈时倏然怔住，他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太……小……看我了，东西……是我自己出去买的……我是……自愿待……待在这里……我对不起你……但我……我也……撑不下去了……” 他想和沈时过正常的生活，他不想逃走的，但他们俩……没可能了…… “小时……对不起……” “你以后……一定要……放过……自己……” “你……很好……都是……我不好……” 沈时被定在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覃川握住他的手跌落下去，眼睛彻底失焦。 眼尾深红色的泪痣变成纯黑色，再也亮不起来…… “哥哥！” “不要……求你了……” “哥哥！” “哥哥！” “覃总！” “覃总！” 覃川倏然睁开眼睛，目光转过去，秘书丽萨林在小声唤他。 他环视四周，前面是华东区域销售总监在做汇报，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他坐在第一排正中央。 丽萨林：“覃总，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qbr先暂停？” 覃川还有点晃神，刚刚的梦境实在太真实，梦里自己……自己竟然自杀了…… 那种从喉咙灼烧到胃部的疼痛感还有残留在身体里，让他后背发凉。 “叫他们暂……暂停下……我去下洗手间……” 丽萨林叫停了qbr会议，覃川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会议室出去，他的腿还有些发颤，梦里自己还是个瘸子…… 他走到公司偏僻的小花园，这里是抽烟区。 覃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富春山居，弹了一下烟盒底部，揪出根烟点上。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还在会上就睡着了…… 覃川扯了扯领带让自己舒服一些，目光移动到自己的健康右腿，梦境里，他的右腿非常纤细，几乎是病态的瘦弱，根本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梦而已…… 只是个梦…… 覃川释然了些。 不过……梦里那个叫沈时的……好像是个演员……怎么会梦见陌生人呢…… 覃川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沈时。 【新晋影帝沈时，22岁捧回万花奖！】 【沈时，打戏拒绝使用替身，高难度动作一气呵成！】 【女娲造人的时候到底有多偏心沈时？】 艹啊，真有沈时这个人！ 覃川点开沈时的照片，和梦境里的人重合在一起，明艳俊美，人间绝色，眼尾没有那一抹猩红，显得阳光自信。 真是……全长在覃川的兴趣点上！ 他爹覃从北每天都在催促他的婚事，帮他物色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覃川都以工作太忙没空拖着不见。 工作忙是忙，倒不至于忙得谈不了恋爱。 只是…… 他的龙阳之好……他爹不知道…… 也一直没遇见过喜欢的。 他指腹摩挲了一下沈时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正对面的玻璃，因为室外光线强烈，眼前的玻璃像是镜子一样照出他的影子。 第4章 纯黑色的西装，酒红色的领带，微长的头发，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的眼镜。 算不上什么超级大帅哥，但一般帅哥还是能算的。 秀气规矩…… 覃川取下他的金丝框眼镜，一双含水的桃花眼，眼角一颗棕红色的泪痣。 什么表情都没做，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覃川没有近视，戴眼镜就是为了遮一遮眼型，好让自己看上去严厉一些。 他这模样……应该也不算差吧…… 艹，想什么呢！ 真当自己会跟沈时结婚，根本不认识呢！ 肯定什么时候刷过人家视频，就那么不明不白入了他的梦。 覃川戴好眼镜，扔了烟头，返回会议室。 第3章 不能叫你哥哥吗？ 开了一整天的会，覃川累得腰疼，他胳膊肘撑在窗台，手下意识伸进口袋里找烟，余光看见丽萨林还在，手又抽了回来。 覃川：“今天还有事情吗？” 丽萨林翻看日程日志，跟覃川汇报，“晚上有个酒局，跟中影集团的乾正强乾总，还有导演李亿。” 覃川鼻子哼了一下表示他知道了，公司这个季度的虽然没亏损，但利润不够股东分的，下个季度预期也不理想，整个国内市场都非常冷淡，再这么下去，董事会很可能要求他优化员工。 公司推出的新游戏《神骸遗落》水花也不大，他打算找中影用这个ip联合打造部电影。 中影的制作非常精良，推出的影视产品都是精品，能谈成，是他攀高枝了。 “要不要先吃点饭再去酒局？”丽萨林问他。 覃川点点头，他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白天开会，晚上饭局，这种拉投资找关系的酒局，没时间正儿八经吃饭，上来就是喝酒，早些年覃川仗着身体好不注意，把胃拖坏了，现在学乖，知道先吃点再去。 丽莎林：“泰安门还是福和慧？最近黄河路的苔圣园很火，要不要试试？” “行，就苔圣园。” 丽萨林还没有离开，覃川微微侧头还有事？” “还有个日程，周六的，覃老爷子亲自通知我的……” 覃川有点不好的预感，“什么？” “相亲。” “覃老爷子说，你不去，他要和你断绝关系……” 覃川抿了抿嘴唇，年纪这么大了，还管这么宽…… *** 酒局定在周舍，私密性很好。 简单扒了几口饭，覃川自己开车去赴约。 到了地方，覃川下车库，停好车子，打开扶手箱。 里面备着一盒海王金樽。 他伸手拿出来，手掌上的重量感有点轻。 喝完了？ 覃川把盒子打开看，里面空空如也，微微叹了口气，真的喝完了，他顺手给丽萨林发了个消息让她再备盒在车上。 翁—— 【覃总，等会我给你送过去。】 都下班了，丽萨林依然秒回。 【不用，周一上班备好。】 消息发过去，丽萨林回了个【好的。】 覃川正要打开车门下车，一个黑影忽然窜了进来，一屁股坐进副驾驶，车门关得死死的。 覃川转头看去，坐进他副驾驶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带着黑色的棒球帽，一个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只留下一对细长好看的凤眼。 覃川本要发作赶人下车，对上那双眼睛，整个人怔住。 四目相对的时候，那双凤眼眼尾染上一丝淡薄的红晕。 覃川：“沈……沈时？” 副驾驶的人微微眯了下眼睛，“怎么，你也是私生饭？” 覃川愣了下，过了会才结结巴巴地回他，“不……不是……” “看过你的作品而已。” “是吗？”沈时摘下口罩，那张美到极致又不缺乏男性特质的脸完整露了出来，“不好意思，我在你这里躲下人，打扰你了。” “好……好的……”覃川有些慌乱，那张脸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梦境里一些亲密无间的场景又翻出来刺激他，他想找一些其它话题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凌乱，想了半天硬是一点能聊的话题都没想出来。 覃川尴尬地咳嗽两声，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卡塔—— 手肘碰到了什么，两根雨刷器开始在他面前左摇右摆。 …… 沈时轻笑一声。 覃川迅速关停了雨刷器，“车子……车子该换了……总是自己乱动。” “车子自己乱动是吗？”沈时含着笑意问他。 “对，车子自己乱动。” 覃川回答的非常坚决，有点……过于坚决，倒像是在隐藏什么。 沈时没想让覃川继续窘迫，他语调轻松的和他攀谈，“你看过我什么作品？” 没想到这个问题让覃川更加窘迫。 覃川没看过沈时的任何作品……非要说看过的话……他梦里的那部作品，算下海片吗…… 覃川的沉默让沈时都愣了下，一个能从一双眼睛就认出他的人，不会连他一部作品都没看过吧…… “你……“沈时有点诧异，“你是不是没看……” “看过的！”覃川打断他，“忘记名字了而已。” 沈时噢了一声，收回目光。 车里两个人沉默着，气氛有些诡异。 第5章 “哥哥经常喝酒？”沈时目光转到那个已经空了的海王金樽盒子上。 “经常喝。” 覃川回答完才后知后觉，他震惊地转过脸看去，“你叫我什么？” “哥哥。” 沈时微笑着，脸上没有一点恶意，“不能叫你哥哥吗？” 覃川的耳垂腾一下红起来，还好自己头发长，能把耳垂遮住。 “不……不要瞎叫……” 沈时又噢了一声，“那我不叫了。” 覃川的手指蜷缩了下…… 沈时……是不是见谁都叫哥哥…… 想到这里，覃川莫名酸了下。 很快又被自己的这股酸意惊到，他在想什么，沈时叫谁哥哥，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时目光投向车外：“那呢那呢，她来了！” 车外一个女人找了过来，她在地下车库里到处查看。 沈时往后面靠了靠，把帽沿压下来，“私生饭，她知道我的车牌号，在找我的车。” 覃川把车门都锁起来，“放心，外面看不见的。” 车外的女人找到了沈时的车，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确认车上没人后，她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往车库出口去。 等到那女人的身影消失，沈时松了口气，他敲了敲车门要离开，“锁打开吧，谢谢你。” “等会。”覃川拉住他的胳膊，“她可能在电梯口守着，再等等再出去。” 沈时看到覃川拽住自己袖子的手，眼睛亮了下，“哥哥想的周到。” 覃川的耳朵更热了，连带着后颈也发热，他头发长度到脖颈，正好也把这份红温盖住，“你……经常叫别人哥哥？” “没有，只叫过你。” 沈时眉眼清澈，毫无调戏意味的笑挂在脸上，“现在可以叫你哥哥吗？” 覃川不敢多看他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叫我哥哥？” “叫哥哥是因为，想亲近一点。” 想……想亲近一点？ 这……这是什么意思？ 像梦里那样亲近吗？ 还是……亲朋好友的那个亲…… 第4章 哥哥，要签名吗？ 叫哥哥，不可以吗？”沈时身体微微向前探了点，覃川的毛孔能感到一种莫名磁场。 也可能是他多虑了，受到那个梦的影响。 叫哥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27，沈时22，叫哥哥……也正常。 “可……可以。”覃川声音有点软糯，感觉倒像是被逼妥协。 沈时满意地笑起来，眼角淡薄的红晕深了一点，“哥哥，我想我可以走了。” “嗯。”覃川点头，但一直不敢多看他，生怕自己被那张脸吸引住，产生过多的眼神逗留，让沈时觉得不舒服。 “哥哥，走之前，想要个签名吗？” “不……不用……”覃川不追星，他只觉得车里越来越闷，心跳越来越大声，这种压迫感似乎都是沈时带来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显得自己…… 很没用…… “好吧，不要就不要。”沈时有点遗憾，“那我走了。” 那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遗憾语气像针一样轻轻扎了覃川一下。 他慌忙改口，“要，我要签名。” 沈时回头，眉眼瞬间就展开，“哥哥，我给你签。” 签哪呢？ 车上有一支马克笔，可翻来翻去都没找到纸或者本子。 覃川又开始凌乱，“在哪呢？我记得有个本子的……我再找找……” “哥哥……”沈时握住他的手腕，“别找了。” 他向前探着身子压过来，磁场感应越来越强，覃川不得不正视他。 沈时太近了，凤目薄唇，天生勾人，可不是个深情的模样。 覃川脊背僵硬。 沈时的手摸到了他西装的领子，还在往下扒。 覃川一下就慌了，“你……你干什么？” 他钳住沈时行事过分的手，自己却气息微喘，说出的话状似娇嗔，听着更不正经。 温和正直的笑一直挂在沈时脸上，倒显得覃川心里不干净。 “在签名啊哥哥。” 沈时手上力气很大，覃川根本拦不住，他往下扯覃川的西装领口，扯到肩膀下面，露出白色的衬衣。 然后，大笔一挥。 在覃川左胸口的衬衣上，留下沈时二字。 完事的沈时帮覃川把西装整理好，盖上马克笔的盖帽，错过还在发懵的覃川，低头摁开车锁。 覃川微长的头发扫过沈时的耳廓，沈时在他耳边轻诉，“头发长了，扎起来吧，哥哥，耳垂，很好看，不要遮住。” 什……什么…… 覃川的心脏猛跳，他怀疑沈时是听见了，才把名字签在他心口的！ 谁教他这么签名的！ “走了，哥哥。” 沈时直起身体，和覃川拉开距离，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拉起口罩，离开车子。 覃川在车上懵了十来分钟才回过味来。 他被调戏了吧？ 是的吧，是的吧，是的吧？ 正常明星谁在衬衣上签名啊！ 好像也有…… 但沈时……叫他……哥哥。 不是见谁都叫……只叫他一个…… 等会…… 等会等会…… 覃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沈时从头到尾连他名字都没问，两人也没留联系方式…… 第6章 覃川忽然就想明白了。 去特么唯一的哥哥。 不正经！ 覃川气呼呼地上楼。 走到周舍大厅，服务领班迎上来，“需要领路吗？” “不用。”覃川经常来，他认识路。 服务领班微微欠身正要离开，又被覃川叫住。 “有皮筋吗？” 领班看了一眼他扎到后颈的头发，领悟他的意思，从前台找了个黑色的头绳递给他。 覃川抬手把自己头发扎起来，像个兔子的小尾巴。 脖颈线条和耳朵都露了出来，额前几缕碎发。 “先生耳朵很好看呢。”领班微笑赞扬。 是真的……好看吗…… “谢谢。”覃川抬脚上了楼，去了约好的包厢。 他看了一眼时间，迟到了20分钟，不过这种局，迟到经常的，几杯酒应承下就可以过去了。 覃川推开门。 里面气氛微热，应该已经喝上一轮了，见到覃川进门，四双眼睛投过来。 中影的乾总乾正强，大导演李亿，还有一个长相周正，轮廓凌厉的男人，以及…… 沈时！ 沈时笑着冲覃川眨巴眨巴眼睛。 覃川怔愣了片刻，收拾好情绪，错开沈时的眼睛，笑着跟乾总握手。 “路上耽搁了，我自罚一杯。” 乾正强身形微胖，肚子尤其大，西装扣子扣起来看着有些勉强，他乐呵呵，“那可不行，这里四个人，你说你这一杯哪里顶用啊，你要自罚四杯。” 这个包房里，乾正强面子最大，人脉最广。 覃川的地位也不低，怎么说也算个资方，在这里，只有中影的乾正强配让覃川自罚一杯。 现在乾正强让他给所有人赔罪。 他在压低他的地位。 覃川看的明白，但也不会拒绝他。 “乾总说笑了，罚完你这杯，我自然要跟在坐的都喝一杯。” 乾正强转动转桌，酒就转到了覃川跟前，“少说多做，覃总，我们谁跟谁啊，又不是第一次见。” 覃川端起酒，利利索索下肚。 “爽快！”乾正强敲敲桌面，看向李亿导演，“我就说，覃总是个爽快人，跟他合作，不会有问题！” 李亿导演笑着应承。 覃川又满上白酒，对李亿抱歉：“今天第一次见就晚了，确实是我的不是，李导在业内的名声，我这个外行都没办法不耳闻，你能来指导这部电影，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李亿站起来，自己也倒上一杯，“你们米迦勒游戏公司的cg特效技术团队国内一流，到时候还想拜托您给我一点支持呢。” “好说好说，为了项目，我一定尽全力支持。”覃川按下李亿手上的酒杯，“我自罚，李导就不用了。” 两杯白酒，覃川的耳廓微微开始泛红。 沈时眼眸落在他扎起的头发上，又紧盯那薄薄的耳垂，眼里浮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覃总好酒量啊！”乾正强至始至终没有离开座位，他手伸向那位轮廓凌厉的陌生男人，给覃川介绍，“老牌万花影帝，黄佑，入行二十多年了，长相那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这么多年没一点黑料爆出来，演技更是没得说，名字就是保证。” 还有这位，他又介绍沈时，“新晋万花影帝，沈时，帅。” 黄佑，长相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没黑料，有演技，名字是保证。 沈时，就一个字，帅。 覃川听出了乾正强的意思。 他在抬黄佑。 覃川礼貌跟黄佑握手，黄佑站起身，自己也满上，没让覃川一个人喝，覃川也没有阻拦。 轮到沈时。 覃川有点尴尬，他不知道是要认识，还是不认识。 看沈时没有多言语，他便当作第一次见。 “你好。”覃川故作轻松跟沈时握手。 沈时捏住覃川的手，故意用了点劲，一双凤眼瞧着覃川。 “哥哥……” 声音极轻，但还是让覃川整个人炸了下，生怕被人听见。 如此……腻歪的称呼…… 沈时酒杯是空的，他还是要和覃川碰杯。 “哥哥，我这里，不罚你……你迟到……怨我。” 声音是气音，吹拂在耳畔。 覃川酒杯里的酒被沈时碰进自己杯子里。 留了那么一小口。 覃川抿了下。 耳垂红得要滴出血来…… 第5章 居心不良！ 酒喝了一圈，覃川终于落下座。 沈时一双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就和他对上。 这是……故意的 覃川躲避着沈时的目光，和李亿攀谈。 “不知道李导想做个什么样的电影出来，我希望能和神骸遗落这个游戏在整个风格上保持一致，如果影视能出圈，游戏应该也能活过来，这个游戏无论制作还是内容，我都全程参与，我有这个信心。” 李亿点头，“覃总，不瞒你说，你那个游戏，我花了几天时间给打通关了。” 乾正强呵了一声，“没想到李导还打游戏呢，这也太敬业了！” “没有没有，正常工作，既然接手了，必须要了解的。”李亿谦虚，“整个游戏的风格和背景，我真的非常喜欢，但人物和剧情我想重新编写，这部电影是在游戏的世界观下的新故事。” 第7章 乾正强敲了敲桌面，“那这部电影的主角，李导设想的是什么样的？” 李亿：“游戏嘛，当然还是年轻人玩比较多，而且神骸遗落这个游戏的世界观非常新颖，我们的目标群体也偏年轻化，我目前设想，主角应该是个少年。” 乾正强给自己和李亿都倒了杯酒：“李导从做电影角度分析问题，非常尖锐，一针见血，我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李亿是个务实的人，他听不出话里话外的意思，权当是表扬，“所以我接手这个项目，马上就想到了沈时，年轻，帅气，最关键能吃苦，他的打戏我看过，都是硬本领！” “但找演员，除了看演技，还要看背景的。”乾正强始终笑呵呵，“多少戏都拍完了，因为演员的个人问题，最后成品抬不上去，损失多少钱，所以还是老演员稳重，这么多年了，生活作风怎么样的，大家一清二楚。” 覃川没插话，但人物关系算是看明白了，沈时是李亿看中，带来的人，黄佑是乾正强要插进戏里当男一号的人。 面前四个人，两个阵营，李亿处理不好，最后，就会要求他这个“局外人”站队。 覃川的手放在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有点烦躁。 倒不是烦躁这个局面……这种场面，他见多了，说到最后无非钱的问题。 他烦躁的是，沈时对自己的态度…… 是想让自己帮他稳住男一号吗？ 酒桌上，乾正强都说到这份上，李亿也不至于一点都听不出来。 他凝起眉毛，“可是主角定的是个18岁的少年，我明白黄佑是个非常非常好的演员，这部电影里，有个非常出彩的配角适合他，我觉得黄佑不妨试试那个角色。” 覃川敲打的食指停了下来。 李亿说错话了。 不光直接拒绝了乾正强，甚至还要让黄佑这个明白着比沈时资历高的影帝做配。 这种话，如果黄佑不是个在意咖位的人，可以私下聊妥。 但放在桌面上，还当着沈时，就太不给黄佑面子了。 乾正强敛了点笑意，“黄佑啊，你看你，平常只知道研究剧本，不知道多跟导演交流交流，你看，被新影帝比下去了吧，还不快跟李导喝一杯！” 黄佑眼看着已经有点不高兴，是乾正强承诺了男一号，自己才来见导演和资方的，结果人家李导已经定好人了，自己还坐在这里，不是没脸硬往上凑么。 但介于乾正强的面子，还是举起酒杯和李亿道歉，“我没有好好了解这个项目就鲁莽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亿出了一脑门的汗，他也清楚自己得罪人了，一个二个明面上都给他道歉，实则都在给他施压，心里迭迭叫苦，这叫个什么事啊，他苦笑，“哪里哪里，都是为了项目成功。” 酒杯放下，乾正强也不藏着掖着，“但李导啊，你看问题是从电影角度出发，电影呢，它也是一个商品，就需要考虑更多的问题，我觉得啊，黄佑比沈时更合适当主演。” 覃川没抬眼，他知道乾正强是在说，黄佑是否出演，和中影会出多少钱有关系，但他也知道，李亿听不懂。 果然，李亿还在反驳，“可黄佑这个年纪……和主角的年纪……这……不相配啊！” 乾正强诶了一声，“先不说黄佑不过也才35岁，保养好，演技好，而且现在科技多发达啊，把特效技术用上，那不就妥妥少年，你说是吧，覃总？” 最后还是q到了覃川。 乾正强一双眼睛看向他，黄佑一双眼睛看向他，李亿也一双眼睛看向他。 沈时更是一双凤眼看着他。 带着笑。 他没说话，那声哥哥就落进了覃川耳朵里。 覃川咳了一声，“乾总说的很有道理。” 李亿脸沉了下去。 “别急，李导。”覃川给出新方案，“神骸遗落这是系列电影， 第一部 既然李导已经想好了，就先按照他的想法来，第一部也是试水，电影能不能受到市场欢迎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最后反响好，第二部，就让黄佑担任男一号，乘胜追击。” 这话一出，几个人纷纷愣住，其实脑子里转得飞快，都在思索。 黄佑一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啊，万一 第一部 就扑街了，那不是砸自己招牌，不如让沈时先试试水。 他第一个赞成，“我觉得覃总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沈时能拿到万花奖，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第一部 他当男一号，一定能大卖！我年纪确实偏大了些。” 黄佑都这么说了，乾正强也不好坚持，酒场上的笑容堆在他脸上，“覃总好想法啊，比不上比不上，喝一杯！” 李亿那边松了口气，感谢的目光看向覃川。 覃川微微点了下头，又和乾正强聊起来。 毕竟是驳了他的想法，赔酒少不了。 饭局到快12点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各人的秘书助理来接人。 公司为了降本增效，覃川的24h助理被改成8h，他没人接。 覃川扶着墙勉强站起来，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眼前的瓷砖线都是z字形，为了避免走不直，覃川踩着瓷砖线往前走。 胃隐隐作痛。 覃川站不稳。 一双手忽然扶住他，“哥哥，我送你回家。” 第8章 “不……叫了代驾……我自己……”覃川话讲不清楚，但他知道是沈时。 沈时居心不良。 他不会让他得逞。 第6章 这一刻，协议生效。 覃川去卫生间吐得不行。 最后有点意识不清，浑身瘫软，有人架住他。 断片一段时间后，覃川脸上有丝丝清凉的感觉。 睁开眼睛。 天花板在旋转。 “哥哥？” 落入耳边的声音拽回些许理智，但覃川明白他现在酒还没醒。 “……谢你送我回家……”覃川嗓音嘶哑，“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沈时轻笑，“哥哥，这是我家，你让我走哪去？” 什么？ 一道雷劈下来，要把覃川那颗混沌的脑子劈炸了，“你……你家？” “哥哥，你吐完就断片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就把你带回我家了。”沈时一手撑着头侧躺在覃川身边。 两人离得很近，覃川的胳膊能感觉到沈时胸膛的起伏。 他一手拿着毛巾，一直在帮覃川擦汗，“药店里买了醒酒药，醒了喝一颗吧。” 覃川点点头，他手摸到扔在床上的手机，打开屏幕。 2点10分。 他把自己撑起来，背靠在床头，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房间的样子。 都是日式纯木的家具，很温馨，床就靠着窗子，一抬头就能看见城市夜景。 床头柜上扔着几本书，覃川拿起来看了一眼，都是跟演戏相关的书籍。 这么说…… 这是沈时的主卧，他把自己安置在他的床上…… 覃川本就红润的耳垂更艳丽了，像是要滴出血…… 沈时去外面拿了药，端了水进来。 “哥哥……”沈时脱了鞋，盘坐在床上，和覃川面对面，“更难受了吗？脸色很差……” 才一会时间没给他擦脸，就红成这样了…… “没……没有……”覃川有点结巴，他躲避沈时的眼睛，手掌摊开伸到沈时面前，“药给我。” 沈时抬手，药却没放在覃川的手掌，他直接喂给了覃川，“哥哥，再喝口水。” 杯子也是举到嘴巴前喂进去的。 覃川凝视沈时的眼睛，忘了说话。 “哥哥？”沈时发笑，“怎么呆住了？” “你知道我取向吗？”覃川忽然问他。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沈时哽了下，又很快疏解，他沉声回答，“我知道。” 很直白，很确定。 “哥哥应该能猜到我的。” 沈时在笑。 眼尾染上红晕。 凤翎一般，绚丽夺目的霞光。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覃川又问他，“想要男一号吗？你已经是了，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保证你是的。” “哥哥……”沈时挪近了些，星星进了他眼里，因为他看着覃川，“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彩虹吧，哥哥你喝了几杯就走了，我没来得及问你要联系方式。” “我追出去……你正好开车走，我就只记住了你的车牌号……” “就只是因为那一面？”覃川不相信一见钟情。 沈时有点委屈，“哥哥，你警惕心太强了。” “你知道你一遍又一遍叫我哥哥，意味着什么？”覃川心思深，情绪不太从脸上表现出来。 沈时看不懂，但他察觉到自己可能越过了覃川的警戒线。 “对……对不起，我收敛一下。” “不是让你收敛，你是要明白，调戏我的后果。”覃川微微离开一些，两人的额心还相互抵着。 “这就是你调戏我的后果，沈时，我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也不是清心寡欲的僧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 声音里还有酒精带来的迷离。 但与一时冲动毫无关系。 “哥哥……”沈时喃喃，“我……” 覃川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他的嘴巴，“你先别说，听我说完。” “我是个生意人，我能让亏本买卖重新获利，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能不能……” “也试着跟我交往，你慢慢会……喜欢我的……” 覃川移开了手指，他没有看沈时的眼睛。 他不给他压力。 他想听个真心的回答。 沈时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覃川的胸前是大片酒精过敏后的红晕。 “哥哥……”沈时手轻轻抚摸红痕，“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迷人……你的眼睛有多好看……” 覃川才意识到，自己鼻梁上没挂金丝眼镜，一双桃花眼平白就沾着水汽，衬着眼尾一颗深红色的泪痣像是泪滴，垂垂欲落，好似受尽了委屈。 “瞧这可怜样子，谁会拒绝你？”沈时亲吻覃川眼角的泪痣。 覃川工作很忙，没时间健身，胃又不好，身体很消瘦，还有点病态的苍白。 再加上那双眼角微微向下，楚楚可怜的桃花眼。 他是笼子里脆弱的金丝雀…… 他抱住覃川，“哥哥，说好的，2024年9月17日，2点19分，我们开始交往。从这一刻，沈时最爱覃川，覃川最爱沈时。” 覃川握住他的左手，一个吻落在无名指上，“协议生效。” 沈时轻轻咬了一下覃川的耳垂，“哥哥离上一次多久了？” 第9章 覃川有点不好意思，“五年……” 五年前，他短暂地有过一个男朋友。 “你会介意吗？”覃川问他。 “介意五年前不识货的傻逼吗？”沈时低头笑，“别拿我跟他比。” “知道。”覃川看着沈时眼尾愈发浓艳的红晕，他明白，至少这一刻，面前这个人真心喜欢他。 “你……交往很多？”覃川知道两个人第一次，不应该问这些，但他就是嘴欠。 “哥哥……”沈时抚摸覃川的脸颊，“我只有过你。” 脸颊瞬间弥漫开如血般的殷红。 覃川在理智中彻底沦陷。 * 沈时很笨拙，他没有骗人，连拥抱亲吻都小心翼翼，昨晚将近凌晨才睡下，加上灌下去的那些酒。 第二天覃川胃病就犯了。 第7章 那这样，就公平了 覃川赶在胃病彻底发作前离开了沈时家。 沈时下午还有活动…… 而且……他还不习惯把过于脆弱的一面表露给他。 覃川不是个遇到喜欢的会畏缩的人，但他心里也有一道极高的防线，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摧毁的恐惧。 他故作轻松地和沈时告别，相互留了联系方式，转头叫了辆车。 “去韩氏医院？” 覃川靠在座位里，轻轻嗯了一声。 “先生脸色不太好？”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放心。”覃川语气恹恹，“不会吐你车上的，胃里都是空的，再说了，就算吐你车上，这辆比亚迪，我赔你辆新的。” 司机看了眼覃川的穿戴，一夜糟蹋得乱七八糟，领口皱成一坨，脖子上还有醒目的红痕，再加上他这眉目清秀的样子，架着平光用来装扮的金丝眼镜，甚至还有淡淡的酒气。 这干什么的，还用得着猜。 “我觉得您赔不了我这辆比亚迪呢，先生你还是忍一忍，千万别吐我车上，我还要继续载客的。” 胃里一阵痉挛，覃川疼得不行了，他闭着眼睛忍耐，也懒得跟司机纠缠，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周末不怎么堵车，大约半个小时到了韩氏私立医院。 覃川捂住肚子下了车，到了门口给韩秀仁打电话。 “在……在吗？”覃川冷汗流进领口里。 电话那头听着声音不对，紧张起来，“覃川，你怎么了？” “老毛病……你下来，接下我……”覃川撂下电话，弓起身子坐在医院一楼大厅的休息区。 “覃川！覃川！你这个样子，怎么还自己跑过来了！”韩秀仁从楼上冲下来，冲着值班的护士喊，“快推个轮椅来！” 覃川微微喘了口气，“用不着……就老毛病……” 韩秀仁没好气，“就知道你老毛病，才叫的轮椅，上次走一半晕过去，你以为谁把你背到诊室去的。” 那边护士一路小跑，推了个轮椅来。 韩秀仁把覃川扶到轮椅上，覃川像个刺猬一样整个人蜷缩起来。 十分钟后，覃川在私人休息室挂上水。 “好点了吗？”韩秀仁穿着白大褂，拿着检查报告进来。 微微烟味萦绕，韩秀仁看见疼劲刚过去的人在抽烟。 “我服了你了，谁一边挂水一边抽烟的？” 覃川微微仰头：“我就这点爱好。” “抽烟喝酒，你爱好真不错。”韩秀仁嘲讽。 “喝酒不是我的爱好，那是没办法的事。”覃川抬手打开窗子透气，让烟味散一些，这是他的私人病房，他在这里抽烟不违反任何规定。 韩秀仁把报告和病历递给覃川，“自己好好看看吧。” 覃川压根没翻开，扔到一边，“胃炎，用不着看。” 韩秀仁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框住覃川，微微压下腰，一双眼睛盯着他，“错了，是胃癌。” 覃川怔愣了一会失笑，“我要是胃癌，你把病历烧了都不会给我看。” 覃川在韩国上过的两年高中，韩秀仁是他在韩国唯一的朋友。 现在韩家在国内开了家私人医院，韩秀仁也跟着父母来中国创业。 “你不应该这样透支你的身体，覃川。”韩秀仁直起身子，语气严肃，“我认为你戒不了烟是属于创伤后遗症，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在韩国的时候，你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认为，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没走出被校园霸凌的阴影。” 覃川笑笑，吸了口烟，“你知道最好的心理医生是谁吗？” 韩秀仁疑惑，“是谁？你要找最好的？也不用最好的，我觉得一般好的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你要主动接受治疗。” 覃川乐得合不拢嘴，“我说最好的心理医生，就是找个好对象。” 韩秀仁被他逗乐了，“你有办法谈恋爱吗？你要有办法谈恋爱，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你私人治疗师。”说完他语气沉静下来，“但你没办法接受任何人，你根本接受不了亲密关系，亲密关系会让你恐惧，让你想起高中的那件事情。” 覃川抽了口烟又吐出去，深深浅浅的情绪藏在眼睛里，忍不住要流出来，“我昨晚就有亲密关系，非常亲密，还很多次。” 韩秀仁愣了下，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说什么亲密关系？” 这么多年了，覃川从未有过的……他是他的私人医生，他在清楚不过，“别逗我，你怎么可能……” 第10章 韩秀仁眼睛扫到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眸子惊了下。 他走过去，微微扯下覃川的领口，胸前也有，明晃晃的吻痕。 一丝恼火闪过他的眼睛，又很快被他压下去，“有人强迫你！是谁？！” 覃川打掉他扯拽自己领口的手，“干嘛毛手毛脚的，不是强迫，我自愿的……” “也可以说是……我主动的……” 覃川想着嘴角不自觉就牵起来，“我跟他正式交往，我……对他的触摸和更深的接触……没有一点抗拒反应……这还是……第一次……他碰我……我不发抖……”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覃川立马收了话头，总结，“反正，我谈恋爱了，老韩。” 韩秀仁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甚至……有点愤怒。 “老韩……？”覃川不解，“你不一直劝我放下过去，不要害怕男人，多接触接触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不是来欺骗你的？你觉得你的心理状况，还能再承受一次伤害吗？”韩秀仁的表情恨不得要吃了他。 覃川尴尬地赔笑：“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但就那么一个我不抗拒的……我想试试……我不想就这么错过了……不然孤独终生怎么办……” “他要是个好人，他今天会让你一个人来医院？” “你别发这么大火嘛，我胃痛没告诉他，他不知道的……” 韩秀仁似乎是找到了破绽，一双眸子恨不得把覃川剖析个明明白白，“你要能完全接受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覃川哽了一下…… 他有顾虑的…… 沈时……说他在一个彩虹吧对自己一见钟情…… “老韩……”覃川语气缓慢，“你说，我会去彩虹吧吗？” 韩秀仁冷哼一声，“你哪天少酒喝了，至于自己跑去酒吧再给自己加餐，而且，彩虹吧，自从在韩国出了那档子事，你就转学回国了，你哪里还敢暴露自己取向，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也就我知道你这个小秘密。” “但他知道……”覃川又抽了口烟，浓郁的情绪咽进肺里，“他说他知道我的……” 不出意外，沈时调查过他。 沈时绝不可能在彩虹吧遇见覃川。 他知道了多少呢…… 韩秀仁眯起眼睛，“他知道？他肯定不安好心，他是谁？你告诉我。” 覃川摇摇头，“不能告诉你，他是个明星。” 韩秀仁冷笑：“明星……你是看脸上头了吧。” 覃川笑起来，“不好说……但我也骗了他……” “你骗他什么？” “我骗他说，我五年前有个男朋友的。” “这算骗什么？不疼不痒的。” 覃川轻轻叹了口气：“那这样……就公平了，不是吗？” 第8章 哥哥，我们同居吧 “覃川，我认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不是个会心血来潮的人。”韩秀仁找覃川讨了根烟，靠在窗台前点上，“你不是那些只会玩的富二代，感情上，你最好也把精明拿出来，你既然知道他居心不良，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覃川不以为意，“老韩，米迦勒公司当初是我爸用了100万搏来的，等他把公司给我的时候，米迦勒已经奄奄一息，员工都走了一大半，现在的米迦勒，是我搏来的，我是生意人，你知道生意人最怕什么？” 韩秀仁沉着一双眼睛看向他，“最怕风险？” “错了。”覃川微笑，“最怕的是不敢跟风险搏一搏。” “我知道他靠近我是另有目的，但跟我打交道的人，谁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太过于纠结这些，我找个好地方隐居山林得了。” 韩秀仁一口烟呛到肺里，扶在窗台上咳嗽。 覃川抬手抢过他指尖夹的烟，扔进烟灰缸里，“不会抽就别抽。” 韩秀仁等咳嗽平复，才直起腰，“所以你打算放任他？” “放任他？”覃川抚着额头笑个不停，“不是放任他，而是……” “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欢他。” 韩秀仁瞳仁紧了紧…… “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多说一句。”韩秀仁拍拍衣服上的烟灰，大步流星离开了私人病房，整个人好像还……气鼓鼓地…… 病房门闭合，韩秀仁背靠在走廊的墙上，一双眸子深深浅浅，他闻了闻手指上淡淡的烟味，覃川只抽这一个牌子。 “我对你……是没有所图的……” “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韩秀仁仰头轻轻叹了口气。 “韩医生，有病人！”护士探出头。 “知道了。”韩秀人深吸口气调整情绪，向诊室走去，又顺便嘱咐，“覃川你多看着点，房间空调有点太低了，手都是冰的。” “知道啦！马上去！” 覃川挂水挂着挂着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手上的针头也拔了，手背上贴着白色的医用创可贴。自己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毯子。 “服务够到位的。”覃川掀开被子下床。 头还有点晕，覃川站定一会，等眼前清明，大步离开私人病房。 “韩秀仁呢？”覃川走到护士站，里面几个护士都认识他，“我要走了，跟他打个招呼。” “覃总，韩医生忙着呢，他说你醒了就走吧，不用去找他了。” 第11章 “奥。”覃川点点头。 忽然想起了什么，覃川迅速掏出手机，早上和沈时相互添加了好友，这么久没看手机了，他……找过自己么…… 手机屏幕亮起，企业微信里躺着的一堆未点开消息，还有丽萨林的几通未接电话。 覃川点开沈时的对话框，沈时的微信名单一个时字。 里面躺着一条已读信息。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没有更多。 …… 覃川轻笑一声，“刚说了大话呢，沈时，这就打我脸。” 他抬手打了几个字。 【时，在做什么？】 又把时删掉，改成。 【在做什么？】 覃川静了一会，还没发出去的消息被他全部删掉。 万一……就是one night thing呢，万一……是他一厢情愿。 覃川摁熄了屏幕，打了个车回家，自己那辆a8还停在昨晚喝酒的地方，顺便发了个消息让丽萨林有空帮他开回公司去。 消息刚发过去，丽萨林的电话就打过来。 覃川接起电话，“喂？” “覃总，您今天在忙吗？” “有点事，怎么了？” 那边沉默一会，“覃总，你忘了，今晚的相亲，乔小姐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覃川一个激灵…… 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就算自己没那个意思，也不能晾着人家。 “师傅，改去gu castle。” “我这已经到了啊。”司机在前面说。 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己住的小区门口，覃川没下车。 “我知道，我换个目的地……等等！”覃川抬眼瞄见远处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坐着个男人。 白色的短袖，浅灰色的宽大运动裤，黑色的棒球帽，脸上黑色的口罩…… 除了沈时，还能是谁…… “先生，还去gu castle吗？” “不去了。” 覃川又急忙给丽萨林电话，“帮我给乔小姐好好道个歉，我今天实在走不开。” “人家等了俩个小时了，覃总，要不您还是亲自去……” “你跟她重新约个时间，我亲自去道歉，就这样。” 覃川迅速挂掉电话，从车里走出去。 地面上是湿的，今天下过雨。 覃川靠近沈时，那一双眼睛已经有点失去活力。 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淋过雨又被捂干，皱巴巴的。 “沈时？” 听见声音，沈时抬起头，有点委屈地看他，“哥哥，我等好久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覃川问他。 “哥哥早上走的急，一整天也没联系过我，我怕是你……嫌弃我了……都怪我没轻没重的……”沈时从身旁举起一束玫瑰花，但花瓣被雨打得有些败落，沾满水汽，“我来赔罪的，哥哥你还喜欢我吗？” 覃川耳垂微微发红，沈时头发还没干，额前濡湿的碎发盖住半扇眼睛，瞧不见眼角红晕，凌厉的下颌挂着水珠，时不时滴落进微微敞开的胸口。半干的短袖遮盖能力差，一阵风刮过来，衣服贴上身子，宽肩窄腰和肌肉线条几乎是一览无遗。 “喜欢……我喜欢的。”覃川打心眼里喜欢。 沈时从行李箱上站起来，靠得近了些，低着头看着他，“那哥哥……能接受吗？” 覃川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接受什么？” “我想和哥哥……同居。” 覃川脑子一个没转过来，定在那里。 他大概是疯了觉得自己能拿捏沈时，沈时几句话就让他应付不来。 沈时见他一段时间没讲话，他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哥哥，你要是不自在，那我就回去，但这不能算分手，你答应我。” “不……”覃川急忙否认，“不……” “好的，说好了，我们没分手，我走了。”沈时露出笑容，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不……不是……”覃川平常也没这么结巴的，他急忙握住沈时的手腕，“别走……” “我……我们……同居。” 沈时转过身，温柔的笑挂在脸上，他就知道覃川会同意的。 他捏了捏覃川红透的耳垂。 一个吻猝不及防落下。 “我知道哥哥舍不得我。” 覃川再厉害，覃川也是沈时的猎物。 他势在必得。 第9章 别……别碰我…… 沈时推着行李箱进了覃川家。 他抬眸环顾一圈，些微的诧异。 普普通通的三室一厅。 “这里不太像是哥哥会住的地方。” 覃川笑了笑：“你觉得我会住什么地方？”他接过沈时的行李，“这里离公司近，我一个人也用不着住太大的地方。” “哥哥，感觉，很好接近……”沈时微微垂眸。 “你说我么……”覃川静了下，他其实……很不好接近，住这样一套房子，因为，他没办法跟别人住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住，他又不喜欢那种过分空荡的感觉。 一个没办法拥有亲密关系的人，又过分害怕孤单，这本就是死结。 他其实希望……沈时能成为他的例外。 “我好接近……那大概我就是讨人喜欢了。”覃川一句话盖过。 他把沈时的行李整理出来，放进一间卧室里，“你住这间，可以吗？” 第12章 沈时靠近他，“那哥哥，住哪？” “我就住在你隔壁。”覃川仰头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很近的。” “我想哥哥没明白我的意思。”沈时手抵住门框，蹙起眉头，“都同居了为什么还要睡两间房？” 覃川瞬间脊背一僵。 昨晚能和沈时有那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身体没有任何排斥。 每天都睡在一起…… 他害怕，自己会出现躯体反应。 那个时候……沈时，会讨厌他吗？ “我……”覃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同居就要睡在一张床上的……” 覃川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不睡在一起，沈时会反悔吗……要离开吗…… “也……也不是一直睡两间房，我那间朝小区，早上吵的，你……你睡不好……” 覃川有点心虚，他看了一眼沈时又很快移开目光，阴郁情绪缠绕在沈时黑色的眼睛里。 沈时微微弯腰，身体压下来，“哥哥，你还是不接受我，是吗？” “我们不是已经在交往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睡在一起？” “哥哥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沈时好像……在责问他…… 他鹰利的眼睛时时刻刻在捕捉覃川躲避的目光，想从里面找个答案。 沈时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沉下来时压迫感很强。 覃川的手不自觉就开始颤抖…… 糟了…… “哥哥？你怎么了？”沈时握起覃川止不住发抖的手，看见了他手背上的医用创可贴。 他眯起眼睛，撕开创可贴，手背上露出一个泛青的针孔。 沈时摩挲那个明显的针孔，脸上所有笑意尽数沉没，“哥哥今天生病了。” “没……没有。”覃川下意识就反驳，许久没出现的躯体化症状越来越明显。 沈时捏着手背举到覃川眼前，“没有？” “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吗？” “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跟我正式交往？那为什么，还要说的那么言之凿凿的样子，还在我无名指上留个吻？” “覃川，你说话。” 沈时的语气明明没有很严厉，甚至在怒气明显上涌的时候还克制下来，算得上温柔。 可覃川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 他整个身体开始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睛四处游移，好像周围人影憧憧，房间里站满了人，站满了他不敢看的人，无论眼睛躲到哪里去，都躲不开那些臆想出来的注视。 “哥哥？”这副模样吓到了沈时，他迅速松开覃川的手，害怕自己伤到他，“哥哥，你怎么了？” 覃川什么都看不进眼里，他只看见了沈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和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人影站在了一起，注视他。 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覃川踉跄了一步，飞快推开沈时跑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咚地一声在沈时面前闭合。 房间安静得异常，小区里熙攘的人声逐渐明显。 显得房间里更加没有人情味。 沈时站在客厅里，缓慢踱步，片刻的怔然后，他翻找房间里的各个柜子，找到了一瓶安定片。 他倒出两粒，接了杯水，推开覃川的房门。 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镜片上有一点裂痕。 床上是空的，房间里也没看见人。 “哥哥？”沈时让自己声音温柔到极致，像是在喊一只躲起来的小奶猫。 “哥哥，都怪我。”沈时缓步到衣柜前，这个房间，只有这里还能藏着个人了。 “哥哥，不要害怕，我都知道的，是我的错，我不该责怪你。” 沈时握住了衣柜的门把手。 “不要害怕好么，我要打开了。” 里面没有声音。 沈时打开衣柜。 覃川蜷缩在衣柜角落，整个人埋进衣服里，好像要把自己裹起来。 他抖得不成样子，一双桃花眼里填满了惊恐的泪水，他眼角本就轻微向下，天生的可怜模样，现在睫毛上沾满泪渍。 沈时忽然心就被扎的不行。 知道的……他知道的……他知道覃川在高中经历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发病竟然是这个样子…… “哥哥……出来喝药可以吗？” 沈时去握覃川的手，轻轻往外拉。 “别……别碰我。” 覃川一直往后退，抵抗沈时手上的力道，恨不得钻进墙缝里。 “哥哥别怕，是我。” 覃川两个眸子一直在震动，没有聚焦，沈时说话也听不进去。 沈时干脆进了衣柜，一手肩膀一手腿把人从里面抱出来。 覃川人离开了衣柜，瞬间蜷缩进沈时的怀里，没有沈时预想的那样激烈反抗。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沈时的怀抱和衣柜角落都能给他安全感。 沈时肩膀很宽，他把覃川抱到床上，两手环住他。 眼角的深红色泪痣在闪光。 “哥哥，喝药好么？” 沈时喂药没打算那么礼貌等覃川同意，他不由分说就抠开嘴巴把那两片药塞进嘴里。 覃川来不及反应一口水又灌了进去。 第13章 然后沈时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不管他怎么折腾都不放手，直到听见咕咚一声吞咽，才松开。 第10章 你简直，犯规 沈时背靠在床头，抱着覃川，像是照顾小孩一样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嘴里哼着一首即兴的小调子。 缓慢又流畅。 覃川抓着沈时的领子，脸埋在他怀里。 温柔无声铺展。 颤抖逐渐平息，转变成小声的呜咽。 沈时是覃川的浮木。 沈时是覃川的香烟。 沈时让覃川剥离恐惧寻找浪漫。 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救赎另一个人的。 从一开始就是覃川需要沈时，而不是沈时需要他。 “哥哥。”沈时把他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完整的耳朵，耳廓有点尖，耳垂很薄，薄到能透光，“哭成这样，我真的很想欺负你。” 覃川慢慢平复。 他微微转头，红肿的眼睛侧看向沈时，“我……平常不这样……” “你不要……害怕……” “很久没犯病了……也没吃药了……跟正常人一样的……” 沈时愣住。 他犯病了，第一反应是让别人不要害怕？ “哥哥呢？”沈时低头亲吻他的头发，浑身都是冷汗，“哥哥还害怕吗？高中那件事。” 覃川的手一僵，虽然早就料到，沈时如果调查过他，还调查到韩国去，肯定……肯定会翻出那件事。 听到他毫无遮掩地承认，覃川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会好奇吗？我为什么知道。”沈时抬头，错开覃川的目光，“因为我托人去查过。” 他不知不觉抱得更紧了些，“先给我个机会解释。” 覃川静静等待。 他是个过分温柔的人，很少责怪过谁，对覃川来说，那些能伤害到他的事情，要么木已成舟，要么有所转圜，责问没有任何意义。 他给所有人机会。 “我知道我的解释会很难接受，所以一开始我编了个谎话欺骗你，我说我是在酒吧对你一见钟情的。”沈时轻笑，“我回头想了一下，这怎么可能骗到你。” “所以，是为什么呢？”覃川直起身，离开了沈时的怀抱。 “哥哥做过梦吗？很真的那种。” 覃川一哽。 梦…… 他做过一个和沈时有关的梦，场景已经有些模糊，但梦中一些感受还能真切体会到。 “我以前做过……”沈时眼角染起红晕，“还不止一次……我是在梦里见过哥哥的。” “梦……梦里……我……我们……” 沈时有点说不出口。 覃川替他说完：“梦里我们结婚了。” 沈时震惊地看向覃川，“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也做过类似的，但只有一次，很多细节都忘了，覃川摩挲着自己食指第一根关节，那里是经常夹烟的地方，他好像记得那个梦的结尾……不是很好……“你梦里的细节能讲给我听听么？” 覃川想知道两个人的梦是不是一样的。 但一抬眼，沈时的脸红得能冒热气。 “好，不用讲了。” 覃川立马打住他，明显他们俩的梦不一样的。 真的有这种事吗？梦里认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我……我梦见几次后，实在没忍住，就去查了叫覃川的人。”沈时小心翼翼地看着覃川，“我……哥哥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吗？”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理由？” 覃川不是没预想过，万千种设想中，唯独没有想到，沈时是因为一个梦。 “哥哥是不接受是吗？”沈时眼眸沉下去，眼角的红晕也散了，“哥哥不会明白的，我……从四年前就开始做这样的梦。” “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每隔几天就会梦到，哥哥……。” “我挺困扰的，我每天绕着操场跑很多圈，想让自己累到做不了梦，但还是没办法，后……后来……我好像有点期待那样的梦。” 沈时忽然抬眸正视他，“梦里是我见你唯一的门票，覃川。” “四年，整整四年。”沈时慢慢靠近覃川，“我就守着一个名字。” “那天地下车库，你以为第一次见我，但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覃川。”沈时手抚摸上覃川的脸颊，“我查到了你的公司，我有空就去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着，咖啡厅外面是公司的小花园，你经常在那里抽烟。” “我透过玻璃看着你，但你总是看不见我，我一直在想，这么漂亮的人，怎么烟瘾这么大。” 沈时大拇指摩挲他眼角下那颗深红色的泪痣，“梦里你都不戴眼镜的，这眼睛怎么生的，怎么着都像我在欺负你。” “覃川，你不知道我听说李亿跟我说的电影与你有关，我私下高兴成什么样子，我终于能光明正大跟你讲话了。” “覃川，不管你信不信。” “我是真的喜欢你。”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解释，那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重新开始追你。” “沈时。”覃川忽然唤了他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平常很忙。” 沈时被喊了大名，他瞬间感到深深不妙。 “哥哥……还是不接受我……” 抚摸在覃川脸上的手收了回来，眼角委屈地耷拉着。 第14章 他是一头收起尾巴的大狼。 等着覃川发落。 “我没时间等你重新追我，我也不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沈时目光黯淡下去。 “合同要么签，要么不签，人，要么分开，要么在一起。” “我不喜欢中间流程太长。” “时～，我们就在一起吧。” 什……什么？！ 沈时倏然抬起头，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覃川低笑，他弓起身子亲过去。 “哥哥，你简直，犯规……” 沈时的眼尾瞬间就浸润成浓烈的嫣红，人就在他怀里，触感真实。 第11章 白肤脂，红痕纹修 覃川醒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胳膊禁锢着他，身上粘腻。 太热了……空调怎么回事，坏了？ 覃川想掰开胳膊，只听见沈时梦呓般嗯哼了一声，便作罢。 昨晚……两人在一起睡了一夜。 覃川一切正常，他对沈时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抗拒，熟得就像……已经在一起过了几十年的人。 他抬眸看了眼这间卧室，第一次竟然觉得房间有点小。 床要赶紧让丽萨林帮他换个两米的，感觉沈时再滚一圈就能掉下去。 “哥哥醒了。” 沈时说话时还闭着眼睛，额头蹭过来，埋进覃川肩窝里，“不想起。” “你不想起就接着睡，我要起了。” 沈时哼唧唧，“今天周末，我想抱着你睡一天。” 撒娇他也是一把好手，覃川眯起眼睛看着他，昨晚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时的手摸到覃川腰上，顺势掐了一把，“今天我带着你去健身吧，太瘦了。” “我今天没空，我要……”覃川哽了下……他今天要见被放鸽子的乔小姐。 “要什么？”沈时眼睛张开一条缝，眼皮有点肿，一双深黑色的瞳仁还有点发癔症。 “我今天要……去见相亲对象……” 相亲？？ 沈时一双眼睛全然睁开，睡意一点不剩，“哥哥……你……你昨天还说……” 覃川失笑，拍了拍沈时的头，“去跟人家道个歉，昨天因为你，把她忘了，让人家干等几个小时。” 沈时这才安心一点，“哥哥，你不要骗我。” “放心吧。” “我不放心……” “那要怎么办？” 沈时狡猾一笑，搂着覃川整个人翻了一圈，“我想标个记号，哥哥忍一下。” 什……什么？ 白肤脂，红痕纹…… 沈时非常满意…… “唔……” 覃川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混蛋！” 沈时盯着那双沁水的桃花眼，怪不得覃川要戴眼镜，这双眼睛沾水，谁受得了。 就一双眼睛就能让他忘乎所以。 “哥哥，不要走，我想再抱会……”沈时把人拉住。 “想什么想，门都没有！” 覃川伸腿踹他的膝盖。 不得不说沈时的身材相当好，手臂一用力，腰背的肌肉线条都突显出来，该凸起的凸起，该凹陷的凹陷。 覃川不是他的对手。 * 覃川气呼呼地去了浴室，水打开，热气弥散。 水流顺着头发流满全身。 腰间那枚红色的齿纹在热水浸润下愈发明显，覃川不太看得见，拿手摸了摸，触电般抽了回来。 还是痛的…… 脖子上也是红的…… 这刚入秋，难道要他出门穿高领？ 想到这，覃川气又不打一处来。 偏偏那声“哥哥”又阴魂不散跟进浴室里。 覃川指着他的鼻子：“别叫我哥哥，我害怕。” 黏得过分了。 沈时掰开覃川的手指，犯错的时候胆大包天，错犯完了又一脸委屈样，“就想进来跟哥哥一起洗澡而已……” 他靠近覃川，从背后环住他，“哥哥能给我洗头吗？” 已经湿透的头发在覃川脸上蹭来蹭去，沈时向覃川讨要爱意。 行……吧…… 洗澡吹头发，沈时表现得都很乖，即便覃川给他吹出一个鸡窝头，他都一脸满意。 覃川：“出门了，附近有几家我经常吃的店，微信发给你，你饿了自己点。” 沈时看了看厨房，灶台上落了一层灰，就知道覃川平常不做饭的，“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覃川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门。 这是他跟沈时正式在一起的第三天。 两个人关系发展得有点过分迅速，他是无法接受亲密关系的人，但对沈时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依赖和亲近。 甚至……他们在一起的某个瞬间，会让覃川忽然恍惚，似乎是激发了什么肌肉记忆，陌生的熟悉感…… 看不见沈时，覃川就会觉得空落落的。 他害怕回到家，人就不见了。 覃川不喜欢沉入到患得患失的情绪里，他揉了揉眉心，开车去禅元寺。 丽萨林说，乔一娜最近都住在寺里，既然覃川是去赔罪的，还是登门更显得心诚。 *** 禅元寺位置偏僻，覃川停车后还要步行两公里。 初秋的阳光还炙热。 覃川发了汗，他把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手上提着赔罪的礼物。 第15章 到了禅元寺门口，木制红门之后，一个小沙弥拿着扫把在扫地。 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扫着。 覃川抬脚要进门。 里面的小沙弥停下扫把，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声，“不要踩到门槛。” 覃川愣了下，恭敬回答：“知道了。” 门槛很高，覃川抬腿跨进去。 里面的小沙弥又不客气：“施主要先迈右腿。” 覃川皱眉，什么寺庙，规矩这么多，怪不得没有人。 但他还是照做，收了刚迈出去的左腿，抬起右腿。 小沙弥扫把横在覃川脚下，覃川右脚无法落地。 “你还要做什么？”覃川收回脚，干脆不进寺庙了，“进庙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 小沙弥嘿嘿一笑，“进庙要200块钱。” 覃川敲了敲寺院门口的牌子：“本寺免费游览。” 小沙弥摇头，“免费是免费，要买香的。”收款二维码已经怼到了覃川面前。 这真的……是寺庙……不是诈骗窝点么…… 覃川看了他片刻，转了他200块钱。 小沙弥收了钱，扫把也扔了，欢快的跑进后殿，“娜娜姐姐！我完成任务了！” 覃川吸了下鼻子，合着这规矩都是乔一娜专门立给他的。 第12章 你命里有一祸 穿着青白色修身旗袍的女人从后殿出来，手上捏着串圆润的佛珠。 乔一娜的气质和穿着有点割裂，染得一头粉色的头发，耳朵上挂着浮夸的大耳环，耳骨上还有骨钉，指甲也是粉色还黏着铁链子。 覃川走上前去，“是谁逼你住这的？你爸？” 乔一娜的爸他前天才在酒桌上见过，就是中影的乾总乾正强，但乔一娜不是原配夫人生的，没办法跟他姓，就随了母亲姓。 乾正强的正牌夫人只要求乔一娜不能进门，不能姓乾，至于乾正强拿多少钱补贴这对娘俩，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以为要闹翻天的事情，结果轻轻揭过。 只要大家都装聋作哑，就能相安无事。 乔一娜虽然姓不了乾，但乾正强也不会亏待她。 跟覃川相亲，也是覃从北和乾正强打过招呼的。 “没谁，我自己乐意住这的。”乔一娜抱起胳膊，上下打量覃川。 半晌后总结，“长的还行，值得等两个小时，但名花有主了。” 覃川愣了下，“什么？” 乔一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里，也不知道遮一遮，是拿出来炫耀的吗？” 覃川耳根瞬间通红，他本穿着件立领的外套遮盖脖子上的红痕，上山太热，衣服就给脱了。 “我……不好意思……”覃川把外套套起来。 “进来吧。”乔一娜转过身，领着覃川往后殿走。 禅元寺风格比一般寺庙要华丽，红墙绿瓦，有点宫墙内院的味道。 路过一处院子，乔一娜在一棵树边停下来，“这株玉兰上百年了，你来的不是时候，没开花，摸一摸，有福报的。” “福报……”覃川从善如流地抬手放在老树皮上。 他不信这些，心里本不想什么。 沈时的脸就撞进脑海里。 玉兰树叶无风自摇。 “可惜了。”乔一娜喃喃自语。 覃川不明所以，“可惜什么？有什么寓意吗？” “你没看见，树在摇头吗？”乔一娜煞有介事地解释，“你许愿，它摇头，说明，这愿望不行啊。” 覃川有点无语，“就……就你这么解的？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乔一娜啧了一声，“我正儿八经给你解，你就信吗？” “不信。” “那不就得了。” 覃川：…… 乔一娜摸了摸树干，又看了看日头，“天太热了，去茶室休息休息吧。” 覃川还穿着外套，一脑门子汗，他温声催促，“快走吧。” 错过这棵老玉兰，一片叶子擦过额角从眼前落下。 忽然一种熟悉感迎面扑来。 他好像什么时候也曾向这棵树许愿，但这种熟悉感只存在于错觉，这里他并未来过。 “快点啊，还愣着干什么？”乔一娜人已经进了长廊了。 覃川跟上去。 穿过长廊，几步到了茶舍。 茶舍靠在山边，雕栏窗子外面就是绿茵，山里的荫凉地方，这个时间已经有凉意了。 茶舍只有他们两个人，乔一娜在靠窗的红木桌子上坐下，桌上茶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斟了两杯，淡黄色的茶水，几片深褐色的茶叶。 覃川在她对面坐下。 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推到她面前。 “上次临时有事，让你等这么久，这个格拉夫的耳钉赔罪。” 乔一娜轻笑，“我算过我俩的八字，其实我们很搭，你知道吗。” 她转了口茶咽进嗓子里。 “你命里有一祸，娶我可解。”乔一娜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愿意跟你相亲，是为了做善事，我那是在救你。” 覃川虽然不信这些，但还是保持尊重，“我有喜欢的人。” 乔一娜身体微微前倾，“喜欢到非他不可吗？” “覃川，我不跟你开玩笑，你想好回答我。” 覃川望着她的眼睛。 有一瞬间的怔然。 第16章 他真的非沈时不可吗？ 覃川善于抛开一切情感从理智上思考问题。 他没有办法和任何人产生亲密关系，即便是找个女人结婚了，那也是无性婚姻。 害人害己。 对于他自己来说，只有沈时和孤独终生两个选择。 但对于沈时…… 他无论从哪个角度论证，沈时都不是非他不可…… 他们之间的协议，明面上是沈时追求他，但承担风险的是他覃川。 “你犹豫了。”乔一娜紧盯着他，“你不是非他不可。” “不。”覃川短暂的思考后有了答案，“我非他不可，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 “那就是他不是非你不可，对你来说不是明智的选择。” “亏得起的叫投资，亏不起的叫赌博。”覃川面容温和，“我只投资，不赌博。” 乔一娜努努嘴，“行吧，那你准备迎接你的第一个祸事吧，东西我收下了。” 覃川本还不明白她说的祸事的意思。 返程的路上，接到了他爸覃从北的电话。 声音非常冷淡，明显是在压制，“你拒绝了乔一娜？” 覃川摩挲一下方向盘：“嗯。” “你都老大不小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乔一娜虽然不是正牌生的，你娶了她，乾正强自然会帮你，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分嫡庶？！” “爸，你不要瞎说，我什么时候说嫡庶了。” “那你是为什么？这个姻缘我好不容易给你搭上的，你觉得她不够漂亮？” “不……” 覃从北完全不让覃川插话，“小姑娘，现在年轻，审美有点劈叉，喜欢打扮得五彩缤纷的，但我跟你说啊，她小时候我可是见过的，绝对绝对的美人坯子，你老爸我能害你？那不有点好事全想着你了，我们虽然说有点小钱，但还属于创业阶段，跟中影这种成立几十年的集团比，我们就是那什么，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巫什么？” “小巫见大巫。” “对对，你是小巫，乔一娜是大巫女儿，她是巫女，你要傍着她，你懂吗。” 覃川捏了下眉心，他在考虑怎么跟覃从北讲明白这件事情，“爸，我没办法结婚，我……” “什么什么没办法，你没空，户口本我拿着，我去帮你领结婚证，行吧？” “不是爸……” “这个办婚礼啊，你妈也不在了，我也不是非要大办，这个看娜娜的意愿，现在不是流行旅行结婚，你俩放个假，出去玩一玩，正好啊……” “我没办法有亲密关系。”覃川简洁了当说明白，只要打消了覃从北的念头，怎么都好。 电话对面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再出声的时候，覃从北声音有点颤抖：“你……你回国后不是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不是……不是都治好了？” “治好的标准是可以正常社会生活，爸。” “那你……你这辈子……”电话那边有点哽咽。 覃川脑门突突直跳，他最应付不了的事情估计要来了。 电话那边哇一声哭出来，“你妈走的早，我一个爷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死前要不能看见你娶妻生子……我有什么脸下去见你妈，你这是要你老子死了都当没媳妇的孤魂野鬼，呜呜呜呜……” 第13章 无条件喜欢 电话那头哭哭啼啼了十来分钟，细数覃从北拉扯他的不易。 “要不是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创立公司，天天待在韩国学习，让你转去韩国念书，也不会出那档子事。” “我也是……你一个人在国内我不放心啊，要是你妈在就好了，你妈太狠心了，我一个人，呜呜呜，祸害了你一辈子……你这以后孤独终生……我可怎么办……” “川啊，要不……你再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我们争取把这个毛病也治好了？” 覃川身体一抖。 被拘束服捆在床上的感觉忽然涌现，手腕发痒。 “不，爸，我现在有交往对象。”覃川立马说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覃川几乎能看见覃从北全然不信的表情。 半晌之后，覃从北才颤颤巍巍地问他，“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是。” “你不刚刚才说你没办法有亲密关系？” “这个例外……”覃川顿了下，“只有他例外……” “哈哈哈哈哈……”覃从北大喜，“合着你小子在这等我呢，是哪家姑娘啊？啥时候领家里见见？” 姑娘…… 覃川一个脑袋两个大。 覃从北要见了沈时，估计能把他妈从坟里哭醒。 能拖多久是多久…… 覃川干咳两声，“是个明星，他还没公开，我也不方便透露，而且……我们刚交往三天。” “是个明星啊！那不得好看死了！” 沈时眼角两坨细长得红晕浮现在眼前，覃川不自觉地笑了下，“好看的……” 覃从北乐呵不停，“才交往3天，是早了点，那……姑娘叫啥名字？我去搜一搜，我保证不外传，我要泄露了，让你妈晚上来揍我！” “爸！不要问了。” “行行行，我不问，才三天，搞不好明天就要掰，你们关系稳定点，一定带家里我看看，不然年底，你就去医院把你那病好好瞧瞧，过完年了，重新开始相亲！” 第17章 覃从北挂了电话。 覃川叹了口气，车子拐进他居住小区的地下车库。 小区靠近学校，这个点学生正好放学，那些穿着整齐校服的男孩女孩在路上欢笑飞奔。 覃川喜欢听这些声音，这里热闹。 他坠入泥沼，但从没有放弃自救。 他之所以住在这里，是试图用孩子的声音来解救自己，而不是那些安定片。 覃川走过小区的小花园，种植的观赏竹树叶婆娑。 竹尖吹得摇曳生姿。 仿佛在给覃川的目光指引。 竹叶撩开，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他家的窗户。 窗子里亮着灯光。 还有人影走动。 那扇窗子只要覃川不在里面，就注定是漆黑一片。 如今…… 有人在等他回家…… 覃川取下眼镜挂在胸前的口袋。 他不信神佛，但他虔诚。 “沈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覃川喃喃自语，怔怔地望了一会，疾步回家。 电梯在五楼停下，覃川按下指纹，房门弹开。 屋里迎接他的是一片光明。 还是饭菜的香味。 以及那一声不出意外的：“哥哥！” 覃川微微仰头闻了下，“不是我常吃的那几家，你找了个新的？” 沈时还顶着早晨他吹成的鸡窝头，神奇的是鸡窝头竟然显得沈时脸更小了。 他脸上有一点污黑，身上穿着个…… “你穿的什么？裙子？” 沈时笑着皱眉头：“是围裙，哥哥，我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围裙…… “哥哥快进来，尝尝我的手艺。” 沈时……他做饭了？ 覃川走到…… 家里竟然还多了个餐桌。 白色大理石板面的，桌上还有花瓶，花瓶里插着纯白色的玫瑰。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拥住他，“我自作主张买的，哥哥还满意吗？” 他握住覃川的手，大拇指在他的无名指上摩挲，“你胃不好，以后我都给你做好不好？” 覃川望着那一桌子的菜，夸赞，“像模像样的。” 沈时亲了一口覃川眼角的泪痣，“快尝尝。” 覃川没有明说，他虽然不做饭，但他通常买来吃的都是泰安门，宝丽轩，嘴巴多少……是叼一些。 “时，你经常做饭吗？”覃川问他。 “没有，今天第一次。”沈时摇起尾巴等表扬，“专门为了哥哥学的。” “第一次，样子是有了。”覃川拿起筷子，戳了戳那一碗黑糊糊的东西，夹起一根，眯着眼睛看，终于辨认出了这盘菜的原始材料，“响油鳝丝。” 沈时迫不及待，“哥哥喜欢吗？” 正常情况下，覃川是坚决不会把这黑糊糊的东西喂进嘴里，他会让饭店重新做一份给他，直到他满意为止。 但沈时是沈时，他对待沈时会像对待工作一样认真负责。 覃川吃了一口，细嚼慢咽，尽力把菜品的制作流程在脑子里还原出来。 “鳝鱼没清理干净，酱油放太多了。” 覃川又夹起另一个黑糊糊，照例二话不说放进嘴里，“炸猪排，油温没热就放进去，下面糊锅了。” “青菜炒太久了，全软了。” “炒猪肝一定要放酒，不然腥味太重。” 沈时的嘴角耷拉下去。 覃川还在继续。 “番茄蛋汤……” “番茄蛋汤也不行？” “没有不行，就是……番茄通常用的是大番茄，不是小番茄。” “还有……” “哥哥，就这几个菜了，还能有什么……” “米饭水放多了。” 覃川总结完毕。 沈时委屈成狗。 “哥哥不喜欢……” 覃川一愣，“我哪里不喜欢，我超级喜欢。” “谁喜欢是这样的！” “我就是喜欢，才把所有的问题都总结出来，我要是不喜欢，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沈时眼角泛上红晕，眼睛里湿漉漉的：“哥哥你欺负人。” 欺负人？ 帮你进步叫欺负人？ 覃川眼角微微下垂，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不戴眼镜的时候，这双忧愁眼杀伤力有多大。 沈时连忙靠近他，手摸上他的脸颊，大拇指在泪痣上来回摩挲，“哥哥我错了，不是哥哥欺负我，是我的错，不要伤心。” 他亲吻他的嘴角，还有酱渍。 “等着我，你不喜欢，我全部重做，做到你满意为止。” 覃川拿着那双忧愁眼看着沈时，“喜欢的，你做的，我都喜欢。” “所有与沈时有关的东西，我无条件喜欢。” 第14章 如履薄冰 沈时要进组了，本来可以晚几天走，但开机前要去宁夏训练，最好先去和武术指导磨合磨合，他的助理三更半夜就开始催促。沈时虽说拿了个影帝，但出道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他自己都做不了主。 沈时第二天收拾行李去了宁夏。他的飞机时间早，没吵醒覃川，覃川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 沈时一走，房间就彻底空了下来。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就来了，走也是拖着一个行李箱走。 家里好像没了他的痕迹。 第18章 覃川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 现在也只能说，曾经不是。 无论沈时说多少次我爱你，覃川依然会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嘴上再逞强，但事实摆在那里，他更需要沈时，远远超过沈时以为的。 他不敢表达太多，过分索求会让人厌烦，生意场上都是如此，越是表现得迫切，对方便会以为掐住了命脉，就越是拖着，转头背着他再去找别人谈价格。 覃川知道自己的依恋其实是病态的，但他不想让沈时知晓，他希望……两个人是个正常的关系。 覃川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衣柜里没有沈时的衣服，他肯定都带走了。 他去抽屉里拿领带，领带也都是他的，他喜欢深红色带点暗纹的，和他眼角的泪痣呼应，里面没有沈时喜欢的配饰。 又去水台前洗漱，一只黑色的电动牙刷，只有一只，沈时的呢？他记得自己拿了一个新的给他，覃川只喜欢用这个牌子的电动牙刷，他记得自己明明给沈时拿了一个的，去哪了…… 覃川一个冷颤，像是被电了一下。 沈时…… 真的存在过吗？ 覃川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走动，到处寻找沈时存在过的证据。 房间里熟悉的空荡感觉，脚步声和回音叠加。 沈时似乎只是梦中的一个影子，梦里拖了个行李箱来，又拖着行李箱走了，他可能，也从没来过。 他看了一眼昨天新买的餐桌，那是沈时买的。 但又有点不确定…… 他在垃圾桶里翻找，如果能找到餐桌的购买票据，就能找到购买时间。 这个桌子，是才买的，还是一直都在这里？ 覃川脑子有点混淆，他想不清楚。 他找不到，翻遍了家里的垃圾桶，他都找不到。 这种无法摸清楚现实和幻觉的焦虑感忽然触发了覃川脑子里的一根警弦。 这才倏然回神，他不应该去怀疑这些东西，坚决不能。 他又去看了一眼，瓷白的桌面，上面还有一个插着白玫瑰的花瓶。自己应该不会主动去买这些东西。 这一定是沈时买的。 真的是……是吗？ 为什么……这个家里……除了这个桌子，他再也找不到沈时存在过的证据了…… 对，沈时之前还在自己腰上留了个牙印。 他站在镜子前，撩起扎进裤腰带里的衬衣，腰上洁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可能已经长好了……也可能……从来没有过…… 覃川手指开始发抖，他有点害怕了。 十年前，他曾经是精神分裂，有妄想症，经常出现幻觉。 他曾经一度什么都分不清楚，他幻觉里经常有无数人冷漠注视他，有时候也会有个人，来爱他。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是他的癔症。 覃川用冷水对着自己的头冲了很久，他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在家里四处走动，翻找垃圾桶，这种行为就已经开始不正常了，不能继续下去。 那些年，在快被情绪压垮的时候，迅速恢复理智几乎成了覃川的本能反应，他靠着思考来区分幻觉和现实。 他擦干头发，打开手机，沈时赫然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但里面只有一条已读消息。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跟沈时……真的有什么关系吗？还是……他幻想出来的？ 覃川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自我怀疑。 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会不会，太冒犯了…… 覃川正犹豫着要不要按下语音通话，沈时的视频电话忽然就打了过来。 覃川一惊，他清了下嗓子，立马接听。 “你……你好，找我什么事？” 他不确定和沈时的关系。 如果所有的都只是他发病后的幻觉，他也能承受。 他可以的，已经习惯了。 看样子，沈时已经坐在飞机上了，他紧了紧眉头，“哥哥，我才走一会，你就跟我客气成这样了？” 覃川目光细细地看着视频里的男人。 不……不是幻觉吗？ 覃川试着唤了一声：“时？” “嗯，这还不错，哥哥。” “哥哥我早上熬了粥在锅里，你当早饭吃了再去上班，不允许挑毛病，吃完拍照发给我，不一定能及时回你，我马上要起飞了。” 沈时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锋利的眉角柔和温情。 所有的怀疑尘埃落定。 “好的。”覃川回应他。 悬在心头的刀子消失了，餐桌是沈时买的，玫瑰花是沈时插的，昨晚沈时也抱着他睡觉。 都是真的。 “还有……你……你的牙刷不见了。”覃川需要最后一个证词来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牙刷啊，哥哥那个牌子的电动牙刷很好用，我就打包带走了。” 覃川心里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一早晨的疲惫不自觉流露。 沈时只是去拍戏了，他只是离开这一会，自己就已经快犯病。 十年都没再犯病，遇见沈时以后，他已经犯病两次。 沈时要么是他一辈子的救赎，要么是他永远站不起来的深渊。 这是一场豪赌…… 覃川一意孤行要上牌桌。 “哥哥……”沈时笑意敛起，他看着视频里的覃川，“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对。” 第19章 “没有……”覃川换上笑容，“我只是想你了。” “川，我去宁夏开机前训练是全封闭的。”沈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回你消息，但我保证，晚上我一定会找你，每天都找你，我们开着视频睡觉，好么，川，你回答我。” 覃川静了一会，他说，“好。” 温柔的暖意流进心里，沈时成了覃川的安定剂。 视频那头，空乘人员在催促沈时关闭手机，沈时看着比覃川还要焦虑。 “下飞机了找你，川，我爱你。” “我也爱你，好好去训练吧，我公司等着你救命呢。” 沈时轻笑。 “挂了，哥哥。” “嗯。” 那边挂断了视频。 覃川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从书房里拿出一本陈旧的皮质笔记本，翻开本子，里面的的纸张已经泛黄。 笔记本上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东西，标注着日期。 日期都是10年前，他病的最严重的时候。 每个日期下有两栏记录。 一栏是已确认事实，一栏是无法确认事实。 在10年前，无法确实的事实下，罗列无数，已确认事实寥寥无几。 覃川翻到最后一面，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2024年9月21日。 已确认事实：1.餐桌是沈时买的。2.他在我腰上咬了一口，但已经长好了。3.我在和沈时谈恋爱。 无法确认事实：无。 第15章 玩就玩大的 沈时一落地银川，立马打开手机。 覃川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他在喝粥的照片，自己拿手机拍的，侧着头，细长的眼镜腿落下的阴影刚好遮住那枚痣，向下的眼角也被镜框的线条平衡，又变成了那个精明沉稳的覃川。 哥哥…… 沈时沉默着看了一会下覃川的照片。 覃川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开会去了，落地报平安，晚上再聊。】 沈时打字。 【我到了。】 覃川没回，估计在忙。 沈时知道覃川从韩国回来后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但他对精神病也不太了解，只是隐隐觉得…… 那天晚上，覃川躲进衣柜里，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覃川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那种看着自己，又似乎完全没有看着自己的感觉…… 在飞机起飞前，和他视频的时候也出现过。 沈时微微发了会呆，他给远在上海的覃川定了束玫瑰花。 “沈时，口罩戴起来，你晚上也没休息好，接机的粉丝很多，到时候拍照的角度不好，照片流出去又有人要造谣了。” 徐紫山是沈时的经纪人，在公司里一直是个小透明，但他挖到了沈时，也算是小小熬出头了。 “没事的，想造谣什么不能造，不在乎这几张照片。” 沈时的粉丝叫时光机，因为沈时一直没有什么实打实的黑料，交际圈也比较单一，除了拍戏就是拍戏，粉丝也是属于相当清水的一群人，无逼可撕。 看着沈时自己推着行李，徐紫山急忙上前几步，抢过沈时手里的行李箱：“快点把行李箱给我，被粉丝看到不好。” 沈时轻笑，“怎么，被骂了？” “那可不，上次我手腕风湿犯了，你帮我拎包推行李，那小视频怎么说来着，说我让沈时推行李箱，自己当甩手掌柜，说我暗地里挤兑你，我冤啊。” 沈时怔了下：“还有这种事？” “视频没火，你没看见。最近刚拿了奖，还是低调点，你这么年轻就影帝，谁不眼红啊，都想办法撬你黑料呢，这关头可能不能出事。”徐紫山挠了下自己的寸头，“还有啊，这次接车是去徐汇接你的，你怎么住徐汇去了？搬家了？” “我……”沈时一哽，慢悠悠地回答他，“算搬家吧。” “算……搬家吧……”徐紫山吸了吸鼻子，搬家还有算不算的？ 等会…… 徐紫山心里一惊，“你小子不是谈恋爱同居了吧？” 话刚说出口，徐紫川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呢，是吧，沈时！” 徐紫山笑呵呵地看着他，指望他否认。 可是…… 沈时沉默了…… 徐紫山如遭雷劈，再也笑不出来了，“不是吧，哥，你跟我玩大的？” 沈时一点不觉得抱歉，“嗯。” 承认了……他就这么承认了…… 徐紫川脸上的肉都在惊恐，“我的亲爹啊，你不是有个没办法在一起的暗恋对象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一直当你是个纯情崽呢！” 沈时侧头冲着他笑了下：“我住进暗恋对象家里了，我还想，等这个电影拍完上映了，我就公开。” “你特么还想公开……” 徐紫山脸色铁青，“你还知道要等电影上映了再公开，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 “万一……反响不好，我一个倒是没什么，到时候拖累了所有人……”沈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哥哥还等着这个电影挣钱呢。 “你想什么！还想要资源你趁早分手，你个乖乖，平常生活寡淡得跟个和尚一样，要玩你就跟我玩大的，我跟你说啊……公开……门都没有啊！” 徐紫山在后面破口大骂，沈时在前面充耳不闻，眼看着要到出口了，徐紫衫赶紧闭嘴。 第20章 他小声嘟囔，“晚点找你说清楚！” 沈时从机场出口出去，外面站了许多接机的粉丝，他们举着沈时的照片和灯牌，非常有素质地保持秩序。 因为大喊大叫乱推搡，沈时是不会留下来签名的。 沈时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接过粉丝递过来的卡片，在上面签名。 “可以合照吗？” 一个女生举着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他。 “当然。”沈时语气非常温和，女生瞬间红了脸。 女生打开手机自拍，自拍里女生大眼睛尖下巴。 沈时下巴本来就尖，棱角颌线恰到好处，在手机自拍里却显得有些别扭，脸尖得过分了。 女生忽然慌乱，“对……对不起，我美颜没有关。” “没事，开着吧，挺好看的。”沈时没有在意，他微微俯身，和女生保持同一身高。 “谢……谢谢……” 女孩羞红了脸。 快门刚刚按下，一阵吵闹声。 “都散开散开，挤在这里干什么！？” “把通道让开，走开点！” 不知道是谁的推搡，女孩手机没拿稳，从手中滑了出去，沈时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还给她。 他抬眼往人群外面看过去，几个黑衣服的保镖在机场里开出一条路。 时光机们一脸懵，这时候机场外涌进来了更多更加疯狂的粉丝，尖叫声不断 “都快点回去吧。”眼看着机场人要变多了，沈时嘱咐来接他的人早点离开。 时光机们也都很听话，从出口疏散。 “呦，谁这么大阵仗。”徐紫山吸了吸鼻子。 耳边的尖叫声越来越嘈杂，他们喊的好像是什么，“承天之佑。” 沈时蹙眉：“承天之佑？” 徐紫山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是橙子的橙，橙天之佑，黄佑的粉丝的口号，他不是姓黄么，就用了那个相近的橙字。” “我忘了告诉你了，这部电影，黄佑同意给你作配，但要求是如果 第一部 火了，第二部男主角是他。所以你俩都要来宁夏集训。” 沈时点点头。 这时候，带着墨镜和黑口罩的黄佑从里面出来，许多保镖护在他周围。 这样一比，沈时这边显得冷落多了。 “总是要进一个组的，去打个招呼吧。”徐紫山说完便往黄佑那边去，但被黄佑的保镖拦下来。 “挤什么挤，走远点。”保镖言语很粗暴。 徐紫山叉着腰：“怎么说话的，我是沈时的经纪人，我们去打个招呼。” 保镖往后扫了一眼沈时，“什么沈时，没听说过。” 站得跟个木桩子一样，完全不让。 徐紫山气也上来了，“你特么眼瞎还是耳聋啊，沈时你不认识，那你亲爹我你认不认识？！” 撸起袖子就想干，沈时一把拉住他，“算了，无所谓的，我们走吧。” 第16章 不是姑娘，是阿姨！ 沈时和徐紫山到达酒店，正巧黄佑的保姆车也刚好到，他的助理先下来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人在拍后，才给黄佑开门，裹得严严实实的黄佑从车里下来。 “搞什么嘛，这么偏的位置，他以为粉丝能追到这里来。”徐紫山气呼呼地哼哼，他还没忘在机场保镖对他恶语相向的样子。 “算了，既然人家不想交朋友，就当同事吧。”沈时无所谓，他在圈子里的朋友不多，他本身也是个极其寡淡的性格。 “你说的倒好，你那人际关系不都是我帮你维持的，你这种能说一句话坚决不多说第二句的性格，在粉丝那里吃香，在圈子里可吃不开，说实话，你这个性格，真不是适合混娱乐圈。”徐紫山说着说着，拍了一下脑袋，“你这个性格你说说你是怎么追到你梦中情人的？他是圈里人吗？” 沈时也没想藏着掖着，“我说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追他。” “然后呢？”徐紫山一脸吃瓜相。 “然后他说不行。” 徐紫山乐呵呵地笑，“就光问啊，要我我也不行。” “他说别追了，直接交往吧。” “what”徐紫山眼珠子突出来，“这么简单的？” 沈时笑了笑，“嗯，就这么简单，然后就同居了。”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也太不端着了吧，是不是早就看上你了？”徐紫山眼珠子一转，“我知道了，你上部电影的女主，是不是她！嘿嘿，我早就看出来，她对你有点意思，但一直憋着，没想到私下这么直接啊？你俩组cp搞不好不会塌，还能有cp粉！” “不是姑娘。” 沈时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个半天没反应过来的徐紫山。 “什么叫不是姑娘啊，不是姑娘还能是什么……” 卧槽！ 徐紫山一惊，他脑子转过来了，“不是姑娘，是阿姨！” “卧槽啊你是我沈哥，傍哪个有钱有势款姐，这是不想走弯路了，要一步登天啊！” 酒店的长廊里，一群保镖护着黄佑过来，看见徐紫山呆呆站在路中间，瞪了他一眼。 徐紫山也没惯着他，在那里阴阳怪气，“诶呦，我说怎么忽然变冷了，不知道谁阴气这么重。” 真是，都到酒店了，至于搞成这样，有人要暗杀他啊！ 说完他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有多大力使多大力，生怕别人听不见。 第21章 *** 沈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那个从覃川家里带出来的电动牙刷摆在镜子前。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 拿出手机，给覃川发了一条消息。 【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 没人回。 是在忙吗？ 沈时又发了条消息。 【我到酒店了，玫瑰花收到了吗？】 依旧没人回。 沈时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去。 他把手机摔在床上，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可是…… 覃川…… 覃川真的很不一样…… 忽然他的样子冲进脑子里，覃川不健康，肤色偏白，眼角微微向下，只要不笑就会让人觉得很可怜，越是可怜，沈时就越想来劲。 覃川脸部的线条过分柔和，山根到嘴唇的线条流畅，他浑身上下的线条都很柔和。 不知不觉，沈时手心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嗡—— 手机的声音把沈时叫醒，他牵起唇角笑起来。 哥哥，终于想起我了。 沈时从床上把手机拿起来，手机上那一串没有标明姓名的号码让沈时脸色倏然阴沉下去。 他很快按下挂断键。 那个号码在一秒后再次打来，似乎沈时不接，他就会一直打。 沈时脸色是人前从未出现过的阴鸷，就连说话声音都比平常低沉许多，像头匍匐的狼。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个男性，说话的口音有点奇怪，语句还不流畅，“什么时候，覃川，我，去找？” “好好待着，你哪都不要去。” “覃川，有公司，有钱，我缺钱，他会给我钱。”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笃定，“他能，给我很多，很多。” 沈时声音发怒：“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你不准出现在覃川面前！” 男人有点不解：“中国，是你把我弄来的，你说我能，敲一笔，为什么，又不动他了？我钱花光，没钱。” “我才给你20w你就花完了？” “不够，上海好玩。”男人哈哈笑，“我要找覃川，要钱。” “等等。”听到男人要去找覃川，沈时忽然就慌了，“你不准去找覃川。” “200w。”沈时捏紧了拳头，“我给你200w，你回韩国，我们之间的交易不作数。” “回韩国？不可能，在韩国，我会，我会我要找覃川，他能给，更多。” “10w。”沈时声音有点颤，“每个月，我以后每个月给你10w，你保证不出现在覃川面前。”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才说，“15w，every month。” “15w就15w，每个月底我会打到你的账户。” “deal.” 沈时挂了电话，不属于他年纪的沧桑和孤独挂在脸上，拿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嗡—— 手机又响了。 沈时浑身一哆嗦，像是被吓着一样，抬手一看，是覃川的视频电话。 覃川…… 沈时冲进浴室洗了把脸，把脸上的阴冷洗掉了，才接了覃川的视频电话。 “时……怎么这么久才接……” 覃川语调软糯，有点迷离和情欲。 “哥哥……”沈时看着视频里的脸，脸颊上染着绯色，眼镜取下来挂在手指上，眼角有点无力地垂着，“哥哥又喝酒了。” “嗯，抱歉，没回你消息。” “哥哥不用抱歉，你想回我就回我，不想回我，就不回我。” “我想的……”覃川想说他晚上很需要沈时，他怕自己崩溃瞎想，但他什么也没表露，但他不想表现得那么脆弱，“你明天要开始训练了吧。” “是的，川。”沈时恨不得走进视频里亲他一口。 “那……那晚上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 “不，川，我们开着视频睡。” 覃川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他结结巴巴，“一……一整晚吗……” 沈时没接话，他看了看时间，“川，先跟我去洗澡吧。” 第17章 送什么，哥哥就喜欢什么 覃川晚上喝了酒，睡得很快。 手机还开着视频，睡得熟了，忽然镜头一转，沈时只能看见床头柜。 沈时轻笑，他细细道，“川，手机掉了。” 声音很小，他没有想要吵醒他。 床头柜上是沈时下午送的粉玫瑰，覃川买了个新花瓶，把玫瑰插在里面。 视频里传来轻微的鼻息，像是海潮一样。 覃川是个过于温柔的人，他是没有刺的玫瑰花，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 沈时就把手机搁在枕头下，那么放了一夜。 第二天覃川刚睁眼，耳边就传来清晰响亮的一声，“哥哥。” 覃川翻找了好一阵才把手机找出来。 “时？你……怎么……还在！？” 沈时已经在去集训场地的路上了，“我想哥哥一起来就能看见我，你不想吗。” “我……” 覃川有点慌乱，“想的，我想……” 沈时看着视频里的覃川，正系着领带，开会的时候一板一眼的，谁能知道这个总裁这么可爱啊，随便爱一下，就羞得要把花瓣合起来。 “川，领带反了。” 覃川慌忙离开手机，“是我不小心。” 第22章 覃川再进入到画面里，衣服都已经穿好了，领带也正了。 他戴上金丝眼镜。 气质陡然升起来。 社会精英。 “早上吃什么？川。” “丽萨林会准备好的，放心。” 沈时撅嘴，“丽萨林……丽萨林比我还会照顾你吗？” 覃川顿了一下，他改口：“不一样的……” “我知道，哥哥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今天想要什么颜色的玫瑰花？” 覃川眼角温柔，心里想要，但说出来却是，“不……不用每天都送玫瑰花的……” 沈时笑意爬上脸，那个刚认识就同意交往的人是覃川，那个一直害羞的也是他。 “那就碎冰蓝的吧，哥哥。” “你值得每天都有玫瑰花。” 覃川耳根通红，眼角深红色的痣在发光，语气一下子就柔软下来，“我不跟你说了，去公司了。” 覃川挂了电话，又给沈时发了条消息。 【香槟色的。】 沈时闷闷地笑了声，回他【就碎冰蓝，我送什么，哥哥就要喜欢什么。】 覃川不回他。 沈时买花的时候还是选了一束香槟色的。 买完花，他转了15w给一个账户。 集训的地方比酒店还要偏僻，靠近沙漠的地方搭了个棚子。 沈时下了车，看见导演李亿。 他跟李亿合作很多次，沈时是个不会来事，工作的时候非常专注，不工作的时候有点沉默寡言的人。 李亿是个只管拍戏，对剧组里的一些恩怨完全不关心，有些大牌的演员对个人情节不满意，喜欢改李亿的原剧本，李亿就直接把人赶出剧组。要不是导出了几部获奖的片子，李亿在圈子里也不是个能吃得开的人。 沈时和李亿，这两个在圈子里都属于混不开的人，反而能处在一起。 沈时觉得李亿会把剧本分镜布局都安排好，自己用不着操心，只管拍，非常好。 李亿觉得沈时不多嘴，不生事，除了拍好戏份其它什么都不想，非常好。 两个人合作了很多戏，相互成就，工作外，却是连话都没多说几句。 今天见面，两人点个头，就各干各的去了。 沈时背着包去了演员集训的棚子。 武术指导赵七七已经在里面了，寸头，个子不高，在少林寺待过。跟李亿合作很多次了，跟沈时也熟。 “你来了！”赵七七热情跟他打招呼，两人握手，沈时把背包找了个地方放下。 这个时候黄佑和范凌萱也到了，这两个人在电影里的动作戏份也很重，要和沈时一起参加提前集训。 黄佑依旧带来很多保镖来，没有进集训的场地，都站在外面守着。 黄佑看见沈时，跟他点了个头，没有更多要交流的意思，沈时也没多说。 范凌萱倒是很热情，她第一次参加投资这么大的电影，还有点兴奋，她走到沈时旁边主动和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范凌萱。”她伸出右手。 沈时微笑和她握手，“沈时。” “最年轻的影帝！”范凌萱眉眼弯弯，“我看过你的电影，都好棒。” “过奖了。” “还有老牌影帝！”她目光转到一旁正在缠护腕的黄佑身上，“能跟你合作是我的荣幸，还请多多关照。” 范凌萱友好地向黄佑伸出手。 黄佑只是抬眼看了下她，没有跟她握手，语气也比较冷淡敷衍，“你好。” 说完他就去找武术指导赵七七去了。 范凌萱的手还放在半空中，气氛有点尴尬。 沈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换身衣服吧，赵导的体能训练很累的，你换身透气的衣服。” “好……”范凌萱还有点委屈，亮晶晶的眼睛下沉，“黄佑会很不好相处吗？我跟他很多对手戏诶。” 就目前见过的几次面看来，黄佑确实不像个好相处的人，但沈时无所谓，他安慰范凌萱，“不会的，拍好自己的戏就行了。” 范凌萱点点头，“慢慢来吧，我其实很社恐的。” “你社恐？”沈时垂头看着她，“一点看不出来。” “你不明白，这次机会很难得，我想好好把握。”范凌萱有点泄气。“你们都得过重量级的奖了，我只是个小演员，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放心，你会表现得很好的。”沈时难得跟谁多聊上几句，他也是从这种境遇里拼出来的，要不是遇见和他过分合拍的李亿，他应该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行，借你吉言。” 范凌萱拍拍手上沾着的沙子，跑去外面换了一套运动装回来。 赵七七给三个人安排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去沙漠里跑步。 20km长跑。 最晚到达终点的人，惩罚俯卧撑。 “什么！”范凌萱惊掉下巴，“第一天强度就这么大的吗？” 赵七七愣了下：“这个？强度大吗？” “以前跟沈时训练，这种只能算是热身……”他看了看范凌萱，虽然李导特别嘱咐过，女生也不能降低标准，但这种可爱的女孩子……嗯，“要不然你跑最后一名，就惩罚仰卧起坐吧。” “不要。”范凌萱断然拒绝，“我跟大家一样，谁说我就是最后一名。” 范凌萱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黄佑脸色已经沉下去了。 第23章 沈时一看就是他们三个里体能最好的，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那按照她的意思，最后一个就是自己了呗。 “快开始吧，赵导。”黄佑不耐烦地催促。 “行行行，那就开始吧，万一身体有异常，一定不要强撑，停下来休息，知道吗？” 赵七七嘱咐完毕，三个人一头冲进沙漠里。 第18章 一秒都等不了 沙漠里跑步跟平地上不一样，脚上的力道很容易被沙子化掉，跑太快很容易摔跤。 沈时起跑没有很快，保持着均匀的速度，成了三个人里的最后一名。 范凌萱憋着一股子劲，冲得最快，黄佑紧随其后。 宁夏这边天气还炎热，没一会汗水就湿透了衣服，沈时干脆把上衣脱了绑在胳膊上，劲薄的肌肉线条享受着太阳的炙烤，汗水顺着肌肉流淌。 没一会，前面的两个人已经看不见了，沈时一点要加速的样子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不出意外，他应该会遇见…… 果然…… 路程接近一半，沈时看见沙子里摔了个人。 他走上前去，看清了摔跤的是黄佑。黄佑脸色青白，明显是在忍痛。 “扭到脚了？”沈时问他，沙子里跑步，跑太快了很容易崴脚。 “不用你管。”黄佑往沙坡上挪了挪，给他让开路，“你走吧，休息会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沈时没搭理他，直接上手看了下他的脚踝，“有点肿，但问题不大，我送你回集训地吧。” 黄佑本来还端着，但脚痛得厉害，他挣扎了一会，说：“谢谢，耽误你训练了。” 沈时把人扶起来，“没事。” 到了集训营地，黄佑的经纪人立马接过黄佑，带去临时的休息室冷敷处理。 黄佑和他经纪人走了，武术指导赵七七才摇头叹气：“平时都拍爱情片，现在年纪大了，他动作戏份又重，这要怎么办，都找替身，李导会骂死我的，我这才刚刚开始呢。” 沈时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他不要再讲了。 这里都是临时搭的棚子，隔音很差的。 赵七七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噤声，只是摇摇头。 “你这20km还是要给我跑完。”赵七七丢下这句话给沈时。 “知道。” 沈时去棚子背面，那里有根水管，他打算洗把脸，重新开始跑步。 清晰的声音从一间简易的休息室里传出来。 “佑哥，你都35了，没办法一直演爱情戏，你那个影帝，都拿了七八年了，这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奖项颁给你啊。” “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大力气找的乾正强，给你抢主角，这次转型必须要把握好，不然你后面很难接到好的戏了。” “你就乐意大家天天叫你老牌影帝？为啥叫老牌影帝，还不是没拿到新的奖，之前转型的那一部电视剧，扑得没眼看，佑哥啊，这真的是我俩最后一次机会了，现在竞争多激烈啊……” 沈时一直没听见黄佑发声，他随意擦了把脸，重新去沙漠里跑步去了。 最后也没什么意外发生。 范凌萱第一，她也崴了脚，但后半程坚持走回来，黄佑受伤，沈时最后一名，喜得50个俯卧撑。 常规体能结束，赵七七给大家上了格斗训练。 黄佑第二天就恢复训练，不过人更加冷淡。 *** 训练几天后，范凌萱进步快得惊人，很多项目都能和沈时比拼下，赵七七和李亿对她都相当满意。 沈时忽然就能明白黄佑的处境。 更优秀的年轻人，就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自己总会在岁月里逐渐处于劣势。 沈时每晚都跟覃川视频，覃川喝酒的次数实在太多，基本上没几天是清醒的，好几次视频没挂断，沈时听见覃川呕吐的声音。 沈时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让他不干了，他会不会乐意。 养个总裁，压力还是有点大的，也不是不行。 沈时今天没有训练，他有个品牌活动。是他合作的一个轻奢珠宝，活动地点在上海，徐紫山安排他坐一大早的飞机回上海，夜里再飞宁夏。 晚上活动结束，沈时戴上口罩和帽子，火急火燎地就要溜。 徐紫山拉住他：“晚上还有晚宴呢，你不能不给品牌方面子吧！” “就说剧组着急让我回去，我先走了，有事情你帮我谈就行了。” “诶诶，这种场合我哪能代替你呀！” 沈时把胳膊从徐紫山手里扯出来，“走了，你加油。”说完他头也不回从侧门跑出去。 徐紫山脑袋气成芋头，他追着沈时出门去，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哪还有半点沈时的影子。 “你他妈是泥鳅吗，溜这么快。” 他定了一会，“肯定是去见姐姐了，哪位姐姐面子这么大，值得他抛下这里所有的姐姐……” 徐紫山摇摇头，返回活动会场。 沈时叫了辆车，本来打算回家的，这个点覃川估计没下班，又改去米迦勒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看见覃川的那层还亮着灯，沈时自觉地去了一楼的咖啡厅等他。 咖啡厅已经关灯了，沈时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整面落地窗的外面就是公司的小花园。 小花园上的栏杆上缠着满天星，微弱灯光映照下，有小飞虫四处游走。 第24章 沈时静静坐着，心里微微期许。 过了一会，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楼上下来，走到小花园里，姿态随意地靠在栏杆上。 头发有点长，用黑色的皮筋扎成个小尾巴，露出流畅的脖子和肩部线条。 薄薄的耳垂，尖头有点红。 覃川没有看见咖啡厅里，坐在黑暗角落里的沈时。他点了根烟，一点红星燃起，稍稍仰头，两个手肘架在栏杆上，把精薄的腰线撑了出来。 看得沈时心里发痒，想要把那腰在怀里揉碎了。 沈时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覃川跟他只隔着一道玻璃。 像是受到了感应，覃川也直起身子，慢步走到咖啡厅的玻璃前，细细看着里面。 沈时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 这面玻璃是单向玻璃，从外面看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覃川看的是他自己。 沈时把手抚摸到玻璃上，覃川近在咫尺。 眼镜取了下来，忧愁眼透过玻璃看向沈时，委屈又无奈。 这副模样是覃川天生的，但还是把沈时心里的愧疚勾了出来。 他跟覃川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不否认自己接近覃川是不怀好意。 可他现在……好像真的喜欢这个人。 他希望这个人的眼角不要总是垂着，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沈时收回手，温柔融化，他要走出去，拥抱他，亲吻他。 沈时迫不及待地要从咖啡厅出去。 远处的黑影忽然捉住了他的目光。 第19章 没有污点的人修 那个黑影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身影一半躲在广告牌后面。 黑影和沈时一样，眼睛的目标也是小花园里正在抽烟的覃川。 沈时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影子，他眼神略微慌张，在覃川和黑影之间游移。拳头攥紧，掌心渗出冷汗。 这个王八蛋！竟然敢跑到这里来！ 不能让这两个人遇见！ 沈时踹开了咖啡厅的员工休息室，从窗子里翻出。 从米迦勒公司大楼的背后绕出去，这个方向覃川不会注意到，沈时悄无声息地走到黑影的身后。 “金贤庆。”沈时声音阴沉寒冷。 黑影转过身，还没看清来人，忽然一个拳头砸在脸上，嘴巴里都是咸腥味…… “西八，努古呀！” 沈时脑门青筋暴起，他捂住金贤庆的嘴巴，把他拖进黑暗里。 远处的覃川听到一点异响，他抬头看去，只看见一面被风吹倒的广告牌，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扔掉烟头，覃川回了办公室。 看不见的角落里，金贤庆被沈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拽着头发摁在墙上。 “我都给你钱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沈时怒意勃然。 金贤庆中国话本就不通顺，嘴里含着血沫，话更说不明白了：“我……过……路……只是，看，不说话……” 沈时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你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我会信吗？”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监狱没坐够，你还想进去，是不是？” 金贤庆把嘴里的血吐出去：“我什么也没干，你没办法送我进去。” 金贤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沈时，不要把我当，蠢货，是你怕我，我，不怕你。” “你怕，覃川，知道，我在这。”金贤庆嘴巴里含着血笑起来，“你怕，覃川，知道，我，你找来的。” 沈时眼眸顿时沉下去，手臂上狰狞的青筋一跳一跳。 金贤庆捕捉到了沈时细微的变化，他仗着胆子向沈时逼近一步：“把柄，在我这，你的。” 沈时没说话，这让金贤庆洋洋自得，他猜对了。 “三千万，三千万人民币，你给我，我回韩国，不然，我就去找覃川，我能让他，重新变成疯子。” 金贤庆彻底踩了沈时的红线，沈时忽然一把掐住金贤庆的脖子，捏着脖子就让人双脚离地。 “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永远闭嘴。”沈时眼睛猩红，是一头杀意明显，失了理智的狼。 金贤庆脸涨得通红，根本喘不上气，脖子好像要被捏断了，但他依旧没松口，这是他的机会，拿到了，后半生无忧。 “你……杀我……坐牢，覃川，依旧会……知道一切……” “三千万……我保证……离开中国……你想……想清楚……” 沈时眼睛里冒着冷光刀意，手上力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反而越掐越紧。 金贤庆开始翻白眼，几乎要没气了，“我死……警察会调查清楚……一切……覃川……他……依旧会……知道……” 金贤庆手垂了下去。 沈时在最后一刻松了手劲。 金贤庆跌落在地上，跪在地面疯狂咳嗽。 沈时在最后一刻找回所有理智。 他表情冷得像是座冰山，“我没有三千万。” 