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晚歌》 第1章 [现代情感] 《静候晚歌》作者:槐禾行止【完结】 文案: 亓令邬怎么也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梁辛西这样的坏女人。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等他上钩以后却又翻脸不认人。 梁辛西也想不通,她不过就是亲了亲他的嘴,摸了摸他的背,对他说几句无关痛痒的情话,这个男人就死心塌赖上她了。 第1章 随云居 这个夏天过得很快,还未来得及穿完柜子里五颜六色的短裙,枫叶便悄然红了脸。 北山笼罩一层白雾,湿漉漉的空气穿过叶片缝隙,打湿台阶上一群旅人的发丝。冷风钻入衣领,席卷着毛孔,直至人们抱紧身体打出寒噤。 火红的落叶在长满青苔的石梯上打着卷儿,摇曳生姿。 一片落叶垂在女子额前,白皙的肌肤骤时多出几分媚色。她抬首,眉似远山虚影蔓延,鼻如青竹拔根而起,唇似雪中红玫初绽,如同水墨图中走出的画中仙。 她长呼一口气,掸去头上枫叶,强忍膝盖和脚踝处传来的剧痛,继续跟随同伴往山上攀爬。 也不知是天气诡谲还是这行人被诅咒了,偏偏妖风四起,带过大片积雨残云,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头顶哗哗而下。雨林里,三个人的尖叫声惊起成群飞鸟,乌压压从枝头散开。 席子樾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护着身下的摄影包,背包进水,他们这一趟就算白跑了。她面色发白,被这阵雨吓得不轻。 “辛子,你还好吧?”廖沾沾脱下外套,披到梁辛西头上,又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席子樾,“席子姐,快擦一擦吧,别感冒了,摄像机没事吧?” 席子樾摇了摇头,快速擦干包上水渍。 “席子,不是说亓家少爷的别墅依北山而建吗,怎么又是半山腰了?”梁辛西低头盯着脚上的恨天高,巴不得从山上跳下去,“再看不见别墅我真的会死。” 早知道拍摄要爬山,她一定婉拒“庭深几许”的合作邀请。爬山也就算了,好歹坚持到现在,但这突如其来的该死的阵雨是怎么回事?她一脸水,头发湿漉漉搭在肩后,裙子全湿了,枫叶落得满身都是。 席子樾同样累得气喘吁吁:“俞姐事先根本没说要爬山,这里居然连缆车也没有,亓先生平时出行不会也走台阶吧。” “这亓先生性情够古怪的,放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不住,非要跑来这深山,果然他的境界不是我这种凡人能够参悟的。”廖沾沾靠着树干弯腰揉弄膝盖,背包勒红他的肩膀,他哭丧着脸仰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石梯,陷入绝望,“辛子,要不要把高跟鞋脱了,我感觉你的腿都快断了。” 梁辛西的脚后跟磨出了血泡,白嫩的小腿上多了好几个蚊子包,旁边遍布她抓出来的血痕,又痒又痛。膝盖和脚踝更不用说了,钻心的刺痛一阵阵折磨她的身心,她已无力释放糟糕的心情。 “平底鞋放行李箱了,要等季昭和林林过来才行,脱了我只能光脚走路,没等爬上半山腰脚就残了。”她恨恨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咒骂,“什么破少爷,深山老妖吧!” 她提着裙摆,一路上念念叨叨,忍着剧痛跟上席子樾和廖沾沾。 三个人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拐了个弯终于在橘红色的枫林中看见两盏路灯,路灯之后便是亓令邬所住的山景别墅,“随云居”。 这是一栋非常古典的中式山地流水别墅,出自建筑名师李秋荣之手。取名随云居,意为随性如云,超越世俗束缚,远离凡尘困扰,回归自然与本我。 “果真是南桉区最壕无人性的住宅啊!”廖沾沾仰头望着这座矗立在山林之后的庞然大物,由衷惊叹,“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指得应该就是随云居了。” 梁辛西双臂撑着膝盖,快不行了:“张口就是诗,沾沾你可以的。现在这种极端情况之下,我实在想不出任何诗句来夸赞这个怪人的住所,心中只剩下怨恨。”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我来给亓先生打个电话。”廖沾沾卸下背包,放下手中提袋,拿着手机站到院子门口拨通亓令邬的号码。 拨号声只响一下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沉稳又富有磁性的男声:“你好,哪位?” 廖沾沾忙说:“您好,请问是亓先生吗?我是‘逐月文化’的工作人员廖沾沾,受邀过来拍摄鱼池微观景宣传片的,我跟同事在随云居门外,请问您在家吗?” 男人顿了顿,沉道:“直接进来,我手里有事走不开。门口有人接应你们,忙好我会过来。” “好的好的,麻烦了,您先忙。”挂了电话,廖沾沾重新背上包,拎着袋子回头喊席子樾和梁辛西,“亓先生让我们进去等,他正在忙。啧,这声音一听就是男神音,不知道本人是不是比电视里更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再找不到地方坐下,梁辛西就真的死了。她膝盖剧痛,脚踝像是裂了一般,头发和衣服都淋了雨,粘在身上难受极了。她想洗澡,想吹干头发,清清爽爽地躺进被窝好好睡一觉。什么狗屁拍摄,她想撂挑子不干了,这份钱谁爱挣谁挣去。 没看见人,院门自动打开,三个人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前院好大啊。”廖沾沾伸着头往里看,一眼就被转角处的银杏树吸引住了。 仿佛阴郁乌云后射下的细碎光柱,明晃晃的刺眼。落叶似金沙平铺地面,秋风拂过,金叶舞动,如流沙缓缓平移,窝在适宜的某处打着圈。 第2章 墙上贴着两幅水墨画,围墙顶端一圈小灯放映光芒,似月光洒落,照亮这片幽静的角落。 “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廖沾沾连连感慨,“好有诗情画意的前庭障景,亓先生的审美果真名不虚传。” 梁辛西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沾沾,你今天怎么回事,出口成诗也就算了,还对亓少爷赞不绝口,那家伙要是知道你对他如此欣赏,嘴角岂不翘上天了?” “嘿嘿,我可夸不出亓先生百分之一的好。”廖沾沾的嘴巴怕是抹了蜜,光听他说话便知他有多崇拜亓令邬了,阿谀奉承的能力甚是恐怖。 梁辛西摇了摇头,不想再接话,蹲着揉弄脚后跟。表皮破了,有血丝渗出,痛得她呲牙咧嘴,完全顾不得什么形象,况且她原本也不是淑女。 有人从门内走出,年龄大概五十到六十之间,是一位头上有几缕白丝的妇人。 她练练致歉,领着他们往院子里走:“抱歉,刚才帮亓先生拿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来晚了,对不住。我是负责照顾亓先生起居的管家陈芸,可以叫我陈阿姨。先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吧,先生还在忙。” 廖沾沾忙说:“没事没事,我们也才刚到不久。” 梁辛西撇嘴,什么叫刚到不久,明明已经到十分钟了。就这十分钟内,她的腿上被咬出了两个蚊子块,奇痒无比。明明已经过了盛夏炎热的季节,不知为何还有蚊子。 “请问你们是开车过来的吗,需要我找人帮忙停去车库吗?”陈芸又问。 席子樾回:“我们腿爬上来的,这里可以开车进入?” “当然可以,公路正对南大门,开车直通地库,很方便,我刚才还好奇你们为何是从西门石阶小路上来的。”陈芸带着他们穿过前庭,在中庭后方的客房前停下,“亓先生说你们一共来了五个人,所以提前安排了五间客房,可以根据你们的喜好自行挑选房间,后院是亓先生工作的地方,暂时不对外开放,其他地方你们随意参观,别客气。” “好的谢谢,我们还有两个同事会晚一点过来,到时候会开车从南门进入,还要麻烦陈阿姨提前安排好他们的进出问题。”席子樾看了眼时间,傍晚五点半,季昭和林林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来。 陈芸笑回:“麻烦提供一下车牌号,我联系南门的安保人员做好接待准备。” “好。”席子樾告诉她车牌,卸下摄影包放在客房门口。 陈芸快速记下号码,又说:“客房里已经准备好了水果和茶点,你们先歇息,六点半左右我会过来带你们去餐厅用餐。”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席子樾客气回应,目送她离开。 廖沾沾耸肩:“好累好累,我得赶紧去房间躺一会儿。” 梁辛西放下包依靠在门框,疲惫不掩媚色,那张脸依旧如夏日朝阳,在暮色中散出微光。 廖沾沾盯着她微微出神,上前帮她和席子樾拎包,安顿好她们以后才安心回房间歇着。 梁辛西心中烦闷,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脏突突直跳,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穿着拖鞋去院子里转悠。 从客房出来,步入中庭后,视野瞬间豁然开朗。假山环绕着成片桂树,石砖砌成的鱼池引入活水,锦鲤穿梭,翻滚着游来游去。边上有一小亭,亭下摆着一排木椅,圆桌左侧还有一个吊床,是招待客人、也是独坐静思的极佳之地。 她靠着圆桌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包黄金叶,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戒烟两年,突然复抽,口腔和肺都没能转过弯来,她被呛得咳出眼泪。 脚后跟的血泡又开始刺痛,她脱了鞋子,长腿搭在椅子上,纯黑色的高开叉长裙随意拖在地上,随风荡漾。 她靠着椅背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慢慢适应了,逐渐进入状态,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卸下这一天所有的疲惫,在微风吹拂下感受岁月静好。 “随云居禁止吸烟。”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指尖轻轻一捏,便从梁辛西手中夺走黄金叶,她面露诧异地看见这支烟被人蛮狠地扔进了鱼池。 烟头熄灭,黑烟缓缓从水下升出。梁辛西本来就烦,烟还被扔了,所有坏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第2章 她不适合为我的作品做宣传 “你有病啊?”她气急败坏地怒骂一句,不耐烦地转过身去。 男人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墨染似的瞳孔下激流暗涌,墙上灯光由上而下洒落,睫毛映成的小扇在光洁的面上轻微忽闪,鼻梁如山高耸而立,唇珠凸起,似明珠生晕,嘴角微微往下延伸,淡漠清冷,拒人千里,在明面上告知梁辛西他此刻的心情。 梁辛西并未被他孤傲的气势震住,鞋子也没穿,立刻起身站立,仰着头再次质问:“我抽烟跟你有关系吗,你凭什么管我?还把我的烟扔进鱼池里,你有没有礼貌,素质呢?” 裙摆卡在膝盖上,加上这条裙子是高开叉的,梁辛西的大腿根部直至脚踝,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男人眼前。她光脚而立,不甘示弱地挺直身板,妄想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男人侧头,挪开视线,嗓音低沉又有力:“这是我家。” 方才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此刻突然安静了,连气温都骤然下降几度。 梁辛西愕然一滞:“你家?随云居是你家?你......你是亓令邬先生?” 第3章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围墙角落的洗手池边。忙了一天,指甲里渗入不少灰尘,它们积聚在手掌纹路里,直接放大了他的指纹。 亓令邬弯着腰低头,反复清洗双手,揉搓着指尖和掌心,洗手液的泡沫在他手上翻滚出无数小白花,最后在流水清扫下逐步消失,还给他一双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 他留着中长发,一半扎着,一半披在脑后。颈部线条柔和又修长,碎发垂在耳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湛蓝色的毛衣包裹着手臂结实的肌肉,肩宽腰窄,长腿如竹,蓄势而立。 梁辛西混迹模特圈多年,却找不出一人能与这个男人比肩。他的气质太特别了,明明长着俊美清雅的脸,却又拥有健壮魁梧的身材。如乱石堆下悠然生长的牡丹花,在冬日的寒风中直面暴雨。富贵美艳、却糅合一些狂野,反差极其强烈。 她接受“庭深几许”的拍摄邀请前,曾经在电视屏幕里看过亓令邬的采访。他的话不多,主持人问一句答一句,从不主动开展话题。不爱笑,永远寒着一双眼。现在看来,屏幕中的样貌远不如现实里的美颜暴击来得震撼,就连梁辛西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梁辛西在心中默念一个字,“草”。随云居的主人不是在后院忙着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中庭?她瞥了眼手表,晚六点二十,快到陈阿姨说的饭点了。 啧,还没开展工作,就先惹毛了甲方,梁辛西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洗完手,亓令邬方才转身,问:“你是‘逐月文化’的员工?” 梁辛西穿好鞋子,冲他微微一笑:“是的亓先生,我是本次宣传片的模特,梁辛西。” 说完朝他伸出手,想借此机会和好。谁料亓令邬看也不看她,无视她悬在空中的手掌,转身拨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有人接起,笑意盈盈地问:“怎么了我的好弟弟,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是想关心你姐姐我按时吃饭没有?” “换人。”亓令邬就说了两个字。 亓慕归察觉形势不对,当即从老板椅上坐起:“什么意思,换什么人?” “鱼池微观景宣传片的模特,我要求换人。”他并未回避,就在梁辛西的面前对电话那边的人提出要求,“我认为她的言行举止过于轻浮,气质与我作品不符,不适合为我的作品做宣传。”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梁辛西听清楚。 光是穿着高跟鞋爬山这一件事,就已经让她很不爽了,这人又粗暴夺走她的烟,问都不问就扔进鱼池,她没当场爆炸已经极具涵养。 现在呢,亓令邬还当着她的面,给人打电话控诉她轻浮。 她哪里就轻浮了?梁辛西低头看看裙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这就是她平日里的正常穿着。难道因为她是女人,在他院子里抽烟,这个行为让他觉得轻浮? 梁辛西忍无可忍,走到亓令邬面前停住,故意在他视野下将双腿交叠倚靠在墙上,重新点燃一支烟,不仅深深吸了一口,还对着他的脸慢悠悠地吐出了烟。 亓令邬慌忙侧头躲开,却还是被烟味熏得咳嗽不止。 “我说了,随云居禁止吸烟,梁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他压着怒火,想从梁辛西手里夺烟,她却轻盈地往后退了两步,用挑衅的目光对他挑眉。 “亓先生说我轻浮,难道我不该产生情绪吗?”她轻哼,“我活了二十七年,连初吻都没送出去,跟男人说话都忍不住脸红,你凭什么信口雌黄如此污蔑我?你知道轻浮是什么意思吗?” 亓令邬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梁辛西会说这样的话,瞬间脑袋空空,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她。 电话里的人笑得更加猖獗:“哎哟哟,我的好弟弟啊,我听着倒觉得这模特很适合替你的作品做宣传啊!你看,你的作品啊沉重低调又清冽,配上辛辣如火的大美人,就像冰川撞上火海,放大冲突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她了啊,不用换。行了,先不跟你说了,爸爸喊我回家商议事情,先挂了。” 亓令邬话未说完,亓慕归率先挂断电话,他哑然失声。 梁辛西又对着他的脸吐了口烟:“怎么,亓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刚才说错话了,想着如何跟我道歉?” “无理取闹。”亓令邬憋着气,不想跟她过多交流,冷着脸往后院走。 “你不该跟我道歉吗?”梁辛西抬腿挡在拱门前,“我一个纯情少女莫名其妙被骂成了荡妇,不应该生气吗?” 亓令邬顿住,反驳道:“我没有骂你荡......那两个字。” 长腿横在他腰间,梁辛西眯着眼笑得很猖狂:“有什么区别吗?亓先生不就这个意思?” “你把腿拿开,我要去工作了。”亓令邬词穷,实在不懂如何应对她的诡辩。 这个女子巧舌如簧,他实在不是对手,尽快离开才是上上策。他与外界接触较少,面对她的强势入侵,他手足无措。 他皱着眉心事重重,梁辛西每次看他的眼睛,他都会侧头躲开,就是不愿与她对视。梁辛西一下看明白了,敢情这富少不是真正的高冷,而是寡言并且有些社恐罢了。 她的玩心一下就泛滥了,撩起裙摆将腿抬得更高,夹着黄金叶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这下笑得的确有几分轻浮的味道。 她声音温柔又缠绵:“看来亓先生还是不懂轻浮二字的意思啊,需不需要我现场给您演示一遍?” 第4章 她扬起手指滑过亓令邬脸颊,掌心覆着他的脖子,温热的体温徐徐晕开。她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清甜芬芳,像是柑橘又或是某种花香,毫无征兆地窜入亓令邬的鼻腔。笑起来的眼睛闪烁奇妙的银白色的微茫,如同隐匿在大雾之后的星光,若即若离。 很久没有女性离他如此之近,再往前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亓令邬耳廓逐渐泛红,搞不明白这个妖女的用意,抓着她的手臂推到一侧。 “腿很粗,不要老是暴露在人前,丢脸。”他扔下一句话,“砰”地关上门。 梁辛西以为听错了,他刚才说什么,说她腿很粗、丢脸? 他是说身高一七六、体重九十八,“逐月文化”名声在外的当红模特梁辛西,腿很粗? 梁辛西的肺都快气炸了,亓令邬,老娘跟你势不两立,今日的羞辱,他日必定让你百倍奉还! “辛子,你怎么在这里啊,陈阿姨喊我们去吃饭了。”席子樾去客房没看见梁辛西,在庭院里找了一圈才看见她。 梁辛西吸了一口烟,转身走过来:“嗯,一起去,我回房换双鞋子。” 季昭和林林还没来,她只能继续穿着爬山上来的那双恨天高,反正吃饭全程坐着,不用来回走动,她还能再忍忍。 随云居的餐厅绝对比五星级酒店的还要奢华,光是门口焚着的那点香就价值不菲了。楠木桌椅按照圆形逐步排开,菜品精致,盛在纯白无暇的瓷盘中,宛若一件件艺术品,配合着缓缓转动的桌面,像极了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廖沾沾还未坐下便接到了季昭的电话:“沾沾,跟辛子和席子说一声,车胎坏了,我跟林林得去一趟汽修店,明早再上山。你们的行李会有顺风车送过去,我们明天八点左右到。” “啊?车胎坏了啊,那行,你们先去修车,我跟辛子她们说一声。”廖沾沾挂了电话把消息告诉她们二人,在陈阿姨的安排下一一入座。 “亓先生马上来,稍等。”陈芸说完出去叫人,“在门口等着,客人有需要记得添茶倒水,我去后院打扫卫生。” 门外站着一位小姑娘,点着头应下:“好的。” 五分钟后,亓令邬推门而入。 廖沾沾跟席子樾齐刷刷站起,对着他的方向打招呼:“亓先生,晚上好。” 梁辛西的屁股死死黏在椅子上,故意不给他好脸色,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默不作声。 她淡漠的表情让廖沾沾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她对帅哥向来热情,怎么这会儿看见亓令邬这张盛世美颜反而端着了?这不正常,绝对有猫腻! 亓令邬也很奇怪,根本不朝她看,摆摆手示意廖沾沾和席子樾落座。 他们二人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把此次前来随云居的主要拍摄任务阐述一遍,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举杯向亓令邬敬酒。 他也没推辞,礼貌冲他们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梁辛西阴阳怪气道:“亓先生此刻衣冠楚楚,倒有几分君子模样了,莫不是只对我一人蛮横无理?” 席子樾慌了神,一头雾水地看向她:“辛子,你在说什么?” 身旁坐着的廖沾沾瞬间石化,僵坐着察言观色,动也不敢动。 第3章 钱难挣,屎难吃 亓令邬并不想理会她,把话题重点放在明天的拍摄工作上。他拿出一本作品合集放在餐桌上,转动桌面停在席子樾和廖沾沾面前。 “这是我的历年作品合集,你们可以看完再定拍摄基调。我希望尽可能多的展现微观景的水下细节,最好有鱼池充水前和充水后的对比。”他顿声,瞥了一眼梁辛西,“拍摄水下微观景这部分时,模特不要出场,这次拍摄的作品里有佛像,我担心模特会破坏它整体神秘庄重的氛围。” 梁辛西猛喝两口红酒,指关节重重扣桌:“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破坏氛围了?拍摄方案是公司提前准备好的,我们团队这次来随云居就是负责把方案里的文字用画面形式呈现出来,你现在搞这些临时要求是想故意刁难我们?” “拍摄宣传片是‘庭深几许’的意思,跟我本人无关。”亓令邬脸色微变,看向梁辛西的眼神有示威的味道,“你们也知道,我不缺订单,向来都是我挑客户,轮不到客户挑我。宣传片对我的作品用处不大,只是配合公司完成任务。如果一早知道模特是你,我不会同意这次的拍摄方案。” 他的语气平和有力,面色毫无波澜,只是平常的叙述一件事。他越是随意地说出这番话,梁辛西就越炸毛。 她攥着酒杯,恨不得朝他头上泼过去。但考虑到背后的“逐月文化”,她还是拼命控制住了。 餐厅的气氛骤时沉重,廖沾沾大气不敢喘。 席子樾连忙说:“亓先生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拍摄工作是可变的,除了提前订好的方案外,我们也会根据客户的临场要求随机应变。这样如何,我会拍摄几种不同风格的片子供您选择,直至您满意为止。” “可以,我对模特的要求就是,衣服不能过于暴露和艳丽,一颦一笑都要合理把握分寸,眼中不可有亵渎之意。其余的,你们随意。”他说完对着席子樾和廖沾沾举杯,“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席子樾和廖沾沾松了一口气,抿酒看向梁辛西。 她憋着气,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对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5章 “辛子,你喝太多了。”廖沾沾见她脸上已泛出潮红,倾身夺过她的酒杯。 梁辛西反手又抢过去,端着凳子挪远:“亓先生家的红酒醇厚甘甜,回味无穷,我自然要多喝几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及时行乐。” 她一个人喝完三分之二,又从包里掏出烟准备点上。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拍就打掉了火机。 “红酒你喜欢可以带走,但随云居仍然禁止吸烟。”亓令邬乌黑的瞳孔闪出怒火,眼前这个女人无理至极,他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是如何进入此次拍摄团队的。 “不能抽就不抽呗,亓先生这么凶做什么,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梁辛西半醉半醒,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火机,扯着他的衣袖,“捡起来,你扔了我的东西,就要帮我捡起来,听到没有?” 亓令邬当没听见,甩开她的手继续吃饭。他用餐时极致斯文与优雅,细嚼慢咽,筷子勺子轻拿轻放,丝毫听不见餐具碰撞的声音。梁辛西也没再纠缠他,趴在桌上沉沉睡过。 席子樾俯身将火机捡起来装进她的包里,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亓令邬:“不好意思,辛子她酒量不太好,喝醉说了胡话,还请亓先生别跟她计较。” “我自是不会跟她计较。”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住,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只是有些怀疑她的工作专业度。” 廖沾沾急忙解释:“这个您放心,辛子工作认真敬业,圈里人没有一个不夸她的。可能是今天爬山太累了,脚上磨出不少血泡,再加上中途淋雨了,所以才会心情低落,情绪上面有一些不稳定。