金贤庆低头嗤笑：“你没有，覃川有，你没有，我找他要……” 沈时静了半刻，彻底妥协，“给我半年时间，我会筹齐三千万，你拿钱滚回韩国。” 金贤庆依旧不满意，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满脸血渍，带着混账一样的笑容逼近沈时。 “半年，太久……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不然，我去找覃川。” 第25章 沈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片刻后。 沈时答应他：“三个月。” “现在滚。” “好好好。”金贤庆拍手为自己庆祝，“我滚，你，三个月，三千万。” 他用沾了血的手指戳了一下沈时的肩膀，外套上留下一个血指纹：“我们，合作愉快，友谊，长存，哈哈哈哈。” 金贤庆摇摇晃晃离开园区。 沈时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再也见不到金贤庆的身影。 微风把这个刚刚还强劲的男人吹得踉跄一步。 沈时整个人忽然就像是垮了，他把印了一个血指印的外套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里，狂奔着去了米迦勒公司的大楼。 他要崩溃了。 他想要见覃川。 想要见他。 这个世界上唯一干净的人。 对沈时来说，覃川是唯一的，没有一点污点的人。 沈时不顾公司保安的阻拦，翻身越过身份识别闸机，进了米迦勒的办公楼，按了去覃川办公室的电梯。 叮咚一声。 电梯到达覃川所在的楼层，把沈时整个人都点燃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时看见了正在接电话的覃川。 瘦薄挺直的腰背，再合适不过的西装，扎成一个小啾的头发。 覃川也看见了他。 他转过身，看见沈时有点诧异，手里的电话还没放下。 “没事了，让安保科不用来，是我朋友，对，不是故意闯的，嗯嗯，对，不用。” 覃川挂了电话，目光温柔：“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通……” 话还没说完。 沈时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覃川，亲上他的嘴唇，不让他再说一个字。 “亲我，回吻我，川，不要问问题。” 覃川被亲得喘不过气，耳廓红晕逐渐加深。 沈时抱着他一步步后退，把他抵在办公室的落地窗上。 “正经点，干什么呢！”覃川推开他。 覃川的嘴再次被堵住。 “沈时！” 沈时不听他的。 覃川气不过，咬破了沈时的嘴唇。 淡淡的血色把两个人的嘴唇染得殷红。 沈时疼得嘶一声，终于站直身体。 第20章 我有条件，你不能这么对我修 覃川靠在窗子上喘着粗气，刚刚还整齐的西装凌乱不堪，他不知道沈时今天怎么了，让他有点……害怕。 他勉强换上笑容：“时……我们……我们回家……别在这里……” 沈时的情绪浓重不堪，他眸子沉沉的，“我马上就要回宁夏了，川。” 沈时眼角的红晕不正常地飞快加深，情绪拖着他，困着他，他在覃川这里寻求一丝安慰。 只要覃川还爱他，他就能喘口气。 沈时又一次按住覃川的手，把他禁锢在自己胸膛和玻璃之间。 覃川忍不住吞咽。 “至少……不要……让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覃川根本逃不掉，他脸皮薄，丢不起这人。 凡是有个人在楼下抽烟，稍稍抬头，就能看见被压在落地窗上狼狈不堪的覃川。 “哥哥，也要跟我谈条件？”沈时脸色阴沉下去。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覃川，眼角晕染成大红。 “对。”覃川当即告诉他，“我有条件，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时安静片刻，拽下了覃川的眼镜，扔向电灯开关。 精准命中，房间砰一下就暗下来。 “别人看不见了，哥哥。” 沈时眸子轻柔下来。 覃川，可以跟他谈条件，他可以退让。 “窗……窗帘……” 覃川脸要滴出血来。 沈时再一次听从他的话，遥控器关了窗帘。 他把人抱到办公桌上。 沈时站在他旁边，像一个等着开膛破腹的手术医师。 但他一点都不舍得动这具身体。 他轻柔地揉着覃川的肚子，责怪他：“没好好吃饭。” * 覃川抬抬手，指了指办公室里面。 这里面有间房间，有床有浴室，他有时候忙不过来了，会住公司。 “哥哥，我帮你洗……” 沈时抱着覃川去了里面的房间，浴室里有浴缸，正合沈时的意。 他在放水的时候都没舍得放下来覃川，他拿了条浴巾裹着他，一手托着覃川，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试水温。 覃川身体又软又粘，没有骨头一样，他抱着沈时的脖子，哼了一声。 沈时立马低头看他，“怎么了？” 覃川声音又轻又飘，“快点洗，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沈时笑起来，“马上，水有点烫，我加点冷水。” 水温差不多了，沈时抱着覃川一起坐进去。 眼角向下，挂着水汽，一颗泪痣像是跌落水井的星星。 他靠在浴缸边沿，让沈时帮他清洗，眼神里有点探究的意味，片刻后，他缓缓问沈时，“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沈时一惊，手里忘了收力，捏覃川脚踝捏得有点紧。 覃川顺势踢了他一脚，但腿都还是软的，这一脚踢得柔情似水，倒像是在调戏。 “哥哥别乱动。” 沈时把情绪藏得很好。 他给覃川都洗干净，下面又上了药，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第26章 “川……”沈时在他耳边低语，“我要去赶飞机了，今晚别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覃川看着沈时的眼睛，忽然抬手抚摸到沈时的脸颊。 “时……” 覃川说话声音总是很轻，“有事瞒着我？” 覃川是狐狸，他敏感性很强。 沈时心脏咚地一声向下掉了一寸。 但沈时是演员，他脸上表情没有出任何差错。 他低头亲吻覃川的嘴唇，“没有瞒着你，就是太想你了。” 沈时演技太好，连覃川这双狐狸眼都在怀疑自己看错了。 “走了，你休息。” 沈时掖好被角，很快离开房间。 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碰见了覃川的助理往这边走。 沈时不禁停下脚步，“丽萨林？” 丽萨林回答他：“是我。” “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找他。” 丽萨林一双眼睛看向他，“我给覃总送报告，再说，你是谁？” 沈时从丽萨林这双探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覃川的影子，敏感，聪明，像狐狸，莫名让他很不爽，“我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你又不给我发工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沈时一哽，她好像说的没错，自己无话可说，“报告拿给我，我送进去。” 丽萨林不给：“你谁？我是不想干了才会把报告给你。” 沈时忍不住了，“我是他男朋友，报告，快给我。” 丽萨林怔了一下…… “男……男朋友？” 沈时眯起眼睛，“怎么，不可以吗？” 丽萨林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恍然大悟，“覃总这些年就没对任何人表现出超过同事的感情，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是这样啊！” 丽萨林把报告交到他手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消炎药一起给沈时。 沈时蹙眉：“这是干什么？” 丽萨林：“覃总有慢性胃病，容易低烧，你这样子……” 丽萨林见沈时大臂的肌肉纹理分明，身体精壮，覃总柔软精致，忽然一些画面就跃进脑海里，脸烧得滚烫：“覃总很容易低烧，药一直备着，你自己去看看吧，我……我先走了。” 沈时看着丽萨林落荒而逃得样子，又看着手上的消炎药，心里更不爽了。 他才是最了解覃川的！ 沈时堵着气又回去覃川的办公室，内侧的门推开，覃川闭着眼睛在休息。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覃川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 他用手背碰了碰覃川的额头。 温度确实有点高。 覃川醒了，他睁开眼睛，过来一会才看清楚，“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时蹲在床边，“哥哥，你发烧了。” 沈时有点自责，他什么都没发现。 覃川坐起来，“没事，一点小毛病，等会我让丽萨林……” “哥哥！”沈时打住他，“又丽萨林……” 他把药抠出来塞进覃川嘴里，又把水杯递过去。 覃川喝了药，上下打量着他，“你……吃丽萨林的醋？这没必要吧……” 沈时弯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有必要，哥哥，以后别干了，我养你。” 覃川轻笑，“你养我？我觉得你现在还没那个本事养我。” “哥哥嘲笑我……”沈时惩罚性地掐了下覃川的腰，“你等着，等我赚花不完的钱回来。” 覃川伸手把沈时的头勾下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那我等你，等你花钱把我从这家公司赎出来，我早就不想干了。” 沈时微笑，他就着这个距离飞快啄了下覃川的嘴唇，“我去赶飞机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来赎身。” 第21章 不会放弃他 沈时连夜赶回宁夏集训地。 集训地非常偏僻，居住的酒店是在离沙漠很近的镇上，夜里没有路灯，但这里靠着月光和星光就能看清路。 前面一个人影，黑糊糊的，拖着行李箱，和沈时一个方向。 沈时笑了下，光看身形他就认出来了。 “徐紫山。” 前面的黑影被吓了一跳。 徐紫山回过头，咳了一声，“我当是谁，老沈啊，你还挺快。” “我本就没耽误多少时间。” “你那个对象呢，这么快就能放你走了？”徐紫山八卦，“你们这刚在一起就聚少离多，后面很难啊。” 嘴里说着很难，他心里可就盼着难。 事业刚起步就谈恋爱对演员来说是大忌，就连顶流都能脱粉到接不到资源，更何况沈时这种上升期，根基还不稳的，在他看来，趁早不声不响地分了最好。 但徐紫山又不是只带过沈时一个，他带过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无数，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谈恋爱，不能谈恋爱，但没一个不谈的。 想一想，大家都是人，又是大好年纪，让别人当个和尚，可能性也不大。 沈时算他见过最和尚的了，这么些年也就听说了这一回。 沈时有天赋，有毅力，他不希望沈时栽在这个上面，交往个有钱的大姐姐，虽说可以少走十几年弯路，但终归是把前途压在别人身上，不牢靠。 徐紫山拖着行李箱，像个老头子一样开导沈时，“那些个有钱人，每天不是酒局就是宴会，社交面多广啊，你说你们天天不在一起，情感没办法升华，最后只能落个伤心，不如趁早结束是不是？” 第27章 “不会结束的。”沈时斩钉截铁，把徐紫山一噎。 徐紫山还从没见过沈时如此认真不容拒绝的表情，他心里一惊，“你不会……真的上心了？” “今天晚宴品牌方说了什么？”沈时转移话题，他不想继续和徐紫山讨论覃川的问题，覃川，他要定了，用不着和任何人讨论。 “等会等会，你先把话说清楚，这个恋爱你是铁了心要谈？” 沈时站定，他靠近徐紫山，从容冷静，忽然一种压力释放出来，“我就算放弃当演员了，我也不会放弃他。” 徐紫山被沈时压得有点怔愣，他缓了一会，意识到，沈时是认真的，铁了心的。 “不当演员了……也要她？” 沈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徐紫山目光垂下来，他摩挲自己干干净净的下巴，“我……我明白了。”他也不是个歇斯底里的人，“既然这样……我会提前准备好公关的，万一……万一你们被拍了……” “谢谢。”沈时的敛回目光，无形的压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沈时忽然显得有些疲惫，“聊正事，昨天晚宴，品牌方有没有合作意向？” 徐紫山干咳一声，“山涧是个顶级奢侈品牌，代言没那么好拿，目前你还是品牌大使，今年估计连个单品代言都不会给你，但他们是对你有好感的，等这个电影出成绩了，我估计就能往前走一步，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沈时顿了片刻，“不等山涧了，我要代言碧玺。” 徐紫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开玩笑的吧，碧玺和山涧，不是一个等级啊，山涧的代言本来就不好拿，你别着急。” “山涧太久了，我要代言碧玺。”那种严肃不容拒绝的神色再次出现在沈时脸上，他需要钱，他需要三千万把金贤庆赶回韩国，他还想养个总裁，他需要实打实的钱，而不是虚晃的名头。 徐紫山沉着眸子，“你不再想一想？碧玺虽然给的多，但碧玺和山涧是同类型的产品，你接下碧玺的代言，山涧肯定不会要你了，山涧无论是格调还是档次，都比碧玺高，也能帮你在时尚圈站脚。” “我不光要接碧玺，以前那些找我的代言和广告，只要給够钱，我都接。” 徐紫山的手指有点颤抖，“沈时，你……你是缺钱吗？” 沈时没有避讳，“缺，我很缺。” “跟你交往的对象有关？她不是有钱吗？” “他有钱，但与他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徐紫山只觉得天打五雷轰，沈时是他唯一能收割的韭菜啊……特么韭菜发疯了。 “你……你不会是赌博？” “没有。” “那是你自己……出事了？” 沈时不再看他，“算是吧，就这样，累了，我回去睡觉了。” 徐紫山不敢再多问，目送沈时回酒店的身影。 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第一次见到沈时，也是这种感觉。 冷硬，孤僻，拒人千里之外。 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父母早年车祸去世了。 心里装了很多事，又不愿意说出来。 他尝试了很久跟沈时交朋友，他自以为把这团冷硬的坚冰融化了。 至少这些年，沈时是正常的，无论是工作还是交友，虽然私下个性还是冷淡些，但比以前要好太多。 可今天，徐紫山再次见识到了沈时的坚冰。 也许……也许沈时从未融化过，他只是学会的隐藏。 第22章 你有你自己的优势，别人看不到，自己要看到 第二天，武术指导赵七七的训练继续，三个人每天都被折磨到精疲力竭。 几天后，开始了短刀特训，赵导的手段从来都是走实战的风格，给沈时，黄佑，范凌萱发的都是没开刃的真刀，这样的刀，划在身上，破不了皮，但也是真的疼。 “演员演近距离搏击的戏份，临场发挥是非常重要的。”赵七七穿着迷彩的格斗服装，站在三个人面前，“虽然会设计好武打的动作，但实际总会出现各种状况，比如刀没掉在预设的位置，对手演员的一个动作你没接住，你要是完全按照设计好的动作去执行，你就会总是出现纰漏，你的脑子会停下来思考，哎呀，这个动作跟设计的不一样，我接不上了，怎么办，这样在你看来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对观众来说就很出戏。” “所以，搏击不是演出来的，你必须真的会搏击技巧，你面对的不是对手演员，你面对的就是敌人，把他当敌人看，千万不要去演，也不要被设计好的动作给局限住，敌人拳头来了，你要怎么办，敌人腿扫过来了，你要怎么办，这些都是要变成本能反应。” 范凌萱点了点头，听得认真，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背心，这几天的训练，大臂肌肉都有了形状。 黄佑进步也不错，他体能还跟不上沈时和范凌萱，但沈时知道，他每晚都自己偷偷去沙漠里跑步。 也不能算偷偷，他应该不想被人知道的，但那些跟在后面的一串保镖，很难不让人知道。 整个集训营的人都心有灵犀地装作从没发现过。 “沈时，你先来，我们先示范下。” 沈时之前为了拍戏，专门学了空手道，现在黑带四段，短刀近搏上手也很快。 赵七七示范了几次，沈时就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 第28章 赵七七不允许沈时手下留情，沈时横握着短刀，就像真的杀敌一样朝着赵七七刺过去。 范凌萱吓得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赵七七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传统武术的底子，他一个下腰避过沈时的前刺，顺势抬腿一脚踢在沈时手腕上。 这一脚也是用了九成力道，竟然没有把短刀从沈时手里踢出去，反倒被沈时看见弱点，他反手抓住赵七七的脚踝，往后拉过去，赵七七两手撑在地上劈了个竖叉才稳住没摔跤。 他眯起眼睛，沈时平时还是收了，他可能不止黑带四段。 赵七七，反手支撑在地上，自己低空翻了一圈，一脚踹朝沈时踹过去，沈时急忙手臂交叉抵挡在胸前，小臂接住赵七七这一脚。 趁着赵七七身体还横在空中，沈时竖踢他的腿窝，猛冲一步反剪他的手臂，整个身体把他压制在地面上。 没开刃的短刀横在赵七七的脖子前。 赵七七完全没有反制的可能。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赵七七瞳孔在颤抖，沈时在搏击时的眼神，狠厉阴翳，完全像是另一个人格，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割喉了。 沈时目光柔和下来，他松开赵七七，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受伤了吗？” 赵七七缓了一会才笑出声，“你小子行啊，我都打不过你了，平时没少偷着练吧。” 偷着练三个字让黄佑红了脸，他低着头掩饰。 沈时擦掉脸颊上的汗，“当然偷着练，又不是什么坏事。” 黄佑微微抬起目光朝着沈时看过去。 赵七七拍拍手，“基本动作都很好学，但要变成完完全全的生理反应就需要不断地训练，黄老师，我有个小小地请求。” 忽然被cue到地黄佑微微惊了下，他依旧保持非常好的风度，“赵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看你带来的那些保镖啊，除了半夜陪你跑步也没别的事干，不如让他们进来，陪你们练一练怎么样？” 黄佑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夜里偷偷跑步加练就这么被赵七七随口戳穿，范凌萱实在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立马把自己嘴巴捂得死死的。 “笑什么。”赵七七呵责她，“认真是好事，你看沈时不也偷偷练。” “对……对不起。”范凌萱飞快道歉。 黄佑耳朵都要冒烟了，但他一直的人设都是高山冷泉，现在还维持着体面，他咳嗽一声，“嗯，我让他们进来陪练。” 沈时合适地打圆场，“赵导，那是黄老师的保镖，你可不能白用，盒饭要管饱。” 赵七七哈哈笑，“盒饭那肯定的，少不了，多少保镖都喂得起。”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黄佑肉眼可见地下不来台，这里这么多的演员导演，就他一个人带了这么多保镖来。 虽然他的资历够这些演员称他一声黄老师，但他在集训的一个又一个项目里垫底。 连范凌萱，他之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十八线演员都能赢他。 黄佑眼睛里染上红色的血丝，但他依旧能保持微笑和风度，“我的保镖吃我的就行了，不用赵导管饭，我让他们进来陪练。” 一群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保镖进了集训的棚子，每人分了三个，练习赵七七教过的动作。 沈时和范凌萱都还好。 到黄佑这，他自己的保镖怎么好意思对给自己开工资的人下死手，都假得不能再假了。 黄佑一个扫腿，什么都没碰到，高大的保镖就摔在地上嗷嗷直叫，“黄老师太厉害了，诶呦，我的腿。” 把黄佑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给我站起来，好好跟我练。” “是！”刚刚还嗷嗷叫的保镖立马站起身，又被黄佑完全没力气的一拳头干倒在地。 黄佑收了手，晦暗不明的目光扫过他带来的保镖，静了一会，他说，“你们明天就回去吧。” 保镖愣了下，“明天？那黄老师你的安全问题怎么办？万一那人又来……” “走！”黄佑怒不可遏，“我不需要那么多保镖，我自己会保护我自己。” 他不给保镖再多的劝说机会，穿过棚子，黄佑找到沈时。 沈时刚刚撂倒三个保镖，他转过身看向黄佑，“有事？” 黄佑有点难为情，但他还是逼迫自己说出口，“能不能……教下我……” 沈时丝毫没有在意，他拍拍黄佑的肩膀，“护腕系好，黄老师，我们来。” 两个人练到棚子里都没人了，头顶的灯光引来无数的飞虫。 “黄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快被虫子抬走了。” 黄佑满头的汗水，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过捞出来的，“上手很多，谢谢你。” “不用谢，没你也不会有人陪我练这么久。”沈时跟他道谢，“明天继续？” 黄佑笑起来，“好，明天继续。” 沈时拎起自己的包准备回酒店。 黄佑看着沈时肌肉丰沛的身体，帅气年轻的脸庞，而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他默默低头。 “其实……”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时转过头，“黄老师，你有你自己的优势，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你自己知道你的优势在哪里，你现在想要转型，跟着我们这一群毛头小子从头开始学习。” “这本身就很令人敬佩。” 说完沈时离开棚子。 第29章 留下黄佑一个人，他望着天空…… 沈时说的不错，他是有优势的，别人看不见，他自己应该要看见…… 第23章 我……是不是很麻烦？修 沈时单肩背着包，踩着月光回酒店。 酒店电梯里碰见吃夜宵回来的导演李亿。 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李亿拍拍他的肩膀，“你们的训练情况，赵导都告诉我了，你很棒。” 沈时有些诧异，李亿不是个喜欢当面夸赞别人的性格，他顿了下问他，“有事？” 李亿勾起唇角，他确实有其它的事，“什么都瞒不过你，黄佑啊，我有一点担心，毕竟这么多年了，他有他自己的演戏模式，但正是因为他的模式太重，我想他能打破自己。” “他可以的。”沈时说，“他已经突破自己了，他还有丰富的经验，黄老师，很优秀，你放心。” 李亿点点头，“明天资方有人要来看我们的前期准备，你们好好表现。” 楼层到了，李亿走出电梯。 资方？ 中影来人了？ 沈时目送李亿出去，又上一层，沈时也出去。 他刷开自己的房间。 有滋滋水流声。 沈时愣了下，浴室有人？ 他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看见沙发上搭着的西装，还有桌子上放着的金丝框眼镜。 嘴角牵起来。 原来是这位投资人。 沈时疾步进了浴室，浴室里雾气蒸腾，玻璃面上沾着勾引人的水珠，一道漆白的身影在玻璃里面隐隐绰绰。 头发有点长，打湿了披在肩头，脊背消薄。 沈时不用看，沾水的忧愁眼就填满眼睛， 是覃川，好想他。 他汗湿的衣服都没脱，直接推开玻璃门，伸手抱住还在洗澡的覃川。 水声很大，覃川没有听见脚步声，冰冷的身体忽然抱上来，覃川惊得抖了一下，但属于沈时的汗水味道萦绕鼻尖，覃川又很快安静。 “衣服不脱就进来洗澡？” 沈时牢牢抱着他，强壮的手臂禁锢了覃川所有的动作，花洒里的水顺着头顶流过脸颊，把沈时身上的汗又带到覃川身上。 “哥哥怎么来了？”沈时闭着眼睛，熟悉的淡淡酒精味，“哥哥又喝酒了。” 覃川微微转动眼珠，能看见沈时被淋湿碎发遮挡的半张脸颊，锋利的线条，完美的艺术品。 “过来是因为工作，跟李导和赵导和其它几个负责人吃了顿饭，酒喝得不多。” 沈时轻笑，“这种工作值得哥哥亲自过来？” 覃川仰头靠在沈时的肩膀上，让水打在脸上，“让你猜中了，工作不值得我来一趟，但你值得。” “这里条件不好，没有浴缸，哥哥只能站着洗了。” “站着洗就站着洗，有什么大不了的。”覃川呛了一下，水流进嘴里，被他咽下去。 ***** 沈时给覃川擦干净，又给覃川把头发吹干。 他低头，眼皮在覃川额心上碰了下，温度不高，“没发烧，很好。” 覃川耳垂又起红，“我……我是不是很麻烦……” 他身体不好，小病不断，最关键的……他的精神问题，一直没跟沈时彻底坦白…… 精神分裂……说出去……任何人都会抛弃他。 覃川也总是侥幸地想，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犯病了，至少不会太严重。 但……总是会担心…… 覃川对沈时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他都在尽力克制，不想把极端的那一面表露出来。 即便在沈时面前，他永远都是个温柔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私底下，因为担心沈时抛弃他，会把所有和沈时有关的东西都记在本子里，甚至标上编号，每天确认一遍东西是否还存在。 谁也不知道，覃川昨天晚上抱着被子睡在沈时买的那张餐桌下面，他太害怕了，害怕沈时只是虚幻的影子，他没有等到太阳升起，就买了飞宁夏的机票。 他白天就到了，但集训营的地点是保密的，没有通行证不让进，沈时白天也没办法接电话，覃川就以资方的名义找了李亿，这才进来。 他白天没有去打扰沈时，虽然他都想疯了，但他依旧保持克制。 没有人见过崩溃的覃川，就算精神已经要被折磨破碎，他也只会不痛不痒地问一句，“我……我是不是很麻烦……” “麻烦……”沈时揉了揉红透的耳垂，“我乐意被哥哥麻烦。” 覃川会被沈时安慰到。 沈时任何一句话都能安慰覃川。 他亲吻覃川的泪痣，舔了一下，红彤彤的泪痣上反光。 “哥哥在这里等会，这边虫子多，卧室里我先点蚊香液赶一下你再进去睡。” 沈时松开覃川，他平常训练完，洗个澡立马就能睡下，被虫子咬多了也不在乎。 但覃川细皮嫩肉的，他可舍不得喂了蚊子。 沈时进卧室，把驱蚊液都插上，又把墙角柜子都翻了一遍，一些小虫子一个没留，全被他捏死。 覃川穿着沈时的睡衣坐在狭小的客厅里，这里气候干燥，酒店的地毯还能散发淡淡的霉味。 这边条件真挺差的。 覃川给丽萨林发了个消息，让她跟李亿核实下经费情况，如果确实有困难，他可以再追加投资。 丽萨林办事效率极高，十分钟后给了覃川结论，不是资金问题，是李亿想让演员提前适应沙漠环境，这是能找到最偏僻，离沙漠最近的酒店了。 第30章 覃川放下手机，没办法，这苦只能沈时自己吃。 咚咚—— 两声急促的敲门声。 “谁？”覃川问了一声，门外没有回应，他起身去开门，外面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第24章 没有他谈不下的生意 忽然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一声尖锐的求救声从酒店走廊深处传来。 “沈时！”覃川冲着卧室里的沈时喊了一声，先一步顺着声音追了出去。 那一声求救过后就再也没有第二声，覃川在酒店的走廊里拐了两个弯，看见一个半掩着的房门，他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里面出现极其轻微的呜咽声。 覃川不敢擅自进入，他站在门外面问了一声：“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女人推开门，只推开小小的一条缝，从缝隙里露出自己半张脸，女人脸上挂了彩，她脸色冷淡，“没事，你走。” 覃川用手抵住她要闭合的门，“刚刚那声求救是个男人的声音，里面还有别人？” 女人有点不耐烦，“我跟我老公闹了点矛盾，你个外人别管闲事。” “那让你老公出来跟我说。”覃川不让她关门，“不然我报警了。” 听到报警两个字，女人的眼睛瞬间眯起来。 覃川也很快捕获到这个信号，他神情变得凌厉，“让你老公出来。” 女人回头示意，一个高大的男性代替女人站在门缝里面，他眼神凶狠，“我没事，你滚。” 覃川依旧不让，这个男人声音过于嘶哑，声带上有一道疤痕，而刚刚那声求救似乎没有那么嘶哑，“房间里还有别人？” “你特么找事是不是？”男人低声警告。 正巧，沈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覃川？覃川？你跑到哪去了？” 覃川正要叫他，一个冰凉尖锐的刀尖抵在他的腹部，男人嘶哑的嗓音威胁：“闭嘴，进来，不然捅了你。” 覃川闭上嘴巴，在刀子的胁迫下进了房门。 男人很快关上房门，弓着腰从猫眼盯着外面的情况。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离近又消失，覃川没办法给沈时提示。 “那人走了。”男人站直身子，刀子一直抵在覃川的腹部，他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覃川看见，不大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手脚被捆住，胶带封住嘴巴，眼睛里满是惊恐。 是黄佑！ 看见覃川被刀抵着进来，黄佑挣扎着想发出声音。 女人走过去，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嘘，不要讲话，只要你乖，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讲完还在黄佑脸上亲了一口。 黄佑挣扎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找个窗子跳下去。 覃川背后也生出鸡皮。 这就是所谓的发了疯的私生饭吗。 真……真可怕…… 覃川清了清嗓子，把女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你好，我是黄佑的经纪人，你有什么需求，我想我们可以谈一下。” 女人脸瞬间阴沉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黄佑经纪人是谁？别想蒙我。” 覃川淡定：“公司刚换的，你不认识我也正常，今天刚从上海过来。” 女人将信将疑，“刚……刚换的？” 覃川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捅出去，对黄佑名声也不好，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坐着好好谈一谈，我身体不好，你们拿刀一直抵着我，我很可能吓出什么毛病来，你们可就没机会表达诉求了。” 黄佑的经纪人……要听她的诉求…… 女人愣在那里，黄佑也愣在那里。 覃川在……搞什么啊…… 过了片刻，女人示意男人让覃川坐下。 男人有点犹豫，“姐……他……” 女人呵斥，“让他坐。” 男人终于松手，让覃川坐在椅子上，刀子从腰移动到脖子，男人就站在覃川身后，随时可以要他小命。 覃川脸色平静，他刚刚还是有点害怕的，但一旦坐到谈判桌上，他整个人就安静下来。 没有他谈不下的生意。 “怎么称呼？”覃川看向女人，语气友好。 女人坐在床上，挨着黄佑，“叫我阿黄吧。” 覃川点头，“阿黄，和黄佑什么关系？” 女人抬眼看向他，“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粉丝，我跟黄佑关系不一样的。” 黄佑像条虫一样在床上翻动，明显他想反驳。 覃川眼神示意他安静，又转向阿黄，“为什么说你不一样。” 女人微微低头，“我生在大山里，明星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会认识，我只知道家里的牛是不是该出去吃草了，下雨天柴火有没有被淋湿，还有我妈是不是又被我爹赶出门去了……” “那年我15岁，家里就张罗给我说亲，说我越来越能吃了，住在家里费米，不如嫁出去，说不定还能换头牛回来。” “我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我认识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住家里，家里人嫌弃，嫁人了，接着被男人一家嫌弃。” “这种日子好像就是上天注定的，很公平，每个女人都一样。” “但那天山里头来了人，来了一些漂亮的人，那些漂亮的人还被很多人围着，黑色像是炮筒一样的东西一直对着他们，后来我知道那些炮筒是摄影机。” “漂亮的人给我们送了很多我那个时候没见过的东西，我第一次吃了蛋糕，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甜腻腻的，我不喜欢，但那些扛摄影机的一定要我笑，还要笑得很开心，不然就把送给我的鸡蛋收回去，鸡蛋收回去，我爹肯定会打我妈，他打完我妈，我妈就会来打我。” 第31章 “我就笑，对着那些镜头把蛋糕吃进去，那些漂亮人还教我唱歌，觉得我说话口音太重，一直纠正我发音，烦都要烦死了，但为了那一篮子鸡蛋，我忍。” “陪他们玩了一整天，晚上我终于拿到了那一篮子鸡蛋，但夜里肚子痛得要死，在床上打滚，我喊我妈救我，我妈揍了我一顿，说我没事找事，我拿回鸡蛋，还是挨了一顿揍。” “我疼得要命，我以为我要死了，谁也不会来管我。” “但黄佑来了，他背着我去镇上找医生，我以为这些漂亮人只会在有摄像头对着他们的时候才会和我这样的人说话，但那天夜里没有摄像头，去镇子要走好几公里的路，还要淌过一条河，黄佑背着我，走了好几个小时，把我送到镇上，还给我付了医药费。” “医生说我不应该吃那么多蛋糕，我从没吃过油脂这么丰富的东西，肠胃应激了。” “黄佑那个时候很不好意思，他跟我道歉，我跟他说没关系，我是为了鸡蛋，但我口音太重，他没听懂。” “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想要好好学下普通话，我想跟他说，我本来就是条贱命，不需要道歉。” “黄佑那个时候还很年轻，他很天真，他听不懂我的方言，还一个劲想要安慰我。” “他说，等我走出大山，就去找他，他叫黄佑，以后肯定是个大明星。” 第25章 这个条件，你愿不愿意接受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肯定是随便说说，他没想到我真的走出大山。但因为他一句话，我没有嫁人，我跑了，后来去念了技校，学了门手艺，在大城市谋生。” “日子也不好过，受人白眼嘲讽，被人欺负，克扣工资，但比大山里好多了，以前活在烂泥堆里，我没什么感觉，我以为人人都活在烂泥里，现在我依旧活在烂泥里，但我知道了，很多女人，是被当成公主一样呵护长大的。” “我宁愿看清楚这个世界，也不要浑浑噩噩嫁人，挨打，生娃，再去打自己的娃。” 阿黄侧过眼睛，看被捆在床上的黄佑，“你现在真的成为大明星了，你还记不记的，很久以前，你对山里的一个15岁，情窦初开的女孩说过，等她走出大山，就可以去找他，他叫黄佑。” “那个女孩现在走出来了，而你呢，你根本不记得我。” “我花光所有的钱，去你的粉丝见面会，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眼，我现在普通话很好了，我想跟你道谢，你的保镖也只会把我拦在十米开外。” “我追你的车子，翻墙去你家里，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但你叫警察把我抓走。” 阿黄抓着自己的脸，愤然又失望，“你还雇了那么多保镖，就只是为了防着我。你说什么，等我走出大山，就去找你，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我这么多年全部的勇气，但你呢，其实你跟所有人都一样的，是吗？” 黄佑目光有些游移，他似乎在努力回想。 阿黄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不起来，他想不起来自己。 “真是叫人失望……”阿黄踹了一脚黄佑，“你们这种漂亮人，都不怎么记事是吗？” “好了。”覃川打断她，“情绪发泄也差不多了，但宣泄情绪对于解决问题毫无用处，每个人都有过去，不要过分沉溺，沉没成本不能影响当前决策。” 阿黄愣了一下，她听不懂：“什……什么？” 覃川：“我们来讨论，如何大程度满足你的需求。你现在需要什么？黄佑给你道歉？黄佑听你发牢骚？还是你要嫁给黄佑？” 黄佑不满地在床上哼哼，覃川是来救他还是来害他的？？？？ 阿黄再次愣住，“我……我……我也没想嫁给他……我……”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从黄佑那里得到什么。 她就是气愤，失望，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对她那么重要的一句话，对她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却不把她放在心上。 “不清楚自己的实际需求？”覃川点点头，他遇到很多这样的合作方，“那我们来假设，如果黄佑给你道歉，并且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能接受这种和解条件吗？” 阿黄从床上跳起来，“不！不接受！凭什么！凭什么一句话就能勾销，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我一边念技校，一边工作，没时间睡觉，为的是……” “停。”覃川打住她，“我说了，情绪宣泄时间已经结束。” 阿黄莫名其妙就闭嘴，她看着覃川，这个脸色苍白又瘦弱的人，一看身体就不太好，可就是，觉得…… 他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就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这个叫覃川的人会帮她找到，他能帮她熄灭这些年不甘的怒火。 “道歉不满意是吗，还有更深层次的索求。”覃川摩挲自己的下巴，男人的刀子还放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黄佑的？” 阿黄脱口而出，“半年前，半年前开始跟踪的，跟他的车子，守在他家门口。” “你应该不是半年前才从大山出来的吧？” “不是，我早就跑出来了。” 覃川：“那为什么半年前才开始跟踪黄佑？” “因为……半年前有些事……”阿黄低头不愿意说，“跟黄佑没关系，我自己家里的事。” “你最好讲出来，有助于我帮你找到你的核心需求，半年之前，你对黄佑的关注还没到这种不正常的地步，所以是有事情刺激了你，才让你做了这种偏激的行为。” 第32章 “我……我……”阿黄吞了口水，缓慢叙述，“半年前我妈死了……下葬那天我想回去来着……但我不敢回家，我是嫁人前偷偷跑的，彩礼的牛我爹都收了，结果我跑了……我不敢回家，会被打死的……我每天夜里做梦，梦见我妈来找我，说我不孝，害她被打，死了连一炷香都不给她上……” “晚上不敢睡觉，白天在流水线上打盹，被厂子开了，我没了收入……房租交不上，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来来往往的，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我就这么苦……” “我看到了黄佑的海报……，没有什么能支撑我了，除了那句，等你出了大山，就来找我……” “所以你开始疯狂地跟踪他，你把黄佑当成情绪出口。”覃川抬眸看着她，一双向下的桃花眼现在精明又冷清，没有因为女人的遭遇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算计。 他在算计，如何达到所有人的需求平衡，“所以你的核心需求，其实跟黄佑无关。” 阿黄反驳，“怎么会无关呢……我就是为了他出大山的……” “没有他那句话，你也会出大山。”覃川细细地盯着她，“你早就厌烦了，你的家庭，如果你没有打破传统的家庭观念，你是不会厌烦的，长期被圈养的老鼠从不会厌烦笼子太小，但你的抵触情绪从很早就开始萌芽，黄佑只是一个触发，没有黄佑，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会触发你去彻底打破约束你的枷锁，你迟早会从大山里逃出来，因为你就是你，你跟别人不一样。” 阿黄不说话。 “你要走的路确实比很多人都困难，但这也是难得之处，你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加坚强勇敢，这一路走来，你靠的都是你自己，不是黄佑。” 覃川看向被绑在床上的黄佑，“阿黄，你走错了一步，但为时不晚。” “但我……”阿黄眼角湿润，不敢去看黄佑，“哪还有什么为时不晚，我什么都没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覃川敛回目光，“第一，你需要一份工作，我相信，黄佑会提供给你，为了当年那个15岁敢从大山深处跑出来的小女孩。第二，你需要回一趟大山，最需要被谅解的，不是你的母亲，而是你自己，至于你的安全问题，黄佑会给你提供保镖保护你。” “当然，协议是双方的，你要保证，再也不对黄佑有任何越线的举动，并且承担这次绑架的责任。” 覃川再次抬头凝视她，“这个条件，你是不是愿意接受？” 阿黄身形动摇，肩膀在颤抖：“真的……这是真的？……你会骗我吗？”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覃川微微抬起下额指了指被胶带粘住嘴巴的黄佑，“你要问他。” 黄佑哼了一声，示意女人把嘴巴上的胶带撕开，他要讲话。 第26章 太脆皮，一脚就踹废了 阿黄把他嘴巴上的胶带撕开，脸上留下了四四方方的印记。 撕的时候黄佑疼得叫唤，被覃川背后得男人恐吓：“闭嘴。” 黄佑把嘴里得脏东西呸出去，目光移向阿黄，“王凤霞。” 阿黄惊了一下：“你……你记得我的名字！” 黄佑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想骗她，“刚……刚想起来的。” 阿黄失望地噢了一声。 “但，覃川刚刚提出来的方案，我同意。”黄佑补充，“警察那里，我也会出具谅解的，只要你……你不要再跟踪我，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王凤霞眼睛亮起来，“你……真的愿意原谅我？还……还帮我。” 黄佑坐起来，“我愿意帮那个15岁从大山里勇敢跑出来的姑娘。” 覃川松了口气：“那现在方案双方都同意，这把刀子可以拿开了吧。” 男人没有移开刀片，还俯下身子压下来：“谁同意了，我特么没同意呢。” 口音有点重，覃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们不是一伙的？” “我来城里找我姐，就是为了要钱，可她没有，我才来绑人的。” 覃川也不是跟什么人都能谈生意：“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凭什么我姐你就能谈成，我就不行？我要求比她少多了，我就要点钱而已。你特么别自讨苦吃。”男人抬脚就踹，一脚正正踹在覃川肚子上，又重又狠，力气一点没收着，覃川从凳子上滚到地面。 正常男人挨这么一脚也不是什么大事，叫爹骂娘应该能爬起来，覃川被这一脚踹得立马缩在地上，站不起来，耳朵嗡嗡地响。 “王福贵！你干什么！”王凤霞惊住了，她是害怕王福贵的，这些姓王的男人都是疯货，以为她在城里赚了钱，就跑到城里来骚扰她。 王凤霞把黄佑往旁边拽，和王福贵拉开距离。 王福贵冰凉的刀子贴在覃川脸上：“你不是很会谈条件吗？我想在城里买房，还想娶老婆，你帮我想个办法。” 覃川脸色惨白，身体本能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王福贵不相信他一脚还能把人踹废了，拿刀背去戳覃川的脸，“给我起来说……唔唔……” 一条有力的胳膊横在身前，王福贵瞬间被卡住脖子。 沈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手臂弯曲把他脖子绞死，胳膊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第33章 “你找死。” 沈时脸上的戾气暴涨，眼尾红晕暗沉，他绞着脖子把人往后拖。 王福贵喘不上气，眼球往外凸，嘴巴不停流出口水，话讲不明白，“姐……姐……救救……我……姐……” 王凤霞吓得滑坐在地面上，沈时眼睛里的狠气没有一点掩饰，她颤抖地问他，“你……你真的要弄死他？” “他自找的。”沈时手臂还在收力，王福贵本来还挣扎的腿脚停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踹的什么人，找死！” “沈……沈时……”覃川勉强睁开眼睛，冷汗沁透了衣服，“别……别激动，放开……他……” “哥哥！”沈时立马松开王福贵，王福贵像是没骨头的蚯蚓一样软绵绵瘫倒在地上，王凤霞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使劲掐人中。 王福贵倒抽一口冷气，缓过来。 “哥哥，你怎么样？”沈时跪在覃川身边，覃川缩成一团不说话，怎么都掰不开，明显是踹狠了。 “出什么事了？！”李亿和赵七七听见打斗的声音，都赶了过来。 眼前乱成一锅粥，两个人都倒在地上，黄佑手还被困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时抱了半天，终于把疼得弓成熟了的虾一样的覃川抱起来，“叫警察，还有医生。” *** 半夜警车的声音把酒店里的人都吵醒。 警察带走了王凤霞和王福贵，黄佑跟着一起去做笔录。 李亿和赵七七两个人听了半天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黄佑最近带这么多保镖，原来有人一直在骚扰他。”赵七七有点懊恼，“估计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黄老师才把保镖都撤走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李亿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不怪你，谁能想到呢，还好沈时到的及时，不然覃总刚来就出事了，我怎么交代。” 赵七七叹了口气，“覃总身子骨看着是弱了点，一脚就能踹成那样……” 酒店卧室的房门吱呀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提着箱子从里面出来。 李亿和赵七七都迎上去，“医生，覃总怎么样了？” “应该是受了刺激，胃炎犯了，也没出血，问题不大。” “开药了吗？” 医生摇头：“那个病人估计是老毛病了，药都自己备着，都是特效药，比我开的强多了。” “行行，感谢。”李亿付了诊费，把医生送出门，转头和赵七七进卧室。 覃川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沈时守在床边。 李亿轻手轻脚怕吵醒覃川，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沈时，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你回你房间睡吧，这一晚上辛苦你了。” 沈时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睛下面还有乌青，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但说话声音非常坚定有力，“没事，你们休息吧，我守着。” 李亿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他只是觉得既然医生都说覃川没什么大事，就让他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就是了，守个什么劲……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李亿说的很委婉，“但真的没必要，你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赵七七觉得不太对劲，“等会……李导，这就是沈时的房间啊。”他又出去看了眼门牌号，“没错啊，318，这是沈时的房间，覃总的在529……” “沈时你怎么把覃总抱自己房间了，要不再给你开一间房吧，你好好休息……”李亿后面几个字逐渐减弱，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318，这是沈时的房间…… 现在覃川躺在沈时床上…… 穿的好像是沈时的睡衣，这个牌子是他代言的…… 覃川的西装搁在沙发背上，他的行李箱就在这间房间里…… 沈时不抽烟的，烟灰缸里有灭掉的烟头…… 到处都是覃川住这里的痕迹…… 转头想一想，资方忽然就要来看剧组前期训练，前期训练有什么好看的，再说，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不值得覃总亲自过来…… 李亿忽然拍响自己脑门。 暗渡陈仓啊这是！ “你你你你……你俩俩……不会？”李亿声音尖锐好几倍，跟坏了得风箱似的。 “不会什么？”赵七七还没转过弯，“你怎么了？怎么讲话跟个女的似的？” 沈时竖起一根指头，叫他俩不要再吵了，“就是这么回事，抱歉，你们出去吧，我守着他。” “什么这么回事啊？”赵七七八竿子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 李亿把他拽走：“别问了，走走走！”他又留了句话给沈时，“你可藏着点，你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你要为我的电影考虑。” 说完两个人离开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沈时握起覃川的手，他低头亲了下，“哥哥，等我攒够钱，我们就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红砖水泥搭栋不大不小的房子，养只狗，养只猫，我们提前开始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覃川喝了药睡得正熟，没有回答他。 但沈时知道，现在的覃川肯定会答应他。 只是现在的，以后的覃川会不会答应他，沈时不确定。 他瞒着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覃川知道。 第27章 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沈时给覃川喂了水和他自己备的药，接近天明的时候，覃川都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第34章 反倒是脸色红得越来越不正常。 沈时摸了摸覃川的额头，太烫了。 “哥哥？”沈时蹲在他床边，帮他擦汗，“哥哥？能听见吗？” 覃川没回应他。 他这分明不是睡着，他是晕过去了。 集训营地太偏，周围连个诊所都没有，昨晚叫来的医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什么病都没查出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这么拖着肯定不行。 沈时静了一会，找了个毯子给覃川包好，抱着人出门。 他找了辆剧组的车子，把覃川抱进副驾驶，安全带给他系好。 酒店里的员工正在给车子披挡沙罩，看见沈时过来开车，连忙叫住他，“你要出去？” 沈时着急，他一边查路线，一边回他，“送人去县里医院。” 员工是本地人，“病得严重吗？不严重你还是等一等，没收到警报消息吗？沙尘暴马上就来了。” 沈时抬眼看了看远处暗沉的天空，“我知道，沙尘暴来之前我会赶到医院的。” 员工还想阻止他，“你别小看了沙尘暴，车子开出去，空滤进了沙子，很容易熄火的，这很危险，你等一等，等到明天沙尘暴过去。” 沈时看了眼昏睡不醒的覃川，斩钉截铁告诉他，“等不了了。” 他一头钻进车子里，启动发动机，车子开出酒店。 沙尘暴还没来，沙子已经打得车子簌簌作响。 路上能见度也不高，能见度估计只有几十米，沈时不敢开太快，掌心急出汗渍。 覃川哼了一声，缓慢睁开眼睛。 沈时注意到覃川醒了，“哥哥？”他伸出一只手去探覃川的额头，依旧烫得惊人，还渗着冷汗。 “哥哥别着急，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沈时嘴上说着不着急，心里比谁都着急，不自觉车子就提上速度，在风沙里提速跟漂移一样，握的方向盘感觉都是虚的。 覃川握住沈时的手，苍白的嘴唇往上勾了勾，“慢点开，一点小毛病，不会有什么事，我自己知道的。” 沈时不相信，“小毛病能烧成这样？” “你放心吧，我还能把自己给坑死了？”覃川松开沈时的手，靠在车子里闭眼休息。 身上一会冷一会热，覃川抱紧了毛毯，蜷成一团。 覃川醒了，这至少能让沈时安心一些。 他又把车速降到安全范围。 风速越来越强，车窗玻璃被风沙吹打得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好在沈时安全赶到了县上的一家诊所。 他把覃川从车子里抱出来，三两步就进了诊所。 诊所里只有一位值班医生，看见有人进来，马上站起来，“出什么事……” 医生和沈时四目相对…… 这个医生就是昨晚李亿找去酒店的医生。 沈时忽然就想走，说不定这附近还有其它的诊所…… 但外面沙尘暴已经卷过来了，他能开到这里已经是在冒险。 “变严重了？”县医走过来，摸了摸覃川的额头，“烧起来了，药昨天吃了？” 沈时有点犹豫要不要换一家，“都吃了，但烧退不下去。” 县医皱起眉头，“怎么会又烧起来了……奇怪……” 沈时抱着覃川就准备离开，覃川咳嗽一声，扯了扯沈时的衣服，“韩……韩秀仁……” 韩秀仁？ 沈时找了个椅子把覃川放下来，县医看覃川嘴唇都裂开了，接了杯热水给他喝。 覃川抿了几口，腹里的疼痛忽然加剧，止不住咳嗽。 脸色越来越惨白。 “哥哥！”沈时蹲下来，帮覃川拍后背，“哥哥，是要找韩秀仁？我怎么找他？” “电……电话……找我……私人医生……” 沈时把覃川的手机拿出来，用他的指纹解锁，翻找到了韩秀仁的联系方式。 一个电话打过去，只响了一声，韩秀仁立马接了电话，“覃川？” “覃川的私人医生？”沈时语气急促。 对面听出了不是覃川的声音，瞬间冷下来，“你是谁？” “覃川的男朋友，他出事了。” 韩秀仁顿了一下，似乎是刚刚已经猜到了，他再次发问的时候，语气愈发冷淡，“电话给覃川。” “他现在讲不了话。” “讲不了话？”韩秀仁忽然就慌了，“不是老毛病？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连话都讲不了？” 沈时：“他被人踹了一脚，夜里开始发烧，退不下去。” 韩秀仁急了，“踹了一脚？踹哪里了？你不是他男朋友吗？你他妈是个摆设，为什么会让人踹他？！”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气愤。 沈时也听出了点东西，但现在覃川情况，他无心其它，“踹肚子上了。” “有吐血吗？” 沈时回答：“没有，但他一直蜷缩着，感觉……很痛的样子……” 县医也在一边附和，“我检查了，没有的。” 韩秀仁保持着冷静，他指挥沈时，“把他嘴巴打开，仔细检查下。” 沈时掰开覃川的嘴巴，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灌进鼻子里，心沉了下去…… 他举着电话：“有，有血腥味。” 韩秀仁：“送到我这来，要尽快。” “没办法，覃川在宁夏，现在还在刮沙尘暴。” 第35章 电话那头出现碎裂的声音，韩秀仁好像把什么东西砸了，但说话声音是冷静的，“那你现在是在医院吗？” “在，但是个诊所。” “问医生，能不能做内镜注射止血？算了，你……你直接把电话给医生接。” 沈时把手机递给县医，县医听着听着脸色凝起来，“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条件，做不了内镜。” “静脉注射是可以的，但我没有你说的这种药……，好的，好的。” 县医把电话还给沈时，“韩医生说，他找人把最近的药送过来，让我们等会。” 沈时点点头，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韩秀仁的名字，阴鸷的目光一闪而过。 覃川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沈时坐到覃川身边，把人抱进怀里，体温滚烫，但手脚都是冰凉的。 他两个手给覃川暖着，亲吻他冷汗涔涔鬓角，能感觉到覃川在他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发抖，“对不起，我的错，下次不会现出这种事情了。” 第28章 委屈你了修 沈时在诊所等人送药。 眼看着外面的风沙越来越大，沈时的心拧巴在一起，他害怕送药的人来不了。 覃川醒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沈时的下颌，闷闷咳嗽。 沈时低头看着他，眼神忧郁，“哥哥，咳出来，为什么要咽进去？” 覃川就是这么一副矛盾的性格。 他迫切地想要沈时爱他，他也表现出很坦然的样子。 可覃川又不敢把最不堪的一面展露给沈时看。 总是藏着，掖着。 他挑选出适当的软弱和可怜。 让人怜爱又不过分攀扯，随时能够保持优雅和风度。 把他觉得沈时不能接受的部分埋藏起来，想尽办法忍着。 “害怕麻烦我？”沈时摩挲着他的耳垂，把毛毯又裹得紧了些，“还是不想我担心？” “川，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我以为你比我勇敢直白一万倍，但总好像跟我隔着一层。不要这样好吗？我不值得你依靠吗？” 覃川把头埋在沈时怀里。 他怎么不想完完全全依靠沈时。 可是他害怕。 这种害怕是刻在本能里的，他靠自己没办法瓦解。 咸腥味涌上来，覃川捏着沈时的手咳嗽。 这次他没咽进去，一点点血丝顺着嘴角流出来。 沈时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干净，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沈时的手。 “哥哥，疼就喊出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时情绪稳定，这激发了覃川前所未有的依赖感。 病态的。 他开始小声呜咽，像一只第一次生病的名贵家养宠物。 每一次疼痛来袭，覃川捏紧了沈时的手，指甲掐出血痕来。 “唔……” 覃川小声呻吟，娇气得不像样子。 沈时没有推开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时……” “哥哥？”沈时听见覃川叫他，立马低头下去，“哥哥再等一会，药马上就来……”沈时看了眼外面的风沙，“再不来我就出去找他。” 这句话刺激到了覃川，他现在烧得有点神志不清。 他一把捏住沈时的衣服，手指甲要扣进肉里去，“不……不能走……” “别……别留我一个人……” “让……让他们滚开……” “不要……不要看着我……不要……” “哥哥？”沈时没听明白，“让谁滚开？” 这个诊室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覃川让谁滚开？ “我……把衣服……衣服还给我……我要穿……穿衣服……” “哥哥，哥哥觉得冷是吗？”覃川穿的睡衣，外面又裹了层毛毯，应该会不冷。 沈时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又给覃川裹了一层。 覃川猛地咳嗽，嘴角溅出一点红色来。 沈时眸子震了下。 不能再等了，他现在就要出去找人。 “来了来了！”县医带着个人推开诊室的门，“镇上来的，药带来了。” 来人裹得很严实，身上沾满黄沙，浑身上下只留了两个鼻孔，防沙眼镜取下来，眼睛严重充血。 他把药从怀里取出来，“我是镇上军院的，韩院长托我来的，病人在哪？” 沈时把怀里一堆衣服和毛毯拨开，露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覃川。 那人量了体温，又仔细检查，“胃出血，出血量不大，就是拖太久了，水赶紧给他挂上，能退烧就行。” “好好。”县医赶紧去准备。 沈时想站起身跟军院来的人道谢，覃川抓得实在太死，他刚起身一半就栽坐下去。 “算了算了，用不着客气，你就抱着他吧。” 那人抖了一下自己的领子，把里面的沙子抖出来，去找诊所的县医抱怨，“沙尘暴估计要到晚上才能过去，韩院长真是要杀人了，逼我来送药，我说晚一个小时，等最厉害得这阵过去我就出门，韩院长恨不得顺着网线拿刀来砍我。” 门外又传来县医的笑声。 沈时捏了捏拳头。 韩秀仁…… 光这三个字就能让他炸毛。 过了会，县医来给覃川扎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覃川的手从沈时身上掰下来。 第36章 “大男人，还能这么娇气……”县医瞥了一眼，小声嘟囔，针头插进手背的静脉里。 “他不娇气。”沈时沉着脸反驳，“他一点都不娇气。” 沈时脸色一旦沉下来就非常凌厉，县医也不敢再多嘴，“挂完了叫我。” “好，你出去吧。” 沈时礼貌送客。 县医从诊室出去。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覃川在依赖他。 “川，你一点都不娇气。”沈时捏了下他的脸，他知道覃川脸皮薄，要不是现在烧得半晕，若是听见了县医的话，估计会立马松开他，跟他隔半米。 他不想覃川松开他。 沈时用毯子把覃川的胳膊盖住，只留了个扎针的手背在外面。 水挂到一半，覃川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体温也降下去一些。 沈时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松了劲，困意像是潮水一样席卷，眼皮提都提不起来。 等到县医再进来的时候，看见沈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覃川半趴在他身上，呼吸均匀。 水挂完了，县医去拔针，他已经够轻手轻脚，这小小的动静就把沈时惊醒。 他下意识就把覃川搂得死死的，整个人弹了一下，“谁！？” “我，是我……”县医收起针管，“隔壁房间有张床，你们去休息下吧，我看他烧也退了，等到明天沙尘暴停了再离开。” “谢谢。”沈时谢过医生，抱起覃川去了隔壁。 隔壁只有一张单人病床，沈时本想让覃川在床上睡，自己在椅子上将就。 但覃川睁开了眼睛：“上来，椅子上睡不舒服的。” 沈时亲了下覃川的额头，“委屈你了。” 第29章 我想戒烟了 覃川在宁夏休整了一天就飞回上海，沈时留在宁夏训练。 丽萨林在他飞机刚落地的时候就视频汇报了最近的行程安排，司机在机场出口等他。 覃川刚出机场就看见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11，还有后面一辆是他上班常开的a8创始人经典版。 两辆车子里的人都在向他招手。 覃川向着保时捷走过去，这辆车子他熟，韩秀仁的。 韩秀仁看见覃川走过来，他弹开车门，“上车。” 覃川看了下手机的时间，“我就来打个招呼，公司还有事，我要先去……” 韩秀仁打断他，“你今天要是去上班，以后别来找我了，我马上跟你绝交。” 覃川手抵在车门前，不自觉地笑起来，“绝交的话你讲过多少回了？这次真绝假绝？” “我没跟你开玩笑，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覃川弹了根烟出来叼上：“好了，没什么事了，我今天真有会，晚上找你吃饭，怎么样？” 韩秀仁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两根手指掐灭了他刚点上的烟，“被踹到胃出血，你还抽？” 覃川愣了下，把烟扔进烟蒂柱，“不抽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能听人劝了？” “我想戒烟了。”覃川敛起目光，“男朋友也不喜欢我抽烟。” 韩秀仁冷嗤：“我说了大半辈子，你越抽越狠，小男朋友说一句，你就要戒，你可真牛。” “人嘛，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变了。” 韩秀仁一句话也不想再讲，他直接下车把覃川塞进车里。 “喂，你干嘛，我还要去见合作方！”覃川去扣车门，车门被韩秀仁锁起来。 “谁他妈的也别见，跟我去医院检查下。” “我已经好了！” “那里什么医疗水平，你说好了就好了？你这身体病根一大堆，等到五六十岁有你哭的。” 覃川气得要命，“你一大早上吃炮仗了？！讲话怎么跟我爹一个口气？” 韩秀仁也不让着他，“我要是你爹，我早揍你了。” “你少说大话，我爹揍我还要掂量下米迦勒他还要不要！” 两个人吵了一路，韩秀仁连拖带拽把覃川搞进了韩氏私人医院。 开会反正是到不了了，覃川安静下来，坐在私人病房里等各种检查。 一个多小时后，韩秀仁拿着覃川的体检报告进了他的病房。 覃川本来还毫不在意，但看见韩秀仁凝着眉头，来回翻看他的检查报告，迟迟没把结果给他看。 心里惊了一下。 草，不是吧…… “韩秀仁？”覃川喊了一声。 韩秀仁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是不解和迷惑…… 这次不是真要完吧…… 覃川把慌乱压下去，强装镇定，“我得癌症了？” “得了你要告诉我，没什么好瞒的，我接受的了。” 骗鬼，他才接受不了，他的幸福生活才他妈的开始。 韩秀仁把检查报告卷成筒，敲在覃川脑袋上，“癌什么癌，检查结果很好，连之前的慢性炎症都好了，你最近吃什么补品了？” 补品？？ 覃川脑子里忽然涌进来和沈时无数个湿濡热烈的夜晚。 沈时的身体充满汗渍，健康强劲的肌肉，根根分明的青色血管…… 人之间的磁场是会相互影响么…… 他舌头打成死结：“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什么补品……” 韩秀仁没看见覃川的窘态，他把报告扔进他怀里：“不管你买的什么补品吃，请继续，这样你五六十岁的时候就能少见我几面。” 第37章 覃川接过报告，“就你天天咒我，亚健康的人多了去了，不都活的好好的。” 韩秀仁压低身子看着覃川，“你知道这间病房门上，写着覃川两个字的门牌，是焊死的，换不掉的么？” 覃川摇摇头，这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覃川，我总觉得哪天你忽然病得要死了，至少你能来这间病房找我帮你。” 覃川仰头看着他，“你咒我？” 韩秀仁站直身体，叹了口气，“你就当我是在咒你吧。”他把房间空调调高到27度，“休息会再去公司。” 覃川在床上眯了一会，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韩秀仁早就猜到覃川不会睡得太久，闹钟刚响他就进来把手机摁掉。 覃川再醒来得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眼看着太阳已经没了力气，他睡了五六个小时。 “这个人……”覃川哼了一声，穿好西装外套出门去。 路过护士站，护士长看见覃川，“覃总，韩医生在忙，你醒了直接走吧，不用跟他道别了。” 覃总怔了一下，这话怎么有点熟悉…… 上次来好像也是这么句话，不用跟他道别了。 覃川摩挲了一下经常夹烟的关节，“我知道了。” 他离开韩氏私人医院，没回他的住处，去了曲园。 覃老爷子住在曲园的老洋房。 自从覃从北迷恋上找红娘给他攀亲事后，他就很少回曲园看他。 覃从北家里一个保姆一个园丁，还养了一条圣伯纳，一条罗泰犬，够热闹，他也不稀罕覃川天天往家里跑。 特别是都二十七八了，从没带过伴回去，看着就心烦，比不上那条叫【吃喝】的圣伯纳。 那条罗泰犬叫【拉撒】。 【吃喝】，【拉撒】分别代表了这两只狗的重要特性。 覃川刚进门，在院子里剪树枝的张叔就看见了，他喜上眉梢，“川儿啊，你可算知道回来看一眼，你看小时候叔给你种的那棵石榴树，已经结果子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摘下来叫快递给你寄过去。” 覃川抬头看过去，他上次来还只长叶子的石榴树，如今枝头上挂满了果子，枝条压得低低的，笑道：“你们没摘个尝尝？” 张叔去找剪子，一边找一边说，“那不行，叔给你种的，覃老爷子想吃我都没让他动。” “张叔，摘几个一起尝尝，剩下的我带回去。” “好勒！快进去吧，入秋了，外面风大。” 覃川进了门，声音惊动了正在一楼做饭的田姨，她探出个脑袋，年纪大了，眼睛不太清楚，“是谁来了？” “是我，覃川，田姨。”覃川换了鞋子进屋。 田姨把桌子上的老花镜架到鼻梁上，这才看清楚，“是川儿啊！你多久没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田姨都没多准备菜。” “我随便应付一点就可以了。” 田姨把围裙取下来，“那不行，我出去买点螃蟹，最近母蟹黄都长齐，好吃，你等着。”她又抬头冲着二楼高喊了声，“覃从北，你儿子回来了，别打游戏了！下来！” 覃川小时候就没娘，除了在韩国的那几年，在国内都是田秀芬照顾他的，田秀芬如今年纪也大了，早就不适合在家里当保姆，覃从北念旧，她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便一直留在家里做些杂事。 说是当保姆，年纪比覃老爷子还大一头，其实是留家里养老。 第30章 就不是姑娘，是小伙子…… 眼看着楼上没人应，田姨抱怨，“这么大年纪，打游戏还能这么起劲，天天那耳机开得贼大声，生怕自己不聋了。” 覃川帮田姨把她那双出门的平底布鞋穿好，直起身子，“他这辈子就是干这行的，改不了了，我上去找他。” “行行，你上去，等姨回来给你蒸螃蟹。” 田秀芬拄着个拐杖摇摇晃晃地出门。 覃川转身去二楼，【吃喝】【拉撒】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推开房门，覃从北坐在他精心布置的电竞房里，超高清显示大屏，戴着老花镜，握着游戏柄。 覃从北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发现他儿子进来了。 【吃喝】【拉撒】狂吠，【吃喝】咬走了覃从北的游戏手柄。 “喂，你这个蠢狗，你还给……”覃从北拿起鞋子要揍狗，这才看见了覃川。 他愣了一下，忽然喜笑颜开，“川儿，你怎么回来了，儿媳妇也来了？” 说着他利索地穿好鞋子，用手摸平自己斑白的鬓角，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要不我换身衣服，再敷个面膜，老年人，太邋遢了容易让人嫌弃……” “爸……”覃川按住他，“人没来。” “人没来？”覃从北瞬间泄了气，刚吸起来的啤酒肚也弹出去，“你谈的对象到底靠不靠谱，这么些时间，连家门都不进一下，她家有钱有势吗？我们败下风了？” 覃川在旁边坐下，“说什么呢，别人就是……” “就是什么？”覃从北盯着他，“你这小子，从韩国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你能找到什么好对象？拿你开涮你估计都看不出来，别被我发现你当舔狗，不然一棍子打瘸你。” “还有啊，你住过精神病院那事，你有跟人讲过吗？” 覃川摇头。 覃从北静了下，他拍拍覃川的肩膀，“别说出去，你放心，你张叔，田姨都是自己人，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只要你不发病，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几个都不说，没人会知道。” 第38章 “爸……”覃川微微垂头，开始抠手指甲，“如果……如果我对象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你能接受吗？” 覃从北嗐了一声，没放在心上，“你自己找的怎么可能合我意，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你只要眼睛不要瞎得太狠，我还是能接受的。人这辈子，计划赶不上变化，凡事用不着太较真。” “他很好的，就是……”覃川勇气不够，他在找合适的词汇能把他是给这个事情讲明白，且覃从北能接受。 这个世界上好像不存在能两全的表达方式。 “是什么？姑娘是个穷光蛋，还是长太丑了？”覃从北转念想了下，“你不说是个明星，也不可能长得丑，难不成？” 覃从北像是八卦一样把懒人椅往覃川跟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问他，“离过婚？带小孩？” “离过婚怕什么，离过婚的女人更懂得珍惜，现在离婚率这么高，找个离婚的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没啥说不出口的。” 覃川的手指甲快被自己抠秃了，他没敢看着覃从北，小声辩解，“就不是个姑娘。” 覃从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个玩笑，乐呵呵，“不是个姑娘还能是什么，小伙子啊，你不能因为别人离过婚，连姑娘都不让别人做了。” “就是小伙子……” “就是……”覃从北瞬间冰冻，“就是啥玩意？” 覃川不说话，一门心思抠手指头，他小时候紧张的时候就是这种反应。 覃从北认得，因为这习惯是遗传。 他被冰封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又问了一遍：“当……当真……小伙子……” 覃川点点头。 “我得个老天娘耶……”覃老爷子坐在椅子里还能跌一下，“天塌了……” 覃从北不想跟覃川讲话，懒人椅搬到另一边……开始扣手指甲…… 过了一会，小声呜咽，“我下去了怎么跟你娘交代啊……晚音啊……这不能全怪我吧……你生的你也有责任……” 【吃喝】【拉撒】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老一少各自抠各自的手指甲，尾巴夹进屁股里。 一直到晚饭，覃从北都没再跟覃川说过一句。 田姨和张叔一脑袋雾水。 这对父子坐在饭桌上，一人坐南边，一人坐北边，生怕挨在一起了。 筷子也不拿，两人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在那里低头抠手指甲。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张叔尴尬地陪笑，“什么事能有吃饭重要是吧，川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田姨买的大闸蟹，可香……” 两个人依旧不说话，低着头抠手。 这架势田秀芬熟，以前覃川从韩国回来就发了疯，被绑进精神病院，覃从北好长一阵，只要静下来，不吃不喝，就低着头抠指甲。 田秀芬是从苦日子里爬出来的，最是看不惯年轻人垂头丧气，啪地一声把筷子敲在桌面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值得你们这个样子，民以食为天，天塌下来，这饭该吃也要吃！” 这一声把覃从北惊醒了，覃川也抬起头来。 “姐啊……”覃从北一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田秀芬…… 覃川浑身的汗毛提前竖起来，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他宁愿覃从北拿着鞭子抽他一顿。 覃从北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啊，我要断子绝孙了，姐姐，呜呜呜呜呜，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要断了我的根啊……” 田姨拿起一根筷子照着覃从北的头狠狠敲下去，“你天天就会嚎这一句，他奶奶的，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川小时候的尿布那不都是我去洗我去换的，现在好了，话全让你说去！” 覃从北哭天抹泪，“那我也是出了力的啊，呜呜呜呜呜，我辛辛苦苦搞个公司给他，他到好，他喜欢男人……” 田姨和张叔纷纷看向覃川，就连刚刚还在转圈咬尾巴的【吃喝】【拉撒】都停下来，两双狗眼吃惊地看着他。 覃川闭上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这辈子不活也罢，去了阎王殿，花点钱，下辈子好好挑一下。 田姨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川儿啊，你爹说的，是真的。” 覃川睁开眼睛，郑重地告诉田秀芬，“是真的。” 田姨静了一会，摸了摸覃川的头发，“其实啊……你姨我早就看出来了……” 覃川？？？？ 覃从北？？？？ 赵叔：！-！ “你从小啊，性格太收着了，你需要有人帮你把下半辈子撑起来。”田姨一边说一遍给他剥螃蟹，“男人正好，罩着你，撑着你，你万一哪天又犯病了，男人能制得住你……” 田秀芬擦了擦眼睛，“这样我还放心些……川儿……带回家来看看……” 田秀芬站在覃川那边，覃从北哇地一声哭更大了。 田姨拿着螃蟹壳毫不留情地敲他脑袋上，“赶紧闭嘴吧，等下去了，我妹不想见你也不是因为川儿，还不是因为你太吵，什么屁事都要把人家嚎起来，死都死了，还要天天管你这屁大点事。” 覃川鼻子有点酸。 田秀芬一句话定乾坤：“都闭嘴，吃饭。” ——————————小剧场—————————— 【拉撒】：“你听明白了吗，小川是给。” 【吃喝】：“人类我是真的不明白，小母狗多好啊。” 第39章 【拉撒】：“你玩过小母狗吗？” 【吃喝】：“那必须，白色的萨摩耶，隔壁那栋别墅的，每天早晨他主人出去晨跑的时候我都溜进去，院子里，沙坑里，都有我们爱情的痕迹。” 【拉撒】：“是那个脖子上戴着粉色挂牌的那个？” 【吃喝】：“这附近的狗都知道她，大美狗，我的。” 【拉撒】撑了一下后腿：“那是公狗，被噶了蛋的。” 【吃喝】瞬间石化：“你说什么？” 【拉撒】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张叔也已经预约了你的噶蛋手术，我听见他打电话了。” 石化的【吃喝】碎了一地。 【拉撒】把碎掉的【吃喝】扒拉到一起：“这是我们上流狗子逃不掉的命运，好好珍惜这几天还有蛋的日子。” 第31章 你的精神病其实从未好过 覃川走的时候，田姨给他装了一袋子螃蟹和石榴。 覃从北没出来送他。 “你别管他，老头子了，有什么过不去的？说不定哪天就歇菜了，你也犯不着跟他较劲。”田姨摸了摸覃川的头，“好孩子，有空带回来，田姨招待他。” “嗯。”覃川低着头，让田秀芬摸他后脑勺，他小时候都是田姨看着他的，算大半个娘。 有她撑腰，覃川舒心多了。 覃川一个人回了家，门口放着今天的送来的玫瑰。 黄色的。 周围还配的满天星，花瓣上沾着水珠。 如沈时所说，他每天都有花。 覃川以前不喜欢花，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配不上，便不喜欢，留些尊严，保持体面。 覃川把花抱起来，打开房门。 客厅的桌上，花瓶里还插着枯萎的碎冰蓝玫瑰。 如今他最不缺的就是玫瑰花。 他可以喜欢。 还能挑剔。 覃川把已经枯萎的花包起来，把新鲜的插进去。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一手握着玫瑰，一手拿着剪刀，把根茎剪成斜切面的。 “哥哥的手很适合剪花。” 覃川转头看过去，沈时穿着浅蓝色的毛衫坐在沙发上，一条腿盘起来，小腿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他和覃川隔着一个沙发位置，手慢慢摸过去，碰到覃川大腿。 “哥哥怎么不说话？” 覃川没有搭理他，插好玫瑰，覃川站起身把田姨给他带的东西放进冰箱里。 沈时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覃川身后，不远不近三四步的距离，“哥哥晚上打算做什么吃？” “吃过……”覃川话没说完，马上收了声。 “哥哥，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沈时有点撒娇，他从背后抱住覃川的腰，“哥哥，煮点银耳羹吧，我想喝。” 覃川没说话，他收拾好冰箱就离开厨房，没有要做银耳羹的意思。他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皮质的日记，手指在一句话上点了点。 【已确认事实：沈时在宁夏集训，暂时回不了上海。】 “哥哥……”沈时不高兴，他靠在岛台上，“哥哥总不爱理我，是害怕吗？” 覃川顿了一下。 他把日记藏好，转身回到厨房，把银耳从袋子里拿出来，找出沈时买的小炖盅，开火烧水。 沈时很满意，一边在旁边指导，“哥哥，糖再加点，不要白砂糖，放冰糖，味道好一些。” 覃川蹲下去找冰糖。 “在上面的柜子里呢，哥哥，上次就找过一次了，怎么又忘记了。” 覃川站起来，把顶上的柜子打开，果然一包已经开封过的冰糖。 他拿下来，倒出几粒放进锅里。 “已经起胶了，应该很好喝。”沈时低头，和覃川凑得很近，呼吸相融。 覃川的气息忽然变得急促，他瞟了一眼沈时又很快收回目光。 “哥哥。”沈时声音低沉，“一起喝吧，你会给我盛一碗的吧？” “你会吗？” 覃川不说话，他只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银耳羹出来。 “哥哥……”沈时目光低下去，“又没我的份，我晚上陪你睡觉，你都不喜欢吗？没有我，你睡得着吗？” 沈时手慢慢伸过去，覆盖的覃川的手上，声音温柔又蛊惑，“不要抵触我的存在，你是喜欢的，不是吗？” 沈时握住覃川的手，把他的手推向碗柜，逼迫他又拿出了一个碗出来。 “我也想吃，给我盛一碗，好不好，我以后会听话的。” 覃川把那个碗也装满银耳羹。 端着两碗羹，覃川放到餐桌上，两人一人一边坐下来。 覃川瓷勺碰着碗沿，清脆的敲打声。 沈时非要喝那一碗羹，放到他面前了，他却连勺子都不拿起来，靠在椅子里，目光深深地看着覃川。 “哥哥从来不愿意正视我。” “只有我看着你，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你只是……”覃川意识到失态，马上闭嘴，不再接沈时的话。 嗡—— 手机振动。 是沈时的视频电话。 覃川整理了一下表情，马上接了电话。 “哥哥！” 视频里，沈时才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湿漉漉的碎发遮住眼睛，只露出凌厉的下颌线。 半个身子肌肉分明，水珠从沟壑线条里滚落。 第40章 覃川轻笑，“今天的训练累吗？” 沈时：“赵导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今天扛着轮胎去沙漠里跑步，跑完还练搏击，这个电影拍完，我应该能去参加奥运会了，铁人三项。” “转行当运动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说不准你更有天赋。” “哥哥吃什么呢？”沈时通过视频看到了覃川面前摆的碗勺。 “煮了一点银耳羹。” “怎么有两碗？家里还有人？” 覃川一瞬间的慌乱，很快镇静下来，他把视频的角度移了移，把另一碗银耳羹移出画面，“没人，就煮了两碗，都盛出来了。” 坐在覃川对面的【沈时】勾了勾唇角。 “哥哥，你可不能煮银耳羹给别人吃，我还没吃过。” “哪有什么别人……”覃川转动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餐桌另一边，一碗银耳羹和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的【沈时】。 人明明在镜头里，但视频里只有那一碗孤零零的银耳羹，椅子上没有【沈时】。 覃川脸色平静，他知道坐在他对面的【沈时】是他臆想出来的，精神分裂的常见症状，他能分辨出来，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 沈时不在的时候，这个【沈时】会出现在家里陪自己。 他尝试过控制，但经常失败。 覃川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回答【沈时】的问题，不去和他沟通交流。 但【沈时】说的没错。 他贪恋【沈时】的注视，他沉溺于幻想出来的寸步不离。 “你敢告诉他吗？”【沈时】抱着手臂，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覃川，“你的精神病其实从没好过，你只是更会隐藏，连那些医生都能骗了去。” 覃川怔住，手指开始发颤。 “哥哥？”沈时见覃川愣在那里，便唤了他一声，“晚上少吃点银耳羹，太甜了，吃一碗就够了。” 覃川回过神，不再看【沈时】，目光转去看视频通话里，真真切切的沈时。 “我知道了，只喝一碗，另一碗我放冰箱里。” “哥哥真乖。” 沈时靠在床头，举着手机，“今天的玫瑰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覃川把已经插进花瓶里的玫瑰花给沈时看，“配满天星很好看。” 餐桌旁的【沈时】翘起二郎腿，冷哼了一声：“配满天星一点也不好看。” 覃川反驳：“谁说配满天星不好看。” 【沈时】：“满天星不好打理，你刚才自己说的。” 覃川：“我那是随口一说，再说了，不好打理不代表不好看……” “哥哥？”视频通话里的沈时皱起眉头，“哥哥，你在跟谁说话？” 第32章 我没病！我是正常人！ 覃川忽然哽住。 一旁的【沈时】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哥哥，你可算跟我说话了。” “我……”覃川的眼神有点游移，“刚刚外面的声音，我……我听错了……以为你在讲话……” “你听错了？”沈时没那么轻易就能被骗到，“刚刚哪里有声音，我怎么没听见。” “时……我……我有点累了，我想去睡觉。” 沈时盯着视频里的覃川，他有点担心，“川，你是不是……” 他刚刚又看到了，目光涣散的覃川，他不知道覃川在看着什么。 “没什么。”覃川嘴角勾起轻松的笑容，“时，你还要多久能回上海？” “预计还要两个月，能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开机了，我还要来宁夏，拍摄地在这里。” “两个月……两个月很快的，我在上海等你，晚安。” 覃川飞快地挂断电话。 心脏怦怦直跳。 差点露馅了。 他脸色不悦地看向翘着二郎腿的【沈时】，“你这次要多久消失？” 【沈时】看向覃川地目光永远柔和充满爱意，只是在得不到关注的时候会有些叛逆。 “这种问题问我？”【沈时】向前倾着身子，鼻尖蹭到覃川地脸颊，“我是你臆想出来的，你想要我待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两个月？待到沈时回来？” “我不需要！”覃川忽然暴怒，“我不需要一个幻觉来陪我！我是个正常人！” “你需要。”【沈时】得寸进尺，他轻轻亲吻覃川的脸颊，“你需要我陪着你，看着你，抱着你，或者，你想干点别的什么？” “我再说一遍。”覃川眼眸变得犀利，他推开【沈时】，情绪激动，“我是个正常人，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要一个人待着，咳咳，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需要一个幻觉在这里，咳咳，我是个正常人，我早就好了，我可以正常生活。” 【沈时】拍打着覃川的后背，“别激动，不要激动，胃痛了？” 覃川捂着肚子，眉头皱起来，“我……我没有。” “放轻松……听话。”【沈时】毫不计较覃川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他温柔地安抚覃川，“知道为什么胃病一直好不了吗，胃是情绪器官，你精神不正常，胃病也总是好不了。” “我没有！我是正常的！”覃川泄愤一样把要给【沈时】的那碗银耳羹砸在地上。 哐啷一声，甜羹撒了一地。 【沈时】依旧没有一点生气，“好好，你是正常的，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哥哥，消消气。” 第41章 “你……”覃川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节青白，“你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好，我不碰。”【沈时】听话地站到客厅的角落，“哥哥会好点吗？” 覃川目光游离，【沈时】无论退到哪里，都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后背冒出冷汗，胃又开始抽痛。 “你……我要怎么办……你才能消失……”覃川站在崩溃的边缘。 【沈时】忧愁地看着他，“哥哥真的希望我消失吗？” “走……你给我消失……” 【沈时】走了两步，站在客厅的柜子前，“氯丙嗪，哥哥，吃两粒，我就消失了。” 氯丙嗪，他十年前吃了不少，治疗幻觉，妄想，行为紊乱。 “不……我不……”覃川拒绝吃药，吃了那个，就等于他承认自己有病，“我用不着……”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脸色苍白病态，“我去休息了，你不要跟着我。” 覃川摇摇晃晃进了卧室，没有脱衣服，一头倒在床上。 “可是……哥哥……” 无论他去哪里【沈时】都伴随左右。 “哥哥为什么不能就直接接纳我呢。” “我比任何人都爱你，甚至超过那个沈时。” “你臆想出来的沈时不会有一秒钟不爱你。” “但那个沈时不一定，他有事瞒着你，你能感觉到的，你不想去追究。” 【沈时】在覃川的身边坐下，看覃川没有强烈的抵触反应，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放在他的肚子上，“这里还痛吗？我给你揉一揉。” 覃川闭着眼睛，他害怕，可又希望【沈时】待在身边。 他要是不希望，这个【沈时】也不会如此阴魂不散。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问题。 覃川拽过被子把头蒙起来，他不想看【沈时】，却又放任他温暖的手在自己腹部和身上游走。 沈时只是去宁夏集训而已，没有沈时他覃川连一天都过不下去吗？ 是个正常人都会被他吓跑的…… 被子里的覃川身体在耸动，他在哭泣。 软弱颓败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沈时】看不下去覃川这副模样，“哥哥去喝颗药吧，喝下去，我就消失了。” “不……不喝……我用不着喝药……” 【沈时】躺下去，隔着被子拥抱覃川，“要不哥哥去找他？他在的时候，我也不会出现。” “总是要试一试，不是吗？离不开他，就去找他，哥哥，不妨都告诉他。” 覃川僵硬…… 都告诉他…… 沈时……能接受这个样子的自己吗…… 没有人会接受的吧…… 【沈时】总能看穿覃川的畏缩，“你还记得你被踹到胃出血的时候，沈时说，他希望你依靠他。” 一点点的记忆在覃川脑海里回放。 沈时抱着他挂水，他说覃川可以娇气。 可以么…… 【沈时】鼓励他，“哥哥，我的存在不是让你受苦的，我想陪你，但如果你不再孤独，我应该就彻底消失了。” “所以，哥哥，勇敢点。” 第33章 没了沈时大概就疯了 第二天一清早，覃川收拾好家里，给丽萨林打了个电话，他想要个假期。 “覃总，你要请假？”丽萨林不敢置信，覃川以前基本上算全年无休。 覃川收拾好自己，带上金丝框眼镜，“必须要见的人你帮我都安排一下，两天内我把行程全部结束，不会耽误事情，这之后，我想空出个长假来。” 丽萨林在电脑上查看覃川的行程，“很难两天内都安排完，我尽量把一些会议安排成线上会议。” “可以，辛苦你了。”覃川挂掉电话，转身环顾家里。 昨晚臆想出来的【沈时】已经不见踪影，这让覃川松了口气。 桌子上的黄玫瑰娇艳，配的满天星正好…… **** 两天后，覃川最晚的一班航班去了宁夏。 落地又叫了车，花了小一千块钱把他拉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集训地。 没有光污染的地方，光靠着星光和月光就能看清路。 坑坑洼洼的路上，一个高高的黑影向着他跑来。 覃川落地就给沈时打了电话，沈时没想到覃川刚回上海两天又跑来宁夏，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训练完，沈时还没洗澡，就急冲冲跑了出来，顺着村子里唯一的路一直往外跑。 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瘦瘦高高的身影，穿着合身的昂贵西装，头发有点长扎成一个短短的小啾，费力地拖着行李箱走在泥泞的路上。 沈时急忙迎上去，“哥哥！” 覃川抬起头，那个明媚的人就实实在在站在他面前，鼻子忽然就有点发酸。 “哥哥？”沈时接过行李箱，一手抚摸上覃川的脸颊，“怎么委屈了？” “没有……” “又嘴硬，眼眶都红了。”沈时一把把人搂进怀里，亲吻他眼角的红痣，“走累了？” 覃川本想说没有，他顿了一下，改口，“累了。” 他累了…… 没有沈时的两天，他要和自己的癔症周旋，还要保证自己的行为不出差错。 他知道自己有精神分裂。 但他不想承认。 第42章 “哥哥上来”，沈时转了个身蹲下去，“我背你回去。” 覃川瞬间耳垂发烫，扎起的头发让他红透的耳垂无处躲藏，沈时扫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低头笑起来，“哥哥到现在还会害羞。” 沈时直接起身，单手就把覃川抱了起来。 “喂……”覃川脸皮薄，“快撒手，大马路上这样抱着像什么样子？” “需要什么样子？换个舒服的姿势？”沈时把箱子的拉带绑在大臂上，两手把覃川横抱在胸前，“这种姿势喜欢吗？” 覃川整个耳朵的绯色蔓延到后脖颈，沈时身上还有浓重的阳光暴晒过之后的味道，好过烟味，“快放我下来，万一被你同事看到了。” “放心，忙完一天，都倒头就睡，没人跑大马路上来。” 覃川四下逡巡，确实周围没有别人。 他放轻松一些，手臂揽上沈时的脖子，“抱好点，别把我掉地上了。” 沈时侧头，脸颊在覃川的手背上蹭了蹭，“哥哥学乖了。” 覃川的腰实在太细，抱在手里像是捧了滩水，生怕晃一晃就散架了，撩得人心里痒。 衬衣有点凌乱，有一半从腰带里散了出来，一点点病态白皙的皮肤反着月光。 沈时挪不开眼。 “看路。”覃川警告他。 “不想看。”沈时一个劲地低着头，想让风把那点衣服撩得更开一些。 覃川把衣服往下扯，唯一露出得那一点被他盖住。 沈时不高兴，“哥哥干什么呀。” 覃川往他怀里蹭了下，“好好走路。” 沈时哼了一声，“这可是哥哥说的，别后悔。” “让你好好走路，有什么后悔的……” 覃川到底是低估了沈时的体力，他竟然抱着覃川，拖着行李箱跑了起来。 “喂，你……” 沈时越跑越快，“哥哥抓好，别分心。” 覃川怕自己被颠下去，马上搂紧了沈时的脖子。 人像是风一样就那么跑回酒店。 酒店门口的灯还是老式的钨丝灯，军绿色的铁罩子下面一个时明时暗的黄色灯泡，飞蛾蚊虫环绕。 还好一路上没有人看见。 不然以覃川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重新投胎。 沈时抱着覃川进了酒店的房间，刚进门，箱子随手扔在一边，把覃川放在床上。 金丝框的眼镜被他取下来。 “轻点放，跟你在一起你知道弄坏了我多少副眼镜了？”覃川嘱咐他，声音很轻。 沈时呼吸绵重，他有点烦躁，但还是听覃川的，好好把他眼镜搁好。 “哥哥……”沈时脸庞压下来，鼻尖蹭到覃川脸上，“这次待多久，明天就要回上海了吗？” “没有……”沈时离得太近，覃川忍不住去辨认他身上的味道。 浓重的阳光味，在不开灯的黑夜里也异常灿烂。 “待到你训练结束，跟你……一起回上海……” 沈时顿了下，“这么久？” “我到现在都还没敢妄想过要跟哥哥的工作争宠。” “那你现在可以争一争了。” 沈时眼睛里亮起光亮，像是刚学会摇尾的狼，想要讨好又藏不住危险。 覃川眼角依旧是下垂的，眼睛里含着水光。 沈时低头亲他，“川，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覃川碰到了他的手，真实存在的，他需要沈时真真切切的存在感。 就连发丝都沾染上沈时的味道，朝霞灿阳，他梦寐以求的。 沈时乞求他一辈子不要离开自己。 但只有覃川知道，离不开的人是他自己…… 没了沈时，他大概就疯了…… “时，亲我……”覃川开始主动讨要，他病态的不安缓慢泄露，“不要离开我，抱我。” 沈时的心脏热烈，他亲吻漆白的胸膛，肌肉是病态的薄韧感，裹着明显的肋骨，胸膛下一颗心脏在跳动。 那是覃川的心脏。 如果可以，沈时真想在那上面也咬一口。 “川……”沈时有力的手臂禁锢着怀里的人，因为覃川不允许他离开。 最后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第34章 偷拍照片 一晚上，覃川甚至没有允许沈时去洗个澡。 他手脚并用抱着他。 沈时确实也累了，就那么睡了过去。 一大早的闹钟把他叫醒。 沈时一惊，很快按掉。 覃川头枕在他的胸口，整个人紧紧地依偎着他，睡得很安静，呼吸都没什么波动，吓得沈时连忙抬手在他鼻子那里探了下。 呼吸均匀缓慢。 沈时收回手。 身上实在太黏腻，他要趁着在今天集训前洗个澡。 沈时轻手轻脚想把自己从覃川手里扯出来，刚用点力，就把覃川惊醒。 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像只兔子，“时？” “哥哥……”沈时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在覃川脸上亲了一口，“我要去集训了。” 覃川忍了下，强迫自己撒手，“什么时候会回来？” “晚上回来，中午也回来，陪哥哥吃饭，好不好？”沈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大概他从没发现覃川能这么粘人。 “好……”覃川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露出白到反光的肩背，头发又长了，长到肩胛骨的位置。 第43章 覃川本来长得就不能算锋利硬朗的男人，当个总裁还要靠眼镜遮下眼形。 这么看着，人更加温润柔软。 沈时还没进浴室，又冲回来低头亲了一口。 他摸了下覃川的额头，“没有发烧，很好。” 他又在覃川嘴唇上啄了一口：“再睡一会，等我回来。” 覃川点点头，但他没闭上眼睛，他的目光一直尾随沈时，看他去洗澡，又看着他出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但枕头被子里到处都是沈时的气息。 能让覃川精神安定。 沈时离开后，他也起床洗了个澡。 上午接了几个电话，开了两个视频会议。 覃川熬到中午。 这个酒店像是上个世纪的招待所，平常会来住的都是一些进出沙漠的人。 覃川出了房间，去一楼的院子里等沈时回来。 几个人在院子里准备物资，一辆越野车停在中央加油。 覃川靠在矮墙上，手下意识就伸进口袋里找烟。 他什么也没摸到，忽然想起来，他正在戒烟，压根没带。 一些闲言碎语随风飘进他耳朵里。 “黄佑和沈时的照片，你都整理好了吗？” 听到沈时两个字，覃川的耳朵像是狐狸一样竖起来。 “有个无人机，被剧组的人发现拦下来，那个里面的照片被删光了。” “那别的呢，别的都有留存吗。” “都留着呢，但潘哥，你说的那能是真的吗？我这几天看沈时和黄佑，回了酒店都没说过话，这几张照片，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前几天的新闻你看了吗？黄佑被私生饭绑架，是沈时冲进去救人的，隔天他在沙尘暴天气抱着个男人出去找医生，我问了好几个，都说那人是黄佑。他俩回酒店不说话，才是问题，你说天天在一起集训的人，要是没点什么事，为什么不讲话，还不是这里人多，怕传出点什么。” “沈时是真的看不出来，但黄佑绝对是那个……他本人没承认过，但拍到过很多次了，和他以前那个经纪人，被公司发现后，立马把他经纪人给换了，两个人也就此分手。” “所以潘哥，你猜沈时和黄佑，其实是一对？” “你潘哥干这行多久了？不可能有差错，你来看看。” 围在小吉普旁的两男一女凑在一起，低头看一个戴着墨镜男人手里的电脑，在翻阅照片。 “你看他俩经常在别人都休息了还在加练，你再看看这一张，沈时给崴脚的黄佑揉脚踝。” 那个女人摸了摸下巴，“就这几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能挂热搜卖个好价钱吗？” “诶，你来看这一张，沈时屋子里明显有两个人的影子，你看，还抱在一起了。” 女人低头仔细看了下，“能确认这个就是黄佑吗？” “确认不了。”戴眼镜的男人嘿嘿一笑，“但这张加上前面几张，粉丝自然就会联系起来，那些看客比我们都会联想，到时候找几个营销号带下节奏，热度肯定能起来，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电影的投资方，我们就等着他们来送钱……” “这几张照片你们打算卖多少钱？”不知不觉覃川就站在男人身后。 那个叫潘哥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呦，听墙角啊。” 覃川嘲笑一声：“干你们这行的也好意思管我叫听墙角的？” 女人站起身：“跟你无关，滚开点。” “别着急送客。”覃川掀起眼皮，“我来谈生意，照片，多少钱？” 潘哥哼了一声：“这种照片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至少先开个价吧？”覃川不想在这种生意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其实我现在就可以报警，这块区域只有登记的无人机才能起飞，警察会立马没收你的电子设备并且删除一切照片。” “你一张也带不出去。”覃川微微俯身，音量也压低些，“但我想要这些照片，你开个价。” 潘哥鼻子上冒出汗来，他想了一下，决定试试眼前这个人：“两百万。” 覃川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里，你的照片就不可能发出去，就算发出去，我也能保证它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你一毛钱都不会赚到。” 覃川说的异常笃定，甚至连语调都是懒散的。 这让潘哥不得不产生自我怀疑，“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一百万。”覃川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没有下一次谈价格的机会，潘展元。” 面前戴墨镜的男人身体震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干他们这行的，树敌太多，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就完蛋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是谁……”潘哥背后冒起冷汗，要完了，他名字爆出去，就完了。 “我不太想告诉你我是谁。”覃川又问了他一遍，“100w，要还是不要？” 潘哥咬咬牙：“成交！照片都给你，你能不能……不要泄露我真名？” “看你表现。”覃川抬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设备，“照片视频都给我，你手上的删干净。” “好，我一定删干净。” 第35章 会不会……太粘人了…… 覃川回了酒店的房间，沈时还没回来。 这些照片视频其实不需要出一分钱覃川就能想办法处理了。 第44章 但他还是花了100万买下来…… 他就莫名其妙地，想看…… 黄佑和沈时……这两个名字光是组合在一起，就让他心里不安稳。 覃川打开电脑，把潘展元发给他的压缩包放在桌面上……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解压，鼠标按着压缩包移动到垃圾箱。 覃川闭上眼睛。 他不信任沈时吗？ 他不应该放纵自己这样的敏感情绪，这种的情绪只会把沈时推的越来越远。 沈时可以没有他，但他不能没有沈时。 “但你就是很想看对不对？” 覃川睁开眼，穿着淡蓝色毛衫的【沈时】斜靠在床上，一双凤尾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又开始出臆想了。 覃川收回目光，当他不存在。 但【沈时】不依不饶：“也许看一眼你会更安心，你知道他在沙尘暴天气抱着去找医生的那个男人是你，在房间里拥抱的影子，估计也是你。” “但他们俩也可能真的干了点什么，黄佑跟沈时相处的时间更久，况且你还有精神病啊。” “闭嘴。”覃川忍不住骂了一声。 “哥哥好凶……”沈时委屈，眼角瞬间染上一点点红晕。 覃川心软了，他别过头不去看他。 手在笔记本电脑上面摩挲……片刻后，他决定放弃去看那些照片和视频。 他要和沈时保持良好的信任关系。 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一下，覃川走过去拿起来，是沈时的消息。 他点开消息： 【川，中午我要跟黄佑加练搏击，来不及回去吃饭了，给你点了外卖。】 覃川静了一会，回他【好】 “你瞧，他不回来了。”【沈时】盘起腿坐到床上，“哥哥，要不要跟我抱一会。” 覃川不想理他。 他转身坐回到桌子前。 电脑放在他面前，像是在勾引他。 沈时……在和黄佑加练……他们平常……每天都是如此吗…… 他又拿起手机看一眼，没有更多的消息。 过了一会，外卖送过来。 覃川谢过之后拿进屋里，打开来看，是海鲜粥。 都是新鲜的海鲜，是覃川的口味。 这里位置偏远，别说海鲜了，连外卖都没有，不知道沈时是怎么搞到海鲜粥的。 “哥哥会分我一碗吗？”【沈时】从床上坐起来，头凑近覃川，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 覃川的汗毛分毫未动，但覃川能感觉到。 他沉默地打开外卖的盒子，里面配了一次性的碗筷。 盛出了一碗粥出来。 【沈时】抱起胳膊，“哥哥不分我，饿死我好了。” 覃川不为所动，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默默地喝着粥。 粥有很多，覃川喝不完，房间里连个冰箱都没有，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覃川犹豫了一会，给沈时拨过去电话。 嘟—— 嘟——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覃川挂了电话，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 【沈时】从床上站起来，他从背后环住了覃川，头轻轻放在他肩头，“哥哥别伤心，我永远在这里。就算你从来不理我，粥也不会有我的份，但我随叫随到。” 【沈时】用头发蹭覃川的颈窝，又亲吻他的脸颊。 半个小时后，覃川终于有了点动作，就像是忽然被开启了电源的机器那样动起来。 他盛了一碗粥给【沈时】，然后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恢复了扔进垃圾桶的压缩包。 覃川把照片和视频都打开，一千多张照片，他一张不落的浏览。 他看见沈时检查崴脚摔在沙漠里的黄佑，又扶着他回集训营。 无数个夜晚，两个人在沙漠里跑步，在棚子里练习搏击。 沈时拍黄佑的背鼓励他。 覃川浏览完所有的照片和视频。 身心愈发烦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看来，这些照片和视频都相当正常，只是比同事多一分友好而已。 覃川一直都是理智的，他就是靠着他这份逻辑才把癔症出来的东西从现实里剥离出去，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东西都完全无法干扰他的生活。 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不发病很多年了。 不是不发病，而是覃川学会了和癔症共存。 但沈时又把那些不可靠的东西给勾了出来。 他想见沈时，想一刻都不分开，但这是不可能的。 沈时在和黄佑加练，沈时没有接他电话。 覃川弓起腰，手紧紧捏住书桌边缘，指甲抠进木头里。 “哥哥，放轻松……”【沈时】及时发现了覃川的问题，他走到覃川身边蹲下身来，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深吸口气，放轻松……” 覃川听话地深吸气，但他没办法放轻松，胃里的抽痛让他手指发抖。 “哥哥……”【沈时】心疼地看着他，“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想出来的……” 覃川起身冲进卫生间，很快卫生间就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覃川漱完口，从卫生间出来，皮肤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 【沈时】站起身，温柔抚摸他的脸颊，“哥哥要怎么办呢？” 第45章 “我……”覃川声音虚浮，他的健康向来都很成问题，但病根从来都不在身体上。 “我想去找他……”覃川还是说了出来，“我又怕……我怕他觉得我太黏了……觉得我不正常……” “哥哥……”【沈时】张开手臂拥抱他，“哥哥想去就去吧，见着了，总比见不着好，怎么做高兴哥哥就去做什么，我永远陪着你。” 覃川静了一会，他拿起外套出门。 第36章 哥哥，要不要吃西瓜 覃川步行走到了位于沙漠边缘的集训地。 这里搭建了几个棚子，部分剧组人员在做前期准备。 覃川迎头碰上了导演李亿。 见到覃川过来，李亿微微有点诧异，他放下手中的道具走过来，“覃总，你怎么过来了？你这次来是公事还是私……” 话说到一半李亿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如果是公事，怎么会不通知他呢…… 覃川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随口敷衍：“我就是来看看……” “来看看是么……”李亿笑起来，覃川明白着是来看沈时的，他指了指后面的一个棚子，“你去那里等吧，那是沈时的休息室。” “谢谢。”覃川跟李亿寒暄几句后去了沈时的休息室。 里面没什么东西，一张躺椅上搭着沈时换下来的外套，小桌子上堆着水杯和杂物。 他坐到椅子上，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沙漠里正在集训的几个人。 沈时，黄佑和范凌萱。 沈时和黄佑两个人都脱了上衣，汗水顺着脊背流淌，沈时的肌肉要比以前丰沛更多，肤色也比以前黑了一度，肩膀上一个明晰的牙印也没有遮一遮，覃川有点不好意思。 黄佑身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肩背的肌肉线条在身体活动的时候，异常明显。 范凌萱穿着黑色的背心，大臂肌肉鼓鼓囊囊的。 三个人在训练休息的时候有说有闹，沈时和范凌萱嬉笑着把黄佑埋进沙子里。 覃川捏了捏手指头，收回目光，他坐在棚子里静静等着，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静得像是一座雕像。 一段时间后，棚子外面的嬉笑声逐渐靠近，覃川听见了沈时和黄佑的声音。 “晚上可以加练吗？”黄佑问沈时。 “晚上啊，晚上不行。” “为什么，集训没几天了，我想把体脂率降到10%。” 沈时低头笑，“覃川过来了，晚上不陪你。” 黄佑啧了一声：“你这小子，没前途。” 覃川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松动，沈时推开休息室的门，一抬眼就看见了覃川。 “哥哥？”沈时关上门，些微诧异，“哥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覃川有点紧张，“我……我打扰到你了是吗？” “你打扰我？”沈时忍不住失笑，他浑身的汗渍，忍住没有抱覃川，“我高兴你天天来打扰我。” 覃川松了口气，就这么不打招呼跑来沈时工作的地方，他害怕自己表现得过于黏人了…… “只是哥哥。”沈时在覃川身边蹲下，“这边虫子多，下次别来了。” 他撩起覃川的裤腿，脚踝上几个蚊虫叮咬的红肿。 “没……没事的……我在酒店也没什么事做……” 沈时从包里拿了芦荟胶，涂抹在覃川的脚踝上，“可我哪里舍得你喂了虫子……” 沈时抬头，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覃川。 覃川耳垂瞬间就红起来。 独属于沈时的阳光味道蔓延进口腔里，是解药也是毒药。 沈时盯着耳垂看，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赵导藏了西瓜，本来是今天集训结束时候的奖赏，我提前给哥哥找出来好不好？” “西瓜？赵导给大家留的，我就算了吧。”覃川看着光秃秃的沙子，这种地方怎么藏西瓜。 沈时乐呵得不行，又亲了覃川一口，“找西瓜我就没输过，本来就是我的，我乐意给哥哥。” 他从角落的包里拿出两把塑料的玩具铲子，扔给覃川一个。 覃川接住铲子，他看着这个小朋友挖沙用的铲子，捏在手上有点烫手，“我从没拿过这么幼稚的东西。” 沈时抬眼看他，笑的不行：“确实跟西装革履的哥哥不搭。” 他帮覃川把衬衣的袖子撸起来，又给他抹了点防蚊液，“走了，哥哥，我们去找西瓜。” 沈时拉着覃川出了棚子，两个人到一个插着小旗子的沙地，“赵导就把西瓜埋在这一块，哥哥，我们赶紧挖。” “挖？埋在沙子里？” 沈时已经蹲下去开始挖沙子，“埋在沙子里的西瓜冰冰凉凉的，可好吃，哥哥，别愣着，赶紧挖。” 覃川也蹲下去，昂贵的衬衣西裤上沾满了沙子，修长苍白的手指拿着大红的塑料小铲子，覃川开始挖沙子。 “你确定是这一块？”覃川连挖了好几个坑都没找到西瓜，他在怀疑沈时是不是弄错了。 沈时身上脸上都是沙子，他抬头，指了指另一块也插了旗子的沙地，“也可能是那一块。” 覃川抿了抿嘴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沈时嘿了一声，“赵导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挖到西瓜的，前几天都是在这两个地方挖到的，我都插了旗子。” 覃川有点无语：“你都插了旗了，赵七七还会埋在同一个地方？” 第46章 沈时仰头：“哥哥，沙漠这么大，你说要怎么办。” 覃川：“赵七七自然要埋在他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比如？” “比如这一片有标志点的附近。” “我插的旗子不算标志点吗？” “你插的不算，赵七七会避开你的标志点。” 沈时举起铲子：“我听哥哥的。” “喂！”范凌萱从她的休息室露头，“沈时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挖西瓜了，不带你这么干的，犯规啊！” 说着她返回休息室，拿出同样的塑料小铲子跑出来，还一边喊：“黄佑，沈时下午就开始挖西瓜了，你快出来！” “什么！他现在就在挖西瓜？！”黄佑拿着铲子也冲出来。 沈时把刚刚两处挖出来的坑都埋好，“哥哥，我们去远处挖！必定不能让他们先挖到。” 覃川跟沈时已经挖远了，范凌萱和黄佑还一门心思地在他们刚刚已经挖过的地方找西瓜。 范凌萱：“今天我一定要是第一个挖到西瓜的人。” 黄佑：“前几天沈时就是在这里挖出来的，怎么找不到呢？” 另一边，覃川扫过几个标志物附近的沙子，一铲子戳到了坚硬的东西。 他微微牵起唇角，跪下去，直接拿手拨开沙子，一个绿油油圆滚滚的西瓜藏在里面。 “哥哥你找到了！” 赵七七今天把西瓜藏在他的休息棚外面…… 第37章 喜欢，我很喜欢 “沈时你赢了这么多天的西瓜，没想到最后打败你的是覃总。”范凌萱往嘴巴里塞西瓜，吐字不清晰。 覃川不光找出了赵七七今天要奖给大家的西瓜，甚至连他私藏的葡萄果子都翻了出来。 赵七七觉得水果在沙子埋一天后会更甜，他不准演员吃这些高糖的水果，就藏在沙子里自己开小灶。 黄佑把西瓜皮捡进垃圾袋里，笑道，“没想到覃总是这个性格啊，要把赵导的家底都翻个底朝天了。” 覃川耳根发热，他总是在一些地方有着奇怪的胜负欲。 沈时掰了根香蕉给覃川，转头让黄佑闭嘴：“少拿覃川打趣。” 黄佑哂了一声：“这么护着他。” 沈时和覃川的事情，这几个人里都心知肚明，沈时平常也没遮掩。 但李亿还是担心舆论，不准他们乱说。 “人都去哪了？怎么没人训练呢？”赵七七中气十足，声音从老远传进耳朵里。 “快快，都收起来。”范凌萱一阵忙活，把吃掉的水果皮扔进垃圾袋，没吃完用包遮住。 她刚收完，赵七七就找进棚子里来，“都躲这里做什么，不跑步了？”他目光穿过几个人，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覃川，一个激灵，“覃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覃川站起身和赵七七握手，赵七七指腹上满是坚硬的手茧，“赵导，我是私人行程，不用太在意我。” “私人行程……”赵七七摩挲着覃川纤长如葱段的手指，又看了眼他瘦薄的肩背，病态的肤色，“既然不是来当领导的，那覃总跟着我一起练吧，你这个样子不太行，上次踹一脚就胃出血，我早就想练下你了。” 覃川怔了一下，脑子卡住，“什么？” 半个小时后。 覃川跟着沈时，黄佑，还有范凌萱一起跑在黄昏的沙漠里。 黄佑和范凌萱脚上套着沙袋都已经跑没影了，沈时跟在覃川后面。 覃川很少运动，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他白了一眼沈时：“跟着赵七七一起折磨我。” 沈时往前几步，跟覃川并排，“我早就想带着你健身了，哥哥，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合着我好不容易请了两周的假，就是跑来沙漠跑步的？” 汗水顺着覃川的脸颊流下，滴落到衣领里，苍白的皮肤后面生出红晕。 沈时忽然又舍不得了，他环住覃川的腰，“哥哥累了可以休息下。” 覃川走了两步慢慢放下速度，心跳速度过于激烈他感觉有些不适，他摆摆手：“你跑吧，我自己走回去。” 沈时没离开，他拿起覃川的手腕摸他脉搏，“心跳太快了，估计上170，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覃川摇头：“休息会就好了，你快训练吧，不用管我，他们都跑远了。” 沈时低头，手抹掉他眼角的汗水，“哥哥其实可以跟我撒娇的，那天抱着我不让我走的覃川，我也很喜欢。” 覃川耳垂倏地就烫了……那样的自己，沈时他真的喜欢吗？自己可以完全坦白，剖开给他看吗？ 覃川没那个自信，“偶尔可以，时间长了……你不会喜欢的……” “哥哥又开始了……”沈时额心抵着覃川的额头，他闭着眼睛，“川，经常会逃避我，有时候很粘我，有时候又非要跟我隔着一层，你其实可以要求我背你回去，可你却要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情侣一样呢？” 正常情侣…… 覃川后退一步和沈时拉开距离，没有人知道，光是“正常”两个字他要花费多大力气。 有些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另外一些人就是需要拼命才行。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公平二字只是为了定义什么是不公平，不公平是常态，是众生。 就像覃川无论怎么训练，他都不会健康，他的病根在脑子里，根本不是锻炼身体就能恢复的。 第47章 “哥哥怎么了？”沈时握住覃川的手不让他后退，“我陪你走回去好不好？” 覃川静了一会，“好……” 有一个瞬间覃川想跟沈时坦白，他有精神分裂，从来都没好过，以后可能会更严重。 但覃川最终没说出口。 他是自私的。 他无法想象没有沈时的生活。 他决定等时机合适一些再告诉他。 如果覃川能保证自己不在人前发病，他可能，永远不会告诉沈时。 “背我回去，我累了。”覃川忽然张开手要求。 沈时失笑，“哥哥还真是教一点学一点。” 他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把覃川横抱起来，“哥哥搂住我的脖子。” 覃川顺从的搂上他的脖子，额头靠在他肩膀上。 沈时有阳光的味道。 覃川太累了，有点犯困，眼皮重得耷拉下去。 沈时低头亲吻覃川的耳鬓，“哥哥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嗯，那我真的睡了，你跑慢点。” 沈时没有跑，覃川在他怀里睡得熟，他抱着他，找了个平缓的沙坡坐下来。 *** 覃川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还有点没清醒，沈时头低下来，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哥哥醒了？” 沈时柔软的头发被风吹拂，露出饱满额头。 覃川微微转头，身下还是沙漠，天上是星辰。 “我们在哪？”覃川问他，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娇气，沾着半醒的慵懒。 沈时笑了下，“哥哥起来看看。” 他托着覃川的背把覃川拉起来，没有那些昂贵的西装和时时刻刻围绕在他身边的助理，覃川其实是单薄瘦弱的。 他是风里的枯树，落片叶子都怕给人惹麻烦。 沈时转身，帮他把风挡住，“这是之前我夜训的时候发现的地方，一直想带哥哥来看看。” 覃川抬头望去，面前是一片宝蓝色的湖水，风吹起片片涟漪，吹散漫天星光。湖边长着一些沙棘和骆驼刺，一点点光亮隐藏在植物中。 覃川想看清楚，他走近一点，光亮飞起来。 他怔大了眼睛：“这是萤火虫！” 覃川第一次见到见到野生的萤火虫。 “哥哥喜欢吗？” 这片地方第一次有人踏足，萤火虫都飞了起来，和星光混杂在一起。 覃川眼睛里倒映着微黄得光点，他笑起来，“我喜欢，我很喜欢。” 第38章 疯了也要修 沈时喜欢看覃川笑，天生向下的眼角被提起来，病态的气质抹去一些，覃川很漂亮。 作为男人，覃川漂亮的过分了。 他自己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戴上眼镜，每天穿的板板正正，让自己收敛一些。 沈时靠近覃川，低头亲吻他。 两个人是一直都是心意相通，从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相互吸引。 两个人的爱意干净透彻，光明磊落。 覃川向来矜贵又自持，厚重的盔甲将他层层包裹起来，他以正常人的姿态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斡旋。 沈时只是一下就击碎了他自认为刀枪不入的盔甲，他是翻开肚皮的刺猬，一边渴望抚摸又一边害怕被伤害。 沈时的吻和他人一样，从来都是直白且汹涌。 覃川的高塔没有搭建火力点，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个虚张声势的空城。 覃川义无反顾上了赌桌，但他只有一枚筹码。 那枚筹码是沈时爱他，不会抛弃他，即便他是个精神病。 沈时微微起身，一枚银白色的金属圈落进覃川无名指里。 覃川整个人僵住，那小巧得金属圈异常明亮扎眼，他的手指在颤抖。 如果沈时的爱没有那么隆重，他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是……是戒指……”覃川过了良久了吐出这么一句。 沈时掌心里还握着一枚，两款男士铂金对戒，沈时等覃川帮他把自己的戴上。 “哥哥，款式我自己设计，找碧玺定做的，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本来打算等到回了上海，找个正式的场地，布置满地的玫瑰花，给哥哥戴上。” “可哥哥今天在这里，这里有湖水，有萤火虫，今天的月亮很圆，我忍不住现在就想给哥哥戴上，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川，这枚戒指，能不能让你，更依靠我一些。” 沈时目光柔和，没了那些侵略性，眼尾也没有红晕，他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不是情绪支配，他在等待覃川给他一个答案。 可覃川后退了一步。 沈时向前追了一步，“哥哥？” “戒指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做。” “这个地方是不是太随意了？我会重新安排。” “哥哥……不要拒绝我……” “我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沈时从设计这枚对戒开始就没想过覃川会拒绝。 可现实是覃川一言不发，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 沈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是个傻子。 “川，可以给我个理由吗？”沈时脸色沉下来，不再逼近覃川，“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早就到这一步了，这枚戒指只是个形式而已，你告诉我，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覃川抬起头，他的目光在摇晃，一个穿着浅蓝色毛衫的【沈时】出现在沈时身后。 第48章 【沈时】抱起胳膊：“哥哥害怕了？” 覃川目光躲闪：“我没有……” “没有什么？”沈时不明白覃川的意思，“川……” 【沈时】的出现总是不合时宜，覃川低头不去看他，连着真实的沈时也不看，“问题不在你……” “不在我？”沈时懂得这样的说辞，“哥哥是想说，问题都在你，与我无关，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覃川平常精明的生意头脑完全不懂得怎么处理现在的场面，除了害怕他一无是处。 【沈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飞舞的萤火虫，他语调平静，“哥哥，你就告诉他吧，你想答应他的，不是吗？勇敢点，我一直陪着你。” 覃川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指骨，他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沈时。 “时……我……”覃川决定坦白，可他发自内心害怕，这十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坦白，“我……我是……我……” 沈时沉默着等着覃川把话讲明白。 “我……我有精神病……” 这五个字囊括了覃川从韩国回来后的十年。 “我知道的。”沈时调查过覃川，也见过覃川躲进衣柜的样子，“我知道你有精神病，哥哥，我从没把这当成个问题。”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覃川的指尖在发抖，他努力克制，“我是精神分裂，我……我可能从没治好过……我也不能保证我以后就是正常的……” 沈时怔怔地看着他，“精神……分裂？” “会发疯的那种？” 覃川点头，彻底把自己撕开，覃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是被拖出蚌壳的白肉，柔嫩的身体等待裁决。 “川，可我不觉得你会发疯。”沈时靠近他，安慰他，“你很正常，你以后也会正常。” 可覃川需要的不是这样的说辞，他垂着头，语气愤恨，“你不觉得那是因为我没让你看见，沈时，我随时随地都在发疯！”他指着沈时背后，那个穿着浅蓝色毛衫的【沈时】，“是他，是他一直叫我说出来，我才敢说出来的！” 沈时回头，覃川手指的地方空无一人，瞬间觉得脊背发麻，“你……你在说谁？” “他啊！沈时，你说句话，是你让我坦白的！”覃川眼角的泪痣在发光，他情绪激动，“我就说过不会有人接受我的，是你非要我全都说出来，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沈时】目光沉静地看着覃川，“哥哥，你知道我没办法帮你解释。” 覃川火大，“你知道那你就不要一直冒出来，我让你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滚。” 他被教唆着丢盔弃甲后又被迫一个人上战场。 【沈时】有点委屈，他微微低垂着头：“我不想你孤单，哥哥。” 覃川瞬间压制住了怒火，他厌恶【沈时】，又舍不得【沈时】难过。 沈时有点震惊地看着覃川指着空气发泄情绪，就好像……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只有覃川一个人能看见…… 覃川强迫自己冷静，喘着粗气，别过头。 过了好一会，沈时都没开口说一句话，覃川摘下戒指放在手掌上，递还给他，“还给你。” 他需要沈时，但他需要的是即便自己碎成渣滓也会把他捧起来的沈时，不是一个期待他完好无损的沈时。 沈时走近覃川，他能感受到消瘦的肩膀在强烈地压制发抖。 “哥哥，疯了我也要。” 第39章 你是刺猬，就拿刺来扎我修 覃川倏然睁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这场赌局在他彻底坦白后就已经输了。 “你说什么？” 沈时把那枚脱下来的戒指重新戴进他的无名指里，“我说，川，疯了我也要。” 疯了……他也要…… “我不知道我疯了会干什么……” 沈时亲吻他的手指，“那我就拿根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就跟去哪，我干什么，你就看着我干什么，你永远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辈子都看着你。” 覃川看着那枚戒指，过多的情感杂糅在一起，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其实……你还可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哥哥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不会送你进去的。”沈时从背后圈住覃川，“这辈子都守着你……” 沈时摊开手掌，露出那枚莹亮的戒指，“哥哥现在愿意帮我戴上了吗？” 沈时的手掌有点温热湿润的感觉，他低头去看覃川，眼角反着光。 心脏被勒起来，“哥哥怎么哭了……” 覃川声音柔软，“高兴的……” 他身上倾注了太多人的期待，他不允许不正常，不允许治不好。 “我如果疯了，你真的还要我？”覃川知道答案，他就是还想要在听一遍。 “没想到哥哥其实是个小可怜。”沈时笑起来，“没多大的事，瞧把你担心的。” 沈时轻描淡写覃川十年来的不安，他站在那里就是覃川的依靠，是覃川这辈子的退路。 癔症出来的【沈时】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他谈不上高兴，也算不上难过，“哥哥开心了，你赌赢了。”他缓缓转过头，“哥哥不需要我了。” 覃川没说话，但他点点头。 【沈时】微微向后倾身，双手撑着自己，仰头看着天空，“只要哥哥开心我就没什么好难过的，那我走了……” 第49章 【沈时】：“川，再见。” 【沈时】消失在覃川眼前，覃川把沈时掌心的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里。 “那哥哥，今天就算是我们结婚了！”沈时明媚的笑容和头顶高悬的月亮交相辉映，他揉捏覃川的耳垂，“以后就完全都是我的了。” 萤火虫在他们身边盘旋，微弱的光亮投进覃川的眼睛里，“那么……不要……抛弃我……” 如此软弱自卑的五个字。 这五个字不应该从覃川嘴里说出来，因为他装出了一副自视高傲的壳子，他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壳子里面的覃川无比自卑，他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被放弃。 “我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沈时低着头，看着身下的覃川，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微长的头发散在沙子上，“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 覃川怔了一下，他说的没错，自己越是陷入名为沈时的陷阱，害怕被抛弃的不安就会越重，除非他不爱沈时了，不然没办法克服。 沈时的手摸上覃川的脸颊，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冰凉的触感，“川，我知道你敏感自卑，不用藏起来，你是刺猬，就把刺亮出来，用你的那些刺来扎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要担心场合，你可以随时检查我的手机，随时质问我，不要担心我会厌烦。” 覃川哽咽了一下，那些不堪的东西……自卑敏感的情绪…… 沈时叫他不要藏起来…… 沈时手滑动到他的胸口，隔着肋骨感受他的心跳，“我想你黏着我，我不需要任何私人空间，川……” 覃川的手覆盖在沈时手背上，两个金属的戒指轻轻敲打在一起，发出微弱的铮响，“你别后悔……” “后悔？”沈时轻笑一声，“川，你可给了我太多次后悔的机会了，是我不知好歹，一定要把你从安全屋里拖出来。”沈时低头亲吻覃川，“既然把你拖出来了，我就要负责，是不是？” “你……你要怎么负责？”沈时亲得覃川发痒。 “做我一个人的爱人，疯了也做我一个人的疯子。” 沈时若无其事地拿着覃川的精神病开玩笑。 覃川嗔了一下：“说什么呢！” 但心里却无比轻松，他第一次可以和另一个人毫无负担地谈论他的精神问题。 月亮落进水里，萤火虫四散逃逸。 沈时把人圈在怀里，他耳垂上咬了一下，“天天可怜巴巴的，还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他圈禁着覃川，抱在怀里，气音在他耳边环绕，“你再藏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覃川没说话，但覃川是餍足的。 与其对他循规蹈矩，不如像沈时这般，把他从厚厚的壳子里拖出来，没命地欺负他。 接受他的软弱和自卑。 拿他的精神病开玩笑。 覃川想活得自在些…… 第40章 分不分得清场合修 “哥哥？” 覃川是被一枚吻叫醒的，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沈时半撑着头看着他，明晃晃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几点了？你不去训练吗？”覃川说话还不清不楚的，睡意浓郁，“你走吧，走了我在补一觉。” 沈时把覃川翻过来抱在怀里，“今天赵导给我们放一天假，昨天告诉过你，哥哥忘记了？” 不知不觉覃川来这边已经半个月，除了一些远程会议，就是去集训基地看沈时他们训练，时不时还会被赵七七拉着一起训练。 覃川就不是运动的那块料，跟赵七七练了一个小时搏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给沈时好一阵心疼。 “特么下手这么重！”沈时给覃川上药的时候气得龇牙咧嘴。 隔天沈时就专门找赵七七特训，连着好几个过肩摔，硬是没让赵七七站起来超过三分钟。 赵七七还一脸兴奋，“沈时，你竟然藏这么深！你刚刚那一下，怎么躲开的，怎么把我摔地上的？” 沈时阴沉着脸：“想学？” 赵七七头点得像是拨浪鼓，“再示范一遍给我看。” 啪—— 又是一个过肩摔，赵七七实打实地摔痛了，“沈时……你真摔啊，我招你惹你了……” 范凌萱同情地看了赵七七一眼：“赵导，有时候看问题不要这么片面。” 赵七七听不明白：“我看问题片面？” 范凌萱啧了一声，肯定地回答他：“片面，你只能看见一个人，看不见两个人。” 赵七七扶着腰爬起来，“两个人，什么两个人？你说话怎么跟算命的巫婆一样？” “赵导，今天你被沈时摔在地上，你想想，昨天你把谁摔地上了？” 赵七七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随即有了今天这么一个假期…… “哥哥昨天答应今天陪我出去玩的。” 沈时的话把覃川的思绪拉回来，“我今天好像还有个会。” “哥哥！”沈时不高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一定要开会？” 覃川没惯着他，“几点了？” “十点二十。” 覃川一个激灵，“都十点二十了？！我会还十分钟就开始了，怎么不早点叫我。”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进浴室洗漱。 “哥哥慢点！”沈时慢悠悠地起身，精壮的后背在他手掌撑住床沿的时候尽数展露，妥妥的倒三角，宽广的双肩向着紧实的腰腹收拢，只剩下十分钟的覃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上下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看公司财报。 第50章 公司季度财报和沈时的身材，是覃川目前最感兴趣的两样东西。 看了足足半分钟的覃川果断收回目光，开始满屋子找自己的衣服。 沈时散漫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着覃川跟屁股着了火一样满屋子乱窜。 覃川穿好衬衣，扎好领带，戴上他的金丝框眼镜。 八分钟，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社会精英，游戏公司总裁。 仅限于上半身。 覃川下半身还穿着裤衩，他从容自若地坐到办公桌前，最后一分钟浏览丽萨林给他整理的会前资料。 沈时光着膀子站到覃川背后，弯腰掐了下他的屁股，调侃：“呦，半个总裁。” 覃川回头看了眼沈时，“半个总裁也是总裁。” 沈时从手腕上扯下黑色的皮筋，帮覃川把头发扎起来：“头发长了，扎起来精神。” 覃川没说什么，他感受沈时的指腹扫过他的后脖颈。 “好了，快点离开，我要入会了。”覃川打开电脑，把沈时赶走，他这副模样，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哥哥赶我……”沈时撇嘴。 “快点……”覃川连推带搡把沈时赶去卫生间，“洗个澡，开完了我们出去玩。” 覃川把浴室门关上，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他回到办公桌前，连通了视频会议。 会议是和韩国的分公司讨论最后一个季度的游戏宣传，会议全程韩语。 沈时湿哒哒地就从浴室里出来，一条浴巾把下半身包裹住，水珠顺着腰腹滚进浴巾里，他抬眼看着覃川。 上半身西装革履，抱着手臂，莹润的耳朵里塞着耳机，讲着他听不懂的韩语。 下半身，两条又长又直，还雪白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沈时啧了一声……裹着浴巾就走过来找覃川。 几个韩国区域的总监正在听覃川讲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几个人还以为视频会议卡住了，“[韩语]怎么了？” 覃川在桌子下面微微踹了一脚沈时，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保持正常，“[韩语]没什么，我们继续。” 沈时要是听他的那就不会叫沈时。 “我……今天先结束。”覃川一个激灵，忘记了要说韩语，啪的一声，他敲下退出键。 视频关掉，绯色从耳根开始蔓延，侵染到整个脖子。 沈时抬头无辜地看着他。 覃川嗔怒：“分不分得清场合？” “分不清。”沈时才懒得管韩国的流水有多少，下个季度投多少钱做宣传，他握着腰把怒气冲天的人举起来，“哥哥穿成这样，谁受得了。” 自己穿得确实不得体了，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没穿裤子，至于你……” 沈时知道怎么治覃川生气。 他直接把覃川的嘴堵住…… * 覃川趴在沈时健硕的肩膀上，微微抬头，就能看见沈时眼角晕开的红晕。 凌厉的轮廓，凤翎一般的眉目。 好看是好看，可惜不是个深情的模样。 搁在以前，覃川会在沈时怀里蜷缩休息一会。 今天他指着沈时的脑门：“我可是有精神病的，你再这样我要发疯了。” 沈时笑起来：“可把哥哥能耐的，有精神病还能威胁我。” 玩笑归玩笑，每次覃川说精神病，沈时的心都要被刺一下。 沈时手指微微蜷缩，他把覃川西装脱掉，抱进浴室洗澡。 第41章 所有感情都是虚幻的 沈时花了点时间把覃川拾到了下，终于换掉了他那板正的西装，穿了件领口偏低的丝质休闲衬衣，束腰的西装小马甲，偏休闲的西裤把修长的腿线勾出来，带点跟的皮鞋。 覃川没有耳洞，沈时还给他戴了两个红玉的耳夹，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 眼镜也不准他架上，覃川的优点全被突显出来，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他就是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 沈时瞧着自己的成果，“有点不乐意带出去了。” 他自己随性，一件卫衣，一件肥大的牛仔裤。 覃川不乐意待在酒店，沈时发亮的眼神让他警惕，再待一会……他不自觉捂住自己屁股…… 两人刚从酒店出来，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贴上。 覃川左边贴着范凌萱，沈时右边贴着黄佑。 沈时眯起眼睛：“今天不训练，私人行程，你们两个干嘛？” 范凌萱冲着他诡异一笑，“去哪约会，带我们一起玩呗……” “干嘛非一起，你们自己不会玩吗？” 黄佑干笑了一声，解释：“你别嫌我们烦，我们也嫌自己烦，但没办法啊，李导猜你俩就要跑出去，专门叫我们跟着，你俩单独出去，被拍到了不好解释，四个人，被拍到也是好友出行。” 范凌萱在一旁点头：“李导还承诺我们好处了呢。” 沈时看向她：“什么好处？” “他说跟覃总出去玩，不用花钱。” 覃川笑起来：“赵导好算计。行吧，毕竟也是我投资的电影，我可不想被自己搞黄了。”覃川松开本来和沈时交握的手，“明晃晃的金钱和光明正大的爱情，我选金钱。” 沈时不乐意松开手，“我倒不觉得公开了就一定会是一件坏事。” “还是先悠着点吧，就算舆论都支持，这里面各种资本牵扯很多，少不了有人要故意作践你……”黄佑抱着手臂，想起了自己以前和前经纪人的那件事，一度让自己接不到任何工作，他看了眼外面爽朗的天空，换了话题：“你们今天打算去哪？” 第51章 “去镇北堡吧，我想去看看大话西游的取景地。”范凌萱抱着覃川的胳膊撒娇，“怎么样，覃总？” 覃川：“巧了，我们本就打算去那的。” 四个人走了段路才打到车。 本来要先去火车站，再坐几个小时火车，覃川直接一万块钱买断司机一天的行程，成了专车。 “跟着覃总就是好呀！”范凌萱感叹。 她一路抱着覃川的胳膊，两个人粘得跟个情侣一样，覃川也是，对着范凌萱有说有笑，侧脸温和柔气，红玉的耳饰惹眼。 沈时捏了捏拳头，他倒也不会吃范凌萱的醋，就是后悔了，不如一整天待在酒店里…… 现在倒好，自己要跟黄佑并肩串巷。 镇北堡游客众多，已经偏向于商业化经济，一堆紫霞仙子和至尊宝。 沈时和黄佑自觉地戴上口罩，跟在覃川和范凌萱后面。 范凌萱还没什么人气，没什么人认识。 但长相身材放在那，加上这段时间的集训，肉眼可见紧实，胸挺拔有形，颌线也瘦出来，旁边还挽着个出类拔萃的覃川。 一时间周围拍照的都围了过来。 “帅哥美女，紫霞仙子和至尊宝要不要扮一下？” “不要钱，你们的照片让我们挂店里展示展示就可以了。” “试一下嘛，姑娘不想试下紫霞仙子吗？” 覃川本不喜欢这种事情，但看着范凌萱眼睛发亮，他回头跟沈时招手：“你们找个地方等我们。” 沈时：=-= 黄佑扯着沈时把人拽走：“走了走了，我们找个地方喝茶，他们化妆拍照要不少时间。” 沈时扭头看了好几次，恋恋不舍地跟黄佑进了一间茶舍的包厢，两人才把口罩摘下来。 黄佑瞧着沈时一脸怏怏不乐的表情，打趣他：“怎么？也想跟覃总拍爱你一万年？”他转了下眼睛，“不过覃总扮紫霞估计也不错。” 沈时抿了口茶，从二楼的窗口刚好能看见对面小影楼里正在化妆的两个人，“早知道你们跟来，我就不出来了……” 黄佑目光盯了会沈时的侧脸，又很快收敛，“你们感情真好，不像我……” “不像你？”沈时略微转头，覃川还留在他的余光里。 黄佑：“我以前跟我的前经纪人……那事情你应该知道。” 沈时知道，他们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个时候同性恋还不被社会接受，几乎可以说是抵制，黄佑的经纪人成了过街老鼠。 黄佑咳了一声，“他……嗯……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跑出国了，走之前甚至没有通知我一声。” “我当时连退圈声明都写好了，这口饭能吃吃，不能吃就是命，换一行，开个小超市，找个班上，也不是活不下去。” “可他就是走了。” “不知道是担心我的前途不想连累我，还是单纯就烦了。” “给我留了这么个谜题，一声不吭就消失。我那个时候每天都在琢磨这个谜题，心想万一他是为了成全我的前途，我是不是辜负了他……” “我要是早一点发声明，不听公司的，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不知道这些年他过的好不好，反正我是被这个谜题折磨得天天失眠。” “然后呢？你解密了吗？”沈时问他。 “解了。”黄佑笑了一下，“两年前我遇见他，在国外，他生活的很好，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儿，女儿蛮可爱的，梳个小辫子。” “我忍不住，我就问他那个问题，他跟我说，感情这个东西，跟谁都可以培养，谁离了谁也都能活，他之前出国，既是因为考虑我的前途，也确实因为他受不了那个舆论，更重要的，公司为了不让我退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消失。” 沈时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确实是不一样的。”黄佑和沈时并排靠在窗框上，歪头看着外面的影楼，“但总在你不愿意相信的地方莫名一致，你知道么，男人和男人的感情过于虚幻，不需要任何牺牲的时候，它可以是无价之宝，但要付出代价，就可能一文不值。” 沈时觉察到一点异样，但还是对黄佑忽然的这番话感到疑惑：“任何人之间的感情的都是虚幻，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父母和子女，从来都没有办法明码标价，你之前的那段感情不值钱，跟我和覃川没有任何关系。” 沈时低头，正好看见覃川戴上了至尊宝的紧箍咒。 远处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拿着长焦大炮的相机对着他这边。 沈时连忙关上窗子，“有人在拍。” 黄佑无所谓，他把窗子推开，“覃川又不在这，你怕什么。” 他微微靠近沈时，低声耳语：“我在这，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你去找覃川。” 一听到覃川，沈时嘴角勾起来，他拍了拍黄佑的后背：“好兄弟。” 黄佑坐在窗边，看着沈时戴上口罩溜出去。 第42章 覃川，快对着镜头笑一个 覃川陪着范凌萱拍了不少照片，眼见着要拍自己和范凌萱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游客都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摄。 “这两个人也太好看了吧，是不是演员啊。” “那个小姐姐好像是，不怎么出名，但我看过她演过一些配角。” “真的是明星啊，真好看。” 第52章 “那个小哥哥呢，长的也好帅啊。” “可能是个素人，但颜值也太高了！” “想要他照片！” 周围拥挤的人越来越多，注视的目光落在覃川身上，都是友好好奇的注视，依然让覃川愈发难受，身体上开始出现些微的反应，他的手指开始颤抖，目光躲闪。 “我……我先不陪你了……”覃川跟范凌萱打了个招呼，想从人群里退出去，但被陌生人拽了一把，“哥哥别走啊，哥哥再拍一张。” 【[韩语]别跑啊，再拍一张】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像是针一样扎了覃川一下，他忽然反应激烈，“别碰我！” 拽他那人懵了：“不就拍张照片么，你穿成这样不就是给别人拍的，现在摆什么臭架子。” 覃川的身体反应蔓延到全身，肩膀在耸动，瞳孔恍惚漂移，声音变得低怜：“放……放开我……” 他眼睛里反着水光，眼角下的红痣愈发明艳。 “至尊宝要哭了！好看，比紫霞仙子好看！” “这个至尊宝也太娇气了，竟然要哭了。” 各种镜头变本加厉地对着覃川。 覃川耳边充斥着不存在的笑声。 【[韩语]哈哈哈，覃川真好看，跟个娘们样的。】 【[韩语]喂，金贤庆，你还没结束？我也想玩。】 【[韩语]要不一起他。覃川，别跑啊，你不是喜欢吗？）】 【[韩语]覃川，快对着镜头笑一个。】 覃川逆着人流想要逃出去，但那是异想天开，他越是想逃，想拍他的人就越多。 漂亮好看能吸引人注意，但漂亮好看的人不堪更能惹人兴趣。 覃川想要尖叫，但他是个体面人，拼命克制。 “哥哥。” 阳光的味道流进鼻腔里，一个宽厚的身体将他包裹起来，带离人群。 沈时挡着覃川把人带到僻静的地方，取下他头上的紧箍咒。 他抱着他，感受着这个人的恐惧和不堪，覃川想把整个人埋进沈时的身体里。 “没事了，哥哥，都过去了。” 沈时拍打着后背安抚他。 覃川不知道沈时说的都过去了指的是什么时候。 今天，还是十年前。 他现在只想依靠，他抱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 “我想回去了……”覃川拽着沈时的领子，头闷在胸膛里。 “好，我们回去。” 覃川情绪恢复正常后，卸了妆，叫上范凌萱和黄佑一起返回酒店，他怕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头羊回去做烧烤。 范凌萱高兴坏了，几个小时的车程后，四个人在沙子里挖了个坑，放上些炭火，架起架子开始烤羊。 羊油往炭火里滴，把火势撩起来，馥郁的香气散开，把李亿，赵七七，还有剧组其它的人都引了过来。 “卧槽啊，你们这也太香了！”赵七七蹲在烤羊边走不动路。 黄佑点了下来的人数，“这下完了，一只羊不够分了。” 范凌萱不慌不忙：“你担心啥，覃总把酒店老板自己养的羊买下来了，正在后面杀呢，有得吃，放心。” 沈时坐在炭火边烤羊，覃川离他很近，但现在人多，他不敢靠上去。 沈时瞅着人都不注意，撕下一块肉塞进覃川嘴里：“哥哥，尝尝。” 覃川摇头：“淡了，没入味。” 沈时嘿了一声：“你当我专业厨子？” 覃川低头笑。 远处夕阳在沙漠边缘沉落。 日后回想起来，在这偏僻的沙漠小县城的日子，倒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拿来回忆的时光。 *** 两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被覃川用光了。剧组还留在宁夏搭设摄影棚，但演员都可以先回去休息一阵子，等开机了再来。 连沈时都要回上海，覃川没道理再留在这，但覃川就死活舍不得这个他活得一点都不舒服的小地方。 这里环境不好，风沙大，时不时还来个沙尘暴。天气又干，嘴唇都能干出东非大裂谷来。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菜都以牛羊居多，不合覃川这个上海佬的胃口。吃了两个月，胃病犯了好几次，吐出来的黄水都带着一股子膻味。 沈时之前赶他回上海，覃川死活不走。 这里他乐得自在。 关键在这里，有沈时。呆在这里犯的是胃病，回去了，可能犯的就是精神病。 两个月，瞅着好像很多，覃川如数家珍地过日子，掰开过，数着过，到底还是被他过完了。 他忽然生出一种，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珍惜的懊悔感，好像这两个月是被他白白浪费的。 覃川跟沈时上了飞机，偏下午的时候落地上海。上海已经冷了，下了好几天雨，空气里都是湿的。 沈时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覃川身上，“哥哥为什么闷闷不乐的，上海的天气一点不干，不好吗？” 覃川叹了口气，“你不懂，你是回来休假，我是回来上班。” 沈时宠溺地揉了一把覃川的头发，“哥哥晚上想吃什么？” “喝点热汤最好。”覃川想了下，“想吃星斑毋米粥。” 沈时停顿，“哥哥，这个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覃川瞥了他一眼：“没指望你，我买了带回去，赶紧去见你的时光机吧。” 第53章 覃川先一步离开，机场外面有沈时的粉丝时光机等着，两人不合适一起出机场。 沈时看着覃川的背影，莫名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明明晚上回了家，就能见到他了。 沈时收回神，在飞机到达区站定，他怕自己现在出门，时光机会挤到覃川，估摸他应该已经坐上车了才动身出去。 签名合照，老规矩，时光机拿到就走，跟他本人的性格大差不差，属于粉丝里躺得平平的那种。 沈时在机场没有逗留很久，坐上徐紫山的车回徐汇，覃川那个三室一厅的小窝。 第43章 体检报告给阿姨我看下 沈时告别徐紫山，一个人上了楼，他的指纹可以直接打开覃川家的门锁。 “哥哥，我回来了！” 沈时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声。 他换了鞋，期待覃川的拥抱。 一个头发接近全白的弓背老太太握着把铲子从厨房里颤颤巍巍走出来，她上下打量了下沈时，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欢还是厌弃，只是平淡地说了声：“还行。” 说完两个字，一摇一晃地进了厨房。 还行？ 沈时好歹也是最红的小生，只配两个字，还行？ 覃川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沈时稍微懵逼脸，微微发笑，“田秀芬，田姨，我家阿姨。” 沈时纳闷：“你把你家阿姨叫来干什么？这边的房子又不大，哪里还能住个阿姨？” “专门接过来的，在我家做了几十年了，来做星斑，她做的好吃。” 厨房里传来声音，田姨扯着嗓子，讲话还是不太清楚：“你放心，星斑毋米粥，我是去广御轩学的，味道不会差。” 沈时压低了声音：“她不奇怪我在你家干什么吗？我需要遮掩下吗？” 覃川正想答，田姨又扯着嗓子：“遮掩什么遮掩，不就是同性恋吗？你姨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沈时心道，牛啊，果然年纪大了包容性更强，但一时间不知道要有个什么表情，结结巴巴搭话，“你……你家阿姨……耳力不错……” 覃川刚张嘴，田姨又接过话头：“不行了，搁以前，我十几岁在大户人家做工，那么大的房子，几十口人，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沈时：“呦，合着听墙角练出来的。” 覃川接过沈时的行李，“田姨说是在家里做事，但跟家人也差不多了，用不着瞒着她。” 既然覃川都说用不着瞒着了，沈时就大大方方地抱着覃川亲了一口，啵的声音贼大，然后贼戳戳地留意厨房里还在忙的田姨反应。 覃川怎么会看不穿沈时的心思，他笑了一声，掐了下沈时的腰，可惜了，太硬，掐不起来。 田姨回头瞧了一眼沈时：“先别着急，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先吃饭，要过日子的人哪会着急这一时呢。” “东西，什么东西？我急什么了？”沈时问覃川。 覃川抠了抠自己的脸颊，他也是没眼看田秀芬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在床头柜里，你自己看看吧。” 沈时进了屋，床头柜抽开，一抽屉整整齐齐的小盒子…… 还都是大尺寸的…… 沈时像只猫一样惊得跳了下，“用不着这么多吧？” 还各种味道各种花样…… 覃川把抽屉合上：“不知道老太太从哪学的，走了出去吃饭吧。” 沈时和覃川坐在餐桌旁，田姨给他俩盛粥。 发现田秀芬的阅历如此丰富，不是个好蒙骗的老太太后，沈时规矩很多，看田秀芬给他盛粥，客客气气地跟人道谢，“谢谢田姨，您坐，我自己来。” 田秀芬承得住他的客气，勺子递给他，剩下的粥让他自己来盛。 一双年迈的眼睛里都是精光，毫不留情地盯着沈时打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嫌弃，好像也没笑。 沈时跟进了鬼屋一样，只觉得后背一下一下的发凉。 “开……开个空调吧，今天天怎么这么冷了。”沈时说了一句，心想该不会这老太太是头七回门的吧，家里跟掉进冰窖似的，特别老太太那不哭不笑的表情盯着他，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滴—— 空调运转，沈时给调到了30度。 “小伙子身体不好？”田秀芬终于开口。 覃川不敢讲话，这个问题他答不了，他无论说好还是不好，田秀芬肯定都是往歪了想。 “身体好呢，田姨。”沈时说话的时候连粥也不敢喝一口。 田秀芬：“体检报告有吗，给我看看？” 沈时？？“什么？”这老太太逆天。 覃川也被粥给呛了下：“田姨，你要他体检报告干什么？” 田秀芬：“你们年轻人天天不在意，你身体又不好，得个什么病怎么办，我帮你看对象，我不关心长相，不关心存款，不关心性别，更不关心年纪，我只关心他身体怎么样，我大半个身子都入土了，我还怕什么冒犯别人。” 覃川的一口粥差点喷出来，没见过谁第一次见晚辈对象就要体检报告的。 务实是务实，就是过于直白了点…… 沈时倒是服帖，他急忙把手机掏出来，找自己的电子体检报告。 “要一年内的，时间隔得太久，我可不认。” “半年前的，田姨，您过目。”沈时恭敬的把手机递过去。 第54章 田秀芬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查阅沈时的报告，完了还呦了一声。 沈时一惊：“有……那里不行吗？” 田老太太摇头，沈时心凉了一寸。 田秀芬缓缓道：“没有，这么健康，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川有福气。” 覃川耳根通红，低着头喝粥，保持着不多说就不会错的态度。 “还给你。”田秀芬把手机递还给沈时，“小时，长得也很帅气。” 沈时松了口气，这感觉好像是被认可了。 虽然沈时完全不在乎是不是得到覃川家人的认可，但田秀芬气场不一样，那感觉一坐下，他就应该跪下磕头。 “别愣着了，尝尝姨做的星斑毋米粥。” 沈时动了勺子。 田秀芬闻了闻粥：“是不是放点葱花更好，小川啊，你去楼下的超市看看，能不能买把葱花回来。” 沈时忙说：“不用了，姨，这粥已经很好喝了。” “你不懂，没葱，少了一味，就完全不一样了。”田秀芬催促覃川，“小川，你快去。” 覃川明白田秀芬想单独跟沈时聊聊，便从善如流地出了门。 留田老太太和沈时两个人，坐在餐桌的对面。 沈时低头喝粥掩盖自己的窘迫。 “小时啊。”田秀芬的语气缓和很多，皱巴巴的脸上也挤出了点笑容。 “阿姨，您说。”沈时放下勺子。 “小川算我拉扯大的，他什么性子我原来是最明白的，但从韩国回来后，我也有点摸不清他。”田秀芬一边说，一边给沈时加粥，“你吃，不用太拘束。” “谢谢姨。”沈时接过有盛满的粥，里面有大块的鱼肉。 田秀芬：“他这辈子就没谈过恋爱，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沈时愣了下：“覃川不是以前交往过对象么……” “交往过？” 沈时很确定：“他自己跟我说的。” 田秀芬哈哈一笑：“他肯定是骗你的，他要谈恋爱了，你姨我铁定能知道。” “骗……骗我的？” “小川啊，他这个孩子，其实自卑得很，他……他那病，你知道吗？”田秀芬试探地看着沈时。 沈时些微低头，“我知道的。” 田秀芬不停点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我怕那孩子听了他老子的话，不告诉你，这种事情不告诉你，你以后把他抛弃了，少不了又是要进精神病院的。” “那小川有告诉你，他为什么得的这个病？” 沈时顿了下，覃川并没有告诉过他，所有事情都是以前他一点一点查出来的，他琢磨了个说辞，“说过，但没说的太清楚。” 田秀芬追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沈时回忆以前查到的覃川在韩国的校园档案：“他在那边受到了同学的排挤和歧视，心理逐渐出现问题。” 田秀芬收回目光，目光低沉。 这个说法有问题？ “不是这样的吗？”沈时问她，“还有别的？” 校园暴力不就这些个事情，以金贤庆为首的学生孤立覃川，找他要钱并且殴打过他，这是那时学校发布的公开声明，双方家长都承认并且达成和解。 田秀芬思索了一会，才出声：“小时啊，有些事情，被学校弱化了，小川如果哪天愿意告诉你了，说明他是真的很依赖你，你答应姨，千万别抛弃他，可以吗？” 沈时愣了下，他有点不明不白，但还是很坚定回答她：“放心，田姨，我不会放弃覃川的。但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讲下？” 田秀芬不多说：“等等吧，如果小川不愿意说，你就一辈子也别问……” 这个时候覃川回来了，买了一把小葱，田秀芬让他搁厨房里，也没下在粥里，就让他回了座位。 “吃吧吃吧，凉了不好吃了。”田秀芬又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第44章 沈时黄佑热恋被爆，小男友崩溃街头发疯 田姨当天就回曲园了。 沈时抱着覃川荒唐了一晚上，五颜六色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扔了一地。 “其实也用不着。”沈时捏着覃川的腰，“又不会怎么样。” 覃川费力地翻了个身，他不敢平躺着，“少糟蹋几个床单你很不乐意是吗？” 沈时给他上药，心疼的啧了一声，“我混蛋了。” “知道混蛋又怎么样，下次还不是一样犯。”覃川趴在床上，腰上两道明显的手指捏痕，像是红纱一样装饰在纤薄的腰身上。 沈时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估计只能趴着睡了。” 覃川微微抬头：“几点了？” “五点。” “至少还能眯两个小时，明天不能整么荒唐了。”嘴里说着，覃川心里想的是越荒唐越好。 沈时钻进被子里，把覃川捞进怀里，“哥哥快闭眼，睡不了多久了。” 沈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床上早就没了覃川的影子，估计已经上班去了。 他没什么事情干，感觉自己脑子还不清楚。想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几声猛烈的敲门声把他拉回现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被这敲门声给吵醒的。 又急又重，一点教养都没有。 沈时气恼地起身，睡衣松散地披在身上，慢悠悠地去开门，敲门声越是着急，他越是磨蹭。 第55章 沈时打开门，满脸不悦，“一大早，谁啊这是！” 门外站的是同样一脸疲惫，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他的经纪人。 “徐紫山？你跑这里干什么？” 徐紫山恨铁不成钢，猛锤了一下厚重的门框，“我的姑奶奶，我特么可算找到你了！” “我打了你多少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沈时这才想起来，昨晚好像看见徐紫山的来电了，他那个时候怎么可能分心去接徐紫山电话，直接把手机静音了。 他掏出手机，果然看见徐紫山十几通电话和视频邀请。 “出什么事了？” 徐紫山往门里瞅：“你那个秘密对象在家里吗？我方便进去喝口水吗？这一大早电话接的，嗓子给我干冒烟了。” “他不在，你进来吧。”沈时让徐紫山进门，给他倒了杯水放桌面上。 徐紫山咕咚咕咚立马灌进肚子里，抹了下嘴：“出事了，老沈。” 沈时还算淡定，他们这一行，出事无非就是那些事：“有不好的舆论？” 徐紫山：“网上疯传你是同性恋，铁证如山，照片满天飞！” 沈时一惊，这就被拍到了？电影临开机，这要公关做不好，哥哥的钱可就真回不来了。 沈时皱眉：“这不对啊，我们都很小心，不可能同框。” 徐紫山瞧他那模样，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娘的，我一直当谣言跟上层解释，合着你和黄佑是真的？！” 黄佑？？ 沈时眯起眼睛：“黄佑？” 怎么会是他和黄佑？ 徐紫山把微博打开给他看，他的名字妥妥爆红挂在第一位。 里面的拍到的照片…… 确实是他和黄佑，在镇北堡的时候。 两个人坐在二楼的茶舍，开着窗子，两个人密切交谈。 还有张传得最疯的照片，两个人距离非常近，嘴唇粘在一起，配上黄佑那个半睁半闭的迷离眼神，这个吻显得相当动情。 沈时清楚的记得，这个瞬间，是黄佑凑上来，跟他说，他帮他吸引狗仔，让他去找覃川。 沈时脸阴沉下去，难道是……被算计了？ 但黄佑也要参演，他用自己的绯闻炒作，对他有什么好处？ “联系过黄佑吗？他怎么说？”沈时沉着声音问徐紫山。 徐紫山猛拍自己大腿：“我就问你一句，你和黄佑，是不是真的？” 沈时明摆着告诉他：“假的。” 他指着那张深情接吻的照片：“这张照片有问题，动过手脚。” 徐紫山忧愁地看着他：“我一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意识到有问题，我立马电话给黄佑的经纪人，你知道特么的什么玩意儿，他直接关机，我这边声明都准备好，他们那边一点动作都没有，我真的很怕我这边发出去了，被黄佑那边反咬一口啊。” “老沈，这声明压着不发，那些容不下同性恋的会蛐蛐你，发出去了，误会成为了前途抛弃对象，那些容得下同性恋的又蛐蛐你，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你。这个事，必须两个人一起解释。” 沈时静了一会，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黄佑是故意的，只要黄佑愿意跟他发个联合声明，这个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也许是公司目前不允许他发声明，现在这个节点，爆出这样的事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沈时安慰徐紫山，自己翻出黄佑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打过去。 嘟嘟嘟——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徐紫山的心完全凉下来，“草，特么真的被搞了。” 他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黄佑是那个已经板上钉钉，大家早就一清二楚了，只要他不解释，你就算喊破天都不会有人相信你！” 沈时摩挲着下巴，被朋友背刺一刀让他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我想不明白，这个电影也是他的重要转型，他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徐紫山：“先别管他了，黄佑那边明白了在搞你，快跟我去趟公司，高层都等你一个解释。” 说着他起身拽着沈时就往外走，“你这个小祖宗，让我一通好找。” 沈时站定，没让他拽走。 徐紫山急得团团转：“祖宗啊，你不会连这都不上心吧？” 沈时指了指自己松散的睡衣：“我就穿这个去？” “赶紧换了，别被拍到，那些港媒的标题我都能想出来。沈时黄佑热恋被爆，小男友崩溃街头发疯。” 沈时还没心没肺地笑出来，这确实是港媒会起的标题。 “快去快去，换身精气神的，媒体都在公司门口等着拍你！” 沈时换了身得体的西装跟徐紫山去了公司造星引力。 第45章 被摆了一道 公司门口被媒体围堵得水泄不通，沈时刚从保姆车上下来，闪光灯哐哐哐漫天砸下来。 一堆话筒几乎要捅进他的喉咙管里。 公司配了保镖帮他把路清开，这个事情还没有定论，沈时不能回答媒体任何问题。 一整个下午，沈时都在公司讨论怎么公关。 因为联系不上黄佑，公司高层和徐紫山都坐不住了，单方面发了个声明，从技术角度阐述了那张照片有技术合成的痕迹。 和所有人预想的一样，单方面的声明毫无说服力，黄佑那边整个就像是默认一样。 很快，更多的博主发布视频，从多角度反驳沈时公司发布的那个声明，阐述这个照片没有一点ps痕迹。 第56章 技术这个东西讨论起来就是无底洞，总有人能反驳，谁有空一板一眼去真的弄清楚里面的事情。 舆论的问题紧接着带来了经济问题。 沈时这段时间接了不少代言，事情一出，一下午的时间代言就吹了一半。 这真的打到了沈时的七寸。 好死不死，那串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打过来。 沈时手指骨骼捏得嘎嘎响，他忍了又忍，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接了金贤庆的电话。 “啊你哈塞优！”金贤庆语调轻松地跟沈时打招呼。 “有什么话快说。”沈时异常烦躁，声音里夹了刀子。 电话那边欠揍似地哈哈笑了一声：“我看到了，新闻，你的。但不关心，我关心，我的三千万，三个月快到了。” 沈时手垂在身侧，捏成拳头，他手上只有一千五百万，按现在的情况，他没办法很快凑齐三千万。 沈时思索了下，缓缓张嘴，依旧寒气逼人：“三千万我不会直接给你，我先给你一千五百万，你回韩国，我的人在韩国等着你，你回了韩国，剩下的一千五百万，我会分成十五个月打给你。你要是敢滑头，偷偷跑回上海来，我让你下半辈子都过不安生。” 无论怎么样，先把这个定时炸弹送回韩国再说。 手机那边静了一会，金贤庆语气松散，“好，成交，给我一千五百万，我先回韩国。” 沈时立马挂了电话。 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立马把账户上仅剩的一千五百万全数转给了一个账号。 然后给金贤庆定了最快回韩国的机票，他点开许久没用过的一个软件，找到个人发出去个消息。 【大后天，仁川机场盯着，看金贤庆有没有回韩国。】 手机震了下，那人回他：【好的。】 沈时又想起了什么，发过去。 【再帮我查下覃川，他高中发生了什么。】 那边回：【覃川？不是已经查过了？】 【不要看留存资料，学校避重就轻，去找找同班同学，亲口问问，别让别人知道。】 【好的，放心。】 沈时冷水洗了个脸，看着天已经完全黑了，也不知道覃川看到网上的消息，会不会误会他。 他看了下手机和覃川的对话框，覃川今天没有找过他。可能是太忙了，哥哥平常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沈时跟同事打了个招呼，从地下通道里偷偷溜出去，回了覃川家。 他推开门，黑暗的房间里是浓的不能再浓的烟味儿。 覃川坐在餐桌旁边，背对着门口，看着落地窗外的月色，一手夹着烟，一手松散地搭在沈时买的那张餐桌上。 “回来了？”覃川的嗓音有点嘶哑。 沈时就是个智障也能察觉到覃川的情绪不对。 他立马上前解释：“我和黄佑那事不是真的，纯属胡扯，那张照片也是做过手脚的，哥哥。” 他还担心覃川不会相信他。 覃川微微回头，脸色疲惫但柔和：“我知道，时。” 沈时怔了下，“你知道？那为什么……抽这么多烟，哥哥你很久不抽了。” 覃川把烟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把窗子打开，让烟味散出去，“联系得上黄佑吗？” 提到黄佑，沈时火气就冲进脑子里，恨恨地回了几个字，“联系不上。” 覃川点头：“情理之中。” 沈时拉开椅子在覃川身边坐下，“哥哥，我真的不明白，这么做对黄佑也没有一点好处。” “不明白是吗？”覃川回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是黄佑要对付你，是乾正强要对付我。” “中影乾正强？”沈时愈发不解，“这个电影不是他投的吗？电影最后上映不了，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覃川又点了根烟，“这个电影从一开始就是他给我下的套。”覃川冷哼一声，“没想到被他玩进去了。” 沈时看着覃川的样子有点心疼，“哥哥，我不明白？” “他把我的流动资金骗进去，宣传做了太多，这个电影跟我的公司绑定死了，一出事，公司今天的股票已经跌停。”覃川被烟呛咳了一下，“他想看着我所有的钱被套进去，然后他用最低的价钱把我的公司买下来。” “他一早就看准了我的cg和ai团队，私下找人接触过我的核心人员，不过没挖走，技术骨干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当初留了个心眼都签了竞业协议，而且技术积累都在我手上，不是撬走一两个人就能重新弄起来的，他这才动了其它心思。” “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拍电影？这部电影拍不成，对中影来说不痛不痒，他乾正强早就把我公司偷偷纳进他的版图里。李亿是我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我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有个黄佑。”覃川闷了一口烟。 “哥哥，怎么说都是我的失误。”沈时低垂着头，“我想办法把黄佑堵住，逼他发声明，这样电影就还能拍下去。” 覃川捏了捏沈时的手，温柔沉静的目光让沈时觉得安稳，“黄佑不过是乾正强的一步棋，没有黄佑，也有别人，逃不掉的，他也没有背叛你，他知道我俩的事，媒体却没在我身上做文章，说明他根本就没把我俩的事情告诉乾正强，时，人都有身不由己，他已经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保护我们了。” “哥哥打算怎么办。” 第57章 覃川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乾正强无非想要米迦勒，覃从北和我占了公司最大的股份，实际控制权我绝不会交出去，但乾正强……，也不是给点股份就能打发的，搞不好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到处围堵我的项目，他现在跟黄佑一样躲着不肯出面，我需要有能和他谈一谈的筹码。” 沈时：“什么筹码？” “钱啊，我要让乾正强知道，就算没有这部电影，米迦勒一样能活过来。时，放心，我会解决好一切的。” 沈时有点发懵，过于柔软和脆弱的覃川让他忘了这个人也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撑起几千人的公司，他们之间有着近五年的阅历差距。 第46章 藏在心尖上的 接下来的几天，沈时很难见到覃川的身影，偶尔见到也是喝得一塌糊涂烂醉如泥，一晚上能吐三四次。 覃川除了要让公司运作起来，拉到新的项目，还要想办法把电影的窟窿给补上，这个电影他已经扔进去大几千万，中影撤资后，至少还有一两个亿的缺漏，抬头一望，哪哪都缺钱。 连覃从北这个几年都不出山的老人，都上了酒桌，帮着一起拉投资，牵关系。 这几天下来，覃川敲破了门，搞到了一些的注资，跟总行的贷款也在申请中。与欧洲的一家公司谈成合作，米迦勒负责他家游戏的3d建模和动画制作，对方支付的费用可观，公司今年至少能盈利。 电影方面，覃从北拿到了宁夏那边的政府支持，政府出一部分钱修建影视基地，不过这个影视基地在电影拍完后归属当地政府，帮助推动当地的旅游经济。 这些事情都敲定后，覃川终于有机会回趟家。 沈时接到覃川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嗫喏不清，一听就是喝多了，“接……我……” “哥哥？你在哪？”沈时有点着急。 “我……接我回家……” “川，告诉我位置，我去接你。”沈时沉着声音，他知道覃川恐怕已经喝得意识不清。 “我在……”那边话还没说完，就传来呕吐的声音，紧接着电话就掉线了。 沈时拿起外套还有抽屉里解酒的药片就出门，覃川常去的饭店不算少，但一家一家找过去总能找到。 结果沈时刚下到停车场，就看见了覃川的车子，以及倒在车子旁边不省人事的覃川，还有旁边不知所措的代驾。 “交给我吧。”沈时让代驾走后，把覃川横抱起来，一股酒味直冲天灵盖，“这是喝了多少……” 覃川还在那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手机死死握在手里，沈时怎么都抽不出来，这几天覃川是一通电话都不敢漏接。 沈时给覃川脱了鞋和外套，安置在床上，又给他喂了解酒药，接了盆温水给他擦身体。 刚收拾干净，覃川幽幽转醒。 沈时低着头看他，“哥哥，还有哪里难受吗？” 覃川酒劲儿还没过去，他抬着一双沁水的眼睛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红。 “哥哥？看着我作什么？” “好看……”覃川忽然笑了一声，借着那个糊涂劲，手臂一把挂沈时脖子上。 猝不及防的重量挂上去，沈时身体没稳住，朝覃川压下来。 “哥哥小心。”沈时怕压着他，急忙用手肘把自己撑住，覃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浓重的酒精味让沈时也有点头晕。 他忍不住就在那红艳艳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哥哥，要说什么？” “筹码够了，乾正强那老狗总算愿意出来跟我见一面。”覃川在笑，“我倒要看看，他胃口有多大。时，你放心，明天只要见到了乾正强，我就能给你讨回公道。” 这些天沈时的工作一再搁置，代言丢了八成，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还不是这些，他把金贤庆搞丢了。 那个王八蛋拿了他一千五百万后，沈时在韩国的人发现金贤庆根本就没从飞机上下来，他妈的根本就没有回韩国。 他找了些靠得住的人在整个上海找金贤庆，都两天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给他。 简直是条臭泥鳅！ 沈时一万个想不通，以金贤庆的性格，他能放着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不要了？ 可偏偏这个定时炸弹就跟消失了一样，让沈时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炸弹炸了，把覃川伤得面目全非。 他搂着覃川，“哥哥不用在意我。” 不在意他，覃川怎么可能不在意。 虽然知道网上是谣言，但看着自己的人和别人的绯闻漫天飞，覃川气得牙要咬碎。 他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关系处得都非常服帖，常年混迹圈子，私交却异常干净，这些年谁都给他留着脸面。 覃川也不是第一次和乾正强合作了，中影的电影，后期制作的项目覃川至少帮他干了一半，两个人算不上朋友，至少算得上可靠的合作伙伴。 这次以为乾正强拿着好的项目来救他，没想到是来坑他的。 还把他藏在心尖上的沈时给拖下水。 想到这里，覃川怒气就升起来，侧过头咳嗽。咳得脸上发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哥哥？”沈时心肝一抽一抽地疼，覃川身体本来就不行，这几天连轴转，全国到处飞，这个酒局下来就直奔另一个，不垮才稀奇了，“哥哥胃痛了？” 覃川咳得说不上话来，他拽了下沈时的衣服，又指了指接了温水的盆子。 第58章 “要水？”沈时把放盆子的凳子拉得近了些。 覃川猛地起身，趴到床边，哇地一声朝着盆子里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都是酒气。 过了好一会儿，覃川终于能直起腰，脸上开始泛起潮红，眉眼也不自觉的拧起来。 这段时间沈时把覃川的身体也琢磨清楚了，立马用眼皮去试探覃川的体温，温度起的很快，估计下半夜就是高烧。 沈时眉头皱得比覃川还厉害，他不敢耽误时间，“哥哥，我们去医院。” 覃川按下他的手，“我包里，有韩秀仁给我拿的药。” 沈时不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下。” 覃川摇头，“明天我就要去见那老狗了，我可不能在医院待着。放心，特效药，我睡一觉就好。”他睁眼瞅了眼沈时，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会扎针吗？” 沈时摸索他的脸颊，有点犹豫，“不算会，以前拍戏扎过别人，没正儿八经的学过。” 覃川牵起嘴角笑了下：“放心大胆扎就是了，你平常扎我的时候不胆子挺大的，针头细成那样，还能比那个疼了？” 沈时被他气笑，“哥哥，这时候你也能开玩笑……” 沈时从他包里掏出药，在他胳膊上扎了一针。 药效果然很快，覃川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沈时一晚上没敢睡，生怕夜里又烧起来，好在快天明的时候，覃川体温就降到了36.7度。 第二天，覃川稀奇地没有出门，他让丽萨林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他只参加晚上和乾正强的饭局。 沈时早晨给他煮了粥，中午又给他下面条，担心他胃受不了，面条煮太久，坨起来。 覃川这几天说是待在饭局上，可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想着沈时能把他喂饱了，没想到端上来的就是这么些个东西。 一点荤腥都没有，那面条筷子都挑不起来，覃川叹了口气，改拿勺子。 沈时看覃川脸色不对，知道他是个精致胃，嘴挑，嘱咐他，“哥哥今天还是吃清淡点吧。” 覃川挖了一勺面条塞进嘴里，淡淡的盐味，沈时这个人几乎完美，但是在做饭方面好像永远不开窍，他都已经用心教导到如此地步了，沈时还是做不到举一反三。 “我想吃点好的。”覃川忍不住说出口。 沈时抬眼看着他，嗔怪他：“哥哥！我面都下好了！” “潮汕菜怎么样，清淡的，菁禧荟。”覃川伸着脖子看他，“求求了，我就吃一次，明天开始顿顿吃你做的。” 沈时眯起眼睛，然后斩钉截铁，“不行，哥哥，你忘了你昨天吐成啥样了，今天刚好一点就开始挑嘴。” 他看了看那一碗要用勺子才能挖起来的面条，还是心软了，“哥哥，你想吃什么潮汕菜，我做。” 沈时要自己做，覃川心里咯噔一下。 沈时像是听见了，他站起身，身子前倾探过整个餐桌直勾勾地看着覃川的眼睛，“我的饭哥哥你还要吃一辈子，早点适应吧。” 覃川不敢再反驳，沈时某些方面的控制欲相当强，吃饭也是一个方面。 他抬头在沈时嘴唇上亲了一口，“你随意发挥，我吃，我吃。” 沈时起身，戴上口罩去门口穿鞋，准备出去买菜，还一边嘟囔，“也不知道外面那些高盐高油的有什么好吃的，连个人都喂不胖。” 覃川坐在椅子上不敢顶嘴，亲自目送沈时出门。 沈时十来分钟就回来，按照手机上搜出来的教程做了个螺头汤，又煲了个生蚝鸡煲。 覃川尝了一下，评价比之前友好简短很多，“还行，鸡最好切几刀先腌下，总体味道相当好了。” 没有说太多，想要进步还要多鼓励。 覃川吃得满足，中午抱着沈时睡了一觉，下午两人拿着游戏手柄打了一下午游戏，零食饮料扔了一地。 傍晚的时候，覃川看了看时间，“时候差不多了，休整了一整天，感觉恢复的很不错。” 他没有穿的很正式，衬衣外面随便套了个灰色的线衫就出了门，留下沈时在家打扫垃圾。 第47章 又见金贤庆！ 这次饭局是乾正强叫的覃川，就他两个人。 覃川一进门，乾正强跟无事发生一样，用憨厚的笑声迎接覃川，亲自给他拉开椅子，“覃总好几天不见，气色好啊，哈哈。” 覃川落下座，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表情，“哪里的话，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别人不知道，乾总还能不知道吗？” 乾正强坐到覃川正对面，偌大的包厢，十二人位置的转桌，两个人正对坐着。 乾正强敲了下桌面，外面的服务员立马进门，“乾总，要上菜吗？” “上什么菜，真是的，我跟覃总两个一杯都还没喝呢，没眼力见。”乾正强招手让小姑娘走近些，“去把我的茅台拿进来。” 服务员小姑娘微微弯腰问他：“酒杯酒具要一起上吗？” 乾正强有点不耐烦，吼了一声，“你新来的？我都说把酒拿来了，你说要不要酒杯？” 小姑娘有点吓到，怔在那里。 覃川轻咳了一声，“都一起拿来吧。” 小姑娘这才回过身，立马出了包厢，把乾正强的酒端上来，酒杯在覃川和乾正强面前放好，伸手去开酒。 乾正强摆摆手，示意不要她开。 第59章 这姑娘确实是新来的，大堂经理嘱咐过她，这个包厢里的人一定要服务到位，酒要亲自倒上，不要等着人喊，现在乾正强摆摆手，一句话没说，这姑娘又怔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天价酒她不知道是开是不开。 覃川帮她解围：“出去吧，酒我们自己开。” 那姑娘感激地看了眼覃川，连忙退出去。 “还是覃总脾气好啊，这些干服务员的，几个月就换一批，没一个干的长久的。”乾正强亲自给覃川倒酒，“年份茅台，80的，以前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特意拿出来。” 覃川接过酒杯，笑了一下，“没想到我还值得乾总拿出这种宝贝来。乾总，我们也合作过很多次了，我什么性格你知道的，这里也没别人，我们不妨就敞开了谈。” 乾正强端起酒杯一口闷：“我知道这个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但商场如战场，我不来这么一下子，你我哪有谈这东西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覃川也没矫情，毕竟好酒，他一滴不剩，“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你往沈时身上泼脏水，这就不守规矩了，乾总，你要是真心想跟我谈公司的股权，你就先让黄佑把澄清声明发出来，表明下自己的诚意。” 乾正强低头静了一会，“也是，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不能把人事业就这么毁了，这事依你。”他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 覃川盯着自己的手机，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黄佑澄清声明冲上热搜。 声明表示他和覃川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照片为合成照片，并且放出了那张照片的原图，两个人离得是近了些，但嘴并没有亲在一起，看起来是在低声交流。 覃川收回手机，和乾正强对视：“行了，我们来讨论我们的事情吧。” 乾正强笑着点头，“我喜欢覃总这么干脆的，覃总，不瞒你说，你公司和你公司的技术，我早就看上了，算盘打到你头上，那是迟早的事情，你我交情也在那，当初覃从北说要给你相亲，我同意我女儿乔一娜跟你见一面，你俩要是能往前走，你的股份我肯定不会动，毕竟一家人嘛，但你又拒绝了娜娜，那我们就是个普通朋友……” 覃川打断他，弹了根烟叼上，“不用说太多了，股份你想要多少？” 乾正强两个肥厚的手掌摩挲，爽朗地笑了几声，甚是谦虚和为难的模样跟覃川开口：“我要你和覃从北手上所有的股份，我用目前的市场价购买，当然了，覃总，公司还是归你管，我们从新拟定聘用合同，待遇好谈。” 这话让覃川安静，他和覃从北两个人的股份占了大头，他做好了分掉一半的股权给乾正强的准备，没想到这个人胃口这么大，竟然全要。如果真给了他，以后米迦勒虽然还是覃川管理，但实际上他做不了任何决定，乾正强一转头就能把公司给卖了，连声招呼都不用跟他打。 看覃川抽烟不说话，乾正强转动酒桌给覃川酒杯满上，“我知道米迦勒是你和你爹的心血，但现在经营困难你也是知道的，你忙活这几天，搞到的这些钱，撑过今年不一定撑得过明年，最近市场差成什么样我们都能看到，房地产一蹶不振，影视其实也不好做，游戏就更不用说了，你公司好几千人，谁家不需要这份工作吃口饭啊，中影说什么，也是棵大树，你说是不是？” 覃川的手指有点抖，米迦勒是他一点一点弄成了如今的规模，让他拱手让给别人，跟要他命差不多。 他抬头扫了一眼乾正强，斟满的酒杯碰也没碰，扔了三个字，“没可能，最多给你30%的股份，按市场价的七折。” 乾正强收回脸上的笑容，往后靠在椅子背上，“覃总啊，我保证，只要我乾正强还活着，你申请的贷款肯定下不来，你投资的电影也拍不下去。” “你威胁我。”覃川眯起眼睛，仿佛重新认识了一次乾正强，他不是个轻信的人，但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这他妈的又不是二十年前，生意做不成，你找几个人就能让我消失，我还不相信你能把我路子全给堵死了。” “什么威胁不威胁的，我保证，我做的事情全都合法。”乾正强敲了下桌面，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让陈律进来。” 覃川转头望过去，一个职业装的女性律师抱着一个档案袋缓缓进门，站在乾正强的背后，把一叠纸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乾总，合同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拟好了。” 乾正强把合同转到覃川面前，“覃总，看看差不多就签了吧。” 覃川气得脸色发青，他没想到乾正强能跟条疯狗一样，把律师一起带过来，他屁都还没同意呢，特么合同都拟好了。 覃川忽然站起来，把合同扔到乾正强脸上，“你他妈的急疯了吧，怎么，我不签今天不打算让我出门了？” 乾正强也不装了，脸色阴鸷，两手撑平领口从椅子上站起来，“好话歹话我能说的都说了，黄佑澄清声明也发了，好酒也上了，覃总，我的客气不是无穷无尽的，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签字，看着脸面，我不想闹得太僵，最后一遍，你签不签？” 陈律的笔都递上来。 简直欺人太甚！ 覃川的指尖在发抖，情绪上来，他能感觉到身体有点不受控制。 他一把打掉陈律手上的笔，“乾正强，公司我就是卖给一条狗我都不会卖给你！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么好谈的，以后大家各凭本事。” 第60章 覃川抬腿往包厢外面去。 他还没碰到包厢的门把手，门就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高个男人走进来。 进了门，他退掉帽子，一张熟悉的脸像是针一样扎进覃川眼睛里。 “[韩文]老同学，好久不见，覃川！” 第48章 彻底发病，他一直都是没用的废物 十年不见，样貌变化很大。 但金贤庆的模样大概化成灰覃川都能认得。 这个人进门那一刻，覃川像是被冰封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乾正强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覃川走来，“覃总啊，我说了，你别把我想太坏了，那些犯法的事，我可不会做，就找你的老同学，帮我劝劝你。” 他靠近覃川的耳朵，酒气浓郁，声音却是异常明晰，“没想到覃总还有精神病，你说你得了这种病，怎么管得好一个公司呢。” 他笑了一下，和覃川拉开距离，“陈律，我们走，让这两个老同学好好叙叙旧。” 两个人出了包厢，顺手把包厢门给关上。 金贤庆看了覃川一会，低头笑起来，“[韩文]覃川，表情太僵硬。” 他逼近覃川一步，“[韩文]怎么，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吗？我们十年没见。”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在金贤庆踏进覃川周围半米，覃川像是触电了一样挣扎着从木僵状态里醒来。 金贤庆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每个细胞都在抑制不住地惊恐颤抖。 “干什么……我……找来……我……”覃川忽然话都说不清楚。 “[韩文]为什么，来找你？”金贤庆推了覃川一把，他跌坐进椅子里，“有钱了，把我忘了？” “[韩文]忘记以前，我们的愉快生活？”金贤庆两只手撑在椅子背上，从上往下，视线压迫着覃川，“你在我身下求我的样子，我喜欢。” 覃川的瞳孔猛然缩成一点，不堪的记忆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湿咸的海风，注视，无数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殴打，折磨，那些人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永远洗不完的脏污，没尽头的强制…… 他抬眼只看不到逃跑的方向，只能看见那些人的脚踝。 金贤庆的手伸下来，碰到覃川的脸上。 像是一个火把烧下来，灼痛皮肤，覃川怕到要死，但他不敢动，只是颤抖着声音，像只被殴打习惯了的家猫一样小声喵喵叫，“别……别碰我……” 金贤庆笑得不行，“[韩文]十年，十年……覃川……一点没变……太怕死了你……，还这么弱……” 十年前，覃川要是敢跑，金贤庆第一个上来揍他，当年那个斯斯文文，干净漂亮，喜欢男孩子的男孩，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没出拳头就吓得不行。 “[韩文]乾正强，给我两千万，让我劝你把合同签了。”金贤庆拉来一把椅子，和覃川面对面坐下来。 覃川甚至不敢正视金贤庆的眼睛。 “[韩文]我有钱了，来中国赚了三千五百万。”金贤庆抬起一只脚放在覃川的腿上，“我不会打你的，我要好好享受我的生活，我不会做任何犯法的事。” 他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合同拿起来，甩到覃川怀里，“[韩文]给我签了。” 覃川哑声。 对金贤庆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扔不掉恐惧，他反抗不了金贤庆，他甚至反抗不了自己。 金贤庆踹了一下覃川，没有用力，在衬衣上留下一个脏污的脚印，“[韩文]快签。” “不……不……签……”覃川声如蚊呐，但还是被金贤庆听到。 他前倾身子，压向覃川，“敢说不了？” 覃川已经抖得不行，眼睛失焦，瞳孔颤栗。他的抵抗在金贤庆眼里简直漏洞百出，覃川躲避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即便过了10年，他对覃川依然有绝对的控制权。 他站在那里，就是覃川不可磨灭的恐惧。 金贤庆拍了拍覃川的脸颊，“[韩文]知道我今天不能打你，敢说不了是吗？” “[韩文]十年前，你以为拍摄的视频我都删了？” “[韩文]我只是跟校长说我都删了，那么宝贵的视频，我怎么可能不找个地方藏起来？” 覃川只觉得一个雷直直地劈下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痛的，“你不能……你不能留的！” 覃川很没用。 没想到这样的场面，一个大男人，竟然只会哭。 这要把金贤庆给笑惨了，“[韩文]你他妈只会哭是吗？” “[韩文]我要是你，我就去拼命，拼不了就自杀，你竟然只会哭，哈哈哈。” 他手指闲散地在手机上滑动，“[韩文]找到了！太多了，你想先看哪个？不过都是我们的美好时光，哪个都很不错，但这个我觉得最好！” “不要……不要给我看……”覃川想逃，但被金贤庆用脚踩在椅子背上，他抱着金贤庆的皮鞋，没用的眼泪滚出来。 十年，整整十年，他依旧如此废物。 “[韩文]你看你，多好看啊，那个时候年轻，皮肤雪白雪白的，脸上有肉，你看，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玩的多开心。” 视频怼到了覃川脸上。即便他目光游移躲闪，余光里的画面和视频里的声音还是像是刀子一样砍进他的身体里，毒液蔓延进血液，不给他留一点活路。 视频里是一栋海边的别墅，五个十几岁的男孩，已经初具男人的模样。 第61章 礁石，海浪，四个男孩子的笑声，一个男孩子的哭声。 视频正中央，覃川浑身都是青紫的伤痕。 四个大男孩刚穿上衣服，他们轮流抱着覃川和他合影。 “[韩语]覃川，笑一个。” “[韩语]覃川，不喜欢吗，你不是喜欢男生吗？” “[韩语]哭什么，男人不能哭。” “[韩语]覃川要乖，可不能告状。” 里面出现了年轻的金贤庆的身影，细长的眸子，微微扎手的胡子，紧实的肌肉，让他在一群男孩中脱颖而出，他拎着一只胳膊把覃川从地上拎起来，在他肩膀上大声啵了一口，“[韩语]真香啊，覃川，男人怎么能漂亮成这样。” 乾正强和陈律刚从楼梯上下来，就听见二楼包厢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把两个人和几个服务员都吓到。 陈律抬腿就要上楼，但被乾正强拦住。 陈律师：“他是不是打人了！乾总，要是真犯法了，我很难帮您脱罪。” “不会的。”乾正强望着楼上那扇闭合的门，“两千万，他要敢伤覃川一根汗毛，他一毛钱都不可能拿到，相信我，他不会犯法的。” “那这……”陈律师心里顾忌很重，那声惨叫实在是太刺耳，她怎么可能相信包厢里的金贤庆没有犯法。 “覃总本来就有精神上的毛病，跟我们没关系，走了走了。”乾正强搂了搂陈律的腰，“到时候他自己治病都来不及，哪有那个时间去管公司，等着他求着卖给我。放心，我做事，不会出错。” 乾正强走到大厅，饭店里的经理和服务员都不敢多说话，目光虚虚实实地看着乾正强和陈律师，又时不时往楼上瞟。 乾正强招手，饭店经理立马走过来，“今天让大家早点下班，损失我付，楼上那间，喝多了，你们别管。” 经理听了，立马点点头，吩咐还在工作的员工现在就可以下班了。 不到五分钟，饭店就没了人，灯也熄了。 第49章 得知真相，为什么……沈时…… 楼上包厢里，覃川的精神已经折磨得粉碎。 整个过程中，金贤庆都没有动手打过他，甚至还温柔地帮他擦干净嘴角吐出来的污渍。 覃川嘴唇上一点血色都看不见，周围是他的呕吐物，难闻的气味让金贤庆不想靠近他。 “[韩语]我是真的想走了。”金贤庆捂着鼻子，脸色嫌弃，“钱难挣啊。” 他用脚把地上的笔踢到覃川脚边，“[韩文]覃川，快签，不然我播放下一条视频了。” “不……不要……”覃川的眼泪和他的人一样，没用又废物，不停垮塌，“我签……我签……不要给我看……” 金贤庆笑起来，“[韩文]早点说啊，我也不想给你看这么多的。” 覃川弯下腰，伸手去够地上的中性笔。 他看见了他无名指上闪亮的东西。 戒指…… 沈时…… 【哥哥，依靠我……】 沈时，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为什么不来保护我…… 【哥哥，你可以娇气，可以软弱，你还有我……】 真的……真的……自己没有办法，救不了自己了……太废物了…… 可以靠你吗，沈时？ 【可以，哥哥。】 覃川涣散的眸子有了些许焦点，他手错过中性笔，握上了滚落在地面的酒瓶。 这一下，覃川需要拿出他无法承受的勇气。 他积攒了十年的力量，冲破固步自封的阻碍。 覃川拿着酒瓶狠狠砸在了金贤庆头上。酒瓶瞬间破碎，金贤庆脑袋上破了个洞，血从额前流出来。 他还有点发懵，他没想到覃川竟然敢打他。 这怎么可能呢。 他茫然地看着覃川，竟然反应不过来。 覃川颤颤巍巍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包厢外跑去，一边跑一边给沈时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传来沈时的声音，让覃川一颗悬着的心有了平稳落地的地方。 “哥哥？” “结束了？结果怎么样？” 覃川刚想张嘴，金贤庆已经追上来，他一手捏住覃川的手腕，一手捂住他的嘴。 手上一个用力，手机拿在金贤庆的手里，他直接抛出去，手机越过金属雕花围栏，扔到楼下。 金贤庆的手往上捏住覃川的脖子，覃川给他的那一下激发出杀人的欲望，全天下，谁都能反抗他，但覃川不能，他早就把这个人治得服帖。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掐死覃川。 “[韩文]我可不能犯事，犯事就完了。”金贤庆松开覃川，“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覃川扶着墙站起来，他回头看了金贤庆一眼，一点一点往楼梯口去，他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腿软得太厉害，走不快。 但金贤庆和他说的一样，没有追上来，只是默默跟在覃川身后，像个影子一样甩不掉。 “[韩文]覃川，你知道我是怎么弄到中国的签证，又跑到上海来，找到你的吗？” 覃川不想理他，用尽全力向楼梯口走去。 “[韩文]是沈时找我来的。” 覃川停下脚步。 “[韩文]他跟你老子有恩怨，就打算报复在你身上，一早就开始计划了，他还给我一笔钱，让我把你弄进精神病院去。” 第62章 “[韩文]让你老子后悔一辈子。” 覃川僵立在楼梯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一双眸子在涣散。 “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韩文]要看吗，转账记录？” 金贤庆把手机怼到覃川面前，“[韩文]还有早年的通讯记录，不过这个软件是个小众软件，他也没用真名，还是流水更好证明。” 覃川看见了。 他看的一清二楚。 “[韩文]我住在青浦红枫公寓，你想知道真相，亲自去找我。” 覃川什么也没说，他像是忽然什么事情都忘了一样，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不知道要去哪里，眼睛一黑，从楼梯上栽下去。 *** 覃川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瘸了条腿，被沈时囚禁在地下室。 这个梦非常熟悉，在遇见沈时之前，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梦，只是这段时间他忘了。 里面一些当时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如今好像也有了点苗头。 覃川缓缓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在疼痛，像是被巨石压着又碾碎了，每一处的疼痛都扯着心脏和神经。 他努力眨眼，但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模糊一片，他抬手去擦，头应该是摔破了，血流进眼睛里。 予x溪x笃x伽x 擦了好一会，覃川才勉强能看见。 他还在饭店里，摔在一楼楼梯口，饭店灯都关了，不像有人的样子。 覃川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恐惧和不安在心里疯涨。 他已经不奢求有人来拉他一把。 十年来没有一点进步，他依旧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还妄想要依靠别人。 他眼睛在黑暗里使劲寻找，他看见了被金贤庆扔下来的手机。 覃川拖着疲惫又疼痛的身体爬过去，手够到了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他尝试摁了下开机键。 手机打不开，已经被摔坏了。 覃川匍匐在地上喘息，恢复了一些体力，又向着酒店大门爬过去，他被厚重的玻璃门挡在里面，玻璃门上挂着沉重的锁。 覃川的力气快用光了，他眼前时亮时暗，眨一下可能就要晕过去，他使劲睁着，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这里，把他救出去。 “哥哥。” 熟悉的声音，覃川抬头，看见玻璃门外面，穿着浅蓝色毛衫的【沈时】蹲下来，透过玻璃看着他。 覃川伸手摸到玻璃，“救我……” “哥哥，你知道的，我只是个臆想，我救不了你。” 可覃川还是不放弃，他用力拍打玻璃门，嘶哑的嗓音干吼着，眼泪断了线一样冒出来，“救我……” “哥哥……”【沈时】心疼地看着他，“哥哥，会有奇迹的，你是个好人。” “救……救我……沈时……” “奇迹出现前，我会陪着你的，哥哥。” “救……我……” “哥哥，休息下吧，你太累了。” “救……” “我……” 覃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下去，手也从玻璃上滑下来，留下一道五根指头的血印子。 叮～～～ 欢快的开机音乐，手机屏幕亮起来。 但覃川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 “哥哥！哥哥！”【沈时】大声喊他，“哥哥，奇迹出现了，你快点醒过来。” “哥哥！” 吵闹的【沈时】终于把覃川叫醒了，他侧头就看见了手机屏幕散发的莹莹亮光。 “哥哥，快点！”【沈时】催促他。 覃川费力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酒店大厅里悬挂的水晶吊灯在旋转。 他解锁了手机，屏幕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但还能勉强看清，上天真是眷顾他。 有好多通未接来电，是沈时的。 覃川看着沈时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两秒，又滑走，他打了韩秀仁的电话。 和往常一样，只响了一声，韩秀仁就接通，“覃川？” 覃川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被撒了盐巴一样，嘶哑得不像话，“周……周舍……” 周舍是这个饭店的名字。 覃川说完这两个字，手机再次关机，怎么也打不开了。 他放下手机，不知道韩秀仁有没有听明白，他反正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覃川躺在冰冷的瓷砖上，等待老天爷给他安排。 第50章 可他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是打给我的修 半个小时，韩秀仁就赶到了周舍，他一眼就看见了上锁的大门和倒在里面的覃川。 “覃川！覃川！”韩秀仁急忙从车里下来，朝着覃川大喊，里面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有人吗？人呢？！他妈的人呢，这种饭店他妈的有这么早下班的吗？！” 他抬脚就踹，厚重的玻璃门只是摇晃了几下。 韩秀仁脑门上急出热汗，他脱下外套扔进草丛里，找了个拖把，蹬掉拖把头，两手握住木棍使劲朝着门砸过去。 玻璃门连个裂缝都没有，手里的木棍折成了两半。 “草！” 韩秀仁怒骂一声。 他环视一圈，没看见什么趁手的好工具。想了想，他疾步走回车子里，后退倒挡。 车头稍微偏转，错开了覃川躺着的位置，对着周舍的玻璃大门，韩秀仁一脚油门踩下去。 哐啷—— 一声巨响，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第63章 韩秀仁的保时捷直接撞碎玻璃，开进饭店大堂，车头凹陷好几个坑，满地的玻璃碎渣。 他推开车门把覃川抱进车里，看见他满头的鲜血，心里跟点了火苗子一样被烤着。 “从小到大就没一天能让人省心！”韩秀仁用纱布把他头上摔出来的口子简单包扎下，车子从饭店大厅里倒出去，“还行，车子还能跑。” 保时捷留下一片狼藉扬长而去。 车子刚开走，另一辆车子向着周舍驶来，沈时从里面跑出来。 他跟覃川失联了，之前就来过一次周舍，正巧碰到周舍的工作人员关门。 工作人员跟他说，“覃总早走了，今天没有客人，提前结束营业。” 沈时连打了几十个电话覃川都不接，他开着车满上海找，所有覃川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找了一大圈，他隐隐感觉还是要来周舍看一眼。 刚从车子里下来，沈时就看到碎掉的玻璃门，还有围观的群众，声音吵闹。 “那车子直接开进去了，什么不管就跑了！” “好像是救人，有人看见里面躺了个人。” 沈时感觉耳朵嗡嗡直响，他一脚踏进玻璃渣里，在地上捡到了覃川已经摔坏了的手机。 “哥哥……”他知道覃川在哪了。 沈时的眸子沉下去，眼角的深红色在蔓延，一种隐约的猜测和推断让他整个人如堕深窟。 沈时返回车子，开去了韩氏私人医院。 医院大厅里非常忙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沈时走到前台，目光异常冷峻，“韩秀仁在哪里？” 前台的护士抬起头，她语气抱歉，“不好意思，今天韩医生有vip病人，预约今天晚上就诊的需要改期，您叫什么，我帮您约个最近的时间。” “我不是病人，我就找韩秀仁！” “韩医生在忙啊，他还待在十三楼覃总的私人病房，不可能出来看诊的。”护士小声解释。 沈时也不废话了，离开前台，直奔十三楼vip病房区。 护士看着沈时的背影，“喂，喂先生！韩医生今天真看不了诊啊！”她示意几个保安跟上上，“不是来医闹的吧……” “韩医生也是，覃总一出事，别人预约好的都推掉，这叫我怎么解释啊，被骂好几顿了！” 沈时嫌等电梯太慢，三两步从楼梯间跑上去，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保安，“喂，喂，先生，我天，这体力太好了，超人吧这是，累死我了。” 刚到十三楼，沈时就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其它病房门牌上写的都是数字，唯独里面那间，门牌上是覃川的名字。 沈时紧紧盯着那间门房，拳头不自觉就捏了起来，脚步一步步走过去。 手刚要碰到门把手，就被人按下去。 来人穿着白大褂，内里的衬衣上还有点点血迹，不善的目光盯着沈时，语气凌冽强硬，“谁准你进去的？” 沈时只一眼就从目光里看到东西，是嫉妒。 “韩秀仁……”他反手钳住韩秀仁的手腕举到头顶摁在墙上，哼笑一声，“我来看我的男朋友，怎么？要跟你打报告？” “你他妈的也配当男朋友，趁早点给老子闭嘴！”韩秀仁抬脚就往沈时腰上踹，他从来不是个会主动挑事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就是不爽，看见这个人，理智就快烧没了。 韩秀仁的脚还没碰到人，就被沈时空闲的手一把扯住，他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把人甩了出去。 韩秀仁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根本就不是沈时的对手。 “你喜欢覃川。”沈时冷笑着走过来，“但覃川喜欢的是我，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我没碰过，他那张嘴我亲了无数遍，我们戴上了永远在一起的戒指，你有什么？你除了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不停在覃川面前刷存在感，你还会什么？” 沈时嘴下一点不留情，他嗅到了韩秀仁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放肆地拖出来，曝光他，羞辱他。 韩秀仁最后一点理智也丢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捏着拳头冲向沈时，“你就是个混蛋。” “没有你，他身边就只会有我！没人能受的他那肮脏的过去，没人受得了他的病，只有我能！”他眼睛猩红，拳头都是照死里挥。 连沈时都着了他的道，摔在地上，两个人毫无尊严地扭打在一起。 拳打脚踢，哪里最不扛揍打哪里。 “他妈的给老子闭嘴。”沈时被激怒，一拳头砸他脸上，韩秀仁半边脸瞬间紫肿，“谁准你这么说他！” 韩秀仁挡也不挡，拳头往沈时肚子上捶，脚往腿窝里踹，嘴里含着血沫子说话混沌不清，“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覃川也不信任你，不然为什么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打给我，特么的根本没有打给你！” 这一句戳到了沈时的痛处。 愣了一下，韩秀仁的拳头就挥到了沈时脸上，眉骨一阵火辣辣的疼，血流进眼睛里。 “你个王八蛋，韩秀仁，我的人你也敢想！我叫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时刚刚还收了力道，他认真干起来，韩秀仁十有八九要骨折。 一想到覃川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是打给这个人，心像是掉进醋缸里，全身骨头都在往外流酸水。 他现在只想要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第64章 他翻身就剪住韩秀仁的双手，腿蹬着他后背上，要把这个人的胳膊卸下来。 韩秀仁彻底没了反抗的机会，手臂的疼痛让他面色扭曲，但还是往死了羞辱沈时，“他出事了……只会来找我，就像十年前，在海边别墅……，也只有我会收留他……” 沈时听出了什么，忘了用力，“你在说什么？” 韩秀仁钻了空子脱身，又反身一脚蹬向沈时。 “你他妈的说什么！”沈时觉得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怒，不知道要发向谁的愤怒。 此刻都疯狂在韩秀仁身上倾泄。 成了单方面殴打。 第51章 到底……还是逼到了这个地步 “韩院长！”几个保安这才从楼梯爬到13层vip病房区，气都还没喘匀，就看见韩院长被人殴打。 “你谁啊，快给我松开！” “这不是那个明星沈时吧，他怎么跟韩院长打起来了？” 三四个保安又是抱手又是抱腿，才把沈时和韩秀仁分开。 两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沈时也没有好到哪去。 护士拖着才把韩秀仁从地上扶起来，韩秀仁擦了擦脸上的血，看了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把这个疯子扔出去！” 沈时却没有看着他，他目光越过韩秀仁直直看向他身后，脸上全然没了任何怒气。 “哥哥……” 韩秀仁也转回头。 背后的病房门从里面打开，覃川站在门口。 脸上毫无血色，头上裹着纱布，身上露出来的皮肤能看到严重的淤青和软组织挫伤。 他平淡没有生机的眼睛的看了一眼韩秀仁，又扫到沈时，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任何情绪，“沈时，进来吧。” 韩秀仁还压着怒气，他担心沈时会刺激到覃川刚稳定下来的精神，“你叫他进去做什么？！我不可能再给你打安定了。” “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覃川已经转身进了病房，沈时脚步匆忙地跟进去，在韩秀仁面前关上了房门。 病房里，只有覃川和沈时两个人，忽然的安静让沈时的心悬起来。 隐隐约约的不安逐渐膨胀，马上就要炸开，覃川近在咫尺，但冷漠疏离。 沈时往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牢牢抱在怀里，好像才有一点安慰，“哥哥……” 他低头把脸埋进覃川的肩窝里，使劲蹭着他的皮肤，他们中午还抱在一起睡觉，蜷在地毯上打游戏。 沈时在祈祷，事情不要跟他猜测的一样。 覃川没有抵触他，这让他看到一点希望，“哥哥……今天出什么事了……？” 覃川低着头，看着两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碰在一起，他的心早就被撕裂了，除了冷静他没有别的选择。 覃川过于温柔和理智，根源在于他的软弱和胆小，他甚至连宣泄的勇气都拿不出来，“我……我……我见到金贤庆了……”光是这三个字就让他发抖。 金贤庆……果然是他…… 沈时的不安和怀疑尘埃落定，浑身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不能松开覃川……这是他唯一想到的事情。 “他……他说……他的签证是你办的……”覃川说的每个字都小心翼翼，即便铁证如山他都见到了，他依然给沈时解释的机会，“是你把他找来的……你养着他……就……为了……把我……弄……” “弄……弄进精神病院……” “是……是这样的吗？” 沈时张了张嘴，干涸的嗓子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要否认吗有继续欺骗的可能吗？ 沈时大脑一塌糊涂，他怕说错一个字，这段关系再无挽回的可能。 他已经……不能没有覃川了…… “我……我后悔了，哥哥……”沈时把覃川抱的更紧，他否认不了，解释不了，“我真的后悔了，给我个机会，覃川，好不好？” 沈时垂着头，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我不能没有你了，哥哥……求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覃川的心彻底碎了，金贤庆说的每个字，他都没有反驳…… 沈时他都没有反驳！ “这么久！这么久！这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跟我坦白！为什么不告诉我！”覃川大口喘着气，身体像是缺氧一样颤栗，他好像忽然就没了一点指望，一副肉身既被冻在冰窟里，又被烤在火把上，忽冷忽热，“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你！” 覃川抬手摸到桌子上给他剪纱布的医用金属剪刀，握在手里转身狠狠扎进沈时的肩胛骨里。 沈时没来得及反应，他看见了覃川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眼睛，又看见了戳进自己肩膀的剪刀。 疼痛才后知后觉。 他踉跄了一步，松开覃川，跌靠在墙壁上。 密集的汗水瞬间从脸颊滑落，鲜血涌出来，淌满覃川的手。 粘稠的，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进胳膊里，这血是沈时的…… 覃川呆呆看着手上的血，他也被自己冲动的行为吓到了。 他这样一个软弱无能又废物的人，也只敢对爱自己的人出刀子。 “我……我……”覃川的瞳孔又开始涣散失焦，他松开剪刀，无措地后退，腿像是没了力气，身体摇摇欲坠，“我……我没想……我只是……气不过……我……没想杀你……我……” 第65章 “没事的，哥哥……”沈时忍着疼痛去扶覃川，“我不会死的……哥哥，川……，冷静一点……听话……” 他能感觉到覃川的精神在崩溃，他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一点光亮。 最后一根弦忽然就断了。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啊！！！” 覃川倏然抱着头蹲下来，嘴巴里发出不断地尖叫和大笑。 那声音……尖利地一点都不像一个人发出来的。 韩秀仁带着护士和保安冲了进来。 “护士！把沈时带出去包扎，给覃川注射10毫克的安定剂，快点准备！” “我……我不走……”沈时感觉身体发冷，但……但他怎么能把发了疯的覃川单独留在这里…… 韩秀仁指着他的肩胛骨上的剪刀，“你快去给我治，离心口这么近，谁知道有没有捅到动脉，你要死了，覃川也要完！” “我……”沈时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这次他没有办法反驳韩秀仁，他不能有事，他有事，覃川也要完了。 沈时破天荒地听了韩秀仁的话，在护士的搀扶下去了隔壁病房。 覃川的尖叫声隔着门依然清晰，每一声都是一把刀子，都要比肩膀上这把扎得更深。 他到底……到底还是把覃川逼到了这个地步…… “还好，没伤到动脉。”护士给沈时消毒，包扎，“最近不要碰水，血流得有点多，多休息下。” 第52章 你不要打他主意，他这辈子都是我沈时的 “还不走？”韩秀仁从覃川的病房里出来，看见沈时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衣服下面隐约能看见肩膀上裹着白色的绷带。 “覃川怎么样了？”沈时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是问了这么个他唯一应该要问的问题。 韩秀仁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脸上还留着殴打后的伤口，本不想理他的，静了一会，最后还是回答：“睡着了，他经不起刺激了，你要为他好，就不要待在这里。” 沈时缓缓抬起头，固执和疲惫同时出现在他眼睛里，他靠近韩秀仁，“我暂时不会打扰覃川。” “但我要你清楚，我不会放弃他，他这辈子都是我沈时的。” 沈时说完，后退几步。 “我看你也疯了！”韩秀仁颤抖地看着这个人，“这么固执，对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明白的。”沈时敛起目光，“你不要打他主意，否则，我让你知道一辈子被人纠缠报复是什么滋味。” 沈时没有过多逗留，他转身离开这里。他不是放弃覃川，他需要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干净，他需要和覃川，有个干净平和的开始。 韩秀仁恨恨地看着沈时离开的背影，“疯的，从根子上就是疯的……” 毫无疑问，沈时让他感到厌恶，但沈时也让他感到惊讶。 韩秀仁从没想过会有人真的喜欢覃川，就算被他斯文理性的外表吸引，在得知他的病和他的过去，这份喜欢也差不多要被消磨殆尽了。 不会有人喜欢覃川，更不会有人爱覃川。 这是韩秀仁刻在脑子里的认知，只有他会给覃川依靠，覃川是他手到擒来的爱情。 