她睡一晚就好了,我向您保证,明天我们都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晚饭结束,亓令邬有工作还未完成,跟他们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走到门口又停住,对门口的小姑娘说:“去跟陈阿姨拿点碘伏或者生理盐水,顺便煮个姜茶给客人送过去。” “好的。”小姑娘点头,给陈芸打了个电话。 廖沾沾坐在桌前越想越不对劲:“席子姐,我怎么感觉亓先生和辛子有过节啊,他们以前见过吗?” “按道理是没见过,两个人跟吃了枪药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起身架着梁辛西,“沾沾,过来帮下忙,背着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廖沾沾蹲着让梁辛西趴到他背上,抓着她的腿往上提了提。 梁辛西半梦半醒,勒着廖沾沾的脖子:“臭男人,还想把我换了,不知道‘逐月文化’里,我、我才是当家花旦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一点艺术都不懂的人,还说我会亵渎他的作品,这狗男人也太自大了。”她嚷嚷着要去揍他,“不行,我、我以后一定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我梁辛西,不是好惹的。” “辛子,你快睡觉吧,今天差点就出大事了,还好亓先生大度,没跟我们计较。”廖沾沾扛着她回房间,席子樾帮她换了睡衣,盖好被子离开。 梁辛西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他也不说话,就站在树下看着她。她往前走,那个影子就往后飘,怎么也追不上。她翻了个身,再次沉沉入梦。 席子樾刚洗完澡,接到梁许鄞的视频电话,他忙完从诊室出来,身上的白大褂未来得及脱。 “怎么样,北山好玩吗?”他眼神疲惫,却还是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席子樾往脸上涂护肤品,手机竖着放在镜子旁边:“今天才刚到随云居,还没来得及玩,等明天工作结束看看附近有哪里好玩的,有空跟辛子他们去逛逛。” 她忍不住跟梁许鄞吐槽,说他们三个人今天犯傻,放着南门大路不走,偏偏去了西门小路,拎着大包小包爬到半山腰,中途还淋了一场雨,累得半死不活。 “辛子还好吗?”梁许鄞离开医院,去地库开车,“她最讨厌爬山了,居然也能坚持下去?” 席子樾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忘记带三脚架了,季昭和林林去附近的商场买,我和辛子还有沾沾先上山,行李箱放车里,辛子没有备用的鞋子,只能穿着高跟鞋爬山,她脚后跟都磨出血泡了,今天还喝多了,在我隔壁房间先睡了。” 梁许鄞发动车子,没有急着走:“你们带清创药和创口贴了吗?” 席子樾刚要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席小姐,睡了吗,亓先生叫我给你们送碘伏和清创用品,我顺便煮了姜茶,听说你们淋雨了,喝点再睡吧。” “呀,有人来送药了,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开车注意安全,回家早点休息,我去帮辛子处理一下伤口,等会给你发短信。”席子樾挂断电话后去开门,“陈阿姨,麻烦你了。” 陈芸笑回:“不碍事,你们缺什么东西随时联系我,不用客气。” “哎,好的好的,谢谢。”席子樾拎着药去隔壁找梁辛西,她睡得不安稳,翻了好几个身,还嚷嚷着头痛。 席子樾帮她伤口消了毒,又小心翼翼贴上创口贴,看着碗里的姜茶,幽幽叹了口气。 “我说辛子,你跟亓先生较什么真,他话说的是不好听,但说到底我们的合约是跟‘庭深几许’签订的,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们的负责人,不该由你来出面。”她轻拍梁辛西的肩膀,“要不要起来喝碗姜茶再睡,我怕你会感冒,你的抵抗力本来就不好,别影响这次工作。” 第6章 梁辛西眯着眼睛看她,浑身酸痛没力气,脚后跟更是一阵阵刺痛。 她躺在床上心烦意乱:“他对我有意见,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他态度不好吗,饭前我在中庭鱼池边遇到他了,他居然骂我轻浮,还说我腿粗,我梁辛西长这么大,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凭什么侮辱我?” 席子樾托着她的肩膀,躺坐在床头:“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梁辛西喝完姜茶又往床上一趟:“可能是因为我在他院子里抽烟被发现了,他报复我。” “抽烟......这个你确实要改,辛子,你都戒烟两年了,怎么今天又开始抽了?”她把碗放在一旁柜子上,“这包烟哪里来的,我不记得你最近买过烟。” 她病恹恹地回:“偷得我哥的,医院聚餐朋友塞给他的,他不抽烟就放家里,我不小心看见,就顺手拿来了。” 席子樾沉思:“晚点我跟他说,有人塞烟必须严词拒绝。” “我本来没打算抽的,但是今天太烦了,太倒霉了啊,我越想越觉得触霉头,想着抽根烟缓解一下心情,谁知道亓令邬会突然冒出来。”她气得把被子踢到一边,“他要是好好说话,我也不会这样,大不了灭了烟跟他道歉。” “难办。”席子樾忧心忡忡,“我只能祈祷亓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别给我们的片子找毛病。” 梁辛西冷笑:“你指望他?你信不信,无论你拍摄多少版本,他都不会喜欢,总能鸡蛋里挑骨头。” 谁也没想到她会一语成谶,梁辛西发誓,以后“庭深几许”再找她合作,不管给多少钱她都不会接。钱难挣,屎难吃,未来她图个安稳就行。 第4章 少爷别把路走得太死 随云居后院,一盏大灯如夏日骄阳,照得大半个别墅都是透亮的。斑驳树影映在男人身上,本就幽深的瞳孔此时更似坠入深海的宝石,他目色清明,聚焦在手中的玉雕上。 他用细砂磨棒小心翼翼打磨着玉雕边缘,从顶部发丝到鬓角,再从眉角和面颊,尽可能修得平整光洁,完全抹去吸眼针和凹钉等工具的雕刻痕迹。 粗糙的人形在他细致的修缮下逐步凸现特征,这是一尊眉目疏淡、气质幽远的地藏菩萨坐像,用雇主提供的俄料鸭蛋青刻制而成。 雇主的母亲生了重病,平日爱好养鱼,眼看着快到八十大寿,找了好多关系才联系到“庭深几许”的亓慕归,拜托她去亓令邬那里插个队,重金定制一套鱼池微观景,算是送给其母的生辰礼物,希望她战胜病魔,早日痊愈。 雇主出手大方,价格翻倍不说,更是托人送了不少名贵好礼。亓慕归是“庭深几许”的总负责人,为了盈利不得不用三寸不烂之舌去劝服她的好弟弟。 以亓令邬清冷的性格和拒人于千里的作风,自然不可能为金钱折腰,他不缺钱,没必要考虑人情世故。一听到这人要插队,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亓慕归只好要挟他,如果不接这个单子,她就跟父亲说自己打算定居国外,不挑“庭深几许”、甚至整个亓氏集团的重担。她若不接这烫手山芋,亓令邬必定会被家里叫回去接班,绝不可能有机会继续在深山潜心研究他的微观景工艺品。 于是这半年,亓令邬便被这个单子困住了。每日早晨八点开工,晚十二点收工,雷打不动。今晚,他终于完成最后一件玉制刻品,打磨完将它拼装进鱼池便算大功告成。 他放下手里工具,伸了个懒腰,转动脖子,放松颈部。这半年除了吃饭和睡觉外基本没有额外的休息时间,忙完这阵子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亓令邬瞥了眼时钟,十二点过三分钟,不算太晚。他拎着工具箱,起身去院外的水池边洗手,刚进门又在水池边看见一道身影。她倚靠着旁边的桂树,低着头打电话,情绪并不稳定。 “妈,我说了多少次,当模特就跟在公司上班一样,它就是一份工作,就跟哥哥在医院当医生没什么两样。哥哥行医救人,我拍片子宣传商品,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您跟爸爸能不能不要老是用有色眼镜看待这份职业?” 电话那头是温柔的女声,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多少也是带着些怒意的。 “宣传商品有你那样宣传的吗,你上个月代言的服装品牌我看见了,那穿得叫什么衣服,袒胸露乳的,是正经的拍摄团队吗?我告诉你,你当模特就当了,我管不了你,但你接代言的时候能不能筛选一下,过于暴露的品牌就直接回绝,你又不差那点钱。那套照片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来问我了,我都不好意思回答。” 梁辛西握着手机站在树下冷笑:“袒胸露乳?妈,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自己的女儿。行,以后你同事问到我,你就说你女儿是在外面做鸡的,或者是拍成人电影的总行了吧!还有,我的摄影师只有席子一人,您觉得我有问题就算了,但是席子樾是哥哥的老婆,是我嫂子,他们能有问题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温柔女声骤然提高了音调,怒意四散,“我现在说你呢,别扯你哥和你嫂子。” “您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梁辛西咬着下唇,眼中闪烁晶莹 ,唇角却还是努力往上勾着,“既然你们瞧不起我的职业,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反正你们一直看不上我,我也不求你们喜欢。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以后请不要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 第7章 她恨恨地挂断电话,仰着头迫使眼泪流回去。哭?她梁辛西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袒胸露乳,哈哈,连我亲妈都觉得我穿衣暴露吗?看来被亓令邬这小子说中了啊。”她穿着吊带睡裙,胸前大好春光在灯下呼之欲出,她笑得无畏又轻狂,“行吧,就当我是妓女呗,大学教授的女儿在外出卖肉体,说出去也是个爆点呢!” 她说着又把肩带扯掉,领口往下挪了几寸,在树下搔首弄姿,撩起裙摆,借着月光欣赏自己的美好肉体。她转了个圈,忽然望见拱门前立着一个修长黑影,吓得险些惊叫出来。 “亓令邬?”她惊恐地提起肩带,往上扯了扯领口,“你、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 亓令邬不说话,也不朝她看,绕过桂树去角落洗手。 梁辛西走到他身边停住:“你什么时候站那儿的,我刚才打电话你没听见吧?” 他冷哼:“毫无兴趣。” “没听到就行。”梁辛西冷笑,盯着他如石刻般英朗俊逸的侧脸,“富少也要熬夜加班么,你每天的生活不应该都是喝茶赏花吗,又不缺钱,干嘛把自己搞这么累?” “夏虫不可语冰。”男人微哂,俯身专注洗手。 梁辛西靠着围墙,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惜字如金,这么傲娇啊。哎,你那些微观景都是手工制成的吗,我以为有厂家提供模型,你看着拼装就可以呢,想不到啊,亓家少爷还是手工艺大佬。啧,倒是跟我圈子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你是有上进心的富少。” 亓令邬没有与她对话的打算,只当没听见。 “能问下少爷芳龄吗,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性感的还是清纯的,御姐还是萝莉,我认识不少美女呢,少爷长得这么帅,勾勾手指就有不少人凑上来了。”梁辛西也过去洗手,特意向他展示新做的美甲,“怎么样,这是我自己贴得甲片,也算是手工的一种吧,好歹跟少爷的爱好沾上边了。” 亓令邬依旧沉默,取下围墙上挂着的抹布,细细擦干指缝和掌心里的水渍。 梁辛西并不气馁,反而多了几分兴致:“少爷要是对女人没兴趣,我手里也有帅哥资源的。放心,现在时代开放了,我不会歧视你的性取向,我尊重你,有需要跟我说,我们加个微信,有空聊聊?” 她掏出手机,向他出示二维码。 亓令邬终于忍不住,冷眼看她:“酒醒了?” “一瓶红酒算什么,小问题,圈里人都知道我海量。”她拿着手机凑过去,“少爷扫一下呗,就当多个人脉如何?” “这次合作结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必要。”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转身离开,不忘甩手关门,阻止梁辛西继续往前的脚步。 他越是冷漠,梁辛西越是想逗他,对着门大喊一句:“不一定哦,也许以后会经常见面呢,少爷别把路走得太死,没准以后你会有求于我!” 原以为山里的拍摄生活会很无趣,这么一看梁辛西倒是提前找到了乐子。亓少爷不是讨厌她吗,那她就再变本加厉一些,他讨厌什么,她便成为什么。说她衣着暴露,举止轻浮是吧,行啊,既然所有人都把她想得那么坏,那她干脆就往死里坏好了。 她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黄金叶,点火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火机。她盯着手里的烟神情凝重,看了一会儿轻轻把烟折断,丢进水池边的垃圾桶里。 是要戒烟了。不,应该是再也不会复抽了。 她低着头走到长椅边坐下,回想自己染上烟瘾的原因,只觉得可笑。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居然能勾着她的心神数年之久。这些年过去,想起某个人的脸心脏依旧会隐隐作痛,她或许是中了邪,只能再花几年去淡化这种感觉了。 梁辛西是神经病,也是胆小鬼。表面那么潇洒又有什么用,夜幕降临,她便会卸下光鲜亮丽的皮囊,重新变成阴暗下水道里的肮脏老鼠,默默坐在月光下细数心事。 梁辛西啊梁辛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战胜自己的欲望啊? 后院里太阳般耀眼的一盏灯终于灭了,亓令邬的工作区不再传来任何声响,他应该也睡了。 梁辛西站在树荫下长叹一声:人生如果能重开,她不想成为任何有生命的生物,她愿意变成一块石头,也可以是一朵云,甚至是臭水沟里的一滴脏水,总之不想再当人。 门突然又被打开,暗处传来声音:“随云居有保安,你不用在这站岗跟他们抢饭碗。” 梁辛西的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怒吼:“你是鬼吗,喜欢吓人是不是,我站这里关你什么事啊,你睡你的觉去啊,我又没影响到你!” “我不希望宣传我作品的模特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展工作。”门后只能看见人影,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声音低沉如钟鸣,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压。 梁辛西嗤道:“我天生丽质,黑眼圈这东西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脸上!” 对方不再接话,冷冷关上门。 于是第二天梁辛西从客房走出来的那一刻,成功把廖沾沾和席子樾吓到了。 “辛子,你昨晚不会一夜没睡吧?”廖沾沾拿了快镜子怼到她面前,“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处了。” 梁辛西有气无力:“没事,我有遮瑕膏,出片还可以p,小问题。” 第8章 第5章 衣服脱了吧,我准备走了 季昭开着车带着林林从随云居南大门进入,陈芸提前跟保安报备车牌号,引导他们顺利入地库。 林林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要快点了,还要安装影像设备。” 季昭从后备箱卸下两个大行李箱,和林林一起跟着保安去中庭后的客房。梁辛西换好拍摄要穿的衣服,刚打了个底妆,林林立马抱着化妆箱冲进去。 “辛子,快放着我来!”她去洗手间清洁好双手,过去匆忙打开化妆箱。 梁辛西摆摆手:“没事,化妆这种小事,我自己也能搞定。” “那可不行,你这黑眼圈得多铺几层遮瑕才可以,影响拍摄效果,席子那边会很难做。”林林化妆是专业的,日常负责各大模特的妆造,“逐月文化”的人都说她是公司的首席妆造师。 梁辛西盯着镜子里毫无血色的脸,缓缓点着头:“也是,我昨晚没睡好,黑眼圈好像是深了点。林林,等会画腮红的时候下手狠一点,我现在面色苍白,像个死人,好难看。” 林林在手背上调好色,用粉扑细细按压她的眼周,黑眼圈遮得差不多了再开始上散粉。 “还好还好,只是黑眼圈重了点,皮肤还是很细腻光滑的。”林林对她赞不绝口,“全公司那么多模特,只有给你还有严大帅哥化妆才是最省心的,状态好的时候涂个隔离就能出门了,哪像有的人恨不得往脸上刷十层粉才行。” 她意有所指,梁辛西忍不住挑眉,眼底别有深意:“啧,别告诉我你又跟胡金金吵架了?” 林林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气不过:“你都不知道她什么人,每次给她化完妆,老是挑这个毛病那个毛病,还说我手艺差,老娘学化妆的时候她还在撒尿和泥巴呢,自己皮肤差还好意思挑我刺?”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块眼影盘,用丝绒白给梁辛西的大双眼皮打了个底, 沾了点深玫瑰红拉长眼尾,提亮眉下眼皮,在瞳孔正上方的眼皮涂抹细闪。 她头往后仰,与梁辛西拉开距离,平视她的脸仔细端详,查看眼妆是否需要改善。 端详半晌,她放下眼影盘去行李箱里拿衣服:“今天穿紫色的这件旗袍是吧,那你的眼尾得加深一下,再勾人一点,等会给你夹个大波浪,咱要有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别太夸张了,这个亓少爷要求挺高的,昨晚吃饭说不许模特衣服太暴露,眼神也不能太轻佻,他随时准备退回返工。”梁辛西看着镜子里的脸,左右转动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林林提着旗袍在梁辛西身上来回比划:“哟,这少爷真这么说啊?什么叫衣服不能太暴露,我们一共准备了六套衣服,全是旗袍,他想暴露都不行好吧,保守着呢!” 梁辛西换好衣服,林林帮她拉上拉链,看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形,林林满眼都是星星。 “真美啊,不愧是‘逐月’的首席模特。”夸完一定要骂一句胡金金才算完整,“如果这次拍摄来得人是胡妖精,指不定要返工几次呢!” 梁辛西笑着换上高跟鞋,在镜子前坐下,林林拿出卷发棒一缕缕卷好。 “胡金金就这德行,说话难听了些,但好歹没有真整出什么幺蛾子,她要是敢惹事,俞姐第一个赶她走。”梁辛西低头欣赏晶莹剔透的甲片,“她说话你就当耳旁风好了,过度关注反而给了她底气,越作越凶。” 林林幽幽叹气:“还能怎么办啊,只能让着她呗,就希望她哪天开了窍,把我们妆造人员也当人看,不要每次都把我们当下人使唤,给彼此都留些尊严吧。” “她年纪轻,还不懂人情世故,再过两年,等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她就会知道珍惜了。”梁辛西安慰她,不希望林林因为胡金金而内耗。 林林替她卷好头发,喷完定发喷雾,拉着她美美拍了几张自拍,去微博发了个动态:“跟我家大美人努力工作的一天,加油!” “照片发你了,你要发朋友圈吗?”林林收拾好化妆箱,拉着她的行李去自己的房间。 梁辛西摇头:“现在不发,我习惯攒一天照片留到晚上睡前发。” “那行,好了就出去吧,我看看席子和沾沾他们好了没。”林林也照了照镜子,确认没问题后跟在梁辛西身后出去。 席子樾、季昭还有廖沾沾一起搭好拍摄场地,坐在花坛旁边吃早饭,看见她们二人出来连忙打了个招呼。 廖沾沾举起手里的包子,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辛子,林林,快来吃包子啊,热乎乎的,是陈阿姨早上蒸的哦!” “还真有点饿了,但我不能多吃,还要拍摄,我怕肚子凸起来。”梁辛西掰开包子,只吃一半,另一半塞给廖沾沾,“拜托沾沾帮我吃掉吧,你要多吃点,还在长个子。” 廖沾沾满脸惊悚:“我都二十一了,身高早就定型了,又不是未成年。” 梁辛西回:“在我眼里你不就是未成年弟弟吗,我们五个人里就你最小。” “我、我才不小。”他悻悻来了一句,把包子塞进嘴里,咀嚼几口看着旁边坐着的席子樾,“席子姐,我像小孩吗?” 席子樾皱着眉扫视他,眼中情绪相当复杂。 廖沾沾支支吾吾:“应该不像吧,我好歹一八三的身高,怎么就是未成年了?” “不一定,现在小孩子长得普遍高,有人十四五岁就长到一米九了。”席子樾说完笑起来,眼角弯弯的,瞳孔晶莹闪烁。 第9章 廖沾沾顿时涨红了脸:“你什么意思啊,不会跟辛子一样,都觉得我是小孩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席子樾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跟辛子是发小,我俩一样大,为什么你只叫我姐却不叫她?” 廖沾沾不说话了,机械性的一口口吃着早饭。 席子樾嘿嘿一笑:“懂了,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你别乱讲,我、我就是觉得她不像姐姐,她一点姐姐架子都没有,而且看着也跟我年纪差不多。”他百口莫辩,蹲到角落里面壁思过。 “准备开工。”季昭调试好灯光,拎着墙角里躲着的廖沾沾,“赶紧的,我们摄影大助准备上岗,蹲这里干嘛?” 廖沾沾立马起身,扛着摄影机冲进场地:“来了哥哥。” “辛子,你等会从左边入场,端着茶杯的手指先入镜头,然后慢慢靠在后面的鱼池边坐下。”席子樾盯着摄像机里的脸,“啊对对对,就这样,往前走,停住,靠后坐,对,就这样,保持住,侧身往右看......” “这衣服不行,开叉太高,要么换一条,要么叉缝上。” 后院传来声响,亓令邬西装革履走出来,目光停留在梁辛西身上数秒。 白天的少爷跟晚上的少爷状态截然不同,冬夜般极寒的眼神此刻有回暖的势头,树叶缝隙下漏出的光泽恰好洒在他脸上,凌厉的面部轮郭被镀上微光,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整体柔和又温暖,身上包裹着的冰霜不知所踪。 他手里拎着礼盒,包装袋是纯色,看不出里面装得是什么。 梁辛西默默低头看了眼旗袍,开叉也就只到大腿中下部,她愤怒的又想骂人。 林林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某人正处在爆发的临界线,慌忙出来解释:“这是公司按照辛子的尺寸专门从‘裙楼衣坊’定制的,由旗袍大师邢臻手工制作而成,开叉都在一个高度,怕是不太好改。” “裙楼衣坊?”亓令邬眸光微变,“叉高了缝上便是,应该不难。这样吧,衣服先给我,我正好要出门,顺路带给邢阿姨。” “邢阿姨?”林林转头跟梁辛西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刚好认识,衣服脱了吧,我准备走了。”亓令邬面无表情,站在梁辛西旁边,“这样一来拍摄工作就要往后推了,这期间你们在随云居随意,缺什么直接跟陈阿姨说,她会安排。哦,再强调一句,这里禁止吸烟,希望某人能遵守规定。” 他们二人刚好站在镜头正中央,席子樾看着镜框里颜值超高的二人,忍不住按下快门。 梁辛西终于还是忍不住怒骂:“神经,要脱也是去房间里脱,总不能让我在你面前脱吧。还有,我的名字叫梁辛西,不是某人,麻烦亓少爷用心记住!” 她骂踩着高跟鞋走远,一步一回头,仿佛用眼神就能杀死他。 亓令邬的情绪极其稳定,面对她的辱骂只当没听见,气定神闲站在原地等候,淡定到几乎以一个看客的姿态坐等局势发展。 梁辛西在房间里脱着衣服,嘴里依旧絮絮叨叨:“这富少果真一身都是病,封建到恐怖,他要是去一趟夜店岂不是要把人家的店都推平重造?” 她装好衣服拎着袋子路过门口镜子,望着精致的脸发着呆:“可惜了林林化得妆,还没开拍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她把袋子递给亓令邬,冷冷道:“麻烦尽快回来,别耽误我们工作。” 亓令邬垂眸,似笑非笑:“我比你更希望工作能尽快结束。” “呵呵,我巴不得今天拍完就走,谁想住在你家啊!”梁辛西嘴上不饶人,“一身公主病,不,是公子病。” “小孩才逞口舌之快。”亓令邬淡淡来了一句,拎着袋子就走了。 梁辛西几乎原地爆炸:“你才小孩,你全家都小孩!” 她恨不得现在就下山,一想到未来半个月都要面对亓令邬这张冰川脸,她抑郁症都要犯了。 席子樾跟林林同时感慨:“确实是怪人。” 林林又笑道:“不过他长得确实比电视里帅多了,是我见过留长发最有味道的男人。” 梁辛西冷笑:“味道?死人味吧。” “啧,确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冷冰冰,像机器人。”席子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6章 谢谢你们接受我 空旷明净的办公室,亓慕归靠墙而坐,桌上一堆合同等着她签字盖章,这会她却连翻开的兴致都没有。 回老宅一趟,她又收到父亲布置的新任务,说是要把微观景订单从“庭深几许”分出去,成立新的项目公司,让亓令邬直接对接并跟进该工作。 亓慕归想也没想当场回绝,她最了解自己的好弟弟,让他分出心思参与订单对接等事项几乎是不可能的。上一次在他那里插队已经引起不满,再给他提要求绝对会甩手走人。 