覃川最终都会选择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其它的选项。 可现在这个根深蒂固的认知因为沈时动摇。 韩秀仁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沈时可能，真的爱覃川……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真的爱他…… **** 三天后，覃川出院。 头上的伤都还没愈合，韩秀仁对着覃川发了好大一顿火都没把人留住。 覃川直接回了公司。 整栋米迦勒大楼的气氛都非常压抑，特别是覃川没有任何交代直接消失三天，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伤。 覃川无视公司里暗暗窥视和窃窃私语，大步流星回了办公室，现在只有这间办公室里不存在欺骗，一砖一瓦都是他打拼下来的，背叛不了他。 他按了铃，丽萨林从外面的办公室进来，“覃总，您回来了。” 她微微扫了一眼覃川头上的纱布，没有多言语。 “这三天的工作，汇报下。”覃川靠在椅子里，半垂着眼睛，病气还挂在脸上散不掉。 丽萨林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放在覃川桌子上，“欧洲的那个项目客户不做了，中影给他们介绍了其它公司，还有和中影之前合作的项目，年底可能收不回款项，但投资的电影重新启动，很快会开始拍摄，公司其它的业务都还在正常进行。重点事项我都列好打印出来了，项目的具体进展各部门汇报后我总结了文档已经发到您邮箱。” 覃川拿起文件夹，翻开里面的纸张，仔细阅读，“贷款呢？” 丽萨林顿了下，“贷款总行那边还在评估，找人问过了，批款的时间没个定数。” “今年年底能下来吗？” “可能困难，我怀疑有人做手脚。” 覃川扫了一眼把文件扔回桌子上，“找法务部等会开个会，中影之前的欠款年底之前我要全部拿回来，不还就起诉。” 丽萨林：“这样可就真的跟中影撕破脸了，覃总，要不要再考虑下？” 覃川冷哼一声，“脸早就撕破了，我现在就是跟在中影背后摇尾巴他也不会给我一粒粮，他只想吃我的肉。”他目光移动到窗外，外面艳丽的阳光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停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能和环视搭上关系吗？” 第66章 “那家新的影视公司？”丽萨林有点诧异，“环视就是个拍小短剧发家的，他们也用不上什么特效技术，我们和他们很难有业务上的关系。” 覃川发笑：“你不知道他们今年赚了多少钱，环视现在是不入流，但不入流总之是要入流的，他们总归是要往上走，我们就给他们搭个梯子，钱嘛，能赚到手就不要在意从哪来的。” 丽萨林微微欠身，“好的，覃总，我去准备。” “等等。”丽萨林刚转身就被覃川叫住。 “覃总，还有事？” 覃川不断地摩挲着自己中指的关节，他沉默了许久才说话，似乎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说出来，“有个……私人的事情，你帮我调查下。” “私人？”丽萨林眨巴眨巴眼睛，这两个字没想到能从覃川嘴里说出来。 “沈时，你知道的……” 丽萨林脸颊一红，连忙回应：“我知道的，覃总。” “你查下他以前，和覃从北，有没有什么牵扯？” “覃老爷子？” 覃川点点头，“就是我爸，我本来是可以直接去问的，但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他抬眸看向丽萨林，“我需要在质问所有人之前，手上拿到真相，我会付给你额外的费用，你只需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丽萨林哪好意思拿钱：“不不，覃总，不用额外的工资，我本身的工作就包括您的私人生活，我……” “拿着吧……”覃川转过椅子不再看她，声音和冬日一样苍白，“你不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我要怎么相信你……” “覃总……”丽萨林目光不定，覃川这次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他向来不属于独裁强硬的那一类上位者，恰恰相反，他温和平淡，所有人的建议和处境他能考虑都会尽量顾及。所以丽萨林和他共事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压力。 但今天回来，感觉覃川背后那根脊梁骨好像断了，冷静的目光后面是隐约的无措和萎缩。 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但主心骨，好像已经折了…… “还有什么事吗？”覃川抬眸看向他。 “没什么，覃总，我会尽快办好的。”丽萨林说完，敛回目光，离开办公室。 第53章 我不走，我也不分手 后面的一段时间，覃川都住在公司，没再回过家，这段时间他没有联系过沈时，同样，沈时也没有联系他。 这段关系好像就这样默默结束了，从初秋到冬天。 这样也好，覃川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只是要比以前更颓废一些。 夜里睡不着，覃川靠着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白天精神萎靡，又靠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才能打起精神。覃川的办公室，保洁每天要来打扫四五遍，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和烟头子，他也懒得注意什么办公室5s，反正没人敢说他。 覃川的精神状态也接近塌陷，易怒，恐慌，患得患失。幻觉和现实交错，他也懒得去分辨，靠着吃氯丙嗪维持正常。 公司各部门的总监都避着他，若不是点名要见，都不会上来他这层。 覃川的办公室只有丽萨林会主动进来，她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汇报工作，提醒覃川开会前吃药，避免做出和幻觉对话的异常举动。 他的世界越来越小，最终小得只容得下他一个。 也好…… 孤独，但也很平静。 接近年底，保洁不好意思地告诉覃川，最近流感严重，物业周末安排整栋楼做全面消杀，他最好回家住。 覃川点了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冬至都过去，最近降温的厉害，覃川还穿着初秋的衣服，他想着回家一趟，拿点衣服来公司。 车子开到大街上，覃川才发现外面节日气氛浓郁，圣诞节快到了。 怪不得覃从北这几天经常让他回去吃个饭，都被覃川推辞，他谁也不想见。 等红灯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去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为什么还不取下来，覃川自己也不明白。留在手上，又像个时时不断嘲笑自己的笑话。 可就是舍不得扔。 绿灯的时候发了会呆，被后面的车子疯狂双闪，覃川才回过神，车子在外面毫无意义地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开进了他住的小区，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拿了衣服就走，他不敢在这里多待。 光光是站在小区里，覃川的胸口就感到闷痛，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曾经住过两个人的房子又变得空荡荡。 如果沈时不曾出现过，他大概也不会觉得孤独。 只是如今…… 擦身而过的三三两两的人群，都让覃川觉得自己活得真他妈没劲透了。就连绿化带里搭在一起的竹尖都让他觉得扎眼。 覃川莫名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试着跟我交往，你会慢慢喜欢我的。】 【我不喜欢中间流程太长，时，我们就在一起吧。】 真他妈可笑。 现在回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装得一副勇敢一往无前的样子，内里其实不过就是十年前那个连自杀都做不到的怂包。 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劣根，无论再成长个多少年，依旧是个废物。 覃川转身就往外走，连楼也不想上了，衣服重新去买。回了家，大概家里的家具都会张开嘴嘲笑自己。 第67章 他烦躁地扯着自己的领带，想让自己的呼吸通畅一些，目光低垂着，只看着脚尖前半米的地面。 一双运动鞋进了视野。 覃川忽然僵住。 领带没扯下来，半挂在脖子上。 他没抬头，不敢抬头，只是固执地盯着那双也停下来的运动鞋，他是不是可以当作没认出来，直接走掉会好过点吗…… 但自己的皮鞋好像被粘在地面上，自己的身体也被冰冻。 覃川又进入了木僵状态，怎么挣扎都使唤不了自己的身体。 “哥哥……”运动鞋主人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狠狠敲响了梵钟，耳鼓膜都要被震破了。 覃川这才缓缓抬起头，熟悉的脸落在眼睛里。 沈时戴着口罩，那一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美艳勾人，在看见覃川的那一刻，眼角开始晕红。 他手上提着蔬菜，是刚买菜回来。 “你……”覃川只觉得嗓子忽然就干燥发痒，他干咳了两声才把话说全，“你……为什么还住这？” 沈时回答得很自然，“这里是我们的家，不住这里，我去哪？”他把蔬菜放到地面，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覃川身上，“我怕哥哥找不到我了。” 外套上还有浓郁的阳光味，即便是阴沉沉的冬日，沈时依旧是阳光的味道。 覃川伸手把沈时的外套取下来扔给他，“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分手了。” “这里的房子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回自己家住吧。” 覃川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沈时，即便见到沈时也应该是愤怒咆哮地说出分手。 但见到他，话说出口，只有疲惫和难过，过于平静和隐忍。 和他这个人一样，软弱又卑微。 刚说出口，他竟然还在担心会不会伤到沈时。 他悄无声息地抬眸查看沈时的肩膀，想问下他的伤怎么样了，但咬咬牙，把那一点关切咽回去，他不能让自己的尊严再次被人踩在脚下。 分手两个字让沈时瞳孔缩了一下。 他拿起外套，固执地又给覃川披上，“我不走，我也不分手。” “我们算是结婚了，你还戴着我的戒指，我们还在一起。” “你！”覃川抿了抿嘴巴，他的勇气不多，不想在沈时这里就耗光了，“你不走，我走。”他把外套扯下来直接扔在地上，错过沈时就往外逃离。 他说不了太多狠话，因为那是沈时，因为他是覃川。 只能像条落了水的狗一样，见到人就落荒而逃。 沈时有点发懵，覃川那副隐忍又脆弱的模样让他浑身难受，到这一步是他自己可以预想到的，但真到了这一步，他又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鱼，生机一点点剥离，死不了又痛苦不堪。 他没办法失去这个人。 “川……”沈时奔了过去，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就要碎了，“我不分手！”他固执地抱住覃川，就算覃川再捅他一刀他也不会松手，只要覃川能消气，自己的命都能给他。 “你是小孩子吗？”覃川的身体在发抖，“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们还要怎么在一起？你告诉我？” 压抑的情绪找到可以泄露的缝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沈时还在乎他。 他破碎的体面还有人愿意接住。 拼起来，还给他…… 覃川的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目光，“我要怎么跟你在一起？让你把我送到金贤庆手上？还是直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还是我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你就满意了？！” 第54章 再次发病 “哥哥……不要这么说……”覃川的话让沈时无法呼吸，“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就……不要跟我分手，给我个机会，我会处理好一切……” “这么长时间，你处理好了什么？！”眼泪不争气地又流出来，覃川不知道怎么才能平复自己的委屈，不断刺伤沈时，查看他破碎的反应，能让覃川获得一些病态的满足感，“不要跟我讲那种话！你跟金贤庆又有什么分别！你比他更狠毒，你利用我，还想杀死我！你让我信任你，然后再毁了我！你不如……你不如……直接……” 像那些人一样强迫我，殴打我，让我恨你，怕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你…… 覃川的情绪又过度了，他身体不自然地颤抖，张开嘴巴却呼吸不到氧气。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他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穿衣服…… “药……药……”覃川一双抖到控制不住的手在身上摸索，他眼睛也有点看不清楚，覃川已经开始吃氯丙嗪，但他想不起来药放在哪里……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哥哥……药在哪里？我帮你找……”沈时从覃川涣散的眸子里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一双手摸进他身上衣服口袋里到处找药。 覃川像是被电了一下，狠狠打掉沈时的手，声音也异常尖锐，“别碰我！我叫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哥哥你冷静点，我不碰你……”沈时收回手，自觉地后退两步和覃川拉开距离。 小区里的人都停了下来，还有人从窗子里伸出头，“那人怎么了？” “大喊大叫，有神经病吧。” “看着就不太正常。” “我……”周围的眼神犹如实质的重压，覃川脚步虚浮，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跑，眼睛闭着什么也不看。 第68章 “哥哥！小心车子！”沈时急疯了，他顾不上什么和覃川保持距离，三两步就冲了上去，外套披在覃川头上，遮住他的眼睛。 “我叫你滚！”覃川还在骂，但他的身体明显不听使唤，除了抖什么也做不了，外套裹住头，黑暗狭小隔离的环境给他一点安全感。 沈时直接拦腰把人扛起来往回走，“哥哥，别乱动，我们回家。” “你要杀了我……”覃川脑子一团混沌，莫名其妙讲出这样的话。 “不要瞎说，哥哥，我不会杀你。” 覃川还在骂，“你……你恨我……” “你想要我去死……” “你要把我拆成肉块扔进下水道里，流进海里让鱼啃。” “你要我腐烂在泥地里再也站不起来……你……” 覃川语句混乱，毫无逻辑，中间还夹杂着奇怪尖利的叫喊。 每一句话都是在割沈时的肉，他回应这样每一句毫无逻辑的话，“我不恨你，我爱你，我不想让你去死，你好好活着，覃川，冷静点，保持呼吸。” 沈时把覃川扛回家里，用被子把他裹起来。 覃川整个眼神都还是散的，呼吸也是停好长一会才吸一口，脸涨得通红，嘴里喃喃一些听不清的话，好像所有人都要害他。 “哥哥，药在哪？哥哥？”沈时翻遍了衣服也没找到，“放车子里了？” 覃川没有回答他的话，窝在被子里发抖，两眼无神地自言自语。 “哥哥，我去车子里找，你乖乖在家等我。” 沈时从房间里出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不放心这个状态下把覃川一个人放在家里，他找了根绳子把覃川捆在床边。 “哥哥，我很快回来。”沈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飞快下楼。 沈时在覃川的车子上找到了氯丙嗪，他揣进口袋里，又匆忙地上楼。 心里焦虑不安在蔓延，可今天电梯慢得出奇，每层都要停。 很多电视剧里，把精神不正常的人单独放在家里，总是会出事的。 沈时忍不住就胡思乱想。 药盒子都要被他捏瘪了。 要不是他把金贤庆弄到上海，覃川的精神状态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终于到了楼层，沈时飞快冲回家里。家里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的心彻底悬起来。 沈时的看见覃川跪在床边，一只手还被他绑在床柱上，玻璃水杯碎裂在地面，他就跪在渣滓上，捡起玻璃就往嘴里喂。 “哥哥！”沈时立马跪下去，把他手掰开，把玻璃从嘴里抠出来。 好在还没咽下去，只是嘴里已经被割出好几个血口子，看着触目惊心。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沈时怒了。 覃川挣开沈时，又捡玻璃渣子往嘴里送，愤怒和不甘冲到沈时脑子里，他毫不留情地给了覃川一巴掌，“覃川，你能不能振作点！谁值得你变成这个样子！” 覃川被这一巴掌打得生生偏过脸，神色发懵，他大脑还不清楚，嘴巴里含着血，喃喃，“我……我在喝药……” 他的眸子无辜又胆小，茫然地瞅着，不知道是看不清还是认不出沈时，他往沈时身边挪了挪，小声说，“我在喝药……找不见……掉地上了……” 沈时瞬间就后悔了刚刚那一巴掌，手掌连着心一起疼，他摩挲被覃川半边被自己打红了的脸颊，“药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不要捡玻璃渣子。” 沈时抠出药片放进覃川嘴里，又接了点水给他喂下去。 喝完药的覃川逐渐安静，但神情还有点木讷。 显得乖巧了很多。 沈时把他抱回床上，清理了膝盖上的伤口。 “哥哥，漱个口。”沈时扶着他，让他把嘴里的水吐出来。漱了好几次，吐出来的水才不是红的。 药效发作，覃川脸色病恹恹的，但眼睛有了焦点，他抬眸看了一眼沈时，又垂下去，“我想睡一会。” “好，哥哥，我抱你睡一会。”沈时坐到床上。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覃川侧过身子，背对着沈时，“你出去……” 沈时刚坐下的身体僵住，他沉默地看着覃川的背影，过一会，站起身，从房间里退出去。 “哥哥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休息会起来，我给你做晚饭。” 沈时靠在阳台上点了根烟，覃川不在的这些时间，他学会了抽烟，覃川只抽这个牌子的，浓郁的烟味，至少给他一点安慰。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修补这一段感情，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覃川。 覃川手上还带着那枚戒指，至少那证明，覃川还爱他。 还有机会，他安慰自己，只要覃川还爱他，一切都可以克服。 沈时抽完这根烟，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他又定了个草莓蛋糕，圣诞节要到了，他想让覃川热闹下。 饭菜还没好，蛋糕也还没到。 沈时听见了轻微的关门声，从厨房走出去一看，覃川走了。 第55章 到头来是我欠你的 覃川开着车子去了江边，冬天了，江边风大，没什么人。 他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头发忘记扎起来，风大，糊了一脸。 明天就剪了，覃川默默地想。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留头发给谁看的。 覃川茫然地看着江面，愁云阴重的天气，月亮也见不到一点。 第69章 他跟沈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都能看见明亮皎洁的月亮…… 他跟沈时不在一起了，月亮也不见了。 真是没劲…… 覃川找了个石块坐在那，不知不觉就坐到了深夜，回过神来得时候，手冻得僵硬。 他回到车子上，打开空调。 覃川没有地方可以去。 手机震了一下，覃川拿起来看，沈时的消息。 【哥哥，我会处理好金贤庆，以前的事情我道歉，给我个机会。】 覃川盯着这条信息盯了很久。 要回他什么？我等你？还是你滚吧？ 覃川自己都搞不明白。 他舍不得沈时。这么多年来唯一照到身上的太阳，他怎么可能舍得。 但重新在一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覃川也做不到。 他和沈时中间隔着一些东西，傻子都能猜出来，但沈时不愿意告诉他。 覃川犹豫了一会，什么都没回，放下手机。 手机刚放下，就来了电话。 覃川看也没看，由着手机使劲响，他莫名地想知道，沈时能给他打多少通电话，会不会在来江边找到他。 他想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做，沈时要如何修复这段关系。 覃川把椅子调到最低，后备箱抽了个小毯子，随便搭了一下就准备睡觉。 电话铃声响了四五次后安静下来。 “不过如此……”覃川喃喃自语，他翻身去拿手机，电话不是沈时打来的，是丽萨林。 覃川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又把椅子调高，给丽萨林回拨电话，“喂，这么晚了，什么事？” 丽萨林的声音隐约有点疲惫不安，但她和覃川一样，面子上总是会打造个冷静的壳子，“覃总，您现在方便吗？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覃川坐了起来，“你说吧，周围没人。” 丽萨林：“是这样的，覃总，沈时小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车祸就发生在16年前的12月24号，地点在嘉定嘉安公路的一个路口上，沈时一家三口，夫妻俩当场身亡，沈时被推进绿化带里侥幸活下来，肇事司机在撞人后逃逸，那个时候嘉定还没怎么开发，摄像头覆盖不全，肇事司机也没找到。” “我托关系，去派出所找到了一点16年前的记录，据说当时只有6岁的沈时看到了肇事司机的相貌，但因为年纪太小，形容不准确，派出所没能画出正确的画像，但可以确定是个中年男人。根据沈时当年对车子的描述，车子是一辆纯黑的奔驰s。” 覃川的手指微微发僵，他目光变得模糊，一点早就遗忘的记忆忽然明晰，他似乎窥探到了真相。 十六年前，覃川11岁，那个时候覃从北刚挣了点小钱，开的就是一辆纯黑的奔驰s。 丽萨林：“覃老爷子恰好也在16年前处理了一辆纯黑的奔驰s，那辆车才开了一年不到，就低价转让了。” 幼年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唤醒，十六年前的平安夜，覃从北裹着大衣从外面进门，一身酒气，提着答应给覃川买的覆盆子蛋糕，覃川满心欢喜地打开盒子，蛋糕碎得一塌糊涂。 腥红的覆盆子酱流心被挤压得到处都是，覃川很生气。 他质问覃从北为什么把蛋糕搞成这个样子。 覃从北进了门，大衣都没脱，坐在饭桌边低头抠指甲，什么也不说，拇指都被扣出血印子来。 11岁的覃川把碎得不成样子得蛋糕推到他面前，“爸，这还怎么吃？” 覃从北目光呆滞，眼珠在眼框里震颤，他一把抱住覃川哭出来：“原谅我，原谅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把蛋糕弄碎的……” “覃总？”丽萨林见覃川不讲话，小心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覃川彻底从回忆里拉回来，他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丽萨林相信覃川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但她不清楚覃川目前的态度，“覃总，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就算想查也很难拿到证据，覃总，您看这个事是帮覃老爷子瞒着，还是……” 沈时的脸不断在覃川面前浮现…… 但他是来报复自己的……所以他找来了金贤庆…… 覃川的指尖在发抖，他趁着发作前生嚼了好几颗药进嘴里。 药量过度，手脚在几分钟内就失去了力气，他软烂地靠在椅子里，还好脑子清楚没有混乱。 “那辆奔驰……那辆奔驰能找到吗……”覃川说话声音都是虚的。 “16年了，大概率是报废了，覃总。” “去……去找……报废了也查出来什么时间在哪里处理的，找出来，就算留了个零件，都……都找出来……” “好的覃总。” “还有……还有……” “覃总，您说。” “不要……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一定要保密……拜托你了……” 丽萨林静了一会，回他：“我会的，覃总，您保重身体……” 覃川挂了电话，手机掉在座椅旁边…… 沈时……沈时…… 药效让他提不起一点劲，像个残废一样靠在车里，他把沈时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切。 找不到一点表演的痕迹。 “哈哈哈哈，好演员，不愧是个好演员，哈哈哈哈哈。”覃川大声笑起来。 笑声几秒后又变得悲哀颓废…… 第70章 “到头来是我欠你的……” “都是找我要账的……” 明明不欠什么，特么的账怎么就还不完了？ 覃川异常的烦躁，药物作用让大脑处于一种明晰但滞讷的状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东西来伤害自己。 第56章 加急检测，证据确凿 药劲还没过去，覃川把自己撑起来，从车子里出去。 他把外套脱了，不到十度的天气，覃川下到江里游泳。 寒冷的江水瞬间把他整个身体都封冻起来，嘴唇乌紫，四肢僵硬，覃川一度想着，要不就这么沉下去，喂了鱼，债还能背到下辈子不成。 可他偏偏越游身体越热，关节越来越灵活，药劲过去后，神智依旧清晰。 他游了个来回，再回到岸边的时候，几个准备下江冬泳的老爷子站在岸边看着他。 “呦！这怎么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游泳了？” 几个老爷子穿着泳裤，舔着大肚子，笑眯眯地伸手把覃川从水里拉出来，“还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来冬泳的少啊，都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喜欢自讨苦吃。” 覃川笑了下，刚上岸，冷风让他打了个喷嚏。 “你的毛巾呢？换的衣服呢？怎么穿着衬衣裤子就下水？”老爷子拍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毛巾披在他身后，“什么都不带就来冬泳，你这可是要生病的。” “谢谢。”覃川简单擦了下，把扔在岸边的西装捡起来穿上。 几个老爷子面面相觑，看着他就直皱眉头，“年轻人，你是来冬泳的吗？” 这怕不是来跳江的…… 那人咳了一下，想着怎么委婉地劝解覃川，“现在年轻人压力大，但活到我们这个岁数，什么看不开，早死晚死，早晚的事，你说是吧，何必着急去见阎王呢……” 旁边的老爷子拍了下他的胳膊，“哪有你这么讲话的。”他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递给覃川，“他说话难听了些，但也不是没道理，很多事啊，你当时看不开，过着过着，就烟消云散了，没多大点事。” 覃川接过热水，一点一点抿下去，身子暖了很多，他笑起来，“谢谢，我没打算跳江，一时兴起，就是想游一下。” “没这么想就好，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下次游泳，等太阳出来了再下水，别一个人，你来找我们，可别嫌弃我们年纪大。” 覃川把水杯还给老爷子，谢过后回了车里。 空调被他开到最大，很快衣服就被吹干了。 覃川隐约感觉到自己有点发烧。 到底是差劲，他就是这么个垃圾身体。 太阳一点点出现，天亮起来。 覃川接到了丽萨林的电话。 “覃总，那辆车找到了，车转卖了好几道，零件也换的好几次，现在这辆车在湖州徐先生手里，还在开。” 丽萨林的工作效率果然不一般。 “辛苦你了，详细地址发给我。” 覃川收到详细地址，没有休息，一脚油门踩去湖州。 到了地方，是湖州下面的一个县城里的修车行。 那辆纯黑的奔驰s就摆在店里醒目的位置，车面还锃光瓦亮，保养的不错。 覃川叼着根烟，走到车边细细查看，车漆应该修补过的，里面的零件估计也换了不少。 “先生，修车？”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从店后面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 覃川抬起头，“徐立为，徐先生？” 那人见覃川品貌非凡，找了块布把自己手上的油污擦掉，让自己得体一些，“是我，有事？” 覃川敲了下背靠的这辆奔驰，“这辆车我要。” 徐立为憨厚地笑了下，“先生，您别开玩笑，这车子看着新，其实有十几年了，跟您不配。” “多少钱，你开价，这辆车我要。”覃川说的很肯定，他身体不舒服，也不想攀扯太多。 徐立为估摸着算了下，这辆车虽说是豪车，但毕竟这么些年了，还出过事故，大换血，市场价估计也就不到40万，他尝试问覃川，“老板，60w，一口价，您看您能不能接受。” 覃川再跟他讨价还价几下，减个10万块钱，50万他还是血赚。 谁知道覃川压根没想，直接答应，“60就60，怎么付，我现在就买。” “现……现在？？？”覃川这么爽快，把徐立为给搞懵了，他有点为难，“老板，能不能晚几天，这车子我一般都租出去别人结婚用的，这不，昨天才接了一单，别人后天结婚，拿这车子开路呢，今天不好卖的。” 覃川看了他一眼，“这车我今天就要拖走，明天叫人开辆布加迪给你，结完婚了给我开回去。” “这……我……”徐立为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覃川好像就咬死了非要这辆车，他是个老实人，有点不好意思，“老板，这辆车车龄有16年了，里程被我改过，现在上面显示的是假的。” 覃川点点头，他不在意这些。 “而且，这辆车可能出过事故……您看您确定要。” “你怎么知道出过事故？”覃川终于抬眼。 徐立为爽朗地笑了一声，“修车这行我干了一辈子，有没有出过事，我一眼都能看出来，这辆车到我手上，补过漆，修过保险杠，修理位置集中都在车头右侧，这肯定是出过事，没人能蒙我。” 说完，他又紧张地瞄了一眼覃川，“我也不想赚我不该得的，这辆车市价估计35w，您立马要，我加5w，40w，您看行不行？” 第71章 覃川二话不说立马付了徐立为40w。 这辆奔驰s他叫拖车拖去了检测中心。 覃川加钱做了加急检测，时间最快也要24h，他就在检测中心的大厅等了一天一夜。 报告出来的时候覃川已经有点虚脱，撑着墙才能站起来。 他手指颤抖着翻开检测报告，这辆车确认在16年前有过重大损坏，鉴定结果确认是事故车辆。 最重要的一点，在车辆的散热器栅格里部，发现了残留血迹和头发组织，因为这里环境干燥，血迹保存还算完好，已经取样留存。 覃川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在大厅里晕了过去。 第57章 你过得好吗 覃川感觉一直很难受，身上一会冷一会热，迷迷糊糊起来吐了好几次。 沈时好像在照顾他，更可能是他的幻觉。 覃川身上的冷汗跟下雨一样一直流，但身体却一直保持着干爽，这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说不清哪里痛，但浑身没一处舒坦。 他好像陷在泥潭里，泥巴淹进鼻子，盖住眼睛，他越挣扎，陷得越厉害。 没有谁来救他。 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覃川想不明白。 他放弃挣扎，由着泥巴灌进嘴里，封住口鼻，没有办法呼吸，身体逐渐麻木。 “哥哥！哥哥！醒一醒！” 耳朵里也灌进泥巴，他好像听见沈时的声音，远远近近，听不真切。 “哥哥，醒醒！你要呼吸，哥哥，你要把自己憋死了！” “哥哥！”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向覃川后又把他从泥潭里捞起来。 覃川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憋了很久的肺终于吸进氧气。 沈时就坐在他旁边，看见人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哥哥你是真的要吓死我，你刚刚已经几分钟没呼吸……” 沈时都要打120了，还好覃川被他叫醒。 覃川剧烈地喘息，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这是他家，沈时就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毛巾，眼里满是焦灼。 看清沈时让覃川整个人都震了下。 检测报告！ “哥哥怎么了？还哪里难受？你已经躺了大半天了，吐了好几次。”沈时心疼地揉搓他的手掌，大拇指按摩他的虎口，“这个穴位医生说揉一揉，对身体好。” 覃川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在推测目前的状况，他记得自己是在检测中心晕倒的，那份检测报告……沈时看到了吗…… 那份检测报告，完全能把覃从北送进监狱，搞不好是死刑。 “你……”覃川干涸地嗓子发出不明晰的声音，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这么虚弱，话说出来，比蚊子叫差不了多少。 “哥哥……”沈时要心疼坏了，他出去倒了点温水，用勺子喂给覃川，“休息会再说话。” 沈时一点异常都没有，是没见过报告，还是演的？ 覃川拿捏不准，只是一双眸子充满惊惧地看着沈时。 “川……”沈时语气很温柔，“你刚刚呼吸中断，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覃川思索良久，他小心翼翼地问沈时，“我……我为什么在这？” 沈时把水杯放在床头，“医院给我打的电话，我是你紧急联络人，哥哥。” 覃川脑子飞速地转着，应该是检测中心的人把他送去医院。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沈时凝起眉毛，“哥哥是丢了什么？你的东西我都从医院带回来了。”他指了指窗子边的桌子。 覃川的手机，还有手机下面压着的蓝色皮面的检测报告。 覃川看见报告的时候眼睛蓦然就缩了一下。 “哥哥要？”沈时起身去帮覃川拿东西，“手机还是这个文件？” 覃川立马伸手拉住沈时的手腕，手臂上的汗毛都紧张地竖了起来，“不用！” 沈时又坐回到床上，“也是，刚醒，就不要管工作了。” 看样子沈时还没打开过检测报告，覃川费力地牵起一点笑容，“我不工作……你就……陪我说说话……” 沈时眼睛亮起来，“哥哥……” 他以为覃川再也不会想要和他说话了。 可覃川连看都不敢看他，眼睛虚晃躲闪，“你……你这几天，这段时间……还好吗？” 覃川问他过的好不好…… 沈时眼角霎时间就变成深红，眼泪聚集在眼眶里，多得盛不下了。 瞬间就淌出来。 沈时抱着覃川的胳膊哇哇大哭。把覃川吓了一跳。 沈时还没跟他哭过，每次都是覃川哭。 覃川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他僵硬地抚摸沈时的头发，问他，“过的不好吗？” 沈时哭的气都不顺，“我……哥哥……我怎么可能过的好……这么多天……根本见不到你几面……见到了，不是发病，就是躺在医院……” “我怎么……怎么放心的下……哥哥不想看见我……我不敢联系你……我知道错了……我道歉……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去找金贤庆……我不应该……原谅我……” 沈时一直在祈求覃川原谅，他每道歉一次，覃川就心虚一分。 全怪他吗？ 不怪沈时。 “你……”覃川抚摸他的后背，这么结实强硬的男人在他面前崩溃，不可能不心动。但他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害怕。 第72章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时，他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面前这个人，一个人，揣着这么大个秘密，活了二十多年。 沈时应该恨覃川的。 但他在抱着自己哭。 覃川不明白为什么沈时为什么要在乎自己，他应该恨死自己。 “你……觉得我很重要？”覃川犹豫着问出口。 沈时把覃川抱进怀里，“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那为什么？”覃川知道答案，但还是想试探沈时，“为什么要报复我？为什么……要找金贤庆……” 覃川想问，你还有……什么打算……但他问不出口，怕自己接受不了。 沈时啜泣的身体陡然僵住，他缓缓抬头，眼尾的红晕深得不能再深，“是我的错，跟哥哥没关系，那件事情，不怪你……” “那……怪谁？”覃川心里再明了不过，他不应该逼问沈时，但仗着沈时爱他，他得寸进尺。 “哥哥，你不要问这些好吗？我发誓，不会再伤害你了。”沈时抚摸覃川的脸颊，像是抚摸一件珍宝，这让覃川慌张无措，他的一举一动在覃川这里都无法理解。 覃川是个资本家，是个生意人，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利益。 他从沈时那里获利太多，没有任何成本，这不合理。 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他覃川将要为获得的利润付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代价。 “哥哥……为什么发抖？”沈时进一步靠近，“冷吗？”他把被子扯到覃川的胸口。 “你……”覃川要被折磨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他应该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你应该去死，在韩国受的折磨那是天道。 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冷不冷，为什么啊—— 覃川捂住脸，他连看沈时的勇气都没有。 “哥哥，怎么了？”沈时把覃川手从脸上掰下来，不正常的红晕快速爬满覃川的惨白消瘦的脸颊，他的眸子又开始涣散，嘴巴里莫名一些喃喃自语。 “又烧起来了。”沈时凝起眉头，“哥哥你冷静一点，我去给你拿药。” 沈时刚出房门，覃川掀开被子，从床上滚下去，他两条腿像是橡胶做的，没了骨头一样。 覃川咬着牙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他拿起手机和检测报告冲了出去。 甚至连鞋都没穿。 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要疯了。 没办法看沈时的眼睛，听不了沈时的声音，他莫名其妙的爱比镣铐好不了多少。 “哥哥！哥哥你干什么？！” 沈时手上拿着氯丙嗪，刚抬头就看见覃川从玄关冲出去，还穿着睡衣，袜子鞋都没穿，把沈时吓了一跳。 他迅速跟出去，却看见覃川从电梯口一点一点后退，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是个人都能发现覃川的难以抑制的恐惧。 “[韩语]覃川！我叫你去红枫公寓找我，你人呢？胆子越来越大了，要我亲自来找你了是吗？” 第58章 覃川，你迟早要后悔！ 金贤庆从电梯里出来，覃川逼得一步步后退。 “[韩语]长胆子了。”金贤庆把连帽从头上扒下来，“我说的话敢不做了？你知不知道你不签合同我要损失两千万？大家都是同学，帮我一把就这么难吗？” 覃川一看见那张脸就开始恶心，“我……我……没……没时间……”他慌张地找借口。 软弱无能是他的底色。 覃川转头就想跑，一头撞进了沈时硬朗的胸口。 他半搂着覃川，把他的脸埋进怀里，“别看。” 金贤庆抬眼看见沈时，笑了下，用不连贯的国语打招呼，“呦，沈时，这不是覃川家，住这里？你？” 沈时脸色沉下去：“找到这里来，活腻了？” 金贤庆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沈时，但又不想这么放弃乾正强答应他的两千万，他把矛头转向了覃川，“[韩语]你是不是没听懂我上次在说什么？你现在还抱着沈时不觉得搞笑吗？” “[韩语]覃川啊，你不会在跟沈时谈恋爱吧，你不知道沈时是来报复你的？你不会是受虐狂吧？哈哈哈。” 沈时听不懂韩语，但他明显能听出语气里的嘲弄和威胁，他低头看了下覃川，“哥哥，不要听他说话，我们进屋。” 他搂着覃川往家去。 金贤庆有点急了，他不敢和沈时发生正面冲突，冲着覃川的背影用沈时听不懂的韩语讲话，“[韩语]覃川，让我进去，不然我把你的视频发给沈时让他欣赏欣赏。” 视频…… 覃川的身体倏然僵住，腿脚定在地上。 金贤庆看见覃川止步，嘴角往上勾了勾，“[韩语]我不是开玩笑的，让你的小男朋友一起欣赏下，看看他还能不能喜欢你？” 让沈时看？ 覃川宁愿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韩语]进来。”覃川掰开沈时搂着肩膀的手，对金贤庆说。 沈时没听懂，但他察觉到了覃川有点不对劲，“哥哥，你说什么。” 覃川费尽力气才能压住身体的颤栗，他不敢抬头，“我说，让金贤庆进来，我要单独跟他谈。” 沈时怒了：“哥哥你说什么鬼话，让这种人进我们家？你疯了？” “这是我家，我愿意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覃川的语气异常冷漠和不容拒绝，“你待在外面。” 第73章 “你让他进去，让我在外面？”沈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覃川，拳头死死捏起来，“哥哥你真当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覃川头也不回的进了门，金贤庆亦步亦趋地跟进去，错过沈时的时候，还吊儿郎当地做了个鬼脸，用粗糙的汉语嘲讽沈时，“比起来，我更好点，对覃川。” 房门在沈时面前砰地一声关上。 他被扔在电梯间里。 沈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混乱碰撞。覃川的软弱妥协，还有对自己的不信任，让沈时觉得血压飙升。 覃川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打给韩秀仁，自己就在身边，他选择向金贤庆屈服。 沈时气得手都在抖，他愤怒地抬脚狠狠踹门，对着里面大喊，“覃川，你迟早要后悔！” “[韩语]他好像生你气了。”金贤庆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家看着很一般。” 覃川把房门反锁，保证沈时不会冲进来，他在离金贤庆很远的餐桌旁坐下来。 高烧和恐惧让他觉得自己是虚的，不知道还能挺多久，“[韩语]我们说我们的事。” 金贤庆翘起二郎腿，手往后抓了一把头发，“[韩语]我们能有什么事，你把公司卖给乾正强，乾正强把两千万打给我，我就不来骚扰你，就这么回事。” 覃川的指甲陷进肉里，“[韩语]我不能把公司给他。” 听到不能两个字，金贤庆立马直起身子。 单单一个动作就让覃川警铃大作，他慌乱地补充，“[韩语]你跟我交易，不要跟乾正强，我也能给你钱。” 金贤庆又靠了回去，他有点惊喜，“[韩语]我怎么忘了，我可以和你交易啊，覃川，我一直觉得乾正强不靠谱，太强势，时时刻刻提防着我，还是你好拿捏。” 覃川疯狂地思索着对策，金贤庆的存在让他觉得浑身难受，“[韩语]我也可以给你两千万，但以股份的形式……” 覃川的钱都在公司运作，他没办法立马拿出两千万，但两千万的股份，对公司来说不算多，养个闲人而已，而且至少以后自己也有威胁他的手段。 金贤庆眼珠转了转，他在思考覃川的说辞，这个交易似乎比现钱更吃香。 覃川能感觉到金贤庆对这个方案心动了，“[韩语]我有个要求，你……你要把所有的视频都销毁……” “[韩语]都销毁？”金贤庆失笑，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往覃川这边靠近，“这么好的东西，你想一次性买断？你当我蠢货？” 覃川被电了一般立马站起身往后退去，直到被金贤庆逼到墙角，“[韩语]不要……不要碰我……” 金贤庆看到覃川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犯畜生病，手不规矩地伸进覃川的睡衣里上下摸索，“[韩语]你真的很像条流浪狗啊，还是高贵的品种。” “[韩语]我不喜欢你提很多要求，但覃川你这副模样太好看了，我允许你选一条视频完全删除。” 金贤庆说着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覃川一动不敢动，使劲眨了下眼睛让保持冷静。 金贤庆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滑动屏幕，“[韩语]我很少有这样的好心，你想删哪条？你挑一挑？” 覃川瞥见了手机上播放的视频内容，视频里的声音无法阻止地灌进耳朵里，覃川崩溃大喊，“你删掉，你快删掉！”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覃川疯了一样去抢金贤庆的手机。 金贤庆没料到覃川的动作，不小心被扑倒，还在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掉落地面。 “[韩语]覃川，你特么吃错药了！”金贤庆拽着覃川的头就往地上砸，血瞬间就从脑门上漫了出来。 一想到沈时可能看见那些视频，覃川就觉得命也没那么重要。 他手摸到台面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金贤庆腰上，金贤庆痛哼了一声，钳制他的手松了些，覃川向着手机爬过去。 “[韩语]西八，你是欠收拾了，覃川。”金贤庆拖住他的腿，手肘蜷起来，肘尖狠狠撞在覃川后腰。 第59章 一点体面都不剩下 这一下下死手了，覃川惨叫一声。 “哥哥？开门！” 沈时听到打斗的声音，疯狂上脚踹门，“金贤庆，你敢动他我叫你不得好死！” 厚实的防盗门被踹得发出巨大撞击声，但纹丝未动。 覃川和金贤庆在屋内扭打在一起。覃川逐渐败在下风，被金贤庆单方面收拾。 这样的事情，十年前是家常便饭。 覃川只是死死盯着手机，一有机会就去抢，但都被金贤庆拖拽回来。 哐啷——— 巨大的响声让覃川和金贤庆都停下。 沈时直接从楼道外墙攀爬到了厨房的窗户外面，一拳头击碎玻璃，从外面翻进来。 沈时两步就进了客厅。 覃川只觉得心脏要停了。 整个房子里，三个人都没了呼吸声，只有地面上的手机视频传出来的声音。 沈时低头就看见了手机上的视频画面。 覃川整个人像是雕像一样定在地面上，金贤庆下一个拳头还没砸下去，悬在空中。 覃川看见沈时捡起手机，他看不懂沈时的表情。 “这是什么？”沈时面无表情的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知道在问谁，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沈时还看到了无数条个跟覃川有关的视频记录，他举起手机，面向金贤庆，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第74章 金贤庆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他看不懂沈时那毫无情绪的脸色代表什么，他松开覃川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是我的，你要？分享给你。” 下一秒，手机狠狠向着金贤庆的脑袋拍过去，沈时用了十分的力道，手机在金贤庆脑袋上碎成零件，屏幕九十度弯折。 “我问你这是什么！”这一声沈时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愤怒填满了整个胸腔，沈时只想把这个人撕成碎片。 不能让他活着。 一秒都不行。 沈时连想都不敢想一下，这个人，是他亲自从韩国找来的。 自己就是个畜生。 覃川是个人啊，是个活生生的人，被他拿来当做报复覃从北的工具。 所以覃川会有精神病，他早就被人撵碎了。 沈时捏着金贤庆的大臂，过肩把人狠狠摔在地上，手臂往后压去，金贤庆的胳膊就以奇异的角度弯折过去。 金贤庆惨叫，“[韩语]放开……放开……” 沈时已经红了眼。 他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身上，惨叫越狠越是悦耳。 “[韩语]覃川救我！视频我有备份的！”金贤庆快被打死了，他只能向覃川求救。 覃川倏然回神，沈时满眼疯色，理智早就烧光，这么下去，真要出事了。 他浑身酸痛，摸到花瓶往沈时身上甩过去。 花瓶在地上碎成碎片，黄玫瑰落了一地，沈时身上浇了一身的水。 好歹把理智浇出一点。 沈时缓缓回头，眼睛都是红的，“哥哥……” “你还真想打死他？前途不要了？”覃川训斥了一声，无力地抬手，“让他走。” 沈时冷静了一些，他直起身。 金贤庆躺在地上，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 覃川挣扎着要站起来，跌坐下去好几次，沈时立马去扶他。 “不用。”覃川自己爬到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悄无声息地用手肘挡住桌面上淡蓝色皮面的车辆检测报告，又打电话让丽萨林把司机叫来。 沈时离覃川几步的距离，不敢靠近，视频里的画面不断刺激着神经，他第一次明白了覃川软弱的源头，也清楚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十分钟后，司机来把金贤庆扛去医院。 刘师傅看着覃川的样子，有点担心，又不敢多问，“覃总，要不您也去医院看下吧？” 这一屋子人只有沈时一个看着还行，明显是群殴。 覃川这身段，跟高中生群殴都占不了上风。 覃川摆摆手让他走了。 房门合上，屋内一片狼藉。 覃川站起身，把地上已经破碎的手机捡起来，确认无法开机后，扔进垃圾桶。 “哥哥……身上的伤，我帮你看看……” 覃川有点茫然，一点体面都不剩下的时候反倒释然了。 “帮我看看？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沈时捏了捏拳头，“不要这么说……我不会让金贤庆再有机会骚扰你的。” “能有什么办法。”覃川自嘲，“你还真能杀了他。” 沈时抿了抿嘴唇。 “行了，反正都这样了。”覃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始终不敢正视沈时的眼睛，害怕从那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厌弃，“我去洗个澡，太脏了。” “我去接水，哥哥等等。” 沈时去了浴室放水，再出来的时候，覃川已经不见，他又偷偷走了。 第60章 地上凉 覃川拿着检测报告回了公司。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时。 破罐子破摔。 覃川现在只能这样。 他跌坐进皮质椅子里，后腰出奇的痛。 退烧药，安定药，覃川七七八八往嘴巴里塞了一堆，连去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这么窝在办公桌前睡着了。 “覃总？覃总？” 覃川睁开眼睛，丽萨林隔着办公桌叫他。 “什么时间了？”覃川想睁开眼睛，眼皮死活抬不起来，只能撑出一条缝。 “周一早晨……”丽萨林看着覃川的脸感觉有点触目惊心，额头上挂着血，都已经干成壳了，整张脸肿得认不出人，“等会有会……” 覃川撑着椅子扶手直起身，后腰一股钻心的疼，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覃总，你是不是……打架了？” 覃川痛得直不起腰，扶着办公桌半天缓不过来，“有那么明显吗？” 丽萨林点点头，“明显，很明显。” 很明显，没打赢。 覃川好不容易缓过来，扶着腰挪着小步子去办公室的浴室照镜子。 右半边脸都是肿的，怪不得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半张脸像猪头…… 覃川叹了口气。 “覃总，会怎么办？楼下都已经在等了。” “给我十分钟我收拾下……” 十分钟后，覃川换好西装，戴上口罩墨镜，去楼下开会。 与会的客户对覃川的打扮有点疑惑，“覃总，您这是……” “重感冒，不好意思。”覃川的声音嘶哑，倒是很像重感冒。 “感冒这么严重，还亲自来和我们环视开会，覃总对我们很上心啊。” 覃川敲了敲笔记本，示意丽萨林把ppt打开，“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和中影的关系已经破裂，环视目前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和合作方，我自然是重视的。” 第75章 会开了整整一天，还真的敲成了几个项目定点。这大概是覃川最近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心情稍稍好一些。 覃川等丽萨林把环视的人都送走了，才尝试从椅子上站起来。 腰疼得厉害，覃川又跌回椅子里。 他撩起衬衣，手摸到后背，应该是有点肿，金贤庆用手肘顶得那一下应该是下了死手的。 也就是有点肿，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 覃川靠在椅子里，想休息一会再试试。 会议室大门被打开，有轻盈的脚步声。 “来的正好，丽萨，拉我一把。”覃川闭着眼睛伸出手。 来握住他的却不是女性的手，手指修长有力。 “哥哥……” 覃川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沈时站在眼前。 “你……你怎么来了？”他有点慌乱。 沈时捏着他的手靠近一些，取下他的墨镜和口罩。 “哥哥……”沈时要心疼死了，但覃川现在只想躲着他。他在楼下纠结了一整天，还是放心不下，上来找他。 “没……没什么事，过两天就消肿了。”覃川始终躲避着沈时的注视，逃避不知不觉就成了本能。 “会开完了，我送你上去。”沈时知道覃川辟着他，就一直捏着他的手不松开。 他手臂环过覃川的腰身把人抱起来。 撕扯到后腰。 覃川痛得抽了下，大喊，“腰……腰……小心点……” “好……好……哥哥抓我脖子。” 沈时上手的时候更轻柔了些。 反正也跑不来，覃川干脆闭上眼睛，由着沈时处置他。 沈时知道覃川脸皮薄，他错过还在加班的人，把覃川抱回顶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侧有床有浴室。沈时把覃川抱到床上。 覃川趴在床上，想翻个身都困难，“那个……能不能……把我翻过来……” “别乱动。”沈时按住他肩膀，帮他把西装衬衣都脱了。 身上都是淤青，腰后一大片瘀血。 覃川能感觉到沈时的手在背后的皮肤上游走，“没……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你回去吧……” 他理不清对沈时的感情，最多的大概就是回避。 “伤到骨头了，哥哥。”沈时没有理他，也不在意他的驱赶，“我帮你正骨，有点痛，忍一下。” 沈时有力的手臂把覃川的上半身圈在怀里，卡住他的脊椎和腰腹，“别紧张。” 覃川腰痛到不行，被他竖起来没了支撑，更是忍不了。 “你……你小心一点……不然叫个专业……” 话还没说完。 咔擦—— 沈时已经正完了。 覃川瞬间没了力气，倒进沈时怀里，后背确实舒服许多。 他微微喘息。 沈时的手顺势就抱了上来。 覃川安静。 “好久没让我抱会儿了，川。”沈时把额头放在覃川肩膀上，声音脆弱地像只兔子，“我们还会好起来的吧，哥哥……”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还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哥哥，我可以等，等你愿意原谅我。” 覃川的眼睛发酸，沈时的头发扎在脸上，有点长了。 “多久没剪头发了，时……” “哥哥，回答我问题。” 覃川固执地别过脸，“我不知道。” 他搞不清楚，他从来没有处理过如此混乱的关系。 能回避一天……是一天…… 沈时的眼睛暗下去，他额头来回蹭着覃川的肩窝。 沈时这辈子大概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他亲自把金贤庆带来上海。 他曾经打算，拿不到覃从北撞人的证据，就把他儿子彻底毁了。 沈时那个时候想着，他不要杀了覃川，他要让覃川这辈子都疯疯癫癫的，让覃从北后半生只能隔着精神病院的铁栏杆看他儿子。 在覃从北郁郁晚年亲自向他揭秘，这是他这辈子作下的孽，十六年前那个平安夜，醉驾的覃从北毁了一个家庭，这是他活该要受的惩罚。 他的计划残忍又完美，他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但在拥抱覃川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亲吻抚摸这样一副苍白无力的皮囊，一边看着那双天生就很难过的眼睛。 情欲生长先于爱情。 他越来越上瘾，失去父母后他就再也没有跟谁拥抱过。 他贪恋覃川的柔软和懦弱。 鸟飞进笼子里，从此只为他鸣唱。 沈时一眼就能看穿覃川的不安和破碎，他想给他遮风挡雨。 这个人是他爱的人，不是他向覃从北复仇的工具。 覃川什么都没做错。 他却想让他承担所有惩罚。 “哥哥……能不能，让我守在你身边……我怕金贤庆来骚扰你。” “不行。”覃川拒绝的很果断，他没办法每天都看着沈时，他虚伪逃避，但没办法，他还有良心，接受不了沈时对他好。 “哥哥，你说不行我都已经听习惯了。”沈时把覃川平放到床上，“手机里那么多通骚扰电话是谁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时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就铺在覃川床边，“哥哥，我就睡地上，你当我不存在吧。” 覃川语塞，沈时什么时候也学会死皮赖脸了。 第76章 “随你。”覃川翻了个身，背朝着沈时。 背后浅淡的呼吸犹如实质的勾引，他怎么都做不到忽略。 覃川到底是心软，“上来，地上凉。” 沈时不过就在地上睡了十分钟，听见覃川叫他，立马上了床。 一双手从背后环到胸前，“我就知道哥哥舍不得。” “闭嘴，睡觉。” 第61章 可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 “覃总……”丽萨林打开门进了会议室，“沈时……在找你……” 覃川抬起头，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一个人，“饭送上去了吗？” 沈时不愿意回家，一直住在覃川的办公室。 覃川为了躲着沈时，干脆连办公室也不回了，整天泡在会议室里。 “送上去了，但他要和你一起吃……”丽萨林平常不是个八卦的，但……算了，她就是个八卦的。 “你说我还有事。”覃川收回目光。 “覃总，您和沈时算是……”掰了？ “算什么有什么关系吗？”覃川不敢去见沈时，因为他心软，一旦见着了……他想着那份车辆检测报告就觉着整个脑袋都是秃的。 “您这边下定义后，我好帮您处理。”丽萨林一本正经，“覃总，有些话你不好说，我帮你说，你总不能天天睡车里是不是。” “你帮我说？”覃川有点诧异，他现在是个过于软弱和回避的人，让丽萨林帮他说，好像也不错。 他低头沉思了下，问丽萨林，“能不能让他回家去？” “就只是让沈时回去？”丽萨林有点不可思议，她拉过椅子坐到覃川正对面的位置，“覃总，我觉得你需要跟他明确下目前两人的关系。” “怎么明确？” “就是，你是分手，还是不分手？”丽萨林拿着钻研的目光看着覃川。 覃川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麻烦，心里早就一团乱麻，他也提起兴趣和丽萨林讨论下，“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必须只能有分手，和不分手两种状态，不能有个中间状态？” 丽萨林撑起自己的下巴，“能有，但一般那是渣男的做法。” 覃川一哽。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沈时那边的态度是不分手，但覃总，你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迟早要说明白的。” 覃川眼眸微沉，“我不懂他为什么不分手。” 丽萨林眸子一亮，嗅到了关键信息，“覃总，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覃川不自觉地捏了下手指，“差不多。” 丽萨林恍然大悟，怪不得，覃总出轨了啊！怪不得躲着不敢见。 她微微清了下嗓子，“覃总，虽然这事错在你，但我肯定是你这边的，不就是犯错了想分手又不想自己说，这个好办！” 人嘛，偶尔渣一下情有可原，更何况是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呢！ 覃川一愣：“分手？我不想分手？” “那你想让他原谅你？” “我觉得他不可能原谅我……” 丽萨林有点难办，“覃总，原不原谅的那是他的事，你总是要说出来的。” 说出来……说什么……说自己包庇覃从北，手上拿着关键证据不给沈时，沈时你还继续爱我可以吗？ 覃川胡乱地抓自己的头发，“我不敢……” 丽萨林大概没见过这么不争气的情感咨询，“覃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覃川定了定神，“我会想办法的……” “那沈时那边？” “想办法让他回家去……” 丽萨林抿了抿嘴唇，没想到覃总情感上是这样的风格，简直……渣到没边了…… “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回去的，你今晚还是？” “我等会去车里睡。” 丽萨林出了门，留覃川一个人在会议室。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会议室熄灯，一下把他拉了回来，覃川起身去了地下停车库。 他远远就看见了自己车子副驾驶上的人影，单单露出的下颌的影子他就知道那是谁。 丽萨林说的没错，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沈时总会找到他。 覃川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悄无声息地取下来捅进口袋，去了车子里。 他坐到驾驶位，关了车门。 旁边的沈时微微扭头看向他，“你的助理说你出差了，我想着你就是骗我的。” 沈时的声音有点沉闷，“哥哥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覃川刚刚走过来的几步路上就想好了话术，但见到沈时就全忘了个精光，心里好难受…… 最直白伤人的话说出来，“就是不想见。” 沈时目光扫到覃川光秃秃的无名指，瞳孔颤抖，“我……我要怎么做……哥哥……你教教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不想分手……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哥哥也不想要我了是吗？” 覃川根本不敢看沈时一眼。 光是几句话就已经让他的良心放在炭火上煎熬，他狠狠拍了一把方向盘，语气愤愤，“我不明白，沈时，我们还纠缠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看到了，那些视频你也欣赏过了，你让我在你面前怎么自处？” “哥哥因为那些视频？我想办法让视频消失，你相信我，给我个机会，我能办到。”沈时在祈求。 第77章 覃川觉得浑身都在烦躁，“沈时，话一定要讲那么明白吗？有没有视频，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回国以后费尽心机要藏起来的事情都被你揭开，连块遮羞布都没有，我他妈已经一点体面都不剩了，你看清楚了，我就是个废物，我没有办法面对我在韩国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接受我同床共枕人见过那些视频，我受不了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要去思考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能明白吗，沈时！” “我他妈的有精神分裂，我就是个神经病，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即便你告诉我你不在意，你甚至可怜我，但我他妈的就看不起我自己！”覃川愤恨地一拳头砸向方向盘，他的情绪又在崩盘，“我早就是个烂透的人了，你就让我待在烂泥里不行吗？我不需要有人救我！我更不需要有人可怜我！” “川，我不是可怜你……”沈时想安慰他的手又抽了回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覃川他也开始畏首畏尾，“我爱你，川，我是爱你……” 覃川倏然抬起来，冷漠的脸上像是挂着一张壳子，每块肌肉都是僵硬且毫无生机。 他即便再软弱无能，但他聪明。 覃川知道怎么一击致命。 这份合约应该要到此为止了，他决定站在覃从北那边，把一个秘密永远藏起来。 愧疚毫无用处。 这辈子覃川能珍惜的人也不多，覃从北这么大年纪，当个好人代价他承受不起。 覃川是个生意人，骨子里的投机取巧者，知道怎么将个人利益最大化。 “可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沈时。” 第62章 不分手。 分手？ 沈时不敢相信，眼尾的红晕迅速渲染，他一个大男人，忽然就无所适从，“我……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覃川冷漠起来就像戴了个面具，一举一动遵循着他严密的逻辑思维，毫无情绪，“打算像金贤庆一样强迫我？” 沈时像是被雷击了一样抖了一下，“川……你怎么能把我和他归在一起……” “那你还能怎么不同意？” 沈时无话可说。 覃川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还赖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哥哥……”沈时的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压抑的哭腔，“你心也太狠了……” 心狠？ 覃川的心都要被碾碎了。 但脸上依旧没有留情，“下车吧，回家，回自己家。” 沈时僵硬，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哥哥，我想……你先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舍不得……” “你凭什么说我舍不……”覃川话还没说完，沈时手就靠了过来。 他从覃川口袋里把那枚戒指拿出来，“哥哥，你没扔……” 覃川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定在那里，看着沈时把自己的那枚戒指握在掌心，“哥哥……这些话都不是你想说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知道你的……你骗不了我……” “我明白你想把我推开。”沈时把戒指重新套进覃川的无名指里，“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哥哥……你相信我，我能解决好所有事情，到时候，你只要没有任何负担地站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不会再失去我爱的人。” 覃川看着沈时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沈时眼角有泪光，但他在笑。 似乎比覃川……更像一个疯子…… “哥哥，我走了，但说好，这不是分手……等我回来找你……”沈时松开覃川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下车。 那个眼神…… 覃川看不明白…… 明明就是沈时，好看勾人的凤眼…… 为什么他看不明白…… 覃川莫名就觉得心惊，他慌忙推开车门追过去。 “沈时！沈时！”覃川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他追出去好几条街，找不到沈时的身影。 明明是自己推开了他，捏在手里的绳子一断，心忽然就空了，四面找不到依靠点。 沈时…… 覃川的步子慢慢放缓…… 手机铃声响起，覃川好像忽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覃川刚接起对面就挂了。 覃川靠着桥栏杆滑下去，瘫坐在马路边。 【韩语，我们之间的约定，只响三声，覃川你就必须想办法来找我。】 这是金贤庆10年前的找覃川的暗号。 只响三声，覃川就必须去找他。 覃川微微抬头，深夜，没有一颗星星在意他。 是该和金贤庆好好谈谈了。 **** 红枫公寓16层。 金贤庆坐在落地窗边，啤酒瓶子扔了一地。 上次被沈时打得半死不活，前天才出院，医药费是覃川付的。 金贤庆笑了一声，“[韩语]覃川啊……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掉。” 一个女人从卧室里出来，只穿了件男士衬衣，挡住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挡住，丰满的身材若隐若现。 金贤庆回头看了一眼，“穿好衣服，走吧，我有朋友，今天会来。” 女人娇嗔责怪，大卷的亮红色头发垂在身前，“好好的毛衣又被你弄坏了，我穿什么走？” 金贤庆不耐烦，“不就撕裂口子，怎么不了？” 第78章 女人抬腿跨坐到他腿上，美甲上勾着她那件毛衫，“香奈儿的，你赔我。” 金贤庆摸着她丰润的大腿，抬眼看着她，“双双，钱，你账上了，买件新的。” 女人敲了敲金贤庆的嘴唇，“还有那个事呢，公司今年练习生出道的事情，能不能帮我？” 金贤庆拍了下她腰，“还有很多女孩子等着，你不是最好看的。” 金贤庆在上海跟人合资了一家娱乐公司，专门培养些漂亮的男孩女孩当明星，一千五百万，听着很多，但运营个公司，很快就花完了。 女人哼了一声，“明天不来了。” 金贤庆把她从腿上推下去，“放心，会有你的，出道名单，快走。” 双双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金贤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区门口，他在等覃川的车子。 说老实话，上次覃川的提议他很心动，两千万的股份，要不是沈时在，覃川早就给他了。 “[韩语]沈时你个丧门星。” 金贤庆恨恨骂了一声，但他清楚的知道，覃川肯定会来找他。 就算覃川和十年前的覃川不一样，敢跟他动手了，但只要有那些视频在，覃川就拿他没办法。 一直没等到覃川车子的金贤庆本来都有点烦躁，但玄关响起了门铃。 “[韩语]真是等好久啊，覃川。”金贤庆勾起嘴角，从椅子上起身去开门。 “[韩语]，覃川啊，说好电话铃响3声，12小时内一定要找到我的，这都多久了，没以前乖……”打开门的金贤庆倏然愣住，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人，“沈时？你怎么会在这……” 沈时连个招呼都没打，寒意凛冽的目光看向金贤庆。 一脚就把他踹进屋里。 “你……滚出去！这里，我家！”金贤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沈时一拳头又撂倒。 “你家？”沈时冷笑，“拿我钱租的，是你家？” 他拖着金贤庆的腿去了浴室，“我看了你们拍的视频，花样很多啊，是不是很喜欢把人摁在浴缸里，我也想试试。” “[韩语]你放开我！沈时！我是你找来的，覃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替他打抱不平？他领情吗？你个蠢货，你快放开我！”金贤庆破口大骂。 他的手臂被沈时彻底锁死，单靠体力，他在沈时那里讨不到一点好处。 沈时在浴缸里放满水，金贤庆着急上火，骂人的话都是用韩语说的，沈时听不懂，也丝毫不关心。 “闭嘴。” 沈时把金贤庆的头摁进浴缸里。 第63章 金贤庆死了 覃川坐车去红枫公寓。 独自见金贤庆，他的精神压力很大，覃川提前服用了一些安定药物，保证他和金贤庆谈判的时候能保持理智，但这些药物会让他短暂的四肢无力，没办法自己开车。 去见金贤庆，覃川不愿意被公司的人知道，便叫了辆网约车。 这次他必须要解决了那些视频。 车子到达红枫小区门口停下，覃川深吸口气，整理下领子，离开车子上楼。 红枫公寓16层。 覃川站在门前，门虚掩着，没有锁，留了一条虚缝。 覃川还是敲了下门。 门里面没有回应。 “我是覃川。” 覃川冲着门里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回他。 他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蓄积了一些勇气，推开门。 皮鞋踩在地板上响出水声，他低头看，客厅里有很多水渍。 环视一圈，他在客厅里没有看见人，沙发上堆着一些男性女性的贴身衣物和私人物品，金贤庆曾经戴过的棒球帽挂在立架上。 覃川没有冒昧进卧室，他喊了一声：“[韩语]金贤庆，我是覃川，你叫我来的，我来和你谈交易。” 房间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还有…… 细细的流水声…… 覃川把视线转去浴室，关着的门，不断有水从门缝里溢出来。 “[韩语]金贤庆？” 覃川捏紧拳头感受着手上的戒指，一步步向着浴室走去。 又是金贤庆给他准备的新乐子？ 想到这里，覃川倏然停下脚步，一种恶寒从脊背蔓延。 “[韩语]你今天要对我做任何事，股份就别想要了，我会直接从16楼跳下去。” 他对着浴室门恶狠狠地说道。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 感觉不太对，这不是金贤庆的风格。 覃川犹豫了片刻，握住门把手，推开浴室门。 哗啦啦—— 一股水流从里面涌了出来，打湿了覃川的裤腿。 “[韩语]金贤……” 覃川整个身体倏然紧绷起来，眼睛直直盯着浴室里的画面，像是忽然被恶鬼附身一样定在原地。 金贤庆跪在浴缸外面，头和半个身子飘在浴缸里，随着水流缓慢浮动。 覃川只能看到漆黑的后脑，湿透的后背。 这个人…… 看着没有一点生机…… 哐啷—— 一点响动把覃川惊醒，他这才发现，手上太用力，竟然生生就把门把手给扯了下来。 覃川大口的呼吸着，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激烈震颤，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无比。 他还是一步步移动到金贤庆身后。 覃川拽着头发把他的头从水里拎起来，青白僵硬的脸，发胀的眼睛…… 第79章 是金贤庆没错…… 覃川都不用去探他的鼻息，光是皮肤冰凉生硬的触感他就知道…… 他死了…… 金贤庆死了…… 这个事实在他心里不断打磨。 金贤庆真的死了。 覃川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快乐，怪异的笑浮现在他脸上。 退让了一辈子。 这个人……再也没办法威胁他了。 他压根连话都讲不出来了，会在焚尸炉里烧成灰烬，彻底从覃川的世界里消失。 “哈哈……” 覃川忍不住笑出来…… “谁干的啊……哈哈……”笑弯了腰，“你这样的人，迟早的事，哈哈哈哈，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哈哈哈……” 一点莹亮的反光抓住了覃川的眼睛。 笑容倏然僵硬在他的脸上。 像是一把利剑生生把覃川刨开，覃川的脸色一阵青白，和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金贤庆差不了多少。 那道反光藏在金贤庆的嘴里。 覃川拽着他的头发，直视他的脸，微微开启，已经发白的嘴唇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那个形状，那个花纹…… 覃川的脸颊在发抖。 没猜错，那应该是枚戒指…… 覃川觉得自己最好是疯了。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他的大脑在拒绝，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去寻找真相。 他撬开金贤庆的嘴，从喉咙深处掏出了那枚戒指。 沈时设计，找碧玺定做的，全天下独一无二…… 和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刚好凑成一对…… 覃川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滑坐到地面上。 金贤庆的尸体倒在浴缸边。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哥哥……你相信我，我能解决好所有的事情，到时候，你只要没有任何负担地站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不会再失去我爱的人。】 覃川想起来沈时离开前说的话。 想起来沈时最后一个让他迷惑又心惊的眼神。 他懂了…… 覃川懂了…… 覃川现在懂了…… 他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沈时……” 我错了，是我错了…… 沈时是被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他从没有好好给沈时一个交代…… 一直逃避…… 覃川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事情远远脱离了轨道……覃川什么都掌握不了。 沈时会因为他，毁了自己一辈子。 他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 沈时是太阳。 为了他摔到阴沟里来。 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虚伪，自私，懦弱，无能。 最后沈时去承担所有。 无论是十六年前的那场车祸，还是今天的金贤庆。 沈时从来都是受害者。 真正的混蛋，都是覃川。 门外传来男女的笑声，声音不大，但像雷一样在覃川耳边炸开。 覃川慌忙起身，回到客厅，轻手轻脚把门关上。 他紧张地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旁边住的一家人刚从电梯里出来，他们在交谈。 “今天那个电影也太垃圾，污染我眼睛。” 旁边的男人笑，“最近就没什么能看的。” “过道怎么这么多水啊？” “是有点多，好像是隔壁流出来的。” “那个韩国人，天天太不检点，每天女人不带重样的，还有男人，别有什么病，让他把外面收拾干净！” “算了算了，别跟那种人惹上关系，快进去吧。” 啪嗒的关门声。 覃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他把门反锁起来，回头看着屋内。 这间房的采光极好，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没有高楼阻挡视野。 艳红的夕阳沉在天际。 覃川下定决心。 要把太阳重新挂在天上。 那肮脏的泥地，他一个人待就可以了。 第64章 该承担的，总是逃不掉 覃川在几秒内恢复了所有的理智。 他一眼就能看出房间里有男人打斗过的痕迹。 他穿上金贤庆的鞋，把屋里打扫干净，所有被打斗损坏的痕迹都被覃川小心翼翼地抹除。 他把金贤庆拖进浴缸里，蓄满水，让他整个人淹没在里面。 金贤庆的手机里，关于覃川的视频已经被删除，包括服务器上的存档，用不着思考，就是沈时干的。 为了以防万一，覃川还是把手机一起扔进浴缸，让水泡个透。 最后。 覃川从房间里找到一张纸，一支笔。 十年前，覃川需要帮金贤庆完成学科作业。 他能够模仿金贤庆的笔迹。 十年没再写过了，可这样的记忆刻在肌肉里。 他用韩语写下。 【我在韩国犯下了不能原谅的错误，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想要重新开始，但上帝从没原谅过我，我打算亲自去找他赎罪。】 覃川准备好一切，把这里布置成金贤庆自杀的样子，握着沈时那枚戒指，在房间里待到深夜，才离开。 他庆幸自己没有开车来，不然是个大麻烦。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摄像头，从小区后墙翻了出去。 第80章 深夜的风刺骨。 覃川身体冻成冰坨子，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 像个<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一样，靠着两条腿茫然地走着。 “喂！覃川！” 有人远远地喊他，这一声把覃川吓得够呛，他本能拔腿就想跑。 但理智让他停下来，装作自然地转头回去寻找声音来源，先看清楚，是谁找来了。 一双眼睛是夜里的老鹰，他疯狂考虑对策。 对面来的是一头熟悉的粉色头发，女人滑着滑板过来。 “乔一娜？”覃川震惊，“大半夜你在这里干什么？” 乔一娜穿着粉色的羽绒马甲，白色的宽大牛仔裤，一对夸张的大耳环，鼻子冻得通红，“什么？我这不在玩滑板么？看不出来？” 覃川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凌晨三点，你在大马路上玩滑板？” 乔一娜觉得好笑：“大白天，大马路上也没让我玩滑板的位置。” 她伸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覃川：“倒是你，覃川，你三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离你家也不近啊？” 覃川不动声色地僵了下，又很快调整好状态，“过来见个生意上的人，饭局晚了。” 乔一娜瞪着疑惑的眼睛：“一点酒气都没有？为什么不开车？” 覃川弹了根烟点上，来掩饰自己可能存在的局促，他半垂着眼睫不跟乔一娜对视，“没喝酒，也不是每次谈生意都要喝酒的。” 乔一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这倒是和乾正强不一样，他说没酒没生意。” 覃川不说话。 乔一娜把滑板抱到身上：“陪你走一段吧。” 覃川没有拒绝，三更半夜的，拒绝个女士同路的请求才更让人怀疑，他叼着烟往前走。 空荡荡的马路，刺骨的寒风，让覃川越来越清醒。 乔一娜：“我听说你跟乾正强闹掰了。” 覃川点头。 “别看我爸每天笑呵呵的，但他其实是个狠人，你玩不过他，你看我天天在外面招摇过市，他老婆也不敢说什么，是怕我吗？我算个屁啊，那还不是因为怕乾正强。” 覃川侧过头看她：“你倒是很了解他。” 乔一娜掏出跟棒棒糖含上：“我跟他没在一起生活过，我不了解他，但我会算卦啊，你忘了。” “算褂……”精神紧绷太久，覃川忽然就想发笑，“你能算出什么来？” “比如，我能算出，你今天不太一样。” “这样的话术是不是太一般了，乔小姐？”覃川稍微放松了些，“每个人每天都会不一样。” “你能不能把手给我看看。” 覃川站定，把左手摊开来伸给她，“我看看你能看出什么来。” 乔一娜捧着覃川的左手，看着看着眉头就蹙起来。 覃川：“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乔一娜目光从覃川的手掌转到他的眼睛，“你这样做，自己的结是解不开的。” 乔一娜的目光清亮平淡，却像是要把覃川给看透了。 她只是随口关切一句，就让覃川生出一种异样感。 陌生的熟悉感，好像乔一娜曾经也捧着他的手给他算命，摇头皱眉，嘴里轻念，不行啊，这个结还是解不开…… 覃川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认命似地，“我就算了，别攀扯别人就好了。” “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都是我的错。”覃川敛起笑意，“该我承担的，总是逃不掉的。” 乔一娜啧了一声，丢给他一根棒棒糖：“送你的，少抽点烟，吃点糖，我就说娶我能消灾，你非不信。” “谁知道呢，早知道就娶你了。”覃川打趣，拆掉糖纸，含在嘴里，被冻得麻木得嘴唇过了很久才尝出甜味。 “走了。”乔一娜把滑板扔在地上，踩了上去。 粉色的头发消失在视野里。 覃川从口袋里拿出沈时的那枚戒指，看了又看，小心翼翼放回口袋。 他一路走到了曲园，走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 多亏了乔一娜的棒棒糖，不然他走不了这么远。 “小川！你怎么来了，招呼都没打！”最先看见他的依旧是张叔，他正在给院子里的树做保暖。 “我来找我爸。” 覃川进门，曲园这边的小别墅跟上次来的时候比变化很大。 外墙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粉了下，院子里的树都落了个精光。 “覃老爷子楼上打游戏呢，你吃早饭没啊？”张叔拉着覃川的手进来，“手怎么这么冰，让田姨给你煮点姜茶，田姨，田姨，小川来了！” 田姨颤颤巍巍从厨房里出来，“怎么突然就来了？早上做的春卷没吃完，我给你热热。” “不用忙，田姨，我来找我爸说几句话。” “那也要先吃点，你看就没吃早饭，嘴唇白成那个样子。” “田姨，你给小川熬个姜汤吧，他手也太冰了。”张叔插嘴。 “好，姜汤，马上来，小川你等姨三分钟。” 覃川没再搭话，他的全部精力都被客厅的电视吸引。 电视上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穿得得体的女性主持在播报一则实时新闻。 【今早，*浦红枫公寓发生一起死亡案件，死者金*庆，韩国国籍，目前中国务工，死者被发现溺亡于租住公寓的浴缸中，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死者生前有债务纠纷，截止播报时间无法联系到死者家属。】 第81章 第65章 你去自首 “小川！小川？” 田姨叫了好几遍，才把覃川的魂叫回来，“小川，发什么呆呢，姜汤快喝了。” 覃川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接过姜汤一口饮下。 “来来，小川，春卷尝尝。”田秀芬又拉他去吃春卷。 “先不用了，我去找覃从北。”覃川错过田秀芬，三两步上了二楼。 覃从北戴着耳机坐在高清大屏前打游戏，余光看见覃川进来，手里也没停下，只是招呼了声，“楼下等着，我这把打完。” 覃川拖了个榻榻米坐到墙角，十分安静耐心等待覃从北。 半刻钟后，覃从北不耐烦地取下耳机，“都是你，跟个鬼一样坐后面，最后一关大boss我又失败了，你说你烦不烦。” “爸，你再试一把，我可以等。”覃川很少有如此的耐心。 “还试什么试啊，你有话快说，脸色怎么这么差，乾正强又把你的项目劫走了？” 覃从北整理了下凌乱的睡衣，转过身正对覃川，“做生意啊，起起落落正常的，你也别把身体拖坏了。” 覃川深深闭了下眼睛，疲惫和透支在他身上一览无遗，“爸，你十六年前开的那辆奔驰s，我给找回来了。” 听到奔驰s，覃从北怔了下，慌乱只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又恢复如常，“那辆车都多少年了，你找那东西干什么？搞收藏啊。” 覃川直直地盯着他。 覃从北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情绪，他目光躲闪，把游戏手柄扔到桌子上，“搞不清你天天要干什么……” “爸，那辆车我去做了事故鉴定，散热器栅格里部还有保存完好的生物组织，16年前这辆车就是你开的，所有的证据我都有。” 覃从北听完彻底僵住，他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去看覃川，他的儿子第一次让他觉得如此陌生，“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该承担的事情，总是要承担的。” “承担？”覃从北站起身给了覃川一个耳光，怒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翻出来干什么？为了什么？替天行道？为了跟你毫无关系的人要把你老子送进监狱是吗？” 覃川的脸颊迅速红肿，他毫不在意，“不是毫无关系……” 怎么会是毫无关系呢…… 覃川站起身，毫不畏惧地对视覃从北，“那不是毫无关系的人！那是我喜欢的人！你撞死了他的父母，是你让他这些年都孤立无援！这些年他比我还要孤独可怜一万倍！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讨论他！” “你……你喜欢的？”覃从北彻底懵了，“你是说……你之前说的那个交往对象难道就是……”他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接近你？他是故意的是不是！他到底要做什么？” “爸，你去自首吧，我还能想办法保你一命，这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覃川实在太累了，他跌靠到墙上。 一夜的冷风让他彻底思索明白了。 沈时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想到去找那辆肇事车辆，自己都能找到，他也一定能。 但他根本就没去找过这辆车。 因为沈时根本就没打算用正规的方法报复覃从北。 沈时十有八九是给覃从北计划了一场意外，如此对于覃川，不过是难受一段时间，谁也责怪不了。 过段时间，悲伤平复，沈时和自己可以继续相依为命。 这就是沈时所说的【等我解决好一切，哥哥可以没有负担地站在我身边。】 他真是太傻了，等到沈时杀了金贤庆，自己才想明白，他不能让沈时身上再背负条人命了…… “可……我要自首，那就是死刑！”覃从北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能从他儿子嘴里说出来，“你要为了一个才认识多久的人把你老子的命都送出去？！你以为我当时想逃逸吗？你以为我是个这么没有担当的男人？我那个时候就想着你，我只想到了你！覃川你才11岁，你妈又没了，我难道要让你连爹也没了吗？” “那所以呢？”覃川眼睛通红，“所以呢！你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这件事情就算我不说也是瞒不住的，那天活下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和我一样，长成大人了！他想要你死，覃从北你明不明白！” 覃从北愣住，一时间无所适从，“他……他办不到的……我不会承认的……只要车子别让他拿到……他没办法的……” 覃川拽住覃从北的领子，声音几近撕裂，“他有的是办法！” “我告诉你，覃从北，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商量的，只要你去自首，我去给你求份谅解书，给他下跪都可以，一辈子赔给他当牛做马我都认，这样你很可能会逃过死刑。” “你他娘的不要这样跟老子讲话。”覃从北一点不领情，“我这辈子最见不得人威胁我，我儿子也不行，不就是个毛头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我这个年纪了我怕什么，让他来啊，来杀了我，我这个岁数，这条老命换个年轻小伙子，我特么也值！” 这句话实实在在刺激到了覃川，他的眼睛倏然涨满血丝，猝不及防给了覃从北一拳，“你休想拖他下水，我警告你覃从北，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要没去自首，车辆检测报告和所有的证据我都会直接交到警察局，那个时候你好自为之！” “你他妈的竟敢打你老子！”覃从北虽说年纪大了，但还是比覃川壮上许多。 第82章 他一手拎起椅子就朝着覃川砸过去。 实木的椅子狠狠撞击在覃川腰上，椅子腿都打折了。 覃川闷哼一声跌跪下来，腰上的伤还没好几天，脊椎又被重击，他感觉下半身发麻。 这一凳子下去把覃从北也干懵了，他知道覃川从小身体就不行，一时气急手上力道也收不住，“你……你怎么样……” 他看见覃川脸色跌跪下去的瞬间就变得惨白，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这样子看着像是有点打坏了，这孩子从来就是个隐忍闷蛋的性格。 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来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覃从北的怒气被浇灭了一半。 这是他亲儿子啊…… 怎么可能是在害他…… 覃川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我……我也没什么要跟你废话的，三天……就三天……我说到做到。” 他没再停留，也没什么还要同覃从北讲的，扶着腰从房间里出去。 “谁他妈的要听你的话……”覃从北看了眼覃川的背影就不敢再看了，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沧桑成这个样子，比自己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棺材味还重。 他嘴犟，但心早就落了下去。 十六年前，要不是跟覃川约好了晚上一起吃蛋糕，他也不会喝了酒还开车。 十六年前，要不是想着覃川还小，他大概会留在现场。 覃从北记得，那个摔进隔离带的小男孩，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就逃离了现场。 “长大了是么……”覃从北想尽办法回忆着那个孩子的样貌，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记得，那孩子当时没哭，一双仇恨的眼神透过后视镜盯着覃从北，目光仿佛穿透了十六个年头，“还是找来了……” “小川啊，吃了午饭再走？”田姨看着覃川从楼上下来，“怎么脸色不太好啊？跟你爸吵架了？” “没有，公司还有事，我不吃了。”覃川步子些微有点跛，他看了一眼楼上，敛回目光，直径离开曲园。 “小川啊！小川！” 覃从北忽然从楼上冲下来，鞋都没穿，“小川，小川……” 田姨疑惑地看着他，“小川走了，你现在追来不及了。” 覃从北还是追到了院子外面，见不到人了…… “小川啊……给我点时间……你田姨还要养老呢……” “两条狗谁管啊……” “小川……” 说着说着，覃从北的老泪就流了出来。 第66章 韩秀仁后悔了 “怎么样？”覃川趴在私人病房的床上，冷汗就一直没停过。 韩秀仁看着覃川的片子，“腰椎损伤的有点厉害，这几天不能再走路了。” “你说的几天，到底是几天？我事还多。” 韩秀仁睨了覃川一眼：“你知道你这样的患者有多招医生讨厌吗？我也不知道多少天，万一恢复不好，可能要手术。” 覃川把头埋进臂弯里，“是要住院的意思？” 韩秀仁点头，“没错，住院，今天就住院，要用的东西我去给你拿。” 覃川：“行吧。” 韩秀仁抬头，“你这是答应了？” 他有点震惊，覃川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腰疼的厉害，你现在有没有办法先止下疼，我总不能一直趴着吧？” 韩秀仁走到覃川跟前，把他的衬衣撩起来。 覃川的腰过于纤瘦，薄薄的肌肉均匀地覆盖在骨骼上。 “我帮你按一下。”韩秀仁的手摸到苍白的腰身上，异样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全身，细小的鸡皮生出来。 覃川是坚韧和脆弱的矛盾体。 那双尾角向下的眼睛半睁着，天生的委屈和隐忍。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金贤庆要想出那么多残忍的招数折磨他。他也想看覃川脆弱求饶，光想着那个画面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热起来。 韩秀仁竟然生出了一点后悔…… 当初为什么没有加入金贤庆，要像个正人君子一样想着等覃川先爱上他。 那四个人，都没有受到惩罚不是吗…… “啊——，你疯了，轻一点！”覃川猛地抬头。 韩秀仁手上力气太大，按得覃川骨头咔咔响了两声，痛得喊起来。 “对……对不起……”韩秀仁猛地回神，他手上放缓了力道。 他把刚刚那点念头从脑子里抛出去，他怎么能这么想…… 那是犯罪…… 他一定是疯了…… 覃川迟早是自己的，没有人会爱他。 沈时也不可能。 “现在感觉怎么样？”韩秀仁低头问他。 “就那样，没好多少。” 韩秀仁啧了一声，“你指望我一会就给你治好不可能的。” 他摁下内线电话，“曹护士，拿个护带来，最新款的。” 过来一会，护士推开门，拿进来一个盒子，把护腰固定带从里面拿出来，“覃总麻烦翻个身，我给您戴上，这个可以发热的，比较薄，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 韩秀仁把护带从护士手上拿过来，“你出去吧，我来给他带。” 曹护士：“韩医生，这种小事哪要你亲自来，我一会就……” 韩秀仁打断她：“我的病人，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语气不容继续讨论。 第83章 曹护士愣了下，韩医生的vip病人又不止覃总一个，什么时候轮到这种小事都要亲自来做了…… 她也不方便多问，转身出了病房。 “那麻烦你了。”覃川撑起胳膊，腰一用力就不太行，汗水流进眼睛里，潋滟生水。 忍耐，卑微，却又自持，孤独。 他是长在污泥里的莲，不自知的勾引人，没有刺，没有人撑腰，谁都想去踩上一脚。 “我来。”韩秀仁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膀，把上半身抬起来，“别用力。”他语气正直平淡，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痒得挠心挠肝。 他把护带在覃川腰上系好，帮他翻了个身，“今天不要乱动了，住在这，明天我去帮你把换洗的衣服拿来。” “知道了。”覃川闭上眼睛，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我想睡一会。” “嗯。”韩秀仁看着覃川闭上眼睛，水光全藏在眼皮下面。 苍白的脸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痕迹。 想在他额头亲一口。 韩秀仁弯下腰，脸凑了上去。 覃川微微睁开眼睛。 两人气息碰撞，一时间空气凝固。 韩秀仁自然地错过他的脸，手伸到床头去拿空调遥控器，“太干了，开地暖就够了，空调我给你关上。” 覃川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等会叫曹护士给你拿台加湿器来，不会打搅到你的，你睡吧。” 韩秀仁直起身子，从房间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覃川这一觉睡的相当不安稳。 沈时的脸和覃从北的脸在梦境里不断交叠。 这个世界好像是荒废了，到处都是破败和颓靡，一个活人都看不见。 覃川一直在奔跑，他着急寻找一个庇护所。 他往家里跑去。 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是他住的小三室。 抬头能看见自家的窗户是亮的，有人影在里面晃动。 “沈时……” 覃川焦急地喊了一声，那扇充满生气的窗户和其它家家户户破碎黑暗的窗子截然不同。 覃川把腿跑了上去。 心脏像是烟花一样快要炸开。 荒凉孤寂的世界里，他还有人依靠，他是个幸运儿。 “沈时！” 覃川急匆匆地打开门，期望看到微笑的沈时，想听见一声哥哥。 门打开的一瞬间，风错过他逃逸出去。 熟悉的房间，白色大理石的餐桌旁，坐着个人，背对着他。 餐桌上花瓶里是一束艳红的红玫瑰，花瓣要融化了，红色一滴一滴向下滴落。 “时……” 覃川走上前，“为什么不转过身来，时，我回来了……” “哥哥。”背对着他的沈时说话。 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没有为他的回家感到欣喜。 “沈时……你转过头看看我……”覃川手摸到沈时的肩膀，“已经没有人了，这个世界……只有你我……” “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沈时像是在质问他，“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弄个明白，都交给我不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时。” 沈时站起身，转过脸。 他手里捧着个人头，脖颈处还在滴落鲜血。 覃川震住了，被冰封在原地。 那是覃从北的头…… “你……你杀了……你……”覃川无法呼吸…… 覃从北的头睁开眼睛，张开嘴，撕裂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吼了出来，“覃川！瞧你干的好事！你让这个人砍了我的头！” “你不是我儿子！” “你个混蛋！” 第67章 沈时劫走覃从北！ 覃川被惊醒。 梦境让他还有点恍惚，窗外天已经黑了。 手机在响。 覃川抬手拿过手机，是田秀芬打来的。 “喂，田姨，什么事？” “小川啊，你爸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饭都做好了，晚上非要出去找老朋友喝酒，你说喝酒就喝酒吧，现在都快凌晨三点了，也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 覃川从床上坐起来，“他去找哪个朋友，联系过吗？” “就是经常一起打高尔夫的老刘，我给人家打电话问过了，说十一点多，十二点不到就散了，现在都几点了，你爹他还不回来，他又有高血压，不会倒在哪了？” “田姨，你先别急，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找他。” “哎，我在家里等，这要等到啥时候了，死老头子，这么大年纪还找事！” 覃川立马下床穿外套，刚站起身腰就开始疼，他扶着桌子缓了会，还好有护腰，不然站起来都有点困难。 担忧已经在心里悄无声息地扩散。 会是沈时吗…… 这么快就动手吗…… 田姨犹豫不愿意挂电话，家里没了覃从北就没了脊梁骨，听着覃川的声音她还能安心点，“小川，你说要不要报警了？失联三四个小时，可以立案了吧？总比你一个人找快一些。” 覃川心里一惊，立马拒绝，“别，别报警。” 万一真的是沈时…… “田姨，你听我说，不要报警，你在家好好待着，我肯定能把我爸找回来，他可能就喝多了躺哪里就睡着了，这点事，别去麻烦警察。” 第84章 “行，行，姨听你的，那……那我先挂了……”田秀芬还是举着电话，“你也小心。” “我知道，放心。” “那我，我真的挂了……” “嗯。” 田秀芬挂了电话。 覃川眯起眼睛望着窗外，深黑的夜空像张网一样将他束缚在里面，越想越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被困住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 他第一通电话打给沈时。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他心里明白了一分。 他放弃了联系沈时，沈时不会接他的电话。 覃川第二通电话打给了潘展元。 他在宁夏的时候碰巧遇见网络名为潘哥的顶级狗仔偷拍沈时和黄佑，花了一百万从他那里买来了那些偷拍的照片。 潘展元这个人也留在了他的人际关系里。 他就知道，迟早有让他帮忙的一天。 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对面充满不耐烦，“谁啊！他妈的几点了！” 覃川不在意他粗鲁，“我是覃川，宁夏我们见过的。” 对面愣了半秒，“覃总？”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覃川：“我有个料想透露给你。” 那边一听来了精神，“料猛吗？不猛我可不接啊。” “社会性质大新闻。” “社会新闻？”潘展元顿了一下，“我是搞娱记的，你让我爆社会新闻？” 覃川逻辑清晰，说话平和直白，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与他毫不相关：“主角是沈时，关于他早年父母车祸的事。” “倒是有点耳闻，当初是肇事司机逃逸，这么些年了，谁还抓的到。” “我把相关的材料都发你的邮箱里，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喂，等等，覃总，这个事情要是证据确凿，可能会热一下，但也热不了多久啊，除非肇事司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覃川没有讲话。 潘展源悟了，“您的意思是……肇事司机也是个大人物！” 覃川言语依旧古井无波，他用手机把相关检测报告和证据都打包发给了潘展元的邮箱，“东西已经发给你了。” “覃总，这个料你打算要我多少钱？” “不要钱，我只要，你给沈时一个公道。” 让他……今后不要再活得如此愤怒…… 覃川挂了电话，第三通打给了丽萨林。 丽萨林响应很及时，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找你……” 丽萨林还有点睡意，但强打起精神，“覃总，这是我的工作，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你开车到韩氏私人医院来接下我，我现在不太方便开车。” 他现在这个腰……油门刹车都踩不利索。 “好的，稍等，马上来。” *** 三个小时前。 覃从北从梧桐云舍出来，还不到12点。 “真是的，有老婆了不起啊，才喝了几圈，都要走，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 操蛋！他朝着地面骂了一声。 没人搭理他。 周围只有风声。 梧桐云舍风景好，也偏远，晚上树影重重，一点人烟都没有。 覃从北找了个台阶坐下来，苍老浑黄的眼珠盯着地面上摇曳的树影。 “媳妇……我委屈啊……” “你能不能来跟我说说话……你就是来鬼嚎一声也行……” “就不要……都不搭理我……” 覃从北擦了下自己的眼睛，两手捅进口袋里，“要不是为了小川，我能这么拼命吗……” “你说，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临了，不得善终，名声也守不住。” “小川也没养好，韩国待了几年，待出个精神分裂来，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怎么就活成了这副德行……” “都怪你！”覃从北恨恨地盯着地上的树影，想从里面看个人影出来，“这么早就走了，烂摊子全都扔给我！” “我要不在，田姐，谁给她撑腰啊，她家里那几个败家子，还不活活吃了她。” “你说我怎么办，媳妇，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清明春节都给你烧了这么多纸钱，万圣节中元节我都烧，纸扎的别墅，钻石，豪车，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了，你倒好，陪我说句话都不乐意。” “就你嘴金贵！” 覃从北安静，骂了这么久，该沉不住气了吧…… 讲个字，就讲一个字，晚音，你就学声狗叫都他妈的行。 覃从北满怀期待地等着。 汪！汪！ 远处真传来了狗叫。 覃从北兴奋地跳起来，“媳妇，你真好，呜呜，还是你心疼我……” 汪！汪！ 白狗跑到了覃从北面前，围着他的腿打转。 真的是狗……不是晚音。 覃从北瞬间脸就耷拉下来，“滚一边去，死狗。” “佘晚音，你听好了，老子下去就跟你离婚！” 他义愤填膺地去找他的车子。 车子旁边坐着个黑影。 是个年轻男人。 “谁啊？不要坐这，我要走了，小心撞着你。” 黑影站起身，黑色的兜帽卫衣，戴着厚实的口罩。 第85章 天太黑了，覃从北看不清脸，他也不在乎，抬脚就要上车。 男人挡着车门没让他关上。 “干什么？”覃从北睨了他一眼，“撒手，哪来的小兔崽子。” 男人没收手，“我是代驾。” “代驾？”覃从北愣了下，“我没叫代驾。” “也许不是你叫的。” 覃从北转念一想，“难不成是老刘给我叫的，我这才喝了多少，脑子清楚的很，这个老东西。” 他对男人摆摆手，“走吧走吧，我不用代驾。” 男人依旧抵着车门，“酒味很大，先生。” “味道很大吗？”覃从北自己闻不出来，喝的不多，但也不是滴酒没沾，他有点不好意思，“算了，那你来开吧。” 覃从北从驾驶位出来，去了后座。 男人坐进驾驶位里。 “先生，请系好安全带。” 覃从北懒得烦，“我后座，系什么安全带，你这个代驾年纪不大，怎么婆婆妈妈的，回曲园，快走吧。” 代驾不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口香糖递给覃从北，“嚼一个，小心晕车。” 覃从北没拒绝，拿过来扔进嘴里，催促，“走吧。” 迈巴赫缓缓启动，驶出梧桐云舍。 覃从北看着窗外，口香糖嚼着嚼着，他开始犯困。 没一会倒在后排睡死过去。 前面的男人好看勾人的凤眼只是扫了一眼，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没去曲园，他的目的地是更偏远的一处水库。 之前就踩过点，周围没有摄像头。 就让覃从北彻底沉在那里吧。 第68章 沈时，求你了，跟我好好谈一谈 丽萨林载着覃川到了梧桐云舍。 “刘叔说晚上就在这里聚的，我们分头找下，抓紧时间。”覃川扶着腰下车。 “覃总，要不你在车上等我。”丽萨林看覃川那个样子实在是不好继续走路了。 “来不及了，快找，我去问下这块有没有监控。”覃川坚持要下车，“如果是虚惊一场最好，但如果不是，必须要在沈时动手前阻止他。” 丽萨林也能明白目前的情况，她踩着高跟鞋跑去包厢找覃从北有没有可能喝晕在哪里了。 覃川咬着牙跑去了监控室。 这里偏僻但装修内敛有底蕴，许多不方便见面的人会花钱到这里聚，覃川找到经理询问，果然，这里的监控都是摆设。 “怎么样？”