父亲的意思是,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于是亓慕归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好弟弟过来,考虑如何跟他委婉开口说这事。 “庭深几许”地库,亓令邬停好车,拿着后座礼盒径直进入大楼。他走路声音很轻,步伐稳健,极有规律性,如一棵挺拔葱郁的青松,矗立在广阔天地间。 前台看见他从电梯里出来立刻给亓慕归的助理打电话,亓慕归收到通知后心都揪在了一起,她完全能够想象这阔少听见这个消息后甩出的冷脸。 第10章 啧,真费劲啊。她的好父亲给她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亓总,亓先生来了。”助理打来内线,听见亓慕归幽幽叹道,“让他进来。” 助理领着他停在办公室门口:“亓先生直接进吧,不用敲门。” 亓令邬推开门看见亓慕归站在窗边,冲他露出大大的微笑。 “欢迎光临,我的好弟弟,终于舍得下山了。”她亲自搬来一张凳子请他入座。 “说吧,叫我过来什么事。”亓令邬见她如此热情,猜测没好事,把手里袋子放她桌上,“三十大寿,生日快乐。” 亓慕归打开袋子瞥了一眼:“哟,春林的秋季高定礼服,好弟弟破费了。” 亓令邬沉默不语,坐在凳子上一脸幽怨地盯着她。 他冷脸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瞳孔像是盛着千年古冰川,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冰封,看得亓慕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用手背轻推他肩膀:“这么严肃做什么,姐姐就不能喊你来公司喝个下午茶吗?” 亓令邬抬手看了眼表:“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去一趟裙楼衣坊。” 在他的催促下,亓慕归不得不将父亲的想法告知他,他的态度果然不出她所料,回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余地。 “这是要闹哪样?当初把微观景订单放进‘庭深几许’也是他的决定,现在又要完全分离出来,让我来负责这个项目。怎么,我的意见就这么微不足道,连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都要剥夺?” 他抬眸,目不转睛看着亓慕归的脸,他知道姐姐是来当挡箭牌的,所以他拼命压抑着愤怒。 亓慕归赔笑:“哎呀,父亲没有要剥夺你的人生,他是觉得微观景这条线已经发展成熟,完全可以脱离‘庭深几许’去成立一个新公司,你既是公司第一负责人,也是首席设计师,这不也是你一开始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我完全没有成立公司的打算,始终以个人名义接单。他当时把微观景划入‘庭深几许’的理由是,借用这个平台和名气,更好扩大微观景的影响力,让更多人了解微观景背后的工艺和意义,吸引更多人去从事这门手艺。现在呢,他一心只想着盈利,想靠着这个项目赚更多的钱,这原本已经违背了我的初衷。考虑到我是亓家的一员,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遵从他的决意。” 他眸色微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如果他再道德绑架我做讨厌的事情,我便就此封山。无论是庭院设计还是微观景打造,我全都不做了,从此收官当个散金公子,如他所愿。” 亓慕归慌了:“哎使不得使不得,你要是封山,我庭深几许也该倒闭了。” 她给亓令邬泡了杯茶,劝他消消气。 “这样吧,我晚上再回一趟老宅,把你的想法跟父亲好好说说。放心,姐姐我一定替你搞定,你就安安心心在北山待着,不会让你操心其他琐事的。” 她拍拍亓令邬的肩膀,转移话题:“你等会还要去哪里?” 亓令邬憋着一口气,仰头饮尽茶水。 “去裙楼衣坊找邢阿姨,有几件旗袍要改制。” 亓慕归也没留他:“行吧,你有事赶紧去忙,我也不耽误你了,周六我回老宅过生日,邢阿姨也来,记得回家。” “知道了。”亓令邬起身离开,他在车里待了会儿,给赵引录打电话。 电话那头嘈杂声震天响,听着像是在吵架,赵引录举着手机从人群中冲出来:“亓少爷有事吩咐?” “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喝酒。”亓令邬勉强能够听见对方声音,拿着手机的手与耳朵拉开一段距离。 赵引录一愣,眯着眼睛笑得极为猖獗:“怎么,少爷终于肯下山了,不会又在家里吃哑巴亏了吧?” “去不去,一句话。”亓令邬没兴致跟他谈笑。 “去去去,当然去,亓少爷难得想喝酒,我肯定要奉陪到底啊,时间地点发我,我这跟群众有点纠纷,要打一场硬仗,晚点跟你联系。”他生怕亓令邬改变主意,连忙应下。 亓令邬挂断电话,编辑好短信发过去,发动车子前往裙楼衣坊。 邢臻包装好定制的旗袍递给负责发快递的员工,叮嘱她记好单号,千万不能搞混收件人。她忙忙碌碌赶往二楼制衣,瞥见亓令邬从门口进来,急忙顿足。 “小邬?”她微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亓令邬上前打招呼,扬唇轻笑:“邢阿姨,今天忙吗?” “还好,不算太忙,什么事啊,走,跟我上楼说。”她热情地泡了杯咖啡给他,亓令邬犹豫着接过去。 今天又是茶又是咖啡,晚上还有一顿酒要喝,今晚必定失眠。 亓令邬开门见山,拿出六件旗袍放在她桌上,跟她表明今天的来意。 邢臻皱着眉,有些不可思议:“缝合很简单,半天就能搞定,但是旗袍开叉都是按照标准来的,你确定要把开叉设到膝盖么,有可能会影响美感哦。” “着重对外展示的是我的微观景工艺品,模特顶多就是锦上添花,不需要用美腿来吸睛吧。”亓令邬很直白地说出他的想法。 邢臻却摇了摇头:“作品固然重要,但是宣传必不可少,模特的美感若是配不上作品,也会成为作品的拖累,两者应该是互相结合、互相成就的。这次微观景宣传片的模特我见过,是叫梁辛西吧,旗袍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开叉高度低一点会显得沉闷压抑,高一点会显得太轻佻,这次衣服做得正好。相信邢阿姨,旗袍不用改,甚至还可能成为一大亮点。” 第11章 “是么......”亓令邬思索片刻,决定采纳她的建议,“那行,我再拿回去。” “这周六你姐过生日,你会回老宅吧?”邢臻示意他坐下说话。 他微微点头:“嗯,来你这之前我刚去过她公司,她特地喊我回去。” “是该回去,你在北山待多久了,没记错的话快八个月了吧?”邢臻轻拍他肩膀,“偶尔回去看看你爸。” 亓令邬端着咖啡杯,看着杯子里的星星点点很是郁闷。 “大家都让我回去看他,他倒好,一次也没来随云居找过我。”他沉着脸,“不知道他要摆架子到什么时候。” 邢臻轻笑:“你爸就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心里还是很疼爱你们姐弟俩的。” “不知道面子值几个钱。”亓令邬冷哼,调节好情绪又说,“邢阿姨,你跟爸的婚期订好了吗?” 他突然这么问,惹得邢臻双颊一红,她有些害羞,但眸子里溢出的却是幸福的色彩。 “这个......你爸想着年底把事情办了,但我觉得不着急,可以再等等。” 亓令邬怔住:“为什么要等,你们彼此相爱,都有成家的年头,当然是尽快领证结婚。” 他说话直白爽快,倒是把邢臻给说懵了。 “你跟慕归,会祝福我们吧?”邢臻下意识问了一句。 亓令邬却笑了:“邢阿姨问得这是什么话,我跟姐姐当然会祝福你们。你愿意跟我爸在一起是他的福分,很少有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气。我妈走了二十几年,爸一直没有成家,现在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女人,我跟姐当然全力支持,以后还要拜托邢阿姨多多管着点他了。亓氏集团放一放,不要什么权力都想捏在手里。我跟姐是他的孩子,不是任由他掌控的机器。” “这个放心,我会点他的。”邢臻接过他的空杯,“要续杯吗,都是我自己做的咖啡哦。” 亓令邬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说:“那行,再来一杯,很好喝。” 邢臻笑起来眼角纹路清晰可见,就是这一道道皱纹,让她几十年的经历和阅历形成闭环,成了美丽的印记。 “小邬,谢谢你跟慕归接受我。” 亓令邬眸中闪过微光,静静看着她的脸:“不用谢,祝你们百年好合。” 走之前,他还是犹豫着看了看旗袍:“邢阿姨,真不用改吧?” 邢臻挥挥手:“信我,快回去吧。” 第7章 我也想变成她那样的大众脸 阳光正好,微风暖暖,初秋的萧瑟褪去三分。 突然空下一天,五个人决定在南桉区当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季昭开车,载着四个人慢悠悠地下山。 林林和廖沾沾叽叽喳喳讨论哪家饭馆好吃,哪家奶茶好喝,全程没有停过。 席子樾拿着手机跟梁许鄞汇报今日形成,发了好多图片过去,那头没有及时回信,却并不耽误她与他分享的好兴致。 梁辛西躺在后座闭目养神,工作群消息不断,她连掏出手机看一眼的耐心都没有。打工很累,不管打什么工,赚多少钱,只要给人打工就是往死里当牛马。 她努力放空脑袋,试图清除杂七杂八的念想,可有些事情挤破头也要涌进她的潜意识。 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没一个地方能让她彻底感到清净。她在考虑明年要不要搬去其他城市居住,只要脱离家人视线,在哪都行。 “去吃这家新开的店吧,看评价不错,装修是古风的,菜量好大啊。”林林给席子樾看大众点评,评论区放了好多店内装修的图,包厢雅致,别有韵味。 “这个爆炒虾感觉不错。”席子樾忍不住咽口水,她是吃虾狂人,一天不吃虾浑身不舒服。 廖沾沾伸出头转到后座:“问问辛子呢,想吃啥?” 梁辛西依旧闭着眼睛:“我不能多吃,挑你们喜欢的就好。” “也是,最近拍摄任务繁重,辛子要保持身材,到时候点一些饱腹感强又营养的菜。”林林又打开附近景点推荐,“吃完我们去哪玩啊,南桉区除了北山也没其他山了,找个公园躺着,或者去看电影什么的?”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树木林荫越来越少,城市里除了拥挤的人群和人造景点外,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了。 梁辛西对吃喝玩乐半点兴趣都没有,没有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恨不得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花野塘,这个名字还挺好听。”廖沾沾站在饭店门口,举着手机拍了个照。 他们定了个小包厢,五个人坐进去刚好。 包厢内贴着墙纸,绘制竹林月夜图,顶部吊灯是灯笼状,空调旁边还挂着一串羽毛风铃。角落里点了一炉香,清幽宁静,沁人心脾。 林林也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对这家店赞不绝口:“蛮安静的,门一关什么也听不见,希望菜品能配上这么好的雅座。” 梁辛西靠着椅背,正眯眼查看俞青发过来的信息。 “庭深几许的拍摄结束后,你们几个人得去楼云市出个差,‘竹溪’出了新款大衣,预计下个月月头展出,焦总希望你当他们的宣传模特,我已经帮你接单了。拍摄方案今晚九点我会单独给到席子,你们几个有空都看一下。” 她才刚看完,屏幕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微观景拍摄进程及时与我对接,我会提前帮你们定好楼云市的酒店。” 第12章 梁辛西懒得回消息,把手机扔给席子樾。 “俞姐的消息,不想回她。” 她心里很烦,以为这个工作结束能休几天假,现在看来都是白搭。 席子樾看完信息,回了两个字,“收到”。 她抓着梁辛西的手腕,轻声安慰:“没事,这个月估计也就这两件事了,忙完就好。等回到瑞海区好好躺两天,我们去新开的那家泰式按摩店,舒舒服服做个spa。” “好累啊,三天两头往外跑,我房子装修完都没机会住,每次回去都像在住酒店,躺两天又要去外地。” 梁辛西讨厌奔波,却不得不为了工作东奔西走。 她有时候也会羡慕她的哥哥,每天两点一线,只是偶尔会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而她,一个月能在家里躺五天就已经了不得。 可当初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所有苦和累只能默默吞下,无人理解,也无人可抱怨。 “谁不是呢,你哥每天都要问我好几遍什么时候回家,我都答不上来。”席子樾也很苦恼,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梁辛西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同情:“苦了你们这对新婚夫妇,都没好好度蜜月就要投身到各自工作中,我哥肯定欲哭无泪。” “哎......”林林长叹一口气,“你们好歹还有家可回,我连家都没有,父母各自有了新家,我就是多余的。” 廖沾沾急了:“林林你可别这么想,你还有我们呢,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季昭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的话一直很少,默默在角落里听他们诉说心声。 林林的眼神时不时往季昭身上瞟,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低头吃饭,凝眸沉思,就是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傻乎乎的廖沾沾根本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嚷嚷着聊起他的家庭,恨不得把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一股脑全说出来。 梁辛西吃了几口素菜便放下筷子,拿过廖沾沾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拍了照,发了微博,配字:“工作之余跟朋友出来胡吃海喝,冰淇淋真的好美味啊,今天暂停减肥。” 她是廖沾沾的特别关注,微博刚发出去廖沾沾的手机就弹出了消息。 他撇嘴:“辛子,冰淇淋你一口都没吃,微博为什么要这么写?” 梁辛西眼皮都没抬:“有很多黑粉看不惯我,每天在评论区诅咒我长胖三十斤,我总要发个高热量微博让他们如愿吧。等过段时间‘庭深几许’公开我的照片,他们会发现我比之前更瘦了,肯定会气死,玩得就是心理落差。” “啊?还能这么玩?”廖沾沾显然不知此水深浅,眼神迷茫地戳开评论区打上一行字,“快放开那碗冰淇淋,让我来!” 林林笑得前仰后翻:“对对对,就是要气死那帮黑粉,我家辛子就要美美哒在他们面前晃悠,嫉妒死他们!” 梁辛西挺直腰板,撩开耳边碎发:“没办法,姐立的人设就是狂吃不胖女神。” “我靠,黑粉还真出来了!”廖沾沾眼睁睁看着评论区数量从一飞速涨到了一千。 “肥死你!吃完长胖一百斤!” “啧,发福的节奏啊。” “呵呵,摆烂了吗,赶紧退休给我们家金金大美女让路!” 廖沾沾气愤不已:“死黑粉,敢骂我女神,看我键盘侠出击。” 他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舞动,每一条黑粉的诅咒都有他的回复,他恨不得钻进屏幕里与那些老鼠们对峙。 “理他们干嘛,也就只敢躲在网线后面骂我,就当没看见。”梁辛西夺过他的手机,上滑关闭微博。 他急道:“哎,刚才那条评论我还没点发送。” “点什么发送,赶紧吃饭,等会不是还有其他活动吗?”梁辛西起身,“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吃。” 她去洗手间补了妆,顺便把单买了,站在门口透风,心里痒痒的,又有点想抽烟。她去前台要了块口香糖,努力压制住烟瘾。 她穿着改良版旗袍,一头卷发随风而动,如海藻不停舞动,在空中飞扬。精致五官被门前吊灯映得白净无瑕,如同倚在门口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美得不太真实。 远在马路对面的赵引录一眼便望见了她,连忙扯扯身旁人的衣袖:“好家伙,咱们南桉区的水土什么时候也能养出这等绝色美人了?” 亓令邬抬眸,顺着赵引录的眼神看见了她。 她安静地站在饭店门口,盯着绿化带微微出神。瞳孔被光照成金色,似燃起两团熊熊烈火。双腿洁白纤长,在裙下若隐若现。 路人从她身旁走过忍不住侧头观望,就好像她从另外一个次元而来,静谧的画面里只有她在闪烁微光,其他人自动变成黑白灰的背景墙,衬得她明艳又皎洁。 他问:“绝色美人?” 赵引录挑眉:“你不觉得?” 他冷哼:“大众脸。” “大众脸?我也想变成她那样的大众脸。” 赵引录的下巴都快掉到脚后跟了,此时还不知道梁辛西就是微观景宣传片的模特,只微微觉得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亓令邬拉着他从旁边绕过,有路灯遮挡,二人并未进入梁辛西的视线。 她又吹了会风才回去,席子樾他们吃完正好从包厢里出来,廖沾沾嚷嚷着要去付钱,却被前台告知已经结完账了。 他挠挠头跑去梁辛西身边:“哎呀,辛子,你怎么又把钱给付了,说好我来请客的。” 第13章 梁辛西摆摆手:“我们一群哥哥姐姐,怎么会让你当弟弟的付钱,省点钱以后谈个漂亮女朋友吧。” 林林忍不住掩唇笑道:“就是就是,你就存好老婆本吧,谢谢辛子请客。” “下一站,唱歌去?”许久未说话的季昭开口,“我请。” “赞成!好久没唱歌,我要一展歌喉。”廖沾沾拍手欢呼,征得众人同意,跟他们一同去了旁边商场四楼,要了个中包。 点歌的时候,梁辛西又看见了那首熟悉的“相依为命”,她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度。 初次听这首歌,她坐在大学礼堂的第一排,参加毕业典礼。学校邀请历届优秀毕业生来唱歌跳舞,为应届生们送上美好的人生祝福。 那个人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如同浩翰海洋的指明灯,深深吸引着梁辛西的目光。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第8章 亓令邬,705 “辛子,怎么了?”席子樾察觉她的情绪。 “你说,邵止忱学长他回国了吗?”梁辛西眼神空洞,思绪都在这一瞬被回忆吞噬。 席子樾沉思:“不太清楚,他的社交平台停更几年了,结婚以后定居国外,应该不会再回国了吧。” “也是,听说他把父母都接走了,也没有理由回来。”梁辛西苦笑,在点歌机上按了切歌。 她低头摆弄着美甲,故作轻松,眼底却凝着一团迷雾。 “你,还没放下?”席子樾拿了瓶饮料给她,“葡萄汁,喝不喝?” 梁辛西在控饮食,原则上是不喝饮料的,但现在她心情糟糕,想喝点有味道的。从席子樾手里接过,一口气干掉三分之一。 她嘲道:“他都结婚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可不想当小三。我就是为当时的自己感到遗憾,那会怎么就没想起来要跟他表白,傻兮兮的学人玩暗恋,也太纯情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暗恋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可是大美人,要暗恋也是别人暗恋她才对! “辛子,席子,你俩光顾着聊天,怎么也不点歌啊?”林林唱得嗓子痛,凑过去跟她们一起躺着。 “我跟辛子五音不全,还是听你们唱吧,正好能躺着歇会儿。”席子樾打开手机刷着新闻。 梁辛西又困了,接二连三打着哈欠,睡眠严重不足。 他们几个人在包厢听着廖沾沾嗷嗷一下午,终于等他唱累了。 “好饿好饿好饿。”他捂着肚子爬到季昭身边,“哥,晚上吃什么呀?” 季昭正在闭目养神,示意他问对面的三位美女,她们想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林林提议:“去吃烧烤吧,吃完去感受一下南桉区最负盛名的‘三生’酒吧如何?” “三生?”梁辛西抬眸,“这名字有点意思,我举手赞同,一票。” “我我我,我也投一票!”廖沾沾小狗似的复议。 剩下的两人自然也都同意,大家一拍即合,饱餐后一同前往酒吧。 暮色已至,晚风瑟瑟,绚烂霓虹在夜空下接连绽放。 ‘三生’门口停着一排豪车,盛装出席的年轻人成群结队涌入酒吧,秋日的寒意也无法抵挡他们的热情。 梁辛西坐在角落喝闷酒,无聊刷了会公司八卦,不是这个模特跟那个大小姐谈恋爱,就是这个模特跟那个摄影师隐婚了。诸如此类,反正都是跟感情有关。 翻开微博看见严昱玉那小子更新了状态,是一张在豪车上的自拍,配字:家里给换车了,这次的车终于有顶了,不用担心风吹日晒咯! “臭小子,三天两头炫富,不怕被仇富的人暗杀吗?” 席子樾轻笑:“你还不知道他的尿性,大玉的性格标签排第一的就是张扬二字,哪天不炫富才是奇怪。” 梁辛西本来想评论,又怕他发癫,冷笑一声滑了过去。 下一条是胡金金的状态,同样也是自拍,还特写了一个胸部镜头,配文:这件吊带超可爱,显胸型又不会太勒,强烈推荐给胸围大又找不到合适吊带的妹子! “天天发胸,我也真是服了。”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我有关注过胡金金吗,为什么会刷到她的状态?” 席子樾瞥了眼她手机:“你没关注啊,是系统推荐的你可能感兴趣的人,你点一下上方的叉叉,下次就不会推你了。” “难怪,系统这么恶心,推荐她的动态给我干嘛,我对她可没兴趣。”梁辛西立刻照做,点了锁屏,眼不见为净。 她猛地喝了一口酒,抬眼瞥见斜对面卡座坐着两个人,瞳孔瞬间亮了。 “我没看错吧,亓少爷居然也会来酒吧。” 西装革履的亓令邬坐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酒吧音乐声太大,他只能侧头垂眸去听身旁人说话。 硬朗的侧面轮廓在绚烂灯光的照耀下异常明亮,瞳孔似皎月微微放光,时而点头,时而轻笑,不知道旁边那个男人在同他说什么有意思的趣事。 “这家伙居然也会笑。”梁辛西觉得不可思议,“旁边的男人是他朋友吗,长得倒是也挺好看的,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席子樾同样满脸震惊:“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你看梁先生笑得样子,他在随云居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 第14章 梁辛西一愣:“我靠,他难道真对男人感兴趣?” “啊?”她这个想法说得席子樾一愣一愣的,压根不敢在搭腔。 “有意思。”梁辛西端着酒杯起身,“你们先喝,我去敬杯酒。” “你好好说话,别又跟他吵起来。”席子樾并未阻拦,坐在原地有些紧张。 梁辛西的这几步走得摇曳生姿,黑色长裙衬得她肤白若雪,笑颜如花,在五光十色的闪光灯下格外抢眼。 “帅哥,一起喝酒吗?”她故意坐到亓令邬旁边去,强行与他干杯。 赵引录惊呆了,这美女可不就是下午在某饭店门口看到的绝色美人。他急忙用手肘碰了一下亓令邬,示意他转头看。 亓令邬根本不想跟她搭话,方才梁辛西走过来的途中,他就瞥见人影了,故意装作没看见,谁知道这女人脸皮厚得很,直接端着酒杯就坐过来了。 “亓令邬,有没有礼貌,我在敬你酒,不知道喝一口吗?”梁辛西火药味很重,又跟他碰了一杯。 亓令邬不想与她纠缠,端起杯子喝了半口:“喝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赵引录瞠目结舌:“你、你们认识啊?” 赵引录的气质跟亓令邬对比简直就是一天一地,他天生笑眼,还有梨涡,靠近他如同凑到光前,身心都是暖暖的。 梁辛西笑回:“何止认识,我还是他微观景工艺品宣传片的模特哦,我最近也住在随云居呢。” “啊?你们同居了?”这可把赵引录吓坏了,“05,我没想到你小子喜欢玩这出,看不出来啊,隐藏得还挺深。” 亓令邬瞥他:“胡说什么,最近拍宣传片,为了方便才让他们拍摄团队住进随云居客房的,又不止她一人。” 他怒不可遏,盯着梁辛西:“麻烦梁小姐好好说话,请不要扭曲事实。” 梁辛西无辜道:“怪我干嘛,我只说住在随云居,又没说其他话,是你朋友自己理解错误。” 梁小姐?难怪他觉得眼熟,赵引录想起来了,她是“逐月文化”旗下模特,曾在路上看见过她的代言海报。 赵引录急忙劝架:“这倒是,是我误会了,你别怪人梁小姐。” 亓令邬往旁边挪了挪,郁闷地又喝了两口酒。原本是出来跟赵引录诉苦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是败兴。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超能力,总能知道他在哪,阴魂不散,实在烦心。 “帅哥也是手艺人?”梁辛西又往亓令邬的方向靠了靠,顺手跟赵引录碰了一杯。 赵引录显然非常愿意跟梁辛西聊天,他笑回:“我可做不来手工艺品,我是为人民服务的,顺便赚点生活费,哪能跟05这样的贵公子比肩。” 亓令邬往后靠,为了他们更好交谈,尽量避免遮挡二人的视线。 “不是在说笑吧,帅哥你的气质摆在这,非富即贵,跟我有什么好隐藏的。”梁辛西自然看出来他的不简单,能与亓令邬这种身份的人玩到一起的,就没有普通人。 赵引录笑笑,仰头饮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还有,我叫赵引录,叫我引录便好,别老喊帅哥,我都害羞了。” 啧,不愿提家境拉倒,她又不是真的感兴趣。梁辛西在内心冷冷吐槽。 “你叫他05,这是为何?”她表面还是维持着和气洋洋。 赵引录笑容清朗又温和:“亓令邬亓令邬,听着像不像数字705?” 梁辛西一愣,回过神后忍不住笑出声:“705705,哈哈还真是,这个称呼不错,以后我叫你05少爷如何?” 亓令邬眸色微寒:“随意给人取绰号,梁小姐的修养有待提升。” “这又不是绰号,这是别称。而且引录也这么叫你,你为何就没意见?”梁辛西笑得极其明艳张狂。 “他是我的发小,亦是挚友,说什么我都乐意接受。”亓令邬跟她说话只觉痛苦,“我与梁小姐可没熟到这种地步,请注意分寸。” 亓令邬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他只能尽量减少对话,避免争执。 梁辛西并不生气,刻意拉长尾音:“现在不熟不代表以后不熟,05少爷要把眼界拉长一些哦,现在闹崩了,以后也不好相见呀,引录觉得我说得对吗?” 赵引录举起酒杯,笑时梨涡更加明显了:“啊对对对,说不定以后你们也会成为挚友呢,来,05,我们三个干一杯。” 亓令邬态度冷冷的,实在不想跟梁辛西这样的人交朋友。 赵引录举着杯子塞进他手里:“我干了,你们随意。” “爽快。”梁辛西也一饮而尽。 他们二人喝完就盯着亓令邬看,他不堪压力,只好抿一口意思意思。 梁辛西刺他:“小气鬼,在气度方面,你还要多跟引录学习才对。” “我的人格不需要你来评判。”亓令邬气不过,仰头喝干剩余的酒。 第9章 绝对不会让你腿上留疤 亓令邬起身坐到赵引录旁边,换他夹在中间,赵引录的眼神明显带着困惑,两面为难。 “他人就这样,傲娇公子,心不坏的。”赵引录笑着向梁辛西解释,“从小到大都这个德行,我都习惯了,你别介意。” 梁辛西当然明白他是什么人,只从短暂接触中已经把他的性格拿捏的死死的。她挑眉,用亓令邬觉得极其轻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第15章 “我懂~” 她刻意拖了下尾音,缠绵又做作的声音正好能被亓令邬听见,硬是忍住了没有抬头怼回去。他盯着手机,屏幕停留在一张设计图前已经整整两分钟,完全没有心思细看。 亓慕归发来催促短信:“自从你对外宣称停止庭院设计以后,好多老客户发消息来问原因,我都跟他们讲不方便回答。这张图是设计部新人小川提交过来的,你有空帮忙修改下,看看哪里有问题。下周我会以公司名义正式发出通知,说你以后只专注于微观景创作,不再过问‘庭深几许’的庭院设计。” “明天,我现在有事。”他关闭图片,打了一行字发出去,抬眸却见梁辛西又坐过来了。 他眼神微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就像一块牛皮糖,走到哪里黏到哪里,亓令邬拿她没有办法。 “啧,工作狂。”梁辛西语气淡淡,冲他笑了笑,“都来酒吧了,还想着设计呢?” 亓令邬看见她的脸就头疼:“没人告诉你偷看别人手机很不礼貌吗?” 梁辛西耸肩:“我又不是故意看的,你手机字号太大了,随便瞥一眼就看见咯,我是被迫的。” 今晚的酒喝得很不尽兴,碰上梁辛西,亓令邬只能自认倒霉。他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面对梁辛西抛出的无数个问题,他一概不回,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赵引录为了缓解气氛,硬是跟梁辛西聊了一晚上。直到席子樾他们过来喊她,梁辛西终于依依不舍地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临走前还对亓令邬抛了个媚眼:“亓少爷,我们先回随云居了哦,你们也别玩太晚,长这么帅很容易被这里的小姑娘们惦记,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赵引录笑得眉眼中尽是春色,愉快地跟他们一行人挥手作别:“下次有机会我请梁小姐吃饭。” 他们走后,亓令邬阴着一张脸,眼底不平清晰可见。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赵引录拍拍他后背,唇角笑意更浓:“我一直都是社交大王啊,每天跟群众打交道,口才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你喜欢她?”他眼中别有深意。 赵引录骤时惊恐出声:“唉唉唉,话不能乱讲,我心里只有你姐,再装不下别人。” “那你对她这么热情,她说一句话你说十句,脚踏两条船?”亓令邬看他的眼神如山野冰河,眼底融合一丝嘲讽。 赵引录鸡皮疙瘩瞬间凸起:“我这是礼貌回应,基本的职业素养好吧。” 亓令邬满脸幽怨地瞪着他,拿起酒杯帮他倒满,也为自己续上一杯,示意赵引录坐直了跟他碰杯。 赵引录一点就通,立刻举杯恭恭敬敬地跟他一碰:“祝亓少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周六是我姐生日,又不是我,你省着点祝福她吧。”亓令邬被他祝得莫名其妙,这一刻特别想骂人。 赵引录热脸贴着他的冷屁股,抬手搭上他的肩膀。 “少爷,周六你们回老宅给慕归过生日,会邀请我吧?” 他侧头:“邀不邀请你都会去,有什么区别吗?” “聪明,还是你懂我啊,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乐呵呵地抱住亓令邬,“等我哪天当上你姐夫了,重重有赏。” “滚。”亓令邬嫌弃地推开他,坐到角落里默默喝酒。 赵引录看着桌上的空杯:“大哥,你不能再喝了,你从没喝过这么多酒,身体受得了吗?” 亓令邬不理他,抛开所有烦心事,只求这一刻的心安。 凌晨两点半,随云居南门驶入一辆黑车,赵引录拖着醉醺醺的亓令邬下车,让代驾把车开去地库。 “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这么沉......” 陈芸等人收到赵引录的短信早就守在门口,赵引录喊了一个保安帮忙,两个人抬着亓令邬去了后院。 亓令邬抱着赵引录走得东倒西歪,甩掉保安的手,推着他往后退。 “引录啊我跟你说,做、做手艺人好累的,要不停刻啊磨啊钉啊,手指好痛的,长茧子,好厚好厚。” 赵引录只得顺着他:“嗯,我知道你很累,所以要好好休息。” 亓令邬扒着后院拱门,支支吾吾趴在门上不肯走。 “怎么了少爷,夜深了,得赶紧回去歇着了,你别把客人们吵醒。”赵引录抓着他手指往外翻,却被他用力甩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对呀,家里来客人了,我得去招呼他们,不能、不能怠慢客人,显得我亓家人没有礼貌。” 说完他跌跌撞撞跑去了中庭,看到门就不停拍打,嘴里还嚷嚷着“欢迎来到随云居”。 梁辛西的睡眠一直都很差,睁眼到凌晨已是常态。他们刚回来时,她就听见前院传来的动静,以为是保安夜班轮岗,过一会就没事了。她翻了个身调整睡姿,谁知道没一会儿动静居然传到她房门口了。 她起身披了件大衣,靠在门口没再听见声音,想着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门一开外面就扑进来一个男人,砸着她面门就往后倒。 梁辛西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小腿蹭到柜子一角,痛得她呲牙咧嘴。她在黑暗里摸索到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到那人脸上,这才看清是亓令邬。 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他泰山压顶似的牢牢控制住梁辛西的小身板,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说什么。梁辛西凑上前去,听见他在说,欢迎来到随云居。她一头雾水,不清楚这亓大少爷在搞什么鬼。 第16章 她挣扎着抬腿,一脚将他踹到床边,抬眼又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更加高大,双眸隐在黑暗中,显然将她刚才的举止都看在眼中。 赵引录怔了怔,立刻冲进来向她表达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啊梁小姐,05他喝多了,这会儿发酒疯,还请见谅,我这就抬他回卧房。”他低声下气跟她道歉,拽着亓令邬的胳膊将他扛到身上。 亓令邬闭着眼睛,还在那一个劲地说着“欢迎光临”。 他们走后,梁辛西更加莫名其妙,这叫什么事?亓大少爷喝醉夜闯客房,还正好砸到她身上,害得她无缘无故摔了一跤。小腿处传来阵痛感,她忍不住揉了揉。 这一晚也不知是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一早换衣服时,她看见小腿上一道醒目的血痕时,发出女鬼出山报仇时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吓得林林和席子樾兔子似的奔向她的卧室。 梁辛西坐在镜子前披头散发,咬牙切齿地怒骂:“亓令邬这个贱人,毁我模特前程,我跟你势不两立!” 她无视林林和席子樾的劝阻,一路飞奔跑去后院,发疯似的一间间拍打房门。 “亓令邬你人呢!你给我出来!看看你干得好事!” 由于陈芸提前说过后院谢绝客人参观,林林和席子樾止步在拱门前,看着贸然闯入的梁辛西,她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季昭和廖沾沾循着声音赶过来,见她俩站在门前跺脚,急忙上前询问。 梁辛西怒踹几间大门后,终于在二楼找到了尚在昏睡的亓令邬。 他穿着银灰色的睡衣安静躺在被中,窗帘留了个缝隙,一缕光芒从外漏进来,恰好照在他额间,眉间一抹金光,如神明降世,圣洁得不敢上前打扰。 梁辛西一肚子怒火,却在看见他那张出尘无暇的面颊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是吧梁辛西,你也有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啊! 她晃了晃脑袋,强行打消了邪恶的念头,跑过去揭开亓令邬的被子。 “亓令邬,别装睡了,跟我道歉!” 亓令邬身上猛地一凉,从梦中惊醒,睁眼看见梁辛西几乎要将他吃掉的眼神,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睡在一旁地铺的赵引录也被吵醒了,揉着双眼迷迷糊糊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他睡眼惺忪:“05,起这么早啊?” “梁小姐?你进我卧室做什么?”亓令邬拽过被子裹着身体,全然不知这女人在发什么疯。 梁辛西二话不说,撩起睡裙抬腿放在他床上,小腿上一条血痕异常刺眼。 “昨晚你喝醉了夜闯我卧室,把我推倒在地时,我的小腿被柜子角划伤,留下了这道血痕。我身为‘逐月文化’最值钱的模特,皮肤要是留疤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亓令邬头痛,昨晚他的确喝酒到很晚,但是回家以后怎么会去梁辛西的卧室?他酒后记忆缺失,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无助地侧头看着赵引录,方才还有些迷糊的赵引录,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略微无奈地朝亓令邬点了点头,证明梁辛西说的都是真的。 亓令邬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眉心,想着如何收拾这残局。 他思索片刻,回:“梁小姐请稍等,我换好衣服后送你去医院。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绝对不会让你腿上留疤。” 第10章 我才没有非礼你 梁辛西一滞,这人破天荒地没跟她吵架,反而这么温顺地回应,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积攒一肚子的怒火,竟无处发泄。 她仿佛噎住了,憋了半天说一句:“算了,我哥就是医生,我去问他。” 回头走两步气不过,抄起枕头丢到亓令邬脸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摔门离去。 被砸脸的亓某人回头怔怔望着赵引录,眼底怨气如冤魂不散,化成凄厉的哀嚎飞速席卷着赵引录的心脏。 他抓着毛毯的手微微收紧,弯起眼睛冲亓令邬谄媚一笑。 “少爷,事发突然,难以控制。你昨晚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我连追求你姐的劲都使出来了,实在拉不住,确实怪不到我。”他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状。 亓令邬阴着一张脸,揭开被子丢到赵引录头上。 “本不想与她多纠缠,现在倒好,成我欠她的了。” 他洗脸刷牙的间隙都在考虑怎么补偿梁辛西,他该做什么才能缓解她的怒意。准备一份大礼登门致歉,又或是拜托他姐再跟“逐月文化”争取一次合作,但他总觉得梁辛西不会领情,从她火烧似的瞳孔就能看出极端情绪。 赵引录换好衣服倚在门口,跟一块巨石似的堵在亓令邬面前。 亓令邬没声好气地瞪着他:“有话快说,有那什么快放。” “要不要我去找她解释清楚,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昨晚夜闯她闺房,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误以为你是想吃美女豆腐的登徒子。”他似乎在火上浇油。 “登徒子就登徒子吧,反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亓令邬站在镜前整理好领口,推开赵引录去拿车钥匙。 赵引录一脸警觉:“你要去哪里?” 他冷冷甩了个眼神:“去药店,顺便买个礼物回来赔罪,你平时哄我姐都买些什么?” “谁哄你姐了,别乱讲。”赵引录诡辩,“也就买点首饰啊,表啊包啊,按名贵的来总没错。” 第17章 在亓令邬的认知里,他的好姐姐亓慕归专门空了两个房间放置她的首饰、包还有鞋子,绝对不会缺赵引录送去的那些东西。 他真诚发问:“你确定有用?” 赵引录义正言辞:“其他女孩我不懂,反正你姐很喜欢,我屡试不爽。梁小姐跟你姐一样都是大美女,你姐喜欢,她肯定也不讨厌。” “说了等于没说,我还能指望你什么?”亓令邬只挑欠扁的话抛给他。 赵引录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跟着他去了地库。 “正好送我回去,一晚上夜不归宿,我爸妈要炸锅了。”他非常自觉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亓令邬又是一句嘲讽:“妈宝男,难怪我姐不喜欢你。” 赵引录:“不要血口喷人,还有你姐没有不喜欢我。” “她没说喜欢你,那就是不喜欢你。”亓令邬发动车子,油门踩得飞起。 赵某人气得语塞,放下座椅倒头就睡。眯了一会儿他又挺直腰板,好死不死地跟司机搭讪。 “我想了一下,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你醉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木头直接变话唠,昨晚的画面我就不多说了,啧,懂得都懂。” “......” 亓令邬知道他想用醉酒的事情怼回来,故意装作没听见,赵引录觉得没意思自然会闭嘴。 谁知道亓令邬越沉默,他就越得寸进尺,反而以为戳中亓令邬的脊梁骨,更加肆无忌惮地强调此事,炒冷饭似的翻来覆去讲了一路。 亓令邬沉得住气,愣是全程不再发出声响,彻底无视他。 赵引录吃瘪,掏出手机给亓慕归发短信,各种装委屈求安慰,就差发送一张他的“哭哭”自拍了。然而发出的短信石沉大海,压根没人回复。 他仰头咆哮:“苍天呐,为何受伤害的人始终都是我!” 亓令邬嗤笑一声,踩着油门隐入一片温柔朝阳中。 金秋岁月,凉风习习。太阳从薄雾后升起,潮湿的庭院里洒下一片金光,暖意升腾而出。 梁辛西坐在中庭的椅子上跟梁许鄞打完电话,按照他列出的药膏清单点了一份外卖,心里仍有一股气在横冲直撞。 “你刚才冲进后院的那个架势吓死我了。”席子樾替她清洁好伤口,“放心吧,许鄞都说不会留疤了,就是轻微擦伤。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拍摄,我会处理好后期,不行的话先让林林这个金牌化妆师上场,用粉底遮瑕隐去伤口应该不在话下。” 梁辛西靠着椅背幽幽叹气:“我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怎么来到南桉区以后到处不顺,你看啊,爬山脚后跟磨伤,北山半路淋雨,现在又是腿部擦伤,是不是水逆,一直在倒霉?” “什么下降头,呸,你别乱说,水逆后必然顺风顺水,明天就好了。”席子樾怕她多想,不停安慰她。 梁辛西怒拍大腿:“肯定是亓令邬那个家伙触霉头,他就是丧星,谁靠近他就会倒大霉。” 她本想破口大骂,又怕陈芸或者随云居里其他人会听见,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下去。她心烦意乱,俞青打来两个电话都没接,打来第三个的时候,她叹了口气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上来就很暴躁:“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去南桉区几天了,拍摄工作到底开始没有,去之前说了要及时跟我汇报进程,汇报呢,啊?” “这一大早,俞姐火气这么大?”她质问的语气让梁辛西很不爽。 俞青显然也听出她不好对付的情绪,稍微压了下嗓音:“小西啊,俞姐当然是关心你们,希望你们早点忙完工作休几天。” “休几天?拍完微观景不是还要去楼云市出差吗,我倒是挺想休假的,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能申请休假吗?”梁辛西也不客气的呛回去。 “当然能休假啊,只要你们好好完成工作,大家都能休。”俞青笑声敷衍,“不过该跟我汇报的工作进度也要按时发过来才行,避免产生信息差,否则出了差错我这边也不好跟亓总交代。” 梁辛西皮笑肉不笑,老实回复:“不瞒你说,这两天老有意外发生,工作还没开始,俞姐放心,明天我们一定按时跟你汇报详情,别老催,搞得好像我们工作很不努力似的。” 一听说工作还没开始,俞青在那头都快把咖啡杯捏碎了,却还是克制住语气,笑回:“没有没有,我倒没有催你们的意思,更没有觉得你们工作态度有问题,我当然相信你们的团队协作能力,那就祝你们工作顺利,早点完成任务吧。” 梁辛西刚进“逐月文化”时,带她的项目经理是章澄心。入职第三年,俞青从另一个项目点调过来,没过多久就代替章澄心接手了梁辛西的团队。 俞青心思缜密,两面三刀,她怎么替代章澄心坐上经理的位置,梁辛西比谁都清楚。只是她一直憋着没说,她不想用俞青的床上功夫到处说事。 只是她偶尔会想起章澄心,为她不公的命运感到惋惜。但除此以外,她做不了其他事,她只是“逐月文化”旗下的一名模特,说到底就是个被人拿捏的打工仔,能力有限,力不从心。 这个年头做好人的成本太高了,梁辛西心有余而力不足。 “席子,我们下午抓紧开拍,俞姐在催了,不想老被她缠着,烦死人。” 梁辛西能做的就是敬而远之,等以后有实力与她抗衡,再一举揭穿她的真面目。 第18章 刚挂断俞青的电话,外卖小哥的电话又打来,说是药送到了,让她尽快出去取。 梁辛西去随云居大门口拿货,眼看着亓令邬开车从南门一晃而过。走两步发现车又倒回来了,停在她旁边降下玻璃窗。 亓令邬拎着袋子递给她:“给你买了祛疤痕的药。” 修长的手指从玻璃缝隙内探出,说话时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停在梁辛西身上。他目光冷峻空灵,糅合一把碾碎了的凉爽秋意,坐在驾驶座欲言又止。 梁辛西接过袋子,想看看他买的是什么牌子的药,指尖摸索间感到一阵凉意,像是某种金属质感。 她低头往袋中看去,赫然在手提袋的底部看见一阵亮晶晶的光芒。 她瞥了一眼亓令邬,车里的人沉默不语,丝毫没有跟她对话的意思。她好奇不已,曲指勾出那串金属,明晃晃的冷光毫不客气地暴露在视线里。 她愣了愣,盯着这串金项链的目光逐渐趋于迷茫,底部挂着的珍珠中间甚至还镶了好大的一颗粉钻。黄金、珍珠、钻石......这个奇妙的搭配,硬是把梁辛西干沉默了。 然而手提袋的重量并未减轻,手指探进去又是一摸,从中掏出一个装有女士手表的盒子,居然还是梁辛西一直心水的那个品牌。 她的眼底顿时凝出几分警惕:“这什么意思?封口费?” 听见“封口费”三个字,亓令邬准备了一路的道歉稿被他一口咽进肚中,他的脑袋似乎被人按了清除键,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问你话呢,亓令邬,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非礼我,特地买这些东西叫我闭嘴?”梁辛西凑过去趴在他副驾驶窗前,指尖轻叩车玻璃,一字一句地说。 亓令邬微微蹙眉,急切反驳她:“别乱说,我才没有非礼你。” 他终于有情绪了,梁辛西目的达成。 她勾唇坏笑:“当然有,我腿上的伤口就是你非礼我的证据,亓少爷力气挺大啊,都弄疼人家了,以后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呢?” 亓令邬被她乱七八糟的言语惊住,快速从驾驶座起身扑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别让人误会。” 梁辛西依旧嗯嗯啊啊个不停,声音从他指缝里钻出:“少爷还害羞了,怕什么,你非礼我的一些细节,也就我们俩知道,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话音一落,某人的耳根子又悄悄泛红,他真想在梁辛西的嘴上缝个拉链,强迫她闭嘴。 第11章 没事就不能找你呀 认识梁辛西以后,亓令邬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话可以如此密集炙热,如同在除夕夜上空噼里啪啦绽放的绚烂烟火,从深蓝色的雾后一划而过,照亮这片大地,似流星转瞬即逝。 他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图纸,圈出需要修改的细节,在旁边写好注释,整合以后打包发给亓慕归。 “小川的设计稿改好了,你直接转发给本人就行。”他打开与亓慕归的聊天框,编辑一行字点了发送。 亓慕归秒回:“好弟弟,麻烦你了,姐姐明天请你吃生日蛋糕。” “拿哄小孩的把戏去哄赵引录去吧,我不吃这套。”亓令邬刺她。 亓慕归笑着发了三个字:“幼稚鬼。”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设计了一半的微观景模型,纠结石狮和灯笼的摆放位置,重新调整布局,原先的城墙院落全部大换血,敲定好最终稿后渲染出图。 客户发来的材料里写明期望材质以及目前能提供给他的现材,如果没有合适材料,他们会出钱委托亓令邬帮忙挑选,由客户自行下单寄到随云居。 也有一些人想在材料上节省成本,由于不懂该材质长期泡水后的变化,经常会在选材过程中犯错,亓令邬好心提点,却被有心人误会成他想在此捞一笔,毅然否定他的建议。亓令邬不会为了钱而忽视产品的质量,干脆拒接该订单,让客户另请高明。 等这帮人吃了大亏以后才会理解亓令邬当初的提议,又悻悻地带着别家做出来的残次品找到“庭深几许”,表示愿意花大价钱重新请亓令邬出山,帮助他们修补残品。 这次他要完成的任务就是补救客户提供的残次品,也是亓慕归千叮咛万嘱咐要仔细完成的订单。这单的客户是“庭深几许”某合作方的老板,她多次强调该残次品的重要性,亓令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一上午他就没歇下来过,赵引录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理会,直到模型渲染结束他才终于得空去客厅倒杯水喝。 赵引录的聊天框几乎要爆炸了,十几张照片刷刷地冲击着手机屏幕。 他一张张滑过图片,入眼全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赵引录非要他帮忙挑几个,甚至还把去年前年大前年的礼物一同发给他作为对比。 亓令邬头痛,压根不想仔细看:“这些东西我姐都不缺,送了也是浪费。” “等你回复这么久,就这?”赵引录反手点了拉黑。 亓令邬发了个沉默的表情包过去,却看见左侧出现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脸色一沉,心想他又来,不爽就拉黑的操作到底要玩到几岁才会腻。 亓令邬也不惯着他,一秒将赵引录删除好友。 果然过了几分钟,赵引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又把我删了?”对方声嘶力竭地咆哮。 亓令邬回得不疾不徐:“你拉黑我,留你好友位只会占我内存。” 第19章 “你幼不幼稚啊?”赵引录发了个短信过去,“正好在商场,这腰带不错,给你来一条?” “婉拒,你自己留着用。”亓令邬无情拒绝,“还有,我可没你幼稚。” 赵引录翻了个白眼:“我都买好了,退不了。晚上我还住你那,明早跟你一起回老宅,帮我准备豪华单间,我不想打地铺了。” “在忙,先挂了。”他果断点了挂机,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迫切地需要一套旅行攻略,在随云居闭关时间太久,需要抽空出去走走。可是去哪里好呢,他犹豫不决。 他跟赵引录念书那会儿总爱结伴出去旅游,出发前说好穷游的,坐绿皮火车,住青年旅舍,去山顶搭帐篷,徒步跨过溪流。 