覃川见丽萨林急匆匆地回来，立即赶过去。 丽萨林摇摇头。 不安的猜测在覃川心里更加真实一分。 “不着急，先冷静下，想下沈时会把覃从北带去哪里。”覃川摩挲着大拇指，脑子疯狂转动。 丽萨林打开手机地图在周围看了又看，指着郊区的一处水库给覃川看，“会不会带去这里了？晚上水库也不会有人，动起手来会更方便。” “车子往水里一沉，覃老爷子又喝了酒，酒驾落水，全都说得通，不会有人想到他身上。” 覃川立马摇头，“不可能，马上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禁渔期，会加大巡查力度，现在夜里水库偷钓的人最多，但凡用下脑子，沈时就不可能去水库动手。” 丽萨林愣了下，她没有想这么多。 覃川在地图上又搜索了一遍，最后指出一片居民区，“这里。” 丽萨林：“居民区？这怎么动手？” 覃川敛回目光，情绪在他脸上隐藏，他把自己全数代入了杀人犯的逻辑模式。 怎么，才能更完美的杀死覃从北…… “这片已经在拆迁了，没人没摄像头，明天开工……” “正好可以把人永远埋在里面。” “被发现了也是施工失误。” 丽萨林觉得现在的覃川冷静得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覃川没有一刻停顿，“走，赶紧去。” 丽萨林点头，车子启动，超速向着那片拆迁居民区开过去。 他们在四十分钟内就到了拆迁区，有一半的房子已经变成了砖头废渣。 “分头找。”覃川说完就冲进了黑影重重的危楼里。 “覃总！覃总！这里有安全帽，你好歹戴一个啊！”丽萨林从一堆施工堆积的废弃物里找到两个还能用的安全帽，但覃川早就跑没影了。 “诶……”丽萨林叹了口气，自己戴上安全帽，去了和覃川相反的方向，跑了几步，高跟鞋卡进砖头缝里。 “早知道穿运动鞋出来了。”丽萨林徒手掰掉了尖跟，稳步向黑暗里走去。 “沈时！沈时！”覃川在一栋又一栋空荡的楼里穿梭，“覃从北！爸！” 他的声音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有人回应他。 “沈时！沈时！听到了回答我，我会帮你的，我不会在逃避了……”覃川踹开一扇又一扇摇摇欲坠的门，他想要见到的人影从未出现过，“求你了……回答我……” “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不要一个人做这些……” 覃川脚步越来越踉跄，他的祈求无力又苍白。 要是早一些…… 要是早一些跟沈时坦白…… 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金贤庆还是覃从北…… 沈时的一切罪恶和痛苦都是覃川给他的…… 他又做错了什么…… 第86章 全是自己的错…… 覃川无比深刻的见到了自己的劣根。 软弱无能。 拖毁了自己的人生，又要摧毁沈时的一辈子。 “求你了……出来……沈时，我们好好谈一谈，我不跑了……”覃川的声音哽咽，他打开最后一扇门。 空的。 找不到吗。 要错过了么。 就这么，完了？ 覃川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转头看了眼这栋五层的小楼，窗子已经拆了，裸露的红砖外就是地面。 他匍匐在窗台上，身子微微探了出去。 好没用…… 为什么这么没用…… 风吹过他的脸颊，眼泪在眼眶里还是热的，落在手背上就已经冷了。 沈时……我要跳下去……你能来拦住我么…… 求你了…… 覃川莫名其妙地想着，身子探出去地更多了些。 “覃总！覃总！” 覃川从楼上往下看去，丽萨林正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覃川的名字。 覃川忽然就回过神，还有丽萨林，事情还没完……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他收回身体，飞快下楼。 覃川的脚力都是空浮的，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在楼梯上滚了好几圈。 “唔……” 覃川趴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握着栏杆把自己拉起来。 腰伤扯着他全身的神经，他把护腰带又拉紧了些才能勉强走路。 覃川扶着墙从楼道里出去，看见丽萨林跑得满头大汗。 “覃总！覃总你怎么样了，你刚刚……我以为你要跳下来……”她过来搀住覃川，手在他的后腰上摸了下，“要不别管了，覃总，你真的不能再走路了。” 覃川没有接她的话，直接问她，“没找到？” 丽萨林脸色蜡黄，“那边一片的楼我都找了，鬼影都没有。” 覃川在花坛边的石坎上坐下来，他需要冷静下，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也许……沈时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冷静……”覃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丽萨林转头看着他，她觉得覃川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什么别考虑了，好好去医院躺着，这么折腾下去，少不了要半身不遂。 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拦不住就是拦不住。 但丽萨林也知道，覃川不会理她，说多了他可能会自己一个人行动。 “覃总，这是杀人啊！谁能冷静！”丽萨林接了一嘴。 覃川的脑子逐渐明晰。 他见到金贤庆的尸体时，现场都是没有处理过的，甚至沈时连金贤庆把他的戒指含在了喉咙里这么大的纰漏都没注意到。 沈时那个时候是慌张的。 他在溺死了金贤庆后，就逃离了现场。 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那么今天，他也应该要把沈时当作一个正常人看待。 正常人会忽略，会失误，会失败。 “你说什么来着？”覃川忽然问丽萨林。 丽萨林愣了下，“这是杀人啊，谁能冷静？你问我这一句？” “不是，之前的。” 丽萨林：“没找到，鬼影都没有。” “不是不是。”覃川有点着急了，“之前的，在梧桐云舍说过的，如果是你，你会把覃从北带去哪？” 丽萨林回忆了下，“水库，我会带去水库，连人带车子一起沉了。” 覃川眼睛倏然明亮，“沈时去水库了！” 第69章 【大刀预警】不会再好起来了 丽萨林宽慰他，“水库和这里完全就是两个方向，我们现在赶去水库也来不及了，覃总，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不不，不对。”覃川梳理自己的逻辑，“沈时是去了水库，但我说过，现在夜里偷钓的人很多，他没办法动手，所以他会重新选择下手的位置，这一次思考，他会更加缜密细致。” 丽萨林：“所以……” “所以他会带着覃从北来这里！他最后一定会选中这片拆迁区。” 覃川扶着丽萨林的肩膀站起来，“走，走，从水库过来一定会走建宁高速，我们有机会，去拦住他！” “覃总，当心，扶着我。”丽萨林拍拍裙子上的灰，搀住覃川，去开车。 车子一路飙驰，覃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迎面而来的每一辆车他都看的仔细。 “覃总，身子别探出去，危险。”丽萨林像嘱咐小孩一样告诫覃川，“覃老爷子开的是迈巴赫，晚上也没什么车，很容易看见。” “我……我怕错过了……”覃川满心忧虑地坐回座位里，眼睛还使劲往外瞅着。 “覃总，我不会漏的，你要相信我。” 丽萨林现在比覃川要理智一百倍。 覃川心里明白。 “我知道，辛苦你了。”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一辆迈巴赫从远处急速驶来。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逐渐出现在道路尽头。 “覃总！覃总，看见了，覃老爷子的迈巴赫！”丽萨林隔着几公里就看见了。 覃川迅速坐直身体，两辆车在相对的车道上逐渐逼近，还有些距离，但覃川能确定，驾驶位上的是沈时。 “按喇叭，快，他认识我的车，让他注意到我！” 丽萨林按响了车喇叭，刺耳的鸣叫声划破黑夜，那辆迈巴赫没有减速，反而越开越快。 第87章 丽萨林脸涨得通红：“他不可能没看见，覃总，他要不停车怎么办，我只能在前面掉头去追他，但他这个速度，我不能追上的！” 覃川手心里都是汗，他拿出手机给沈时打去电话。 嘟嘟—— “他妈的，王八蛋，沈时，你快给老子接！”覃川忍不住骂出声。 嘟—— “喂，哥哥。”沈时接了电话。 覃川的心狠狠漏掉拍数。 沈时声音一如往常，温柔平静，让覃川也安静下来。 他很久没跟沈时坐下来吃个饭，聊聊天了。 他祈祷还有这样的机会。 “时，停车，好吗？” “哥哥，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覃川以后会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会用一辈子感恩上天给了他最后一次沟通的机会，“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时，你停车，事情都交给我。” “哥哥，你处理不好的。” 覃川从沈时的声音里听见了疲惫和空洞。 是他从未听过的颓废。 沈时一直像是一堵墙一样站在他身后。 见到沈时，就是阳光，还有阳光的味道。 覃川依赖他，又伤害他。 现在太阳累了。 他想落下去。 “哥哥，你也不会再爱我了是不是？”沈时问他。 “不，不。”如果可以，覃川想把心掏出来给他，“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再也不会好起来了。”沈时挂了电话。 对面迎来的迈巴赫车速飙升。 覃川的心坠进深穴里。 他来不及思考沈时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总是在一分一秒间失去所有的机会。 覃川想起来金贤庆对他说的话。 【我要是你，我就去拼命】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拼过命。 他软弱地蜷缩起来。 可怜没有讨到怜悯，只有变本加厉的伤害。 但凡，他拼命反抗过一次。 都不会是今天这个面目全非的模样。 “林秋，待会拿着手机过来找我。” 丽萨林转过头，她没明白，覃川忽然叫了她的中文名字。 她一直以为，覃川不知道的。 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来，“我不明白，覃总。” “减速，等会拿着手机来找我，把录像打开，一定要记得。” “覃总？”丽萨林一脸茫然，“现在减速，我还要掉头，怎么追得上他，我……” “来不及了，减速，快点！”覃川大声吼她。 丽萨林一个激灵踩下刹车，她看见覃川从车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后又爬起来。 他越过护栏，跑去了对向车道。 丽萨林的脑子一片空白。 车子还在向前开着，后视镜里的覃川越来越渺小，直到被疾驰而来的迈巴赫挡住视线。 丽萨林明白了覃川的意思。 *** 几个小时前。 沈时载着覃从北去了水库，覃从北还昏睡在后车位上。 正想把他搬进驾驶位，把车沉到水库里，就看见水面上飘着的莹光点。 是浮漂！ 沈时顺着那些光亮看过去，水库上几艘黑色的小船隐藏在夜色里，里面坐着裹着大衣的偷钓人。 沈时烦躁地啧了一声，返回车子。 踩点的时候是白天，这里白天没人，晚上倒是一群钓鱼佬来这里偷鱼。 他转头看了眼覃从北，今天要是放过他，日后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沈时打开地图，寻找新的地点。 半小时后，他目光锁定在一片正在拆迁的远郊居民区。 深思熟虑，这里最佳。 沈时立马开车上路。 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一路超速行驶。 在建宁高速上，他远远就看见了那辆奥迪。 沈时的眸子猛地缩了起来。 是覃川的车！ 碰巧吗？ 对面驶来的奥迪开始尖锐的鸣笛。 沈时的心彻底沉下去，不是凑巧，覃川就是来找他的。 “哥哥真聪明，这都能猜到。”沈时的眸子里失去了光彩。 他还妄想着瞒覃川一辈子。 两人相依为命的下半生。 覃川的电话不出意外打了进来，吵闹的声音让覃从北微微动弹了下。 沈时看着覃川的号码，颓唐地笑了声，“是我太小看你了，哥哥……” “什么都瞒不住你。” 沈时接通了电话，“哥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喊他几次。 他也不知道覃川还乐不乐意被自己叫哥哥。 大概不会愿意了。 “时，停车，好吗？”覃川的声音像是利剑一样开胸破膛。 他哪里还停得下来，只怪覃川没有早点看清他。 沈时一点不后悔做的任何一件事。 他只独独后悔缠上了覃川。 “哥哥，你什么都知道了。” 沈时问了句废话。 覃川要是不知道，也不会来这里堵他。 他就是想听听覃川的声音。 既然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他余光微微向后，覃从北幽幽转醒。 前面就是桥了，桥下面就是江河。 什么都能洗干净。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时，你停车，事情都交给我。”覃川的声音在耳边，他贪婪地想多听一句。 第88章 沈时捏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交给覃川什么呢。 自己手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交给他吗。 “哥哥，你处理不好的。” 沈时忽然就觉得无比的疲累。 这一十六年的时间，他每一天都活在仇恨里。 可临了又有了一点爱。 他甚至有一瞬间分辨不出，那点爱和累积了十六年的恨，哪个更重要。 “哥哥，你也不会再爱我了是不是？” 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他有太多的委屈。 可这些天覃川甚至不愿意听他说一个字。 “不，不，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覃川又骗他。 一个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的人，怎么会再回来爱他。 覃川是个商人，他追求的利益里面从没包括过沈时的幸福。 沈时也是最近才领悟到的。 “不会再好起来了。”沈时挂了电话。 不会再好起来了。 他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沈时踩下油门，迈巴赫达到了200迈。 一道身影忽然从迎面驶来的奥迪里跳了出来，那道身影越过护栏跑到了这辆迈巴赫前面。 第70章 【大刀预警】覃川身亡 沈时浑身的肌肉瞬间僵硬，一双眸子里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熟悉又模糊，怎么都看不清楚。他以最快的速度踩下刹车。 但车速太快，即便踩下刹车，车子也没能停下来。 迈巴赫直接撞了上去。 挡风玻璃上撞出裂纹，覃川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被卷进车底，拖行几米后，车子撞在路边的钢筋护栏才停下来。 沈时死死捏着方向盘，眉宇震颤着，连呼吸一下都不敢。 “艹，出什么事了……” 覃从北滚进车座下面，头被狠狠撞了下，人也醒了。 他爬起来，看了看呆成一座雕像的沈时，“小兔崽子，会不会开车，你他妈赔不赔得起，你给我撞成这个鬼样子。” 覃从北见沈时一点反应都没有，活妥妥地吓傻了，伸手去拉他，“愣什么玩意，小子，快下车，谁知道撞哪了，万一待会烧起来，快！钱可以再赚，我不会为难你的，代驾也不容易。” 沈时全然没把覃从北的话听进去。 他脑子没有办法思考。 直到车下一声极其细微的呜咽才把沈时炸醒了。 覃……覃川…… 沈时摁开安全带，猛地冲了出去。 “嘿，你个小兔崽子，跑得真快！”覃从北慢悠悠地拉开车门，“怎么回事，喝点酒头怎么晕得这么厉害……” 他脚踩出去，鞋底踩在一片血泊中。 覃从北倏然眯起眼睛，“这他妈的是撞人了。” 他立马绕过车尾去找人。 他看见小代驾跪在地上，前面躺了个人，半个身子卡在车底和钢筋护栏之间动弹不得。 他心里暗暗沉了下，这人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还好今天是代驾开的。 沈时握着那人的手，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坚……坚持下……看着我……别睡……覃川……求你……” 覃从北只觉得整个脑子被导弹轰了下。 “你说谁？” 他缓慢地往前挪了几步，错过沈时的背影，他看清了地上那人的脸。 太难看了。 血染得根本看不清长相。 但覃从北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是他儿子！ 覃从北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覃川嘴巴一张一合，他卖力地想说话，血从嘴巴里涌出来。 “丽萨……手机……拍……”说的话含糊不清。 “哥哥……别说话……求你了……”沈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能感觉到覃川撑着最后一口气，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颤抖地看了眼卷进车底的半个身子，要痛死了吧…… 覃川…… 解脱会不会更好一点…… 你到底在撑着等什么…… 他亲吻覃川沾满血的手，戒指还套在无名指上。 而自己的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覃川会生气的吧……沈时莫名的害怕。 害怕覃川因为丢了戒指责怪他。 害怕覃川离开他走了。 也害怕覃川撑着太疼了。 他是个娇气的人。 也不能算个娇气的人。 大概是想当个被疼爱的，但没机会。 沈时颤抖地亲吻覃川溢满血的嘴唇，把自己苍白的唇色染成艳红，“川……别撑了……不要撑了……走吧……” “走了吧……别撑了……” 一点也看不下去，一想到覃川现在承受的痛苦，他宁愿放开他。 覃川还在念叨，“手……手机……录像……我……” 他竭力保持着最后一线清醒。 他还有个视频要录。 丽萨林停下车子奔了过来，她扔掉了已经掰掉跟的高跟鞋，光着脚跑过来。 她撞开了站成桩子的覃从北，推开了抖成筛子的沈时。 覃川手指动弹了下。 丽萨林是最靠得住的。 “120，119都打了，覃总你坚持住。” “手……手机……拍……” 丽萨林知道覃川在说什么，覃川要给沈时脱罪，她迅速打开视频录像，“都准备好了，覃总，吐字尽量清晰些。” 第89章 覃川费力地点点头，他尽力咬字准确：“我……是自杀……我有精神分裂……我主动的……的……的……与车主无关……不追究……追究……任何责任……” 说完，覃川整个人都松了一下，那费尽力气憋住的最后一口气被他缓缓吐出来，覃川闭上眼睛。 丽萨林保存了录像，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覃川，你忍下，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我……我不明白……”覃从北好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耳朵眼睛脑子都是混沌的，“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小川……” 他看到沈时的背影，微微侧过来的脸颊，露出的半扇眼尾晕染得不能更红。 十六年前的记忆忽然就清晰。 那个滚进隔离带草坪的男孩，用仇恨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的时候，眼尾也是如此的大红。 所有的事情像是珠子一样在他脑子里被一根线串了起来。 覃从北瞬间火冒三丈。 “你个小王八蛋！”覃从北拽起沈时，揪着他的领子，“为什么杀我儿子！你为什么！” “你有仇冲着我来！为什么动我儿子！你个王八蛋！” 沈时没有说话，甚至是没有反抗，他两眼无神地战栗着，好像整个灵魂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子。 “老子要你赔命！”覃从北举起拳头砸在沈时脸上，只打了一拳就哭了起来，他知道的，他知道覃川在意这个小王八蛋，他不能当着他的面揍这个小王八蛋，“他都向着你的……” “小川他都是向着你的，他让他亲爹去自首……不然就去告发我，他一直都是向着你的……你怎么就……怎么就不能忍那一天两天……” “你要他拿命来换……”覃从北泣不成声。 “报应啊……报应……”覃从北松开沈时，踉跄着后退，两鬓角的白发疯长，“都是报应……” 覃从北眼看要跌倒，丽萨林扶了一把，“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覃川还有心跳，您要撑着。” 还有心跳…… 覃从北睁开眼睛看过去，那分明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他死过老婆，他知道这种渺茫的安慰有多可笑，他不想抱着那一点希望最后看着它尽数破灭。 沈时一直跪在覃川身边，握着他的手，整个人像是空的，和当初晚音走的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总以为自己能得到上天的垂怜，打心底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会有好报的。 但老天爷是铁石心肠，覃从北这么大年纪早活明白了，老天爷他谁也不关心。 救护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起吊机吊起了车子，覃川被抬上救护车。 “家属在哪？”救护员冷静地冲着一群木愣的人喊话。 “我是！” 覃从北和沈时都站了出来。 “我是他爹，你是他哪门子家属！”覃从北狠狠剜了一眼沈时，两步跨上救护车。 “我……” 是啊，他是覃川哪门子家属…… 沈时被彻底击碎。 “坐我的车，我跟着！”丽萨林拉着沈时上车，“别灰心，还有机会！” 沈时和丽萨林赶到的时候，覃川已经进了手术室。 覃从北就站在手术室外，身上还沾着血，魔怔了一样嘴里喃喃自语，“没救了……没救了……路上就已经断气了……没了……人没了……” 但眼睛还一直死死盯着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 十几个小时后，主刀医生出来。 “心脏停跳太久，救过来是救过来了，但脑死亡，九成以上概率醒不过来了。” 覃从北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签了个遗体捐赠就离开了医院，最后一面都没去看。 沈时去陪着覃川。 他满身插着管子，一圈仪器围着他，他的肺叶靠着机器呼吸，他的心脏靠着机器搏动。 “哥哥不会喜欢这样的……”沈时亲吻他的手背，把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握在手里，“再来一次，哥哥不要再喜欢我了，下辈子，要好好的。” 他握着戒指，留下一点念想。 沈时明白，覃川希望他好好活着，才会想着用自己的命把他狠狠敲醒了。 可惜他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好好活着了。 但他会努力的。 第二天，米迦勒董事长覃从北肇事逃逸16年的新闻冲上娱乐和社会两大板块热搜，警察去曲园逮捕覃从北的时候，覃从北已经带着田秀芬逃去了国外。 韩秀仁闹到医院，他不同意遗体捐献，人还有气，他要把覃川带去韩国治病。 沈时出乎意料地和韩秀仁站在一起，帮他搞定了一堆繁琐的手续，还弄到了一架专机。 韩秀仁带着覃川去了韩国。 一个月后，沈时收到覃川身亡的消息。 第71章 隐姓埋名 四年后，吉林集安，鸭绿江边一个小城。 这天阳光正好。 怀安大专，刚结束周末，一群学生吵吵闹闹的回教室。 班长刘真真把讲台上掉落的粉笔头和一些垃圾扫走。何厌在擦黑板，擦得很不认真，黑板上还留着上节课的粉笔印子。 他一手揣在兜里，眼神扫了一眼在扫地的刘真真，两个黑亮的大辫子一上一下跳动，“又没到搞卫生的时间，你扫个什么劲。” 第90章 刘真真白了他一眼：“等会是朝语课，秦老师腿不方便，会绊倒他的。” 何厌嗤了一声，喃喃：“腿不方便就家里待着，还干个什么劲，尽给别人添麻烦。” “闭上你的臭嘴吧，人跟名字一样讨厌。”刘真真收拾好讲台，亮晶晶的眼睛带着薄怒和鄙视瞪了何厌一眼，“黑板擦的什么样子，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重新擦一遍！” 何厌不耐烦地又拿起黑板擦，看见刘真真走了，他掰断几根粉笔扔在讲台上。 叮铃铃——— 上课铃尖锐的响起来。 所有学生迅速坐回到座位上。 教室外的走廊上传来僵硬的脚步声。 嘟嘟嘟- 木棍戳到地面的声音。 学生里面暗暗地响起嘲笑。 “笑什么笑，闭嘴！”刘真真吼了一声。 刘真真是班长，又是女生，发育的好，长得还漂亮，所以服管教的不服管教的，都给她个面子。 教室里安静下来。 她眼尖地看见了讲台上的粉笔头子，赶在老师进来前，迅速匐身窜到讲台上捡起来，回座位的时候，狠狠扔在何厌头上，“幼稚！” 粉笔头砸在他脑门上又弹开，被其他男生接住，又扔在他脑袋上。 何厌周围的男生都在笑他，“又被讨厌了，哈哈！” 何厌抿着嘴唇不说话，听习惯了，他只当耳旁风。 教室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长得很好看干净的男老师，右手拄着拐，拐和地面撞击发出木讷的嘟嘟声。 秦川撑着拐站上讲台，温和平静的目光扫过教室的每个人，捏了根粉笔握在手上，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开始上课。 “朝鲜语属于表音文，元音21个，辅音19个，借鉴阿尔泰语系，跟拼音没有一点关系，不要用中文的思考方式去学朝鲜语……” *** 下了课，秦川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又撑着拐回了老师办公室。 拐靠在墙边，秦川坐在椅子上休息。 旁边的老师赵燕给他接了杯水：“站一节课还行吗？” “谢谢。”秦川接过水杯，捂暖和的手又去捂膝盖，“比之前好多了，现在一节课没什么问题。” 四年前，覃川出了车祸，已经被确认脑死亡，但被韩秀仁带去韩国，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奇迹一般睁开了眼睛。 经过一年的恢复治疗，他在两年前隐姓埋名回了国，住在偏僻的小城，改了姓氏，姓秦，叫秦川。 他的右腿还在，以前车祸粉碎性骨折，伤到了神经，撑点力就开始痛。 “马上要过冬了，你家暖气修好没啊？”赵老师靠在桌边，“没暖气可不行，不然我叫我老公去你家帮你看看？” “不用了，我已经约了维修工了。”秦川笑着推辞，赵老师人很好，但一直麻烦别人，他实在是过意不去，暖气的事，维修说很难修好，换新的设备，又太贵…… 覃从北当初离开国内，低价卖掉了米迦勒，一些还在进行的项目被迫终止，导致覃川欠了一屁股债。 他拿不出钱来换暖气。 “已经叫人修了是吧，那感情好，这里过冬，必须要暖气的，秦老师你可不能在这个地方省。”赵燕瞅着秦川那样子，一双眼睛眼角天生向下，不笑的时候就可怜巴巴的，身上还穿着洗发白的运动卫衣，生怕他没说实话，“要是有事，一定跟姐说。” “谢谢赵姐，真没事。” 下午没他的课，秦川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又拄着拐回家。 秦川住在一个老旧的工厂家属院，90年代建的五层居民楼，左邻右舍大多都是老人。这个院子里只有秦川一个年轻人，他又是个瘸子，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秦川住这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便宜。 他慢悠悠地爬到三楼，抬眼就看见自己的房门是开的。 秦川微微笑了下，推门进去。 屋里的人西装革履，跪在地板上检查暖气片。 “你来了。”秦川知道自己现在拄着拐杖，脚步声音很大，老远就能被听见。 韩秀仁没有回头，拿着钳子拧什么东西，口气略微抱怨，“暖气都坏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这个腿晚上不能受冷。” 秦川把拐靠在门边，坐到椅子上，“现在天还没那么冷，你来这里一趟，怪麻烦的。” 韩秀仁站起来，“上海那边的患者我都推掉了，在集安陪你待段时间。阀门换了也上不来暖气，怎么回事，找人看过吗？” “看过的，修不好了。” 韩秀仁放下钳子，擦干手上的水，“修不好算了，明天我找人换个新的。” 秦川有点局促，他低着头，“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不用……” 秦川如今身上只剩下外债，他对韩秀仁给他的帮助总是有点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发现积累太多，他还不起了。 他害怕别人对他好。 “就你当老师那点工资，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过冬了，冻成冰疙瘩？”韩秀仁察觉不到秦川的抗拒，一再推诿让他有点厌烦，“我是你朋友，我费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回来，你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秦川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揉搓。 “怎么了？腿疼了？”韩秀仁看见他那个动作，立马挽起裤腿检查他的腿。 第91章 “没……没事……这个动作……习惯了……下意识的，我真没事……” 韩秀仁懒得理他，强硬地把他右腿抬起来检查。 右腿上到处都是疤痕增生，足以看出那场车祸有多严重。 韩秀仁凝起眸子：“怎么瘦成这样了？我才几个月没来，这条腿肌肉萎缩的怎么这么厉害，你多久没复健了？” 秦川在韩秀仁的眸子里看到了清晰的厌恶，他手拿着腿抽回来，把裤腿放下去，“我有做的，每天早晨我都没拄拐杖出去走一走。” “有走到两千步吗？”韩秀仁严厉地像个家长。 秦川没说话。 他走不了两千步，他走五百步腿就疼得不行了，他不明白韩秀仁为什么对他这条腿这么看重，他浑身上下的病哪一样都够他喝一壶。 韩秀仁看了秦川一眼，半扇往下垂着的眼睛固执地谁也没看，秦川就生了一副让人心软的模样。他压下自己的怒火，换上温和的语调，“明天跟我去做复健，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秦川松了口气，每次两人提到他的腿，少不了要争吵，秦川知道韩秀仁是为了他，但他实在不想在这条腿上多花心思，拄着拐杖也挺好的，有这点时间，不如想着怎么赚点钱，但韩秀仁就不允许他破罐子破摔。 他拉着韩秀仁坐下，“你坐，到我家了，我给你做饭，你饿了吗，下面怎么样？快一点。” 韩秀仁听见秦川要给他做饭，眼睛微微怔了下，嘴角扬起笑容，“好，你做，我吃面。” 韩秀仁会因为覃川为他做任何一件事情而心跳。 不，是兴奋。 没了沈时，覃川就只能来依靠他，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第72章 我不回去 他看着秦川拄着拐去了厨房，烧水下面。 厨房里氤氲起水汽，死气沉沉的秦川变得鲜活。 如果……如果没瘸就好了…… 秦川做的青菜鸡蛋面。 “还行吗？”秦川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 韩秀仁愣了下，寡淡的面有点无味，要不是秦川做的，他一口都不会吃。 但他吃的干净，汤都喝光了，让秦川误以为他很喜欢。 “还不错。”韩秀仁回答他。 秦川高兴了一些，这几年，能来看他的也就韩秀仁而已，帮了自己许多，做个面他能喜欢，也算是还了一点。 “这边的白菜很好，冬天会腌成泡菜，跟韩国那边的味道不一样，没那么甜，晚上我买点让你尝尝。” 秦川说的很起兴，这让韩秀仁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你真的喜欢大白菜？” “你以前不是……喜欢吃新鲜的海鲜吗？” 秦川沉没了笑容，韩秀仁又跟他提以前。 “以前是以前。”秦川僵硬地回答他，“喜好是可以变的。” 韩秀仁盯着他看了一会，把秦川碗里还没吃完的面倒进自己碗里，固执地反驳，“也可以不变。” 秦川是名贵犬，他不允许秦川堕落成这副模样。 “你干什么，我还没吃饱呢！”秦川举着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韩秀仁把他剩下的面扒拉干净。 韩秀仁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握住秦川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走，出去吃海鲜。” “我不吃，我锅里还有，我不出去！” 韩秀仁全然不在意秦川在说什么，不由分说就把人拽出门去。 秦川赶在出门前摸到拐杖架在胳膊下面。 韩秀仁斜扫了他一眼，满脸不高兴，“有我在，还拿拐杖干什么，扶着我就行了。” “不……不行……摸不到拐……我没安全感……”特别是有韩秀仁在的时候，他拐还得握紧了，说不好一个不留神被抢走，韩秀仁会逼着他自己走路。 韩秀仁：“你不能这辈子都靠着拐。” 秦川拄着拐一步步下楼，反问他，“为什么不能，难道还能治好吗？” 韩秀仁一哽，他缓了一会才开口，“你不能这么早就放弃了，还有很多办法没试过，神经系统这个东西医学上很多都没研究清楚的，覃川，万一哪种方法就成了，有这样的案例的。”韩秀仁背对着阳光站在楼道里，一双眼睛里含满了期盼。 秦川总是心软的。 他捏了捏手指，垂下眼睛，“我会努力的，明天跟你去复健。” “我没有催促。”韩秀仁缓和了目光，疾走两步搀住秦川，“我们慢慢来，你听我的就好。” “嗯，我听你的。”都无所谓了，秦川想着，既然他想治，就治吧。 我听你的…… 这四个字让韩秀仁心花怒放，他努力把脸上的笑压下去，但语调还是难以抑制的欢愉，“走，我请你吃海鲜去。” 秦川也想笑，这哪来的新鲜海鲜…… 韩秀仁在外面找了一圈，找到的海鲜不是个头小就是死货。 秦川以前的嘴挑得不成样子，如今却是这也挺好的，那也不错。 韩秀仁心里不是滋味。 小城几乎是绕了个遍都没买到满意的，最后秦川说什么也不逛了，两人吃了个鱼头火锅。 “挺好的，河鲜也是鲜。”秦川很满足。 韩秀仁抿了抿嘴唇，“晚点，晚点我从上海给你空邮过来。” 秦川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韩秀仁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他喜欢秦川像以前一样随意开口找他帮忙，“行吧，不知道大闸蟹过季没。” 第92章 这份恩情先记下，以后慢慢还。 “过季是过季了，倒不至于买不到。”说完韩秀仁就给曹护士长过去了电话，让她明天带几箱大闸蟹来。 “这倒没必要了。”秦川连忙阻止，“麻烦你还好，这地方这么远，你让人家曹护士为了个螃蟹坐飞机过来，你也太过分了……” 韩秀仁拍了拍秦川的肩膀，“放心吧，我在这边有个合作医院，提供了个设备，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她过来是出差，带螃蟹顺便。” “这还行……”秦川嘟囔，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么偏的位置搞业务？这边人口不多，大部分都去公立医院，私立发展的空间不大，你搞的什么设备？贵不贵？我劝你不要搞这种铁定亏本的投资。” 韩秀仁偏过脸看他，“我合开了一家康复中心，设备是最新的运动神经恢复设备。” 秦川一停，缓慢地看过去，“康复……康复中心？”他不自然地笑了下，“你该不会是……为了……为了我吧……” 韩秀仁目光抓着他，不让他逃离，“你觉得呢？” “我……” 秦川低下头。 “你不要为了我……” 他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还…… 韩秀仁又靠近了些，眼睛里沾着光点，“就是为了你。覃川，这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没必要……”秦川不想去看他的眼睛，“你会后悔的，我什么也拿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拿出什么，你只要记得就可以了。”韩秀仁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不能给秦川太大的精神压力。 都是……迟早的事情…… “吃好了，走吧，我陪你转转。”韩秀仁搀起秦川，去了外面一条幽静的小路。 槐树已经快秃了，云杉还是绿的。 “这地方也挺好的。”韩秀仁深吸口气，“比上海安静多了，你精神状态好很多，安定片好久没吃了。” “就是太远了，来一趟不容易，我也不方便照顾你，覃川，要不你回上海吧，周边找个小城也行，这样我找你也方便些。” 秦川听到上海两个字浑身都僵了下，“我不回去。” 他说的很坚决。 韩秀仁看了他一眼。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看到秦川对沈时还心存芥蒂。 他又稍稍试探，“上海这么大，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碰上。再说当初，他知道覃从北跑了，还是帮忙把你弄到韩国去治病，他可能并没有记恨你。” 秦川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脚步也没停，拐杖在地上嘟嘟响。 他闷着头往前走。 韩秀仁默默看着秦川瘸腿走路的背影，无论是秦川原谅不了沈时，还是秦川原谅不了他自己，对韩秀仁来说都没差别。 只要无法原谅就可以了。 韩秀仁跟上，岔开话题：“去家居店转转吧，买床厚点的被子。” 秦川这才搭话，“好。” 第73章 是韩秀仁最想要的那块玉 隔天，秦川下了早课，韩秀仁接他去康复中心。 何厌透过教室的窗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来接秦川的人。 啪—— 一本本子丢到他脑袋上，刘真真在发作业，“何厌，你作业要重写，管好自己吧，天天瞅什么瞅。” 何厌捡起自己的作业本，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黄江洋抬腿在背后踹了一脚何厌，何厌一个趔趄趴在桌子上。 刘真真看见了也没阻止，黑亮的两个小辫子一上一下地跳跃，她去给别人发作业去了。 “你其实挺羡慕那个瘸子的是不是？”黄江洋哈哈大笑，“你以为来个瘸子老师，注意力就不会在你身上了？” “没想到刘真真护着人家。” “何厌啊何厌，你看你名字取的，就连你爹妈都不喜欢你，你指望谁能喜欢你？” 何厌拍拍自己后背上的灰，坐下来不说话，余光还留在窗外。 “是辆豪车。”黄江洋撑着头顺着何厌的目光看过去，“来接他的人看着就很有钱，秦老师跟你本质上就不一样的，你是你爹妈丢不掉被迫养的，你要瘸了，更没人管。” 何厌把目光彻底敛回来，脸上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韩秀仁开车把秦川带到了新成立的康复中心，还没正式营业，大厅里只有零散的保洁人员。 “慢一点，手扶着我。”韩秀仁手挡着车门框防止秦川碰到，拐被他拿在手里，秦川只能扶着他的胳膊。 “拐给我吧。”秦川抱着韩秀仁的胳膊，感觉非常别扭，他胳膊不怎么使力，自己的腿还是要撑着，十有八九是在刻意训练。 韩秀仁把拐夹在胳膊下，不给秦川，“扶着我就好了，昨天还说听我的。” 秦川实在拿韩秀仁没办法，一瘸一拐的进了康复中心。 “韩医生！”曹护士在门口等他，“螃蟹带来了，还有覃总，好久不见！” 曹护士见到秦川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下，秦川这几年变化实在是大，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整个人好像苍白了很多，从精神底色上发出来的苍白。 算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可能不变呢。 曹护士平复神色，笑着迎过去，“好久不见了，覃总。” 秦川有点不好意思，“就叫我秦川吧。” 第93章 “说什么呢，你在韩医生那里的地位从来没变过。” “好了，新设备怎么样了？”韩秀仁转头问曹护士，“今天能用了吗？” “放心，已经调适好了，早上安排了六个患者来试用，没什么问题，可以让覃总试一下了。” 韩秀仁点点头，扶着秦川去电梯间，“走吧，德国的最新设备，电击治疗的法子，还有神经调节的药物，你配着一起喝。” “好。”秦川没有拒绝。 “韩医生，韩医生！”曹护士追过来，“电梯还没好呢，要走楼梯。” 韩秀仁看了眼还没亮起来的电梯，又看了看楼梯，最后在秦川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上去。” “你把拐给我，我自己上得去。” “少废话，不要耽误时间。”韩秀仁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几年背你背少了？快上来。” 秦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韩秀仁的背上。 韩秀仁背着他去了康复治疗室，里面有专业的治疗师帮助秦川，他和曹护士站在外面等。 “早上来试的那六个患者，效果怎么样？”韩秀仁在外面的等候沙发上坐下来。 曹护士站在他旁边，抿了下嘴唇，“那六名瘫痪的患者都表示不会再继续这样的康复治疗，这个法子也只是争个老天爷开眼，肌肉萎缩会慢一些，但痛苦程度太高了，特别是对覃总这种腿还有感觉的患者。” 曹护士低头看向他，“过程正常人很难忍受，你确定要让覃总走这个法子？” “我会让他坚持的。”韩秀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韩医生，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下。”曹护士投去疑惑的目光，“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覃总的腿好起来，你是个医生，你知道那样的车祸，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不可能完全恢复的……” 想到那场车祸，韩秀仁的脸色就冷下去几分，“你玩玉石吗？” 曹护士摇摇头。 “越是透亮脆生的玉，品质越好，最好的玉，最容易碎，但倘若真的碎了，就一文不值。” 曹护士听不明白，“那这跟覃总什么关系？” 韩秀仁丧气的笑了下，“听不懂算了。” 覃川就是那最好的玉。 可惜，一场车祸给摔得粉碎，那条腿，越来越恶心。 韩秀仁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想把玉粘起来，但他是个医生，他知道的，粘起来的玉，也不会值钱。 但这可是他曾经最想要的玉。 “沈时这个王八蛋。”想到这里，韩秀仁忍不住骂出声。 大约过了快三个小时，治疗室的门才重新打开，秦川从康复治疗室出来的时候是被两个治疗师架着胳膊抬出来的，脸色惨白了好几度，嘴唇轻微震颤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过来休息下。”韩秀仁接过秦川，扶他坐到沙发上，“我给你倒点热水。” 秦川的身子像是抽了骨头一样瘫坐下去，整条腿都发紧打颤，三个小时的治疗完全是折磨。 韩秀仁递过来热水，秦川想笑一下可惜笑容没挂上脸，嘴角很快耷拉下去，“我……我能不做康复吗？” “不行。”韩秀仁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坐到秦川身边，帮他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这是为你好，那六名实验患者都有效果的，这个法子在欧洲现在很受欢迎，你好好接受治疗，等你腿好了，你会感激现在的坚持。” 秦川偏过头不再看韩秀仁，他说不过韩秀仁，反正他也不能一直待在集安，自己到时候不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曹护士升成院长了，我让她留在这里，监督你做康复。”韩秀仁一眼就读出秦川脑子里的想法。 “你！”秦川抬起头，立马被韩秀仁喂过来的水堵住嘴巴。 秦川被呛了下，手抵着嘴唇咳嗽。 韩秀仁拍打他的后背，“覃川，这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努力，你被确诊脑死亡，是我在挣那1%醒来的概率，你看，最后你醒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迹的，你不要放弃好吗，算我求你。” 秦川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四年只有韩秀仁在帮他这是实话。 秦川垂下头，“我会来复健的。” “谢谢。” 韩秀仁跟他说谢谢，这让秦川更加内疚了，他咳嗽了一声，“今天结束了，我想回去休息。” 第74章 又犯精神病 “还没结束呢。”韩秀仁抬着秦川的胳膊把人架起来。 “还要做什么啊！”秦川重心不稳，只能挂在他身上，被他抬起来。 “现在出去走走，神经刚被刺激，现在锻炼下正合适。” “我真走不了了！” 韩秀仁强行把人带到了公园里，拿走了他的拐，把他放在一片草坪中央，“空气很好，多走一走，覃川，我给你记着步数。” “我……”秦川大口呼吸着，四周都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他那条瘦弱的腿踩在草地上，强行撑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 他的身体在害怕。 “不要这么远……”秦川目光略微祈求地看向韩秀仁，“走不了的，我走不了这么远……我……会摔……这里还有人……” 别人会看他，看他这个瘸子。 韩秀仁站在那里没有动，“覃川，这里是草地，摔了也不会有事的，不要站在那了，走完我们回家。” 第94章 秦川捏紧了拳头，拖着腿一步一步向着韩秀仁走过去。 他腿疼得越来越厉害，走路瘸得也越来越明显。 路过的小孩子在看他，被他母亲拽走了。 “很棒，覃川，你会好起来的。”韩秀仁鼓励他，又往后退了一些，“多走500步吧，覃川！” “别……别后退……”秦川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他还是摸不到能撑住自己的东西，“别退了……拐还给我……” 韩秀仁不为所动。 秦川一个趔趄，不出意外地摔在地上，脸埋进已经发黄的草丛里。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韩秀仁反着光亮的皮鞋，眼皮紧了下，错过目光，秦川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印子，咬着牙把自己撑起来。 “最后几步了，快来，覃川！”韩秀仁张开手臂。 秦川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他右腿的骨骼不堪重负地咔咔作响。 “看啊，覃川，你还能跑起来！”韩秀仁感到惊喜。 秦川也就只能跑那两步，他狠狠地把韩秀仁扑倒在地，让他也感受下大庭广众之下摔个狗啃屎的滋味，“叫你后退！”秦川捏着拳头打在他背上，“叫你抢我拐杖！” 打归打，但没有用力。 他也就剩这一个朋友了。 虞兮正里c 韩秀仁也知道秦川不会真的和他生气，毕竟没了自己，秦川的生活要再难上一万倍，他离不开自己。 他转过身，握住秦川的手腕，看着秦川憋屈的眼睛，“你看，你只要下定决心，你就还能跑起来，迟早一天你不会再需要撑拐，你就还是覃川。” 秦川别过眼睛不想看他。 什么叫我就还是覃川。 现在不是吗？ 他闭上眼睛躺在草坪里，夜晚的气温逐渐下降，他两条腿都在抽筋。 韩秀仁直起身子，把秦川的外套拉链拉起来，“快起来了，我们回去，给你蒸螃蟹。” 秦川闭着眼睛不说话，折腾了一整天，他感觉腿已经废了。 “走不动了？”韩秀仁捏了捏他的腿，“在抽筋，太久不运动后就会有这样的反应，忍一忍就过去了，能抽筋是好事，说明机能在恢复，我背你回去。” 秦川没拒绝，他是真的一步都走不了。 晚上秦川有点发烧，韩秀仁喂了退烧药，本打算守着的，被一通电话叫回了上海。 “过几天我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复健不要落下，曹护士会监督你的。”韩秀仁嘱咐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门。 秦川蜷缩在被子里，暖气过几天才能装好，他一个人连被子都捂不热，缩成一团发抖。 “哥哥。” 秦川倏然睁开眼睛，慌乱地把埋进被子里的头伸出去看。 穿着浅蓝色毛线衫的【沈时】就坐在床头，低头看着他。 熟悉的眉眼，凤翎一般的眸子，能装进整片星空的瞳孔里正盛着自己的影子。 秦川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一眼，只是一眼秦川就红了眼眶，眼角棕红色的痣在闪光，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时……” 秦川委屈，真的好委屈，“我腿疼……” “我腿疼……好疼……我腿疼……时……我腿疼……” 秦川停不下来，他想告诉他，把委屈全都告诉他，他死死盯着【沈时】一直重复着。 枕头被打湿，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像泄洪一样都奔了出来。 他止不住，停不下来。 “我腿疼啊……时，你说说话……跟我说说话……” “哥哥，把胳膊放进去，天冷了。”【沈时】看着他，督促他把手放进被子里。 他眼睛里满是心疼和关切。 秦川获得了一丝安慰，他听话地把手放进被子里，眼睛还是看着【沈时】，眨都不眨一下，生怕人没了。 “能不能……能不能抱下我……” “哥哥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沈时】脱了鞋子躺到床上，隔着被子缓慢拍打着秦川后背，“我一直在这好不好？” “好……”秦川往【沈时】怀里挤过去，却感受不到这个人的体温，连触感都是空虚渺茫的。 但够了，对秦川来说就够了。 “不要离开我，我给你做饭，永远有你一双碗筷，你不要再走了……陪着我……”秦川低声祈求，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发病有多久，但他不会吃药。 实在是太想了。 光是被注视就让秦川整颗心脏都在恢复生机，他怎么舍得吃药让【沈时】消失。 “哥哥不让我走，我就不会走。”【沈时】的目光温柔平和。 穿越了四年的光景，秦川从没忘记。 他从衣服领子里掏出一枚吊坠，男士戒指，沈时的那一枚在他手上，被他挂在脖子上，捂在心口。 这四年从没取下来过。 他亲吻这枚戒指。 【沈时】侧躺在他身边，微笑着看着他。 他好久没如此开心过了。 “哥哥笑起来很好看。”【沈时】靠得越来越近，隔着被子把人搂在怀里，“腿还疼吗？我给你揉一下。” “不用了。”秦川知道他办不到，一个癔症没有办法真正的触碰到他，“也没那么疼。” 他不要撕破和谐，腿疼可以忍。 “哥哥闭着眼睛睡会吧，眼睛都起血丝了。” 第95章 “你别走……你发誓你不走，我就睡。”秦川焦虑地看着他。 【沈时】依旧在微笑，他举起左手，“我发誓，哥哥一睁眼就还能看见我。” 第75章 哥哥，吃颗药吧，不要放纵自己 说在前面：覃川有精神分裂，精神不稳定的时候会出现幻觉，经常会幻想出一个沈时来，幻想出来的【沈时】我都加了这个符号把名字框住，这里解释一下，跳章的宝子好理解哈～～ 感谢追更，追更的宝子会发财，考试高分，桃花运满天飞～ ——以下正文—— 秦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烧退了，身体还有些发虚。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沈时】，撑着头侧躺着看着他，好像就这么看了一晚上。 “哥哥该起了，起来喝点水，嘴唇都起壳了。” “好……”秦川一张嘴，嗓音嘶哑干燥。 嘴上答应了，但他没有动，一双疲惫湿润的眼睛盯着【沈时】。 【沈时】伸出手指勾了勾秦川鬓角的碎发，缠在食指上，“哥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只要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秦川往他怀里蹭过去，耳垂微微发红。 “我想你亲我。” 秦川说的毫无负担，因为他知道面前的【沈时】只是他的臆想，他跟许多精神分裂患者不太一样，他能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不是现实。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曾经他很抗拒这种无法自控地幻觉。 今天看来，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如果人生注定孤独…… “哥哥变了。”【沈时】低笑，嘴角勾起来，薄薄向上的唇角，细长向下的凤目。 不是个深情的模样，但好看的移不开眼。 “哥哥以前都是装作看不见我的。”【沈时】的头俯下来，慢慢靠近。 很慢很慢，故意的，像是调戏。 哥哥要他亲自己。 【沈时】傲娇起来。 碎发扫进眼睛，秦川眨了一下，鼻腔里灌进若有若无的阳光味道。 大脑都可以控制嗅觉了，秦川想着，吻就落下来。 还能控制触觉…… 秦川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心里浪潮澎湃。 “中午想吃什么？”秦川抬眼问他。 “这倒是第一次。”【沈时】细细瞧着秦川，“哥哥竟然主动问我要吃什么，你不是最喜欢饿死我么。” 【沈时】拿他打趣。 秦川却是一板一眼回答他，“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以后不会饿着你。” “那吃白菜鸡蛋面，韩秀仁都吃过了，我也要吃。” 醋味很大。 秦川终于笑起来，“好。” 他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从墙角拿出拐杖架在胳膊下面，一瘸一拐地去了厨房。 秦川在冰箱里翻找，“鸡蛋没有了，我出去买。” 【沈时】坐在餐桌旁边，目光一直追随着秦川，“好，我等哥哥回来。” “跟我一起去吧。”秦川拿着购物袋就要出门，他回头望了一眼【沈时】，“愣着干什么，走啊？” 【沈时】微微张着嘴巴，颇为诧异地看着秦川，“哥哥，你不是……从不同意我出门的吗？” “你不是害怕，在外面不小心和我讲话了……” “我……”秦川握着拐的手紧了紧，“我想你陪着我……” 【沈时】像是没反应过来，怔在哪里。 “不愿意吗？”秦川敛回目光，“没事，那我自己去，你等着就好。” 本就向下的眼角愈发垂落，委屈和落寞在半张脸上一览无遗。 【沈时】搞不清秦川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无所谓…… 是不是存心的，他都会心疼，【沈时】倏然站起身，走到秦川身边，“走吧，哥哥，我陪你去，不要不高兴。” 秦川的眼角弯了些，“走吧，别离我太远。” “不会的，就在你身后。” 【沈时】跟着秦川出了门，今天是周末，这个点菜市场人很多。 【沈时】闭着嘴巴，小心翼翼地不给秦川惹麻烦。 反倒是秦川，竟然在大街上和【沈时】搭起话，“这茄子是不是挺好的，跟肉沫炒下最下饭，你说呢？” 小摊贩愣愣地看着秦川，这瘸子在跟谁讲话呢？ “你到底要不要？”摊贩催促。 “要，帮我称下。” “四块七毛，二维码在柱子上。” 秦川付了钱，又往别的摊位上看。 “哥哥在外面最好别跟我讲话。”【沈时】稍微严肃地跟秦川讲，“你应该明白，他们会知道你是个疯子的。” “我不在乎，时。”秦川没有回头，“我想跟你讲话，他们觉得我是个疯子，还是觉得我是个正常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沈时】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哥哥，回去吃颗药吧，氯丙嗪还有吗？” 秦川定住，他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时】，“你在说什么？” “哥哥，你知道我是为你好。” “你陪着我才叫为我好，留我一个人算什么为我好？！” 【沈时】退后了一步，“哥哥，你明白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你还有理智，我是你思想的一部分，覃川，不要放纵自己。” 第96章 “我没有！”秦川有点生气。 他这辈子对谁都有无限的耐心，好像就对着沈时会不断的生气。 “那你走吧，别跟着我了，消失！”秦川像是赌气一样，拄着拐转身就急匆匆地往人群里去，走得太急，步子摇摇晃晃地。 秦川是故意的，他给【沈时】留了道孱弱又倔强的背影，指望他追上来。 但他再也没听到熟悉的声音。 没人叫着“哥哥”然后追上来扶住他。 秦川越走越慢，最后怅然地转过头。 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沈时！” 他喊了一声，一圈人诧异地看向他。 这些人眼睛都好奇地盯着他看，里面没有一双眼尾染红的凤目。 【沈时】消失了。 秦川心里空落落的。 对不起……能不能别走…… 我下次不这样了…… 好委屈…… 秦川鼻子发酸，簇拥在拥挤的人流里他依旧是一个人。 他掌握不好许多东西，包括他的精神病。 “我去买鸡蛋，晚上跟我一起吃面吗，沈时……”秦川喃喃地说着，“一定要来啊……” 秦川转身，忽然手里的拐杖一歪，他就要摔下去，被人一把拉住。 “秦老师，小心！” 秦川稳好身体，转头看过去，是个发福的陌生中年女人，“你是……” 他想不起来这个人。 “啊，我是何厌的妈妈，家长会我见过你的，你可能忘记了。”何妈妈转头踹了一脚蹲在角落的男孩，“何厌！你又皮痒了是吗？你绊人家秦老师干什么！” 秦川这才注意到蹲在墙角的何厌，一脸的坏笑分明才收起来，“是他的拐杖撞到我脚上的，一个人占那么宽的路，怪我吗？” 秦川听出了里面的阴阳怪气，他是个过分聪明又敏感的人，早就察觉到了何厌对他莫名其妙的恶意。 他毕竟也三十一了，犯不着跟个刚成年的学生较真，假装看不见。 “快跟秦老师道歉！”何妈妈拽着何厌的耳朵把人提起来，“你这个小贱皮子，我起早贪黑卖菜，养出这么个玩意，快道歉！” 何妈妈的话就连秦川都觉得有点刺耳，如此家庭，如此小孩，大致他也能明白一二。 他一直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他撑好拐杖，“算了，用不着，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第76章 我是不是老了…… “诶，秦老师，秦老师！”何妈妈追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秦川停下脚步，扶着拐转身过去。 何妈妈把一篮子鸡蛋强行塞进秦川手里，“秦老师，这点鸡蛋送给你。” 秦川抬起眼眸看着她，他知道后面会接什么话，他把鸡蛋推回去，“你看到我的情况了，我身体本身就不好，管自己都难，帮不了别人什么忙，你不要破费了。” “别……别着急拒绝……秦老师……”何妈妈揉搓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会有些为难，我也听其他老师说过你的情况。” “高材生，还管理过几千人的公司，家里出了事情才来这里的，我知道让你去帮忙辅导何厌有点大材小用，但我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我想让他去参加成人高考，至少上个大学。” “辅导何厌？”秦川莫名地就想笑，“何妈妈，你没看出来何厌对我的态度吗？你觉得把他放到我这里补习，他待得下去？” 家里不闹得鸡犬升天才叫怪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的……秦老师……”何妈妈有点焦灼，文化不高，心里的话不懂得要怎么才能表达出来，“他以前养了只小白狗，有天他连骂带踹把狗赶出去，我那个时候觉得，这孩子怎么从小就这么心狠，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们隔壁的一家人，家里穷，天天想着偷我家的狗宰了吃了，何厌又不能天天待在家里看着，这才狠心把狗丢出去的。” 秦川知道她在说什么，人人都有言不由衷。 不过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气去摸清一个半大孩子的内心。 “可事实摆在那里，我的体力和心力都不允许我去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周旋，对不起了。” “秦老师，别走，别走！”何妈妈急了，“他喜欢你的，他真的喜欢你的，我看见他调查了你许多事，以前管理的公司，还有……” 调查我？ 秦川倏然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一度，“他为什么调查我？” “为什么？肯定是对你好奇，崇拜你，秦老师。” 秦川觉得何妈妈想的太简单了。 何妈妈还以为秦川起了兴趣，自己有点机会，“秦老师，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我会付钱的，你单独辅导何厌，我按小时给你付钱。” 秦川静了一会。 按小时付钱。 他确实需要钱，而且……何厌为什么要调查他？ 秦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担忧过分了。 还是放自己身边试探下比较好。 “可以，以后周二周四周六晚上来我家找我，地址我发给你。” 秦川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何妈妈松了口气，把那篮子鸡蛋又塞回到秦川手里，这次秦川没再拒绝。 临走的时候，他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给何厌起这个名字？” “你说那个字啊……”何妈妈脸顿时一红，“我……我当初去求先生起的，取得是海晏河清的那个晏，何晏，上户口的时候没说明白，就登记成了何厌，你说反正都是一个音，我也懒得去改了，叫什么等他自己想改自己改吧……” 第97章 秦川一哽，不知道要说什么……谢过那篮子鸡蛋就走了。 秦川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了家里，一进门，就看见淡蓝色线衫的【沈时】坐在椅子上。 那模样，似乎在等他。 秦川一见到人就立马冲过去两步，又很快收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字一字愤恨地从嘴巴里吐出来，“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 “你心里还是不希望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哥哥，你的理智还想做个正常人，所以我消失了。”【沈时】站起身，走到秦川身边，把人抱进怀里。 秦川抿着嘴巴不说话。 他反驳不了【沈时】，这人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那你……至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随随便便就能丢下我……你知道我……知道我……” “我知道的，哥哥。”【沈时】拥着他，温柔稳定的语气永远是最强大的内核，能把秦川撑起来，也能补偿他一切委屈不甘，“下次不会了，我安安静静地跟着你，看着你，不离开你，你也答应我，不要放纵自己，好吗？” 秦川闷在他怀里点点头。 【沈时】给他的真实感越来越重，他已经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幻觉的体温，阳光的味道，温暖他每寸皮肤，还有说话时气流拂过脸颊的触感。 太真实了，就想抱着真实的沈时。 这样下去他将会很难再区分幻觉和现实。 要放在四年前，他会恐慌自己的精神疾病加重。 如今，他竟然觉得欣喜和激动。 “晚上抱着我睡。”秦川下达命令。 “哥哥，我每天晚上都是抱着你睡的。”【沈时】在笑他，如此直白的索取。 “不要隔着被子，我想你抱我。”秦川气息拂过【沈时】的胸膛又撞回到他的皮肤上。 能感觉到汗毛的起伏。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 秦川欢欣雀跃。 “好，抱着哥哥睡。”【沈时】低头亲吻他的眼角，“该去做饭了，我要饿死了。” “好。”秦川提着一篮子鸡蛋和买的菜去了厨房。 青菜鸡蛋面，他还放了肉丝。 桌上两个碗，两双筷子，【沈时】和秦川相对而坐。 “尝尝，我现在最会做面了。”秦川拿起筷子挑面吃。 【沈时】喊饿，面摆在面前，他依旧一筷子没动，坐在那里，满脸微笑地看秦川吃饭。 “哥哥多吃点，太瘦了，长胖点显得年轻。” 秦川停了下，抬头看向他。 【沈时】还是22岁的样子，年轻帅气。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下颌瘦得尖尖的，这四年，无论是前两年住院恢复，还是后来来到集安当老师，他都肉眼可见的苍桑下去。 沈时……现在长什么样子呢…… 没有覃川后，沈时事业如日中天，他最近有很多上映的电视电影，又拿了新一届影帝。 秦川不敢去看。 “我是不是……老了？”秦川问【沈时】。 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永远不会，哥哥。”【沈时】探着身子亲过来，“你在我眼里，永远好看。” 第77章 他的心理防线 晚上秦川收拾好饭桌，刷了碗筷，敲门声响起来。 秦川知道是谁来了。 【沈时】知趣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秦川擦干手去开门，何厌提着脏兮兮的书包站在门口，脸上没有秦川意料中的厌烦和被迫，秦川竟然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点…… 欣喜地紧张感。 秦川蹙起了眉头，难道是他看错了，还是他一直以来对何厌的判断都是错误的？ “秦老师，不让我进去吗？”何厌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秦川。 十八九岁刚成年的孩子，情绪总是不自觉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很想进门。 “进来吧。”秦川侧过身体，让何厌进了房间。 何厌左右看了一阵，“秦老师家里有点冷，这个时间晚上可以把暖气打开了。” 秦川关上门，“暖气片坏了，明天换新的，下次你再来就能开了，今天先将就下吧。” 何厌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了下秦川，“行吧，那我们去你卧室补习？是这间吗？秦老师家好像就这一间卧室呢。” 没等秦川说话，何厌就已经提着书包进去了。 秦川在外面站了一会。 这孩子……跟学校里完全两副面孔。 怎么忽然变得活泼了…… “秦老师，怎么不进来啊？”何厌在里面叫他。 “来了……”秦川拄着拐杖进了房间，卧室门关上，里面会暖和一些。 秦川的卧室也很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再无其它。 何厌已经搬好了两张椅子，坐在书桌边等秦川，他拿出朝语书，“我们今天补朝语？” 纯黑的眸子闪着光点，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川。 要不是一样的样貌，秦川怕是真以为今天来的是另一个人。 “不补朝语，你妈妈想让你考个大学，你的精力就不能只放在这一门课上。” “秦老师打算先补习什么？”何厌把所有科目的书籍都拿了出来，“秦老师应该每门都擅长，毕竟是交大毕业的。” 秦川一双眸子细细地看了下他。 第98章 何厌挺了解自己的。 了解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要去了解他？ 秦川从不会像很多家长那样忽略十几岁孩子的心智。 他如今的防御心很重，对谁都一样。 “你最擅长哪门？”秦川敛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课本间滑动。 何厌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尖，“我每门都很差，哪一门都有很高的上升空间。” “总有一门你不排斥，不需要和其他人比，对你自己来说学习意愿最高的，我们着重先提升这一门，打破你的瓶颈，把自信先建立起来，再去啃你不擅长的科目。” “我不排斥的……”何厌挑出了数学课本，“我只有数学还能及格。” 数学？ 这倒是让秦川小小诧异了下，以他朝语课的水平，秦川一度以为他脑子不太好使。 “你最差的是哪一门？”秦川这个问题完全出于个人好奇。 不会就是他教的那门吧…… “朝语。”何厌点了点课本，说得理直气壮，“这门最差，完全学不进去，秦老师一开口我就想睡觉。” 秦川：……这孩子就是来找茬的！ 秦川没理会他，把朝语课本扔到一边，“不喜欢就不学，今天补数学，从最基本的开始。” 他讲的很仔细，少见的有耐心。 私下补课的何厌和课堂上的何厌感觉很不一样，会主动提问，精力集中，思维转变快。 完全就是个聪明的好苗子。 秦川在发掘这些后，不自觉讲得更深入了一些，出乎意料得是，何厌竟然都能跟上。 只是这个聪明的苗子，总是一双眼睛若有若无地就去瞟他，搞得秦川很不自在。 实在受不了了，秦川不得不警告他，“让你看课本，你老乱瞟什么！” “我……”何厌眨巴着漆黑的眼睛，顺从地低下头，喃喃辩解，“秦老师好看……” 讲题的时候尤其好看…… “说什么？”秦川听不清他在那嘀咕什么，他也懒得弄明白，腿蜷久了又开始疼，“把最后这道题做完，做完了我们今天结束。” “秦老师不舒服吗？”何厌抬头看他。 秦川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看出来了，明明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别管我，快把这道题做完。” “秦老师是不是腿不行了？！”何厌立马站起身，想去摸下秦川的小腿，被秦川一把挡开。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腿。 更何况是一个他毫无信任感可言的学生。 “干什么！”秦川训斥他，警惕和拒绝，萎缩和抗拒，不小心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何厌愣了下，他没想过一直温和的秦川能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 他笑了下。 秦老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今天先结束，这道题我解出来下次给你看。” 秦川点点头，“你走吧，我自己能过去。” “真的能……” “走！”秦川下了逐客令。 何厌收拾好书包，担忧地看了秦川一眼，离开卧室出去…… 听见关门声，秦川松了口气，他垂手摸了摸自己的腿，抽筋抽得像石头一样硬，自从开始新的复健方案后，自己腿疼的频率反倒是越来越高。 “唔……” 压抑疼痛地呻吟不小心就在一个人的时候从嘴角泄了出来。 秦川拽过拐杖，两手扶着把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想走到床上去休息下。 哐啷—— 没走两步，秦川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拐滚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秦老师！”何厌听见声音又冲了回来，推开门就看见秦川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走开！”秦川的抗拒被拉到最大，他固执地排斥何厌来扶他。 他不需要一个讨厌他的人来怜悯他。 “秦老师！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你需要帮助！”何厌反过来教育秦川。 秦川一呛。 一双沾染痛苦的眼睛像是针一样刺向何厌。 何厌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怔了下…… 秦老师……明明平常那么温和平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心里的防线会那么高…… 好像……对任何要靠近他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开枪。 那种抵抗几乎是，自杀式的。 第78章 重金寻人（沈时回归倒计时） 何厌只是怔了一秒，还是硬着头皮去帮秦川， 他两只胳膊架在秦川腋下，用力把人拖起来，半拖半抱地弄到了床上，秦川刚躺到床上就立马蜷缩起来，抱着腿，冷汗顺着清瘦的下颌流进衣领里。 他竟然能做到一声不吭。 “秦老师，对不起，我还是要看下你的腿。”何厌说着就去撩秦川的裤脚。 “滚！”秦川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叫你滚啊！” 他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抗拒。 “秦老师你太固执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何厌强行捏住他的脚腕，把裤腿挽上去。 一条布满伤痕，又已经开始萎缩纤瘦的腿显露在他眼前。 何厌从没真的见过一个残废人的腿长什么样的。 简直…… 丑到让人心惊…… 何厌愣在那里，嘴巴微微张着。 太……太吓人了…… 秦川抓过枕头就朝他扔过去，“谁准你看的！走！你给我走！” 第99章 “对……对不起……”何厌慌乱地把裤腿放下来，把那些丑陋的疤痕遮住。 他越界了…… 他明白了秦老师抗拒的原因。 “我……我马上走……”何厌慌忙想要退出去，但秦川那副模样……他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给你……给你灌个暖水袋……暖和一点应该可以缓解僵硬……”何厌冲去厨房，用暖水瓶里的热水给秦川灌了个暖水袋，放在他腿上，又帮他把被子盖好，不等秦川让他滚，他立马溜了出去。 何厌在楼下站了一会，那条腿的模样在印在脑子里，他有点反胃。 抬腿想走又挣扎着不敢走。 过了半小时，他又悄悄地返回，推了小小一条门缝往里面看，看见秦川没缩得那么厉害，估计是好了些。 他心放回肚子里，正要离开，听见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呜咽和说话声。 “时……时……我腿疼……你别走……待在这……我腿疼……” 房间里还有人？ 何厌又偷瞄了眼，分明就秦老师一个，他在跟谁哭？ 秦川微微转动脸，一双沁满水的眼睛看着空气在哭诉…… 委屈，伤心，破碎…… 像是出现裂纹的水晶天鹅。 何厌忽然耳根一热，他飞快地逃离了秦川的家。 一路都在狂奔，心跳似乎和剧烈运动没有任何关系。 那双眼睛……太好看了……他从没见过那么委屈的眼睛…… 天生的？ 好像是天生的…… 何厌停下脚步，狠狠甩了甩头，把秦川的样子从脑子里扔出去…… 瘸子而已……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心好像安静了些，他急匆匆地往回赶，还有正事要做。 何厌回到家里，打开了电脑。 登录了一个论坛网站。 网站上铺天盖的寻人贴，何厌已经关注过帖主了。 【重金寻人】 何厌点开帖子，里面的照片是一张合照，两个男人亲密地站在一起，高一点的那人戴着口罩，一双凤眼笑眯眯地向下弯着。 眉眼一看就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皮囊。 像明星。 他搂着个西装革履的人，那人头发有点长，扎了个小小的辫子，一双桃花眼洋溢着笑意，眼角一颗棕红的泪痣，把天生的风情收在里面，正直规矩是欲盖弥彰的借口。 是个好看但懂得收敛的人。 秦老师比照片上的人要沧桑很多，他也从没见过秦老师有过发自心底的笑意。 气质完全不同。 但眉眼一看，就是同一个人。 帖子上说，他找的这个人，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身上应该留了疤。 何厌见到了秦川的那条腿。 这个帖子很有趣，寻人，却不写明姓名，只留了张还算清晰的生活照，还发在这种小众论坛上。 现在这个论坛上最火的就是这篇帖子，帖主似乎很有钱，在每个板块都做了持续投放，而且他说，提供线索的人，他奖励现金。 何厌需要钱。 他不知道秦川和这个帖主会有什么关系，但既然秦川没有联系，想必是不想被找到。 秦老师与他的关系也许并不好，秦川肯定是费尽心思才逃到这个小城，不然以秦川的见识，他为什么会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毫无出路的地方。 不知道暴露秦川的地址，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厌抬眸思索了会，还是在帖子下留言。 帖子下的留言近万条，各个都说自己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帖主能不能注意到他的。 *** 周一去上课，又刚好轮到何厌擦黑板，今天他擦得卖力些，下节课是秦老师的朝语课。 擦完黑板，何厌扔下黑板擦，走下讲台，余光看见讲台上掉落的粉笔头。 关我什么事。 何厌继续往座位上走。 秦川低声哭诉的样子在记忆碎片里重组，那个场景在脑海里异常清晰。 刘真真会收拾的，何厌想着，他接着往前走。 刘真真不在座位上…… 都快打铃了，她人去哪了？ 叮铃———— 吵闹的铃声响起。 走廊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木棍和地面敲击的笃笃声，秦老师在往教室走。 何厌忽然就转身，一个箭步冲到讲台上，俯身把粉笔头都捡了起来。 秦川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何厌低着身子往座位上去。 秦川一进门就看见何厌撅着个大腚在过道里鬼鬼祟祟。 刘真真抱着一沓子作业跟在后面进门，看见何厌忍不住笑出声。 秦川警告性地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把课案放在讲台上，“以后我的课别迟到，如果真迟到就别来了。” 何厌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板凳，状似天真地仰头看着他，好像秦川说的不是他。 秦川碰到何厌的眼神觉得有点尴尬，他整堂课都在回避何厌的目光，这人跟以前一样睡了最好。 偏偏今天全程都在听他讲课。 下课铃一响，秦川没多逗留一秒钟，撑着拐离开教室。 路过教室的窗户，窗子忽然就被拉开。 风把淡黄色的窗帘卷到教室外面，高高扬了起来，挡住秦川的去路。 秦川斜过目光，“干什么。” 第100章 低沉又毫无情绪。 何厌靠在窗框边，胳膊交叉在胸前，小声问他，“腿好了吗？” “跟你没关系。” “秦老师你倒不必这样。”何厌笑了一声，“有点幼稚。” 明明还会哭来着。 这副冷漠的壳子，装出来给谁看。 这一声笑让秦川十分不舒服，他微微变了脸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喂，喂，秦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何厌身体从窗户伸到内走廊里，看着秦川一瘸一拐的背影。 我这嘴可真贱讷，真的只是想问下腿还疼不疼。 “呦，连老师都敢调戏了。”黄江洋踢倒了何厌的凳子，“不过他是个瘸子，你也就只敢羞辱他而已。” “闭嘴。”何厌忽然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把黄江洋着实吓着了。 这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何厌能有的眼神？ “不准叫他瘸子。”何厌一字一顿道。 第79章 就是个瘸子还多管闲事 何厌拎起包准备回家，故意绕去老师办公楼。 学校为了方便秦川上课，他的办公室就安排在一楼。 何厌隔着窗子远远看了里面那道身影，瘦薄的肩背靠在椅子背上，手松松地搭在扶手上。 右腿伸直，左腿微微蜷着。 秦川闭着眼睛在休息，光线刚好透过窗子打在他脸上，皮肤照耀成脆弱的透明色。 腿还疼吗？ 何厌想问。 他不知不觉就往前走了几步，想到秦川抗拒的样子又停下。 管他干什么呢…… 何厌准备离开，但迟迟没动。 他黝黑的眸子盯着那张苍白的侧颜，恰到好处的下颌和颈部线条，微微凸起的喉结偶尔会滚动。 睫毛很长，在阳光下更是格外明显，在苍白皮肤上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何厌下意识吞咽。 下一秒就走了。 马上就离开。 脑子里这么想着，但鬼压身了一样站在那里。 他忍不住捕获一切细节。 秦川轻微敞开的衬衣领子，锁骨分明下的胸膛，露出一点点的疤痕末端。 他胸膛上也有疤吗？ 背上也有吗？ 柔软的肚子上也有吗？ 腿都成那样了，身上应该也有疤的吧…… 多吗？ 会很难看吗？ 有人……看过吗…… 何厌想起来那天开豪车来接秦川的男人，两个人关系应该很亲密。 至少比老师和学生这样的关系要亲密很多。 自己能不能……跟秦川的关系再好一点……至少……至少要比刘真真强…… 秦川每次搬作业，拿东西，他都会叫刘真真…… 何厌好像有点嫉妒刘真真…… 怎么做……才能在每次上课前，自己能理所应当地去他的办公室，帮他拿下东西…… 他找不出能达到这样一个目的的方法…… 毕竟……他应该是讨厌秦老师的…… 在所有同学里……最讨厌他的那个…… “何……何厌……” 一声喊声把何厌彻底拉回来，他心惊地转头看过去，生怕自己那点低劣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叫他的人是周许，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他的同班同学。 “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盯着秦老师看……” 周许讲话总是瑟缩，何厌已经习惯了。 “在等他摔跤，看他出洋相。”何厌随口敷衍。 “何厌……你……你对秦老师好一点……他是瘸子……” “他……很可怜……” 何厌皱了下眉头，现在一听有人管秦川叫瘸子，他就不高兴。 “谁不可怜，你不可怜，还是我不可怜？”他语气有点冲，声音稍微大了些。 “你……你别生气，何厌……”周许又害怕又想安慰他，“我知道……你看不惯刘真真护着他……你说明明就是个瘸子……凭什么能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就因为他是个瘸子……就都要给他让路了……拿着自己是瘸子的借口……就能只上早课……就能坐在一楼的办公室……就能让刘真真每次上课前忙里忙外……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你……你闭嘴！” 一口一个瘸子，何厌简直火冒三丈，虽然这些话都是他自己说的，周许只是复述出来，但现在怎么听怎么刺耳。 “何……厌……你不是最讨厌弱者靠着怜悯就过得比别人舒服，就像秦老……” “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啊！”何厌第一次觉得周许的嘴怎么能这么烦，揪起领子就要给他点好看。 周许也吓到了，惊叫了一声。 “何厌！” 一声严厉的制止，秦川拄着拐杖从办公室里出来。 何厌被这一声低沉的声音结结实实刺了下。 他听到了？！ 听了多少？！ “你干什么！松开他！”秦川拄着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一双无怨自艾的眸子盯着他，“欺负同学？！谁教你的！” 欺负同学？ 何厌想笑…… 秦川跟所有的老师一样糊涂又敷衍，那些施暴的学生就在眼前要装作看不见。 “没……没事……”周许打圆场，“何厌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只是……” 说了跟没说一样。 第101章 秦川捏住何厌手腕的袖子，警告意味更浓烈，“松开他……我最讨厌你这样随便欺负别人的学生！” 讨厌…… 何厌的瞳孔缩了下。 秦川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就是个瘸子还多管闲事！” 何厌恶狠狠地推搡了一把秦川，扭头就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不重，不知道秦川有没有摔倒…… 想回头…… 好想回头…… 但何厌还是一路没停地跑回了家。 “秦老师！”秦川被何厌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差点摔在地上，被周许搀住，“秦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覃川扶好拐站稳，再抬眼的时候何厌已经跑没影了。 他转头看向周许，“你是哪个班的？何厌经常这样对你吗？” “我和何厌是一个班的……秦老师……”周许小声说，“我叫……周许……” 秦川愣了下，他怎么对这个学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周许这个名字他也没有印象…… “你和他，是一个班的？” 周许点点头。 “我……平常……不太讲话……你可能……没注意过我……” “何厌平常有欺负你吗？”秦川追问他，“你实话告诉我，不要害怕。” “没有的。”周许很认真的摇头否认，“他经常帮我……要不是他……我……” “你实话告诉我，你不要怕他，我一定帮你。”秦川语气非常真诚，周许这副见谁都瑟缩害怕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是真的……”周许无奈于秦川不相信他，“欺负人的……真的不是何厌……” “那是谁？” “你就别再问了，我走了，秦老师再见。” 周许离开了学校。 留下秦川一个人，微微有点不安。 第80章 又去复健，腿都肿了！ 何厌回到家里，立马打开了网站。 他惊喜地看见了红色的未读消息。 一整天没动静，他以为贴主不会联系他了，毕竟这么多虚假消息，谁有那个耐心都问一遍，但没想到还是来了。 那人问他详细位置。 何厌想了下，要求对方加他私人联系方式，先转一万块钱来。 “会不会拿我当骗子……一万块太多了”何厌小声嘟囔，又留言，【要不先转一千吧，我只是确认真伪。】 那人似乎很着急，很快加了他微信。 何厌把偷拍秦川上课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照片里，撑着拐，捏着教案的秦川微微低着头，能看得清长相。 对面消息回的很快，【人在哪？】 何厌没有立马回，他在想这个消息他要怎么卖才能拿到最多的钱。 对面见他迟迟不说话，转了他一万块钱。 分批次转账。 何厌坐直了身体，他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 忍不住惊喜地高呼了一声。 “又发什么神经！”他妈在楼下训斥他。 何厌急忙闭嘴，这笔钱不能让他妈知道，肯定会被抢走的。 【人在哪？快回答我！】 何厌不打算一次性交易，他思考了一下，消息发过去，【我在集安，来见我，详谈。】 【好】 何厌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 *** 秦川的日子按部就班，后面又给何厌补了几次课。 何厌的数学成绩进步的速度让秦川感到吃惊，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何厌有些误解。 许是同很多人一样，光听他的名字，就在潜意识里把他归进了不抱希望的一类。 “138。” 秦川批改完何厌的数学模拟试卷，把卷子拿给他看。 “秦老师不满意？”何厌抬眸看着他。 不仅仅是看着。 分明是盯着。 盯着秦川的眼睫，鼻梁，唇珠，下巴，喉结，锁骨…… 没办法看到更多…… 何厌的眼睛里包着不知遮掩的探求。 “为什么说我不满意？你补课几次能从80分提升到138分，我没见过第二个。” “那你为什么连笑一下都不愿意？”何厌问他。 秦川微微愣了下。 他没笑吗？ 他好像真的没笑…… 他早就不会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川知道不应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学生。 他牵了牵嘴角，笑了下。 何厌的眼睛更是移不开……“秦老师……” 秦老师……你真好看…… 何厌：“你皮笑肉不笑的，还不如不笑。” 秦川被噎，他收敛起情绪，清冷低气压像是长在他身上的。 “今天结束，你回家去吧。” 何厌没有停留，他想让秦川早点休息，坐这里腿蜷久了，怕秦川撑不住。 “秦老师早点休息。”何厌已经收好书包背在背上，“我后天再来。” 秦川：“后天暂停一天，我有事。” 何厌定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来？” 秦川疑惑地皱起眉头。 暂停一天而已，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你有什么比给我补课还要重要的吗？秦老师！” 何厌不懂得伪装情绪。 第102章 “我后天要去做复健，你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我们今天解决也可以。”秦川看着他，点了点书桌，示意他坐下。 复……复健…… 何厌怔了下，“复健……复健更重要……秦老师加油……” 他像是屁股着火了的老鼠一样咻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 隔天秦川去了康复中心。韩秀仁被vip的手术拖住，迟迟来不了集安，但电话是一个不少，都是检查秦川有没有好好做复健的。 曹护士如今是康复中心的院长，几乎继承了韩秀仁全部特色，刚做完三个小时的电击治疗就架着秦川去走路运动。 秦川浑身都在打颤，精力一次不如一次。 曹院长拿走了秦川的拐杖，跟在他后面，督促秦川走路。 这边天已经冷了，秦川冷汗热汗混在一起，湿透衣服。 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连曹院长自己都看不下去，她走了几步赶上秦川，把外套披在他身上，“韩医生坚持要你走3000步，计步器挂我身上，你休息下。” “谢谢……”秦川穿好衣服，把脚腕上的计步器摘下来递给曹院长，上面显示他已经走了2600多步，“麻烦拐给我。” 曹院长把秦川的拐还给他，如今摸到这么个木头玩意，比什么都让秦川安心。 曹院长带着计步器帮秦川走那剩下的三百多步。 秦川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休息，他严重怀疑韩秀仁给曹院长制定了kpi，搞不好自己不认真复健，韩秀仁还会扣人家工资。 真是难搞…… 曹护士一会就把那几百步走完，她转头回来，从包里拿出保暖瓶，给秦川倒了一杯热水，“天冷了，下次我跟韩医生商量下，让你在室内活动。” “每次复健……韩秀仁都会过问吗？”秦川掀起眼皮看她。 “那可不，每次复健我都会做汇报的，这边康复中心的营收和成本他根本不管，每次开会就这么一件事他会追问。”曹院长也是一肚子苦水。 “方便让我看下你的腿吗？”曹院长小心询问。 秦川点点头。 曹院长搂起裤脚，检查秦川的小腿，“抽筋越来越严重了。”她抬眸看秦川，“最近会有什么变化吗？” “没什么变化……”秦川实话实说，“以前天冷了腿疼，现在基本上一到夜里腿都会疼，你确定这套方案是奏效的？” 曹护士不敢说实话，韩秀仁对这套方案抱有过分乐观的期望，几乎有点偏执，这套方案如果没用，目前就没有其它可以尝试的方案了，“韩医生认为抽筋是神经系统部分恢复的信号，他觉得这是一件好的事情，覃总，你看你腿部肌肉没有之前萎缩那么厉害了。” 秦川瞥了一眼她，他就不是个学医的也知道这是一句胡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最近腿都是肿的。 “这套方案要做多久韩秀仁才会放弃？”秦川默默放下裤腿，他懒得跟韩秀仁吵，等效果不好，他自己放弃。 “我也说不好……这个……嗯……可能要等下个方案出来韩医生才愿意结束……”曹院长说地结结巴巴。 她不好意思看秦川。 一声电话铃声帮她缓解尴尬，曹院长急忙拿起手机接听。 第81章 看见沈时 曹院长看了眼来电显示，立马接起电话，“喂，韩院长，对对，今天的复健刚结束，都很顺利，对对……啊？最后那一段走太快了？那可能是覃总稍微跑了下，那怎么会是我替他……不会不会……”曹院长脑门子急出汗来，没想到这都能被韩医生识破了。 秦川抿了抿嘴唇，计步器还是联网的，韩秀仁人来不了，魂都在这盯着他。 他接过曹院长的手机，对韩秀仁说，“我把剩下的三百步补完。” 韩秀仁听见秦川的声音，收敛了愤怒，苦口婆心地劝他，“覃川，我都是为了你……” 秦川没等韩秀仁把话讲完就挂了电话，他拆掉曹护士脚腕上的计步器，绑到自己腿上，撑着椅子背站起来，去把那最后的三百多步走完。 “对不起，覃总，我……”曹院长有点内疚，看着秦川摇摇晃晃地勉强走路。 “跟你没关系。” 秦川走完三千步，在长凳上休息了半天，撑着拐回家。 “我帮你叫车吧，覃总。”曹院长拿起包跟在秦川后面。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有拐杖走起来不费力。”秦川谢过曹院长，自己往家的方向去。 今天夜里降，温风里冷意明显，秦川把大衣裹得紧了些，幸好暖气片已经换新，不然这几天夜里还真过不去。 这条回家的路他走过无数回，周围小区住的一些人他也都脸熟，碰到能说上话的，还会跟他打个招呼。 这边人都叫他秦老师，秦川笑着回应。 街对面，有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微微转头。 距离很远，还有灌木遮挡。 秦川却是遭了雷劈一样僵在原地。 光是那个身形的侧影，只是那个偏转了一点点的下颌，额前碎发的弧度，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影子…… 秦川就能认出来。 不需要更多看一眼，不需要再走近一点。 秦川能认出来。 沈时……怎么……怎么在这里…… 血管里每一寸血液都在沸腾。 第103章 他已经四年没见过沈时了…… 眼前瞬间就起了雾，朦胧不清…… 自己多想跑过去…… 但……还有什么意思呢……见了面，又要如何…… 秦川心里再清楚不过…… 没有纠缠的必要…… 用自己这副模样去征讨他的内疚心吗？ 自己应该要走了。 不应该站在这里。 不应该盯着他看。 但好想啊…… 秦川红了眼眶。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人发现他的世界在动荡。 也许是感应到注视，沈时微微转身去寻找。 中间隔着川流不息的车子。 中间隔着四年光景。 秦川承诺要给沈时一个光明的未来，自己应该是做到了。 还留恋什么呢。 秦川趁沈时还没看到这边，转身踉踉跄跄地进了最近的一家小店。 他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 26岁了……沈时今年26了……眉眼都成熟了许多…… 他像许久没进食的野兽，贪恋地观察沈时的每一个动作。 “喂？你要不要点单啊！就光坐着？”小店里就秦川一个客人，老板娘见人进来了却什么也不点，脸上不高兴。 “点。”秦川眼睛一刻不离开窗外。 “点什么啊？你到底是不是来吃饭的！” “随便上。”秦川的手抚在窗玻璃上，食指抚摸着小小的影子。 老板娘欣喜，“那给你来碗全家福面噢。” “好。”秦川根本不在意点了什么，一双眼睛只放得下街对面的人。 老板娘开心地进去下面了。 沈时目光在街上逡巡了一圈，他什么也没看到，收回目光往酒店里去。 秦川站起身子，他就要看不见了…… 马上就看不见了…… 不要进去……让我再看一会…… 但沈时脚步未停，身影消失在酒店大堂。 秦川彻底看不见他，他跌坐下来。 就那么一会。 像是老天爷跟他开的玩笑…… 思念从没如此浓郁过。 玫瑰花早就谢了，又在秦川心里盛开。 花瓣粉碎在风雨里，顺着四年的时间轴飘过来。 秦川捂住脸，他知道自己现在哭得一定很难看。 他不应该这么软弱。 但真的…… 真是太委屈了…… 离开沈时，四年他再没收到任何一束玫瑰花。 不知道沈时知晓了会不会可怜自己。 可怜……有人疼才配叫可怜，没人疼就是窝囊。 秦川这四年，都是窝囊着过来的。 老板娘把堆满臊子的面放在秦川面前，疑惑地看着这个人沉默地哭着。 竟然有人哭起来无声无息。 老板娘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凉了不好吃，这碗不收你钱。” 秦川到底是没吃下那碗面。 老板娘非要给他打包，让他带回家去，秦川撑着拐摇摇晃晃地回了家，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 何厌在擦黑板。 擦得光亮，黝黑黝黑地，跟他眸子一样，一点粉笔印都看不见。 擦完黑板，他又低头捡讲台上掉下来的粉笔头。 刘真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厌没抬头，手里攥着粉笔头，“我犯贱。” 刘真真嗤笑：“那你这贱犯的可不是时候，下节不是朝语课。” 何厌这才抬起头，“下节明明就是秦老师的课，他向来只上早课。” “秦老师请假了。” “请假了？”何厌站起身，“为什么请假？” “我哪知道这么多，他跟赵老师换了课，可能下午上朝鲜语吧。” 刘真真回了座位。 上课铃响了，何厌也回到位置上，没有熟悉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进来的是赵老师。 黑板如此干净，讲台也没有粉尘，她震惊了一下，还以为提前到了大保洁的日子。 何厌有点无趣。 昨天本来是秦川给他补课的日子，他没见着。 今天上课，又没见着。 今天黄江洋找他麻烦的时候，他甚至伸手还了一拳头，把一圈人都惊了下。 黄江洋目光深深浅浅地，恶意明显。 何厌懒得管他。 等到下午，来上课的还是赵老师，今天秦川没来学校。 第82章 高烧，深度昏迷 复健要很多天吗？昨天复健，今天还复健？ 何厌漫无目的地想着，他打开手机，发现自己并没有秦川的任何一种联系方式。 就算有……他要发什么呢…… 发什么都奇怪，唐突。 何厌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他看见之前那位贴主的消息。 贴主在几天前就来集安了，一直催他见面。 真的要出卖秦川，何厌又有点反悔，害怕给秦老师带去什么麻烦。 他一直拖着没理人家，这个人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一直联系他，又给他转了一万块钱，还不罢休。 何厌心乱如麻，他摁灭了手机。 等到结束最后一节课，何厌嗖地一下就冲出了教室。 他想了一下午，找了一道极其困难的数学题，决定用这个理由去找秦川。 第104章 他马不停蹄地跑去秦川住的家属院，三两步就上了楼，站在秦川家门前，努力平复自己过量运动的气喘声，又拨弄了下头发把毛弄服帖。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 何厌敲响门。 “秦老师，是我，何厌。”他语调急促又有些激动，好像是许久都没见过一般，明明前几天才补习过的。 何厌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一举一动全凭着高兴。 见到秦川，他会高兴。 从一开始就是。 只是以前秦川眼里从来看不见自己。 门里没声音。 “秦老师！” 何厌又喊了一声，敲门声更急促。 “干嘛呢！”旁边的老爷爷推开门，“这里隔音又不好，这么大嗓门干什么，秦老师是瘸子，又不是聋子。” “我……”何厌小声辩解，“他不开门。” “他不开门说明不在家，你晚点来。”说完老爷爷关上门。 何厌不想放弃，他又敲门，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激烈跳动的心沉没下去。 何厌离开工厂家属院，回了自己家里。 “干嘛一天一天都是那个死样子。”何妈妈看他有气无力地回来就生气，“搞得谁欠你的一样。” 何厌早就习惯了一些恶言恶语，他妈的也不例外，他把书包扔在桌子上，自己歪进自己的小床上。 忽然一个激灵，他挺尸一样站起来，“妈！” “妈！” “干什么，干什么，来买菜的都要被你吓走了！”何妈妈冲他吼。 何厌从小木板铺成的楼梯上下来，楼下是卖菜的店面。 “妈，你是不是有秦老师的微信？” 何妈妈瞥了他一眼，“废话。” 何厌心里又激动起来，像是活过来的兔子，一跳一跳的，“告诉我。” “你要干什么？” “我有道题，解不出来，想请教一下。” 何妈妈疑惑地看着他，这个小兔崽子，能有这么好学了？ “喏，给你。”她把秦川的微信推他，“对人秦老师尊重些，帮你这么多。” “放心，我会的。” 还放心…… 何妈妈简直要把眼珠子抠出来重新换一副去看他儿子。 这段时间数学成绩突飞猛进，考大学的希望好像越来越大了。 何妈妈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对何厌的背影说，“晚上……我给你烧猪蹄。” “好。”何厌答得心不在焉。 他回到自己得房间，加好友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秦川迟迟没有回应。 等了一个小时…… 何厌吃完了猪蹄。 秦川还是没有回他。 何妈妈看他那一脸丧气样就开始冒邪火，“谁一直叫着要吃猪蹄的，今天烧了，你看你什么脸，不想吃给我吐出来。” 何厌不想理她，转身回房又躺在床上。 手机一直卡在好友申请的界面上，秦川一直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不愿意？”何厌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吧，他一个老师，跟我置气？” 肯定是没看见。 现代人谁能几个小时不看手机…… 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那为什么不通过…… 何厌想不通…… 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他有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通过…… 烦死了！ 臭秦川！ 何厌拉过被子，窗子外面飘起雪。 下雪了啊…… 不知道秦老师那个腿受不受的了…… 不会是腿又犯毛病了！ 何厌一个骨碌又坐起来，他飞快的穿好衣服出门。 雪才开始下，路面还没结冰，风已经明显像刀子，要把脸皮割开。 何厌又跑回工厂家属院。 敲了几下，没人回应，何厌拿出准备好的两根铁丝撬门。 他也拿不准……万一撬门进去了，秦老师只是坐在家里不想理他，他要怎么办。 大概脚趾抠地吧…… 啪嗒一声，何厌还没想清楚，手上就已经把门撬开，里面凉嗖嗖的。 不是暖气修好了吗，为什么不开暖气？ 何厌推门走进去，客厅灯亮着，但没见着人。 他又推开卧室门。 被子鼓囊囊的，秦川躺在被子里。 这下尴尬了…… 秦老师在睡觉…… 何厌满脑袋黑线，想悄悄退出去，被发现前赶紧溜。 目光转了下，好像不太对。 床头的水杯打落在地面，还有药片也撒在地上。秦川一只胳膊伸出被子，就那么落在床边。 那感觉，好像想拿水杯，又没够着，反倒把水杯撞落。 “秦老师？”何厌小声唤了一声，壮着胆子往前走几步。 秦川没回他，眼睛紧紧闭着，病态的潮红从脖子一直渲染到脸颊。 “秦老师！”何厌喊他，手在他脸上碰了下。 温度也太高了。 何厌吓一跳，这特么不会已经烧了整整一天了吧。 “秦老师！醒醒！” 秦川没有回应，何厌急得团团转。 送医院……送医院…… 何厌把暖气打开，让房间里温度升高一些才敢掀被子。 他托着背把人扶起来，找了件大衣给秦川披上，又怕大衣不够厚，直接拿被子把人裹起来，背在背上。 第105章 秦川像个人偶一样，何厌怎么折腾都不睁眼。 何厌要急坏了，“秦老师，马上，马上带你去医院。” 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秦川滚烫得体温，还有烫得吓人的鼻息在他脖颈之间。 秦川的脸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人在深度昏迷中。 “秦老师，你可真难养。” 何厌背好人，冒着大雪出门。 第83章 沈时崩溃，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东北的雪下一会儿路上就能积起来，立马有脚脖子深。铲雪车还没来得及上路，何厌根本打不到车。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背着秦川，靠着一双腿往医院去。 “秦老师别怕，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何厌给昏迷不醒的秦川打气。 自己早就累得不行了，也没停下来。 脚和嘴皮子都不停。 “你看你，平常不跟我搞好关系，不然我就能早点撬门进去，还做那么多心理建设浪费时间。” 何厌不喜欢安安静静不讲话的秦川，他喜欢像刺猬一样抵抗他的秦川。 “你根本就不适合一个人住，你要找个人照看着。” “要不你给我点钱，我去你家给你当保姆，我睡沙发就行。” 根本没有人回答他，何厌还是巴巴不停。 “不要钱其实也行……就是怕你觉得我是占便宜……” 何厌说了一路，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有点虚脱。 秦川进了急诊室，他在急诊外面刚喝了口水就被护士叫走。 “病人信息填一下，然后去窗口缴费。” 何厌赶忙接过单子，礼貌问护士：“要交多少钱？” “先交三万块钱吧，马上推进手术室了。” “三……三万块钱！”何厌一口水喷出来，他一个学生，哪里来的三万块钱，“你抢劫啊，不就发烧，撑死挂个水，为什么要手术？” 护士掀起眼皮不善地盯了眼他，“患者腿部之前遭受过重创，现在骨头又裂开，已经好几天，周围都化脓了，要把肉切开，在骨头上钉钢板，三万只是手术钱，手术结束后上药恢复还要继续交钱。” 护士看他年纪小，又嘱咐了一遍，“后面还要花很多钱，你赶紧叫管事的大人来，不要耽误时间。” 护士讲完就走了，留下何厌一个人凌乱…… 这么……这么严重…… 何厌准备找他妈，但转念一想，让他妈那个抠门精出钱，根本不可能…… 找谁呢……何厌要疯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能出得起钱的人，连忙拿出手机，给贴主发去消息。 *** 秦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幽幽转醒的时候感觉浑身又被拆解重组了一遍，痛觉都是稀碎的，摸不清楚在哪里。 脑子还昏沉，鼻腔里萦绕一股清冷的消毒水味，还有丝丝缕缕，秦川心心念念阳光的味道。 他努力掀起眼皮去看，正巧看见【沈时】向他走过来。 真好，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秦川忽然觉得，有精神病真好……知道自己要人陪的时候，幻觉就会自动触发，【沈时】就能站在他面前。 “哥哥……”【沈时】发觉他睁眼了，急匆匆向他靠近，他很着急，眼尾是红的。 “别走，陪会我，我腿疼……”秦川哑着嗓子给【沈时】下达命令。 【沈时】怔住，无法自抑的情绪疯狂侵略，他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哥哥见到我第一句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你会赶我走……” 他俯下身子，淡淡身体自发的气息把秦川层层包裹在其中。 太真了……感觉太真了…… 自己的幻觉有这样真切吗？ 秦川微微蹙眉头，目光锁在【沈时】的眉眼之中。 有点不太一样…… 眼角更锋利了些，鼻峰下颌都磨砺出愈发成熟的男人味道。 “麻醉过去了，我叫护士给你打针止痛。”【沈时】的手在秦川消瘦的脸颊上抚摸了下，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去病房外叫护士。 秦川的眉头皱得更加紧迫，【沈时】从来只跟自己讲话，他的癔症现在还要去帮他叫护士，自己是疯得更厉害了？ 【沈时】半个身子探出病房：“护士长，护士长，403病房的病人醒了，加针止痛吧。” “403是吧？稍等。” 过了片刻，护士端着铁盘进来，盘子里是针剂。 秦川觉得头发晕，他略微惊恐地看着【沈时】和护士在交谈。 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 【沈时】是他精神分裂出来的，他只能和自己对话…… 难道…… 难道…… 秦川觉得天花板在旋转…… 要么他的精神病已经无可救药了，连身处的位置都是大脑臆想构建的…… 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 秦川艰难地抬起身子，他手伸向【沈时】……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川拼命够着，想摸一下试试，“难道是真的……” “哥哥！”【沈时】一回头看见秦川竟然起身，眼看着就要从病床上滚下去，他冲过去握住秦川的手，托着背把人移到床中央，“哥哥你干什么，摔下去怎么办！” 秦川握住了【沈时】的手…… 不一样了……不一样…… 暖和的，手背上青筋凸显，中指第一个关节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块小茧。 第106章 秦川不敢呼吸，他看向沈时的眼睛，他竟然在沈时眼角看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皱纹…… 从前没有的…… “你……你是真的……”秦川的瞳孔震荡，嘴唇微微颤抖，“你是沈时……是沈时……” 沈时紧起眉头，“哥哥……才认出我？” 护士长也过来查看秦川的情况，“刚醒来反应有点过于激烈，要不我叫麻醉医生来看看，难道是麻醉后遗症？” “自己叫什么记得吗？” 护士长问他，可秦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时，嘴里一直默念：“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觉……是真的……” “这……”护士长还没见过麻醉后神智不清成这样的病人，自己拿不好主意，“我……我还是去叫医生吧……” 沈时低头看着他，他似乎明白过来，“不用了，帮他把止痛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护士长掀开被子，秦川的大腿和小腿上还有长长的手术缝线，钢板钉在他开裂的骨头上，她在他后腰上扎了针止痛。 “有问题及时叫我。”护士长收好东西，转身出门。 沈时帮秦川把被子捏好，看见他那条腿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他直接跪在秦川的床边，手撩开他额头前被冷汗打湿了的头发，“哥哥，是我啊，就是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四年…… 他从不相信秦川死了。 四年前他追到韩国去，韩秀仁告诉他覃川已经火化，扔给他一张死亡证明。 连骨灰他都没看到。 韩秀仁这点小伎俩，在沈时看来简直漏洞百出。 但他害怕啊……害怕那是覃川自己的意思…… “哥哥……”沈时抬起他的手，在手背上慎重地吻了一下，“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实在是……实在是……再见不到你……我真的……” 要疯了…… 第84章 吐露心声，他是离不开沈时的 “我……我……”秦川贪恋他的目光，又畏惧于过去的记忆，他选择闭上眼睛，“我……我害怕……沈时……我害怕……” 见到沈时，什么理智考量，深思熟虑，沈时的前途未来，秦川统统忘了。 他只想说出来。 除了沈时，不会有人听他说出来…… “哥哥害怕什么？”沈时靠近他，温柔强大的气息足以让秦川一切的防守全部垮塌，“哥哥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帮你解决……” “我什么都没有了，沈时……”秦川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涌出来，他在沈时面前哭得肆无忌惮，“我还是个残废，我什么用都没有……我自己都……我都……自己都已经放弃我自己了……我什么用都没有……” “我走不起来……我也不想走起来……沈时……我怕疼……太疼了……那场车祸真的……真的太疼了……再来一次……我可能不敢再冲出去……我怕了……我受不了了……沈时……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别人叫我瘸子……我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康复训练……我受不了整夜整夜的腿疼……我受不了我就一个人……我就一个人……”秦川哭得越来越厉害，这些年受的委屈毫无保留地向沈时倾泻。 他一直都是一个软弱的人，他需要有人把自己保护起来。 沈时会把他包裹起来，让他理所应当地做一个柔软无骨的蚌肉。 原来单单沈时的一个眼神就能让秦川明白他还爱他。 原来拥有沈时和放弃沈时的抉择只需要他向秦川走来一步。 走到他面前。 秦川就无法放弃。 “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沈时捧着他的脸，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把心挖出来能弥补他吗？ 如果可以沈时现在就能端起刀子。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沈时吻落在他湿漉漉的脸颊上，“我不应该离开你……川，我错了，你原谅我……” 秦川一直哭，一直哭到气都喘不上来，眼泪都流干了，才稍稍安静些。 沈时跪在他床边，他会回应秦川的每一个字，细致地帮他把擦不完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抹掉，亲吻是安慰也是难以自控的思念。 他捧在手心的宝贝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 跪再久都是自己谢不完的罪。 但他欣喜秦川还能对他说出来。 他昨天赶到医院，见到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秦川苍白又消瘦，闭着眼睛和四年前他见他最后一眼时一样。 那种心情无异于生挖心肝，当初覃川在他面前闭上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的画面无数遍出现在他梦里，他整夜整夜地不敢入睡。 沈时捐了数不清的功德箱，只求见不到覃川的日子里，他的覃川能过的好一点。 如果再找到他，覃川是笑着的，他可以躲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去打扰。 可他见到的，是瘦得不行的覃川，是闭着眼睛的覃川，是整夜喊疼的覃川，是哭得停不下来的覃川。 沈时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覃川再也不接受他，打他骂他让他滚，他也会死皮赖脸粘在他身边。 可他的宝贝只是…… 委屈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覃川更好的人吗？ 不可能再有了。 覃川一直哭到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107章 沈时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跪麻了。 但没有什么比覃川没赶他走更让他高兴的事情。 他抬着覃川的脖子，把已经哭湿的枕头抽出来，让护士拿了个新的，又小心翼翼地垫到头下面，他沾了点温水把覃川干燥的嘴唇润湿。 他轻柔地捏着覃川的手，发现这个人的手一直都是冰的。 房间里温度明明就已经很高了。 沈时手伸进被褥里，里面也是冷的，双脚冰凉。 “哥哥……”心窝子他妈的都要被捅成蜂窝煤了…… 沈时开大了暖气，坐到床尾，把覃川的脚捂进自己怀里。 大冬天，自己都已经热到出汗，覃川身体才暖起来，他眉眼沉稳，看样子睡得舒服。 沈时这才放心。 他摸到了覃川那条刚做完手术的腿。 看见覃川睡得熟，他这才敢认真地检查一下覃川的身体。 右腿不正常的孱弱，只剩下一圈皮包骨头，膝盖骨高高隆起，错位愈合，遍体的疤痕，不光腿上，身上也是，胸口一大片缝合的痕迹，他当初是开过胸才救回来的。 覃川身上每一条疤都与沈时有关。 再来一次…… 如果能再来一次…… 沈时一定会停下车子。 他一定会。 无论覃川有没有还他公道，他都一定会停下车子。 可那是如果，不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哥哥，我一定好好养着你，不让你再受苦了……”沈时默默念叨。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看着覃川今晚能好好入睡，不再淌着冷汗呢喃着喊疼。 **** 覃川许久没睡过如此一个安稳觉了，浑身都是暖的。 也没痛的那样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止疼针的效果。 哭了那样大一场，哭完竟是如此安心。 覃川夜里被小腹一阵胀意扰醒，他要起夜。 刚刚睁开眼睛，下面就一阵暖意流淌，完全不受控制。 覃川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也不敢想，31岁的覃川…… 竟然，竟然…… 竟然尿床了…… 覃川慌乱地瞟了眼沈时，沈时穿着短袖侧躺在沙发上睡觉，还没有被他吵醒。 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赧让他瞬间涨红了脸，覃川掀开被子，看着被自己弄脏的床单和裤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要完了，他竟然连这样的事都控制不住。 第85章 帮他洗裤子 覃川费力地下了床，他的腿刚钉上钢板，没办法弯曲，根本走不了，只能拖着。 他扯下床单被罩包在怀里，怕把沈时吵醒，连拐都没拿，半爬半跪地进了卫生间，把弄脏的床单被罩泡在洗手池里。 覃川尽量保持不发出声音，但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他随时都要摔下去。 在水池边刚站了一会就不行了。 覃川揉搓着床单，鼻腔里涌上酸楚。 本来就没剩多少自信的覃川又被钉上耻辱柱。 自卑在心里疯涨。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偶然的，还是以后可能会经常这样。 如果是经常…… 沈时…… 会如何看待他…… 覃川大力揉搓着手里的床单，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滴进水池里。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眼泪怎么会如此多，就像个只会哭的废物，没有沈时在，至少自己不会成个自己都嫌烦的大龄哭包。 覃川洗好床单，湿漉漉的床单有些沉重，他想拧干了放在暖气片上烘一烘，只是转个身，手上没扶着什么，重心不稳的覃川就狠狠摔在瓷砖上。 “唔嗬……” 腿像是要裂开…… 但覃川顾不上，他慌忙地去够卫生间的门。 不能让沈时进来，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个鬼样子。 他推了一把，门从外面被抵住。 沈时还是冲了进来。 “哥哥！”沈时听见动静就知道覃川摔了，他看见卫生间有光，火急火燎地进来。 “哥哥你起夜怎么不叫我，你在……” 沈时蹲下身，但他已经看到了水池里泡着的被罩，地上散乱的床单…… 还有覃川裆部湿哒哒的裤子。 “哥哥……你……” 覃川把脸别过去，脸颊到耳根都红了个透，“你别问，算我求你……” 他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川，这没什么，我来，交给我。”沈时把覃川从地上抱起来，覃川始终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 眼眶又红了…… 覃川的眼眶又红了…… 沈时心脏又被割了一刀。 “没什么大事，哥哥别害羞。”他在覃川额头上亲了一口，“裤子，我帮你脱下来，给你换个干净的。” “我……沈时……要不你别管我了……我真的……”覃川捂住眼睛。 “说什么瞎话，不可能不管你，哥哥怎么四年不见眼泪积了这么多，是专门留给我的？”沈时想让他放松，可自己都没笑出来。 心要疼死了。 沈时一边安慰他，一边就在卫生间帮他换裤子。 覃川把头埋在他怀里闷声抽泣。 “手术的刀口还没长好，不能下水，我帮你擦干净。”沈时半跪在地上，把覃川抱在怀里，一手用热水拧干了毛巾帮他擦拭，“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川，不要瞒着我。” 第108章 覃川不说话。 “不要一个人进来洗……”沈时帮他换好睡裤，把人抱起来，“我会难受……哥哥你就当是为了我，什么都不要瞒着我，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 覃川这才敢稍微转头去看他，沈时依旧是自己最强大的后盾。 嘴上说着让他别管了，他若真就不管，覃川估计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心是真的会死。 “哥哥在沙发上先将就会。”沈时把覃川抱到沙发上，沙发长度不够，他的腿弯不过来，沈时找了个椅子把脚踝垫起来。 “冷不冷？”沈时说着，没等覃川回答他已经把自己的大衣盖在覃川身上。 “不冷……暖气已经很大了。”覃川说得小心翼翼，还是把大衣拉过来，领子抵在鼻子下面。 他闻着犹如实质的沈时的味道，他残破的人生一点一点被人撑起来。 沈时知道覃川脸皮薄，他没有叫护士，自己去储物间拿了床新的床上用品，铺好床铺，把覃川抱回去。 “还有……还有那个被单在……在水池……”覃川耳垂红得要渗出血。 “我来，哥哥困了先睡。”沈时亲了一下嘴唇，起身去卫生间。 覃川哪里睡得着，他看着沈时的背影，浑黄的灯光下，他的后背结实饱满。 他把床单被罩，还有覃川弄脏的病号服都洗干净，找个离暖气片近的地方晾起来。 他做完这些从卫生间出来，覃川赶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早就睡着了。 他听见沈时把沙发拖到了自己床边，他就挨着自己的病床睡下。 沈时还觉得不够，他找了个绳子把自己的手腕和覃川的手腕系在一起，这样覃川一动他就能马上醒来。 覃川藏在被子里的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绳子，嘴角在黑暗里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沈时睡在他身边，覃川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有点吵闹，覃川迷迷糊糊醒过来，下意识就去摸手腕上的绳子，空了。 他立马抬头去看，沙发上也没人。 覃川心里咯噔了一下，恐慌迅速侵占，他立马就喊了出来，“沈时……沈时……” “沈时……在哪？” 不要吓我…… 不会是他病太狠加上精神病发了场大癔症…… 覃川喊得很用力，但嗓子是哑的，声音跟猫叫差不多。 “沈时……你快过来……” 我害怕…… “沈时……” “你快出来……” 不大的病房空荡得让他心慌。 “沈时……” 覃川觉得心一寸一寸从胸腔落进深渊里。 病房门忽然推开。 “哥哥！”沈时迈着大步进来，“我在，川，我在。” 他进来握住覃川的手，顺势抱住他上半身，把头靠在自己胸前。 他能感觉到覃川的恐慌和躯体反应，他尽力安慰他，“川，我在，一直在，别怕。” “我……我以为……以为你走……走了……”覃川的气还喘不明白，但熟悉的气味让他慢慢平静。 “怎么会走呢？”沈时像是安慰小孩一样安慰覃川，“哥哥脸皮薄，我要走了，你肯定不会来找我，是不是。” “所以啊，我说什么都不会走的，你心放肚子里，我一定在，一定。” 沈时语气很轻。 覃川不知不觉就红了耳垂。 第86章 欠了1.2个亿 “你……去哪……要告诉我……”覃川的精神容易偏执，在沈时面前做不到纠正，像个控制狂一样提无礼要求，“出……出门要让我……让我知道……我没……没醒……要留个信息给我……”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像话。 但没办法，他既没有自信，也没有安全感，他就已经沦落成了如此一个人。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都可能填不满他虚无的黑洞。 沈时把他的头发撩开，看着他垂落的眼角，问他，“不然呢？” “不然……不然……”覃川捏着他的袖子，不然他能如何，“不然……我就不要了。……不要你了……” 真是一句可笑的话，覃川自己都在嘲笑自己。 他不要沈时？ 他不会不要沈时。 但沈时若是不要他…… 他大概要完了。 如此毫无作用的威胁，对沈时有效。 沈时脸颊摩擦着他的额角，“好，哥哥不能不要我，24h给你报备。” “那你……刚刚去哪了？”覃川半闭着眼睛，他有一点怨气。 沈时应该要知道的…… 他应该要知道的…… 自己醒来第一眼要看见他…… 如若昨日的重逢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癔症，他该如何自处…… “工作上的事，川，要检查手机吗？”沈时抱着他，把手机在他面前打开，“解屏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哥哥要记得。” 沈时的壁纸是宁夏沙漠的一片绿洲，手机拍的，萤火虫围绕，月亮和湖水，沈时那天给他戴上了戒指。 在覃川看来，这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沈时对覃川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他点开通话记录，一条一条给覃川解释。 “这是个首饰品牌，在谈代言，他家有款男士耳钉我已经看上了，亚洲有三套，刚刚打电话多讲了会让他给我留一套。” 第109章 “自然是留给哥哥的。”沈时补充一句。 覃川红了脸颊。 “我不是这个意思……”覃川小声嗫喏，心里欢喜的不行。 还有人，拿他当宝贝…… “说好了，24h报备，我愿意让哥哥安心。”他往下滑动，“这个是公司董事，过来这边推了一个宣发，要跟他解释一下。” “你在这里……”覃川小心翼翼地问他，“会不会……耽误工作……” 沈时笑了，他在覃川额头上亲了一口，“耽误，但川，你知道的，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嗯……”覃川主动伸手，抱住了沈时。 沈时怔了一下。 “哥哥……已经好久没……没抱过我了……” 这四年来，他的日子何尝不是一样的难熬。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沈时的经纪人徐紫山着火一样冲进来，“沈时！你说你进来看看，你也看的太久了吧！” “剧都要播了，你宣发一个不去，你让我……” 他一抬眼就看见窝在沈时怀里的覃川，尴尬的不行，干咳一声，降低了音调，“要不老沈……你出来跟我说……” 覃川松开手，推了下他，“你去吧。” “哥哥等我。”沈时毫不介意徐紫山在场，吧唧亲了一口覃川，帮他把被子掖好，“马上回来，有事叫我，就在门外。” 覃川点点头。 沈时又在他手背上落下个吻，“随时叫我，哥哥第一位的。” 他总担心覃川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他也并不是个情感如此外露的人，沈时只是太明白覃川缺什么。若他与覃川是对普通情侣，他不会照顾得这么细致，几乎是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不够，因为覃川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心理状况都极其不健康。 他需要有人不停地说爱他，他是龟缩在壳子里的蜗牛，没有人保护他就会闭起嘴巴，任由遍体鳞伤。 这几年的经历让覃川封闭得越来越严重，难得沈时还能成为他唯一愿意敞开的口子，他不能做一点可能会伤到他的事情。 他摸了摸覃川的脸颊，确认这个人眼睛里不再有一点不安，才跟徐紫山出门。 沈时和徐紫山没有走太远，找了个无人的拐角，覃川若是叫他，他能立马听见。 “我的小祖宗啊！”徐紫山好不容易逮到沈时，立马开始倒苦水，他把平板打开，“今天晚上的宣发不去，明天的剧本探讨不去，明天晚上的爱兰新产品发布会不去，后天的开机仪式你他妈的总要去吧？你是个演员，组都不进了你知道公司要赔多少钱？合同可是去年都签好的！” “紫山……”沈时推开窗子，看着医院外的车水马龙，“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了找到他花了多大力气。” 徐紫山怎么不知道，他当然知道，这些年，如不是覃川还活着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沈时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这几年我一天不停地进组，接代言，为得就是见到覃川的那一天，我能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人，他身上的那些债，我得给他还了。” 徐紫山努努嘴，“老沈，这话你既然说了，那我就必须打击你，覃川现在改名叫秦川，我刚托人查了他的经济状况，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1.2个亿！”徐紫衫拨出九根手指头，“九位数！”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刚见面少不了要动情一番。”徐紫山瞪着眼珠子，“可那是1.2个亿，是亿！当初覃从北走的时候，留了一屁股烂债，覃川还敢独自回国一个人杠着，我可真是服了他的脑子了。你要是还有那么一丝智商，不要沾他的经济问题，我看覃总也不是个会随意攀扯的人，估计也没跟你讲过这回子事，我劝你见好就收，谈恋爱是谈恋爱，钱是钱，别谈个恋爱亏得裤衩都不剩。” “可他都是因为我……”沈时看着天上的云，“都是因为我啊……” “最近帮我把账户都理一理，报个具体数字给我。” 徐紫衫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我说的话你他妈的有听进去一个字吗？” 沈时摇头：“听不进去。” “真是个怨种……趁早给我带个新人吧，再吊你这棵树上，我可真会跪。”徐紫山气滚滚地要走，楼梯下了一半又折回来，“喂，我说，你就算把裤衩都卖出去，也不可能凑出1.2个亿，所以，后天开机进组，你到底去不去？片酬800w，可不是个小数字。” “去。”沈时答应下来，“今天明天的活动先推了，我要先让覃川情绪稳定下来。” “行吧，剧本探讨我跟编剧约个时间让她单独给你电话。” “谢谢。”沈时摩挲下巴，忽然又问了句，“我裤衩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徐紫山头也没回，“滚犊子吧！” 第87章 来看秦老师 “哥哥。” 沈时回了病房，看见覃川已经靠着坐起来，“醒了？不想再睡会？” 覃川自沈时进来眼睛便一直看着他，“睡太久了，我想……我想跟你说说话……” 沈时走过去，枕头在他腰上垫着，这样坐着舒服些。 “哥哥，想上去卫生间吗？”沈时问的很自然，毫不在意他昨晚的失控，只是担心他……非要自己受着。 覃川还是红了耳根，他迅速垂下睫毛，“有……有点……我……站不起来……我……” 第110章 “我帮你，哥哥手伸过来。”沈时语气温柔，拉过覃川的手挂到脖子上，抱去了卫生间。 沈时对覃川的照顾无微不至，就好像……这四年他在心里已经练习了无数遍。 “我以后……我以后万一……经常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你……”覃川不敢看他。 沈时帮他打理好病服，抱回床上，“哥哥又胡思乱想，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哥哥昨晚只是术后的正常反应，等身体养好就不会再发生，再说……”沈时的凤目细细瞧着覃川，“哥哥要以后真的控制不住了，我就拿根绳子把你挂在我身上，我去哪都带着你，保证让哥哥还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沈时便是如此，随随便便就能把覃川心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亮。 也只有面对沈时，覃川能如此直白。 “那你，别再离开我了。” “一天都不行，一会都不行。” 沈时微微顿了下，依旧答应他，“不会再离开你。” “哥哥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早餐？”沈时岔开话题。 覃川摸了摸肚子，这一两天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下肚，肚子瘪下去一大圈，“饿了，想吃，想吃很多。” 沈时轻笑，嘴唇点在他的额头，“我去给你买，刚好早市的时间，哥哥等我。” 覃川点了点头。 看着沈时出门，不安和焦灼没有不受控制地侵占他的理智。覃川几乎能感觉到心里的大洞正在被一点一点填满。 “不会离开我的……肯定不会离开我的……”覃川喃喃说着，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丑陋的腿上又多了两条手术疤。 “真的……不会离开我的……”覃川声音低下去。 咚咚—— 有人在敲门。 覃川连忙把被子盖上，应该不是沈时，买早餐不会这么快，况且，沈时进来不需要敲门。 “请进。” 门推开，何厌探着脑袋进来，刚进门就被房间里的暖气给蒸熟了。 “秦老师，你这里快30度了吧！你热不热？” 覃川没什么感觉，想起来沈时在房间里的时候一直穿着短袖，这才意识过来，“很热吗？暖气帮我调小点。” “好。”何厌去调暖气，“都开到最大，怪不得都成蒸笼了。” 覃川转身把沈时留在房间里的外套披在肩上。 “我都听说了。”覃川靠在床头，语气不急不徐，“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听到这话，何厌的耳根子发红，眼神躲闪，心里却是异常兴奋。 他知道，秦老师他知道，谁这么好心告诉他，何厌真心谢他全家。 他干咳了一声，“应……应该的……就是雪大了点，秦老师不要放在心上。” 他最好放在心上，最好记一辈子。 是他何厌冒着大雪一步一步把他背到医院的，谁能给秦川开个上帝视角，让他真真切切看一眼自己是怎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背着他这个高烧整整一天，烧成重度昏迷的人去的医院。 那个时候秦老师的头就垂在自己肩上。 何厌回忆着，肩膀不自觉地动了下。 “听说你还撬了我家的锁。”覃川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沈时在论坛上寻人，你把他找来，先找他要了10w块钱。” 何厌心里咯噔一声。 谁他妈的这么长舌！老子谢他全家！ “我……我只是……”何厌结结巴巴，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提的早餐，急忙放到覃川床边的桌子上，“秦老师没吃早饭吧，我顺路买的早点，你先吃点。” 覃川没抬手，“放那吧，我还不饿。” 何厌有点手足无措，秦老师没吃他买的早餐，又没继续问他，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应该走了，但又站在那里不想动。 覃川的脸色依旧是透明的破碎感，醒了和没醒的差别不大。 “有……有人照顾你吗……”何厌问地小声又结巴，“你……需要我陪……陪床……” “你算是救了我一命，撬锁的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应该与你追究。”覃川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问他，“但那10万块钱，你妈妈知道吗？” 覃川的一双眼睛忽然机敏又深邃，那是何厌这个年纪不可能会吃透的眼神。 “不知道。”何厌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说不了谎话。 覃川也没生气，“这钱是你理所应该得的，只是你一个学生，拿了这么大一笔钱，也不让你妈妈知道，你发誓，你不会用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就信你，不追问。” 何厌别过头，“废话，我当然不会用在乱七八糟的地方，秦老师你当我什么人……”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谢谢你。”覃川笑了。 覃川笑了…… 瞬间就填满了眼睛。 没见过，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老师，会笑的…… “秦老师……你……吃点早饭……买了炸团子……你……”何厌觉得舌头在嘴里打卷。 覃川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不过不是对着他，他又转向门口，“你回来了。” 沈时提着几包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进门，他摘掉口罩和帽子，眼睛扫了一眼何厌，把人从覃川床边挤开，“早市人太多，回来晚了。” “也没有很久。”覃川看了看何厌，跟沈时介绍，“这是何厌，我学生，来看我的。” 第111章 “我知道。”沈时把小桌子撑开，架在覃川床上，摆在他面前，早餐一样一样放上去，“讨价还价的一把好手。” 何厌冷哼了一声，“你自己说的重金寻人，你一个大明星，我只要10万块钱便宜你了。” 沈时懒得理他，两个人几次谈话都不愉快，何厌压着覃川的消息不放给他，转账几次，把自己骗来集安又消失不见，沈时一度把他当成骗子。要不是覃川出事，他被迫只能联系自己，估计还被他耍得团团转。 沈时把豆浆吸管插好，包子递到覃川手上，“先吃饭，饿了吧。” 第88章 韩秀仁来了 覃川点头，捧起包子吃起来。 “还有我的！”何厌把自己买的早餐也摊到覃川面前，“都吃了，不能浪费！” 都吃了…… 覃川看着面前一堆早餐，包子油条糕点团子，点点头，“有道理，不能浪费。” “什么不能浪费！”沈时蹙起眉头，“吃这么多你会吐的。” 覃川把油炸团子拿起来塞进沈时嘴里，“你也没吃早餐。” 沈时咬了一口，缓过味来，“把自己忘了，这团子油炸的，上火，你不能吃，我吃。” 何厌脸色铁青地看着沈时把自己买的早餐都吃进肚子里。 “你吃了吗？分你个炸团子？”沈时递给何厌一个。 “吃饱了！”何厌闷头坐到沙发上，面色不善地看着沈时。 这人就是故意的，撑死你！ 何厌看着沈时和秦川有说有笑地吃完早饭，吃完了，沈时还抱着他去了卫生间。 两个人就一起关在门里，何厌耳尖地听到了马桶冲水的声音，他瞬间后脖颈通红。 秦老师……竟然……竟然一点不反感……根本不像他…… 水声结束，沈时又抱着人放到病床上。 何厌扣着手指头…… 秦老师……有人照顾的……他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没有敲门，脚步急匆匆地。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转脸看过去，韩秀仁冲了进来。 他什么也没注意，径直奔到覃川床前，掀开被子，撩起裤腿就开始看他的腿。 “喂！”覃川捏着被角，腿不安地缩着，还有何厌在这，他就这么直接掀开了。 韩秀仁皱着眉头，手摸到刚缝合的伤口，“怎么回事？怎么会骨头裂开？你摔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要耽误多久的复健，你这腿你到底还想不想要？” “我说过多少次让你回上海，你这腿我要在肯定能早点发现，你非要待在这么偏的地方！现在又要重新恢复，你前段时间受的那些罪，都白受了你明不明白！”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不是故意的……”覃川忽然就觉得疲累，他只想把腿盖起来。 韩秀仁捏着他的小腿不放，“别住这里，跟我去康复中心，这针缝的太差劲了，肯定会留疤的，这种钢板对后期恢复效果最不好，去我那，重新做手术，我给你换最新材料，能做到无创无疤痕。” “我不想再做一遍手术。”覃川说的很坚定。 “你这条腿都已经成什么样子了，再留两条这么长的疤，好看吗？”韩秀仁有点耐不住性子，伸手去抱覃川，“走，现在就转院。” 沈时捏住了韩秀仁的手腕，语气冷冽，“他说他不想去，你听不懂吗？” 韩秀仁这才抬头看清了房间了还有人在，他瞬间眯起眼睛，“沈时？” 沈时捏着手腕把他从病床前拽开，“怎么，不高兴我出现在这？” “高兴？”韩秀仁嗤笑一声，“你把他撞成这个样子，你好意思站这里，我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覃川！”韩秀仁忽然冲着覃川咆哮，“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你让这个人待在你身边？！当初金贤庆把你毁成精神分裂，你呢，只敢躲着藏着，让人拎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羞辱，沈时把你害成这副模样，你还能跟他共处一室，你当真一点尊严都不要？” “我……”覃川觉得自己的心脏痛了下，嗓子干涸地讲不出一句话来。 何厌震惊地看着这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韩秀仁的怒火冲着覃川发作。“你要还有一点自尊心，你就叫这个人滚出去！” “不。”覃川倔强地别过头，他说不过韩秀仁，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沈时来护着他，这副模样，是他自愿的，他从没想怪在沈时身上。 韩秀仁看着覃川这副吃里爬外的模样，瞬间爆没了理智，他指着覃川把藏在心底的话吼了出来，“沈时把你撞成残废，你还能对着他喜笑颜开，你他妈的天生就是贱种吗？！” “你给老子闭嘴！”沈时一拳头打歪了韩秀仁的嘴巴，眼睛里的愤怒疯狂燃烧着。 他有许多账要找韩秀仁算清楚。 “你骗我他死了！”沈时恶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这四年，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覃川的命，他怎么可能忍住不找他麻烦！怎么可能听他一遍又一遍的骗自己说覃川已经死了。 早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告诉我他死了！”沈时又一拳头砸在韩秀仁脸上。 韩秀仁吐出嘴里含着的血，抬脚就踹，沈时，又是沈时，简直没完没了，没有沈时，覃川就还是完整的，没有沈时，覃川身边站的就还是他，一切都被这个人给毁了，“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第112章 “他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再也不是那个覃川了，一个残废，还是个精神病，他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你说，你说！” 沈时用膝盖把韩秀仁压在地上，他也不想收敛，这个人他早就烦透了，“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两个人撞倒了桌子上的东西，谁也不想放过谁。 “你撕了我能改变什么？能改变他已经是个残废的事实吗？！能让他那条是个人见了都恶心得想吐的腿变回原样吗？！能让他不窝囊成这个样子吗？！” “你……你就是这么看他的，你……”沈时眼睛里涨满了红血丝，他许久没如此愤怒过，愤怒到呼吸都不均匀，“你心里就是这么看他的……你他妈的是想早点下地府了。” “秦老师！秦老师！秦老师你开开门啊！秦老师！” 那边打成一团，这边何厌焦灼地拍打着卫生间的门。 沈时一个激灵，他慌忙抬起头，床上没了覃川的身影。 “覃川呢？覃川去哪里了？！”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 “秦老师他刚刚，躲进卫生间了。”何厌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两人一眼，“还把门给抵死了。” “你看他……”韩秀仁瘫着手躺在地上，嘴角眼角都是一片青紫，忽地就笑出了声，“这就是覃川啊。” “哈哈……当初从韩国躲到国内，四年前又从上海躲到这个鬼地方，现在都躲进卫生间去了。” “这就是覃川，是覃川！” 第89章 就是个窝囊废…… 沈时无暇理会韩秀仁，他焦急地推着门，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 “覃川！覃川！”沈时的脑门鼻尖渗出汗来，“我错了，我应该先顾着你的，我错了，你把门打开。” “求求你了，把门打开，你不要吓我。”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沈时想踹门，又不敢下脚，他怕抵着门的就是覃川自己，这样一脚下去少不了要伤到他。 “川，川，你听我说，不是那个样子的，你真的不是那个样子的。” “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沈时的心肝都怕到抖起来，他鼻子在门缝里闻嗅着，生怕闻到一点血腥味，“你记得四年前，你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你说，都交给你，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哥哥……我现在不是，真的好好的……” 何厌趴着门听了下，小声跟沈时说，“秦老师不在门口，这声音应该是用拐把门卡住了。” “你确定？”沈时还是不敢下脚。 何厌负责任地点点头，“踹吧，我确定。” “川，川，你离门口远一点，听见了吗？”沈时趴着一丝门缝，指望覃川给他一点回应。 而他什么也没得到。 沈时再也等不及了，他抬脚就把卫生间的木门踹折，抵住门的木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沈时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在墙角缩成一团的覃川。 他低着头抵在墙角里，右腿里有钢板蜷不起来，只能以怪异的角度拖在旁边。 听见门被踹开，覃川往角落里缩得更狠了，似乎想从墙缝里钻进去，只留了个瑟瑟发抖的背给沈时。 “哥哥……我进来了。”沈时知道这里是覃川的安全区，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怕激起覃川更大的反应。 “秦老师！”何厌也要跨门进来，被沈时拦在外面。 沈时：“他犯病了，你离远点。” 何厌瞬间就明白了，“你……你说……秦老师犯精神病了……” 他想起来自己见过不少次秦川自言自语的样子，第一次在菜市场，第二次在他家里。 “我……我去外面等着……”何厌有点害怕，他退了出去。 沈时地面上断了的木门抬起来放回去，这样卫生间还是个封闭的环境，对覃川来说会感觉安全一些。 “哥哥……”沈时一点一点的靠近，“哥哥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覃川把头埋进墙里，感受到沈时碰到他的肩旁，整个人都缩了下，往角落里钻得更狠些，沈时看不见他的脸。 “你不要听韩秀仁说的话，我的覃川是最勇敢的。”沈时收回手，蹲在他身边，“我比谁都知道，覃川一直都是最勇敢的。” 沈时听见了低声的啜泣，覃川喃喃自语，肩膀不自觉地颤抖着，“我……我是个……” “我是个……窝囊废……” “是个窝囊废……” “我是窝囊废……” “窝囊废……” “不是这样的，川。”沈时若有若无低不断触碰覃川，抚摸他的后背，降低他的敏感度，“你救了我，哥哥，是你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应该待在监狱里。” “你也救了覃从北，你保了他一命。” “哥哥……”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没有……我没有……”覃川开始拿脑门撞墙，一边撞一边自言自语，“我没有……我是个窝囊废……我放跑了覃从北……我弄垮了公司……我连复健都不敢去……我是个窝囊废……是个窝囊废……” “哥哥……哥哥……”沈时找到时机，立马从背后抱住他，把手垫在他额头上，“别这样……别这样……求你了……” “别碰我！”覃川忽然开始惊叫，身体不断扭动着要逃出去，“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第113章 “哥哥！小心腿！”沈时锁死覃川的上半身，避免他伤害自己，但覃川扭动得越来越厉害，一条腿在地上拖来拖去。 “不要碰我！”覃川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声音可怖又难听，“金贤庆，我叫你不要碰我！” 覃川的脑子不清楚，他本能地尖叫和躲避，但怎么也挣脱不开禁锢他的胳膊，立马转为低三下四的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乖……我不跑了……求你了……让我休息……我撑不住了……别打我……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哥哥……”沈时抱着上半身把人托起来，但覃川闹得实在太厉害，不小心连他一起带着跌下去，沈时垫在覃川身下，怕他摔着，“哥哥你冷静点，我是沈时，你看清楚！” 覃川什么也听不进去，在沈时怀里疯狂扭动要逃出去。 “小心腿，小心腿！唔……”沈时额角渗出冷汗。 覃川在沈时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血液溢满了他的口腔覃川还没停下来，仿佛要把这块肉活生生地撕下来。 “哥哥……冷静……”沈时依旧不松开，看着自己手腕被咬得血肉模糊，估计是咬穿了静脉，血淌了一地。 “闪开！”韩秀仁推开守在门口的何厌，踹掉了摇摇欲坠的门，拿着针管进来就在覃川脖子上扎下去。 覃川在沈时怀里又闹了一会，渐渐弱下去，头一歪，昏了过去，嘴还咬在肉上。 沈时警惕地看了一眼韩秀仁，“你扎的什么？” “安定。”韩秀仁把针管往垃圾桶里一扔，把覃川的嘴撬开，牙齿上粘着沈时的肉皮，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要缝针。” “不需要你操心。”沈时把覃川抱起来，送到床上，抽了纸巾把他嘴角的血都擦干净，自己手腕简单用纱布绑了一道。 韩秀仁默默地看着，过了许久，他才说了句，“我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看见你在这，我一时间没忍住……” 不知道他是在跟沈时讲，还是跟昏迷了的覃川讲。 沈时清理覃川的身体，没有抬头，“没有人在乎，你走吧。” 韩秀仁退了一步，“他醒了，帮我道个歉，我还……” 还什么？ 还喜欢他？ 韩秀仁也不清楚了，他到底喜不喜欢覃川。 如果他喜欢这个人，为什么又一边喜欢一边厌恶。 毕竟自己，实实在在等了十几年啊…… “走吧。”沈时不想他在覃川面前再多说一个字。 韩秀仁踟躇了一会，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90章 坠入噩梦 “你也别待在这里了，这里用不着你。”沈时看了眼不知所措的何厌，把他也赶了出去。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沈时把窗帘放下了，外面下了整夜的雪，素白反着日光，明亮得刺眼。 扎了安定的覃川很平静，但沈时知道这只是药物给他带来的短暂平和。 大抵到了下午，覃川就开始不安稳，人没醒，呼吸急促地低喘，嘴里不断地喃喃言语。 “错了……我错了……我笑……我笑……别逼我……不要那样……不能……不能……” 沈时捏着覃川的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在一个又一个噩梦里穿梭，“哥哥，我在这，我是沈时，哥哥。” “疼啊……我疼……时……别走……别走……我腿疼啊……时……” 沈时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他的腿，“我在，川，我没走，我在……” 覃川的眼珠在眼皮下难耐地转动，无数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真的假的，经历过的和癔症，都混在一起，把他牢牢黏在噩梦里。 他梦见了海边的别墅，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把他困在里面，已经死了的金贤庆像是水做的，从冰冷发霉的墙壁里渗出来，不断拦住覃川逃亡的路。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了……不要黏着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覃川浑身是伤，冷到嘴唇乌青，但金贤庆的手比他还要冰冷十倍，抓住他脚踝，把他往墙壁里拖。 “覃川，我要是你，我就去拼命，拼不过，我就从楼上跳下去。”金贤庆僵硬的嘴唇一开一合，嘴巴里不断冒出透亮的清水，“你呢，你却只会哭。” “不要……不要……我不想……不想死……不想……”覃川跪下来求饶，没有人知道他的膝盖这么软，早在十几年前就跪了无数次。 “害怕了……死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就死了吗？”金贤庆露出一个僵硬又怪异的笑容，他一双手攀附上覃川的右腿，冰刀一样的冷意从小腿往上蔓延。 覃川张大了嘴巴不敢呼吸，一动不敢动。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谁杀了我，你知道的，哈哈哈哈……”金贤庆在大笑。 金贤庆一手握住他的大腿，一手捏住他的脚踝，忽然，一个大力，金贤庆硬生生扭断了他的右腿。 “啊啊啊啊——————” 梦里梦外的覃川都痛苦地叫出来，疼痛的眼泪汹涌而出。 “哥哥！”沈时跪在他旁边，看着覃川脑门上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痛呼在喉咙里压着，可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哥哥，我在……我在这……哥哥求你醒一醒……” 覃川模模糊糊听见了沈时的声音，可他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他好像又被压在车子下面，有冷硬的钢筋捅穿了他的腿和下腹，他动不了，呼吸一下都是无数刀割一般的痛楚。 第114章 “救……救命……救……我……救……” 他嘴唇颤抖地轻微开合，他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车子像是一栋搂一样压在他身上，要死了……要死了…… 覃川害怕啊…… 血像是流不完，源源不断从身体里冒出来，侵染漆白的雪地，染成大红，逐渐他眼前也只剩下一片大红。 太冷了…… 覃川的睫毛上结了冰。 “谁……谁来帮我……冷……好冷……” 覃川模糊间看见了覃从北，他裹着大衣走到覃川身边，替他燃起一捧篝火，“川啊，暖和点吗？” “爸……救我……救我……要死了……我……我要死了……” 覃从北像是听不懂，他坐在雪地上，烤着火，语气平缓地跟覃川聊天，“你老师叫了我好多次，我哪有那个时间去见他，昨天抽了个时间去，你班主任说，你跟班上的同学闹了点矛盾。” “十几岁的男人了！不是小孩子，都是你朋友，置什么气，男人之间磕磕绊绊的，动手打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叫金贤庆的孩子，还主动跟我道歉，说不该跟你动手，我看人家态度挺好的。” “倒是你，连班主任都说你性格孤僻怪异，你来韩国时间也不短了，再适应不了就是你的问题。” 覃从北烤着火，丝毫没注意到压在车下只剩下一口气的覃川，“我看金贤庆那孩子不错，阳光帅气，很有男人味，跟你这种性格完全不一样，你的眼睛随了你妈，你妈当初那双眼睛勾走了多少男人的魂，好看是好看，但你是男人，我不喜欢你长那么双眼睛，天天跟受了多少委屈似地，你多跟金贤庆学学，染点男子气概回来。” “我……我恨……我恨他……”覃川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视线逐渐模糊，“我……恨他……” “你恨他？”覃从北哈哈笑起来，“我看你是嫉妒他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男人也是有嫉妒心的，这点你可别糊弄我。” 覃川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见底，覃从北就坐在他身边。 但他已经不向覃从北求救。 黑暗彻底吞没前，覃川只是低声喊了句，“妈……” “小川。”佘晚音坐在他身边，笑容温和地看着他。 覃川一惊，梦境变换，压在他身上的车子不见了，他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是佘晚音，是他妈。 所有的疼痛和寒冷在一瞬间彻底散去，四周温暖还有阳光。 “妈……”覃川红了眼睛，“妈……我差点就死了……差点就死了……” “不怕，小川，妈妈在这。”佘晚音开着车子，沿着大海公路一路开，湿润的暖风灌进车子里，覃川的头发飘动。 佘晚音偶尔会看一眼覃川，她脸上染着光晕，覃川看不清样貌，只有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天生就委屈的眼睛是清晰的。 记不得了…… 想不起来什么样子了…… 覃川贪婪地看着。 佘晚音在笑，“妈妈也想你了。” 第91章 沈时彻底心疼了 “妈，我……我是不是很差劲？” “你很差劲？”佘晚音愣了下，转而又笑起来，“你差劲怪谁，还不怪你爹和你妈，肯定不怪你。” 覃川忍不住牵动唇角，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妈妈不是不想找你，小川。”佘晚音转过头，“妈妈没办法去找你。” “那是你没有努力过！”覃川忽然就急了，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他要死了，没有人来救他…… “你留我一个人，你怎么能留我一个人。”覃川流出委屈的眼泪，“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 “我知道……”佘晚音伸出一只手来安慰他，“我知道的……小川……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你不来找我……”覃川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只要有人心疼他，只要有人心疼他，他就全盘托出。 他的软弱，无能，不堪，还有卑微。 “还有人爱你，小川，你忘了吗？妈妈不去找你，是因为还有人爱你啊，妈妈不舍得带你走，妈妈知道你放不下。” “有人……爱我？”覃川愣了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浮现在脑海里，“谁……谁还会爱我……” 是谁？ 很熟悉，似乎就在身边，但覃川想不起来。 “是谁啊！谁还会爱我！”覃川急了，忽然大吼，“爱我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可是快死了！” “不会有人爱我！妈！你搞清楚！我是个什么德行，你看清楚！怎么可能有人爱我！” 【你他妈天生就是贱种吗？】 “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你知道吗，妈你知不知道……”覃川声音弱下去，“别再说还有人爱我的话了，别再说了……我不需要听那些……我不需要……” “小川，他来了，你看他来找你了，他爱你，他需要你帮助。”佘晚音指着迎面冲来的车子，一辆开到200迈的迈巴赫。 覃川的心脏在颤抖，一些鲜活的记忆在梦里唤醒，他看向迈巴赫里的人。 猩红的眼尾，像是大红的凤翎。 他绑着覃从北，面无表情地向这边驶来。 “你要帮他，小川。”佘晚音弹开了车门，“你爱他。” 第115章 “我……”覃川脚踏出去一步就犹豫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妈……我不敢了……不敢了……” “你不救他，他就完了。” “他完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开心。” 对面的迈巴赫越驰越近。 “把他彻底拉出来，你这辈子的劫才踏得过去。”佘晚音放开了方向盘，彻底停下车子，“小川，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爱你。” 覃川的腿脚在颤抖，他下了车又犹豫不敢向前，“我害怕……太疼了……妈……我害怕……” “那就上车，不要管他了。”佘晚音伸出手。 “不管了……不管了……”但覃川也不上车……他怔怔地看着沈时驾驶那辆迈巴赫，冲破护栏，从悬崖上坠入海里。 巨大的爆炸和火光让覃川的脸上发烫，发热…… 死了……都死了…… 眼泪莫名其妙地流出来，无声无息。 爱我的人，没了…… 叫什么来着…… 【哥哥，依靠我。】 【川，你是刺猬，就用刺来扎我。】 【川，交给我，我来解决，我来帮你解决。】 “是沈时……”覃川忽然全都想了起来，“是沈时啊！是沈时！妈，是沈时！” 覃川疯了一样跑着，他直直跳进海里。 是沈时啊，怎么能没想起来呢…… 温暖的海水忽然就变得寒冷刺骨。 覃川还是往下游，他看见了被炸得残破的躯体。 是沈时啊……晚了……晚了…… 怎么能……退缩呢，那可是沈时啊！ …… “哥哥！”沈时跪在覃川床边，覃川的体温在十分钟内忽然就窜到了40度，他的身体在剧烈抽搐。 “时……时……回来……别走……时……” 覃川闭着眼睛在哭喊。 “川，川，我在，我在，不走，我不走，哪也不去。”沈时把覃川抱起来，抱在怀里。 “刀口感染了。”医生进来，检查覃川的身体，“把他领子解开，他有点憋气，你这样很好，别让他伤到自己。” 沈时控制着覃川的胳膊，“他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是癫痫。”医生很快在覃川身上扎了一针，“患者平常吃什么药？” “他……他有精神疾病，平常吃氯丙嗪，口服注射都有。” “嗯。”医生点头，“过量使用会诱发癫痫精神类疾病还是以控制为主，不要经常刺激他，长期依靠药物迟早是会出问题的。” 沈时握住覃川的手，看见覃川嘴巴里溢出白色的唾液，他求救一样看向医生。 “别担心，马上就好，等会挂水退烧。”医生招呼护士进来，“注意患者体温，下半夜必须降下去。” 医生给覃川用了许多药，扎了许多针，等覃川身体平静，护士终于挂上水，“等会我再给他量体温，你好好照顾他。” 护士打针的时候捏到覃川的手腕，太瘦了，平常像是没人照顾，她面色不悦地看向沈时，“你平常……还是好好待他，总是一条命，总有人把那些上了年纪的病人扔在医院不管不顾的，他不一样，毕竟还这么年轻，好好对待，总能恢复个七八成，不要放弃太早。” “我知道……”沈时没有辩解的力气，他就保持着一个姿势，让覃川背靠着他。 自己在旁边，覃川多少安心些。 “哥哥……你醒了……我带你回上海好不好？”沈时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心里的窟窿越捅越大。 “不会让人伤害你了，哥哥，是我不够努力。” 沈时可以拿起刀子站在覃川前面守着，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捅向任何一个要伤害他的人，他不是没干过那些事情。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卖掉的那套小三间，我给买回来了，哥哥，幸好我下手快，再晚两天就要被拆了重新装修，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 “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第92章 我要沈时，只要沈时 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覃川的病情都在反复，人始终没醒过来。 徐紫山给沈时打去电话，“给你订了晚上最晚一班航班，明天早上的开机，你必须到场。” “我……”沈时一夜没睡，他角膜严重充血，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我走不了……” “走不了？”徐紫山被气笑了，“我的亲爹，你一天不进组，你知道自己要赔多少钱吗？你让我清算的账户我都给你清出来了，四千七百万，离一点二个亿还差了几百万个裤衩，你要怎么办？那四千七百万一点一点先赔完了？” “我……”沈时再也压抑不住，挺了一晚上他最终还是哭了出来，手抵在窗台上，腰深深弯了下去，“我不行啊……我不能离开覃川……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不敢想他睁开眼睛找不到我会发生什么，我真的做不到……你不要逼我了……我已经受够了……撑不住了，紫山……我撑不住了……心脏腰痛死了……我不能留他一个人……真的不能……” 徐紫山沉默了一会，“那是医院，他醒来，会有医生护士看住他的，要不我们请个护工，最会照顾人的那种，留在那里，让他好好照顾覃总？” “他在叫我……”沈时还是止不住哭，“可他在叫我……他叫的是我……他叫了我一晚上，让我别走……他叫的是我……四年了……四年了……我不敢想他是怎么过来的……我当初就应该绑了韩秀仁！他不告诉我，我就打断他一条腿！” 第116章 “喂喂！老沈！”徐紫山严厉警告他，“别生这种想法，万一被人知道了拿去做文章，你就完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沈时抹了一把眼睛，把眼泪擦干，“离开覃川，不可能，我没办法，做不到，我要待在这，等他醒过来，再带他一起回上海，这事没有商量。” “那一点二个亿，你不赚了？” “大不了跟覃从北一样，我带着他逃到国外去。”沈时说的很认真，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这真是把徐紫山吓到了，他知道沈时个性的，平常不怎么讲话，说发疯马上就疯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你……老沈啊……咳咳……你别冲动啊，你让我来想想办法……”徐紫山好久没动脑子了，忽然动起来咔咔直冒火星子。 “要不这样，你明天进组，我去集安照顾覃总，我你总信的吧，我给你写日报，每天给你拍覃总vlog，怎么样？” “我挂了。”沈时显然不想听他瞎扯。 “别别……别挂！我想到了！”徐紫山敲了下脑门，“你还记得黄佑之前那辆保姆车吗？他之前不是脚踝骨折了，进组用的那个保姆车，是个医疗车，车上设施都是齐全的，我再给你请个私人医生，全天跟着，直接把覃总带来横店养着，你看怎么样？” “那辆车今天能借来吗？” “今天就借啊，这是不是太仓促了，我去照顾覃总两天，等车子到位了，我把他接到横店去……” “我要挂了。” “诶诶！能借能借，我今天一定搞定。” *** “醒了醒了，老沈，快来，快来！” 覃川睁眼就是一个脸上堆满肉的地中海，他眨了下眼睛又闭上，虚弱又固执地说了句，“我要沈时。” “来了来了，他跟导演请假去了，马上就来。” 跟导演请假？ 覃川又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四周，房间不大，甚至还有点拥挤，一个穿着常服的人在给他量体温。 “这里……” “这是房车，覃总。”徐紫山知道覃川想问什么，就先答了，“老沈不放心把你放集安，他又要进组，就连你一块带来，这是个医疗房车，还有柳医生看着你。”他拍了拍旁边穿常服的陌生人，“这位就是柳医生，柳望秋，很贵的，保证覃总你不会有事。” 覃川听进去了，沈时没丢下他，他有点想哭，语气哽咽，又念叨了一遍，“我要沈时……” “马上了马上了。”徐紫山听覃川嗓子忽然就哑了，连忙给他倒杯温水，“渴了吧？先喝口润润嗓子。” 覃川推开喂到嘴边的水，一股气忽然就冒了上来，“我说我要沈时！我要沈时！我只要沈时！” “好好好。”徐紫山稳住手才没让水撒下去，“我去给你叫，我去给你叫。” 徐紫山放下水就下了房车，着急忙慌去找沈时，“这脾气怎么这么大了呢，一会都等不了，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 “沈时在哪？为什么还不来！”覃川眼眶通红，敞开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我要沈时！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注意情绪，你已经发作过一次癫痫，不控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的身体状况扛不住的。”柳望秋把微微凉的手按在覃川胸口，“听我的，深呼吸，我不会给你打任何安定类药物，你要靠你自己把情绪稳定下来。” 覃川深呼吸了几口，又很快没办法压抑自己，他直接哭了出来，“我要沈时！你让沈时来，快让他来见我……” “来了来了！”徐紫山人还没上车就开始喊，“人来了！” “哥哥！”沈时上了车，还穿着大红的飞鱼服，发饰都没拆，他在水池洗掉手上的灰，坐到覃川床边，“哥哥，你可算是醒了。” 徐紫山拍了拍柳望秋的背，示意他一起出去。 两个人默默把门关上。 画了妆的沈时剑眉星目，是让人不敢直视的俊秀。 对比之下就更显得覃川的苍白病态。 “哥哥，我来了，别担心，我一定会来的。”沈时把覃川抱进怀里。 覃川抱住胳膊，眼泪不争气，他也不在乎，“我梦见你死了……死了……掉进海里……身体都不全的……” “川，做噩梦了。”沈时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不要当真，梦都是反的，我这不好好的。” 他握着覃川的手去摸自己的脸，“鼻子也在，眼睛也在，耳朵也在，一点都不少，我的川也一点都不能少。” 覃川又哭又笑。 沈时能让他稳定下来。 第93章 分离焦虑 “喝口水好吗？川？”沈时端过桌子上的水杯，喂到覃川嘴边。 覃川很配合地咽下去。 “饿了吗？”沈时又问他。 覃川摇摇头。 “哥哥点头我会更开心些。”沈时撩开他汗湿的碎发，“都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为什么不饿？” 覃川又点头，“那我饿，我饿。” 沈时笑起来，温和明媚，“想吃什么，哥哥点，我去剧组的厨房给你做。” “什么都能点？” 沈时看着他，“什么都能点。” “我想吃星斑毋米粥。” 覃川自己也拿不准，也许他想吃，也许他就是故意的，曾经沈时做不出来的菜，四年了，他有没有还记得…… 第117章 沈时忽地就笑了，他抵了下他的额头，“哥哥那点小心思，我都记着呢，学会了……早就学会了……哥哥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太慢了……我……我会想你。”覃川说完耳垂就变得粉红。 “嗯。”沈时在网上叫了闪送，买了条新鲜星斑来，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去了剧组平常加餐用的小厨房。 徐紫山和柳望秋坐在房车外的小凳子吃剧组发的盒饭，看着沈时端着一砂锅香气四溢的粥回来。 “沈时平常都是这样的？”柳望秋挑起眉毛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沈时，“平常媒体都是怎么说来着，冰山影帝？” 徐紫山呵呵笑起来，“通稿发多了，不过老沈平时确实不爱讲话，就在覃总这里会变成条二哈。” “沈时对覃川真是不错。”柳望秋瞄了眼房车里，沈时一口一口地给人喂粥，“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般人也很难做到这个地步。” “那可不，当初覃总车祸的时候，死亡通知书都下来了，他爹硬是最后一面都不去看，所以你说，还是钱最可靠，人啊都靠不住。” “当然啊，老沈除外。”徐紫山补充，“我们老沈那是不离不弃。” “这倒不见得。”柳望秋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喂进嘴里，“覃川，性格太差了，他这么宠下去，只会性格越来越差，没几年是个人都受不了。” 徐紫山愣了下，“你说覃总，性格差？” “不是吗？”柳望秋回看他，“敏感，脆弱，自控力差，或者说他完全没想要自我控制，反正这种性格我不喜欢。” “覃总以前我可是打过交道的。”徐紫山啧了一声，“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成熟稳重，什么事情都能分析的明明白白，多麻烦的事情，点根烟就能给你想出办法来，只是这几年，变化实在是大。” 柳望秋依旧摇头：“所有性格都有原发性，他本性里藏着，生活经历会让这部分性格隐藏或者爆发，绝不可能无中生有。” “聊什么呢？”沈时从车里出来，两个人收了声。 “吃饭呢，随便聊聊，给你留了份盒饭，还要吃吗？”徐紫山见他刚刚进去跟覃川一起喝了粥，就又问了一嘴。 “吃，拿给我。”沈时在两人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掰开筷子吃起来，“下午很多镜头的动作戏，光喝点粥我可不行。” “那你多吃点，今天拍摄任务有点重，你放心，覃总这里我照看着。” “谢你了。”沈时这句话是真心的，要不是徐紫山帮他搞定这些，他本就打算这个戏不来了。 “我们谁跟谁，你赚钱不就是我赚钱，客气什么。” 沈时笑了一声，几口扒完饭，起身去忙拍摄，“有事叫我。” “放心，能有啥事啊，快去赚钱去。” 徐紫山很快就打脸了，一下午的时间，覃川就叫了沈时四五次。 徐紫山怎么劝着都不行，他甚至像是哄半大的孩子一样拿出扑克牌要跟覃川玩接龙。 覃川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红着眼眶，“我要沈时！” 担心把人激发病了，徐紫山只能屁颠屁颠去找沈时。 沈时次次都要跟导演请假，每次请假二十分钟，过来房车里稳定覃川的情绪。 “哥哥别担心。”沈时极力安慰覃川，他甚至想把覃川带到片场去，只是他那个腿实在不方便。 “相信我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去拍戏了。”沈时指着房车窗户外面的一个飞檐寺庙，“我今天就在那里面拍，离你不到500米，哥哥。” 覃川心里明白，但他次次放沈时离开，心里都会空一下。 好像下一次，就再也抓不住了，他这辈子没抓住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没有那个信心。 过了不到两个小时，覃川又哭着喊沈时。 把徐紫山搞得一脑门官司。 沈时又一次从房车里出来，他点了根烟。 “你还抽烟？”柳望秋问他。 “四年前开始抽的，平常抽的不多。” 柳望秋：“怎么样，受不了了吧？” 徐紫山先接上话，“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就是个一等一国色天香的大美女这么黏着我，我也要受不了了。你今天都跟导演请假多少次了？少不了有人要蛐蛐你。” 沈时沉默了一会，“我觉得……” 徐紫山：“我觉得你还是把覃总放医院吧，那里有专业的医生，有好的条件，又不打扰你，你一两天去看他一次得了。” 沈时抬眸看着他，“我是说，这部戏，我还是不拍了，我想陪着他。” 徐紫山一口压了千年的老血要喷出来，“你……你只管他的命，你他妈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啊！” “我没办法，他现在离不开我。” “你不可能这辈子24小时都看着他的。”柳望秋插话。 沈时垂下眼睫：“他最近……是他最近状况太差，等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不会更好的。”柳望秋继续，“他甚至像是低等动物一样对你起了分离焦虑，这很不正常，他拿你当救命稻草，你一再纵容，对他不是一件好事。” “那便不分开就好了。”沈时说的理所应当然。 柳望秋一哽，差点也喷出来，“你能不能也正常点，他这是病，你还这么由着他，你把他交给我，好好拍你的戏，拍完了再回来。” 第118章 “你确定你能……”沈时犹豫。 柳望秋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你以后想和覃川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听我的，我是医生，我也是研究过精神科，我知道怎么处理，不会有事的。” 第94章 扛过发病 沈时去拍戏。 覃川在过了不到两个小时候又开始焦躁，他通红着眼睛，“我要沈时……” “沈时去拍戏了。”柳望秋坐在他床边，房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要他……”覃川捏着被角，“叫他来……他会回来的……” “他要等到晚上，结束今天的拍摄任务再回来。”柳望秋在削苹果，甚至没抬眼看他，“我保证，到了晚上，他一定会回来。” “我要现在……”覃川焦急地看着窗外，“我现在需要他……我要沈时……让他回来……” “他现在不能回来。”柳望秋不在意覃川的情绪，但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有问有答，“你要等到晚上。” “晚上……等到晚上……我等到晚上……”覃川看了眼时钟，这才六点钟，“晚上什么时候？” “他今天耽误了全组的拍摄进度，我问过徐紫山，估计要到凌晨一两点。” “一两点……一两点……”还有七八个小时，“不行……不行……我要沈时！我要沈时！” 覃川忽然情绪就上来，他撑着胳膊坐起来，眼泪肆意流淌，沈时会心疼他的，沈时会的，所以他才不会收着，他早就忍够了，不想再忍了，“我要沈时！你叫他，快叫他回来！” 柳望秋像是没听进去一样，切下半块苹果，递给覃川，“吃点水果。” 覃川啪地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苹果，“我说我要沈时！” 柳望秋捡起地面上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我也说过，他现在不会回来。” “可我要他……”覃川哭了出来，“我要他……” “他是不是不想回来了……是不是？他是怎么说的……不想见我了是吗……因为我是残废……还是因为我是疯子……” “我都是……我都是啊……”覃川又哭又笑，“我是个残废……还是个疯子，他也不想要了……他不想要了……不来了……又剩我一个……他不来了……” “哥哥……”沈时还是请了假，他就站在房车外面，听见覃川的哭喊，心立马揪了起来，“我要进去！” 徐紫山拉住他，小心翼翼地摇摇头，低声劝他，“给柳医生一点信任。” 房车里，柳望秋这才抬头看向覃川，他撩开领子，手按在他的胸口，“听我的，深呼吸。” 覃川情绪激动，脸憋得通红，他听不进去，“我……我要……要沈……沈时……要沈时……” 柳望秋逐渐压低身体，给覃川带去压迫感，他和沈时不一样，他对覃川来说是个抗拒的陌生人。 “走开……要沈……沈时……”覃川喘不上气，话开始讲不利索，手也抖起来。 柳望秋依旧压着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呼吸频率，“控制一下，听我的，好好呼吸，你可以挺过去。” “不行……不行的……没有沈时……我挺不过去……他放弃我了……放弃了……我挺不过去……死……死了算了……”覃川的瞳孔逐渐涣散。 安定的针头就握在柳望秋背后的手上，他还是要给覃川一点机会，“沈时拼命工作，是为了还你欠下的一点二亿，你如今还要成为他的拖累吗？” 覃川眸子震了下。 “我……” “你要心疼他，就控制好你自己，你要把自己憋死吗？”柳望秋一双凌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只要他最后一线撑不住了，他会立马给他上安定，让他身体轻松下来。 “不……不……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爱他？想拖垮他？” 覃川皱起眉头，脸颊的肌肉在颤抖，“爱……我爱……” “那就努力，调整呼吸。” 覃川终于把话听进去，他挣扎着深吸一口气，但断断续续地，崩溃混乱的神经让他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我……我吸了……吸了……” “吸了就慢慢吐出来，把注意力转移到呼吸上，不要想着沈时。” 覃川抵抗着自己的躯体反应，头一次觉得连呼吸都如此困难，他的身体时而拒绝吸入氧气，时而又过度换气。 “不……不行……我不行……”覃川要投降，“给我……打安定吧……我控制不了……” “没有安定。”柳望秋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但覃川明显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努力，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一压一收，引导他，“靠你自己。” “我真的……不行……”覃川呼吸急促又短暂，但这是个好变化。 缺氧让覃川脑子发懵，他死死抓着被单，他在抵抗一头野兽，汗水顺着额头不停地淌，“你有……我撑不住了……安定……在你手上……背后……我呼吸不……呼吸不了……” 柳望秋一愣，他怎么看见的…… 他直接当着覃川的面把安定丢进垃圾桶，“现在真的没有了。”他摊开两只手给覃川看，“你现在只是焦虑引起的呼吸障碍，还没诱发癫痫，覃川，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很厉害，我真的没想到你连个焦虑都控制不了。” “我……没有……” “没有就呼吸给我看。” 覃川张大了嘴巴，使劲吸入一口，吸到最底才吐出去。 第119章 “很棒，继续。” 以往每次发病，覃川都会用各种药物让自己的身体快速松懈下来，他从没试过去抵抗，太困难了…… 如此来来回回了十几分钟，覃川涨红的脸色终于消下去，呼吸障碍逐渐消失。 只是整个人像是跑了场马拉松一样，浑身的汗像是从水里拎出来。 柳望秋帮他擦了下额头和脸颊，“你是真的很厉害，第一次就办到了。” 覃川累得要死，闭上眼睛不想跟他说话。 “睡会吧，睡一觉，沈时就回来了。” 柳望秋从房车里出去，看见了在外面等着的沈时，他冲他点点头，小声说，“很不错，现在睡了，你看，他没有你也可以挺过去。”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沈时眼睛里满是焦虑。 “诶，你好歹尊重下我这个医生。”柳望秋拉住他的胳膊，“去拍你的戏，拍完了再去看他，你老破例，我还治个什么劲啊。” “我……”沈时刚刚听见覃川的哭得很厉害，他实在放心不下。 “我什么我。”柳望秋把他推远，“别进去，给我离远点。” 第95章 覃川今天才信了那句话，都会好起来 “哥哥……”沈时拍完戏，卸了妆收工已经到凌晨三点，进来保姆车发现覃川还睁着眼睛。 柳望秋歪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沈时拍了拍他把人叫醒，“回酒店吧，下半夜我守着就行。” 柳望秋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他离开房车关上门。 沈时坐到覃川床边，“晚上冷吗？要不要我把暖气开大点？” “不冷。”覃川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沈时手上，十指交握在一起，“对……对不起……” 沈时摸到覃川的手是暖的，放下心来，“对不起什么？” “我太……太无理取闹了……”覃川垂下长长的睫毛，“我不应该一直让你回来……不应该这么黏着你……” “哥哥要因为这个跟我道歉？”沈时摸着他的头发，“如果我存够了钱，我乐意哥哥二十四小时都在我身边。”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沈时摸着覃川一天干了湿，湿又干的头发，“身上难受吗？出了这么多汗。” 覃川点头，除了沈时，不会有人在意到他身上粘腻的汗渍，“难受，头发黏在脖子里。” “我帮你擦一擦。” 覃川拉住他，“算了，你明天还要拍戏，睡不了多久。” 沈时还是把床摇起来，“哥哥今天不给我洗，明天我就让徐紫山帮你洗。” 覃川脸一红，立马拒绝，“不要！” “不要就听话，手伸过来，我把你睡衣脱下来。”沈时半跪在床上，帮覃川把汗透又捂干了的衣服退下来，“慢一点，小心腿。” 覃川很听话，沈时在让他无比安心。 满身的疤可以给他看。 丑陋的腿可以给他看。 卑微脆弱的人格也可以给他看。 房车的浴室过于狭小，只容得下一人，覃川一个人洗不了，沈时接了盆热水，拧干毛巾给覃川一点点擦拭。 “等腿长好了，给哥哥好好洗一个澡。”沈时把他手握过来，一个指缝一个指缝的擦，“指甲也有点长，给你剪下。” 沈时都擦干净，给覃川换了套干净的新睡衣。 “还……还有头发……”覃川指着自己的脑袋，“想洗……” “记得，哥哥别着急。”沈时去把盆里的水倒掉，又接了一盆干净的。 覃川撑着胳膊坐起来，要下床。 “哥哥别起来。”沈时按住他的肩膀。 “可我想洗头……” “哥哥躺着，我给你洗。” 沈时抱着覃川把人换了个方向，这样头可以伸出来，微长的头发浸没在水盆里，“水温怎么样？” 覃川的耳廓通红，感受着沈时的指腹在发丝里穿梭，“好……好的……” 他抬眼就能看见沈时的脸，卸了妆依旧好看得移不开眼。 自己……自己…… “时……我现在……是不是……很显老……” 沈时轻笑，“哥哥又瞎想。”他手捧着覃川的脖子，脸逐渐压下来。 一个吻不偏不倚落在嘴唇上。 “哥哥最好看……” 这样的回答覃川受用。 沈时帮覃川吹干头发，帮他把枕头被子都整理好，“川，困了就睡吧。” 覃川还是睁着眼睛，他看向沈时亮晶晶的瞳仁，言不由衷地说，“你……你也回去酒店睡吧，这里地方小，你休息不好的。” “让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沈时抽开沙发，往下一按，就是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你觉得可能吗？” 覃川难以察觉地勾起唇角，他后知后觉，他是不是就是想听沈时说一句不离开才问的。 沈时洗漱完，枕着自己小臂侧躺在沙发上。 房车空间有限，简易沙发拉开，床和沙发之间的过道就只剩下拳头宽。 覃川也侧过身子，眼睛里投射窗外的光点。 他和沈时面对面，谁也没有合上眼睛。 覃川把手伸出去，搭在床外，手指松散着，又若有若无地往前伸。 沈时平静地看着他，离开了四年，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这个人，就像一刻未分别过，他听得懂他话里的话，看的懂他的一颦一蹙。 第120章 沈时抽出手勾了上去，食指勾在一起。 “哥哥睡不着？” “整天都在睡，我睡不着。” “那我带哥哥出去玩玩。”沈时坐了起来。 “去……去哪？”覃川看着沈时，有些喘不过气，但和精神紊乱的呼吸困难不同。 他只是太喜欢了。 “不远，就在外面转转。”沈时从箱子里抽出厚实的羽绒服，把覃川托起来，套进羽绒服里，“外面冷，帽子也戴上。” 覃川被沈时裹成了个粽子，不光腿动不了，连扭个脖子都困难。 “倒也不至于……这样……” 沈时看了又看，“还差条围巾，脖子会进风，好不容易退烧了，别又烧起来。” 厚实的羊绒围巾把覃川的脖子缠起来，沈时把人背起来。 像是背了个充气娃娃。 覃川左腿还能垂着，右腿就直直地戳出去。 “有点怪。”充气娃娃发声。 “放心，哥哥，晚上没有人。” 沈时背着覃川出了房车，走在木梁搭成的碧瓦雕栏之间，这个点晚上没有剧组拍戏，也没有游客，到处都黑灯瞎火。 空气里有夜里的凉意和湿气，但覃川是暖的。 “时，你看，天上还有星星，只是没宁夏的那么亮。”覃川说完微微叹了口气。 “川，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不要叹气，你喜欢，腿脚好了，我们再去宁夏，去找沙漠里的那片湖。” 沈时总是明白他。 “好。”覃川回答。 “哥哥在凳子上坐一会。”沈时把覃川放下来，转身去寻一个木架子。 木架子有七八层，每层都挂着五颜六色纸糊的灯笼，上面毛笔描绘着各种动物和花草的图案。 沈时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把灯笼里的灯芯一个一个燃起来，“拍戏用的，很好看，想让哥哥看一眼。” 灯笼架子有两人高，上面的几排沈时要踩着梯子上去点。 “慢一点。”覃川说的小心翼翼，“慢一点……” 沈时笑了，“哥哥你浪费点吧，我很爱你，你可以浪费。” 他站在梯子上，把最后一盏灯笼点燃，灯笼下面的流苏坠子轻微摇曳，地面上投出的影子相互交晃。 一整面的灯笼墙，现在属于覃川一个人。 待在沈时旁边总会亮起来。 待在沈时旁边也总会暖起来。 覃川今天才信了沈时那句话，都会好起来的。 “哥哥喜欢吗？” 第96章 差距会越来越大 “喜欢，当然喜欢。”覃川鼻子一酸，眼泪蜷缩在眼眶里。 “我没想哭的……”覃川狡辩，“我没想哭的……” 搞不清自己一天要哭多少回，见不到沈时要哭，见到了还要哭。 都三十一了……成什么样子…… “我真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覃川眼泪没忍住还是滚落。 沈时从梯子上爬下来，走到覃川身边，蹲下身子，擦掉覃川掉下来的眼泪珠子，“我知道哥哥不是这样的。” 四年了，覃川把自己关进笼子里，不想麻烦任何人。他曾经想着，这辈子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只要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够了。 不敢奢求更多的东西。 “川，等我，辛苦了。”沈时亲掉一滴泪。 但还有更多，覃川呜咽着，“嗯……辛苦，好辛苦……没有玫瑰花了……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的，川，有的。” “对不起，我又哭了，我发誓我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沈时却说，“那是我的荣幸……” 覃川忍不住带着眼泪笑出来，“越来越会说话，谁教你的……” “年纪大了自然会说话，以前是我不对，没把哥哥哄开心，四年都不敢来找我，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你要惩罚我，要惩罚很多年。” “今天可以惩罚你吗？”覃川笑着问他。 “当然可以，哥哥今天打算怎么惩罚？” “罚你当牛做马，背我跑一圈。” “在所不辞。”沈时把覃川背起来，逆着风在宫墙里奔跑。 像是两个疯子，这里的红墙绿瓦只属于他们。 覃川笑得大声，风灌进嗓子里，低低咳嗽了两声。 沈时慢下步子，“玩够了，我带你回去。” “还没玩够……”覃川不愿意回去。 “不行，要回了，明天再带哥哥出来玩。” 沈时背着覃川一步一步往房车去，风吹灭了满墙的灯笼。 但亮着的时候覃川见过，就够了。 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不过是有人愿意在乎自己的毫毛之末，有人愿意为自己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小事。 *** 覃川状态恢复得越来越好，沈时也不用请假来看得那么频繁。 见不到人，覃川想还是想的，但没再那么执拗，偶尔还是会因为情绪激动和焦虑引起颤抖和呼吸障碍，但柳望秋都能很好的帮助覃川疏解，覃川也比以前配合许多。 “腿恢复的也很好。”柳望秋刚给他量完体温，“估计能早点拆钢板。” “我的腿……你觉得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覃川问他。 “想完全恢复成正常的一条腿是不可能的，好好保养，顶多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偶尔运动下，可以避免肌肉进一步萎缩，但不要太勉强自己，一切以舒适为主。” 第121章 覃川的眼神暗了暗。 “别想这些，今天太阳好，你恢复的也不错，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覃川在这个不大的房车里住了好几天，没怎么下过床，每天除了睡就是盼着沈时回来跟他一起吃个饭。覃川也想出去看看，“麻烦拐给我。” 柳望秋：“不用拄拐，沈时给你买了个轮椅，我推你出去。” “轮……轮椅……”覃川愣了下，大惊失色，“我……我都要坐轮椅了……” “覃川，别太敏感。”柳望秋微笑，“你最近腿还钉着钢板，拄拐也不方便，等钢板拆下来，拐还还给你。” 他把轮椅从房车的储物箱里搬出来，又架着覃川一点一点挪出房车，让他坐好，“沈时嘱咐过，出来要给你盖个毯子。” 一个毛绒绒的羊绒毯搭在覃川腿上，覃川上手摸了摸。 光滑柔软的…… “带你去看下沈时拍戏。”柳望秋推着覃川过去。 “好。”能去见沈时，覃川心里难以抑制的快乐，他努力忍着不表现出来。 “你很高兴。”柳望秋语调平静，这不是一个问句。 覃川也就没有反驳的必要，他点头承认，“我很高兴。” “你每天什么时候会高兴？”柳望秋问他。 覃川不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还是直白地回答他，“等沈时回来我会高兴，跟他一起吃饭我会高兴，现在去找他我也会高兴。” “那剩下的时间呢？都是什么心情” 覃川脸沉下去，“没什么心情。” 没有沈时的一分一秒都无聊且难以打发。甚至还会恐惧，恐惧一睁眼就回到以前，他一个人的日子。 柳望秋没有再问他，手指了指前面，一片架在莲花水池上的木制连廊，一看就是古代高门大院的布景。 “还在拍摄，不能靠太近，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 覃川顺着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了身着大红飞鱼服的沈时。 还有跟他对戏的，身穿宽大黑色袍子的黄佑。 周围架设了三四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捕捉每个人的面部表情。 这应该是场重头戏，围着的场控都很用心。 威亚吊着沈时和黄佑升起来，两个人从水面相互追逐到屋檐之上。 沈时良好的身体素质能让他在高空翻滚还能保持完美的体态。打戏流畅自然，不要特效也能赏心悦目。 沈时像是在发光，很难让人不看着他。 覃川紧紧盯着那个大红的飞鱼服。 这场戏ng了好几次，黄佑一些动作做不好，沈时毫无怨气，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来过。 “不好意思，”黄佑跟沈时道歉，“我不想用替身，再来一遍吧，麻烦你了。” 沈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压力不要太大。” 又ng了三四遍，最后一条顺利通过，在场的工作人员，导演执行导演都站起来给演员鼓掌。 有探望粉丝冲上来给沈时送了一束花。 沈时笑容明媚，跟各个工作人员致谢。 “还早呢，虽说大场面过了，还好多场面没拍，沈时，你可别掉链子啊！都指着你呢！”导演笑着说。 “放心吧。” 沈时被一群人簇拥着，徐紫山给他撑着伞，化妆师在给他补妆。 毫无疑问，沈时是里面最闪亮还能最温和的那个人。 此刻他的快乐和覃川无关。 “你现在还高兴吗？”柳望秋低头问覃川。 “高……高兴……”这么说着，覃川却没笑。 “你和他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柳望秋对覃川说，“沈时是个很棒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够一直向前走，但你永远在原地。” 覃川不讲话，他知道柳望秋说的是事实。 “我相信沈时不会抛弃你，但覃川，你下辈子要靠着这个活着吗？” 第97章 全部身家，给你铺路 沈时收工基本都在凌晨，他叫走了柳望秋，自己来陪着覃川。 “哥哥今天气色好多了。”沈时坐到他床边，从被子里拉出手握着，大拇指腹部揉捏着圆滑的指甲轮廓，“听柳医生说下午还带你出去转了会。” “嗯。”覃川侧着头看着他，“今天天气好。” “下午太阳下山了还是会冷的，中午以后就不要出去了。”沈时在手背上啄了一下，把手背贴在脸颊上摩挲，“不能再生病了。” 沈时看覃川和看别人不同，他对外人也温和，但那是长期社会训练的结果，沈时与其它人的退让和迁就，拨开了细看其实是包装后的冷漠。 他看覃川不同。 刀插进心里他对覃川依旧会温柔如此。 覃川是个过分聪慧和敏感的人，他看的明白，沈时看他，是不一样的爱护和占据。 覃川不会嫉妒任何人，他只是…… 自卑。 “哥哥有话想说？”沈时摸了一下覃川的眼睛，不自觉笑起来，“眼睛真好看。” “没事……”覃川喜欢和沈时单独在一起的每一秒，他不想现在去想那些事情。 “哥哥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沈时闭上眼睛感受覃川的鼻息，嘴里喃喃，“真好……在我身边真好……一收工就能看到你。” “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也爱你，时。” “光说不够，川，光说不够的。”沈时歪着身子躺下来，“柳医生说，腿已经消炎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把钢板取下来。” 第122章 覃川眸光泛水，“那也还有一个多月。” “我知道要小心的，我会小心的，太想了，哥哥，依我一次。” * “腿疼吗？”沈时摸着他皱皱巴巴又萎缩瘦小的腿，“刚刚抽搐了下，是我压到了吗？川？” “没有，腿很好。”覃川靠在床头，暖气开得很足，被子也盖不住了，只浅浅搭了一角。 “不要瞒着我。”沈时倾下身子看着他，“无论哪道疤痛了都要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覃川早就不在乎了，这满身的疤，只要沈时没有厌弃，他就不在乎了…… “哥哥要痛狠了，我就在我身上一样的位置也割一道。”沈时是认真的。 覃川却笑出来，“我是个精神病，你敢这么来，我可能真的不会拦你，我搞不好会兴奋，兴奋我爱的人跟我一起滚在烂泥堆里。” “哥哥不信我。”沈时眯起眼睛，“觉得我舍不得自己变成和你一样的模样？” “不是不信。”覃川笑笑，“何必说这种话，男人，少立誓……” 沈时的手已经伸到了旁边抽屉里，水果刀握在手里弹了出来，“哥哥想先划哪一……” “你他妈疯了！”覃川按住他拿刀的手，他忽然也感受到了沈时灵魂里疯子一般的偏执，“把刀放下！” “我想哥哥开心，我今天看见哥哥去看我拍戏了。”沈时眉目深邃，“川，你没上去找我，我看见了，你在自卑。”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我那个时候吊在威亚上，我想着，是不是我也摔断一条腿，哥哥就不会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如果我跟你一样了，哥哥会不会就不会再难过……” “但我犹豫了，哥哥，相信我，不是我不敢，我只是担心，我要也废了，没办法再好好照顾你……川……留个疤好吗，在我身上留个疤，难看的，一辈子长不好的疤……我想跟你一样……不要用那样自卑的眼睛看我……我受不了……” 沈时握着刀的手抬起来，覃川根本压不住，“哥哥来。”他把刀捏在覃川手里，又握着覃川的手伸向自己的身体，“胸口这留道疤可以吗？和你一样的，我想要和哥哥一模一样的。” “沈时！”覃川发现他是真心实意认真的，倏然就慌了，也气得不行，“别犯浑，把刀松开！” “不是犯混，我难受啊，哥哥。”沈时眼睛里有泪光，“川，看见你难受，我真的受不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和你一样……” “对不起……”覃川忽然就哭了，他伸手抱住沈时，不让刀口碰到他自己，“对不起啊……时，怪我……够了，够了……把刀放下。” “我把哥哥惹哭了？”沈时低头抹掉他的眼泪，捏着下巴把脸抬起来，“哥哥别哭，我不想你哭。” “那你把刀放下！” 覃川一流眼泪，沈时就不敢动了，“哥哥……” 哐啷—— 覃川把刀子扔在地上，抬头就亲了上去，“我爱你，时，我爱你的，不要做那样的事情。” 沈时的眼尾瞬间渲染成血一样的红色，嵌合在里面的瞳仁不自觉地缩了下。 更侵略的吻像是风暴一样反扑回去。 过了许久风暴才停息。 “哥哥，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沈时乞求他，“说你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覃川拥着他，又说了一遍，“我当然信任你，只是……有些话……我觉得不错……” “时，我下辈子不能永远活在这个房车里。” 沈时怔了下，“川……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想住这个，是不是太小了，我可以换个大点的，或者……等你钢板取下来了，哥哥住酒店，就是稍微远一点……现在我不想你离开我……我害怕……我要随时能见到你，川……委屈你了……我的错……” 覃川看着他，忽然问出口，“你是不是打算替我还公司欠下的钱？” “有……有人告诉你了……”沈时垂下目光，“我也没想瞒着你的……哥哥……麻烦交给我……我可以解决，1.2亿，我能赚到，哥哥相信我。” “我知道的，时，我知道你能赚到……只是……只是这个钱……我想自己还……” 覃川说的很郑重，“我堕落的时间够久了……时，我想毫无负担地站在你身边，我想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自己觉得，我配得上。” 沈时看了覃川很久，他低头抵着覃川的额心，“哥哥有多久没看过自己的账户了？” “什么？”这四年，覃川账户的那些钱，交医药费都不够，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时沉沉地笑了一声，“哥哥如果想自己站起来，那我全部身家，给你铺路。” 第98章 外骨骼，覃川能站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覃川恢复的还不错，提前去医院把腿里的钢板取下来。 “哥哥慢一点。”沈时扶着他坐到床边，“帮你把袜子穿上。” 覃川自然地把脚伸出去，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沈时无论去哪个片场都把覃川带着，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沈时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今天是覃川出院的日子，沈时已经把他住院的东西都收拾到行李箱里。 “我们……要去哪里……”覃川低着头看沈时帮他把鞋也穿好。 “当然是回家，哥哥，我们回家。” 第123章 “我想……”覃川话还没说完，柳望秋推门进来，手上抱着个大盒子。 “东西到了？”沈时抬头问他。 “到了，ekso bionics的eksonr最新款，还没发布，我托了我的博导才拿到的。”柳望秋有点兴奋，“测试试用视频我看过了，做的很棒，本来到了我就想拆开看看的，我怕我先拆封了你到时候不给我付钱。” 沈时站起身，接过大盒子，“多少钱。” “120w，终身维修，免费升级。” 沈时点点头，“不错，让哥哥试一试。” “这是什么？……”覃川扫了一眼盒子上的英文，只看清了辅助行走几个单词，“拐吗？120w？” “不是，是外骨骼！”柳望秋看沈时开箱，嫌他慢，“我来我来！” “就你事多，这是我买的！”沈时把机械从盒子里拿出来，蹙起眉头，“这怎么还要组装？” 柳望秋从里面拿出说明书，“我就说我来，这个要在腿上组装，材料轻便恒温，贴在腿上也不会难受，可以根据肌肉电信号感知运动意图，覃川，你右腿装上这个外骨骼，就不用再拄拐了！” 覃川微微发愣。 柳望秋说着就去挽覃川的裤腿，“我来给你装上。” 覃川腿下意识就往回缩了下，偏过脸去看沈时。 沈时打开柳望秋的手，“别乱碰，我来。” 柳望秋哼了一声，小声反驳，“又不是没看过，更难看的我也看过……” 沈时把覃川的裤子撸起来，把外骨骼贴在右腿外沿，束缚带在大腿和小腿上系起来。 “那个是要卡进去的，不是绑起来的，脚踝上也要卡紧。”柳望秋在一边指导他。 “这么紧会不会血液循环不好？”沈时看就一会的时间，绑在腿上的缚带就把皮勒出印子。 这里有个按钮，柳望秋指着大腿根精巧的操作面板，“你卡口卡起来了，这里按一下，会自动调节松紧的。” 沈时在小巧的面板上按了下，束缚带自动伸长了一些，他抬头看向覃川，“怎么样？会紧吗？” 覃川摇头，“不会。” “快，快站起来试一试！”柳望秋拿出手机拍摄记录。 沈时扶着覃川站起来，“慢一点，先适应下。” 覃川抬了抬腿，机械的重量非常轻，绑在腿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感，他有点害怕，捏紧了沈时的手，“你……别松开我。” “放心哥哥，你站起来之前我不会松开的。” 沈时搀着覃川走了几步，明显感觉覃川右腿不敢下脚，身上的重量始终压在沈时身上，沈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哥哥大胆点，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摔的。” 覃川看了他一眼，才敢右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 右腿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外骨骼帮他分担的大部分的重量。 覃川欣喜地笑了下，“我试试，别离我太远。” “不会的。” 覃川永远能信任沈时。 他松开沈时的手，尝试自己走路。 步子还显得僵硬，但覃川明显大胆了许多。 四年了…… 这四年来他头一次没有扶着什么靠自己站起来。 身体的记忆在唤醒。 覃川嘴角难以抑制的弯起来，“时，我……我走起来了，我真的能走了。” “哥哥慢点。”沈时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面。 “去楼下走走吧。”柳望秋建议，“外骨骼辅助行走还有个学习过程，算法会学习你的步态和步频，多走走，外骨骼会越来越配合你。” “去楼下还太早。”沈时看覃川走路的模样还十分僵硬，怕去外面摔了，“先就在房间里试试，适应了再出门……” “我想……时……”覃川回眸看着他，“我想出去……” 沈时看见覃川眼睛在发光。 “哥哥……你还走不好的，我担心……” “你不会让我摔的，对不对？”覃川看着他笑出来，“我想出去，我想出去走一走，我想走。” 沈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覃川在笑啊，他多久没见覃川这样笑过了。 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覃川那副自信又矜持的模样，那个时候他以为覃川是个不好接近的人，但他那时有他的目的，他硬着头皮去接触覃川，竟发现是个如此柔软的人。 “那就去。”沈时怎么会阻止他。 既然覃川会高兴，那就让他高兴。 沈时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他，这样他就会一直笑。 沈时牵着他去了医院不远的一处公园，牵到草坪上才松开，“哥哥在这里试一试，不要勉强自己。” “嗯。”覃川很快松开沈时的手，他像是刚学走路的孩子一样，在草坪里来来回回地走，光是这样一个简单地动作，就让他满心欢喜。 “时，我喜欢，我真的很喜欢。”覃川越走越顺畅，外骨骼做的非常轻便，他右腿又比常人瘦弱，放在裤子里基本看不出来。覃川适应以后，走路看着便只是有点跛脚。 “哥哥你慢一点！” 沈时看覃川有点过于兴奋，甚至跑了起来，脚下没注意，被绊了下，身体马上就失去重心。 “哥哥！”沈时两步上前捞住他的腰，把人搂在怀里，“怎么跑起来了！你答应我会小心的！” 即便差点摔了，覃川依旧趴在沈时怀里笑，“别生气，就……就没忍住……” 第124章 沈时也被他气笑了，“川，这么皮我晚上不会放过你的。” 覃川抬头盯着沈时，猝不及防地在嘴巴上啄了下，“没指望你放过我。” 沈时这个时候就觉得，这辈子就定格在这个也不错。 可惜……有个乱入。 柳望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话，不妨回去关上门说。” 他走到覃川身边，手机界面给他看，“这是你刚刚机械外骨骼的学习参数，你的手机上绑定这个app，有不适应的地方也可以手动调整。” “谢谢！” 柳望秋瞧着覃川的模样愣了下。 他一直觉得覃川是个软弱又萎缩的性格，没了沈时大概活不下去了，他不喜欢，很不喜欢，打死他也没办法跟这种性格的人过一辈子，他曾经搞不明白，沈时到底脑子进了多少水，要死乞白赖地把自己困在他脚下。 但这个人笑起来，确实不一样。 覃川是沈时的覃川，覃川也是覃川，他似乎能见到这个人本身的魅力。 “哥哥，晚上风大，我们回家，家里我已经收拾好了，跟以前一模一样。” 沈时扶着他往回走。 覃川却站着不动，拉住他的袖子。 “哥哥？” “时，我想回东北，我想回集安。” 沈时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想跟我回去？” “我想靠自己回去，时，你的全部身家都压在我身上了，我不想让你亏本，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投资方在我这里血本无归。” 沈时安静，转而又笑了，“哥哥，那我陪你一起回集安。” 第99章 秦老师回归，秦老师太帅 “时，你真的没有安排吗？”覃川已经落地集安，两人回了他在工厂家属院租住的小房子，将近两个月没人住，沈时帮他收拾。 “放心哥哥，戏杀青了，最近不会进组，都是一些小活动，可以不去的。” 覃川走的时候急，碎了的玻璃杯和散落一地的药片还撒在地上，何厌把他扛走的时候也没关门，冰棱都结到屋里来。 沈时拿锅铲把冰一点点敲掉，直接开暖气，这些冰棱化了家里更不好收拾，“哥哥，要不我们换个好点的房子？” 覃川不乐意，“我房租都交到明年了，房东不会还给我的。” 沈时歪歪头，“媳妇啊，你账户上可是有将近五千万，你要在意这点房租？” “不一样的，那是你投资我的。”覃川坐在椅子上，沈时怕他冷，裹了条棉被在他身上，“我不干用投资人的钱给自己租房这种事情。” 沈时收拾好一堆冰棱，这才敢把暖气打开，“哥哥打算怎么用那五千万？” 说到钱，覃川就两眼冒雷射光，“我打算做跨境物流。” “跨境物流？” “嗯。”覃川点头，“我这几天已经看中了几个便宜租的厂房，东北这边的废弃工厂很多，租金相对便宜，改造一下就可以当仓库。” “哥哥要卖什么？” “什么也不卖，五千万要想翻成1.2亿，我就不能实打实去卖东西，那样成本太高。” 沈时忍不住笑，“我听不明白。” “等着吧，时。”覃川微微抬头，沈时的身影就跌进眼睛里，一双桃花眼里都是情愫，“如果国际形势继续恶化，我们的机会马上就会来，我承认这有风险，时，敢不敢用你的全部身家陪我赌一把。” 沈时倾下身子，忍不住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哥哥，把我命拿去赌都可以，输光了，我再去赚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 “哥哥还要再问一遍吗？”沈时把覃川身上裹着的被子抱起来，“温度上来了，哥哥把外套脱了吧。” 覃川听话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身上有点黏，能不能帮我洗洗？” 沈时手伸进领口里抹了下，“出汗了，我带哥哥进去洗。” 沈时蹲下身，把覃川腿上的外骨骼取下来，手又在腿上揉搓帮他活血，“做得再轻便一点就好了，腿还是会勒出印子。” “已经够好了。”覃川垂眸，“能像现在这样站起来，我已经知足了……” 有些话，他知道的，可他就是想一遍又一遍地问，“时，如果我真的站不起来了，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沈时回答了无数遍，但还是变着花样安慰他，“钱都给你了，离开你，我还要怎么活？老婆？” 覃川耳根子红起来。 沈时自从上交了财政大权，时不时就喜欢管他叫老婆媳妇。他脸皮薄，不准沈时在外面叫，沈时就在家里叫，一天不叫上几次浑身不得劲。 “扶着我。”沈时卸好外骨骼，半搂着覃川站起来，带着他进了浴室。 门砰地一声合上，哗啦啦的水声溅在墙壁上，磨砂玻璃上印出两人拥在一起的影子。 一个人破损的身体也是一个人捧在心尖上的宝贝。 *** 覃川第二天去了学校，他本来都办好离职，校长短期内实在找不到朝语老师，听说覃川回了集安，急忙给他打电话，拜托他至少帮忙教到学校找到合适的老师再走。 还给覃川提高了待遇，工资从2500，涨到3000。 覃川欣然答应。 有钱，为什么不要。 刺耳的上课铃响起，许多学生从操场走廊往教室里赶，看见覃川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第125章 “那是朝语课的秦老师吗？” “他怎么不拄拐了？” “感觉不太一样了，以前总是那套洗白的运动服，一脸病怏怏的模样。” “秦老师原来这么帅的吗？” “以前也挺帅的，就是精气神太差了，帅得不够表面。” “脚还是有点跛。” “你老盯着人家腿看什么，你看脸啊！” “他后面跟的是谁？戴个口罩，不像我们学校的。” “秦老师不会还雇了个保镖吧！” 覃川听见了，心里高兴，脸上装作一脸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哥哥心里乐开花了。”沈时跟在他后面，小声说。 “我哪有。”覃川又觉得不承认太过矫情，补充，“一点点。” 忽然两个上下翻飞，黝黑光亮的大辫子像是飞来的燕子一样撞进覃川怀里，把覃川撞得后退一步，被沈时抬手扶住。 “刘真真？”覃川用不着看，光是这两个辫子的发量就不会出错。 “秦老师！”刘真真把脸埋在他怀里，“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好久没人来上朝语课了。” 覃川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这不是来上课了么，保证好好送你们到毕业。” 沈时眯了眯眼睛，这小姑娘太热情了点…… 刘真真抬起头，“秦老师，你腿好了？为什么不拄拐了？何厌每天上早课前都还要把讲台清一遍。” 覃川握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腿，隔着裤子能摸到坚硬的机械，“这是外骨骼，比拐杖方便。” “这么厉害！”刘真真惊呼，“一点都看不出来！” “好了，回去上课吧。”覃川搂着刘真真的肩膀往教室去。 他一直都很欣赏这个女孩，他也知道刘真真一直在同学间维护他，聪明又正直，他向来羡慕如此勇敢的人，他的勇气早就被消耗光了。如果回到十几年前，覃川曾经在韩国念书的时候，也能遇到这么个姑娘，他的境遇，肯定会有所变化吧…… 覃川忽然低头笑了笑。 这样的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沈时一样。 “秦老师笑什么？” “笑你都成年了还能长高，家里的伙食真不错。” “秦老师是说我胖了……” “你不胖，刚刚好。” “男人嘴里的刚刚好就是胖了。” “我不一样，我嘴里的刚刚好就是刚刚好。” “秦老师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我是你老师。” 第100章 围墙里的猴子 覃川进了教室，刘真真回到座位上。 本来吵闹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覃川。 马上又响起小声的蛐蛐声。 “是秦老师！” “他腿好了？” “感觉跟以前不一样，还戴了黑色的耳钉。” “秦老师原来这么帅的吗？” 覃川把教案放在讲台上，若有若无地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请了两个月的假，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最近要把课程进度往前赶一赶。” 何厌一双眼睛快要贴上去，他还以为，医院那面，就是最后一次，手忍不住捏紧了纸张。 忽然何厌的后脑勺被粉笔头砸了下，他恼羞成怒地回头看，就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坐在最后一排，抱着手翘着二郎腿，一双眸子警告意味浓郁。 何厌眯起眼睛，沈时跟着来了。 “看什么呢！”黄江洋嬉皮笑脸，“你心心念念的瘸子老师在前面，不在后面。” “别扯淡。”何厌转过头。 黄江洋不想放过他，“怎么，怕别人知道你暗恋老师？” “我还听说你撬门进了秦老师家，你进去干嘛了，要不要跟我讲一讲？” “他那条腿你见过吗？有照片吗？给我看一眼。” 何厌脊背一僵，忽然视线躲闪，“没……没见过……” 黄江洋看着他那表情，捂着嘴笑低低地笑，“那看来是见过了，还干了什么？何厌你不得了啊！” 何厌忽然怒了，转身狠狠一拳头砸在黄江洋桌面上，怒吼了一声，“闭嘴！” 这下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本来注意力都在覃川身上的，现在全看去何厌那里。 覃川微微蹙眉，他看见何厌手上有伤，缠着绷带。 他下意识就转头去找周许，这个他平常完全注意不到的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脸上青紫。 周许的伤在脸上，何厌的伤在手上，覃川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覃川些微探究的目光让何厌很不自在，他闭上嘴巴，趴在桌子上谁也不想理。 “好了，不要耽误上课。”覃川敛回目光，继续讲他的课。 何厌整堂课再也没有抬过头，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覃川。 *** “腿还行吗，哥哥？”下了课，覃川在办公室休息，沈时蹲下来检查他腿上的外骨骼，“教到新老师来了就别干了，你不适合站这么久。” “知道的。”覃川端起水杯给沈时，“我不会勉强自己，校长人不错，只给我安排早课。” 沈时接过杯子，抿着喝了一口，“休息会我们再回家。” 覃川呆了一会，忽然转头问沈时，“你有没有看见何厌手上的伤？” “看见了。”沈时挑了下眉毛，“怎么，哥哥心疼了？” 第126章 覃川摇头，“那倒不是……” “这还差不多。” “周许脸上也有伤。”覃川补充，“就坐在你旁边，最后一排角落里。” “最后一排不就我一个么？哪里还有人。” “就角落里，周许那孩子，感觉就像是隐身了一样，我教了两年的书，前几个月才发现还有这么个人。” “哥哥是担心……”沈时心里明白覃川在担心什么，“教育个何厌我还是有把握的。” “秦老师！”刘真真推开办公室的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覃川坐直，“进来吧。” “覃老师，这两个月区里联考的试卷赵老师让我送过来给你看看。” 覃川接过资料，“谢谢。” 刘真真机敏的眼睛扫了一眼没戴口罩的沈时，微微怔了下，她认得这个人，电视里见过。 她又看了看覃川。 沈时坐得离覃川很近，四条腿膝盖打膝盖地碰在一起，但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沈时喝水的杯子也是秦老师平常自己在用的。 刘真真一眼就认出了沈时，又识破了两人的关系，便不再多问，只跟秦川说了声，“那我先走了，秦老师。” “等等。”覃川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秦老师？”她的目光落到覃川耳朵上售价百万的耳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时，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来。 沈时察觉到莫名不适的目光，他看向刘真真的时候，发现刘真真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温和地看着覃川。 覃川并没有发现什么，他问，“我好久没来学校了，周许……你了解他吗？” 覃川的警惕心很重，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出口的话，所以他大部分时候也不会去问，但覃川信任刘真真。 “难得秦老师还能注意到他，他都快让自己隐身了呢。”刘真真笑起来。 “他脸上有伤……”覃川问出了心里的问题，“我……我看何厌手上也有伤……” “秦老师觉得，周许脸上的伤是被何厌打的？” 覃川不想下这样的结论，但还是犹豫，“我见过一次，见到何厌要对周许动手，但周许不承认。” 