结果赵引录那小子根本吃不了苦,每回旅游天数不到一半他就喊累,帐篷没搭上,亓令邬便被他拉着住进五星酒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完午饭去沙滩边晒太阳,偶然去海里游个泳,没多久就要回酒店泡温泉喝茶,苦不了半点。 后来亓令邬旅游只能偷摸着一个人去,根本不敢跟其他人说他的计划,生怕被泄密到赵引录的耳朵里。然而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有一次还是被他知道了,连夜订了机票闪现到亓令邬面前,于是自由自在的一人游以失败告终。 他翻看着旅游攻略,挑选合适的目的地,谋划着如何躲过赵引录的追踪。 后院拱门前传来声音:“亓令邬!快下楼!” 亓令邬皱着眉,兴致瞬间少了一半。她的声音为何总是如此尖锐高昂?每次传入他耳中总能引起阵阵烦躁。他不想回应,探出手去关窗。 “再不理我,我可要不请自来了。”梁辛西仰头盯着二楼,眼看着里面有只手伸出来,刷地关了窗。 亓令邬不紧不慢走到窗前,站在玻璃后往下俯瞰,平静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身侧是垂落到地下的深灰色窗帘,映得他平和傲然的面颊苍白如雪。 用梁辛西的话来说,就跟躺在坟墓里终不见日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梁小姐有何贵干?”他音色微沉。 冷风穿过随云居后院种植的大片桂树,金色花瓣随风舞动,落在湿漉漉的石砖上,似有无形巨手反转天地,将星辰闪烁的夜空摁在脚下,却把霓虹蔓延的大地撑上了浩瀚天空。 拱门前立着一道曼妙明丽的身影,一袭白裙如薄烟缓缓向外四散。双眸晶莹若流动秋水,微风化作五指,有节奏地搅动水流,细碎涟漪惊起,她与桂花一同笑望秋风。 亓令邬的心脏陡然狂跳,被她的笑颜打乱了原本的律动。他僵着身体,定格在窗前。 梁辛西捧起手里果盘:“你送了我这么名贵的礼物,我洗了点水果作为报答,给你补充点维生素。” 明明只是混杂着几种水果的普通果盘,在她手里却好似充满某种魔力,晶莹剔透的玻璃片在微光下泛起七彩之光,照得亓令邬头晕目眩。 他鬼使神差地同意梁辛西进入后院,让她坐在工作区域前的石凳上等他。 这一次的梁辛西是被他邀请进院的,完全没有上次硬闯进来时的仓促感。她悠哉地坐着品尝水果,这其实是陈芸洗好后送去客房的,五个人均分,她胃口小吃不完,趁着午休时间端来找亓令邬。 她并没有因为一块手表和一条项链就对亓令邬的印象有所改观,单纯好奇他此刻在做什么。拍摄一上午也没见过亓令邬,她倍感无聊,一刻不跟他贫嘴,浑身都不舒服。 后院除了大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桂花幽香沁人心脾,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墙角摆了几盆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再没有能勾起她兴趣的装饰品。 单调,枯燥,无趣。这三个词语是梁辛西对后院的评价总结。如果需要补充说明,那便是桂花香过头了,闻久了头晕。 亓令邬停在石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果盆,里面水果比刚才在窗前看见时少了许多。 他的眼皮在这时突突直跳,觉得自己中计了:“这水果真是为了报答我才送过来的?” 梁辛西刚往嘴里塞了两粒蓝莓,听见他这么问笑容一僵,连忙把果盆往他身前推。 “啊对,是我特地洗好拿给你吃的,我就吃了两颗蓝莓,我发誓。” 亓令邬对她的誓言表示怀疑,今天若是雷雨天,估计他的后院早就电闪雷鸣。 他尝了颗木枣,果肉干涩微柴,没有一点水分。他想扔了,抬头看见梁辛西炯炯有神的目光,硬着头皮吃完了。 梁辛西又拿了一颗草莓递给他,捧着下巴对他wink:“再尝尝这个,比我还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亓令邬没理她,自顾自从盆子里拿了一颗小番茄。 “找我什么事?”他抬眸,不知梁辛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辛西笑眯眯地说:“我就是来送个水果呀,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呀?” 山风摇摆树枝,投下零碎斑驳,阴影遮蔽亓令邬半张脸,幽深瞳孔一明一暗,情绪不明,如迷雾恣意凝结。 梁辛西最烦他这种半死不活、毫无人性的眼神,一点阳光帅气美少年的气息都没有,白长一张惊艳众生的脸。 如果亓令邬能有严昱玉那个骚男一半情商,踏足娱乐圈肯定红透半边天。当然,他这样清冷到甚至拥有些许神性的人,根本无心入世。 “你能不能笑一笑,整天绷着脸,你不累吗?”梁辛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第20章 亓令邬不想浪费时间,撂下一句“没话可以不说”就要走。 梁辛西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有话有话,我真有事找你。” 他停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衣袖,嫌弃之意几乎溢出眼眶。 梁辛西连忙松了手,端正态度,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姿态:“我想在你这订购一套鱼池微观景,能给个友情价吗?” 见他不语,她又补充道:“我哥和我嫂子乔迁,我都还没来得及送礼,现在定做来得及吗?” 亓令邬不知道她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总觉得她这个人没个正形,对她的措辞表示怀疑。 梁辛西撇嘴:“你不信我?我是认真的。还是说订单不从你这走,需要经过‘庭深几许’的审批?” “我这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两年后了。”他眉眼疏离,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第12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梁辛西并未气馁,跟他软磨硬泡:“我们好歹也算朋友,就不能通融一下?” 男人凝眸,对她的措辞深感困惑,完全不知道“朋友”二字从何而来。他与梁辛西顶多算认识,连合作伙伴都算不上,毕竟与“逐月文化”签合同的是“庭深几许”。 他轻哂:“梁小姐交朋友的门槛这么低吗,还是说你为人随性,处处留情?” 处处留情?梁辛西顿时恼了,仅剩的一点耐心也被他磨没了。 “什么叫处处留情,你几个意思?”她扬手推他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能跟他干架,“亓令邬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赚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懂不懂什么是尊重,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亓令邬掸了掸衣服,往后退半步:“我说的是友情,你以为留得是什么情?” “你不要强词夺理,我都从你眼里看出来了,你还是觉得我这个人很轻浮对不对?我告诉你,我梁辛西从事模特行业,广交朋友这种社牛属性是我的职业必备技能,招人喜欢也只是我众多优点之一。但这不代表我私下里很随意,我交知己的门槛可是很高的,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我第一个就排除不考虑。半点情绪价值都给不到我,我为何要跟你做朋友?” 她端着果盘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扔蓝莓,用审视的目光将亓令邬从头看到脚。她的瞳孔似在往外射箭,一根根扎在亓令邬身上,难受至极。 “我再强调一遍啊,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本人非常长情,从不跟人玩什么欲情故纵,更不会搞暧昧这种江湖把戏,我劝你别再污蔑我,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发表论文似的哐哐数落他,炮仗般的锐评搞得亓令邬再次词穷。 “不接订单就不接呗,有必要编出什么订单排到两年后这种狂言吗?”她哼哼两声,轻拍亓令邬肩膀,“年轻人就要脚踏实地多修行,不要有一点小成就便飘了,飞得高摔得也惨,一步一个脚印方能步步高升。” 亓令邬沉默半晌,如木桩般静坐在桌前。 梁辛西问:“为何不说话?” 她话落,后院再次陷入寂静,飞鸟掠过树梢,传来啪啪振翅声。 对面坐着的人总算开口:“订单的确已经排到两年后,你可以打电话去‘庭深几许’客服部核实。” 梁辛西瞠目结舌:“你认真的?” “我没理由骗你。”亓令邬起身,不想再与她周旋。 “行吧,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不愿跟我扯上关系。”她无奈叹道,“那我只能考虑送点其他乔迁礼了。” 她看了眼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得去忙下午拍摄的前期准备。 “哎,亓少爷你吃午饭没有?”见他要走,梁辛西又跑上前拦着。 亓令邬看了看她,说:“等会陈阿姨会送过来,怎么,你也没吃?” “富少就是富少,还有专人端茶送水。”梁辛西阴阳怪气,“我有职业限制,不能多吃,一天一顿够了。” 亓令邬无言以对,一天一顿,他肯定受不了。 “行吧,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干活去了。”她放下果盘,水蛇似的扭到院子门口,“记得把水果吃完哦,别辜负人家的好意。” 果盘里剩下一堆草莓和桑椹,亓令邬提不起兴趣,但想到她说的“别辜负人家的好意”,还是不情不愿端着它回到二楼。 他回到书房,盯着果盘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梁辛西那样矫揉造作之人?难道女孩子走路都跟她一样,恨不得扭成麻花? 他回想亓慕归走路的画面,身姿挺拔,如树干从泥石下窜出,步伐比马蹄疾跑还要稳健,完全不会东倒西歪。 那其他女孩呢,他似乎从未好好观察过其他女人走路的模样。亓令邬想不通,甚至有一种亲自站起来复刻梁辛西走路场景的冲动。 转身看见书柜上嵌着的玻璃门,他正以一种奇怪的姿态站立在书桌前,撞见玻璃倒影中自己的双眼时,他心神一震。真要命,梁辛西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竟被短暂迷惑住了心智。 亓令邬连忙倒杯茶胡乱灌进口中,连喝好几口方才压惊。他疑神疑鬼地走到二楼窗边观望后院,拱门旁摆着一盆木芙蓉,除此以外再找不到缥缈迷雾似的那一袭白裙。 他松一口气,再次拉上窗帘。 中庭正忙得热火朝天,廖沾沾和季昭二人携手布置好新场地,背景由鱼池改为白墙,墙上挂着一把巨大的檀香扇,扇上题字出自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21章 陈芸说,毛笔字是亓令邬于前年中秋夜所写,这把扇子则出自名家之手,是好友赵引录所赠。赵引录去找那位名家定制时,特意关照空出扇面,为得便是让亓令邬本人亲自题字。 他与赵引录还在校园时,便时常有同学找他帮忙写对联,每年春节前几日都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亓令邬写得一手极好的毛笔字,一撇一捺犹如刀削,如铸如刻,沉稳、浑厚。苍劲有力的字迹中融合着他不屈不挠的傲骨,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一蓑烟雨任平生。” 梁辛西盯着扇面轻笑,也许这也是亓令邬的人生态度。无论遇到何种极端境遇,始终从容、镇定、处之泰然,以乐观平稳、游刃有余的心态去直面崎岖人生路。 难怪他总是一张死人脸,乌黑瞳孔里从未泛起过涟漪,说起话来一板一眼,与她身边同龄人有着云泥之别。 梁辛西来到随云居,住进他居住的院落,闯过他色彩单调却干净整洁的卧室,穿过他放满微观景模型、种满桂花树的后院,也见识过他方棱有骨、别有风味的书法作品,她才终于对电视屏幕里冷酷又寡言的长发男人有了初步概念。 她抿了一口黑咖啡,笑容别有深意。 林林去山下商场里买粉扑回来,拎着化妆包匆匆赶到中庭给梁辛西补妆。 “我是不是耽误拍摄进程了,怪我太粗心,粉扑准备不充足。”林林羞愧地念叨着,不停强调自己的错误。 梁辛西连连摇头:“这个点赶回来正好,场地刚刚布置好,你不会都没来得及吃饭吧?” 林林气喘吁吁:“去便利店吃了关东煮,还好,我不太饿。” 她撕下梁辛西t字区的吸油纸,蘸取少量珠光散粉,还原完整的哑光妆容。 “好了吧,我得去换衣服了,今天穿蓝色那件是吧?”梁辛西收起镜子,侧头看了一眼席子樾,“嫂子等我五分钟,换个衣服就开拍。” 席子樾一怔,突然被她喊嫂子,羞耻到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笑回:“别闹,叫我席子谢谢。” 梁辛西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能娶到你当媳妇,我哥何德何能啊!” “说你哥坏话是吧,你也不怕我跟他告状。”席子樾拉着她的胳膊陪她去换衣服。 梁辛西才不怕:“我哥这么温柔,根本不会骂我,况且他每天忙的焦头烂额,难得能见他一次。” 梁许鄞忙,她梁辛西也一点没闲着啊! 她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倒,盼着忙到十月底能告一段落,她太想休假了,即使哪也不去,就在家里躺着就很幸福了。 “再忍忍,等楼云市的工作完成以后,我们就能休息了,先回家歇两天,然后我们去旅游,我想去成都玩,你哥没空,就派你陪我去吧。”席子樾等不及想出去玩。 听见她说想去成都,梁辛西的瞳孔都亮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要去旅游呢,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哪天休假立马订票出发。”梁辛西滔滔不绝地开启话唠模式,换个衣服的功夫已经把去成都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全计划好了。 下午的拍摄任务简单,但对模特的要求相对较高。以檀香扇为背景,梁辛西对着镜头展示亓令邬提供的十件微观景模型,同时要为观众进行详细的讲解,如制作背景,制作工艺,甚至分析一波亓令邬制作模型时的心理状况,相当于阅读理解。 为了今天的讲解任务,梁辛西足足花了三天苦背台词,她对微观景工艺品一窍不通,成串出现的专业术语如同钉子重重敲打她的脑袋,那三天连做梦都在念叨枯燥乏味的专业词汇。 虽然后期可以配音,但梁辛西的职业素养要求她不许浑水摸鱼,在职场中必须端正态度,用言行举止撑起她用血汗打造出来的首席模特招牌。她要是垮了,“逐月文化”就是胡金金那个妖孽的天下了,梁辛西决不允许胡金金骑在她的头上为非作歹。 这些年她紧绷神经,不容自己在工作中出一点错,好不容易打出去的名气,容不得半点沙粒。她爱惜羽毛,如同珍爱她的生命。 背了三天台词终于可以在今天展示成果,梁辛西的心情五味杂陈,又激动又不舍,强忍痛苦熬完下午四个小时。 席子樾一拍双手,目光柔和地对镜头里的梁辛西说:“ok,拍摄结束。” 梁辛西笔直如松的腰板瞬间蔫了,似垂落在冷风中来回摇摆的枯芦苇,完全失去了生机。 她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喉咙仿佛灌了一铲黑炭,沙哑无力:“我的膝盖都要裂开了,谁来救救我?” 对着镜头站了四个小时,她的疲惫无人能感同身受。 第13章 他是雾霭天藏在乌云后的飞鸟 廖沾沾二话不说冲过去往她面前一蹲:“上来吧辛子,我背你回客房歇着。” 梁辛西也不客气,病恹恹地趴在他背上,拍拍他脑袋说:“辛苦你了,好弟弟。” “我才不是弟弟。”廖沾沾听见这两个字就头痛。 席子樾拉开背包拉链,小心将相机塞进去,边回头叮嘱廖沾沾:“背好你辛子姐,记得轻拿轻放。” “那当然。”廖沾沾撅着嘴巴,还在为弟弟二字伤春悲秋。 梁辛西笑了:“不是弟弟是什么,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六岁吧?多怀念我的二十一岁啊,那会我的眼里还有光,对未来抱有无限期待,现在被生活毒打得完全不知快乐为何物。” 第22章 “我不要当弟弟,小六岁又怎样,我爸比我妈小五岁,妈妈在他面前幼稚的像个小姑娘,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推开客房的门,扶着梁辛西坐到沙发上。 梁辛西到底比他多吃了几年盐和米,怎会不知他心意,随手指着旁边空位叫他坐下。 廖沾沾忐忑不安地听从她指令,紧张的不敢侧头看她。 “好弟弟,你才刚入职场,以后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位普通过客。几年后你要是跳槽去了其他单位,又或是自己创业,会结识更多优秀的人,没必要把心思放在我这里。”她目光真挚,轻声细语,“你还年轻,现在最重要的是搞事业,当你站在山巅时,就会发现山外还有山,现在执着的一切在广阔天地前根本不值一提,你会遇到两情相悦之人,愿意与你同甘共苦,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小世界。” 廖沾沾性格单纯,喜欢就是喜欢,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的热情。他对梁辛西确实跟其他同事不一样,放假回家都要带一堆吃的喝的送给她,就更别说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了。 梁辛西察觉他的偏爱后,多次暗示他收起热情,表明她不会在职场中谈论男女关系。可廖沾沾一腔热血,哪能说停就停,依然马不停蹄地向她示爱。 他也没想到梁辛西会在今天捅破这层窗户纸,而且还是如此坦白光明地教育他回头是岸。廖沾沾并非死缠烂打之人,明确梁辛西对他无意后,反而豁然开朗。 他挠了挠头发,小声问她:“那辛子姐姐有喜欢的人吗?他,比你还要优秀吗?” 终于听见他喊姐姐,梁辛西知道他选择放下了。 她唇角微扬,笑容温暖似春阳:“曾经有,现在我只喜欢自己,先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希望你也是。” 廖沾沾瞳孔澄澈,看向梁辛西的目光中有仰慕也有钦佩,炙热的爱意在她笑容中慢慢融化转变,这一刻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好弟弟。 “辛子姐,我、我没给你带来压力吧?”他声音微弱,小心翼翼问出口。 梁辛西的眉宇间荡漾着无限暖风:“当然没有,喜欢我的人太多了,谁让我这么优秀呢,能被你这样年轻又帅气的弟弟喜欢,我深表荣幸。” 廖沾沾笑了,干净的双眼似温泉流淌:“那我也谢谢你这么美好,能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秋分已过,今日宜签订合同、交易、开市、纳财。 梁辛西选择交易,网上购买两条低胸长裙,作为辛苦一天的慰问良药。 她去各个平台更新了九宫格照片,有自拍,有席子樾给她发来的精修图,有在随云居后院随手拍下的桂树,也有中庭里亓令邬静心打理过的鱼池。 配字:“北山清幽,桂香飘溢。树影斑驳处,安能盛放颠沛流离的虚影?” 她不是感性之人,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足够时间去触景生情。也许是随云居静谧安逸的氛围影响了她,此刻只想停滞仓促脚步,好好聆听风的声音。 她坐在客房的阳台上,窗外枯叶簌簌摇曳,院中泛滥着独属于秋日的萧瑟与凄凉。暮色升出枝头,树叶缝隙间洒落一片皎洁清光,仿佛置身一场虚幻的美妙梦境。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许久不看书的梁辛西,脑袋里莫名蹦出这句诗。 她不由轻笑,举起手机想拍下沐浴在月光里的院落,就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镜头里闯入一个模糊身影。 他匆匆走来,俯身在树下捡起一个木雕,他慌乱到直接用袖子抹去污渍,丝毫不嫌弃木雕沾满碎叶和泥泞。 梁辛西隔着玻璃望见月色下他饱含情绪的瞳孔,晚风吹乱他发丝,他低头立在树下,侧脸轮廓朦胧又内敛,体内隐隐散出沉着坚定的力量。 那个木雕,对他很重要?梁辛西眯着眼睛看不清木雕刻得是什么,她双手撑着玻璃,像极了躲在暗处的可耻窥视者。 他似乎对着木雕说了什么,只见他唇瓣微动,却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梁辛西急得要命,恨不得长出一对顺风耳,八卦的心思在此时达到顶峰。 清理完木雕,他的神态归于平静,转过身去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离开小院。 这个男人,未免神秘过了头。每次见他都展露出与前一次截然不同的氛围感,梁辛西完全捉摸不透他。他是深不见底的汪洋,是雾霭天藏在乌云后的飞鸟,是幻境,也是掩埋在未知领域下的无穷宝藏。 北山的夜来得极快,不过只静坐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整座山头便被嵌入繁星点点的水墨画中。月光如水,赠予晚归之人一片浩瀚深远的银河。 赵引录拎着一堆东西闯入后院,风风火火地大喊亓令邬。 亓令邬拿了木雕刚回房间,还未来得及洗澡,卧室门便被大力推开。 “给你送礼物来了,腰带拿去,我还买了吃的,饿不饿?”赵引录手里的袋子像是无底洞似的,源源不断掏出十来件东西,一股脑丢在书桌上。 亓令邬谢绝他的好意:“除了腰带留下,其他东西都拿出去,包括你这个人。” 赵引录笑盈盈地躺在沙发上,长腿舒展伸到亓令邬脚边:“逛一天商场,累死我了,我歇几分钟,你忙你的。” “无赖。”亓令邬拿了衣服进浴室,随他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结伴开车去了亓家老宅。 第23章 亓令邬上次回来已是八个月前,这几个月他忙工作压根没空下山,就算得空也都是找一处静谧之地休养生息。老头子对他们姐弟严苛以待,一见面就说教,非必要他从不主动回老宅。 亓慕归的车早早停在院里,驾驶座门没关,甚至顶棚都没收,回家就本性暴露,全然没有在“庭深几许”总裁办公室里的半分严谨。赵引录过去关好车门,在副驾驶找到钥匙,帮她收好车顶。 “你就惯着她吧,舔狗。”亓令邬最看不起他当牛做马的屈辱样。 赵引录乐不可支:“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是慕归女神的舔狗呀,汪汪汪,我愿意一辈子当她的大暖狗。” 亓令邬咬牙瞪他:“能不能要点脸,你看她理你吗?” 他耸肩:“无所谓咯,我不怕付出也不求回报,只要她幸福就好,你这个天生丧失情种的冷血动物理解不了很正常。” 亓令邬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正常人的确无法理解精神病人的世界。” “705,你的嘴巴还能再毒点吗?”赵引录追在后面要敲他脑袋,进门望见坐在客厅里喝茶的亓原,伸出的拳头又收回去。 他换好鞋子拎着礼盒跑过去问好:“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亓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说话:“我挺好的,生意也红火,你爸爸妈妈呢,最近都过得不错吧?” “他们好着呢,前两天一起出去旅游,这都半个月了还不着家,留我一个人在家吃冷饭。” 赵引录说话添油加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圆滑腔。他俩聊得热火朝天,更像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亓令邬坐到赵引录身旁,倒了一杯茶递给亓原:“爸,我回来了。” 亓原看见他就来气,瞪了他一眼呛道:“你还知道回家,我以为你忘了有我这个爸呢!” “哎呀叔叔,05他是太忙了,根本没空回来,您也知道‘庭深几许’给他接了多少单子,这几个月他忙得废寝忘食,您看他脸都瘦了一圈,眼里全是红血丝。”赵引录巧舌如簧,三两句便将亓原的怒意转移了。 亓原看了看他,脸颊确实凹陷了,面无血色,一看就是营养没跟上。 他又气又心疼,恼道:“陈芸怎么回事,我特地关照她要管理好你的膳食,给我儿子饿成这样还得了?” 他掏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给陈芸问责,却被亓令邬拦下了。 “不关陈阿姨的事,我一累就没胃口,是我自己的问题。” 亓慕归听见动静也下楼了,还在楼梯上走着便被赵引录堵住。他个子很高,挡在面前就像一根结实粗壮的铁柱子,压根推不动。 “慕归,你什么时候回老宅的,也是刚到?”赵引录站在她脚下两个台阶,却还是比亓慕归高了小半头。 亓慕归扶额:“我不记得生日邀请你吧,不请自来?” “慕归,你什么语气,引录好歹也算你半个弟弟,对人客气点。”亓原望见她的臭脸,立刻发声训斥。 第14章 你喜欢梁小姐吗 赵引录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楼下的亓令邬两眼一黑,他笑嘻嘻地往上爬了一梯,塞给亓慕归两个礼盒:“慕归姐姐,祝你生日快乐呀!” 