刘真真手指勾着大辫子里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缠了一道，“很多老师都不管呢，这个年纪的男生，要么愚蠢，要么幼稚，有点力气就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在我看来，那就是一群猴子，大猴子组团欺压小猴子，他们自己一点都明白，无论大猴子还是小猴子，别人都是当成笑话来看。”刘真真说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笑声让覃川觉得面前的女生忽然有点陌生，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问题，“你是说……殴打周许的……真的是何厌？！” 但刘真真摇头，“秦老师，你看不明白的，没有何厌，周许只会被打得更惨，你以为何厌干不过吗？他只是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挨点打就挨点打，这样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就没人在乎周许了，毕竟周许那种软蛋，欺负起来没何厌有意思。” “什么？！”覃川被震了下。 刘真真继续，“在这个学校，要么成绩好，要么爹妈牛，才可以置身事外，不然啊，都是围墙里的猴子，总要分出大小王的。要么跟着一起欺负别人，要么就被别人欺负，总要选一边。” 第101章 绑了覃川 刘真真：“知道为什么周许又被打了吗？”刘真真俯下身子，明媚的眼睛看着覃川，“因为何厌反抗了，一个有战斗力的猴子，就不能随便欺负，所以火力又回到周许身上。” “秦老师，知道任打任骂的何厌为什么忽然动手了么？”刘真真勾起嘴唇微笑，“因为你。” “他们管你叫瘸子，何厌在维护你。” 覃川觉得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他知道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但也没想到复杂成这样，怪不得曾经赵老师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说学生有学生的生存规则，老师插不进去的，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你……”覃川的声音有点发颤，“你告诉我，他们是谁？谁是大猴子？” “秦老师要插手？”刘真真直起背看着他，“秦老师你想插手也没关系，只要我还在这个学校一天，就没人敢动你。” 这话把沈时讲得一愣一愣的，他不得不换个眼神去看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女生。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在这个学校就没人动得了覃川？ 他沈时是空气做的？ 就连覃川都眨巴着眼睛有点尴尬地看着刘真真，他没想到自己沦落到要在个女生庇护下才能在学校生存…… 刘真真反倒是很享用这样的眼神，“想知道，凌晨就去跨江大桥上看看吧，他们今晚会聚在那里，大猴子教育小猴子，周许何厌都在，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不好意思了。” 刘真真离开办公室，留下覃川何沈时两个人挨在一起发愣。 “现在学生都是这样的？”沈时诧异地问出来，“我上学的时候，同学都挺正常友善的……” 覃川看了眼沈时的体格，这模样估计从小就不会差，有的人就有先天优势，“你是猴子王。” “瞎说什么呢，我也就欺负过你。”沈时轻轻敲了他脑袋。 “哥哥……晚上要去吗？”沈时问他。 “你不想我去？” “当然不想，你那个腿，我怕出事。” 第127章 覃川眉眼低下去，“可，时……你知道我以前……既然知道了……我没办法不管……” 他不想在眼皮底下再出个覃川出来。 “我明白。”沈时搀着覃川站起来，“我去，哥哥在家里等我，几个小毛孩，我收拾得了。” 覃川笑了，“我知道的。” “那交给我？” 覃川点点头，“先回家吧。” *** 晚上沈时等覃川睡下了才出门，房门轻巧地闭合，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覃川睁开了眼睛。 不是担心沈时管不了那一帮小孩，他有点担心沈时万一动了手，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他心里想跟着去的，只是覃川有那个自知之明，去了也是给沈时添麻烦。 覃川摸了摸身后的床铺，空荡荡的他不适应，如今晚上后背不靠着沈时的胸膛睡，覃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沈时总会给他右腿腾个地方，无论他怎么翻身沈时都不会压到他的右腿。 “想了……”覃川把头埋进被子里…… 就这么一会儿，他就想沈时了。 柳望秋告诫过他，无论什么时候，情绪都不能过分放大，他甚至送了个木鱼让覃川多敲敲，最好能当个和尚。 覃川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了一眼书桌上柳医生送他的木鱼，微弱地切了一声，当和尚？下辈子吧。 但情绪上来确实让覃川有些烦躁，他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听见了敲门声。 沈时？ 是落下什么了？ 覃川披着大衣就去开门，门外的不是沈时，是何厌。 “何厌？”覃川有点诧异，按柳真真的意思，他现在不应该在跨江大桥上？ “秦……秦老师。”何厌有点踌躇扭捏的搓了搓手掌。 “这么晚了……你……有事？” “秦老师，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何厌的目光躲闪。 “出去？”覃川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是出什么事了吗？何厌？” 何厌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话到嘴边都是强迫着自己说出来，“反正就，就是跟我出去一趟。” “我要不呢？”覃川一双犀利的眸子看着他。 “你……秦老师……不会有事的……你就跟我……”何厌感觉舌头不是自己的，怎么说话都不是他要表达的那个意思。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那么磨蹭啊！何厌！讲个话婆婆妈妈的，我真特么要服了你了！”黄江洋忽然从何厌身后窜了出来，一脚踢在门上，要闯屋。 覃川被门猝不及防地往后撞了下，腿上没装外骨骼，没站稳就往后仰去，何厌弃急忙伸手拉了一把才没让他摔下去。 黄江洋是拿着绳子进来的。 “他又不会是你的，这么宝贝干什么，能给你暖床吗？” 何厌怔了一下，松开覃川的手。 “你们要做什么！？”覃川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个人，问了也是白问，“我要叫警察了。” “警察？”黄江洋笑了一声，反手就把绳子套在覃川脖子上，“秦老师，我还挺喜欢你的，但没办法，委屈你了。” “你要……唔……唔……”覃川话还没说完，黄江洋就把胶带缠在覃川嘴上，一块黑布绑住了他的眼睛。 覃川奋力挣扎，但何厌和黄江洋两个刚成年的男性牢牢压着他， 绳子从胸口反绕到背后，把覃川的手腕牢牢绑在背后。 “唔……唔……唔嗬……”覃川忽然身体猛地紧了下，微微颤抖，反抗的力道小了许多。 何厌转头看见黄江洋为了压制覃川，绳子绑得更紧一些，直接膝盖跪在他右腿骨上。 “你滚开！”何厌推开黄江洋，“你别压他腿！沈时会生撕了你的，他动起手来我们两个一起上都没戏！” “刘真真能收拾好沈时的，怕什么，他现在在跨江大桥上呢。”黄江洋低沉地看向何厌，“刘真真就是个女魔头，谁能逃得了她的手心。” 何厌没说话。 黄江洋把五花大绑的覃川抗到肩膀上，“走。” “等等。”何厌捡起地上的大衣给覃川披上，“秦老师怕冷的。” 黄江洋眯起眼睛，冷嗤一声，“没用的好心。” 第102章 我给你做小三，不让秦老师知道 沈时戴着黑色的口罩，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悠悠去了跨江大桥。 天气还很冷，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要不是为了覃川，沈时才懒得管这帮小孩子。 桥上有一辆改装的轻量摩托车，穿着紧身皮裤皮衣和长靴的女人坐在车子上，一条腿撑在地面，似乎在等他。 女人戴着头盔，沈时看不出样貌。 他上桥靠近。 女人修长的大腿抬高绕过车座从车子上下来，她见到沈时过来，摘掉了头盔。 “刘真真？”沈时微微诧异，“你不是说今晚一帮同学在这里约架吗？为什么你在这？” 刘真真跟在学校里的打扮很不一样，超低胸的皮衣，把胸沟挤得异常明显，化了妆，白皙的皮肤，亮闪闪的眼睛，“骗你的，为了把你约出来。” 声音也成熟不少，韵味且随意，仿佛这才是她天生的嗓音。 “你怎么知道会是我来，你告诉的是覃川。” 刘真真笑了下，“你不会让秦老师夜里出来的，所以来的肯定是你，约秦老师，等于约你，不是吗？” 第128章 沈时静了半秒，“既然没出事，我走了，再见。” “诶，别这么着急嘛！”刘真真转身靠着桥栏杆，手肘随意地撑在上面，“现在走你可是会后悔的，我向你保证。” 沈时微微蹙起眉头，“你找我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就找你聊聊天。”刘真真弹出一根烟，“抽吗？” 沈时瞥了一眼，“不抽。” “不抽烟，还是不抽这种便宜货？”刘真真不在乎地微笑，手收回来，给自己点了一根，“沈时，你是个大明星，要不是因为秦老师，也不会让我在这样的小地方遇见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我很少跟人交心的。”刘真真弹掉烟灰，“他们都不配，我爹妈，我亲戚，还有学校里的那一群蠢猴子。” “但秦老师我还是很喜欢的。”刘真真补充，“不然当初他那副模样，在这样的大专学校，早被扒皮脱骨了，老师又怎么样，没人放眼里，呆在这样的小地方，眼界就那么窄，谁也不会打心眼里尊重谁。我愿意罩着秦老师，因为我看他可怜，跟我一样，明明有很好的前途，结果只能葬送在这里。我本来是考了个很好的大学，但家里偷偷改了我的志愿，让我上个大专，进个厂子，然后找个人嫁了，继承他们那两三间破烂房子，当是给我最大的恩惠，然后我就要肝脑涂地给他们养老，让他们抱孙子，再给我那傻逼一样的弟弟找个老婆。” 刘真真笑的不行，“你觉得好笑吗？” 沈时没接她话，“跟我没关系，你再讲这些无关的事情，我要回家了。” 刘真真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他，“你可以考虑我吗？” 沈时：“这是你找我来的正事？” “算其中之一。”刘真真拨弄了自己烫成大卷的头发，“我看的出来你对秦老师是真心的，我可以当小三，毕竟，你不想试试女人吗？” 她眼睛含着情绪，但是装出来的，她在勾引沈时，但手段青涩，只是强装老练。 “真的不想试一试？”刘真真的手有意无意地拨弄胸口，“感觉不一样的，秦老师还是个瘸子，那种事情做起来，肯定不方便，我不一样，我有求于你，我会满足你所有要求，还不会让秦川知道。” 沈时眼睛从见到她到现在没有一点的变化，眼尾泛着冷白的色调，“你求我干什么？” “带我去上海，给我买套房子，我要求不高，能住就行，我给你当小三。” 沈时冷着脸看了她一会，目光让刘真真有些后背发毛。 她对沈时的了解不多，总感觉这个人是个冷性的人，那眼睛看久甚至还有点阴森可怖，也不知道秦老师是怎么跟他过到一起的。 但她这辈子能遇见这样一个凤毛麟角人只能靠运气，离开这个小地方，去见识上流生活，机会抓不住，就不会再有了。 “愿意吗？”刘真真强迫自己向着沈时靠近，僵硬地撩拨自己的头发，她从没对任何一个人做过这种事情。 “无聊。”沈时收回目光，转身就要离开。 无聊…… 刘真真说了这么多，就换了这样两个字回来。 说她……无聊？！ “那我也没办法了。”刘真真从后腰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黄江洋拨去视频电话，“秦老师，请来了吗？” 电话里传来一道男音，“还没绑好，等我一会。” 听见声音，沈时倏然僵住，立马转身两步抢过刘真真的手机，“覃川怎么了？！” 画面里何厌和黄江洋的脸一闪而过，而后是一声愤怒，“刘真真！说好不暴露我的！他妈脸都被看到了！” 刘真真在笑，“怎么可能不暴露啊，黄江洋你不要犯傻了，我们就是请秦老师来喝喝茶，补下课，又没干什么。” “覃川呢？！”沈时怒了，他握紧手机，“覃川在哪？” “在呢在呢，放心吧，没干什么。”视频镜头一转，还穿着睡衣的覃川被绑在椅子上，眼睛上蒙着黑布，嘴上贴着胶带，面前规规矩矩地摆了一壶茶水，看房间布置应该是某个酒店宾馆。 “你们要干什么！”沈时嗓子里像是压着一头低嚎的狮子，“何厌！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视频里传出何厌小心翼翼的辩解，“你就听刘真真的吧……真的不会对秦老师干什么的……” 刘真真抢过手机，俏皮地笑了笑，“你要不答应，可不一定什么都不干。” 沈时捏紧了拳头，“我答应你，覃川在哪？” “你当我傻啊！”刘真真退后几步和沈时保持距离，要动起手，她确定沈时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它手下留情，这个人心其实狠得要命，自己说了这么多，一点同情没换来，就换了两个字，无聊。 “我现在把秦老师还给你了，你立马反悔，我找谁哭去？” 虽然拳头已经捏死了，但沈时还算冷静，他知道有何厌在的时候其实些微松了口气。 何厌不会真的伤到覃川的。 “那你要怎么样？”沈时问她。 “现在跟我开房。”刘真真说得非常自然，“我还要留视频，一旦你反悔，我就爆出去，你这辈子也别想洗干净。” 第103章 去找覃川 沈时：“你一个女生，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 第129章 “要脸面，能干什么啊？”刘真真随手拨弄一下头发，“等着毕业找个没用的老公结婚，我宁愿都给你，跟你，不能算我亏。” “我不跟蠢货谈交易。”沈时转头要离开，“何厌不会对覃川做什么的，一群小毛孩子敢这么威胁我，真是天真到发蠢。” “他不会吗？”刘真真大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让他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就算他喜欢秦老师，秦老师还能比他妈更重要吗？那小子虽然看不惯他妈，但为了他妈，可是给我做了一年的狗呢。”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待在这个学校，那些欺负人的大猴子，还是被欺负的小猴子都给我让路，是因为我成绩好，长得漂亮？我可没那么天真。”刘真真收敛了笑容，“我手里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周许偷过东西，我有他偷窃的证据，他怕被人知道，零花钱每个月都会上交给我，我还有黄江洋殴打同学的视频，他爸是区长，这是他死穴，他不得不听我的，我还有何厌……” “他妈妈跟别人的私人录像，他爸虽说常年不回家，可婚还没离呢。” “沈时……你猜……何厌，会不会听我的。”刘真真第一次换上认真的神情，拿到别人的软肋，她就可以完整的操控这个人。 周许，黄江洋，何厌…… 学校里这些幼稚到极点的男生，全部加起来，也没搞定沈时一个刺激，也没操控沈时一个获利更大。 “你……”沈时手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他第一次有了强烈地要揍个女人的冲动。 “东北的天，很冷的……”刘真真抬眸看着深黑色的天空，“晚上不开暖气，是真的会冻死人的，你见过吗，喝醉酒的男人，睡在自家门口，第二天就死了。把暖气关掉，你觉得秦老师，能撑多久，他那条腿，冻一下，能疼死的吧……”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沈时拽起了刘真真的领子直接把人提起来，“别以为我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 他能杀人的。 “覃川在哪，告诉我！” 刘真真喉管被掐住，喘不上气，长久以来保持的镇定忽然就被恐慌覆盖。 她第一次闯这么大的祸。 她把自己的未来，全压上去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但却无法逃出去。 直到认识秦川，她发现一个男人能如此斯文隐忍，伤成那个样子还能保持优雅和体面，她又见到沈时，高高在上的明星能为了秦川来到这个小地方。 是不一样的人啊……跟她见过那些自私愚蠢，歇斯底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啊……她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没那个命，就搏出来！ 刘真真挣扎着发出声音，她对视频通话里的黄江洋发命令，“把……把秦川……绑到天台上……不准……不准给他穿大衣！” 她朝着沈时露出胜利的笑容，即便脸已经憋成猪肝色，“沈……沈时……你掐死我……等你找到秦川，他早……早就冻死了……” “告诉我他在哪！”沈时咆哮，他的心肝在颤，覃川啊……他都在他身边……还把人搞丢了…… “跟我……跟我开房……告诉你……” 手机里传出了杂音，那边好像出了状况。 “人呢！人跑哪去了？” “他妈的何厌不是让你看着吗！你眼睛长哪去了！” “真的……真的……不是我……我就转身想给他倒杯热水人就没了……” “他妈的窗子还开着，他个瘸子能翻出去？！” “怎么办……地上还有血……会不会真弄出事了……” 沈时的心脏快要裂开，他把刘真真往地上一扔，抢过手里的手机，急促地喊话，“覃川去哪了？！那是条人命！何厌你想清楚了！” 何厌也被吓傻了，他捧起手机，画面在颤抖，“不……不见了……可能……跑了……地上有血……但不多……绳子被隔断了……” “在哪？你们在哪？地址告诉我！”沈时在咆哮。 刘真真扑过来，“何厌你不准告诉他！你跟黄江洋出去找，他是个瘸子，他跑不远的！” “我……”何厌真的犹豫了。 “刘真真！”沈时一拳头打过去，丝毫没收着，刘真真嘴角流出血丝，趴在地上咳嗽。 “何厌！覃川什么身体你知道的，你快告诉我，他是真的会没命的！” 何厌一下子就慌了，他只想刘真真拿到她想要的，把他妈的视频删了，秦川，他又不会真的对秦川做什么，只是拿来威胁沈时，这一点他和刘真真都是确认过的。 没想到秦川自己还跑了。 这大冬天……穿个睡衣，能跑去哪…… 何厌：“在……在久……” “闭嘴！”黄江洋捂住何厌嘴巴，“刘真真会整死我俩的！” 手机画面忽然转到天花板，听声音两个人打起来了。 “九什么！”沈时焦急地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找和九有关的酒店。 “九星公寓？何厌！是不是九星公寓！” 画面里传出十分不清晰的声音，“久悦国……” “闭嘴！”黄江洋扑过去。 声音又断了。 “哪个字，哪个字？”沈时疯狂搜索，“久悦国际酒店，是不是！” 视频已经被摁掉。 沈时指着刘真真的脑门，“久悦国际酒店，是不是！” 第130章 刘真真垂下长长的睫毛。 沈时心里有了答案，“待会收拾你！” 沈时疯狂地跑起来，他跑到大马路上拦车。 一辆私家车在他面前急刹才停下来，司机操着东北口音对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沈时冲过去，“救……救人……去久悦国际酒店……” 一听救人，司机一颗华夏热心肠发烫，弹开车门，“快上车！” 第104章 覃川一定会回来 晚上路上没什么车，沈时很快到了久悦国际酒店。 他匆忙下车，正巧看到何厌和黄江洋从外面往这里跑。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沈时迎上去。 何厌和黄江洋看见沈时都瑟缩了下，何厌断断续续地跟沈时道歉，“对……对不起……没打算对秦老师干什么的……真的……是真的……就吓你……” 沈时一把钳住何厌的胳膊，“这笔账晚点跟你算，人找到了没！” “没……没有……”何厌哆哆嗦嗦，“附近我俩都找遍了，没看见人，秦老师他……他应该不能跑这么快的……” “肯定看你们追来他躲起来了。”沈时松开何厌，“分头找，赶紧，周围一些开门的商店，能躲的地方，都找一遍，找到人了赶紧给我打电话！” 何厌立马点头，“我去那个方向找。” 黄江洋犹犹豫豫，沈时赏了他一脚，“赶紧把人找回来，我还能看情况饶了你，他今天要出一点事，我要你好看！” “知……知道了……”黄江洋立马逃走。 沈时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这么冷的天气……他那条腿…… 沈时不敢多想，覃川要是有事，这些小兔崽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覃川！覃川！我是沈时！出来啊！”沈时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着人的地方。 一个小时了，找不到，他还是找不到，已经离久悦国际酒店三公里的路程，路上没什么车子，覃川没带外骨骼，他走不了这么远的，不可能走这么远的…… 何厌和黄江洋给沈时去了电话，两个人也没找到。 三个手脚健全的男人，找不到一个残疾人，这怎么可能呢。 沈时报了警，警察让他回家等。 “回什么回家等！”沈时拳头砸在桌面上，“我怎么可能等得下去！” 沈时眼眶猩红。 “他是个成年人，这才没见不到两个小时，我们没办法立案。”警察也没办法。 “可他是个残疾人，他腿不行的……他身体也不好……帮我找找……”沈时语气软下去，覃川不见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帮我找找……帮我找回来……” “你会不会有点过分担心了。”警察犹犹豫豫地说出口，“就算腿上有残疾，他也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他可以求助路人，坐车子回家去，也可能待在哪家店里取暖，就算是父母亲，十几岁的孩子一两个小时联系不上，也没人来报警吧？你找的这位，三十一岁，还是个老师，怎么可能出事呢？说不好都已经回家了。” “我……”沈时眼眶愈发殷红，“可他……离不开我的……” “离不开你？”警察忍住没才没笑出来，“他是个中年男性，他谁都离得开，快回家去吧。回家等一等，明天白天还没见到人，再来警局报案。” 沈时离开警察局，他有些颓唐地走在街上。 弄丢了……他把覃川弄丢了……没人帮他找回来…… 他的肩膀在颤抖。 没有地方可以去，沈时只能回家，他祈求回家时能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的，能看到覃川开门迎接他。 但希望总在最后一秒破灭。 他走回到工厂家属院那破旧的小楼，窗子是黑的，没人在等他。 “川……”沈时笔直的腰弯下去，“谁来帮帮我……” 和四年前一样的无助。 现实又和四年前有了区别，希望在最后一秒升起。 “时……” 远远的声音顺着冷风吹进耳朵里，沈时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幻觉。 他转身望去，单薄的身影杵着歪歪扭扭的木棍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来。 还穿着薄薄的棉质睡衣，就在这样寒冷的风里瘸着腿走过来。 “哥哥！” 沈时疯了一样冲过去。 “哥哥！” “川！” 你知不知道我要被吓死了…… 沈时狠狠抱住覃川，头埋在肩窝里，毫不忌讳得放声大哭，“川……川……我怕死了……真的怕死了……我以为……我以为……又没了……我又找不到了……又找不到你了……会疯的……真的会疯的……哥哥……不要……不要再离开我……我真的害怕……” 沈时的肩膀狠狠松动着，温热的泪水顺着覃川被冷风吹得冰凉的皮肤流进身体里。 “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覃川垂眸看着沈时不断抽动的肩背，手摸上他的发尾，“没事了……我回家了……只要活着，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只要还活着，覃川就一定要回家。 覃川靠着这个念头整整走了两个小时，路上没有一辆车愿意载他，有一辆看见他招手停下来，又因为他是个残疾人车门都没开又离去。 “我也怕啊，我怕你回家见不到我，会担心。”覃川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想赶在你回家之前回来的，走太慢了，还是没来得及，时，会怪我吗？” 第131章 沈时抬头捧着覃川的脸吻上去，嘴唇冰得不像个活人，“哥哥好冷……”，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覃川抱裹起来，刚刚只顾着抱着覃川哭，现在才发现，覃川的发梢都挂上了冰屑。 “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沈时把覃川抱起来，泪珠子还是忍不住砸在覃川脸上，“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温热的眼泪不断砸在覃川脸上，滑进冰冷的身体里。 他裹在大衣里的手指蜷缩了下。 又一次…… 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在沈时心里的分量。 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覃川不能再做一团没有骨头的软肉，随随便便就能被人伤害。 他若是疼，抱着他的这个人心真的会碎掉。 “时……”覃川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我不信……我不信……”沈时一晚上心都悬在崖边，随时都能坠下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视线里，不能了……” “真的不会了，我保证……”覃川努力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的回到你面前。” 相信我…… 第105章 沈时是他的特效药 沈时抱着覃川回到家里，暖气开到最足。 房间里热得能出汗，沈时干脆脱掉衣服光着膀子。 但覃川还是冷的。 他把他裹在被子里，覃川依旧在发抖，眉头时不时紧紧蹙起来。 他一声也不吭，还会对着沈时笑，只是那笑没办法保持，很快被疼痛的狰狞覆盖。 但沈时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的天气，走了快两个小时…… 覃川的腿要疼死了。 放在以前他会喊出来，边哭边喊，但今天出奇的安静，额头的冷汗和发抖的两腮出卖他。 “哥哥，我看看你的腿。”沈时手伸进被子里。 覃川的右腿硬得像是石头，还是冰冷的石头，在他手触碰到的时候瑟缩了下，没忍住低声痛呻了一声。 “别忍。”沈时握着他的脚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在我面前不要忍，哥哥，我去接点热水，让你暖和起来。” “好……”覃川捏紧了被子，沈时身上大汗淋漓，他自己却还像在冰窟里一样，“我……有点冷……” “哥哥乖，马上就好。” 这边的房子浴室很小，还是淋浴，沈时前段时间就买了个折叠的简易浴缸，覃川的腿西医已经没什么办法，柳望秋托了个有名望的中医给覃川开了几副中药药浴，说是能缓解神经疼痛和僵硬。 沈时把折叠浴缸撑开就占满了整间浴室，接了热气腾腾的水，把药包浸在里面，很快水就变成浅浅的淡棕色，中药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 “哥哥来，手给我，上衣也脱了。”沈时掀开被子，帮覃川脱睡衣。 刚离开被子覃川浑身就使劲抖了下，“冷……时……好冷……” 沈时正面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另一只手去脱睡裤，“哥哥抬一下，马上我们去泡药浴。” 覃川两手挂着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吸取着他的热量。 “唔嗯……腿……疼……疼了……” 覃川实在没忍住还是喊了一声。 沈时对他实在是太温柔，像哄孩子一样哄他，“马上，马上让哥哥暖起来。” 沈时抱着他把人放进浴缸里，身体漫过热水，温度包裹着全身上下，还有让人犯困的药香。 覃川又疼了一会，那股痛感逐渐被温热的水和疲惫带去，他疲乏地眨了眨眼睛。 “会好一些吗？”沈时担忧地看着他，一手托着他的脖子，这样覃川会舒服一些。 “嗯……”覃川小声地回答他，难以忍受疼痛过后，他好像只剩下困倦。 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睡着之前应该还泡着药浴，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睡在被子里，被人圈在怀里。 察觉到人微微动了下，沈时额头在肩胛骨处摩挲，又轻轻吻了一下，“哥哥你终于暖和起来了……腿还疼吗？” 覃川的手摸了摸凸起的膝盖，摇摇头，“不疼，好了。” 明明说好了，人却被抱得更紧。 沈时直到第二天都还在后怕。 覃川握着他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时，我想让你安心。” “没办法，做不到，不可能。”沈时头埋在覃川肩胛骨里，“也许等你我都埋进一块土地里，我就安心了。” 覃川低低笑了一声，“做不到……就做不到吧……记得我会回来，记得我爱你，就可以了……” “我也爱你，川，很爱你……”沈时睁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都是药香，腌入味了，哥哥……” 覃川转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也就你喜欢……” 这次覃川没有发烧，没有住院，甚至腿疼也没有疼很久。 沈时是他最有效的药。 **** 刘真真因为敲诈勒索被警方带走，她手上的那些东西也被警察翻了出来，因为事情牵连太广，被一些人压下来，东西偷偷给销毁了，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对外只了了说是校园暴力，一笔带过。 刘真真敲诈勒索但未遂，又还是在校生，一般来说判的不会太重，但她家里人没人愿意为她出保释金，黄江洋的父亲又使了些手段，刘真真被判了三年。 第132章 她托人给覃川带话，想让覃川出一份谅解书。 覃川拒绝，也没去见她。 他不是什么圣人，他毫无原则的偏袒只会留给沈时，他爱的那个。他感谢刘真真保护了他四年时间，但不会原谅，就像他不会原谅金贤庆，永远不会。 覃川忙碌了一段时间，一边代课，一边搞他的跨境物流，沈时的四千七百万全被他投了进去，代理商，资格证，该有的覃川全都拿到手。 但半年的时间，物流线收入只有三百万，他自己没有货源，大部分的车子和仓库都空着闲着。 沈时私底下担心覃川投资失败了，身体会吃不消，偷偷接了几部戏，有一部甚至只是个男三，他如今的咖位，接了男三的戏，着实让媒体费解了一番。 除了拍戏进组，其余的时间沈时都待在集安。 “不用来的这么频繁的……”覃川窝在他怀里，沈时熬夜拍戏，拍完立马飞过来，就飞机上眯了一会，覃川看着心疼。 沈时头靠在他肩膀上，“不行，一个人，我睡不着，哥哥，别说话，让我睡一会……” 覃川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让沈时抱着，感受背后那个人的呼吸逐渐又深又稳，他睡着了。 覃川捏着自己的指关节，说不慌那是骗人的，他如今钱全投进去，搏个机会，实力三成，运气要七成，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也想赶紧结束这样的生活，回到沈时身边去。 三个月后，覃川的机会来了。 国际形势发生可以预见的变化，战争爆发，俄某斯被层层制裁，大批国内商品要流进俄某斯的市场。 他们需要的代理，仓库，货车还有人力，覃川全数准备妥当，覃川成了边境实力最强的物流商之一，甚至可以在境外帮供货商搭起供应链。 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四千七百万，在一年内，变成了一个亿。 “哥哥……包养我……”沈时笑着说。 “都是拿你的钱赚来的，本就应该是你的。” 覃川赚到钱后，又火速出售手上所有的资产，套现五千万。 他现在有一点五个亿，还了欠下的一点二亿，他还能剩下三千万。 这三千万，是他杀回去的资本。 沈时不明白覃川为什么这么快要把资产都变卖，明明还在盈利。 “我无非是靠着信息差挣个快钱，慢慢大家都知道怎么做，利润马上就会被压下来，各个供货商会建立自己的供应链和物流，我本来就没货源，到时候不会有什么竞争实力，不如在他们想要的时候卖出去。” 第106章 那是覃川！ 集安的事情都解决后，覃川回了上海，带着三千万，去找了环视。覃川出面，以前米迦勒跟了他许多年的技术大牛纷纷离职，跟着覃川进了环视，丽萨林成了环视副总裁。 有了覃川的环视半年内迅速崛起，一直被中影压一头的环视，今年年底的营收干翻中影十条街。 环视雅俗共赏，小短剧，正剧，电影样样出圈，后期制作更是到了国际一流的水准。行业里都在传，环视在中影的围堵下还能杀出来，是因为有高人指导，一位姓秦的股东加入，扭转形势。年底环视举办了第一次年终盛典，顶流明星，业内大佬都在受邀之列。 “时，不去走红毯吗？”覃川坐在单人休息间，简约燕尾式的纯黑西装，微长的头发在发尾扎成短短的小辫子，精巧的耳垂上两颗纯黑色的耳钉，金丝框的眼睛架在鼻梁上，精明又贵气。 考虑到他的腿，丽萨林没让他走红毯，而是安排他直接坐车去后场的休息间，红毯采访结束后，参加晚宴。 沈时本来是红毯压轴出场，可覃川进了休息间，却发现沈时在屋里等他。 “我自作主张跟后场改了流程，第一个走完了，过来陪陪哥哥。” 沈时低下腰，把覃川右腿上的外骨骼拆下来，“先取了，我给你按一下。” 覃川笑了，“即便是第一个，你也不能比我早，红毯是不是跑着过来的？” 沈时点点头。 覃川：“徐紫山怕不是要被你气死，这么好的曝光机会。” “他习惯了。”沈时抬起覃川的右腿放到自己腿上，温暖的手覆盖上去，在脚底和腿上的各个穴位游走，轻柔按压，“没事的。” 虽然照顾的很细致，药浴也有坚持在泡，但覃川的右腿情况还是愈发变差，夜里时不时会突然严重抽筋，疼得覃川冷汗直冒，沈时要抱着按摩很久才能缓解僵硬，腿跟去年比又瘦了一圈，导致外骨骼还要返场调整。 沈时眸光黯淡下去，一日比一日后悔，自己当年的冲动，那场惨烈的车祸，让覃川的身体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疼痛似乎注定要陪伴他的下半生。 覃川察觉到沈时的情绪，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们现在已经够好了，不是吗？能像现在这样，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我总是担心，哥哥……”沈时抬眸，深切地看着他，“我担心情况会越来越差，我担心你年纪大了，身上的病会越来越难熬……我后悔，我想回到当初给自己狠狠甩一巴掌。” 覃川揽过沈时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柔软的发顶，难耐地亲了下，“不会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比一个人呆在集安时要好很多，不会越来越差的。” 第133章 “哥哥发誓，不要骗我……”沈时抬头，眼睛一眨不眨，想从覃川红润的双唇里听个安慰话。 覃川怎么会不依他，他嘴唇轻点，“不骗你。” 沈时撑着右手，左手捞了一下翻身一圈，把人捞进自己怀里，带着人斜靠在沙发背上，“离晚宴还有段时间，抱着你睡会。” 覃川使劲嗅着沈时那一股子阳光的味道，跟个麻醉剂一样，闻多了让人头脑发晕，干脆闭上眼睛。 沈时拍着他的背，“睡吧，时间到了叫你。” * 会场上，人已经齐了，到处觥筹交错，穿着华丽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介绍认识，谈得好了，就是生意。 乾正强摇着酒杯坐在角落里，好几个当红小生来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随意应付了下。 “怎么了？乾总？心情不好？”环视的方总，方文插着口袋向他走过来。 乾正强看了一眼，这人以前不过就是跟在后面摆尾巴的狗，今年沾了狗屎运，吞了这么大的市场份额，这是特意跑他面前来炫耀的。 乾正强露出一个场面上的笑容，和方文握了手，方文在他对面坐下。 “先生，有需要吗？”俊俏的服务生端着餐盘在他身后俯下身子，礼貌询问。 方文端了杯酒在手上，摆摆手让他离开。 “方总今年大放异彩啊，能办这么大个活动，大半个娱乐圈都来了吧？”乾正强皮笑肉不笑 方文也春风如沐般表情，抿了口酒，“哪里哪里，也就比中影好了一点。” 乾正强心里破口大骂，狗崽子，吃屎吃到自己脸上来了！ 但面子上还是笑，毕竟这里这么多圈内人，这么多记者，紧接着叹口气，“最近行情不好做啊，收购的米迦勒公司今年人员流动太大，好多项目都压着进展不动，还是方总你运气好，收了一员大将”。 “诶！”方文勾了勾嘴角，“能让秦总来帮我，还多亏了您乾总呢，这么说来我必须要敬你一杯，不枉你磨练我环视这么多年。” 方文高举酒杯，也不管乾正强喝不喝，自己先一饮而尽。 乾正强杯子都没有拿起来，暗暗冷笑一声，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刚有点小成就，就迫不及待出来甩脸子，他生意场上滚了这么多年，这种人见得也不在少数。 “方总说笑了。”乾正强到底是场面人，不会当场发作，也不值得他丢了脸面，“我一直都很欣赏环视的风格。只是那位秦总，如今也算环视的半壁江山，今天环视做东的这么个红毯，怎么没见着人呢？” 不光是他，圈子里多少人都想见一见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总，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以前多少应该听闻过，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查到。 “秦总当然到场了，腿脚不太方便，就没参加红毯。”方文回头，见到会场大门刚刚被服务员打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进来，“这不来了，说起来还是乾总您老朋友呢！” 乾正强扭头看过去，整个会场里的人目光纷纷投射过去。 覃川右手扶着沈时的胳膊走进来，一个清冷贵气，一个英俊明朗。 乾正强的目光震了下，“秦总……秦总就是覃川！” 第107章 死者叫金贤庆，秦总认识吗？ 圈子里大部分都认识覃川，只有最近四五年才入圈的人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原本吵闹的会场在覃川进来后变成压抑的窃窃私语，悠扬的现场音乐都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那是覃川，环视的秦总是覃川！” “覃川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什么？！死了？”不知情的人垂下耳朵低声询问，“出什么事？” “传言是被乾正强逼死的，乾正强耍了些手段，骗走了覃家的公司，覃川没几天就自己跑到高速上撞车自杀了。” “确定是自杀吗？会不会是乾总搞的？我可是听说乾总私下手段不得了。” “不好说，但据说是覃总当时留着最后一口气说的自杀遗言，当时多大的事啊，圈子里都传飞了，硬是被乾正强压下来，没什么报道。” “这下刺激了，回来复仇了？！” “十有八九，这不投奔环视了。你说明年中影和环视的剧，你接哪个？” “试试环视吧，日后肯定压得住中影！” “他跟沈时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进场？” “覃总的腿怎么了，看着有点跛呢？” “毕竟是车祸，估计没办法完全恢复。” “你们说，这五年他去哪了？” 覃川权当作没听见，看见方文跟他挥手，便扶着沈时往那边去。 “方总。”覃川喊了一声，手从沈时胳膊上抽出来。 方文站起身给覃川腾了座位，“我们哪跟哪，快坐着休息。” 覃川刚坐下来，沈时就被满脸冒火的徐紫山给拽走了。覃川目光跟着过去，方文打断他，“别看了，没事的，沈时要第一个走红毯，我都同意了，他一个经纪人能说什么，估计去找杨齐赔罪了，本来开场秀是人家的。” 方文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沈时红毯走得跟风一样，窜得比兔子还快，一堆记者跟过去想拍到点什么，结果人家杨姐进场的时候，周围空空荡荡，摆个pose都没人拍，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你说他该不该去给人家道个歉。” 第134章 覃川应付地笑了声，收回目光，看见了对面正盯着他，要把他盯出个血窟窿的乾正强。 “来，服务员，这边要杯温水。”方文招呼，拿到水后递给覃川，“秦总身体不行，酒也喝不了，以水代酒，乾总不会怪罪吧，毕竟身体坏成这样，跟一些人啊事啊脱不了干系。” 乾正强知道方文拐弯抹角骂他，冷着脸解释了一句，“覃总当年的车祸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外面乱传，覃总你别真听进去了，我听说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 覃川当然知道跟他没什么关系，淡淡地回他，“当然，既然乾总都这样说了。” 周围的耳朵恨不得插进这三个人中间。乾正强咬咬牙，这尼玛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我就这样说了。 “覃总，虽然我们之前有点小矛盾，但谋财害命这种事，我乾正强肯定不会干的。” 覃川眸子透过镜片细细瞧着他，瞧得他后背发毛。当初找来金贤庆逼他签合同，又把受了伤的自己关在饭店里，这跟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 覃川露出一个笑容，还是那句话，“当然，乾总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信的。” 乾正强彻底笑不出来，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是也是，不是也是。 覃川分明就是看他不爽。 周围的议论声像是水花一样一圈一圈散去。覃川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乾正强是个什么货色。 “我就来跟二位打个招呼，旧也叙完了，我先走了。”覃川把手上杯子里的水喝完，礼貌地欠身。 “去吧，找到沈时了自助吃点，晚上时间还长。”方文嘱咐他，他现在拿覃川当摇钱树，该照顾的自然要照顾妥当。 覃川点点头，起身去找沈时。 “秦总如今就是这么个少言的性格，你别见怪啊。”方文笑着又让服务员给乾正强上杯酒，“您慢慢喝，我也失陪。” 现下人都以为覃川当年的车祸跟乾正强脱不开关系，他是有理也说不清，没人敢跟他搭话，方文留着乾正强一个人生闷气，心里别提多高兴。 覃川在会场里找了一圈，没见着沈时，估计去哪个房间关门谈了。他拿了块小蛋糕在手上，去了没人的阳台，靠在雕花的栏杆上，一边吹风，一边往嘴里喂甜丝丝的小蛋糕，一边等沈时。 今天方文让他到场，不过是想气气乾正强，顺便把身份亮明，覃川以前的人脉，他方文还想用起来。 该见的人也见了，该办的事也办了，等沈时出来，就能回家，覃川抬头瞧了瞧冒头的月亮，结婚纪念日了。 “先生，垃圾需要帮您收下吗？”一位穿着白色衬衫和纯黑的西装裤的服务生走过来。 这名服务生的身材极好，身上这件衬衫不合他的码数，胸肌快把胸口的扣子崩开，大臂的肌肉也把纯白的衬衣撑得满满当当，袖口根本扣不上，只能松松地翻了一圈卡在小臂上。 覃川扫了一眼这人，立马看见了小臂上隐约的细小白色疤痕，“我没什么垃圾。” 服务员指了指覃川手里端的盛着小蛋糕的餐盘，“您快吃完了吧，正巧我在这，等您吃完了，我收起来。” 覃川抬起目光认真地看向这个人，“你确定要在这里等我吃完把餐盘收走？” 服务生点点头，同样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仿佛是盯死了覃川手里的这盘蛋糕。 覃川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也不着急，“你就一定要收我的餐盘是吗？” 服务生点点头，“顺便在这里摸下鱼也挺不错的。” “你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吧。”覃川又扫了他一眼，“衣服也不合身，根本就不是给你准备的，这里的服务生可不敢蹲在客人面前等着收餐盘。” 服务生笑了下，“秦总，您想太多了，今天客人多，衣服没准备我这么大码数的，就将就穿了。” “你叫什么名字？”覃川问他。 “怎么，打算投诉我？” 覃川语气很温和，“这倒没有，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位警官才好。” 服务生一下愣住，他诧异地看向覃川，“你……你怎么知道的？” 覃川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叉子指了指他手臂上的疤痕，“那是流弹擦出来的枪伤。你演个服务生，有点不太敬业。” 男人怔了一会，“行吧，反正已经被你识破了，我姓范。” “那范警官来找我什么事呢？”覃川这么问着，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只是来取证的。”范云转过头，“你也只是怀疑对象，不代表我们有任何结论。” “哪件事情呢？” “五年前，红枫公寓，一位韩国籍年轻男性在公寓浴室里自杀。这个案子因为没有人报案，受害者也没有家属，所以当时被草草处理，以自杀定性敷衍记者，但其实一直都没结案，只是推进的比较慢，法医发现死者后脖颈处有淤血，这意味着他死前与人发生过冲突，瘀血很可能是被强制摁在水里造成的，我不认为这是自杀。” “所以？”覃川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死者叫金贤庆，秦总，你不认识他吗？” 第108章 还有个指纹 “认识又怎么样，今天这个会场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认识能说明什么。”覃川依旧缓慢地吃着蛋糕，范云从他脸上什么也观察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范云向打算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冷静到被警察列为怀疑对象也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我们勘察过死者租住裹的公寓，你知道那间公寓有多干净吗？我们不光找不到任何外人的脚印指纹，就连死者本人的生活痕迹也干干净净，厨房的水杯上连个指纹都没有，会有人爱干净成这个样子？” 第135章 覃川：“范警官，这也不能说得如此绝对，比如洁癖，每次用完水杯都会清洗干净，这种人我是见过的。” 范云余光观察着覃川的微表情，太自然了，就像在给他提意见而已。 “那那封遗书和写遗书的那支笔呢？”范云知道继续透露信息就违规了，他还是想试一下，毕竟这个案子是他们组的，拖了五年，上面要求今年必须要结案，草草定成自杀？他是个警察，各种证据都表明，那分明就不是自杀，他要找不出凶手，到了年底，就只能以自杀结案。 “金贤庆自杀前，写遗书的那只中性笔，笔身上也没有指纹。”范云继续发问，“一个要自杀的人，会在写完遗书后，把笔身都擦得干干净净？” 覃川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一时兴起，也许是凶手销毁了所有痕迹。” 依旧没有半点紧张的痕迹。 “你说的很对，但我更倾向于第二种。”范云微微向前倾身，抬手握拳，大拇指做了个向下按的姿势，“写遗书的那支中性笔，是要按下去笔头才会冒出来的，凶手做了很多，独独忘了这个地方，按帽那里有大拇指的部分指纹，笔身擦干净了，按帽却忘记了。凶手是个很谨慎的人，整个房间，甚至是电梯的按键都做了处理，什么也没留下，惟独这个笔帽，在我们对整个现场排查了八次后，才提取到这一点点信息。” 覃川的肩膀僵了下，范云眯起眼睛。 范云：“而那个指纹，和死者金贤庆的指纹完全不匹配，到底是谁的呢？” 覃川迅速调整好表情，“范警官怀疑是我的？” “只是走个流程而已。”范云摇摇头，“我们排查了死者在国内的关系网，能和他有牵扯的人很多，你一个，刚刚与你交谈的乾正强也算一个，还有他在国内合资的经纪公司里的员工，我们都会做一遍匹配。” “所以……”覃川吃完了小蛋糕，餐盘掂量在手里，“收拾我的餐盘，想提取我的指纹，范警官，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明天就出国跑了？” 范云笑了，“覃总，知道为什么别人我都是悄悄收集的，独独告诉你吗？因为你跑不掉啊。” 覃川这才有所察觉，在这会场之外，停着一辆灰色的凯迪拉克有点眼熟，他最近似乎是见到了很多次，“看来我已经被跟踪了。” 范云侧过身，从口袋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秦总吃也吃完了，盘子放进来吧？还是说，在我面前就想跑了？你这腿，跑不掉的吧。” “为什么，你觉得我嫌疑最大？”覃川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你动机最大。”范云低着头，拿逼迫又研究性的目光看着他，嘴唇微微勾起，“技术组恢复了金贤庆服务器上的视频，所有人里，你的动机最大，我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决定性证据，秦总，好好配合我，以后我会给你争取个宽大的，他确实不是人，该死是该死，但不能是这个死法。” 覃川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细小的红血丝从眼底长上来。 视频！又是那些视频！折磨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视频，现在是定他罪的决定性证据。 人啊…… “真是可笑啊……”覃川忽然笑出来，“真是可笑啊……” 范云愣了下，当覃川是在笑他的推理，他清了清嗓子，“这都是我个人的观点，秦总当听个开心，真凶如果不是你，我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 “没有，范警官推理的很好。”覃川收敛了笑声，把手上的餐盘放进证物袋里，“那祝范警官早日结案。” 范云收好证物，扯了扯领子，“谢谢配合，那秦总，我走了。” 覃川点点头，目送范云的身影离开。 月亮已经亮起来，清辉把阳台的雕花栏杆隐隐约约地投影在地面上。 宁夏还没回去过，那片湖不知道还在不在。 最近这一两年太忙了，太忙了，重要的事，什么都没干。 覃川脚步匆忙的走进会场，跌跌撞撞地在人里穿梭，“沈时……沈时……” 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姿态随意地靠在墙边，正在跟别人讨论着什么。 沈时…… “沈时！”覃川奔了过去。 沈时也正巧抬头看见他，他直起身子，微微有点诧异，“哥哥？” 他张开双手，刚好接住因为跑得太快站不住的覃川。 “跑这么快干什么？！”沈时语气责怪，“摔了怎么办！” 覃川一把抱住他，头埋在肩窝里，“走吧，我们走吧，时，不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哥哥着急了？”沈时摸着他的发顶，“稍等，我跟导演谈完，马上就回家，好不好。” 覃川摇头，“不，不拍了，时，钱挣够了，别拍了，我们走吧……” 旁边的李亿导演见覃川这个模样，自觉地离开这里，悄悄给沈时留了个口型，“晚点聊。” 沈时点点头。 李亿走远后，沈时蜷起身子把覃川牢牢圈在身体里，“哥哥怎么了？那部戏还是哥哥推荐……” “不……不拍了……”覃川打断他，人抱得越来越死，“别拍了，我们出去旅游，出去旅游，去加拿大看枫叶，去挪威看看极光，这辈子就过去了，不拍了……我也不干了……时……我们走吧……” 沈时微微愣了下，“哥哥是要……出国旅游？我们可以好好计划下再……” 第136章 第109章 我认罪 “对，出国，时，今天我们结婚纪念日，我们出国旅游，方文有架塞斯纳，我刚刚直接买下来了，我们晚上就可以离开。”覃川的语气有些急促。 “今……今晚就走？”沈时蹙起眉头，“哥哥，为什么这么着急……”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覃川扬起头，脸色难堪，“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32了，沈时，我不想耗在这里了，没有，没有一件事是我喜欢的！” 沈时不明白覃川哪里来的脾气，只是温声安慰，“哥哥？哥哥为什么突然，哥哥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明天，我们至少要回去收拾下行李，哥哥，明天我陪哥哥出去玩。” “不用收拾，到地方了要用的都可以买，我们走，现在就走，好不好，求你了，时……求你了……”覃川眼睛里泛起水光，“不要再让我等了，我不等了，走吧，我想走……” “川……”沈时取下他的眼镜，擦掉眼角还没流出来的眼泪，“好……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出了什么事，路上慢慢告诉我。” “走，我们现在就走。”覃川牵着沈时就往外面去。 “哥哥慢点，你走太快了。”担心覃川摔着，沈时一直用力端着他的胳膊，覃川今天分明就很不正常，他现在也只能由着他。 丽萨林开车送两人去机场，路上覃川接了几个电话，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飞行员也在等着他。 “哥哥，我们打算去哪里旅游？”沈时低着头问他，但覃川明显心不在焉，他又搂了一下，把覃川捞进怀里，“哥哥？” 覃川一直盯着后视镜里那辆时隐时现的灰色凯迪拉克，他知道有警局的人在跟着他，一时间没听清沈时问话，茫然地嗯了一声。 “哥哥？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我……”覃川这才回过神，他抬头看着沈时，那双凤翎一般的眼睛，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我就是……觉得累了……不想再忙下去了，想跟你离开这里，我们随便到哪里，住一段时间，等玩够了再回来。” “哥哥……真是这么想的？” “怎么不是呢？”覃川天生就是撒谎的一把好手，他揪着沈时的领子就吻了上去，也不管丽萨林还在场。 他吻的很热烈，像是要把整个人挤进他怀里去。 勾起了沈时的欲望，他捞着背把人抱的更紧了些。 气息交缠，沈时拖着覃川的后脑勺吻他，一边断断续续地气音，“川……是这么打算很久了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会跟你走的……你知道……我肯定会跟你走的……何必瞒着我……” “一点……一点惊喜……”覃川像是胶水一样黏在沈时身上，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覃……咳咳……覃总……机场到了……”丽萨林尴尬地提醒他。 覃川从沈时怀里脱离出来，又在嘴唇上点了一下，“还会有很长时间的，时，我们先上飞机。” “好。”沈时跟着覃川从车里出来，两个人离开候机的人流走了单独通道。 塞斯纳里面可以容纳四到五人，两个人坐算得上宽敞。 丽萨林也跟了上来。 沈时微微皱眉，“哥哥，你还要带助理？” “有些事情，她可以帮忙打理一下，方便很多，快把安全带系上，马上要起飞了。”覃川督促他。 沈时系好安全带，抬头却发现覃川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眼睛里的情绪…… 他看不明白…… “哥哥……你还站着干什么……不是马上要起飞……” 覃川弯下腰，低头吻住他的嘴，沈时后脖颈处传来微微的痛感，一股水流的冷意流进皮肤里，他余光看见覃川手里握着一根针管，针头就扎在他后脖颈上。 “哥……哥……”沈时身体瞬间就没了力气，他挣扎着保持清醒，捏住覃川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为……为什么……” 沈时的眸子一边涣散一边在震颤。 他不懂，不明白，根本不明白…… 覃川的脸冷了下去，无从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只是淡淡地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时，我找到覃从北了，不想你再生事，送你出去待一段时间……乖乖的，别乱跑……” “你……你是……是为了他？”沈时感觉自己的意识迅速被抽离，他不可置信地覃川，“为……为了他……赶……赶我走？” “他是我爹。”覃川垂着眼睛，“而你……你是……沈时而已。” 沈时而已…… 沈时勾嘴无力地笑了下，“你倒不必……你要想包庇他……大可以跟我明说……” 忽然沈时抓住覃川的手用上了十分的力气，几乎要把覃川的骨头捏碎了，他挣扎着抬起身子，一双猩红的眼睛几乎要钉死覃川，“覃川……你……你记住……只要我还活着……别让我再见到覃从北……你最好把他藏起来……不然我一样……一样杀了他……” 药力终于见效，沈时眼前一黑，捏住覃川的手也垂了下去，歪在椅子上。 覃川把沈时扶正，给他盖上毯子，丽萨林在后面有些局促地盯着他。 “到地方了找个人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丽萨林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他，“要关他关多久呢？总不能关一辈子吧……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要……” 第137章 “别多问。”覃川打断她，“就关半年吧……” 蓄意杀人公诉审理起来很快，一般三个月就能宣判，若是出些问题，半年内也基本上结束了。 覃川低头又吻了一遍沈时的嘴唇和染红了的眼尾，“叫了这么久的哥哥，我也就现在才像哥哥，是么……时……”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和沈时能听见，可惜沈时现在闭着眼睛，“时……我爱你，至少……为我难过几年……不然……我不甘心……” 覃川站直身体，擦干眼角，“我走了，你们起飞吧。” 他下了飞机，远远站在停机坪上，看着飞机滑翔，升起，越来越远。 范云带着几个便衣冲了过来。 “覃川！你他妈的，我还以为你真要跑！”范云给覃川戴上手铐，“指纹匹配出来了，我现在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你。” 覃川沉默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飞机，目光落在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上，“我认罪，范警官。” 第110章 审讯 覃川被带回警局，审讯持续了一个通宵。 范云推门从审讯室出来，留覃川一个人在里面。 “云哥，怎么样？可以结案了吗？上面已经在催了。”陈玉林拿着笔录同时从观察室出来，“嫌疑人精神明显不济，再审下去口供也不能作数。” 范云摇摇头，神色疲惫地接了杯水一口闷掉。 “可覃川都已经认罪了，他已经承认自己杀了金贤庆，犯罪现场残留的指纹也能吻合，服务器上被删掉的那些视频……”陈玉林想起那些视频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胃里翻了下，“也是证据确凿的犯罪动机，所有都说得通，结案审批肯定能通过的。” 陈玉林扭头看了一眼玻璃背后，还关在审讯室的覃川，忽然一种酸涩涌上来，他没办法不去同情这个杀人凶手，“被迫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强迫他拍下视频，想杀人……也情有可原……” “闭嘴。”范云喝斥他，“杀人什么时候都没有被原谅的可能，不要同情罪犯，会干扰你。” 陈玉林惊了一下，立马闭上嘴巴，垂着头点了点。 “上面催得紧吗？”范云问了一嘴。 “紧。”陈玉林立马回答，“因为受害人是韩国国籍，之前没人管，最近因为上面的一些事情，矛盾有点大，韩国的领事馆一直在催，领导说一个月内就要交给检察机关，三个月内审判完就结案，上面要的其实就是个结果，必须有人对这件事情承担责任。” 范云摩挲了一下水杯，“可……我觉得还有问题，我让覃川详细描述他杀害金贤庆的过程，他一共描述了五次，每次细节都有变化，而且跟我们法医鉴定的受害人身上的伤痕，也没办法全部符合。” 陈玉林：“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两个人打了一架，谁还能记得清楚自己每个拳头打到哪里了？” 范云想了下，抠了抠自己的脑袋，“不行，我还要审，你去观察室好好看清楚。” “哥……”陈玉林欲哭无泪，“你好歹休息下吧……都审一晚上了！” “快点！别耽误事！”范云说完推开门又进了审讯室，陈玉林也不敢磨叽，立马回到观察室。 覃川戴着手铐坐在范云对面，脸色苍白又病态，眼底布满了通红的血丝，见到人进来，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范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 范云也没空着手进来，他给覃川带了一杯水，“喝点水，嘴巴干了。” “谢谢。”覃川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一晚没休息的疲惫好歹缓解了一点。 “我问你，你当时见到金贤庆时，金贤庆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覃川，你来晚了。”覃川回答他。覃川对这样的问讯已经感到彻头彻尾的折磨，他见到金贤庆的时候，金贤庆就已经死了，很多过程只能临时在他脑子里重新构建。 可范云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他总是从不同的角度让覃川复述同样的场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这样一个精细的犯案过程，总是漏洞百出。 “可你之前不是这样回答的，你在三个小时之前说，金贤庆见到你，先将你拽进屋子，然后威胁你，【覃川，胆子大了，敢迟到？】” 覃川也有他的应对办法。 “我跟他之间是讲韩语的，翻译过来都是一个意思，范警官。”覃川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过去五年的时间，我能记得个大概已经不错，我年纪也不小了，记忆力没这么好。” 范云始终盯着他的眼睛，“那好，我再问你新的问题，你杀金贤庆，是偶然，还是预谋？你是在进他家门前就已经决定要杀了他，还是因为在交谈中起了冲突才导致你杀了他？” 覃川：“是偶然。” “什么事情激发了你？” “他拿那些视频要挟我。” “不合理。”范云打断他，“他在这之前就和你见过一面，在周舍饭店，你们发生过一次冲突，他在那里就已经在用视频要挟你了，你也知道他会继续用视频要挟你，一个已经发生过并且你也有心理预期的事情，没办法成为你突发杀人的导火索。” 覃川没想到范云能这么精明，他已经木讷的大脑神经还真有些应付不过来，覃川改口，“我理解错了，是预谋。” “又改口。”范云冷笑了一声，“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杀死金贤庆的？” 第138章 “从周舍见到他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着怎么杀了他。” “是么？”范云敲了敲桌子，“你的体格根本不可能搏得过金贤庆，你要是蓄意谋杀，为什么不带工具？” “我带了。”覃川又说。 “你带了什么？” “一个锤子。” “可金贤庆身上都是软组织挫伤，没有硬器伤害。” “没下得了手就被金贤庆抢走了。” “那你是怎么制服金贤庆的？” “靠搏命。” 范云扫了一眼覃川，“你觉得自己这样子搏得过一米九的金贤庆？” “我在车祸之前身体还没这么差，范警官。”覃川微笑，“你见过咬死猫的老鼠吗？那就是搏命。” “行，那怎么搏的，再详细描述一遍。” “我的记忆没这么好，我已经忘记了，不好意思范警官。” “覃川，你要是个杀人惯犯，我还能相信，但你不是，那是你杀的第一个人，研究表明，人生里一些难以磨灭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愈发深刻，因为他的大脑会反复把这段记忆拿出来琢磨回顾。” “所以我不允许有遗忘？”覃川问他。 “从我审过的这么多凶手来说，不应该遗忘的这么厉害，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范云身体往椅子背后靠去，“后面我会对你使用测谎仪。” 覃川不能上测谎仪，因为他本来就满嘴跑火车。 他也有他的办法。 覃川笑起来，“范警官，你可能不知道，我有精神分裂。” “幻想对我来说经常和现实掺杂在一起，我的脑子里已经杀了金贤庆无数回，我是个杀人惯犯，我区分不了到底哪一次我是真的就杀了他。” “所以我说的每一句证言，对我来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即便它们不合理，但对精神病来说，都是真的。” 范云震了下，他僵直了身体，看着覃川有点瘆人的笑容，“你……你是精神病？” 第111章 监狱 “怎么办？”陈玉林见范云离开审讯室，自己也抱着笔记本从隔壁的观察室出来，“如果覃川真的是精神病，那他所有的证词我们都要重新考量了。” “不像……”范云愣了一下，“我没见过哪个精神病逻辑能如此清晰，就算他真的有精神病，也有刑事责任能力，我总觉得，他在干扰我……” “可没时间了，云哥，上面刚刚又来催了……”陈玉林犹豫说出口，“要不……要不就这么交上去吧……” 范云呆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哥？云哥？”陈玉林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喊他，“云哥！” 范云这才回过神，茫然了问了声，“什么？” “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继续审还是？” “先收押吧……”范云看了看单向玻璃背后的覃川，“过几天带他去做个精神鉴定。” 陈玉林：“那上面，怎么交代？” “先按流程走，离覃川移交检察院至少还要一个月，这段时间我再琢磨琢磨。” *** 空旷的长廊，血迹一般的规整红字，是即便有阳光打进来也温暖不了的地方。 左右都是整整齐齐有着铁栅栏的铜皮门，里面是一个个的收监室。 “换上吧。”狱警面无表情地把狱服递给覃川。 褪去了西装革履，他与这里关着的人一般无二。 覃川在清理金贤庆尸体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没想过，就是今天。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逃过去了。 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做的很到位。 但就在24小时之内，他从上流社会的晚宴，沦落到了监狱，他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沈时了。 总有一种还在梦游的感觉，覃川也分不清楚。 “腿上那是什么？”狱警看见他右腿上绑的机械。 “外骨骼……”覃川警惕地缩腿，他如今像是依赖拐杖一样依赖外骨骼。 “取下来，不能带进去。”狱警讲话依旧没有任何调子，手里的警棍，腰里别的枪，都让他充满实质性的威压。 “不……不行……我是残疾人……我不能没外骨骼……”覃川微微发抖，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狱警犀利的眸子在他腿上一扫而过，“没有它，你会死吗？” “不……不会……” 狱警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那就取下来。” “我走不了几步的……没有外骨骼……我不行的……”覃川需要一点依靠，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走到最后的，不要都拿走了…… “这个机械可以当凶器了你知不知道？”狱警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杀人嫌犯，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这个铁棒子进去？” “我……”覃川迟迟不愿意动手把外骨骼卸下来。 “你自己不取，我可就来帮你了。”狱警握住手里的警棍，震慑威胁地看着他，“在这里，不遵守规则，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覃川缓慢地弯下腰，把外骨骼从腿上剥离出去。 像是揭掉了一层皮。 过去是过去，未来他真的放弃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断教会他认清事实。 “给你……”覃川把外骨骼递给狱警，四周的环境仿佛拢上深灰色的滤镜，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139章 勇敢是需要代价的。 耳濡目染，覃川是天生的生意人，他一直都知道，勇敢一次的代价，是要一个人承受的，换来的可能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褒奖，这门生意，不值当…… 所以他从小都学不会勇敢，因为……不值当…… 没什么值得他去勇敢的，他自己也没那个价值…… 他这辈子豁出去的两次，都给了沈时…… 一次身体被撞得分崩离析。 一次葬送了未来。 覃川这个时候也想不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个自私卑微又软弱的人吗？ 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去救另一个人…… 因为爱吗？ 爱是什么？ 覃川愣了一下…… 爱是什么？ “快走。”狱警打乱了覃川的思维，催促他往前走。 没了外骨骼，覃川走起来很费力，他扶着墙慢慢挪，好在狱警没有继续催促他。 但也没有来扶他。 “到了。”狱警停在一扇铁门前，“在判决下来前，你都收押在这里，这是你住的地方，701，每日安排舍长会告诉你的。” 701。 一间小小的监狱，里面住了五个人，加上他，三个上下铺，刚好满床。 狱警打开覃川的手铐，放他进去后就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五双眼睛直直地投过来，冷漠，低劣，像是五头饥饿的野兽。 覃川太明白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自己要面临什么。 “谁是舍长？哪张是我的床？”覃川同样没有好脸色。 一个阴鸷消瘦的男人抬头点了点靠门的上铺，“那个。” 只有一个木板，连盖的都没有。 “我的被子呢？” “谁知道。”舍长于长清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所有人都不再看着覃川，仿佛他不存在。 这种地方，谁会帮他，不找他麻烦就是最大的幸运。 覃川也不再问，他看了看要爬竖梯的上铺，摸了摸自己的腿。 太困了，只是一个木板他也急需休息。 覃川尝试着爬上去，不协调的动作，没办法受力的右腿。 “新来的是个瘸子……”不知道谁小声笑了下。 覃川不在意，他只想养养精神睡一觉，还要应付范云没完没了的审讯。爬这样的楼梯对他来说很吃力，汗都淌进眼睛里，他终于爬到最上面一格。 忽然还没收起来的脚被谁踢了下，覃川从上铺上直接摔了下来。 咚—— 摔得很扎实…… 覃川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右腿摔下来时在地面上杵了下，疼痛像是炸弹一样轰然爆开…… “啊——疼————” 他忍不住喊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疼得在地上打滚。 没人在意他，大家都是重罪嫌犯，谁会有多余的爱心施舍他。 “疼——啊唔——” 覃川不清楚自己喊了多久，蜷在门边就睡着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第112章 “监狱”里的沈时和监狱里的覃川 沈时睁开眼，四周是没有窗子的墙壁。 他醒来就被关在这样一间地下室里，一扇密码锁的铁门将他和外面彻底隔离，每天有人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通过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口。 没有手机，他没办法跟外界联系，只有一台内网电脑供他娱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个国家，连个太阳月亮都看不见，就像是坐牢一样…… 沈时看了下时间，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嘴唇周围长起了扎人的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戳进脖子里。 他胡乱地扒拉挡住眼睛的碎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间只有50平的地下室。 刚来的时候他暴躁了一段时间，但无济于事，他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对着墙壁和铁门泄愤。但人到底是肉做的，他累了，困了，所有的精气神在一日又一日里被耗尽。 他每日吃饭睡觉，以及沉默，一有空就开始思索覃川。 思索离开前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他讲过的每一句话。这个人在他脑子里有时候温暖柔软，有时候又会变得面目可憎。 沈时想撕开他的胸腔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但想着想着又想顺着薄薄的胸膛亲吻上去，蹭他柔软的头发，把后脖颈抬起来，注意不压到他的腿。 然后沈时只能去卫生间里发泄自己的情欲。 他忍不住站起身，又去尝试打开那个密码锁，他看着笔记里已经试过的密码，又开始一个一个按下去。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超过三次，请12小时后再尝试】 覃川，你个王八蛋！ 沈时捏着拳头狠狠朝着铁门砸过去。 “别这样，沈时。”门外响起了丽萨林的声音，“再等等，时间到了，就放你出去。” 沈时像是抓住了根稻草，平常丽萨林除了送饭是不会出现的，他把头挤到门缝边，“覃川呢？覃川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他没办法来见你。”丽萨林少见地搭了话。 “什么叫没办法！？”沈时眼睛瞬间通红，“叫他来见我，叫他跟我讲清楚！” 第140章 门外又没了声音。 “丽萨林！丽萨林！”沈时大声吼，“他妈的跟我说清楚！” “丽萨！” “丽萨！回来！” 沈时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嗓子撕裂般的嚎叫，但到了最后都会褪成小声的呜咽。 沈时靠着门滑下去，头埋进臂弯里，他以为自己在哭，但眼泪已经干涸，“我不明白啊……哥哥……我不明白……你来找我……能不能来找我……” 沈时捂住自己的头，这些天他还染上了头疼的毛病，疼得要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他滚在地面上，在门边蜷缩成一团，“哥哥……哥哥来救我……哥哥……不要抛弃我……求你了……” 沈时在哭，眼泪怎么也挤不出来。爹妈死的时候他也没哭出来，他可能天生就没什么眼泪。 “想你了……你来见见我……我不恨你……我保证……哥哥……我不恨你……” **** “精神鉴定出来了。”陈玉林把报告递给范云，“云哥你看看。” 范云接过报告，略过过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间歇性精神分裂，有刑事责任能力。 “医生还说了什么？”范云没抬眼，问陈玉林一嘴，精神鉴定他没去，是小陈跟着去的，做了三次，鉴定结果都一样。 “医生说，覃川是个很特别的精神分裂患者，他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发病，但本人不承认。” “所以他能分清楚现实和幻觉，他所说的幻觉中杀了很多次金贤庆导致无法区分哪次真的杀了他，这样的言论是站不住的。”范云皱起眉头，“这样的结论为什么不写在报告里？” “因为没有科学依据。”陈玉林补充，“他有精神病是可以被证实的，但他病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清楚，就算精神科医生也只能从两人的交谈中做一些猜测，猜测不能当作依据。” “云哥……他过两天就要交给检察院，你还是……别再想这些，现在想推翻我们之前所有的结论……肯定来不及了。” “我知道……”范云有点烦躁，“但直觉在那里，小陈，你能明白吗，直觉告诉我，他在给正真的凶手打掩护，他把这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唯独这条指向他杀人的证据链完美无缺，这根本就不对……” 陈玉林垂着头，小声嗫喏，“但云哥，我也有直觉，我直觉他是好人，那他掩护的也是好人，既然他想这么办，你为什么不能由着他……” “你！”范云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还没发作，陈玉林就抱着电脑逃之夭夭。 “喂！把覃川叫来我还要审最后一遍！”范云冲着陈玉林的背影吼道。 “知道啦！”陈玉林答着，人早跑得没影。 一个小时后，覃川再次进了审讯室。 范云和他面对面坐着，看见覃川的时候，范云忍不住蹙起眉头，“半个月没见，怎么脸色这么差？” 覃川靠在椅子上喘息，脸白的像是一张纸，脸颊上又稍稍染着红晕，眼角毫无生气地向下耷拉着。他勉强笑了下，微微直起身子，“身体本来就不行，监狱里不适合我，流程能不能走快点？” 范云没回答他的话，又问他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晚上睡的好吗？” “睡得好？”覃川忍不住笑了，“范警官觉得睡地板能好到什么程度？” “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我是瘸子，我爬不上去。” “舍长于长清呢？你为什么不找他帮忙？” 覃川撑着胳膊靠近范云，他现在不光腿疼，他浑身都疼，“是你太天真了，还是我想太多了，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帮我？” “701这个收监室是我专门挑的，于长清因为女儿失手杀了人，但他本人人品没什么问题，话不多，不找人麻烦，也不主动帮助人，但如果你找他，他应该会帮你……” 覃川愣了下，“你……你专门帮我挑的……” 第113章 又要死了？为什么是……又？ 这一个月，除了上不去床，没人帮他，也确实没人找他麻烦，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范云又摸了下他的额头，“在发烧，狱医去看过吗？” 覃川有点不知所措，他和范云一直处在一种微妙的对抗中，忽然的关心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敛回目光，点点头，“低烧，开了退烧药。” “在好好吃吗？” 覃川没说话，他不知道现在好好吃药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范云收了声，两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沉默地看着覃川，看了好一会才重新说话，“两天后就移交检查院，这个案子马上就成定论，你快没机会了。” “我不需要什么机会。”覃川固执地强迫自己要勇敢些，他现在投降，到时候坐在这里的就是沈时，那个时候自己会更加生不如死。 “请个好律师，你有精神病，说不定能判个死缓。” “谢谢范警官关心，我不需要请律师。”覃川要让这个案子再没有重新被提起来的可能，他要让所有事情跟着他一起埋了。 范云捏紧了自己的手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啪！ 他拍起桌子站起来，弯腰压向覃川，“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人，覃川，我心里清楚你在干什么，你自己的命你就这么不当回事？！” 覃川油盐不进，他毫不畏惧地盯着范云，甚至是憎恶和怨恨，“是啊，范警官，我当初被金贤。庆折磨得生不如死得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这么句话呢，我那个时候可宝贝我这条命了，等他一点一点把我吸干了，等我忍不住杀了他，你们来问我了，你不觉得，好笑吗？”说完覃川就笑了起来。 第141章 范云瞳仁深深振动了下，他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疯子……真的是个疯子……” 覃川依旧笑着，“是啊，我本来就是个疯子。还有要问的吗？范警官？” “没了，你回去吧。” “再见，范警官。”覃川又要回收监室，他瘸着着腿，每走一步都是簌簌的冷汗。 范云实在看不下去，捞着肩背扶住他，分别前还是忍不住小声嘱咐，“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一切结束之前，不要这么早放弃，我会给你找个好的律师，争取不要判死刑，我不再追究你到底瞒着什么，你只要振作一点，会有好的结果的，相信我……” 会……会有吗……覃川最怕有人给他希望…… 他怕自己再次软弱。 勇气本就只有那一点…… “不会有的……”覃川哽咽了，他努力把盔甲再次搭起来，让自己强硬又无坚可摧，可眼角还是湿润。 他软弱的性格暴露在范云眼里，范云忽然就后悔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 这么个没有骨头的人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应该…… 范云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他拍拍覃川的背，“回去了找于长清，晚上好好休息，过几天好好应对庭审。” 覃川没回他，跟着警察上了押送车。 回到收监室，覃川靠着墙坐在地板上。 他胸膛轻微起伏，寒冷从每一寸皮肤侵袭到体内，还没入冬，小小的房间里窝了六个男人，应该是有点热的，但对覃川来说像是个冰窖。 “你怎么了？”于长清抬眼看覃川的情况不太好，少见地主动跟他讲话。 “难……难受……”覃川没什么力气，眼皮都不想抬。 “哪里难受？腿疼？” “哪里……哪里都疼……”覃川喘不过气，他想起范云的话，尝试和于长清求助，“我能不能……跟你换个床位……我需要……需要休息……” 于长清摇头，“知道为什么你那个位置没人睡吗？” “那个位置之前睡的人，被判了死刑，太晦气，没人敢睡，连床褥被子都被我们悄悄处理了。” 他还祈祷回家看女儿，他不想被判死刑。 闻言覃川默默闭上眼睛，他倒头就滑倒地面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但……你要不嫌弃……”于长清补充，“可以跟我挤一挤。” 覃川微微睁开眼睛，身体的疼痛让他时不时皱起眉头，“帮……帮我……” 于长清把覃川抱到自己床铺上，帮他盖上被子，“烧得有点厉害，狱医给你开的药呢？” “口……口袋里……”覃川蜷缩在被子里，身体依旧冰凉，他忍不住发抖。 于长清摸出药，给他喂下去，正巧也到了熄灯时间，收监室啪一下没了电。 于长清贴着墙侧睡着，把大部分床位留给覃川，黑暗里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人的不断的喘息和抽搐。 他微微转头，本想问一下，又没说出声，过几天他就要上法庭了，不知道会判几年。于长清又面向墙壁，想着自己的心事。 夜里，覃川被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不安稳的梦里拉出来，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卫生间。 脚步有一种莫名虚浮，像是踩在云朵上，精神也模模糊糊的。 覃川摸黑推开卫生间的门，扒在水池上，粗重地喘着气。 “呕——” 覃川吐了出来…… 胃里像是被抽干了，整个翻过来…… “呕——” 他也没吃多少，酸水怎么就吐到停不下来。 “大半夜的，能不能小声点！”覃川吵醒了其他人，引来不满地嘟囔和翻身。 “呕——”覃川的冷汗也止不住，全身又轻又重，“我……难受……” “难受……” 嘴里的东西还在往外溢，覃川捂住肚子折返回去，扶在铁架床的杆子上，“好……好难受……于长清……帮……帮我……” 于长清清醒过来，黑暗里看不清楚，但鼻子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浓浓的血味，跟他愤怒下敲破人脑袋时流出来的东西一个味道。 他慌乱地在床下面摸索，掏出一个袖珍的小手电，他私藏的。 打开开关，微弱的光把面前的覃川照得像个鬼。 脸色惨败，嘴里呕出大滩大滩的血，沾满了衣领和前襟。 覃川借着光看到满身的血，连他自己都愣了下，他一直以为自己吐的是酸水…… “你怎么样了？”于长清迅速站起身搂住覃川的腋窝，但这个人还在不断地往下滑。 “狱警！狱警！出事了！”于长清敲打着铁门，外面地长廊亮起了灯。 “坚持下！”于长清对覃川说。 坚持？ 坚持什么？ 覃川莫名地想着，脑子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会能听见点声音，一会又全然安静。 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又？ 为什么是又？ 覃川的头也疼起来…… 他死过……很多次吗？ 第114章 循环 沈时握着锅铲看着灶台。 透明的煮锅里翻滚着白嫩嫩的饺子，蒸汽盘旋着上升，又被抽油烟机吞没。他加了点冷水，静待锅里的水再次煮开。 饺子是哥哥要吃的，覃川是个地道的上海佬，馅按他的口味荠菜猪肉，沈时刚刚才包好，鼻子上沾着白白的面粉，自己并没有发现。 第142章 他看了看时钟，擀面做馅包饺子花费了很长时间，已经九点钟，哥哥应该饿了。 哗啦啦——— 走了一小会的神，水就沸腾，白嫩的饺子在锅里翻滚，滚水从锅边溢出来。 沈时关了火，拿了一个大碗，把饺子都盛进去，两个瓷白的汤勺靠在碗沿，勺子柄碰在一起。 他莫名地笑了下，他们要分食一碗。 沈时端着饺子往地下室走去。 “哥哥，饺子好了。”沈时抬眼看去，床上没人，覃川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 “怎么下床了？自己走过去的？”沈时关上厚重的铁门，向覃川走过去。 覃川没有回应他。 地下室好像有一种刺鼻的化学味道…… “生气了，哥哥？晚上……晚上我可以抱你上去看看月亮……” 沈时说着走到覃川面前，眸子忽然猛缩。 手里的碗在地面碎裂，他包了两三个小时的饺子滚了一地。 饺子沾上通红的血迹…… 面前的人瘫坐在轮椅里，目光涣散，鲜血呕出来，淌满胸口，滴落地面…… “覃川！”沈时猛地惊醒。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久久无法凝结，太真了……这个梦太真了…… 就是这个地下室……就是这个地下室…… 就是关他的这个地下室……梦里被关的是覃川，而他自杀了…… 沈时翻身滚到地面，疯了一样向桌边的椅子爬过去。 房间里没有轮椅，只有一张皮质的休闲椅，上面也没坐着快死了的覃川。 沈时这才呼出气…… “哥哥……哥哥……”沈时抱着椅子哭，强烈的不安感夹着头痛狂风一般席卷他。 他捂着头跌到地面上，“哥哥……哥哥！我头痛啊……你在哪……” “覃川！”沈时抵抗着太阳穴针扎一样的钝感，像是野兽一样咆哮，“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回应他的只有四面墙壁。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会可怜下我！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离开我！” 愤怒盖过了头痛，沈时拖着椅子走向铁门。 咚—— 椅子狠狠撞向密码锁。 “放我出去！” 咚—— “他妈的放老子出去！” 沈时一下一下撞击着铁门，撞到椅子四散零落，他就拿自己的胳膊去撞。 “覃川！” 沈时拳头血肉横飞，小臂像是骨折，他不在乎，“覃川！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我就死在这！” 咚—— 手臂溅出血液。 他从来不是一头在笼子里安心待宰的畜牲，他是狼。 “放我出去，没人能关我！老子是沈时！” “沈时你冷静点。”门外的丽萨林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冷静不了，我要疯了，我头疼！”沈时开始拿脑袋撞门。 “我拜托你，再忍耐一会，不要功亏一篑。” 沈时不想理这样的话，他用身体各个还能用的部位撞门，像是笼子里疯了的小白鼠。 “沈时！你想要覃川所有的心血都白费吗？” “狗屁心血！”沈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不承认，去他妈的狗屁心血！” “我什么也不想要了……”几声强烈的撞击声后，沈时的声音弱下去，“覃川我也不想要了……” 丽萨林听地下室里没了动静，心紧张起来，“沈时？” “沈时？你还好吗？”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丽萨林打开门上的小窗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只看见沈时满头的鲜血倒在地上。 “真他妈出事了！”她一遍打急救电话，一遍摁开门锁。 哧啦—— 厚重的铁门从外面拉开，丽萨林冲了进来，“沈时，你怎么样……” 话还没落下，一只骨节有力的手钳住她的脖子。 “你……你……”丽萨林费力地转动眼珠，地上哪有什么沈时，不过是沾满血的外套，沈时躲在门后，在她进来的一刻就掐住她的脖子。 “覃川在哪？”沈时全然没了刚才的暴力，冷静得不像话。 “我……我呼吸……”丽萨林脸憋得通红，手没力地往后捶打。 沈时手指松了些，“覃川在哪？我杀过人的，你知道……” 丽萨林害怕了，惊惧的瞳孔乱转，“别……别动我……覃总在……在警局……” 警局？ 沈时愣住。 隐隐约约的痛感从心里长进脑子里。 天空落进海水。 不对…… 这都不对…… 但沈时分不清是哪里开始不对的…… 他敲晕了丽萨跑出去，刚上楼就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国外，这是他自从和覃川在一起后，好几年都没回过的别墅。 “他妈的，自己的房子自己都忘了……” 沈时转念一想，是啊，几个小时而已，覃川哪有时间搞定一架私人飞机的航线，敲定起落机场。 都是骗他的。 “覃川，你个骗子……” 见到阳光，沈时又哭又笑，穿着带血迹的衣服就冲了出去…… *** 医院走廊，医生把范云叫到一边。 “怎么样了？”范云疲累地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覃川送来医院后就一直躺在icu里出不来。 第143章 “不行了，腿上有伤，身体感染时间太长，体质本来就差，引得旧伤复发，多脏器衰竭，估计撑不到今天晚上，赶紧把家人叫来见一面。” 范云安静，忽然有些恼怒地猛抓自己的头发，“医生，要不你再想想办法，人还活……” “不可能了。”医生打住他，“现在做手术他走的更快，与其死在手术台上，不如让他舒服点，该见的人见一见，病人自己也清楚，刚刚他说了……” “他说什么？” 医生：“他说他不想治了，他想舒服一点，给他上了止痛，赶紧把家人都叫来吧。” icu的抢救灯熄灭，本来不让进的病房，门被护士打开。 范云走进去。 被呼吸机卡住半张脸的覃川缓缓侧头去看他。 “你……”范云说话有点吃力，他竟然对个死刑犯心怀愧疚，他要不那么追究真相，面前这条命还完好地活着。 自己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你有谁想见一面？”范云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苍白如纸的手。 覃川摇摇头，他没有家人，没有什么要见的人。 “那个人呢……”范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要保护的那个凶手，你告诉我，我带他来见你。” 覃川睁着眼睛一眨不眨。 范云知道他到现在都还在警惕。 “我不抓他，我向你保证……”外面还有其他警察，范云用只有覃川能听见的气音告诉他，“我用性命发誓，我只是想让你再见一面，我保证他能完好无损的离开……” 覃川的瞳仁细细地战栗，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 不见了…… 都到这一步…… 不能出错……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覃川正过头，盯着天花板，瞳孔逐渐消散…… ecg显示屏上跳动的线条归于平静，机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覃川临死前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分不清是不是真的。 似乎沈时声嘶力竭地朝他奔来。 “哥哥！” “哥哥！” “覃总！” “覃总！” 覃川倏然睁开眼睛，目光转过去，秘书丽萨林在小声唤他。 他环视四周，面前是华东区域销售总监在做汇报，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他坐在第一排正中央。 丽萨林：“覃总，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qbr先暂停？” 第115章 恐慌 “我……”覃川大口地喘着气，脑子一塌糊涂，“这……这是哪里……？” 丽萨林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他，“覃总，这是季度qbr会议，刚刚您……嗯……您睡着了……” “我……我只是睡着了？”覃川动了动手指，还有点僵硬，气也没喘匀，“我……不是……死……死了……” “死了？”丽萨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覃川，“覃总是……做……做了噩梦？” 覃川平常不是这样的风格，今天竟然在会上就睡着了。 “做梦？”覃川的头尖锐地刺痛起来，监狱，车祸，杀人，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眼睛里似乎还能看见死前满身的血迹，“不是……不是……不是的……那不是做梦……那不是！” 那绝对不是！ 丽萨林按住他抖动的肩膀，“覃总您情绪有点激动，我上去给您拿颗氯丙嗪下来，稍等。”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犯病！”覃川猛地敲击桌面，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覃川感觉到严重的反胃，精神状态几近崩溃，他颤抖的撑起身子，压住不适，摆摆手，“不开了，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就……不开了？”丽萨林彻底懵逼，这么个严肃的会议，也是覃川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从不缺席，做个噩梦就……不开了？ “不开了。”覃川踉跄着走出会议室，明明是一对健康的腿，他好像记不得要怎么好好走路，只能一跛一跛的，引得四下非议。 覃川在一众狐疑的目光中回到顶层办公室，冲进卫生间，抱着洗漱台干呕，没有血，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就是恶心。 “咳咳……呕……” 覃川不断地喘息平息身体应激，头痛混杂着恶心不再那么强烈，他抬起头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有点疲惫，眼底有红色的血丝，但脸色还算健康。 他很久没有……看见过健康的自己了。 他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腿，没有孱弱，没有疤痕。 覃川畸形地笑了下。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重获健康要更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没有犯病对不对？”覃川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话，“那都是真的，对不对……”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现在算什么，算真的还是假的？ 刚刚短暂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覃川忽然涌上一种恐慌感，他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 他死了……多少次？ 为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扭曲不真切。 里面的自己微微上掉着嘴角，好像在笑。 覃川怕极了，朝着镜子怒吼，“别笑！” 里面的自己嘴角却越来越往上提…… 哐啷—— 覃川随手拿了个玻璃杯扔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四分五裂。 咚咚咚—— 第144章 三声规律的敲门声让覃川彻底冷静下来，他明晰刚刚镜子里的人并没有变化，都是他压力太大导致的心理问题。 “进来。”覃川知道是谁，他冷水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去，把一地狼藉关在里面。 丽萨林推门进来，“覃总，跟你汇报下最近安排。” 覃川绕过桌子坐到皮制椅上，疲惫又懒散地陷进去，“说吧。” 丽萨林翻看日程日志，“晚上有个酒局，跟中影集团的乾正强乾总，还有导演李忆。” 覃川怔了下，手指忍不住捏紧。 晚上的酒局，乾正强和他合拍电影，不过是看上他公司，想空手套白狼，乾正强的套就是从今天开始下的。 “不去！”覃川烦躁地摆摆手。 “不去？那可是中影的乾总，已经约好时间……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丽萨林不可思议地看着覃川，她总感觉覃川今天会议上惊醒后就一直表现怪异。 覃川闭上眼睛不想解释。 “那我提前通知下乾总的秘书……”丽萨林觉得今天的工作格外难做。 “等等！”覃川忽然弹直身体，晚上的聚会李亿会把沈时带来…… 沈时…… 一个名字在心里脑子里烧起来，血液在沸腾，心脏是燃料……赴死般地跳动。 还可以……可以再见面…… “覃总？”丽萨林见覃川定在那里不说话，又询问一遍，“真的不去？” “去……”覃川缓缓说出口，连着指尖都在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要不要吃点饭再去酒局？泰安门还是福和慧？最近黄河路的苔圣园也很火，要不要试试？”丽萨林按惯例问他。 “不用了。”覃川有点恍惚地看向窗外，这个世界给他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所有的事情都涂抹着熟悉又陌生的色彩。 丽萨林蹙起眉头，按道理，这种酒局，覃川会提前吃点垫一垫，不然太伤胃了，“真的不要？……”就连丽萨林都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啰嗦，每件事情都要反复询问。 覃川不耐烦：“不用，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他隐约记得还有个重要的事情，但时间太久，实在记不住。 “还有个日程，周六的，覃老爷子亲自通知我的……” “乔一娜！”覃川彻底想起来了。 丽萨林睁大了眼睛，“覃老爷子已经告诉你了？周六，安排了乔小姐和你的相亲，覃老爷子说你不去，就和你断绝关系……” “去。”覃川说的斩钉截铁。 “好……好……位置在……”丽萨林结结巴巴，覃川向来不愿意去相亲，也不好女色，她严重怀疑覃总是给，今天怎么了。 “联系方式发给我，位置我自己定。”覃川一定要见乔一娜，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陌生感，总在见到乔一娜的时候就会出现。 她说的劫……是什么，她真的会算命吗？ 覃川已经不能拿正常思维来思考发生的事情，但……就算是不正常的事情也要有逻辑关系。 要找出来才行…… 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 “什么声音？”覃川猛地抬起头，太阳穴针扎般的刺痛。 “有什么声音吗？”丽萨林已经把覃川的药拿在手上，实在不行，就强行喂一颗，覃总现在看着太不正常，比以前犯病时候说的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你没听见吗？”覃川眸子缩在眼白里，警惕地在整个房间里寻找声音来源，但他找不到，“就……就像铁器在敲木板的声音……你听啊……” 锵锵锵—— 锵锵锵—— 丽萨林脸色难看，她把氯丙嗪放在覃川面前，“覃总，吃颗药……” “我……”覃川也开始怀疑，他真的是病了…… 他打开瓶盖，生吞颗药下去。 声音消失了。 —————— （这不是恐怖文也不是灵异文t-t，最近上班不好摸鱼，更的不稳定，抱歉t-t，尽量把字数提上来） 第116章 废什么话，亲就得了。 吃了药的覃川四肢无力，在椅子上瘫了一下午，将近傍晚体力才慢慢恢复。 他站起身，挑了一身有点设计感的西装换上，整理好领带，甚至还找了副几年都没碰过的耳钉，耳洞早就长严实，覃川狠狠心把耳钉按了进去，流了一手的血。 他清理好血迹，盯着只剩零星碎片的镜子，里面只能看到半张脸。 第一次见到沈时，沈时说他耳朵好看。 可惜了，耳钉只有个深灰色的，没有纯黑的，还是纯黑的更配他这种精神病。 捯饬完自己，覃川又叫保洁上来清理卫生间碎裂的镜子。 保洁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花白的短头发，黑色的皮筋随意揪了个小辫子。 覃川看着她弓身清理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微长扎在脖颈里的头发，耳朵隐隐约约藏在里面，露不出来。 不满意…… “皮筋，还有吗？”覃川低头问她。 “啊？”保洁怔住，她极少能跟覃川说上话，突然说这么一句，问的是个什么东西，皮筋？ 覃川指了指她发尾黑色的发箍，“请问你还有吗？我想要一个。” 保洁摸了摸自己兔子一样的发尾，憨厚地笑了，“就是最普通的皮筋，跟覃总不搭的。” 第145章 “就想要那个。”覃川又问了一遍，“还有吗？” “……”保洁有点不明所以，尴尬地回他，“没……没了，就带了这一个……家里还有……很多，覃总想要……我明天都带来……” “那能不能……卖给我？就你头上那个。” “？？？？”保洁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是旧的……” 覃川看了看时间，他必须马上出发去周舍，他之前是早到才在地下停车场遇见沈时，“旧的就旧的，卖给我，这个够不够？” 覃川递给她一个镶钻的宝格丽男士胸针。 “覃总……您用……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换我……一个用旧了的皮筋？” “生意做不做？快点决定，我没时间了！”覃川今天脾气不太好。 最后他还是用那枚胸针换了个旧的黑色皮筋，把发尾扎起来，耳朵后脖颈全都露出来，覃川这才满意。 他驱车去了周舍，路上加快速度，比上次更早地到了地下车库。 覃川打开车锁，但人没下车。 他抱着方向盘静静等待，太安静了……他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过的从没这么慢，他看了几次时钟，也才过去五分钟。 “应该已经来了，怎么没人……”覃川看着离酒局时间越来越近，地下车库见不到熟悉的影子，愈发烦躁。 他弹了根烟就在车子里抽起来。 之前这个点，沈时为了躲避私生饭，上了他的车子。 该见到了……为什么没来呢…… “不一样了吗……” 看来还是非要去楼上见乾正强那个大怨种！ 覃川呢喃着灭掉烟头，伸手拉开车门。 忽然一道黑影坐进副驾驶，覃川开门的手僵住。 进来的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带着黑的的棒球帽，一张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对细长好看的凤眼。 覃川收回手，从后视镜看着他的眼睛，两双眼睛就那么正正对上。 “口罩摘下来。” 覃川捏紧了拳头，“口罩摘下来。” 沈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听话地伸手从耳后取下口罩，“我是沈时，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我躲人，上了你的车，不好……” 覃川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冷哼，不好意思个屁，为了上我的车，不知道背地里设计了多少遍！ 覃川转过头，单腿跪在椅子上，冲着那张嘴就亲了过去。 闭塞的空间里还有浓浓的烟味，沈时没有躲开，只是诧异地涨大了眼睛，冰凉的嘴唇就那么毫无顾忌地贴过来，纠缠在一起。 覃川整个人都要压过去。 沈时逐渐开始享受口腔里的异动，紧绷的眼眶也缓和下来，甚至还主动搂住面前人的腰身。 微微分离，沈时嘴唇得空，“覃总……我们是第一次见吧……你……” “闭嘴。”覃川又粘上去。 脚踹到什么，雨刷器来回晃荡。 “我们是不是……”沈时喘着气，双手撑开覃川，“是不是应该先聊一聊？” “聊？”覃川低头闷笑，“晚点再聊。” 他把沈时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腿上，让他摸，“喜欢吗？” 健康的，完整的，做那些事也不用特别注意。 “喜……喜欢？”沈时微微蹙眉，手从笔直的腿一直摸到腰身，脸颊不禁染上粉色，“确……确实喜欢……” “喜欢就多看一点。”覃川把西装扔到车后座，领带也散落下来。 沈时脑子不够用，眼前白花花的。 “愣着干什么？”覃川扔掉眼镜，一双天生向下的眸子瞧着他，“等我先来？” 沈时僵住，舌头似乎卡在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可又异常兴奋。 “我……我来。” * 车子在车库里不正经地摇了会才停下来，覃川没有上楼去见乾正强和李亿，还把沈时一起拐走。 车子开出车库。 沈时在狭窄的车位里穿好衣服，眼尾猩红的眸子看了眼开车的覃川，“带我去哪？晚上还有正事要聊。” 覃川没看他，“去我家。” 沈时捏了捏手指关节，一种异常的兴奋和躁动要把整个人都填满，好像是干涸了千百年的井，下了一场雨。 雨下下来后才后知后觉。 井之前都没发现，原来这么想要一场雨。 “可……晚上要谈的电影……也是哥哥投资的……”沈时问他，“真的就放他们鸽子？” 覃川笑了一声，哥哥叫的真顺口。 “狗屁电影，垃圾，不用拍了。” 沈时：“？” 覃川带沈时回了自己的小三室。 沈时进门看着这间普普通通的房子，“不太像哥哥住的地方……” “我应该住什么地方？”覃川扔下手机，拽着沈时的领子去了卧室，“我什么地方都住过，漏风的老房子，地下室，甚至是监狱。” “哥哥？”沈时捏住覃川的手，把人横抱起来，“哥哥讲话一直都疯疯颠颠的吗？” 两人摔进柔软的床上，紧紧贴在一起，覃川喘着气，“我是个精神病，你不知道吗？” 第117章 聊一聊你为什么接近我 沈时怔了下……他知道的，但……覃川为什么这么问…… “你摸这里。”覃川把沈时的手放在胸口，“这里应该有道横断的长疤，开胸手术留下的。”又把握着手摸到自己的右下腹部，“这里被钢筋捅穿，髋骨全碎了，长起来也走不成路，还有这里……”手掌游走到修长笔直的腿上，“这里全是疤，骨头愈合又裂开，反反复复，没一天能睡个好觉，你应该要知道……我想要你知道……这不是我该受的……” 第146章 “哥哥……”沈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覃川全身都很光滑，皮肤包裹着一层匀称的肌肉薄薄地附着在比例完美的骨架上，从任何方向看都没有瑕疵，完美的艺术品，何来疤痕，“要吃颗药吗，你好像不太对……” “你也觉得我是犯精神病了是么？”覃川垂着睫毛，“吃了药又能怎么样呢，我会全部忘记吗？不会的，时，你舍得让我一个人记得这些？你舍得让我再受一遍？” 沈时看着那委屈的眼角，抬头亲上去，“我错了，不吃药，再来吗，我好喜欢，我可能上瘾了。” 覃川的脸色却淡下去，手指弹钢琴一般在沈时结实的胸膛上轻盈敲击又收回去，“不，我们聊聊。” 沈时坐起来，“聊？聊什么？”他已经习惯覃川不管不顾神经质的作风，刺激，兴奋，从脑子爽到下面。 心脏好像今天才开始搏动的，他以前就是具尸体。 “聊一聊……你接近我的目的。”覃川站直了身体，疯子般的眼神里隐约见到不安和落寞。 “我接近你？”气氛忽然变化让沈时有些无措，像个被弃了的小怨妇，躲闪着目光，“是你先开始的。” “想好说话。”覃川的目光微微凶厉，“我不想再在身上留下任何一道疤痕，时。” 沈时也倏然强硬，他从床上站起来，比覃川高半个头，威胁似地问他，“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问我想听什么？你不知道吗！”覃川忽然吼起来，“账户敢拿给我看吗！你在干什么，你要问我吗！” 沈时雷劈般僵立，账户支出……覃川难道都知道……知道他花钱养着金贤庆，知道自己一直找机会接近他，想办法把金贤庆送到他面前，把他折磨到精神病院去。 如果他都知道，那覃川刚刚做这些，都是在干什么？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时穿上衣服就想离开这里。 “听不懂？”覃川失望地笑起来，“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你就这么想逼死我……” “你就这么想逼死我！！” 脸上温热，覃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他的情绪在沈时面前就只会排放和发泄，从来做不到收敛。 沈时掩饰着自己的无措，今天忽然就不想折磨覃川了……他今天结束就会去处理好金贤庆，把人赶回韩国……可覃川突然的逼问让他彻底乱了阵脚，只能反过来责怪他，“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覃川情绪压制不住，身体出现反应。 “覃川，你太激动了。”沈时眯起眼睛，他看到覃川的手在抖，“你犯病了。” 犯病？ 覃川捞起烟灰缸向沈时砸过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道死之前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吗！你死过吗！” 沈时侧身就躲过了扔过来的烟灰缸，一双冷漠的眸子彻底褪去红晕，疏离又自卫。 覃川大脑缺氧，他摇晃着有些站不住。 现在沈时应该抱着他哭，搂在怀里安慰他，发毒誓自己再也不会伤害他，而不是站在那里说自己有精神病。 “你应该喝药。”沈时冷静地收回目光，转身去客厅找药。 “我，说，我，没，犯，病！”覃川拿着能摸到的东西往墙上砸过去，他的情绪没人兜住，像个破了底的缸，恐惧和不安全部流出去，不想再死了……不想了……沈时应该要来保护他，从一开始就豁出命护着他，真的不想再死了…… 沈时拿着药进来，还带着一截绳子，他把覃川手脚摁住绑起来。 “干什么！放开我！”覃川嗓子撕裂般痛楚，就连沈时都不明白他现在有多无助。 “你太激动了，覃川。”沈时扒开嘴，强硬地塞进两三颗药进去。 “我……今天……吃……吃过……”覃川下颌被沈时掰的生疼，“不能……不能吃这么多……” 沈时还是给他喂进去，药效发作，覃川瘫了一般倒在床上，沈时才把绳子解开。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覃川不甘心，沈时应该最爱他才对，他想抬手拽沈时的衣服，可手脚瘫软得像是烂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真的会死的……” 沈时整理好衣服，扫了眼覃川，“等你情绪稳定了我再找你好好聊一聊，今天你先休息吧。” 覃川听着沈时脚步离开房间，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他不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别……别走……求你……”药吃太多覃川提不起力气，声音也憋在喉咙里，不知道沈时有没有听见，“别走……我不发脾气了……” 门啪嗒一声合上。 沈时留覃川一个人在房间里。 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 又是那个声音，铁器敲击木板，像是发生在脑子里。 覃川害怕了，但他连抖都做不到，身体因为药物彻底松懈，瞳孔聚焦都有些困难，可脑子无比清晰。 他清楚地听到声音。 锵锵锵—— 锵锵锵—— 明明吃药了……明明吃药了，为什么还能听见。 太害怕了…… 覃川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可他本来就是疯的。 这合理吗？ 一个精神病会被精神病折磨到发疯吗？ 第147章 覃川在极度惊惧和药物强制的松懈之中睡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118章 有精神分裂的从来不是你 醒来的时候药效散去，覃川动了动手指，还是灵活的。 他抬眼逡巡四周，沈时不在，这才想起来，他昨天就走了。 手机屏幕在发光震动，应该是这通电话把他叫醒的。 覃川拿过手机接通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静了会，笑了一声而后回答他，“覃总，我是乔一娜啊，你昨天说相亲的位置你亲自定，到现在都没消息，我今天要去哪见你呢？” 乔一娜！ 覃川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不好意思，昨天出了点事，没顾上，我看下今天还能不能约到位置……” “合着又把我忘了啊……”乔一娜打断他，“今天周六，不提前约哪还有好位置，你直接来找我吧，没有好菜，但有好茶……” 什……什么…… 覃川的瞳仁在打颤，嘴张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你……说又……”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又把我忘了……” 乔一娜语塞，迟迟没回话。 覃川生怕她挂断，两手握紧了手机，几乎是祈求地问她，“告……告诉我……为什么是……又？上一次我把你忘了……是在什么时候？” 你和我一样，拥有循环的记忆吗…… “覃川……”乔一娜忽然像是变了个语调，像是在警惕什么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你是不是不方便吗？”覃川担心她那边有什么人在监视她，“我们有没有办法，面对面……聊一下……” 乔一娜压低声音，“覃川，快点到禅元寺来，快一点，他无处不在，他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逃不掉的，趁他反应过来前，快来见我。” “谁？谁在看着我？！”覃川觉得后背发毛，他恍惚地扫视整个房间，“是……装了摄像头吗？还是……” “快来！”乔一娜催促他，“我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为什……”覃川还想问清楚，乔一娜挂了电话。 谁……到底谁在看着我…… 恐惧让覃川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所措，他不能浪费时间了…… 理智逐渐让他平静。 覃川深吸一口气，拿着外套迅速出门。 周六去外环的高速有些拥堵，覃川不断插车加塞，引来无数的喇叭和双闪。 他开卡丁车一样在路上乱窜，超速前进。 这个世界早就跟着他一起疯了，他还在乎什么？ 禅元寺位置偏僻，车在半山腰就没办法再开进去，寺庙还有两公里的步行距离，覃川是跑着上去的。 到了禅元寺门口，他已经气喘吁吁，寺庙木制红门之后，一个小沙弥拿着扫把在扫地。 覃川打开付款码递给他，“想要多少自己扫。” 小沙弥抬头看他，扑闪着大眼睛，“覃川？” “是我。” 他扔掉扫把牵起覃川的手往寺庙里快走，“不要钱，娜娜姐姐叫我快点带你进去。” 穿过一条木制长廊，是后山茶舍，覃川来过的。 乔一娜端坐在木桌背后，面前茶碗边溢出一圈茶水，显得她心神不宁。 她看覃川的目光还有些警惕。 覃川坐到乔一娜对面。 “不要待在这，别处玩去。”乔一娜盯着覃川，话是对小沙弥讲的。 小沙弥端正地鞠躬，“那我去扫地了。”他退出去。 “你说的他是谁？”人一离开，覃川立马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出来，“谁在看着我？为什么会来不及？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覃川目光焦灼，几乎要把人吃进去，“我死了很多次是不是？除了最近的一次，其它的我记不太清楚，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我能想起来。” 乔一娜比覃川要冷静许多，她只是问了一句，“你当真都记得？” “我记得！”覃川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兴奋，他终于找到点源头，他终于可以和人聊一聊，“我真的记得……” “我顶罪进了监狱，病死在里面，我记得我被车子撞的支离破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大大小小的手术，手术刀在我身上划……” 那种身体上的感觉像是带着剪影的风，模模糊糊又感官真切。 “我醒来后一直能听到一种声音……”覃川说话的时候嗓子里像是夹着冷气，说得他自己都起鸡皮，“那种铁器敲打木板的声音，很规律，很规律……每次犯病我都会听到……都能听到……” 锵锵锵—— 锵锵锵—— 声音碰巧又响起来，覃川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蜷缩起来，“又……又开始了……你能听到吗？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乔一娜却有点惊喜，“你当真能听到？” “能……能听到……我不想听到……我快被逼疯了……我不明白……我本来就是疯的……还能疯到什么程度……我真的不明白……” 乔一娜敲了敲覃川的手机，“别害怕，现在下午六点整，那是你自己的东西。” “我的什么东西？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头疼……” 乔一娜掰开他抱住头的手，语气郑重，“覃川，之前你什么都没察觉，我没办法直接告诉你，只能旁敲侧击，你快没时间了，你要搞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你忘了太久，被打乱了，全被打乱了，你一定要保持理智，不能陷进去，更不能害怕，你要跳……” 第148章 乔一娜忽然张大了嘴巴，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破碎的怪声，眼白迅速布满血丝，眼球外凸…… “你怎么了？”覃川抱住她防止她直接倒地。 “我……我……”乔一娜浑身僵硬抽搐，嘴巴里艰难地发出声音，“他要把我……把我清出去……” “坚持住，我打电话找人救你。”覃川努力保持冷静，拿起手机拨打120，“不能死，你不能死……” 乔一娜抓住覃川的领子把人的拽下来，嘴唇附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别怕……你有每天手写记录工作……工作笔记的习惯……很久没写了……最开始……最开始还是对的……去找你的笔记……” “我的……工作笔记？”覃川不明白，他没有每天手写工作笔记的习惯，工作日志都是丽萨林在整理，文件文档。 “覃……川……”乔一娜憋足最后一口气，“你不是精神病……” 什么？！ “记住……得精神分裂的……从来不是你……” 乔一娜的手跌下去，人彻底没气。 120赶到的时候，人都凉了，死因是，突发心脏病。 第119章 你输了 覃川有点恍惚，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禅元寺出来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覃川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风有点大，烟味一点留不住。他自己名下有三套房子，覃从北在曲园还有套老洋房，家很多，他现在却不知道要去哪。 “手写工作笔记……”覃川仰着头，想破天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难不成乔一娜也疯了？” 他怅然地笑了一声，烟一根接着一根。 实在不清楚要去哪里找这样一本根本不存在的工作笔记。 一根烟抽到底，覃川又弹烟盒，发现一整包都被他抽完。 “算了……”覃川把烟盒揉起来扔进垃圾桶，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脚油门回市中心。 上海天黑的早，五点多就暗下来，整个城市霓虹交错，流光溢彩。街上的人，路边的树，细节分明。 覃川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的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有点意外，又理所应当。 覃川靠边停车，从车里出来，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沈时。 沈时也转过身望着他。 中间不到五米的距离，一时间谁也没动。 最后还是覃川先开了口，“来找我？” 沈时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头，微微垂着的头点了点。 覃川很想冲过去，焦急地迈出一步，又强硬收回来，装作冷淡的语气，“还来找我干什么？” 沈时脚步轻转了下，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口，“想……想来跟你道个歉……我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道个歉就能了的。” 芽在覃川心里破土，种子本来就在里面，他不喜欢这样陌生的距离感，他有点忍不住。 “什……什么……”覃川慌张地从口袋里找烟，摸了半天才想起来刚刚整包都给抽完了。 “你昨天说的……我都承认……”沈时声音很轻，他不敢过去，“我不是个好人，我想利用你，我想伤害你……但我说我后悔了你信吗？我不……不想了……我想……想……” 沈时闭了闭眼睛，破罐子破摔地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想……想去你家……我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我喜欢昨天的感觉……很久没人抱过我了……” “哈哈……”覃川忍不住笑出来，他倒希望手上有根烟能让他盘一盘，可惜什么都没有，没有东西能让覃川掩饰自己，他再也忍不了了…… 他要的不过就是这个人。 理解他，来爱他的沈时。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沈时还在解释，“我可以慢慢来……重新开始……你给我个机会……我不想……就这么……结束了……” “你要慢慢来？”覃川的脚忍不住动起来，两人之间不到五米的距离逐渐缩短，“我一点也不想慢慢来……” “从今天开始，你最爱我，掏心掏肺的，那么我也最爱你，就这么着吧。”最后一点距离覃川是跑着过去的。 沈时下意识张开双臂，让覃川扑进怀里。 “哥哥？你怎么了？”沈时察觉到肩头温热湿润，覃川像是一下子就撤掉所有力气，拥在他身上。 沈时压制着兴奋和激动，装作平淡的语气被压抑得变了调子。 “我不知道怎么了……死了……死了……”覃川微微颤抖着，他熟悉的沈时好像又回来了，可以接住他所有的情绪和不安，让他盲目信任，“乔一娜……死了……就在我面前……就那么……没了……” “哥哥……”沈时把人牢牢抱住，他有点看不明白，这个人有时强硬有时又脆弱，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很重要吗？那个人……” “她说我……她说我没病……”覃川哽咽，“她说我没病……时……她说我没病啊……你信吗？” “哥哥，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大马路边，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引得不少人侧目，沈时不在乎，但覃川脸皮薄，等觉察过来他会受不了。 覃川点点头，牵着手往回走。 上了楼，进了屋，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沈时彻底把持不住。 他一把捞过覃川的腰半抱着往卧室里带，“哥哥，我是真的搞不懂你，我都已经做好长期追你的准备，一句话你就能原谅我？” 第149章 覃川凌乱的衬衣陷在柔软的床里，眼角下弯，“你不希望我原谅你？” “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打算要做什么的？”沈时垂下手摸他的鼻梁骨。 “我知道。”覃川不拒绝他的抚摸，甚至很是享受。 “你知道还能这么轻易就原谅我？”沈时觉得不可思议。 “我逼你说出来，是怕你会后悔，后悔得肠子要断掉。”覃川就那么瞅着他，用毫无情欲但就是最勾人的目光，语调平静，“你会爱我，你要真把我折磨到那个地步，你会受不了的。” 这样的话沈时昨天听见怕是要笑掉大牙，他这辈子不知道后悔是个什么东西，但这样的话今天听见，非常合理。 他要真做出什么对覃川不利的事情，真的会后悔得肠子都断掉。 “你就这么确定我爱你？”沈时手臂弯曲俯身在床上，两个人又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打到鼻尖，“不怕我现在是装出来的？” “那你是吗？”覃川依旧脸色温和，他握住沈时的手，放在自己毫无抵抗的脖子上，“你现在就可以掐死我，我不会反抗。” 沈时眸子缩了下。 “当真？” 覃川微微牵动唇角，闭上眼睛，“来吧，你要真不爱我，就直接掐死我，你报你的仇，我住我的棺材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棺材板都是什么花色的。” “为什么要玩这种危险的把戏？”沈时手上的力道逐渐加深，覃川的脖子，他一只手就能掐断。 面前的人当真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嘴角勾起的笑容都没落下去，头发微微垂落，耳朵上是深灰色的耳钉。 为什么不是黑色的？ 沈时莫名奇妙地想，他觉得应该是黑色的。 愣神的功夫，手上竟然真的大了力气，覃川蹙起眉头咳嗽一声。 “不！”沈时像是被烫伤一样，瞬间松开手，慌忙把人抱起来，抱紧怀里，“不！不能死……” 覃川却闷头笑起来，“你输了。” 第120章 doctor qin “哥哥，你不能再干这种事情。”沈时把人揉进怀里，甚至有点后怕，他要是仇恨蒙了心，真把人掐死了…… 他想也不敢想…… “可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干的。”覃川不太在意，“我只是想让我们感情进展快一点，我不喜欢从头开始，没什么比差点死掉更方便的催情剂了。” 沈时：“你当真是个疯子。” “可有人说我不是疯子。” “那你也不太正常。” 覃川眸子暗了下，“是啊，怎么会正常呢。” 死了这么多次，他怎么可能正常，就算没疯，心理多多少少也出问题了。 “不要信任任何人。”沈时嘱咐他。 “这里面包括你吗？”覃川偏过眼珠去看他。 “不包括，哥哥只能来信任我……” “有点偏执。”覃川总结。 “无所谓，是人总是有点毛病。” 沈时抱着覃川倒下去，两人荒唐一晚后，裹着杂乱的被子就那么睡过去。 在十二点整的时候，覃川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 沈时抱着他，他没有那么害怕。 大脑在休息后，海马体顺着敲击的声音主动搜索潜藏记忆，覃川陷入浅睡眠阶段。 梦境里充斥着白亮的光线，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 梦境的主人伸手，摁住一个红棕色桃木立钟的凸起，钟摆平息摇晃，敲击的声音也停止。 “年份太久了……不知道哪里能修一修。”梦境的主人呢喃着，转身坐回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桌子上整体摆放着许多的档案材料，不同颜色标签的档案袋，归类在书夹里。 他取出一个红色的标签的档案袋，里面的材料拿出来细细读着。 可a4纸张上亮成一团，模模糊糊。 “母亲早逝，父亲入狱，校园暴力，过失杀人……”他盯着材料自言自语，“刚二十出头的精神分裂患者……很合适……” 看完材料，他又打开电脑，在一个网站里将档案袋里人的身份信息导入进去。 电脑屏幕也是同样模糊不清，只有一行标题勉强可见。 【联合催眠治疗方案受试者推荐】 项目领头人，doctor qin. 输入完全部内容，梦境的主人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皮质的笔记本，边缘被磨开了线，一看就是每天都会用的，他提笔写下，【2024年5月13日工作笔记】，落笔签名，【c.q】 …… 覃川睁开眼睛。 他像是一团被搅乱了的代码，部分运行部分堵塞，所有的字母数字在眼前乱晃。 他依旧想不起太多。 但覃川知道去哪里找那个工作笔记了。 他唯一还保存手写记录的习惯，他的病情日记，他用来区分真实和癔症的日记。 皮面的笔记本。 那不是日记……是太久他自己忘了，竟然拿来记录自己的病情…… 可笑……太可笑了…… 覃川看着牢牢圈住自己的胳膊，他强硬地掰开，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 沈时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还睡眼惺忪，望着覃川起身的背影，“哥哥要起夜？” 第150章 覃川没有搭理他，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把门反锁起来。 他缓缓走到桌边，把抽屉里的日记本抽出来，他怎么就没想到，要回头看一看呢…… 这本日记最开始还是工作记录，到后面慢慢就变了…… “哥哥？”沈时推书房的门，发现打不开，“哥哥怎么把门锁了？” 覃川充耳不闻，他一个字一个字读着，大脑破碎的记忆在重组。 “哥哥？”沈时有些急了，用力敲打着门，“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开门？” “你回我一句！哥哥！你还好吗？回我一句话。” 书房里始终安静。 沈时再也忍耐不住，“哥哥，你离门远一点，我要破门了！” 他侧过身子，手肘尖端对着门把手，向后退了两步，蓄力猛冲了过去。 轰—— 门被他撞开，门锁脱落掉在地上。 “哥哥！”沈时跨进书房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覃川捧着日记本泪流满面。 他有些踟蹰地迈开脚步，靠近又不敢触碰，“哥哥……这是怎么了？” 覃川倏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声音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憔悴又阴狠。 牙都要磨碎了般…… “沈时呢！” 沈时愣住，“哥哥……我就在这里……” “让他出来……” “我听不明白，哥哥……” 覃川手里的笔记本就向着沈时扔过去，怒吼，“让沈时出来见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第121章 有病的是你，沈时 “哥哥，你又犯病了……”沈时缓缓蹲下身子，手里攥的药瓶已经倒出一粒捏在两指之间。 覃川眼眶猩红，眼底布满血丝，“沈时，你听好，我没病，我从头到尾都没病，有病的是你……” “有病的一直是你！！” “要吃药的也是你！！” “他妈的根本就不是我！！！” 覃川拽着沈时的领子吼出来，“你快给我想起来！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不能了……有病的是你啊！” 沈时被覃川拽得像片叶子一般摇晃，他手抚上覃川的脸颊，“哥哥，别这个样子……我会心疼的……吃颗药……吃颗药就好了……” “我说的你到底听没听懂！你他妈地听没听懂！”覃川是真的要疯了，“我没病，我吃什么药……唔……唔……” 沈时一颗药已经塞进覃川嘴里，覃川舌头蠕动着要给吐出来，但被沈时捂住嘴巴。 “哥哥……冷静点……快咽下去……马上就好了……” “唔……唔……不……不吃……”覃川两手握住沈时地手臂，身体在地面上弹动，但被沈时压制得死死的。 “哥哥……冷静点，快点把药咽下去，乖，听话……”沈时一只手抚摸着覃川的头发，眼睛里已经溢出水痕。 他没想到覃川发病了是这样的…… 心疼坏了…… “求你了，哥哥，把药吞下去……你这样是会伤到自己的……”沈时见覃川迟迟不下咽，左手掐住他的嗓子眼，狠狠心捏下去…… “唔……啊……唔呃……咳咳咳……”覃川没办法还是吞下了药片，药效发作后，身体瘫软在地面上…… 沈时收回手，覃川无力地咳嗽了几声。 “舒服点吗？我给你倒杯水。”沈时从地面站起来，去客厅端了杯水进来，他托着覃川的后背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哥哥，喝口水。” 这几天药片吃得太多，覃川连转动眼球的力气都没有，赴死般闭上眼睛，也不张嘴。 “不要这样……”沈时喝了口水，嘴对嘴地把水从自己口腔里压过去，覃川被迫地喝着。 “咳咳……”他躺在沈时怀里，被水呛了下。 “慢点……”沈时用袖子擦干覃川嘴边溢出的水泽，又低头亲吻了下，“地上凉，我们回屋去……”另一只手插进膝盖下，沈时把人横抱起来。 覃川像只破碎的棉花娃娃，两手无力地在身后摇摆。 沈时再不给覃川一点逃脱的机会，被子里，他双手死死禁锢着覃川的身体，仿佛要把人揉烂进骨血里，他的脸颊在覃川后脖颈来回蹭腻，有时候还会轻轻咬上一口。 他的告白像大雨一样一刻不停，畸形又变态。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想你伤到自己，哥哥……”沈时喜欢咬覃川的耳垂，“对不起今天对你动粗了，我也不想的……我怕你出事……以后不要离开我视线了好吗？万一发病了，至少我还在你身边……” “我……没……病……”覃川一字一顿地说出口，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哥哥……你这个样子……我有点害怕……”沈时把人又抱紧了些，覃川被勒得喘不过气。 “我……没……病……”他像个机器一样重复。 “知道……知道……哥哥没病……有病的是我……好不好……”沈时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他。 覃川偏过眼珠去看他，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明白…… “睡一会……睡一会好吗？”沈时手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胸腔，气息在耳畔哼着柔软的小调子。 覃川疲惫至极，沈时哄得人全身发软，覃川根本抵抗不了…… 眼皮沉重地合上……他需要时间恢复体力。 第151章 就这么一直沉沉地睡到天光大亮，等到覃川再次睁开眼，身体已经恢复力气，沈时竟然还在哼着哄人睡的小调子，拍打自己的手也没停下。 “你一夜没睡？”覃川问他。 “不敢睡。” “怕我跑了？” 沈时有点委屈，“我不哼曲子，哥哥就开始做噩梦，梦里喊疼，腿疼，身体疼，头疼，我没办法，只能一直哄。” 覃川想不起来，他现在的记忆太过杂乱，确实很容易做噩梦，但昨晚，他应该睡得挺好的。 “我饿了。”覃川不轻不重地说。 见覃川喊饿，沈时有些高兴，见人不像继续在发病的样子，“我给你做，想吃什么，川？” “海鲜粥吧，冰箱里有点冻货，你找找煮一煮。” “好的，哥哥等等我，你再躺一会，等我快好了叫你起来洗漱。”沈时终于松开覃川，撑起身子，真丝的被子从上半身滑落，紧实丰沛的上半身逆光成了剪影。 他很快套上外套，低头在覃川额头上留下个吻，去厨房起锅煮粥。 覃川的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他在冷冻区翻了又翻，除了几片过期的牛排，不知道哪年冻上的冰淇淋蛋糕，哪里有什么海鲜冻货。 “哥哥，你说的海鲜呢？我怎么没找到？” 覃川没有回答他。 沈时忽然抬起头，他敏锐的耳朵听见脚步声，像是猎豹一样瞬间机敏起来。 哥哥是要干什么…… 心里涌上怪异的感觉，沈时立马起身离开厨房，刚好看见推开的房门在摇晃，覃川的背影在楼道里一晃而过。 “哥哥！”沈时立马跟了上去。 “哥哥，你去哪！” 覃川没有坐电梯，他疯了一样拼命往上跑，连个鞋都没穿。 “哥哥，停下来！”沈时在后面追，覃川不知道怎么了，拿出不要命的劲跑，连沈时都跟不上。 心理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重，沈时的太阳穴莫名地刺痛起来。 这种似乎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感觉…… 为什么好像…… 重复过无数次…… 为什么…… 心里越来越慌张…… 他不止一次这样跑向一个人，但每次似乎……都没抓住…… 好难受……好难受……心脏要坏了…… 沈时一直追到天台。 他看见覃川光着脚站在栏杆外面，再动一步，就能摔得粉身碎骨。 沈时不敢呼吸，也不敢再往前走，“哥哥……听话……回来……我求你……回来……别跳下去……” 覃川带着哭腔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跳下去……又不会真的死……大不了再来一次……痛一点罢了……死……就只是痛一点罢了……” 那种让人窒息的疼痛是真实的……真实到他现在浑身都在颤抖，他已经无数次体验过…… “哥哥……我要怎么办……求你了……别跳下去……”沈时失去力气跪在地面上。 “让沈时来见我。”覃川倏然冷下脸，回过身看向四周，“沈时，你来见我！” “哥哥……我就在这里……你到底怎么了……”沈时痛哭。 “沈时！你像个幽灵一样一直跟着我！”覃川在拿命赌博，“你不放我出去，我就一直自杀！我们谁也别想自在！” “哥哥，你不能这么做！一直重复死亡……刺激太多次你会真的醒不过来的。” 穿着浅蓝色毛线衫的【沈时】凭空出现。 “哈哈哈……”覃川笑起来，“你来了……你来了啊，你终于来了，沈时！” 覃川手指向【沈时】，眼睛看着跪在地面的沈时，“你看着他！你一直都能看见他是不是！！！” 沈时颤抖地转过脸去，看向新出现的【沈时】，两个人四目相对。 覃川吼得嗓子撕裂，“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癔症，我没病！我没有精神病！这个【沈时】是你分裂出来的人格！” “是你有病，有精神分裂的，一直是你，是你沈时！” 第122章 doctor qin的工作笔记 2024年4月29日工作笔记 我今天见到了一位特殊的患者，长期校园暴力，过失杀人，导致精神分裂。患者名字叫沈时，只有22岁，我在办公室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线衫，水洗的牛仔裤，很干净温和的男孩子，很难把他和精神分裂联系在一起。我们交谈了一个下午，我很震惊地发现他的逻辑思维非常清晰，用词也很正常。我见过无数精神异常的病人，他们通常有自己一套逻辑和自己的词义表达方式，导致很难与正常人沟通。但沈时不一样，一个下午的交谈，我没有发现他存在任何问题。 c.q 2024年4月30日工作笔记 我今天又和沈时见面了，依旧是个温和友善的大男孩，还给我带了个棒棒糖。我不吃糖，但我留在抽屉里，看得出他很高兴。我们又交谈了一个下午，比上一次交谈更深入了些，我问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他曾经在韩国遭受的校园暴力，我希望他能讲述一些细节，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我想让他表现出一些情绪化的东西，但依旧没看见。沈时有问有答，但没有更多的东西自发地倾诉给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引导提问，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没能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这也不利于我治疗他的病情。 c.q 第152章 2024年5月1日工作笔记 我约见沈时有些频繁，但这个男孩并没有反感，这让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他又给我带了个棒棒糖，我依然收下放在屉子里。今天没有在办公室聊天，我带他去了公园钓鱼，钓鱼是个漫长等待的过程，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聊一聊。沈时比前两天更放得开，他说了一句不是我提问下的回答，一句自发表达，他说他觉得孤独。 c.q 2024年5月7日工作笔记 最近项目上的事情有点多，我牵头了一个精神分裂的研究项目，联合催眠治疗方案，人在浅睡眠时，神经细胞群依旧会传递信号，这个时候如果能通过催眠重新构建大脑认知，也许能有效治疗一些精神疾病。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时，准备找个机会问下他的意见。今天沈时依旧带了个棒棒糖给我，但看到我屉子里没有动过的糖，他有点不高兴，脸色阴沉下来就像是另一个人，我当着他的面拨开一个喂到嘴里，很甜很腻，还有点橘子汽水的味道，不如烟好抽。但沈时高兴，他高兴，比什么都好。我今天带他去了一个业内晚宴，本来应该跟乔博士一起去的，但乔一娜又相亲去了，正巧沈时在，就拉着这个大帅哥去给我冲门面。沈时问我，别人都带的女伴，我为什么带男伴，我说我怕带了哪个女伴会让别的女人嫉妒，我在研究所是谁都想摘所以没人摘的一朵花，沈时嘲笑我自恋。 我不应该写这些，这是工作笔记…… c.q 2024年5月13日工作笔记 沈时答应参加我的研究项目，也不枉费我这些天带着他到处玩。为了准备培养治疗时候的默契度，我让沈时搬来我家，家里不大，小三室，但多个人住没什么问题。我一开始有些担心他适应不了，没想到这人进门就跟当家主母一样，管起事情来了，不准我抽烟，不准我喝酒，还不准我熬夜赶论文，我妈都没这么烦。还好饭做的不错，不用天天吃外卖，胃病好些，不然我要把人踢出去。 c.q 2024年5月25日工作笔记 今天跟沈时大吵了一架，因为我开会太晚，忘记回去吃晚饭，也没跟他讲一声，十几通电话也没看见……好吧……不是没看见……是真的忙得焦头烂额我没空管吃饭这回事。回去才想起来，他说过今天是他生日，答应了一起吃晚饭的，我知道我有错，但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让我忍不住跟他吵起来，不就是个生日，我都多少年没过了。但我今天发现沈时不一样的地方，情绪激动起来他似乎变了个人，差点把我掐死。我想我可能对他病情判断有误，他病得很厉害。 c.q 2024年5月26日工作笔记 今天沈时和往常一样，温和友善，他好像把差点掐死我的事情全然忘记了，早晨看见我脖子上青紫的勒痕还问我是怎么搞的。我说是他搞的，他不信，说我冤枉他。我要尽快开始沈时的治疗。 c.q 2024年6月12日工作笔记 治疗前的准备妥当，我觉得我们的默契已经和亲密好友差不多，甚至沈时对我还有严重的情绪依赖，孩子就是孩子。晚上我请他在西餐厅吃了一顿郑重的晚餐，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下治疗流程。我会先对他进行催眠，让他进入浅睡眠状态，通过设备将我和他的脑电流连接在一起，我将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他的潜意识，搭建一个催眠空间，把他内心所有的症结都挖出来，这个过程很痛苦，但我要他相信，我会一直在，我会出现在所有他曾经精神崩溃的瞬间，重新建立他的正向反馈，他一定会完好地挺过所有的痛苦经历，最终释然。 我说了很多，但沈时只说了一句话，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订的是情侣套餐。 废话，我当然不知道！谁管这些，能吃不就行了！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今天开始正式的治疗，治疗地点就在我的办公室，我希望在一个沈时熟悉的环境下，这样他更能放松警惕。监督员是乔一娜乔博士，这种治疗有一定的风险，万一沈时的精神崩溃太厉害，需要有人将我们两个同时从催眠空间里拉出来。我已经进过其他人潜意识构建的催眠空间，我有信心不会出错。我将成为沈时潜意识的操纵者，成为他的精神依靠。 我说开始后，沈时亲吻了一下我的手背才闭上眼睛，这感觉有点奇怪。 乔一娜的眼神也有点怪。 我自己好像也有点怪，可能是我想多了。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我已经进入沈时潜意识搭建的催眠空间，在这里我依然能拥有一本笔记记录治疗进程，毕竟我是这里的上帝，只是时间有些模糊。我见到了沈时，年幼的。 他说的没错，他很孤独。 但这次他有我。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我不知道在这个催眠空间里待了多少天，我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崩溃。我见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沈时，被撕裂的，没有一块好皮的沈时。 我不敢相信我在那栋海边小屋里见到了什么，我只觉得反胃，恶心。 沈时突然爆发，他杀了所有人，那栋海边小屋里，殴打侵犯过他的所有人，尸体被扔进海里。我失败了，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底子里是一匹狼，被当成狗养大的，这一刻才爆发。 再来一次，我要再救他一次。 第153章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情况不太对，我在催眠空间里见到了两个沈时，一个温和干净，另一个给我的感觉……阴晴不定有点吓人。 我知道沈时是什么情况了，他有人格分裂，他平常让我见到的都是a面人格，b面只有特定诱因下才能激发。 这个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乔一娜劝我先终止，但我还想再试一次。 至少目前看来，沈时的两个人格对我都是友好的。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我有点控制不住沈时潜意识的催眠空间，控制权好像被抢走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脱离轨道，我联系不上乔一娜。 我知道我应该保持冷静，尽量维持沈时的稳定。 c.q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我记不清事，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的时间，这个状态不能持续下去了，我必须要出去，时间太久，我们两个人都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 2024年6月13日工作笔记 我有精神病。 c.q 2024年6月13日 我有精神病。 2024年6月13日天晴 我有精神病。 第123章 我很重要吗？ 写在前头：【沈时】是沈时的b面人格，也是他的隐藏人格，和主人格区分会打上。 /————以下正文——————/ “这个催眠空间的控制权，现在在你手上是不是？”覃川看向【沈时】，这个隐藏人格，“本来清醒的人应该是我，但现在只有你是清醒的，我和沈时的主人格都在浅睡眠状态，你不停地出现在我周围，暗示我有精神分裂，而你是我的癔症和幻觉，时间久了我还就真信了，反倒是被你催眠，你干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我也没想做什么。”【沈时】揉拧一下自己的眼睛，看覃川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哥哥，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了解我吗，跟我说说话就能了解我吗，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就能了解我吗？”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现在我觉得哥哥能算作了解我了，经历过我经历的，和我一样痛苦过，那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你就只是想要这个？”覃川颓废地笑了一声，“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看着我去死……看着我站不起来，摔在别人的脚底下，你就是想要这个？要个人理解你？”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看见我，哥哥……”【沈时】缓步靠近覃川，“沈时对你来说只是个重要的受试者不是吗，治疗结束后，你就会抛弃他。而我呢，作为沈时的依附人格，你就更没办法看到我，你要真治好了他，我就不存在了。” “我不存在了，我的爱要怎么办……” “哥哥……你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我的心思吗？” “你离我远一点！”覃川尖利地吼着，向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悬在高空，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不准过来！” 【沈时】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我本想继续欺骗你的，既然你全都明白了，我想你永远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哥哥。” 只有看着覃川在痛苦无助的时候不断呢喃自己的名字，【沈时】才有一点存在的感觉，不，那是他全部的意义，他第一次品尝到快乐，由衷的快乐，在覃川痛苦到哭着喊自己不要离开，待在他身边的时候。 覃川身边最好只剩下他一个。 “再不出去……就真的要完了……我醒不过来，沈时也醒不过来……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覃川彻底崩溃，勾住栏杆了手指也放下去，“就是不断地死亡罢了，这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这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 【沈时】站在栏杆内侧，和覃川面对面。 “哥哥……除了你……没有任何事情对我来说还拥有意义……忘了吧……再来一次……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沈时】推了覃川一把。 “不……” 沈时因为剧烈的头痛站不起身子，眼睛像是被血染过一样，到处都模糊斑驳。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把覃川推了下去，就那么简简单单，一根手指头就把人推了下去…… 不要…… 头太痛了…… 所有的记忆像是海啸一样摧毁一切，他看见喝农药自杀的覃川，看见被车撞死的覃川，看见病死的覃川，又看见从高楼跌下去的覃川。 他想要的是这样吗？ “不想……” 所以，爱是什么？ 看着他一遍一遍因为自己死去会高兴些吗？会高兴吗？自己高兴吗？ 沈时想不明白…… “不要再折磨他了……不要了……”沈时淌下眼泪，“我不想这样……”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向前跑去。 来不及了…… 【沈时】眼睛看着正在跌落的覃川，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样在瞳孔里播放，仿佛即将获得永恒一般地兴奋，他忽然想问一个问题，“哥哥，我没想折磨你的，也没想要你去死……是你自己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要救我……不救我你就不会死……”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我很重要吗？” 覃川已经跌下去有段距离，早已认命般闭上眼睛。 他嘴巴动了动。 【沈时】听不清，他弯腰去看，去分辨。 第154章 忽然瞳孔缩起来。 覃川说的是什么？ “你说的什么？！”【沈时】把半个身子都弯到了栏杆外，“我听不清……哥哥你再说一遍，我想听清楚！” 蓦地一根冰凉的铁管捅穿了【沈时】的胸腔，大量的血液像是爆破的水球一样喷溅出来。 沈时握着水管的另一头，死命地往里捅。 他杀了自己。 他想明白了，他爱覃川，所以他要放覃川出去。 即便这需要他杀了自己。 【沈时】低头看看了一眼捅穿胸口的铁管，眸子又游动着去看快要坠地的覃川，他似乎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局，他不在乎，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情。 他费力地抬起胳膊指着即将粉身碎骨的覃川，拉了拉沈时，“帮我问问……快……帮我问问……他刚刚回答了什么？” 沈时附到他的耳边，“因为他爱你。” 什么？ 能不能再说一遍？ 【沈时】：“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沈时】：“我很重要吗？” 覃川：“因为我爱你。” **** 覃川坠地没有预想中粉碎般地疼痛，反倒像是摔在一坨棉花上，舒舒服服地嵌进去，安逸到想睡觉。 “覃川！覃川！” 有人在叫他。 他不是很想睁开眼睛，疲惫至极，想睡过去。 “覃川！覃川！覃川！” 声音不停，他烦躁地哼了一声，换来了一记重拳，打在他胸口。 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覃川猛地睁开眼睛张嘴就要骂，“妈的谁……” 乔一娜摇着他的领子，“机器显示你已经脱离浅睡眠状态，你还睡什么？想死啊！” “我……”覃川忽然一片混乱，他抬头看了看周围，是他自己的办公室，那个古旧的家传立钟在他面前缓慢地走着，“我……我出来了？” 乔一娜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日期，“覃博士，这次治疗很失败，联合催眠不能超过3小时，这次你和沈时整整睡了两天，你本来应该保持清醒的，但你却在催眠两小时后也进入了浅睡眠状态，而沈时的表现更加怪异，既像睡着，又像是醒着。” “沈时怎么样了？！”覃川忽然完全醒过来，他草草摘掉头上链接的设备，反身下去跪在沈时旁边。 乔一娜：“他还没醒，呼吸越来越弱了。” “叫辆转运车，送去脑科，快！” 第124章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相信我……”覃川从没如此慌乱过，人生过去的27年，他是所有人的骄傲。 第一次失败，栽在沈时脚下。 他看着醒不过来的人，内疚要把他吃干抹净。 “会好起来的，时，能听见吗？”覃川抚摸着他的头发，“我错了，过生日那天我应该回来的，我应该早点察觉到你的心思，我也应该早点了解你的病情。” “我不怪你，从来不怪你，醒过来我们回家去好吗？” 沈时脸上卡着呼吸机，机器显示脑电波异常，心率也不平稳。 研究院召开紧急的联合会诊，脑科精神科顶尖的院士专家，教授，博士挤在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集体讨论沈时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沈时在接受联合催眠治疗后，大脑神经陷入一种慢性自杀阶段，谁也没见过。 经过一整夜的讨论和方案制定，决定立马执行开颅手术，手术的主刀，覃川。 手术时间相当长，有这个体力还有这个本事的，只有覃川一个。 所有的院士教授都会观看手术过程并给予指导。 而覃川要在手术室里，亲手打开爱人的头骨。 手术刀错一点，人就没了。 第二天一早，覃川换上手术服，戴上无菌手套，他不安地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深呼吸几次都缓不下来。 “你太紧张了，你不应该这样。”乔一娜戴好口罩，她会在手术室里协助覃川。 “你不明白……失败……就完了……”覃川在消毒间迟迟不敢出去。 “每场手术都是这样，失败就完了。”乔一娜看着他，“所以你要放弃？” “不能……不能放弃……”覃川狠命地掐着手腕的穴位，“我不能放弃……” 还想一起回家。 还有无数个生日要过。 沈时以前没得到过的东西，他还要慢慢还给他。 他会给他很多拥抱。 给他很多亲吻。 给他想要的一切。 只要能醒过来。 “人各有命。”乔一娜在安慰他，“不要强求自己。” “人各有命？”覃川怔住，“人各有命吗？” “不是吗？”乔一娜看向他，“这个词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别人的命我管不着，”覃川，“但沈时的命是我的。” 覃川毅然决然走出消毒间，进了手术室。 沈时就那么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好像在欢迎他对自己开膛破腹。 他肯定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是个精神病。 覃川莫名地笑了下，见到沈时那一刻，他好像释然了，失败了又怎么样……失败了就陪他一起走。 沈时会高兴的。 手平稳下来。 第155章 这场手术持续了一天一夜，中间几次凶险，都被覃川挽救回来。 覃川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步伐像是僵尸一样，手臂举着放不下来。 他迎来了热烈的掌声。 “覃博士，这次手术的成功会让你在业内名声大噪的！” “哈哈，收拾收拾准备升卡了，覃博士！” “实在太精彩了！覃博士！” 覃川耳朵像是聋了一般，茫然地在人群中踟蹰，找不到方向。 乔一娜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引到休息室。 “喝点营养液，你太累了。”乔一娜直接递给他一瓶葡萄糖，“休息休息。” “我不想休息……我要等他……等他……” “沈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你已经两天没睡了，等他醒来你又倒下去，专门给人找麻烦吗？” “我……”覃川愣了会，“我去他旁边睡……” 乔一娜目光怪异地看了看他，“覃川……你是不是……” “是什么？” 乔一娜见覃川的眼睛跟僵尸一样僵硬，也不打算问了，“没什么，我给你支个床在走廊里，你就挨着他病房睡吧。” 覃川点点头。 他就在医院的过道里睡了两天，沈时情况稳定一些转入普通病房后，覃川才跟着住进病房里，睡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 三天了，沈时还没苏醒的迹象。 来探望沈时的除了乔一娜，就是些研究人员，来收集材料而已。 没有亲人朋友来看他。 覃川明白他口中所谓的孤独。 在催眠空间，他也曾经躺在抢救室里，警察范云问他，要不要再见谁最后一面，除了沈时他谁也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在就可以了。”覃川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以后每一天我都会在。” “你不是想去滑雪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滑雪。”覃川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忍不住想说。 “生日也不落下了，我们去吃情侣套餐，上次我看你吃得挺开心。” “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覃川忍不住啧了一声，“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以前倒也没想过这个方面……但跟你好像也不错……我天生就是吗……” “我爸知道了可能要打断我的腿。” “但无所谓，我可以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有我妈就够了，你只有我……” 但有时候覃川又忍不住想，“只有我真的够吗？” 亲情，友情，哪一样都很重要，哪一样沈时都没有。 “我是不是应该放你出去交交朋友，毕竟我比你大了这么多，你病好了，多认识认识同龄人，也许会有更喜欢的……我……我只当你哥哥……也可以……”这么说着，覃川神色黯了下…… “不可以……” “其实我也不想……”覃川愣了下，他倏然坐起身，朝旁边的病床看过去。 沈时头上裹着重重的纱布，细长的凤目已经睁开，还有些虚弱。 “你……你醒了……”覃川跑下床，鞋也没穿两步到沈时旁边，“你……真的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早就醒了……哥哥……”沈时偏过脸去看他，手抬起来又失力落下去。 覃川先一步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想摸摸我是吗？” 沈时点点头。 “给你摸，让你摸个够。”他握着沈时的手在脸上来回蹭，又蹭到嘴边手心手背来回亲吻。 沈时的眸子细细颤抖着…… “哥哥……你不怪我……让你……” 让你困在里面，死了这么多次…… “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为了救你我愿意去死……不干你的事……” “那你……不太聪明……” 覃川笑了，“对……我不聪明……见到你就不聪明了……怪我……这么久了……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哥哥……” “听见就听见了，听见了怕什么，我都是认真的……” “那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亲我一下……” 覃川立马在他嘴唇上点了下，“今天先意思意思，你刚醒，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第125章 性取向转变 一个月后沈时出院，覃川把他接回自己家。 头发没长齐，沈时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去公司。沈时以前进过少管所，也没父母撑腰，上不了一个好大学，但因为长相太过优秀，还没成年就在韩国被发掘进了娱乐公司，目前在国内发展。 覃川去公司帮他请了个长假，回来的路上看见个包头帽，想着怎么说也要出来走走，就顺手帮他买了。 回了家，沈时眯起眼睛看了看覃川手上的帽子，“太丑了，我不戴。” “再丑能有你现在的脑袋丑？”覃川没当回事，沈时一个月前还是颗光滑的卤蛋，现在的头发长得参差不齐，后脑勺上有些还没长出来，做不了发型，戴个帽子总不会比现在更丑。 说完覃川就感觉浑身发凉……他抬眼看见沈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全部拢在他阴影里。 “哥哥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这不能算嫌弃吧……”覃川慌忙解释，生怕他b面人格苏醒，“你冷静一点，有话我们好好说，帽子……我再重新给你买一顶，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还是我们一起出去试试……但你肯定不愿意出门……”覃川说得语无伦次。 第156章 “哥哥怕我？”沈时的手搂上他的腰，使劲往身体里一带，覃川没站稳撞进他怀里。 “不是怕你……我是担心你……” “毕竟这个项目是我把你带进来了，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我要对你负责……” 沈时眼睛里有微弱的光点在闪烁，“哥哥你在担心我……” “废话，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还有谁比我更担心你？” 沈时这辈子很少听见过这样的话，更何况这样的话还是从覃川嘴里说出来的，骨头都是酥的。 “哥哥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担心什么？”覃川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被沈时横抱进卧室，按在床上摩擦。 覃川想破头也搞不清楚怎么就成了这样子，在外人看，都是他罩着沈时，回了家，自己只配躺下面。 他点了根烟，靠在床头慢悠悠地抽起来。 沈时抢走他抽了一半的烟喂到自己嘴里。 覃川啧了一声，“才出院，抽什么烟？” “想试一下，咳咳……”沈时抽了一口呛得说不出话。 “小孩子学什么坏毛病！”覃川直接把烟头掐灭，“谁也别抽。” “想知道哥哥抽烟的时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沈时手臂环到背后，把覃川捞进怀里，“结束了你总是抽一根，不满意？” “倒也不是不满意……”覃川的脸有点发热，满意，他可满意，即便在催眠状态下发生过无数次，也不如真刀实枪来得让人血脉沸腾。 “不是不满意，那是什么？”沈时毛扎扎的头发在他脖子里来回蹭，“哥哥说出来，我改。” 覃川的机灵脑袋转了一圈，“我也想试一试……”他这么说着，翻身跪在沈时身上，膝盖夹住着他的腰…… “哥哥？”沈时仰头望着他，“想做什么？” “我……我……我想要……嗯……”覃川紧张得有点颤抖，他还没试过这个角度看沈时。 覃川的手摸上沈时层次分明的胸膛，掌心烫得不像话。 沈时明白了覃川的意思，毫不抗拒地躺在下面看着他，“这样哥哥就会高兴吗？那来吧。” 可覃川卡壳了……他竟然卡壳了……“我……” 没武器冲什么锋！！！ 沈时目光从覃川脸上移到下面，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哥哥，我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等等！我就是太紧张了！”覃川吼着，但被沈时一个胳膊反压在身下。 “是哥哥自己不争气，怨不着我。”沈时摁着他摩擦了第二次。 覃川欲哭无泪。 *** 覃川睡到天光大亮，吃光了沈时给他精心准备的早餐，带着沈时给他装好的爱心午餐去了研究所。 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联合催眠治疗的试验计划被叫停，因为上次的事故太过于凶险，覃川也要做心理评定。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理也出现问题，到了晚上，覃川不太敢关灯，每次关上灯，那种死亡前窒息的痛感和无人在意的孤独就会淹没他，可开着灯他又睡不好。 覃川夜里会像只弃猫一样躲进沈时怀里睡，这种病态的依赖从催眠空间一直带到现实里。 他知道这不正常。他和沈时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要能让另一个依靠，总不能两个都有病。 心理评估做了一上午，下午加急报告就出来了。 乔一娜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把报告放在他办公桌上，“看看吧，不太好。” 覃川已经有心理预期，不算惊讶，他掠过中间的一堆分析直接翻到最后。 报告上赫然纯黑加粗大字写着心理评估结论： 【*中度抑郁】 【*创伤后应激】 【*性取向转变】 啪—— 覃川猛地合上报告。 性取向转变……这都评估出来了？？？ “你怎么了？”乔一娜蹙起眉头，“情况都不重，慢慢会好的……有些就不一定……你可能也不想治……” “报告你看过了？”覃川尴尬地看向乔一娜。 “看过啊。”乔一娜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你对研究所很重要，你的情况大家都很关心，不光我看过，所里的领导还开会讨论过，所里的学生也在，学生传播能力你也清楚，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大家都知道…… 覃川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重度抑郁。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90岁的刘院士都能理解你。”乔一娜笑了下，“毕竟沈时确实挺帅的，你也不算亏，就是前台邵岁岁估计心碎了，她一直把你当狩猎目标的。” 咚咚咚— 几声礼貌的敲门声，覃川赶紧把报告藏进抽屉里，“进来吧。” 进门的是财务部的小王，穿着板正的西装，拿着一叠子材料，“娜姐也在啊，我找覃博有点事。” “行，那你们聊。”乔一娜拉开门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覃川，“你自己的问题自己多注意些。” “知道了。”覃川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目光看向王召，“找我什么事？” “上半年研究经费的使用和报销情况找您核对一下，您看您现在有没有空？” 覃川满脑子都是抽屉里的报告，挤不出空间想多余的事情，“我还没整理……要不……” “小王，你季末的时候来找我吧。” 第157章 “寂……寂寞……”王召吓得后退一步，文件挡住自己的屁股，“寂寞的时候……再来找你……” 覃川疑惑地看着他退到门边，又重复了一边，“是季末的时候，我没说清楚吗？” “可……可我不是啊……”小王说得结结巴巴…… “你不是什么？”覃川更看不懂了，“你平常不是挺明白事的吗？今天怎么了？” “你要忙……我就去找……找刘院士核下就可以了……” 覃川有点烦躁，“他这么大年纪了，又不管事，他知道个什么，你找我就行了！” “我……我……”王召觉得汗流浃背，“我还是找他吧……” “你平常不是挺听我话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找刘院士，他看个字老花镜都要戴俩你不清楚吗？” “我……” “来找我！听明白了吗？不准找别人，季末来找我！”覃川说一不二。 “这这样……覃博……凡是您这边的开销，我都批……寂寞就不来了，我……我走了……”王召一溜烟跑得没影。 覃川？？有毛病！ 第126章 橘猫缺缺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覃川指着保温箱里的一只黑白卷毛猫给沈时看，“德文卷毛，亲人，还不怎么掉毛，你喜欢吗？” 沈时弯腰低着头，包头的帽子漏出隐约的耳垂边缘，把下颌骨的线条完整展现出来，被保温箱里的灯光照出光影。 沈时除了相貌完美，其他方面……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非常差劲。 比如他是个回避型人格以及分裂样人格，回避社交，脱离社会关系，情感冷淡，长期与人保持安全距离，导致他在公司的发展也不怎么好。 他会给人温和干净的感觉都是后期社会训练的结果，但凡交往深一点，就会发现他性格里的严重缺陷。和他处于亲密关系大概率会让另一方崩溃。 这些东西在催眠空间里，沈时都投射到了覃川身上，外在的温柔随和，里层包裹的是自卑不安和敏感。 他这样的极端性格却在覃川那里天然契合，大概他抿下嘴巴覃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他的主治医师。 如今沈时的各种性格缺陷，都能在覃川这里找到补偿，他能够直白地找覃川索要爱和关注，覃川也许久没见过他的b面人格。 不过覃川始终没大意他的病情，他反复回顾催眠时发生的事情，觉得值得推敲的都记在工作笔记里，他记得在催眠空间里，自己家里养了两只狗，但现实中他并没有养过狗，前几天他随口问了句，“你喜欢狗吗？” “小时候家里有两只，我爸不经常回家，我都是跟狗过的。”沈时回答的也没太多情绪。 但覃川看得出来，眼尾的红晕就是沈时表达情绪的方式，这两只狗对他来说，肯定有不一样的意义。 “那我们也养只宠物吧？”覃川看了看自己的房子，“地方有点小，先养只猫试试你看行不行？” 沈时没说话，但他拥抱了覃川。 挑了个阳光好的日子，沈时戴上帽子跟着覃川去选猫。 覃川还做了些调研，他从小扑在学业上，没养过什么动物，担心养不好，“暹罗性格比较像狗，适应能力也强，好养，就是容易拆家，渐层不行，毛掉太多，不好收拾……主要看你……时，你喜欢哪？人呢？” 覃川抬起头，发现沈时去了另一排的柜子，服务员也跟过去，“先生，这边是领养区，都是流浪猫，有些年纪比较大，但疫苗齐全，驱虫也做过，有喜欢的吗？” 有只梨花橘猫端坐在笼子里毫不避讳地和沈时对视。 “这只可以拿出来看看吗？”沈时问店员。 “当然可以。”店员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里面的橘猫跃跃欲试地想要跳出来，但迟迟没有动身，在笼子里转了一圈。 “这……”覃川吊起眉来，这只猫站起来走了两步才看出来后腿有一条是瘸的。 “这只猫腿被电动车压过，不出门圈养在家里没关系的。”店员补充。 覃川本来还想多问一句，沈时已经把猫抱进怀里，还握着橘猫的爪子跟覃川招手，“哥哥，跟你一样年纪大，我们带回去好不好。” “你！” 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沈时给猫起名叫缺缺，覃川问他为什么要起这么难听的名字，沈时说，每天念叨一遍，好记得要补偿他。 猫带回了家，沈时却不怎么和它玩，覃川白天要上班，沈时一个人待在家里，买的逗猫棒放在那，小零食也没开封。 甚至在缺缺蹭他裤腿的时候还会躲开。 “你根本就不喜欢它，你带缺缺回来干什么？”覃川生气了，每次下班回来，缺缺就像被冷落了一整天的怨妇一样蹭得覃川一裤腿毛，冲着他疯狂输出，喵喵叫唤。 覃川拿着逗猫棒在地毯上逗它玩。 沈时挨着覃川坐下，“我没有不喜欢。” “没有就你来！”覃川把逗猫棒塞进他手里，站起身看着他，“陪它玩，我看着。” “哥哥……”沈时捏了捏手里的逗猫棒，眼睛飘忽不定地看向缺缺，“我……我不想陪它玩……” 覃川彻底恼了，“你也太不负责任了！缺缺跑不起来，也就只能在家里活动，白天只有你陪着，当初也是你看中的，我警告过你，养只残疾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一定要带回来，你要不带回来，它在店里还有那么多人和猫在一起，现在呢？跟住冷宫了一样！有你这么养猫的吗？你要是觉得它是个瘸子嫌弃它，你就不该非要带它回来，自然有不嫌弃它的！” 第158章 沈时的目光颤抖着，他看向覃川，手指狠狠捏在一起，“哥哥……你不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覃川把缺缺抱起来放进沈时怀里，“你抱它啊！除了带回来那天，你有碰过它吗？” 沈时抱住缺缺的一瞬间就像触电一样松开手，搂起兜帽盖住大半张脸，转身冲进卧室关上房门。 把覃川气得够呛，“躲起来有什么用！我明天就把缺缺送回去，总好过在家看你那张冷脸！” 喵～喵～ 缺缺翻起肚皮让覃川摸，它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残疾猫，对人似乎格外地讨好，肚皮肉垫这些猫不喜欢被触碰的地方它也让摸。 覃川深吸口气，消消怒火，蹲下身去摸它的肚皮，“被讨厌了啊……缺缺……” 覃川脸色沉沉的，那些催眠后发生的事情他没忘掉多少，他曾经也是个瘸子，被嫌弃的瘸子，烂地里打滚爬不起来的瘸子。 沈时怎么能嫌弃缺缺呢…… 覃川看着沈时闭合的房间门，他今天才不会去哄他！ 晚上覃川去了次卧睡觉，越想越气，气得睡不着。 凌晨不知道几点，他爬起来要去找沈时理论。 推开门却发现沈时抱着缺缺坐在墙角哭。 “时……”覃川鼓到嗓子眼的气瞬间漏掉，他缓慢地蹲下去，盘坐到沈时对面，嘴巴凑上去尝了尝他眼泪的味道，“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哥哥……”沈时还在哭，“能不能不要把它送回去……它是个残疾啊……不能把它留在那……哥哥……我看见它就想起来……想起来……我怎么忍心把它留在那……” “可你……明明就嫌弃它……你怎么能……嫌弃个残废……” 你怎么能嫌弃它……覃川胸口也是会痛的……他不是什么都忘了…… “我……我每次一抱它……我就会想起来……川你被压在车子下面，我看见钢筋铁皮把你半个身子都扎穿了……我会想起来你整夜喊腿疼……想起来你在床上疼得喘不过气……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害怕……哥哥……我害怕……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喵～ 缺缺扬起脖子用头顶去蹭沈时的脸颊。 覃川把人揽在怀里，“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沈时把头闷在覃川肩窝里，湿润一片，“但我就是忘不掉……我每次想起来，心脏就要疼疯了……哥哥……我害怕……我真的怕了……” “没事……”覃川拍着他的后背，“忘不掉就忘不掉，我也忘不掉……时间还长……” “总有一天……会和解的……” 缺缺挤在两人中间实在憋屈，从缝隙里滑出去，落在地面舔毛，它心里明白，自此之后，它算是安营扎寨了，它就是这房子的主人，面前这两个，就是他铲屎陪玩的奴仆。 肚皮爪子也不让碰了。 /*----------------------------*/ 大情节都结束啦，后面更点纯甜无虐日常了，感谢各位看官～～ 第127章 我可没要你外套 时间一长，沈时对缺缺的敏感度下降，也能上手盘，但缺缺猫性凸显，不给抱。 也不是完全不给抱，每天只能盘十分钟，十分钟后就开始骂娘，全然没了之前小可怜的样子。 沈时早晨刷牙的时候喜欢把缺缺塞进衣服里，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牙还没刷完，缺缺就在睡衣里闹。 “别闹！”覃川睡眼朦胧地把猫从沈时衣服里掏出来放到地上，敞开几个扣子把自己塞进去，“我也要刷牙……” 沈时笑了笑，吐掉嘴里的水，挤了牙膏在牙刷上，“哥哥，张嘴，我给你刷。” 覃川张开嘴巴，由着沈时拿着牙刷在他嘴巴里捅来捅去，自己的手放在后面摸索。 “哥哥，乖一点。”沈时束着他的手腕贴在胸前，“出血了，喝口水吐掉。” 覃川就着沈时手上的牙杯包了一大口水，在嘴里酝酿了会，哇地吐到池子里，淡淡的粉色，覃川蹙了蹙眉头。 沈时把人转过来，掰开嘴仔细看，“怎么回事……血还在流……” 覃川：“有冰块吗？我含一颗。” “哥哥等我。”沈时转身去厨房，在冷冻柜里找到冰格，按出一颗喂到覃川嘴里，覃川脸颊鼓出一块大包。 “嘶哈……好凉……”覃川忍不住抖了下。 “张嘴我再看看。”沈时微微垂头，检查覃川的牙齿，“血止住了……哥哥……你智齿周围发炎了你自己知道吗？” 覃川立马闭上嘴巴，冰块嚼嚼吞了下去，“我知道，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哥哥。” “不……不用！”覃川很快拒绝，冷水洗了把脸，“今天不是还约了出去吃饭吗？位子很难定的。” “可哥哥……” “可什么可，智齿发炎很普遍的，一会就好了，用不着去看医生。”覃川吹干被水打湿的头发，拿出一根纯黑的小皮筋给自己发尾扎上，“来帮我挑挑衣服。” 沈时默然，没再劝他，跟着进了卧室。 周末，覃川终于脱掉那几乎长在身上的西装，换了件淡黄色的毛衣，随意地搭了件牛仔裤，覃川脸型和身体线条都非常流畅，褪去了精干的西装，沈时觉得叫哥哥有点张不开嘴。 第159章 “川，加件外套，外面凉了。” “太阳那么大，穿外套会热的，你不也没穿，就这样吧。”覃川关上衣柜门，但被沈时拉住。 “你不穿，我穿。”沈时掏出一件毛呢的外套，穿在宽大的卫衣外面，显得不伦不类。 “那是我的衣服……”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穿。” “你要冷了就给你。” “我说我不冷。” “不冷我就自己穿着，又不挨哥哥的事。” 覃川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时，我都多大了，至于你像个小孩子一样照顾，冷热我自己不知道吗？” “我没在照顾你。”沈时一向喜欢这么说，让覃川无法反驳，他拉着覃川的手，“走吧哥哥，要晚了。” 覃川开车和沈时去了外滩的晟永興，他家的鱼子酱烤鸭味道一流，鸭皮烤得酥脆，位置也顶好，窗外就是东方明珠塔，覃川嘴叼，对进嘴的东西算得上讲究，但对于在哪吃他无所谓，所以大部分时候会找助理打包带走。 但跟沈时在一起后，他会找个风景好的位置坐下来两个人慢慢吃。 沈时嘴上不说，但覃川知道他是喜欢这样的仪式感。 “喜欢吗？”覃川几片饼放在保温炉上，“我比较喜欢再烤一烤，把饼皮烤成烫的。” 他烤好饼皮卷了蘸酱的鸭肉在里面，直接塞进沈时嘴里，“尝尝。” “哥哥选的……没有不好吃的……”沈时这辈子也就跟覃川在一起后，会忽然冒出一些羞涩。 类似于野狗流浪太久，忽然被人牵回家，蹲在炉火前烤火的局促。 覃川看得明白，但他也不会说破，有些事情没办法忘记，但时间久了，记忆会被转移到大脑皮层的联合区域，只要不主动提及，就像封印了一样藏在脑海里。 覃川会用新的记忆一层一层的覆盖上去，让他想不起来要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拿出来回忆。 “好吃就多吃点。” “哥哥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沈时见覃川没吃几口，一个劲地给自己包。 “我……我不怎么饿……” “睡到十点，早饭也没吃，怎么会不饿，你是不……” “谁说我不吃了。”覃川夹起一块烤鸭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嚼得时候脸上拧成一坨。 “哥哥……你……” “怎么了，味道和以前一样，很不错。”覃川恢复神色，催促沈时，“快吃，凉了不脆了。” “噢……”沈时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着碗里被覃川夹满了菜。 吃过饭，两人又去外滩逛了逛。 走了没几步，覃川就打脸，秋天太阳虽然大，但风冷飕飕的。 “我……时……”覃川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时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覃川身上。 “我可没要你外套……”覃川还在嘴犟。 “本来就是你的，我还给你，跟我不搭。”沈时知道怎么堵住覃川。 覃川嗓子深处低低笑了下。 他跟沈时总是在秋天最美好。 第128章 拔牙会死人吗 沈时晚上被轻微的声响惊醒。 他刚刚还在做梦。 梦里他跑过半个上海，只为了见覃川一面。 他被覃川关在地下室整整两个月，好不容易逃出去，他只想去见他，问个明白。 梦里，丽萨林说覃川因为故意杀人被逮捕，沈时知道人不是他杀的，因为那人是自己杀的。 他跑去看守所，却听说覃川因为在牢里吐血进了医院。 覃川身体不好，底子早就垮了，他仔细养了那么久才算得上勉勉强强，他一个人在看守所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沈时去了医院，又被警察拦在病房门口。 “你谁啊，这里不准进！”身穿警服的人拿着警棍把沈时压在墙上。 “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让我进去看看他，让我看一眼我就跟你们走，跟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判决都下来了，这什么地方，让你来闹！” “真的是我杀的，让我看看他……求求你……”沈时无措地大喊，“哥哥！哥哥！” 回他一句也好…… 又一个警察推开病房，那人神色疲惫，只是招了招手，压制沈时的人就松开手，“让他进来。” “可云哥，那是死刑犯……” “让他进来，责任我担。” 沈时进了病房，看见覃川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既不眨眼也不闭合。 护士把周围的仪器都撤掉，拉起白色的被子要把覃川的脸盖住。 沈时抽了一口凉气，他抓住护士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松开人家！”身后的警察靠近，强硬地把沈时的手指掰开，“刚刚走了，你晚了一步。” 走……走了？ 沈时听不懂。 “他还睁着眼睛……”沈时固执地说道，即便他已经看见覃川不再起伏的胸腔。 “你帮他合上吧，我怎么都合不上，也许就你可以。” “合什么合！他还活着，为什么要合上他眼睛！为什么！” “他还活着，明明就还活着！上次见面都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合上他的眼睛！” “为什么！” 沈时猛地惊醒，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湿润的。 第160章 他模模糊糊听到身边人小声的呻吟。 梦境和现实杂糅在一起，一时间让人有点分不清楚。 巨大的恐惧直接把他碾碎，像是被从高楼扔了出去。 “哥哥！哥哥！别死！别死！”他慌张地把覃川托起来抱在怀里，拿脸去蹭他的脸颊。 “啊——别……别蹭……”覃川呻吟得更厉害了。 “哥哥你怎么了？”沈时好不容易从梦里脱离出来，摸着覃川的脸觉得怪怪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没……没什么……把你吵醒了？”覃川话也说不明白，嘴里像是含着口水。 沈时抬手拉亮床头灯，暖黄的灯光下，他看见覃川的右脸颊肿了。 “哥哥你……”沈时掰开他的嘴。 “啊——你轻……轻点……”覃川叫苦不迭。 “哥哥你是不是牙疼。”沈时问他。 “没有！” “脸都肿成这样了，你骗鬼呢？” “就是没有！快睡吧！” “睡个大头鬼！”沈时搞不明白覃川为什么要嘴犟，“你睡得着吗，脸肿得跟馒头一样，你那颗智齿要拔了！” 听到要拔牙，覃川浑身都抖了下，他小声抗议，“我……我觉得我的牙还能坚持……” “坚持到把满口的牙都祸害了吗？” 覃川无话可说。 沈时去厨房敲出一些冰格，用毛巾包好后按在覃川脸肿起来的位置。 “晚上没有牙科的急诊，只能等到明天，哥哥还能忍吗？” 覃川脸上冰冰凉，中和嘴巴里一股子燥热和疼痛，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我……我明天要去上班。” “可以请假。” “不行，有个重要的研讨会呢，所里的领导都要参加……” “可以线上参加……” “我觉得还是要出席一下……” “哥哥！”沈时忽然变得严厉，他刺探地看向覃川，覃川眼神躲闪。 “哥哥你是不是……” “害怕拔牙？” …… 覃川认命地点点头。 “哥哥……”沈时把人抱在怀里，安慰了一夜。 隔天不管覃川怎么求饶，他扛着人就带去见牙医。 覃川躺在牙科的检查床上，紧张得说不出话，两个指头来回抠。 沈时在一边事无巨细地和医生交流。 过于事无巨细…… “会打麻药吗？” 医生保证，“肯定会的，要上手术刀，肯定会打麻药。” “还要上手术刀？直接拔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患者智齿的牙根长得很深，方向也不正，要把牙龈划开才拔得出来。” “还要把牙龈划开？！会流很多血吗？” 医生耐着性子，“多多少少会流点血的，你放心，我会止住不会让它一直流的。” 覃川在一边听的瑟瑟发抖，他宁愿沈时别问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赶快拔完算了！ “时……快……快开始吧……”覃川小声提醒，再等下去他可能不用打麻药了，他先紧张晕过去。 沈时还在问，“感染的风险大吗？” “手术后还要疼多久？” “能保证不会出问题吗？” “会死人吗？” 医生耐心耗尽，“到底拔不拔？拔个牙，死什么人！” “我……”沈时讲不出话来…… 15分钟后。 覃川捂着嘴从房间里出来。 沈时立马站起身，担忧地问他，“哥哥……怎么样？” 本来还忍得住，覃川看见沈时眼泪就开始打转，“疼……麻药……不顶用……医生手劲也不大，拔了好几次才拔出来……” 可把沈时心疼坏了。 他把覃川揽进怀里，“委屈你了，回去给你煮粥。” 医生刚脱了手套，出门就看俩人抱在一起，拔个牙，至于……忍不住嘟囔一句，“今天什么日子，糟心！” 第129章 吃一口强制梗（1） “呼呼————” 覃川脚步匆忙地走进办公室，反手就把办公室门反锁。 他耳朵附到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外面没什么动静，这才长吁口气，神色缓和下来。 覃川疲惫地转去办公椅上想休息会，屁股刚贴到椅子就像被火板滋了一下，他反射性地弹起来。 “嘶——这个混账！” 覃川手撑在桌面上等那阵疼劲过去，才缓慢地坐下。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覃川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扒开自己的衣领往胸口看了眼，红橙黄绿紫，他身上五彩缤纷。乍一看跟刚被人暴揍了一顿一样，仔细看痕迹有些暧昧，还有细小的齿印。 浑身都不舒坦。 覃川收回手，把领子往上拉了拉，还好脸上没什么伤，只是过于疲惫，他困极了。眼皮挂了千斤，松懈下来后就忍不住要合上。 咚咚咚—— 三声清脆规律的敲门声。 覃川刚闭眼没多久就被惊醒，他瞬间坐直了身体，犹豫了一会，警惕地询问，“谁？” “我啊，乔一娜，覃川，你大白天锁什么门啊！” 听到是乔一娜的声音，覃川松了口气，“稍等，我这就来。”他站起身，撑了撑自己的衣服，确定自己满身的青紫不会被看见，才去开门。 “一个人干嘛呢，开个门要这么久！”乔一娜错过覃川进来。 第161章 “我不小心……睡着了……”覃川解释，本打算把门合上，却发现后面还跟进来一个人。 “哥哥……” 覃川的眸子蓦地缩了下。 乔一娜：“我在所里看沈时到处找你呢，就带他过来了，你说你干嘛呢，过来办公室加班，灯也不开，门也反锁，还不跟人家讲一声，沈时很担心你的！” “是啊，哥哥……我真的很担心你。”沈时流露出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委屈的表情。 乔一娜瞬间就受不了，“覃川，你比人家大了这么多，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赶紧跟人家道个歉，然后回家去，大周末的，所里没你又不是转不了了。” “我……”覃川见到沈时进门，略微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那一小步落进沈时眼里，沈时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哥哥周末来办公……不会是躲我吧？我要做错了什么，我给哥哥道歉。” 覃川抬眼看了看他，满脸的戾气，哪有一点真心实意要道歉的样子。 “你道什么歉啊！”乔一娜化身沈时娘家人，对着覃川就是一阵数落，“天天加班到九十点才回家，三顿饭都是人家做的，沈时又不是没有工作，天天围着你转还把你能了！” “当初爱得要死要活，这才几年，周末就不想回家躲到公司来了？你们男人啊！都是这个鬼样子！” 沈时清了清嗓子。 乔一娜：“你是闺蜜。” 沈时：…… 乔一娜：“覃川，既然沈时都来找你了，给你个台阶，赶紧下来，跟他好好回家去！” 沈时还应景地点点头，眼里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眼泪珠子就要滴出来。 “我只是……只是来找找东西……”覃川慌张地想要解释。 “哥哥来找什么？”沈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朝着覃川迈出一步。 “找……找……”覃川脑子疯狂转着，他眯眼看见办公桌上的文件，立马回答，“来……找这个文件，周一开会前我想仔细看一看……” “那哥哥现在找到了……可以回家了吗？我还热着饭呢。”沈时拉住覃川的手。 “我还有……还有……”覃川脑门上冒出冷汗，一想到回家吓得魂都快散了。 “还有什么？我一起帮你带回去。”沈时顺手把桌面上的文件夹进臂弯里。 “别想着工作了，有事我帮你顶着，快回家去吧！”乔一娜推了覃川一把。 “谢谢。”沈时谢过人，半搂着覃川出研究所，覃川脚步混乱，完全是被架着回家的。 家里暖烘烘的，沈时养了许多盆花，但被缺缺咬得稀巴烂。 “哥哥坐着等等我，饭菜冷了，我热一下，马上就好。”沈时把覃川按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帮他褪下外套，在脸上亲了一口，气音吹拂在耳畔，“哥哥别想着跑，我会生气的。” 覃川小心肝都颤了下，“跑……谁跑了……我真的是去拿文件的……” “我没有责怪哥哥的意思。”沈时在他脸颊上蹭了蹭，“等我……” 覃川乖巧地坐在餐桌旁，后悔得心肝脾肺肾都都要水肿。 要不是他前天跟沈时大吵了一架，也不会把沈时这几年都没出现的b面人格给激出来。 昨天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都没让覃川下来床。 沈时就像太久没见过他，疯了一样，在他身上每一块皮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什么时候把他的乖乖宝贝还回来啊……覃川欲哭无泪…… “哥哥饿了吧。”沈时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给覃川添了碗饭，“快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覃川愁眉苦脸地笑了一声，昨天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个b面人格完全没有沈时本人的厨艺，调料随意放，除了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吃起来简直一塌糊涂。 “挺……挺好吃的……”覃川还是勉强往嘴里喂。 因为这个沈时性格阴鸷，不满意了他是真的会对覃川动粗。 “好吃就多吃点。”沈时往覃川碗里夹菜。 “你……你也吃……”覃川不乐意这么难吃的东西就自己一个人动筷子。 沈时觉得覃川是在关心他，满足地笑起来，“放心，哥哥，我会吃的。” 覃川看着沈时大口吃掉饭菜，怀疑沈时的b面人格是不是……没有味觉…… 吃完饭沈时收拾碗筷。 覃川坐在沙发上咬着手指想对策，他现在十分害怕夜晚到来。 可夜晚还是会来，覃川没有逃跑的机会，又被压在床上。 沈时每次结束了还抱着他哭，跟个纯疯子一样。 该哭得应该是覃川，他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打散的鸡蛋，蛋黄蛋白散在一起，要废了…… 明天不能再这样了……必须想办法离开这…… 覃川实在受不了昏睡过去。 刺眼的阳光把他叫醒，覃川费力地睁开眼睛，沈时已经起了。 这是个好机会！ 覃川迅速清醒过来，他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手腕却被猛地镫住。 怎……怎么回事？ 覃川转过头，发现自己右手被手铐铐在床头。 第130章 吃一口强制梗（2） 覃川使劲往外挣，手腕挣扎得一片通红。 “哥哥，别乱动，会受伤的。”沈时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牛奶和三明治，还冒着热气。 第162章 覃川瞪着他，亮出手腕上的手铐给他看，“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沈时沉沉地笑了一声，“哥哥看不出来吗？我就是，把你铐起来而已。” 手铐的长度太短，覃川没办法下床，他在床上跪起来，脸色冷了几分，“我今天要上班！你快给我打开！” 沈时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不要去上班，我已经让乔一娜帮你请假。” 覃川怒了，拿起枕头朝人扔过去，“谁要你帮我请假的！我今天有会你不知道吗？你要识趣一点就快点给我解开，看着你犯病的面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不跟我计较？”沈时靠近床头，低头看着覃川，“哥哥对我还真是不一样呢……” “哥哥知道怎么把我这个隐藏人格激出来吗？”沈时逐渐靠近，“我可是哥哥亲自叫出来的。” 鱼鼷湍堆 覃川盯着沈时愈发靠近的眸子，感觉一股到呼吸都无法控制的压迫感，这是平常沈时没有的气息。 他有点自乱阵脚，那样的念头……那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不是这样想的…… “你不是讨厌他么，讨厌他事事顺着你，讨厌他二十四小时都想要粘着你，讨厌他因为一个消息没回就能气上半天，讨厌他连个不都说不出口。所以你想我了，不是吗？” “胡说！胡说！”覃川极力解释，“我不是这么想的，真的，时，那只是气话，你听我解释，真的只是气话，你让他主人格回来好不好，不要躲着我，我道歉，我认真跟他道歉。” “道歉？”沈时捏着覃川的下巴，“那哥哥先给我道个歉我听听，昨天为什么偷偷跑掉？” 覃川强硬地别过脸，“我要和沈时的主人格说话，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沈时无所谓地笑了声，压抑又让人忍不住长出鸡皮，“哥哥很讨厌我。” 这不是个提问。 覃川也不需要回答，但他不讨厌沈时，无论哪一个人格，他自己清楚。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讨厌我，哥哥，你只要是我的就可以了，你逃不出这间房子，你睁开眼睛也只能见到我，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我还是恨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沈时钳着覃川的脸就亲了上去。 强硬地，不留一丝余地。 “呜呜……你……滚……”覃川喘着粗气，另一只手被沈时按在墙上。 喉咙滚动着，嘴巴里一个硬质的小东西随着一口包着的热牛奶送进覃川嘴里，沈时亲完嘴，又咬了下他的喉结，东西不受控制地咽了进去。 “是……是什么……”覃川眼睛有点发晕，四肢涌上一股熟悉的无力感，“你喂给我的……是……是什么？” “你知道的，哥哥。”沈时坐直身子，擦干他嘴角泛白的奶渍，“氯丙嗪。” “你！”覃川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你喂我氯丙嗪干什么！” “哥哥你太不听话了，让你消停会。”沈时压过身子，去检查覃川被铐住的手腕，“都破皮了……” 沈时瞧了瞧他，目光又落回到手腕上，抽了几张卫生纸垫在手铐里侧。 “把……把我松开吧……”覃川说话有气无力，跌靠在床头，“我答应你，我不去上班了。” “哥哥，你以为我会信你，你可是属狐狸的。”沈时使劲捏住覃川左手的手腕，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啊——啊——疼疼——你干什么——”覃川喊着，手上又挣扎不出什么力气。 叮呤呤…… 一枚小钥匙从覃川左手里掉到地面上。 沈时勾起嘴角，“刚刚顺走了我口袋里的钥匙，还装模做样地要我给你松开，哥哥……你真会演戏……” 覃川无话可说，要是沈时的主人格，他说什么都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这个沈时……有点难搞…… “哥哥要接受惩罚，不然你是学不会乖的。”沈时起身出了卧室。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带了一副新手铐。 覃川略微惊恐，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买的…… 但药效上来，覃川已经没力气讲话了，只能看着沈时把自己的左手也拷在床头，他像个待烤的畜生一样双臂打开躺在床上。 “哥哥……”沈时看着覃川这副动弹不得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他这辈子最快乐的瞬间就是看着覃川痛苦孤独地时候叫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地要依靠他，离开他就只剩下恐惧和死亡。 但覃川已经很久没痛过了。 沈时的主人格舍不得，即便在自己控制的催眠空间里，沈时的主人格也见不得覃川难过。 沈时平常连亲他*他都温柔地像水一样。 “哥哥喊我的名字。”沈时俯身下去，“我想听……” 覃川闭着嘴巴不说话。 温热的唇瓣贴上来，很快撬开嘴唇，一股咸腥味流淌进嗓子眼…… “你……”覃川费力地睁着眼睛，眼睁睁眼看着沈时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甜丝丝的血迹顺着口腔一直流到嗓子眼里。 他知道沈时的隐藏人格偏执疯感很重，为了把他栓在身边不惜让自己也陷入催眠再也醒不过来。 “沈……沈时……”覃川顺着他的意思唤了他一声。 “不……不够……像你躺在病床的时候那样叫我，像你濒死前一样唤我，我才是你的全部……”沈时的牙齿揉拧着他嘴唇上的伤口。 第163章 “唔……”细微的痛楚让覃川皱起眉头，他求饶似地喊他，“时……沈时……沈时……时……” “很差劲……”沈时不想停下来，他开始干其它的事情。 “哈——啊——”覃川除了嗓子眼里发出喘气般细微地呻吟其他什么也办不到。 腹部像是要被穿肠烂肚了一般。这几天他没让自己休息多长时间，他是个男人，做不到随时待机。 覃川眼角挤出因为疼痛生理性的泪痕。 第131章 吃一口强制梗（3） “够……够了……真的够了……”覃川好久没这么委屈过……他真心实意地求饶，“让他回来……让他回来……求求你……” “让他回来？这么不待见我？”沈时的手拖住覃川软烂如泥的脖颈，威胁似地盯着他，“我怎么可能让他回来。” “再说了，是你亲自赶走他的不是吗？” “不是的……没有……我不想赶他走……真的不想……”覃川真的哭了，“你让他回来……我想他了……想他了……” 沈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一会，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他穿好衣服，又把覃川从床上捞起来，让他靠在床头，被子拉到胸口，遮住满身的颜色，“我喂你吃早餐。” “好……”覃川边哭边回答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怎么敢拒绝。 沈时用叉子把三明治分成小块，刚好一口能吃掉的大小，叉子插上去，举到覃川嘴边。 覃川示意地张开嘴巴，给他看被他咬出来满嘴的鲜血，“要……先漱口……” 沈时大拇指摩挲了下他嘴唇上的咬伤，已经愈合，便不想再管，“血也是你自己的，咽下去怎么了……” 覃川不敢再犟嘴，就着满嘴的血一口一口把三明治咽下去。 “咳咳……咳……” 被三明治噎住，覃川干咳起来，拉着腹部绞痛，忍不住开始呻吟…… 痛是痛，倒也没痛到要喊出来的地步，他是个三十二岁的老狐狸，想试试能不能把沈时的主人格给逼回来，毕竟他老身子老骨头的，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果然，沈时的眼神动容了片刻，又回归疯子般的平执，鼻腔里哼出一声，“哥哥……你比我更适合当演员……” 覃川闭嘴了……丢不起这人…… “喝口牛奶，顺一下。”沈时喂他喝了几口奶。 覃川喝奶的时候，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私底下心思活络得不行。 “喝饱了。”覃川说。 “嗯，喝饱了就不喝了。”沈时没顺着他的话讲，心里早知道他在算计什么。 “喝饱了，该去卫生间了。”覃川义正言辞，“你总不能让我在床上把什么事都解决，我受得了，就怕你看不下去。” “当然。”他算盘珠子都要崩自己脸上了，沈时哪能看不出来，“哥哥说的没错，我看不下去。” “那……” “我松开你。”沈时说得很平静。 覃川欢欣雀跃，忍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好……你松开，我不走……不去上班……在家里陪你……待会我们出去逛逛……看给缺缺买点什么……” 沈时起身，拿着钥匙解开手铐的另一头，然后都拷在自己手腕上。 覃川？？ “走吧，我跟你一起进去。” 覃川瞬间萎缩，“你……多大的人了……干什么跟我一起进去，我自己……自己进去……” 沈时不想多理他，只是问道，“去还是不去？不去我重新把你铐起来。” “去去去！”覃川慌忙接话，“我去。” “那就走。”沈时也没让覃川自己下床，抱着人就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沈时就贴站在他背后，两个人同居好多年，早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但覃川对着沈时的隐藏人格，还是有点不自在，“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沈时挑眉，“我哪里没看过？” “不是哪里没看过，是哪种行为没看过，我不自在……” 沈时作为一个长期沉睡的附属人格，确实没看过，那他就偏要看，“眼睛太大了，闭不上，你要不自在，就适应到自在为止，我在这里等着你。” “你……”覃川咬咬牙，心理的话没骂出来。 你这个王八羔子！！！！！我艹你大爷！！！！！ “你要有那个本事也行，我不怕躺在下面。”沈时像是听见了，伸手从背后掐住覃川的下巴，嘲笑出来，“但你行吗？” 哪有拿这种事情挑衅他的，覃川就算是为ai做0，他也是男人，有男人的尊严，“就那一次而已！”他转身猛地推了沈时一把，“老子不上了！” 覃川是真的生气，手上用了全力，沈时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两人手上还拷着手铐，连带着覃川一起被拉下去。 咚—— 沈时后脑勺磕得咚响，眼睛黑了下，下意识就去护住覃川的头，让他跌在自己身上。 覃川也被那一声响吓到，立马直起身，手摸上他后脑勺，触感可见地速度鼓起了一个包，覃川心疼坏了，“你……你怎么样？疼不疼？” “我……”沈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然，目光有些呆滞，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下，嘴里呢喃，“哥……哥哥……不要我了……不要了……” 覃川立马注意到这样的变化，他俯身下去，焦急地问他，“沈时？是沈时吗？” 第164章 “不要了……没……没家了……我又没家了……没有了……”他目光空洞地眨巴着眼睛……下一秒泪水就要流出来。 覃川震了下，这些年沈时把他宠上天，没让他淋过一次雨吹到一点风，一天三顿基本都是沈时亲手做的饭，菜刀都没让他碰，沈时自己也乐在其中，他都快忘了沈时其实是个自卑焦虑的精神病。 他一气之下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竟然还要赶他走…… 肠子要悔青了，被拷在床上是他自己活该。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气话……都是气话……”覃川低头亲吻他的眼角，“时……你听我解释……都是气话……我不是那么想的……我们不会分开的……你的家就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你……” “我……我……不会有人爱我的……不会的……哥哥也要走了……唔……”沈时伸手捂住头，眼皮紧紧闭起来，“头……头好痛啊……哥哥……我头要裂开了……救救我……唔呃……” 覃川把他抱在怀里，手上的手铐让他行动受限，但还是极力让沈时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在这里，时，我在……冷静点，冷静一点……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这可是你说的。”沈时倏然冷静。 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冷漠孤执，是对一切毫不关心的平静疯感。 覃川忍不住哆嗦了下……完了…… 第132章 这些年……都错了 覃川立马意识到沈时的人格并没有转换回来，微微惊恐地看着他，声音卡带，“我……” 沈时撑着手从地面上坐起来，反手伸到后脑勺摸了摸伤口，不甚在意地笑了声，“哥哥又反悔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强迫你的，是么？覃川？” 覃川微微怔愣，他看着沈时，有些分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你在……说什么？” “从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你的，你对我……没有任何其它想法，你想的是你的项目，是你的前途，是你的期刊论文，是你的学术地位。”沈时非常平静，“但我是个精神病啊，哥哥，我喜欢你，我忍不住我也忍不了……” “刚住进你家的那段时间，我一次又一次试探你，一次又一次踩进你的红线，覃川……你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沈时冷笑一声，“我冲进浴室里跟你一起洗澡……哥哥……你连脸都不会红一下。” “那个时候我就越疯越厉害，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彻彻底底当个疯子。”沈时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想要从他心脏里盯出血液来。 “都是很久以前了，时……”覃川抱着膝盖坐在地面上，“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以前那些事，何必拿出来复习一遍。” “不，我要拿出来，覃川，我瞒了你很久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坦白。” 覃川怔住，“什……什么……” 沈时：“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发现我有人格分裂，是什么时候？” 覃川略微回忆，这件事他还是记得很清楚，“那天你过二十三岁的生日，晚上我因为工作没有回来，第二天你我吵了一架……不小心把你的隐藏人格激了出来，你上手掐我，小命差点丢在那天……但你第二天什么也不记得，我就发现，你其实是个人格分裂。” “没错。”沈时端起覃川的手握着掌心，“从那天开始我就骗了你，覃川。” “你……骗我？” “嗯……”沈时张了张嘴，静了一会才吐露，“我其实不是完全不记得，另一个人格发生的事情，我其实会有所察觉，第二天我看见你脖子上的淤青，我就立马明白过来，但我不敢承认。” “然后你带我进了项目，沉入潜意识后，我的两个人格彻底分开，在催眠空间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但我一直都有所觉察，不是完全明白，但我时不时能感受到我的另一个人格在想些什么，在策划些什么，我没有阻止他，因为这可能是我把你据为己有的唯一途径，摧毁你的身体和意志，让你彻底绝望，能向你伸出手的人，就只有我……” “这样，覃川，你对我会产生吊桥效应，会对我产生感情。我将计就计，一边痛苦一边兴奋。” “因为两个人格都是我啊……” 我既是那个温柔的沈时，也是那个变态的沈时。 我的身体里没有住着两个人，我只是经常无法控制心里的歹念，两股念头让我的人格逐渐越来越难以自洽。 覃川瞪着他，不说话。 “今天我跟你坦白，因为，这个秘密让我心理负担越来越重，重到已经没办法好好跟你生活，覃川，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因为被催眠后留下的心理阴影，才让你把对我的依赖延续到现实生活里？我知道我是个没人愿意要的精神病……” “覃川，你对我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但我对你……很重要吗？”沈时郑重地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个略带歉意的吻，“如果没有被催眠的那两天，没有催眠里发生过的那些事……覃川……” “川……你还会爱我吗？”沈时的目光终于再也冷静不下来，细细抖着。 这个回答对他太重要了。 重要到，他这个人，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 “不会。”覃川的回答没有犹豫，“如果没有催眠空间里发生的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身体被摧残，意志被摧毁，而在我身边的人只有沈时，我大概不会爱你，你就只是我最重要的研究对象。” 第165章 沈时的目光彻底沉没下去…… 三九的冷霜也不过就如此温度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腊梅开不到春天，他只配立在风雪里。 孤野里的鹤，驻足只是一时的，他的人生属于奔途。 “我知道了。”沈时手指还在打着颤，他小心地放开覃川的手，解开了手铐，“这些天，我的错……” “不……这些年……都是我的错……” 第133章 沉没成本不计入当前决策 覃川独自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坐了许久，他知道他的话伤到沈时，但他说的是实话。 没有催眠里发生的那些事，他不会爱上沈时。 覃川一直坐到身体发冷，入夜了，他才缓慢站起来，推开卫生间的门出去，曾经两个人的房间里剩下他一个。 沈时来的时候就没多少行李，他的东西都是慢慢覃川一件一件买起来的，都留在这里，他没有带着，只是穿着两人第一次见面穿的浅蓝色毛衣和水洗牛仔裤就走了。 沈时这个人一向如此，干干净净的，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大概也没想留太多东西傍身。 房间里的那些，都是覃川想要他留点东西下来，冠上他的名字。 沈时的帽子，沈时的剃须刀，沈时的电动牙刷，沈时的吊坠。 曾经他自己也是……冠上沈时的名字…… 沈时的覃川。 覃川深深陷在椅子里，点上了一根烟，他开始思考对错的问题。 “那确实是错的……” 他默默地翻开自己的工作笔记，许久之前，他曾经记录了一个科教频道上看来的试验。 一个叫玛格丽特的科学家为了研究海豚，和一只名叫彼得的海豚开始封闭的生活，一人一海豚亲密接触，她还尝试教它人类的语言，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黏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彼得对着玛格丽特做出了类似于求偶的行为。试验结束后，玛格丽特离开了彼得，海豚和海豚才能交配，彼得应该要回归同类，但彼得最终选择闭气自杀淹死自己。 “那确实是错的……”覃川合上工作笔记又念叨了一遍…… 良久后，他接上自己的话，“但错了便是已经错了……” 彼得不应该爱上玛格丽特，但彼得已经爱上玛格丽特。 没办法纠正的错误。 **** 离开覃川家，沈时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他父亲入狱前在国内留下的一间小公寓，小公寓靠着一条安静的河，夜里河边的路灯亮着微弱的光团。 沈时很不愿意回到间房子，没有太多友好的记忆留在这里。 长时间没人打扫的房间，角落里会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 沈时像个木桩一样站在房间正中央，眼睛透过阳台的玻璃拉门看着外面的月光，也不开灯，也没有动作。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不是想起……他从没忘记过。 许多年前的一天，他从少管所放回来，也是回到了这里，同样是他一个人，同样一个月色丰盈的夜晚。 没人在家里等他，冰箱里的食材还是他进少管所之前买的，早就烂了臭了。 和他的人生一样。 应该收拾收拾扔进垃圾桶里。 那天的沈时没有太多犹豫，他拉开的阳台的门，栏杆下面是6层的楼高，跳下去，有人会帮忙把他打扫干净。 那天的沈时低头看着六楼的距离，在担心会不会还能留口气，反倒是给别人添麻烦。 那天的沈时见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西装，发尾稍微有点长，爬过小河的栏杆，趟过半人高的河水，救上来一只被淹得半死的奶猫。 “为什么要救它？”沈时扯着嗓子问那个人，“它对你很重要吗？” 下面的人茫然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抬头和沈时的目光撞在一起，微微蹙起眉头，“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那为什么要救它？” 覃川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对它自己很重要，我救它，对我不重要，但对它自己很重要，万一是人养的呢，万一有人爱它。” “没有，就是只野猫，那就是只野猫。” 救只猫而已……覃川抿了抿嘴巴，身体想走，但又忍不住回答少年的问题，同样扯着嗓子对六楼的沈时高喊，“万一以后有人爱它。” “总要给自己个机会。” “哥哥……你肯定都忘了……你不知道那天你做了什么……”今天的沈时无力地笑了下，他推开阳台门走出去。 可惜……他又猜错了。 沈时眼里是难以磨灭的惊讶，他站在六楼的阳台，看着河边站着个人。 微长的头发在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耳朵上两粒纯黑的耳钉，岁月在脸上留下轻微的痕迹，但他依旧是他。 覃川捧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对六楼的人喊，“错了就错了，沈时，错了就错了！” “错了就将错就错，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沈时难以抑制地笑起来，他跟着覃川一起念叨…… “沉没成本不计入当前决策。” “时，综合考量，我计划继续爱你能实现个人最大利益，你要跟我签合同吗？” “签合同？” 覃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弹开，里面是一对男士对戒，他准备了有段时间，准备沈时过生日的时候在送给他。 第166章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择日不如撞日。 “跟我签个，一辈子的长期合同。” 沈时当然会点头。 覃川是只老狐狸，不干没把握的事情。 就像他在办公室第一天见到沈时的时候，就认出了这是那个在六楼扯着嗓子问他，为什么很重要的少年，他因为回答了那个少年无聊的问题，错过了回所里的末班车。 这世界上所有的机缘，都在一个“错”字里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