慕归......姐姐......亓慕归想打人,碍于亓原一直盯着他们,她只能接过礼盒装作致谢。 “引录弟弟客气,你人来就行,带什么礼物。”她甚至都没有打开礼盒看一眼,走在赵引录前面下楼,去玄关换鞋子,“邢阿姨应该快到了,我去迎她。” “不用迎,我叫小刘开车接她过来的,一会直接送到门口。”亓原招手让她坐过去喝茶,茶几上的零食果盘到现在没人吃。 去迎邢臻只是亓慕归的借口,她不想在赵引录旁边待着,这小子一来老宅就跟尾巴似的跟着她,着实心烦。 她不情不愿地坐过去,为逃避与赵引录的沟通,她拿过零食果盘低头开炫,嘴里塞得满满的,也就有理由拒绝赵引录的搭讪了。 赵引录坐在一边疯狂输出,做汇报似的将这一周的所见所闻全部跟亓慕归说完,就差把他手机交出来给亓慕归查阅,偌大的客厅只有他在口若悬河。 亓令邬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胳膊拉至身边:“你看不出来我姐根本不想跟你聊天吗?” 赵引录压根不信:“慕归在吃东西,食不言寝不语,她只要听我说就好。” 嗯?食不言寝不语?这小子脑回路怎么长的,总有理由给自己找台阶。亓令邬无言以对,掏出手机默默刷新闻。 “呀,我突然想起来车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拿下来,光顾着拿慕归的生日礼物了。”赵引录一拍亓令邬大腿,“车钥匙给我。” 亓令邬瞥道:“车没锁。” “带什么东西了?”亓原摆手让他坐下,“老宅什么都不缺,吃完饭你带回去。” 赵引录皱眉:“那可不行,东西是我爸妈盯着送过来的,我还得拍视频交差呢,省得他们说被我贪污了。” 小刘送邢臻到门口,开车调转方向去了地库。 赵引录出来刚好看见邢臻,活力满满地跑过去喊人。用亓慕归的话来讲,他这样高大健壮的元气小伙跑起来神似一头不知饿为何滋味的驴。 “邢阿姨,许久不见,又变漂亮了!”赵引录绕着她转了一圈,“哟,这身旗袍太显身材了,难怪亓叔每次见您都笑得合不拢嘴。” 第24章 邢臻拍着他的肌肉臂,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臭小子,油腔滑调,就知道哄我开心。” “我只是爱说实话而已,我帮您拎东西。”他左一个提包右一个袋子,兴冲冲地跟着邢臻回了屋。 亓慕归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力,每天过得风风火火的,精神亢奋得十分可疑。 “邢阿姨,您来了。”亓令邬放下手机,走过去跟赵引录一起拿东西,按序摆放在橱柜边。 邢臻笑问:“怎么样,旗袍拿回去以后,梁小姐那边怎么说?” “梁小姐?哪个梁小姐?”亓原骤然来了兴趣,他可从未听儿子提过,“小邬这是交女朋友了?” 亓慕归坏笑,想起那日在电话里听见的女声,是个性格泼辣的大美人,跟她这个木头弟弟倒是性格互补。 赵引录的眼神时刻停留在亓慕归身上,见她轻笑,立刻故作懵懂:“慕归姐姐,梁小姐是谁啊?” “你再用这种语气叫我姐姐试试!”亓慕归扬手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 赵引录秒懂,挺胸立正:“好的,慕归宝宝。” 亓慕归笑容一僵,曲起胳膊肘猛戳他后背:“滚!” “怎么都想让我滚,你跟705不愧是亲姐弟。”赵引录委屈巴巴,像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她身后。 另一边的形势显然更加严峻,亓令邬冷着一张脸:“才不是女朋友,我跟她不熟。” “不熟?她不是给你的微观景拍宣传片的模特吗,你们最近的交流应该挺多吧,私下可以跟她聊聊你的作品,对拍摄也有好处呀。”邢臻这番话更坚定了亓原的好奇心。 他立刻拉着邢臻坐下,饶有兴致地说:“哎,臻臻,快坐下,你有没有梁小姐的照片,给我看看呢,我还不认识这位梁小姐。” 邢臻拿过亓原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梁辛西的名字,上方立刻跳出她的相关信息。 “就是她呀,‘逐月文化’的首席模特,为了给小邬的作品拍摄宣传片还特意在我这里定制了六件旗袍。我跟你说啊,梁小姐样貌出尘,气质古典雅致,即便为我的‘裙楼衣坊’代言,也是极好的人选。”邢臻回想不久前为梁辛西量尺寸,她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经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亓原连连点头,同意她的观点:“嗯,的确是个美人。我倒是不知道她在为小邬的作品拍摄宣传片,慕归,这是你去‘逐月文化’签订的项目?” “是啊,在这之前我早知道梁小姐大名,经常在电视还有杂志上看见她,她拍过的好几个品牌宣传我都很喜欢。听说她每次都是自带摄影师,风格新颖别致,意境幽远,变幻莫测不落俗。爸,若是亓氏集团下的‘素巷’以后要找代言人,我首推梁小姐。” 亓慕归对梁辛西的评价如此之高,站在一旁的亓令邬却觉不可思议。他努力回忆梁辛西的脸,怎么也无法将她和“气质古典雅致”结合在一起。 他满脑都是梁辛西夹着烟抬腿挡在拱门前的刁蛮模样,她眯着眼睛撅唇吐烟,雾蒙蒙的瞳孔里潮水翻滚,那模样......实在像个调戏清纯男大学生的社会大姐。 “小邬,你怎么说?”亓原问。 亓令邬回过神,侧头发现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在瞪着他盼下文。 他皱眉,迷惑不解:“什么怎么说?” 亓原一语惊人:“你喜欢梁小姐吗?” 亓令邬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懒得回答,沉默着坐去窗边吃糕点。 赵引录抢答:“我我我!我觉得他喜欢,他那天喝醉了还闯入梁小姐闺房,直接把人扑倒在地,害得梁小姐受伤,腿上划了好长一条伤口。” “什么?”亓原血压飙升,竟不知他的好儿子在外如此欺负弱女子,立刻走到窗边质问,“你带人去医院看了没有,跟人道歉了吗,她有没有原谅你,合作没有解除吧?” 客厅氛围紧张,亓慕归掐着赵引录胳膊,压着声音:“真假的?” 赵引录耸肩,憨憨一笑:“把人扑倒是真,当时他喝多了发酒疯。喜欢梁小姐目前是假,但也不一定,谁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有戏。” 亓令邬不紧不慢地回:“您放心,我已道歉,也求得她原谅,赔罪礼物已送,合作仍在继续。事情没那么严重,赵引录说话添油加醋,信一半就行。” 他说完给赵引录使了个眼色,赵引录默念,完了完了,今天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亓家老宅了。 邢臻说了不少好话,抚平亓原的怒气后,招呼大家坐下好好吃顿饭,祝贺亓慕归三十一岁生日快乐。 提到年龄,亓原的关注点又转移到女儿身上。他明里暗里提醒亓慕归留意身边适龄优秀青年,有喜欢的不要藏着掖着,可以试一试谈个恋爱。 这可把赵引录急坏了,他念叨着:“慕归姐姐还年轻,谈婚论嫁这种大事急不得,没遇到互相喜欢的人万万不能勉强。你们亓氏家大业大,南桉区门当户对的家族不好找,一定不能马虎。” 亓令邬瞥了他一样,但凡是个活人都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也就他的父亲还把赵引录当成懵懂小屁孩。 亓原听后也不断点头:“引录说得不错,一定要互相喜欢,而且男方必须要有好家庭,穷不得,也不可因富裕目中无人,我只希望慕归以后过得幸福自由。” “爸,我的幸福就不用您操心了,我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庭深几许’,事业不稳,我哪有心思考虑男女感情。顺其自然吧,哪天跟人看对眼了,我未婚先孕都行。”亓慕归夹了一堆大虾放进亓原碗里,又夹了一大块鱼肉给邢臻,“操心我跟小邬,不如先办好你们的事吧。爸,您打算什么时候迎娶邢阿姨啊?” 第25章 问题抛出,客厅陷入短暂的宁静。亓原放下筷子,当着几个年轻人的面握住邢臻的手。 他笑着看向邢臻的眼睛,眼底闪烁无限温柔:“本来想着年底的,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十一月份就把婚礼办了,臻臻十一月二十二号过生日,婚宴就定在那一天吧。” 邢臻显然被惊到了,抓着他的手指稍稍用力:“你订好日子也没跟我商量啊?” “咦,亓叔好浪漫啊,那以后你们的婚礼纪念日就是邢阿姨的生日啦,两个日子一起过,亓叔不会是想少送一份礼物吧?”赵引录绝对是捧哏第一人。 亓原哈哈大笑:“那不会,必须两份礼物,你们臻臻阿姨想要多少礼物都行,我人都是她的,什么都是她的。” 亓慕归跟亓令邬的汗毛同一时间竖起,客厅一片欢声笑语。 第15章 代价呢,我要付出什么 梁辛西的团队在随云居住了整整十八天,拍摄工作终于完美谢幕。 下山那天,梁辛西特地穿过中庭看了眼后院。二楼窗户没关,窗帘随风摆动,遮蔽大部分视线,隐约望见墙上挂着一幅人像油画,但是看不太清楚画上的脸。 她仿佛看见亓令邬摆着臭脸站在窗边俯视后院,想起他冷若冰霜的死人脸就想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在什么场合下表现出内心真正的雀跃。 他今天有事不在随云居,陈芸和家里的几个做事阿姨送他们五人到南门。 季昭拆除场地时右手轻微擦伤,换廖沾沾开车载着他们去楼云市。廖沾沾到底还是年轻,上高速非要听电音,不听歌就犯困,吵得他们几个睡觉也不得安生。 “辛子姐,距离下个服务区还剩六公里,要不要去买咖啡喝?”廖沾沾从后视镜瞥见昏昏欲睡的梁辛西,吊着嗓子问她。 梁辛西睁开一只眼,瞳孔如晨光溢出银灰色:“你想喝直说,别拿我找借口。” “嘿嘿嘿,我哪有,我是怕哥哥姐姐们渴了。”他咧着嘴巴装傻,才不承认是自己贪吃。 林林立马坐直身板:“买啊,必须买,我还要喝冰的。” “你不是经常痛经吗,能喝冰的?”席子樾友情提示。 林林摆出无所谓的姿态:“有布洛芬,怕什么?” 廖沾沾踩着油门直奔服务区,迫不及待地冲进咖啡店扫荡,顺便还去便利店买了一大堆零食,乐呵呵地分给季昭,惨遭无情拒绝。 “季昭哥哥,你不吃又不喝,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成神。”他往嘴里狂塞薯片,咀嚼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炮弹似的传入季昭耳腔。 季昭一言不发,推开他坐回车里:“你去副驾驶补充体力吧,还剩四十五分钟车程我来开。” 楼云市靠海,竹溪服装公司总部也建在海边。梁辛西他们的拍摄工作不在总部,而在竹溪名下一栋专用于举办各种活动的别墅内。 他们看见别墅门口站着的焦至申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团队何德何能让竹溪的老总提前等在这里。季昭停好车,带着他们去跟焦至申打招呼,梁辛西走在最后,还没从昏睡中缓过神,梦游似的拎着包往前走。 焦至申并未理会季昭等人,径直绕过他们停到梁辛西身前,伸出右手对她笑着:“梁小姐,久仰大名,很荣幸能请到你给我们竹溪秋季新品拍摄宣传照,我是竹溪负责人,焦至申。” 焦至申?梁辛西的魂还没附回身上,突然来个人堵住她前路,瞬间清醒过来。眼前这人正是竹溪创始人焦总,楼云市最负盛名的企业家。 梁辛西不敢怠慢,回握住他掌心,扬唇露出她的招牌笑容。 “焦总您好,我能代表逐月文化与竹溪合作亦是我的荣幸。竹溪的风格非常有个性,古典韵味与现代工艺相结合,更有益于彰显女性独特魅力。我身边不少女性模特家里至少有一件衣服来自竹溪家,畅销多年一定是焦总指导有方。听说明年还会出一些新中式的款式,我跟逐月文化一同期待新品,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梁小姐谬赞,若你喜欢明年的新中式款式,等新品出来我会托人专门为你送去瑞海区,每样来一套。” 焦至申紧紧握着梁辛西的手,边笑着边摩挲她手背。梁辛西笑容一僵,慌忙缩回手,也许是她多心,竟在焦至申眼底察觉出不同寻常的情绪。 她背过双手往侧边靠,站到季昭和廖沾沾的中间去。席子樾心思敏捷,撞见她眼底的慌张,对方才的细节一目了然。 他们去别墅里简单讨论了工作细节,梁辛西借口说今天奔波有些疲惫,早早去了俞青定好的酒店。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回想起焦至申的神情,她浑身发毛,手背还停留着他指尖轻触的粗糙感。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来楼云市的第一天就被杂念困住,她不停安慰自己,那只是正常握手,不可能有其他私念。 梁辛西睁着眼睛到半夜,给隔壁席子樾发短信。原以为她睡了,不料几分钟后便收到她的消息:我现在过来。 席子樾来得很匆忙,她忧心忡忡地爬到梁辛西床上。梁某人披着被子蜷缩在床头,像是被人非礼一般,眼里塞满愤怒。 “我越想越气,焦至申好歹是楼云市数一数二的商业精英,犯不着吃我豆腐吧?我就是一个小模特,比我漂亮的年轻女人多的是,他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梁辛西脑袋都快炸了,“这次不过就是一个秋季新品拍摄,正常来说找个项目经理跟我们对接就行,犯得着他焦总亲自到场吗?” 第26章 她但愿是自己多心,更希望只是她自恋想歪。 席子樾却说:“他喜欢你很正常,你是逐月的首席模特,长相不用多说,在我这一直都是仙人之姿。你每年拍摄这么多品牌照片和视频,给公司赚这么多钱,逐月摇钱树的大名早就传开,也许他暗恋你都有段时间了。” “暗恋?你是说站在楼云市云端俯瞰众生的焦至申暗恋我?”梁辛西笑得前仰后翻,双腿伸出被子,不停敲击着被褥,“笑死我了,席子你怎么这么可爱!” 席子樾暂时没接茬,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焦至申已婚,那他是想做什么?”她瞠目结舌,暗示梁辛西有危机。 裹在被子里的人冷冷一笑:“还能做什么,背着老婆找情人呗!” 原以为只是闺蜜间的胡思乱想,谁知这次还真一语成谶。在别墅拍摄的这几天焦至申一直没有再出现,直到他们完成任务准备离开楼云市,他才终于露面。说是定了海边音乐餐厅,邀请梁辛西共进晚餐。 梁辛西想也没想一口回绝,半路接到俞青电话,叮嘱她这场饭局必须去,否则她手上的几个业务就会转交给胡金金,她被迫应邀。 明白焦至申的用意后,梁辛西根本不敢穿她行李箱里的那一堆“袒胸露乳”的性感小礼服,特地去商场买了套巨丑无比的黑色运动套装,严严实实包住身体只露出小脑袋。为了打消焦至申的念头,她妆都没化,抹个无色润唇膏就跨入音乐餐厅大门。 今天的梁辛西在焦至申眼中很是与众不同,她扎着高马尾,素面朝天,身穿运动装脚踩运动鞋,完全就是刚毕业的青涩女大学生,比浓妆艳抹的她更有魅力。 焦至申目光如炬,望向她的眼底升出隐忍欲火,在梁辛西坐下之时再次握住她的手。 “梁小姐今天,很美。”他轻笑,不再掩饰真实目的。 梁辛西迅速缩回手,尽力不让情绪外露:“谢谢焦总夸奖,但在您心中,应当是您妻子最美才是。” “她啊,我与她已分居多年,许久未见。”焦至申回得漫不经心。 梁辛西当然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暗示夫妻感情不和,有时间和精力去陪伴新欢。 她在心中冷笑,这老男人真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以为所有女人都会为了钱出卖身体,真是太看不起她了。 他切好牛排放在梁辛西面前,端过她那份未动的盘子,言语温和,颇有“君子”之势。 “这家餐厅的牛排肉质鲜美,蘸汁更入味,口感醇厚带一点香甜,梁小姐一定会喜欢。” 梁辛西也不装了,又将牛排推回去:“我不喜欢吃西餐,碍于今晚是焦总请客,我就勉强尝两口。焦总,不瞒您说,我是乡下来的,平日里粗鄙惯了,不习惯用刀叉,不介意我直接用手拿吧?” 她从焦至申手里重新端过未切块的牛排,在他灼热的目光下,缓缓捏起牛排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块肉大力咀嚼,口齿不清地说:“肉煎得有点老,嚼不动,不如我在大排档吃的牛肉串,这家餐厅不行,必须差评。” 他们斜后方那桌,一双刀叉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将当事人也吓了一跳。 “我没看错吧,那是梁小姐?”赵引录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她穿运动服就算了,直接用手抓牛排是什么操作?” 亓令邬抬头望见她的脸,精致的面上无任何多余修饰,似深秋覆在薄叶上的一层白霜,纯净圣洁,清澈又无暇。卸去矫饰,只剩下最原始的真实与恬美,如山野娇花迎风摇曳,宁静入画。 这样的梁辛西,与随云居初见时全然不同。那时她如寒冬烟火,不顾风雪侵袭,直上云霄,绽放光与热。而此刻,她却似露珠凝结,闪烁清澈微光。 “她对面那个男人是谁,看着年纪有点大,背对着我们,看不见正脸。”赵引录伸着脖子,“好像又能听见一点声音。” 梁辛西自以为狂野无礼的吃相在焦至申眼中全是可爱与欢脱,他的生命里已许久没有出现这样朝气蓬勃的气息,他微微出神,侧脸轻笑。 “你喜欢什么菜系,我可以带你换个地方。”他递过去一杯蓝莓汁,“就算你想在这附近开一家爱吃的饭店,我也可以满足你。” “满足我?”梁辛西手掌反转,嘴角油渍全抹在手背上,“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焦至申眉眼间流露着无限从容与自信,这句话他听过不少女孩说过,但他只满足一部分便将她们都打发走了。那些女孩年轻貌美,千篇一律,每次出现皆是浓妆艳抹,低胸紧身裙配高跟鞋,谈笑间逐步向他身边靠近,一场饭局下来自然而然倚进他怀里。 半年前他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梁辛西的采访,她盯着镜头微笑时,瞳孔化作深海下的神秘触角,猛然击中焦至申心脏,他在那时便知道梁辛西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也许她什么都不想要,又或许她什么都想要。 他笑回:“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满足梁小姐的心愿。” “代价呢,我要付出什么?”梁辛西是聪明人,很清楚对面坐着的是游历江湖多年的资深老狐狸。 “陪伴。”他微微皱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我需要梁小姐随叫随到,陪我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如梨花般白净澄澈的面颊泛出一抹笑意:“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听着倒是不错,不过我怎么觉得,焦总只是单纯想做呢?” 第27章 斜后方那桌,刀叉再次落地。赵引录抖着一双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第16章 她......就不是容易妥协的人 “777705......你听见没,他们好像在聊少儿不宜的话题。” 赵引录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僵着后背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眼里梁辛西根本不是那种为了钱或者地位不择手段的人,她对面的老男人不像好人,八成在哄骗清纯美少女。 亓令邬不语,埋头吃饭,空留赵引录一人唱着独角戏。 他急得满头大汗:“你给点反应行不行,我担心那个老男人图谋不轨,要借机占梁小姐便宜怎么办?” “梁小姐跟你无亲无故,轮不着你忧心。”亓令邬吃得差不多了,不冷不热来一句,抽张湿巾仔细擦拭手指蹭到的油渍。他就是这样,火烧眉毛也能摆出不疾不徐的姿态。 赵引录倍感寒心,他知道亓令邬这人从小就不爱多管闲事,可好歹跟梁辛西有合作关系,她真出事,他俩也脱不了干系。 “我对你很失望。”赵引录说完就要起身,却被亓令邬拉住手腕。 他浓密的睫毛在顶光灯照映下洒落一片阴影,瞳孔愈发深邃明净。 “她有自己的主见,不需要你去解围。” 他用眼神示意赵引录坐下,观察局势在说。赵引录将信将疑,忐忑不安地捡起刀叉,坐回位置蹲后续。 梁辛西笑得花枝乱颤,面对焦至申这样大她近十岁的商界精英,明眸无一丝惧色,说出这番话后,眼底反而升出比往日更加光明的微火。 男人抬眸直视她双眼,感慨她伶牙俐齿,也沉溺于她的直率和洒脱。梁辛西说话一针见血,将他心脏剖开肆意暴露于阳光下。他不气反笑,取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递给梁辛西。 “你的理解有偏颇,做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我对这方面需求并不强烈,你可以拒绝。梁小姐可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能带给你的财富远超你的想象。可能你不信,我对你并非玩玩而已。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梁辛西忍不住笑出声,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放声大笑,笑到整个餐厅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对周围怪异的目光视而不见,抽出纸巾轻按眼角,笑得浑身发颤。 “抱歉啊焦总,你刚才说的话太好笑了,我真忍不住。咳咳,我这样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这老男人有点意思,平日里霸总小说看得不少吧,说起台词镇定自若,一点也不害臊。梁辛西拼命憋笑,却发现越憋越会笑到发狂,干脆当着焦至申的面释放她的内心os,疯癫的模样能吓退他再好不过。 焦至申沉默,他不觉得丢脸,甚至羡慕她想笑就能开怀大笑,这样自由的日子早就与他相去甚远。 她记下焦至申的电话,慢慢收起脸上笑意:“我会认真考虑,吃饱了,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没有强留,买完单跟她并肩离开。他在餐厅门口提出送她回酒店,梁辛西委婉拒绝,又与他说了一些客套话,目送焦至申远去。 她站在风口,拂去垂落在耳边的发丝。靠墙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忽而扬唇轻笑,眼底尽是荒谬之意。 正式入模特这行已有九年,她遇过不少权威人士带颜色的暗示,每回都佯装不懂,随随便便糊弄过去。没想到这次来楼云市,竟有人明目张胆邀请她当情人,她不知该笑还是哭。 也许很多人的观点都跟她父母一样,过分顽固不化,难以接受新事物,抗拒甚至抵制变化。总以为干她这行的人轻贱,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可以丢弃自尊,谁的床都敢爬。 她眸中尽是凉意,来往车流汹涌,却无一处清净之地属于她。凉风徐徐灌入衣领,她却不觉寒冷,身处环境越极端,她的意识就越清醒。她才不管别人眼光是何,但求自身惬意与心安。 梁辛西拎包挪步去街边拦车,身影逐渐淹没在人海。 “你说,梁小姐站在门口的那几分钟里,都在想些什么?”赵引录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我看她留了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她会妥协吗?” 亓令邬收回目光,起身走去服务台结账。赵引录见他不说话,追在身后不停问他。二人一前一后到达停车场,亓令邬坐回驾驶座以后方才开口。 “不会,梁辛西她......就不是容易妥协的人。”亓令邬与她接触不算多,也并不了解她为人,但潜意识告诉他,梁辛西不会接受那个男人的爱意。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尖逐渐收紧,脑海里仍浮现出她站在冷风里凝视人潮的场景。赵引录问,梁辛西当时都在想什么,说实话他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明是一双明亮若朝露的眼睛,却在那时闪烁无限惆怅与凄凉。 她那样灿若星辰的人也有烦恼吗?亓令邬说不出话。 “但愿吧,梁小姐这么优秀,她值得更好的伴侣。”赵引录靠着椅背长舒一口气,凑到亓令邬耳边低声来一句,“比如亓少爷这样的天之骄子,要是跟梁小姐在一起,绝对是郎才女貌,山鸣谷应,佳人才子,天作之合。” 车里只他一人念念有词,根本无人理会。 赵引录忍不住轻叹:“来楼云市散心都能遇见梁小姐,简直就是天注定,可惜亓少爷太过高冷,不肯跟人打招呼。就算做不成情侣,好歹也算人脉,人情世故里的颇多学问,少爷还得加深研究才是。” 第28章 “改改碎嘴的毛病,我姐最讨厌话多的男人。”亓令邬淡淡道。 “不可能,她就喜欢我的风趣幽默。”赵引录立即驳回,掏出手机反复欣赏屏保,“慕归真漂亮,要不是接手你爸生意,她去娱乐圈肯定是顶流。” 亓令邬不想发表意见,难评。 他们在楼云市待了三天,美食吃了,美景逛了,收拾行李回家过节。返程路上,赵引录想到国庆要值两天班就想哭,他早晚辞了这鬼工作,跟亓令邬一样找个僻静之地当个闲散少爷。 庭深几许与逐月文化合作的宣传片在国庆期间大爆,各大商圈的大屏幕上轮番滚动梁辛西的脸,随云居中庭墙上挂着的檀香扇很快家喻户晓,甚至有人为随大流制作出一模一样的小扇用于宣传。 “庭深几许”知名度大增,越来越多人借着宣传片了解到微观造景这门手艺的意义和辛苦,院落设计订单暴涨,鱼池微观景的预订单也排到了第三年。逐月文化同样吃到了宣传片带来的红利,公司招收不少新人,成立了两个新部门。与此同时梁辛西也收到各大知名品牌的约拍,身价更上一层楼,坐实了逐月文化首席模特的宝座。 十月中旬,庭深几许举办庆功宴,邀请梁辛西赴宴的重大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亓令邬的头上。 亓慕归的原话如下:“宣传片大火很大程度是依赖梁辛西的古典造型和优雅谈吐,首先因她完美的外形吸引大量游客点开视频,其次她用温柔甜美的声线讲解微观造景的意义以及制作背后的艰辛不易,引导游客耐心看完全片,让他们有意识去转载和传播视频,梁辛西可谓是第一大功臣。” 她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亓令邬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硬着头皮添加她转发过来的联系方式。头像是梁辛西本人自拍,盛装出镜,明艳大气,似牡丹盛开。点开大图恍若误入仙境,藏于山后窥探仙女之容。 而此时的梁辛西正披头散发躺在沙发上打原神,挑战北风之狼这关死活过不去,这关过不去,也就无法开启多人游戏模式,她急得差点想摔手机。 屏幕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本就烦躁的她忍不住爆句粗口,不情不愿地退出游戏。 “谁啊,半夜十一点半加好友,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她点开申请,好友验证里空白,只有昵称写着一个“邬”字。 邬?梁辛西只认识一个人的名字里带有“邬”,就是亓令邬。她惊坐,难不成这人真是亓大少爷? 她秒点同意,率先发出消息:“哪位?” 亓令邬输入姓名,点了发送。 梁辛西盯着屏幕里的三个字虎躯一震,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不喜接打电话的亓令邬同样被她吓一跳,手指悬在半空不知所措,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发来语音邀请。 正犹豫着接不接,屏幕又跳出一行字:“赶紧接我电话,不然删好友。” 他又想起亓慕归说得那番话,无奈之下按了接通。电话那头笑得肆无忌惮,似乎他的行为已在对方意料之中。 “哟,真是亓大少爷啊,在随云居跟你要联系方式不给,今天怎么主动加我好友,是不是大半个月没见我,想我想得夜不能寐呀?” 亓令邬就知道,梁辛西这人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张口便是雷,非要将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混淆视听。 他克制情绪,声音低沉:“明晚庭深几许举办庆功宴,邀请你来参加。” 梁辛西就猜是跟工作有关,偏不让他如愿。 “抱歉啊,我明晚有约会,没空。” 第17章 梁小姐,是否有空来赴我的晚宴 如果说连绵起伏的北山是南桉区的地标,那瑞海区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树多。入秋以后,成片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枯叶铺在地面,满眼绽放金光。 梁辛西从家里步行到逐月文化总部只需十五分钟,高跟鞋踩在叶片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大衣下黑裙随风而舞,裙摆似蝶忽闪翅膀。她身姿傲然挺立,走动时如同一只孤傲优雅的天鹅。 她刚与席子樾打完电话,对方叮嘱她开会不要迟到,今天俞青心情不太好,进公司时面如菜色,随时会爆发。梁辛西根本不慌,迟到又怎样,大不了撕破脸面跟她吵一架。 楼下保安看见梁辛西过来,连忙冲过去帮她刷开闸机,热情洋溢地跟她说早安。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出差,有阵子没来总部,放眼望去只寥寥二三名保安能叫的出名字,其余都是新面孔,大概率又招新人了。 项目部人满为患,还没进门就听见胡金金的笑声,她被一群人包围着坐在椅子上,翻看手里的杂志不时跟他们解释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一分钟一个雷点,惹得身边工作人员频频大笑。 梁辛西进门,笑声戛然而止。胡金金的团队作鸟兽散,纷纷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胡金金放下杂志,故作诧异,走到门口迎她。 “辛子姐回来了,好久不见你,出差辛苦了。恭喜啊,你跟庭深几许合作的宣传片爆了,我有几个朋友还让我帮忙跟你要签名照呢,还问我能不能拜托你去亓先生那里插队下订单。” “谢谢,你最近拍摄的杂志封面也不错。”梁辛西语气平静,“插队恐怕不行,我与亓先生的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们也就是说笑的啦,我已经帮你推掉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礼盒,“这是我上个月去英国做活动时特意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第29章 梁辛西径直走去她的专属化妆间,放下包后接过礼盒:“金金妹妹太客气了,做活动都那么累了,还抽空替我带纪念品,你有心了。” “哪儿的话,顺手的事情,以后工作上还需要辛子姐多多照顾呢。”胡金金站在她旁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梁辛西收拾好准备去会议室,抬头见她还不走,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庭深几许今晚举办庆功宴,辛子姐你也在邀请名单内,这次庆功宴办得挺隆重的,亓氏集团好多高层都会去,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妹妹去开开眼界?”胡金金扭捏半天,终于说出她的请求。 她见梁辛西不接话,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亓氏集团邀请了好多品牌参加晚宴,以前跟我合作过的好几个承办商也会去,如果我能赴宴,也是以逐月文化的名义,相当于给我们公司做宣传了。” 她有些心虚,那双眼睛里趋炎附势的欲望几乎要溢出眼眶。 梁辛西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回道:“你说得名单应该是从庭深几许官网看来的吧,很遗憾的告诉你,我本人目前还没接到他们的邀请,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怎么可能,官网既然已经发布了受邀名单,肯定会有责任人联系到你,是不是俞姐忘记跟你说了?”梁辛西拿着本子和笔走出化妆间,胡金金急切地追出去。 梁辛西漫不经心道;“那你要去问俞姐了,她是我们的项目经理,对接业务是她的工作。” 她说完顿足,转过身直视胡金金的脸。 “就算我真在受邀名单内,也不会随便带你赴宴,如果你想参加晚宴,应该去找庭深几许的责任人,我没有这个权利擅自加人。”梁辛西说完甩着长发潇洒走人。 胡金金气得原地跺脚:“不就是参加一个破晚宴吗,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老女人,再过几年人老珠黄我看你还高贵什么!” 俞青在会议上总结了上个月梁辛西团队的业绩,夸赞过后不忘督促,提醒梁辛西积极配合工作,不要总是我行我素。尤其去外地出差,注意及时与公司对接,避免出现信息差。 梁辛西坐在桌边一个劲地玩手机,这哪是团队开会,明显就是针对她个人的批斗会。前半场着重表扬他们做出的成绩,后半场全在汇总梁辛西的缺点,俞青说完还要故意问她是否有这回事,梁辛西压根不接茬。 俞青了解她的脾气,她在会议上开口发言不正常,无视冷漠的态度才是梁辛西的基操。她不改正是她的问题,俞青该强调的事情一件也没少说。 会议结束,梁辛西终于过了北风之狼那一关。关闭游戏,拿着纸笔跟在席子樾身后准备走人,到门口却被俞青喊住。 “庭深几许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庆功宴,下午没事你就先回家,好好打扮盛装出席,别给逐月文化丢人,我把时间地点发你微信,开去南桉区需要一点时间,你早些出发,别又迟到。”俞青编辑好短信当面发给梁辛西,“亓氏集团旗下服装品牌‘素巷’你听过吧,内部知情人说他们最近在找代言人,你今晚好好表现,极有可能拿下这项合作。那可是直接跟亓氏集团签订的合约,是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刚经历过一场残忍批斗会的梁辛西哪会有好脸色,眼底刮起一阵寒风,瞳孔如同浸泡在井底的琥珀。 “拿不拿得下合作又不是我一个小模特说了算,很大程度也要看你们项目经理的谈判能力。我就是逐月文化的普通搬砖人,工作任务全听公司安排,说白了就是任你宰割的底层小喽啰。俞姐你也要努力,四十岁正是打拼的年纪,你把我捧上去了,功劳自然也会算在你头上,升职加薪手到擒来,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我们各自加油。” 梁辛西阴阳怪气撂下话就走,扭动腰肢,生怕背影不够艳丽。俞青闷闷不乐,若不是要靠她赚钱,真想一巴掌拍上她漂亮的脸蛋。梁辛西,有时候真的很欠扁! 她回到化妆间拿东西,跟席子樾说了会话就回家了,走前并未带上胡金金送的礼盒。那人触碰过的东西会残留一股媚俗的气味,梁辛西厌恶至极。 她依旧选择步行回家,中午的风稍微暖些,不像清晨那般刺骨。梁辛西拎着包沿着街道慢悠悠晃荡,等休假了她一定好好放空自己,彻底洗净身上的班味。 街上不时有车开过,刺鼻的尾气熏得她无法呼吸,她皱着眉往树下靠,旁边一辆车在同一时间凑过来,跟在梁辛西身后缓慢行驶。 车窗降落,低沉的男声似贴着梁辛西的耳朵,毫无征兆地灌入,随着她侧头看过去的那一刻逐渐分明。 “梁小姐,是否有空来赴我的晚宴?” 亓令邬手指置于方向盘上,面色从容不迫,微微侧身从窗口看向她的脸。他穿了一身正装,衣服剪裁得体,勾勒出笔挺健硕的身形,衣领处别着的胸针燃起星辰般的光辉,跟他的瞳孔一样亮的惊人。 换成其他男人留长发,梁辛西定会狠狠吐槽,偏偏这个人是亓令邬,长发仿佛为他而生,柔顺发丝如海面上连绵不绝的细碎涟漪,衬得他面若冠玉,瞳孔如夜,浑身闪烁无限贵气,恍若天人。 在瑞海区的街道上遇见他,梁辛西感到不可思议。她稍稍顿足,眯着眼睛看清楚他的脸,忽然冲他笑起来。 “亓少爷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第30章 她本想说:亓大帅哥就这么想我啊,居然亲自开车来瑞海找我。但她刚被俞青恶心过,低落情绪尚未转过弯,实在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车内男人微微点头:“没错,我过来接你去参加晚宴。” 他大方承认,反倒令梁辛西错愕,转念问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我若不去赴宴,你的个人利益就会受损?” 梁辛西知道亓令邬不大喜欢她,他既亲自开车来接,定是背后有人指示。他这种桀骜不驯的贵公子才不会被人轻易拿捏,定是与背后之人与他交换条件,这事办完互惠互利,所以他才会来瑞海区。 亓令邬沉默,才不想承认是迫于亓慕归的压力才过来的。 “不说拉倒,跟昨晚一样,我拒绝你的邀请。” 他磨磨唧唧的样子着实让梁辛西心烦,每回说话吞吞吐吐,好似有难言之隐。她今天心情不爽,没有耐心与他拉扯,哪怕他是千年一遇的极品大帅哥也不行。 亓令邬开车跟在她身后往右拐,在公交车站前停住,开门追出去。 “上车说好吗?” “不好。” 她婉拒,踩着高跟鞋加快脚步。亓令邬没办法,只能继续开车跟在她身后。到小区门口,陌生车辆不让进,他被门卫拦在小区外。梁辛西往前走两步又停住,又不可能真的狠心放任他在外面不管。她微微叹口气,转身跟门卫说那是她朋友,临时让他进去。 “进来等着吧,去赴宴我总不能穿这身衣服,我得回家准备一下。” 亓令邬的车停在她家院内,梁辛西站在门口邀请他进屋。这个拧巴的男人果然又在犹豫,立在玄关处僵硬得像一尊雕像。他没想到梁辛西会直接邀请他去家里做客,除了亓慕归的公寓,他还没有单独去过女孩子的家。 他觉得太过唐突,纠结要不要进去,梁辛西反手扯住他领带远离玄关。 “亓少爷怕我会吃了你?”梁辛西冷笑着看他,“放心,我洁身自好,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第18章 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有拖鞋吗?” 亓令邬低头看向双脚,皮鞋是今天新穿的,但总归在外面走过路。客厅地板很干净,扫地机器人不停在椅子和沙发下穿梭,他不想穿着脏鞋进门。 “你真讲究,我又不嫌弃你。” 梁辛西打开鞋柜找拖鞋,搬来新家还没来得及喊朋友过来玩,也没准备客人的鞋,只有她用来替换的备用拖鞋。 她递给亓令邬:“将就下吧,家里只有这个。” 亓令邬不语,当着她的面换上拖鞋。梁辛西看着他漏在鞋子外的大半截脚后跟,哭笑不得。 “是你自己要求换鞋,不是我强迫你的,不合脚也只能这么穿着。”她笑着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罐可乐,“家里除了白开水只有这个,我经常出差很少在家住,没有美食酒水招待你,凑合凑合吧。我去楼上看看穿什么衣服,你随意。” 她咚咚咚跑上楼,冲进衣帽间顺手关了门。 亓令邬什么都不想喝,在沙发上干坐着。坐了会觉得无聊,环顾四周认真打量梁辛西的家。 她是极繁主义,客厅墙上挂满她在全球各地旅游或是工作的照片,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手工艺装饰品,许多都是亓令邬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 厨房外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旋转音乐盒,上半部分是穿戏服的女性泥塑,面部轮细腻有型,衣裳绚丽飘逸,栩栩如生,下半部分刻着圆形小戏台,正中央伸出一个转轴,精致小巧,摇动出声。 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驱使着亓令邬摇动转轴,音乐声瞬间响彻整个客厅。他没料到这声音如此恢宏响亮,簧片似卯足了劲疯狂振动发声,生怕楼上的梁辛西听不见。 音乐响起,穿戏服的小人旋转,袖子还会上下摆动。亓令邬慌里慌张地端起音乐盒,想找按钮关了音乐,翻来覆去找不到可以操控的地方。就在他用手指试图拽动摇杆的瞬间,音乐盒上半部分的人形雕塑竟从底部裂开,以极快的速度坠地,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男人拿着底座傻傻站在柜子前,音乐还在继续,楼上总算传来动静。 “喂,亓令邬,我穿这件小黑裙怎么样,搭配你送我的那条项链,项链虽然丑了点,好歹粉钻还算抢眼,你觉得呢?”梁辛西换好礼服站在二楼栏杆后,十分妖娆地转了个圈。 亓令邬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柜前,他在思索如何圆场。梁辛西见他不语,干脆直接下楼找他。 当她看见一地的狼藉后,忍不住惊叫出来:“我的音乐盒!这是我初恋的遗物,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沉浸在愧疚中的男人骤时僵住,这个音乐盒居然会有如此非凡的意义,他显然犯下大错。 “对不起。”他慌忙道歉,放下音乐盒底座去厨房拿扫帚和簸箕。 梁辛西无比痛心地抓了一把碎泥,红着眼眶,神情黯淡,如同一朵在寒风中逐渐枯败的玫瑰花,摇摇欲坠。 “对不起,梁小姐......我对不起你,你别哭,我会照价赔偿,不,我会加倍赔偿你。”亓令邬从未见过女孩哭,他慌手慌脚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辛西泪眼汪汪抬头看他:“没事的,也许他在天堂想念这个音乐盒了,想从我这里带走它吧。” 男人打扫完地板,怔怔望着簸箕里的一堆泥,他的失手截断了梁辛西对逝去初恋的唯一念想,他罪孽深重。 第31章 “对不起。”亓令邬悬着掌心,缓缓落在她肩头轻拍两下,“我会尽全力补偿你,梁小姐尽管提要求。” “不用,碎都碎了,一切皆有定数,这是它逃不过的命运。”梁辛西摇着头起身,“我上楼拿个包就走,等我。” 她的背影削瘦又寂寥,黑裙衬得皮肤纯白若雪,似有皎月悬上枝头,光辉笼罩她身体。 亓令邬神色复杂,后悔和自责交融,回想起她通红潮湿的眼眶,心脏隐隐抽痛。他低头凝视双手,头一回觉得这双手如此笨拙。他恨不得现在就赔偿,她开多少价都行。但愿梁辛西上楼后不要暴风哭泣,他真不懂如何安慰女孩。 梁辛西关上衣帽间的门,站在全身镜前爆笑。亓令邬的眼神明显就是信了她的鬼话,真以为是她初恋的遗物。 那个音乐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外地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当初搬家时就想把它扔了,后来想想算了,也是她坐飞机长途跋涉带回家的。这次被亓令邬摔坏正好,她可以心安理得买新的装饰品了。 戴上项链,理好头发,她拎包下楼。 亓令邬的情绪不是很好,看向她的眼神多出不少暖意,说话前会考虑措辞是否适当,会不会引起梁辛西的反感,他开始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保持善意与温和。他知道梁辛西心情不大好,他还是减少存在感为妙。 梁辛西换好鞋子站在玄关处,倚着柜子望向他:“不是邀请我参加晚宴吗,出发?” “好。”亓令邬点头,路过她身侧时主动拿过她的包,“我来吧。” 他接过包不再吭声,走到院子里发动车,等梁辛西出来时去副驾驶外为她开门。梁辛西故意装作摸不到安全带的样子,一脸为难。她仰头向车外的亓令邬求助,那双眼睛似湖水泛起光晕,楚楚可怜地撞进亓令邬的眼帘。 他边自责边俯身为她扣上安全带,鼻尖窜入一股绵长清幽的香水味,似清冷微苦的药香,又带着一点潮湿的雪松味,如同香炉内悠然升出的迷烟,环绕着他的鼻腔。他微微愣神,指尖缓缓从带子下抽出,座椅调好合适的角度,方才关门回到驾驶座。 “到酒店要一个半小时,梁小姐中途想去服务区请提前跟我说。”他调转方向开车驶出小区,大路出去右转就是高速。 电台正好放着王菲的《乘客》,梁辛西跟唱道:“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 “亓少爷,我是这辆车第一个乘客吗?”她顺势问了一嘴。 亓令邬摇头:“不是。” “那我是这辆车第一个女乘客吗?”梁辛西又问。 “也不是,我姐和邢阿姨都坐过,你应该是第三个女乘客。”亓令邬回得不紧不慢。 梁某人调侃他的心思又迸发了:“这两位女乘客都是你的家人,那我以后会有幸成为你的家人吗?” 亓令邬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收紧,换作平时他一定毫不犹豫说出“没可能”三个字,但他今天理亏,梁辛西已经因他哭过一次,他不想再惹得她不高兴。保险起见,他选择沉默。 梁辛西皱着眉,音色弱了几许:“抱歉啊,我好像冒犯到你了。亓少爷身份尊贵,是高不可攀的富家子弟,巴不得跟我这种出卖色相的人保持距离,又怎会与我成为家人,是我没有自知之明。” “我没那个意思,没觉得你在出卖色相。都是工作,你凭努力赚钱,这没有任何问题。” 亓令邬在随云居中庭听过她与母亲打电话,她的父母并不支持她待在这个行业,长期的批判多少会影响她的情绪,她自嘲也很正常。 “那你回答我,我有可能成为你的家人吗?” 梁辛西侧头看他,他耳后一缕头发垂落肩头,她挥手将发丝撩开。亓令邬本能往左边躲,她的手指差一点就碰到他的脸了,还好闪得快。 他松一口气,平视远方大道,低声回应:“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如果你是我的女友,我会根据目前的感情状况推测出答案。但你我并未在交往,甚至对彼此的喜怒哀乐都不太了解,以后也许渐渐熟络,也许等这次晚宴过后再也不会见,都是有可能的。” 副驾驶坐着的人却轻笑:“可是你刚才摔碎了我珍视的东西,你让我尽管提要求。” “你想让我做什么?”亓令邬心中发憷,希望她提出的要求不要太过无理。 梁辛西笑问:“当我男朋友怎么样,就在晚宴上公开关系吧。” “不行。”亓令邬一口回绝,“我们没有感情基础,不能拿这个开玩笑,我不喜欢骗人。” 他的神情突然严肃,后背都比刚才硬挺许多,指骨用力,关节处泛起微白,对她提出的要求感到不悦。 梁辛西终于忍不住了,拍着大腿笑得浑身发抖:“不是吧亓少爷,你还当真了?” 她没想到亓令邬如此好骗,说什么信什么,竟认真分析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感情维系,完全就是纯良高洁的大圣人。 “你是说笑的?”亓令邬反应过来。 “对。”梁辛西大言不惭。 “那个音乐盒真是你逝去初恋的遗物?”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一直悬着。 “假的。”她老实回答。 亓令邬隐忍着情绪:“梁小姐,你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初恋遗物是假的,但音乐盒被你打碎却是真。”梁辛西勾唇笑笑,“我要你还我一个人像雕塑,要镀金的。” 第32章 这个疯女人,满口胡话。亓令邬再也不想相信她。 第19章 是我占到你便宜了,又不亏 晚宴六点开始,他们四点就到酒店门口了,两个人坐在车里面面相觑。 梁辛西翻了个白眼,放倒座椅:“所以呢,就在车里干等两小时?” 大老远跑去瑞海区接她过来,又让她干坐着,亓令邬也觉得不妥,他思来想去憋不出一个娱乐活动。 转头看见梁辛西满怀怨气的眼睛,他轻声问:“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喝茶或者吃点心?” 她从包里掏出眼罩盖在脸上:“不去,我不吃也不喝,保持身材。” “那去附近找个咖啡馆?”亓令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再次提出建议。 “不想去。”她拒绝,语气很不耐烦。 亓令邬沉默,这女人真难搞,心情起伏瞬息万变,他完全没有对策。 低头想了会儿,又问:“那你想不想去商场,我赔你一个音乐盒,或者你想买其他东西也行,随你挑。” 副驾驶的人一把扯开眼罩,冷冷盯着亓令邬的脸:“我说了,还我一个人像雕塑,要镀金的,其他我都不要。” 他眼中忽而跳动一簇火光,垂首时发丝滑落,伏在肩头轻晃,低沉之声此刻却温和似篝火处拂动的晚风。 “不是我不想还,而是我没有时间,后面工作都排满了,还有几个急单要赶。如果手头没有工作,我甚至可以复刻一个全新的音乐盒赔给你。我带你去金店吧,你想要哪个都行。” 他眸色如虹,跳动着夺目光彩,一阵又一阵的滚入梁辛西眼眶。她瞬间读懂亓令邬的情绪,他确实不是在找借口推脱,而是真的太忙了。 她神情骤冷,偏偏想阴阳他:“时间挤挤总会有的,看来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优秀,不值得亓少爷挤出时间。行吧,那也不用赔了,反正也是不值钱的东西,碎了就碎了,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我下车找个地方等到六点,就不占用您的宝贵时间了,您忙。” “梁小姐,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没有不想赔偿。”亓令邬侧身拽住她手腕,“我说了去金店,随便你挑。” “金子我不会自己买吗,你觉得我缺这点钱?那个音乐盒是我千辛万苦乘飞机跨越一千多接近两千公里运回来的,放柜子上好几年,光是看着它也有感情了吧,能随便用价格去衡量吗?”梁辛西嗤笑,“而且我都说不用赔了,您别有心理压力,过几天我就能释然了。不就难过几天吗,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我一个人难过这么多年也挺过来了。” 她甩开亓令邬的手关上车门,气呼呼地一路小跑。亓令邬把车钥匙塞给酒店泊车员,拿过后座的风衣套在身上,大踏步跟上梁辛西。 “梁小姐,你能不能别耍小孩脾气?”他再次抓住她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 梁辛西穿着高跟鞋跑得正欢,亓令邬稍一用力就拽住了她,身体一斜撞过来,不偏不倚蜷进他怀里。她凑过来的风吹开了亓令邬的风衣,梁辛西倚在他胸前完全被外衣包裹住,路人眼中的他们此时就是一对紧紧拥抱着的热恋情侣。 亓令邬再次闻见她发间传出的淡淡香味,药香与雪松味互相交融,晃得他心神一滞,慌忙松开手,垂眸道歉:“抱歉。” 对面的人突然又凑前抱住他,仰着头笑盈盈地看他眼睛:“抱什么歉,我又不介意亓少爷对我投怀送抱,你长这么好看,是我占到你便宜了,又不亏。” 她细长的双臂从他腋下穿过,十指在他背后牢牢紧扣,亓令邬扯了两次才甩开她的双手。 梁辛西的笑脸仿佛是一张面具,在她被亓令邬推开的一刹那,面具凭空消失,撞进亓令邬视线的又变成她阴阳怪气的脸。 “坏的不学,倒学起我的洁身自好了。你这个学习习惯得改,不然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她拍拍手,试图掸去亓令邬身上的微尘,冷哼一声又要往前走。 她这番谬论被亓令邬选择性忽略,他沉默不语,步履如飞地继续跟在她身后。 梁辛西走了三个街区也没能甩掉他,掏出手机翻转摄像头,咔咔一顿自拍,身后男人被她牢牢嵌入镜头,化成完美背景墙,衬得她玲珑小巧惹人怜。 一七六的身高完全跟小巧不搭边,但如果身边有个一米九的男人就另说了。梁辛西不了解亓令邬的个人信息,目测个头跟严昱玉那个纨绔子弟差不多,严昱玉净身高一九一,那他也差不离了。 “你要去哪里?”她走得越来越远,亓令邬终于忍不住问道,“走太远等下还要回酒店,你穿高跟鞋脚会痛的。” 梁辛西指着路上的出租车:“脚痛可以打车回去,我不是傻子。” “你在生我气对吗?”他追问,“是不是不想去参加晚宴了?” 梁辛西摇头:“我没有。” “我答应你,我会抽空还你一尊人像,别闹脾气了,找个店歇会吧。”亓令邬上前两步堵住她。 见他让步,梁辛西绷着的脸终于有了暖色:“你确定?这么忙也会挤时间给我?” 他微微点头,眼底并无不快:“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赔偿是应该的。” 一心作死的女人也松口了:“我逗你的,真不用赔,我要的只是你一个态度。你安心忙工作吧,我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晚宴我会好好参加的,和好吧。” 第33章 她伸出手掌,静静悬在亓令邬的身前。 他看了看她的手指,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她是笑着的,微光直入眼底,暖意涌动,如薄雾映衬星光。 亓令邬反复向她确认:“这是真话?” “真话,我们和好,当朋友吧,以后我不会再挑刺,更不会无故同你吵架。” 她的笑容充满无限生机,瞳孔无一丝阴霾,仿佛阴天褪去乌云,暴露万丈光芒,照得大地一片敞亮。 亓令邬也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掌心。她肌肤细软,指尖微凉,被他手心包裹住的瞬间,缓缓汲取他滚烫的温度。 “亓先生您好,我是逐月文化的模特梁辛西,有幸受邀参加今晚庭深几许举办的庆功宴,我非常期待与贵公司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我们携手共进,希望未来创造更多价值。” 她笑得礼貌又官方,说辞好听,却十分有距离感。按理说她这样跟亓令邬说话才是正常的,但对面的人听着却觉得奇怪。 亓令邬不喜欢她现在的笑容,甚至无法形容他当下的内心状态。她这样不如不笑,当朋友不如当对头,她说“您好”不如说“不好”,她跟他握手不如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腕。他可能忙疯了,居然觉得略带疯癫略带侵略性的梁辛西更顺眼。 看来你真的有病,亓令邬你有病,她骂对了。他低着头没接话,松开梁辛西的手插回风衣兜里。 梁辛西笑笑:“回去吧,在酒店大厅坐着等,看看手机时间过得很快的。” 她说完转头就走,高跟鞋在地砖上哒哒作响。亓令邬依旧没说话,老老实实跟着她。 他还陷在沉思里没出来,认识梁辛西以后,他的情绪在这段时间不停翻涌着,有时似湖水寂静,有时如海浪翻滚,有时只在一汪鱼池中荡漾,有时却仿佛奔向一望无际的荒洋。 他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向来心如止水的他,面对梁辛西时,心情可在一瞬之时上天入地。他变得不像他,往日行若无事的情绪会在这一瞬不见踪迹。 亓令邬讨厌这样的自己,无法掌控情绪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潜意识里觉得梁辛西是危险的,非必要不能靠近。 他盯着梁辛西的背影,她的步伐别具一格,每一步如同精心设计过,轻盈如飞羽飘逸,身姿挺拔,上下浮动间充满特有的韵律和美态,似枫叶摇摆,与花瓣共舞。他微微侧头,强行将关注点从她身上挪开。 这条长街诗意盎然,金灿灿的叶子铺满水泥路,一前一后行走的二人宛若融进一幅凄美独特的油画里,斑驳光影洒在他们脸上,似跳动音符,奏响别离之歌。微风轻拂,梁辛西的头发肆意飘扬,一路散发幽香,扰乱身后人的思绪。 进入酒店大厅,亓令邬脱去风衣置于沙发上,梁辛西坐在一边对着掌心哈气,显然在外面被冻着了。 “喝什么茶,我跟服务员说。”亓令邬挥手让服务员过来,前台走来一位小姑娘,一眼认出他,“亓先生,您来了。” 梁辛西回:“花茶果茶都行,要原味,不要糖。” “亓先生呢,想喝什么?”小姑娘站一边毕恭毕敬。 亓令邬没有特别想喝的:“白水就行。” 小姑娘走后,梁辛西笑问:“她认识你啊,常来?” “嗯,酒店是亓氏集团的,之前跟着我姐来过几次。”他如实回答。 梁辛西礼貌又疏离的表情又出现了:“原来这也是你家产业,亓氏果然财力惊人,今日开眼了,祝生意长虹。” 她非要用这个语气说话吗?亓令邬胸闷,并不想接茬。他讨厌梁辛西这样,有时太正常便是不正常。 第20章 “共度良宵”和“恋情” 客人们陆续到达酒店,大厅里人越来越多,名流齐聚,各展风采。 他们二人坐在角落里,前方有屏风遮蔽,并未受到过多干扰。梁辛西放下手里杯子,理好衣服,对镜补妆,检查好身上每处细节,确保形象万无一失。 亓令邬依旧静坐,手指不停拉动旋转手机页面上的模型,修改记录下一个订单的诸多细节。 梁辛西见他坐着不动,丝毫没有出门迎客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亓先生不去跟客人们打招呼吗,晚宴是庭深几许举办的,你是亓家人,那就是东道主了。” 亓令邬并未抬头看她,低声回:“我是亓家人没错,但东道主是我姐,有她招呼就行,我无需出面,我在外从不以亓家之名自居。” 他的意思就是亓家生意未来都是由亓慕归接手,他不想参与太多。他没有明说,总之梁辛西是听懂了,他想靠自己双手闯出一片天地。 “真好,有姐姐操持家业,你只需追求热爱的事情便好。”她有些感慨,想起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头痛。 她音色微变,有心事,亓令邬察觉后不由放下手机,目光聚焦在她脸上。 “你不也在追求热爱的事业,难道其中有阻碍?”他不是有意窥探梁辛西的私事,既然聊到这个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梁辛西显然不想揪着这个问题继续探讨,只冲他笑笑便没再说话。她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是时候去宴会厅了。 “亓先生,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从屏风后走出去,恰好看见亓慕归带着几个人从外面进来。 亓慕归微微一愣,环顾四周:“梁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弟呢?” 第34章 “姐。”屏风后又走出一人,整理好西装站到梁辛西身旁。 “原来你在这呢,我还以为梁小姐是自己从瑞海过来的,吓我一跳。”亓慕归上前一步跟梁辛西握手,“上次的宣传片得亏梁小姐专业,你表现得很完美,业内反响非常热烈,我有几个朋友还跟我要你联系方式,说有机会也想跟你合作,逐月文化应该已经收到相关消息了,这几天就会通知到你本人。” 梁辛西扬唇浅笑,如皎洁月色下摇晃的茉莉花:“这次的合作效果不光是我个人的影响,而是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我的拍摄团队专业素养过硬,我充当模特与他们相互配合,外加公司有专人负责处理后期,所以才能呈现这样一部优秀又具有代表性的成片,我很感谢庭深几许能给我们团队这样难得的合作机会。” “以后合作机会还多着呢,希望梁小姐的事业直上青云,我很看好你。”亓慕归穿着白色西装,及肩短发下漏出两串晶莹耳坠,宝石嵌入银链,摇摆间闪闪发着光芒。 梁辛西缓缓松开她的手,笑着点头:“期待未来能有更多机会与亓总合作,谢谢您的祝福,我也祝愿庭深几许还有亓氏集团的众多产业链能全面开花。” 她们二人的言行举止在亓令邬眼中就是互捧彩虹屁,对话毫无营养价值,完全就是商场人之间的迎合与客套,根本不知其中存在几分真心。他放空思绪,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活像个闷葫芦。 “走啊,去宴客厅,还傻站着干嘛?”亓慕归跟梁辛西并肩走两步,侧头发现亓令邬还在原地杵着。 他不语,踏步跟在她们身后。 亓慕归侧头对梁辛西笑道:“我弟弟平日在山上住惯了,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不擅应酬,不喜言辞,愣头愣脑很正常,你别见笑。” “没有,我倒觉得他很有趣,说得多错得多,亓先生这么低调挺好的。”梁辛西走上前推开门,让亓慕归先进大厅。 亓令邬在后方看着互相谦让的二人,心理不适,默默走去角落位置坐着。大厅人满为患,齐聚一堂高谈阔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寒暄,逢场作戏的嘴脸让他生厌。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赵引录打视频,还未拨通先收到他的短信:“晚宴几点结束,我去接你姐回家?” “别自作多情,她有司机。”亓令邬又问,“你在哪?” 赵引录坐在家里沙发上忐忑不安:“还能在哪,当然在老头子这里,他烦死了,晚上给我安排相亲,我不想去。” “当然要去,反正我姐不喜欢你,你趁早移情别恋,省得以后受情伤。”亓令邬言语平和,杀伤力却极高,惹得手机那头的人跺脚哇哇大叫。 “亓令邬你给我等着,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你看我怎么反击你!” 赵引录疯狂消息轰炸,不过瘾还想电话喷他,正激动着就被司机喊住了,说到点去饭店了,长辈那边催得紧。他隐忍情绪,极其不情愿地起身出门。 晚宴正式开始,亓慕归代表庭深几许和亓氏集团上台发表开场白,台下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亓慕归用一杯红酒宣告开宴。台下不少商界精英迎上前与她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间,璀璨的宴客厅如同一场明晃晃的梦境,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梁辛西与合作过的几家公司高层相谈甚欢,在人群中行走的身影如薄烟流转,明眸似海上日升,晃了众人眼,她晃着红酒杯,幽默风趣的措辞惹得身旁人不时仰头大笑。 角落里坐着的人也忍不住抬眸看她,她独特的气场在流光溢彩的宴客厅里格外惹眼,一颦一笑都让人为之倾倒和赞叹。 她的话真的很多,从进场到现在就没歇过,青葱般的玉指不知握过多少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掌心。她优雅出众的身姿在人潮中来回穿梭,对谁都能笑得明艳如花,看得角落里的人很不是滋味。 亓令邬的瞳孔追着她的身影来回转动,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等异象。久居深山,他对外面之事漠不关心,平日太忙,压根无心聆听窗外风声,但此刻他如同着了魔似的,就想知道梁辛西接下来要去哪里,要跟谁说话,甚至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盯着梁辛西看了一会儿,强行迫使自己挪开视线。为了分心,他不停低头刷着手机,刻意找出杂七杂八的新闻,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他心不在焉地翻看新闻里的图片,瞥见几张熟悉的照片后倏地停下。 第一张照片里,一男一女坐在车里,凑得很近在说话,男人的手握着女人手腕,似不舍她离去。 第二张照片,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风景如画,二人出众的相貌仿佛刚从画中走出一样。 而第三张,男女紧紧相拥,女人全身被包裹在男人敞开的风衣里,他们在秋风吹拂下注视对方眼睛,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新闻前半部分这样报道:今日傍晚,有媒体拍到亓氏集团公子哥亓令邬先生和一位年轻女子出现在南桉区街头,二人先在亓氏集团名下酒店共度良宵,后牵手一同闲逛商场,疑似曝光恋情。 据悉,亓公子久居北山别墅,沉迷微观景工艺品制作,极少公开参与集团活动,亓氏生意皆由姐姐亓慕归女士经营打理。亓公子此次下山特意密会女友,疑好事将近。 后半部分如下:经了解,与亓公子街头拥吻的女子为逐月文化的首席模特梁辛西,此前她与庭深几许合作的微观景宣传片大爆,为逐月文化当之无愧的头部模特。 第35章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企业之一,亓氏集团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多个领域都具备极强的综合实力和竞争力。亓令邬作为亓氏集团董事长亓原先生的小儿子,找女朋友的标准想必是极高的,而梁辛西身为模特,能否顺利嫁入亓家作豪门儿媳尚是未解之谜,我们会持续关注该情侣最新动态,敬请期待。 亓令邬微微皱眉,眼皮跳动一阵微疼,他长呼一口气,用力揉着眉心。他的心中似翻滚一汪沸水,烦躁不安的情绪不停向外喷涌。 就他们在酒店门口还有街上那一会儿功夫也能被媒体偷拍,新闻报道描述得荒谬至极,他想发火都不知道该找谁。他不是模特圈更不是娱乐圈中人,并不知道偷拍照片的人安得什么心思,撰稿人居然连“共度良宵”和“恋情”这种词都能编出来,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反手将新闻链接转发给亓慕归:“姐,这种假新闻能不能帮忙处理下,别坏了梁小姐的清誉。” 亓慕归正忙着谈生意,压根没心思看手机。梁辛西同样辗转在人群中,尚未看见这条新闻,只有亓令邬在角落里坐如针毡。 是他疏忽了,梁辛西现在大火,背地里有无数眼睛盯着她。有人盼她节节高升,有人巴不得她从云端跌落,往后媒体偷拍更是不计其数,一言一行皆在众人审视之中。如果他能早点察觉这一点,也许就不会置她于险境。 他从人群中搜索到梁辛西的身影,她仍在与人侃侃而谈,众星捧月,笑着立于豪门贵胄的簇拥下。若是宴会结束,她也看见了这条新闻,内心又会作何反应,亓令邬好奇又心生担忧。 第21章 那个人会是她喜欢的人吗 晚九点,宴会结束,客人陆续离场。 亓慕归临行前特地叮嘱她的好弟弟送梁辛西回家,路上必须注意安全。亓令邬没有说话,对她微微点头,这种小事还不需要她来费心。 应酬一晚上,梁辛西手里塞满各类大小名片,一身倦态地从酒店走出。高跟鞋穿得她脚痛,脚踝处又多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强撑着扶门站在风中。 亓令邬开车停在门口,摇窗喊她上车,梁辛西放到车座闭目养神,口中喃喃自语:“累啊,有时候真怀疑我选择的路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你家地址报一下。”亓令邬打开导航,输入瑞海区,只知道她家在逐月文化大楼附近,但完全不导航肯定找不到路。 身旁人却连一个眼皮都没抬,他手背轻拍梁辛西小臂,“梁小姐?” 梁辛西累到话也不想说,哼唧半天才开口:“导航瑞海,御湖墅,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 车子路过北山,穿过市区街头拐个弯上高速,送她到家差不多十一点。前半小时梁辛西睡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嚷嚷着要去服务区上厕所。 “再五公里到服务区,还好你现在醒了,过了这个服务区就只能忍回家了。”亓令邬从手边置物袋里拿出 一瓶矿泉水,“渴不渴,喝水吗?” 梁辛西撇嘴:“本来就想尿尿,你还给我水喝,当心我尿在你车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有如五雷轰顶,被她粗鄙的用词震惊到哑然失声,尴尬地将水瓶塞回袋子里。 见他脖子耳朵都红透了,梁辛西又想逗他:“说真的,我要真尿车上,你会不会怪我?” 亓令邬不想开口,奈何梁辛西一直侧头盯他,无奈只能接话:“可以洗车。” 梁辛西止不住笑出声:“你倒是挺大方,这坐垫看着可不便宜,不需要我赔钱?” “没到换坐垫的地步。”他小声回应,不想执着于这个话题。 梁辛西向着他微微侧身:“亓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乡了,说话不中听?” 她这么问,正在开车的人又僵住了,他在考虑如何作答才不会让对方多心。 梁辛西凑得更近,略微诧异地盯着他的耳垂:“呀,亓先生居然有耳洞,看着有些年头了,什么时候打得,平时会戴耳饰吗?” 她离得太近了,鼻息徐徐喷洒在亓令邬的脖子上,发丝被吹得上下起伏。她的味道散发清寒幽香,每一次凑近都如海浪般拍打着他的心脏。 亓令邬呼吸一滞,仿佛在此刻忘记时间飞逝,眼帘中快速消散的风景形成一条条直线,从他视野中急驰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应该是中学时期打得耳洞,有一次周末跟赵引录去网吧打游戏,看见那个老板戴得耳钉很有意思,我俩一拍即合,就找了个店一起打了耳洞。” “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人还有点叛逆呢,我到现在都没去过网吧,你和赵引录打了耳洞后回家有被家长骂吗?”梁辛西来了兴致。 亓令邬摇头,嘴角扬起浅笑:“我倒没被骂,我爸在读书方面对我们姐弟很严厉,但除此之外非常尊重我们的想法,只要不学坏,什么都好说。赵引录就没这么幸运,回家被毒打了一顿,根本不敢戴耳钉,时间长耳洞又长回去了,现在基本看不出来痕迹。” 他的学生时代过得还算精彩,亓原也曾提出让他接手家业的建议,但亓令邬兴趣不大,只想投身于他热爱的行业中。 好在他的姐姐对商界那些事比较感兴趣,生意重心便从亓原逐渐转移到亓慕归身上,这些年她一直打理得很好,远超亓原的预期。他才终于能够心安理得做他自己,独居北山,全身心投身于微观造景。 第36章 梁辛西不断感慨:“真好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家庭管得更多呢!” 她打开包的拉链从中摸索到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对耳环,样式简约,图形较为抽象,整体形似感叹号,底部圆环中央嵌着一颗钻,摇晃间散发万丈寒光。 “这是我上个月逛街买的,在店里试戴时觉得挺好看,回家后再看又觉得不太适合我,对比这种短款耳环,我可能更适合长一点的耳坠。”她取出一个耳钉,在亓令邬耳边试了一下,“还挺适合你的,你头发长,脸窄,配上这个耳钉显得皮肤好白。” 她原本只是想放在亓令邬耳边比对看看,说着说着就上手了,捏着他的耳垂就将耳钉戳进去。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亓令邬的耳垂,手背不时蹭到他的脖子,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脸,就像一束刚从水下升腾而出的荷花。 他眼神闪躲,微微侧身,缓缓将车开进服务区,在加油站旁边的车位停下。 “你别说,真的挺好看,来,转过头来,我帮你把另一边也戴上。”梁辛西说完拿着盒子下车,“不用动了,我绕到驾驶座那边。” 她飞速绕过车头跑去亓令邬左侧,快速帮他戴好耳环,口中称赞不绝。 “真好看,这对耳环是为你买的吧。”她站在车外,目不转睛地看着亓令邬的脸,看了会还不够,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来回掂量,“亓先生这张脸,不当明星可惜了。” 她的大衣还放在副驾驶座,只穿着黑色礼服站在冷风中,冰肌玉骨,长发随风而动,唇瓣微张,似寒冷雪地下露出一点红,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亓令邬慌忙低头,拿过后座的风衣披到她身上:“你快去洗手间吧,我在车里等你。” “对哦,差点忘了我还在尿急中,怪你美色诱人,真误事啊!”梁辛西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拿着纸巾冲进服务区。 车内莫名燥热升腾,亓令邬关了空调,将驾驶座的门开到最大,盯着后视镜里的脸,耳钉前后摇摆,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梁辛西指尖的微冷感。 她有时就像一团兀然窜出的火焰,亓令邬甚至来不及躲开,火焰便顺着他的脸爬满整个身体。他盯着梁辛西离开的方向怔怔发呆,每次望向她身影都会不自觉出神,那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在车里等了十分钟,门口走出的人影慌里慌张地朝着他的车奔来。 梁辛西握着手机,心神不宁:“完蛋,有媒体偷拍到我们傍晚在酒店还有街上的照片,说我俩在谈恋爱,这会都冲上热搜了,你看见了吗?” 没想到她这么快知道了,而且态度十分可疑。来南桉区的高速上,她曾说让他当男朋友,还说希望在宴会上公开他们在交往的消息。她语气轻松且带着笑意,完全不会有所戒备。 现在真有媒体拍到他们的照片了,新闻描述和解读很有问题,但外界真以为他们是情侣,这不是正合了梁辛西的意吗,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何现在心事重重? 亓令邬并未说出他的困惑,而是淡然地点着头:“宴会刚开始没多久我就看见新闻了,已经拜托我姐去处理,新闻明天就能被压下去。” “怎么可能压得下去,热度都好几个亿了!”梁辛西愁眉苦脸,“要是换个男主肯定不会闹成这样,可是偷拍是我跟你啊,你是什么人,是亓氏集团的二公子,又正好赶在庭深几许庆功宴这天被拍到,麻烦更大了。” 她不停刷着新闻下的评论,不少网友都在说她想嫁入豪门,甩掉模特身份,从此飞黄腾达。有一些喷子的言论更甚,说她为了钱和地位臭不要脸地爬上亓家少爷的床,私生活这么混乱,居然也能瞒过少爷成功勾引到他,一身狐媚子本事。 梁辛西各大社交平台的评论区也被攻陷了,有粉丝大赞这段姻缘,也有人因此脱粉,还有黑子发私信诋毁,污言秽语看得她连手机都想扔了。 “你说这条新闻国外能看见吗,应该不会吧,比如说新西兰那边?”她意有所指。 亓令邬瞬间读懂她的言下之意,她有一个特别在意的人住在新西兰,她害怕那个人会看见新闻,她怕被他误解。那个人会是谁呢,会是梁辛西喜欢的人吗,又或是曾经相爱却不得不分开的人? 亓令邬没有接茬,语气掷地有声:“你放心,这条新闻很快会被撤走,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梁辛西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她一气之下把所有社交软件都卸载了,手机也关机,完全不想听到外面的风吹草动。 男人握着手机站在车尾,拨通亓慕归的电话,还未开口那头的人先说话了:“正在解决,不要着急,保证不会耽误梁小姐的前途。” 亓令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谢谢姐,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传出轻笑:“我的好弟弟,你该不会真喜欢上梁小姐了吧,这么在乎她的名节?” 他穿着西装站在风里,额前碎发被吹乱了,挡住一双幽深的眼睛,声音如钟散落在空气里。 “换成其他女人我也会这么做,原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梁小姐的为人我大概了解,我不希望她被外界误解,一个靠自身努力在模特圈杀出重围的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曲解。” “好好好,姐都明白,等我好消息,绝对还梁小姐清白。”亓慕归笑得肆无忌惮,疯狂对坐在茶几前的亓原使眼色,督促他尽快以亓氏集团的名义联系媒体。 第37章 “不过我现在有点好奇,你们俩举止亲密,就真一点猫腻都没有?”她盯着照片,“我看媒体拍得不假啊,你俩又是牵手又是拥抱的,你抱得还挺紧啊,给梁小姐裹这么严实?” 第22章 怕我对你行不轨之事 “没有猫腻,只是照片角度抓得好。事情处理好通知我,先这样。”他低头盯着屏幕,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梁辛西趴着座椅往后看,他挺拔的身形如松柏直入云霄,耳垂摇晃的一抹银光在风中愈发明亮。他打电话的神情明显在紧张,似乎担心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较大影响。 她在洗手间看见席子樾发来的新闻链接,俞青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应该也是想询问此事真伪。她得知新闻冲上热搜,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双手竟忍不住微微颤抖,第一反应就是热搜是否会传到国外,邵止忱如果看见这条新闻,他会作何感想? 就在亓令邬出去打电话的间隙,她冷静了许多,她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传到国外又如何,那个人与她早就没有任何关联,甚至一开始就等同于陌生人,他根本不知道梁辛西的心意,或许早就忘了她这个人。 想到这里,梁辛西的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她在自嘲,一味用无法触及的情感道德绑架自己,这样真的对吗?她明明是最自由的那个人,偏偏要将自己束缚在牢笼里,此举简直就是蠢货行为。 亓令邬拉开车门,带着一丝凉风进入车厢。他的肩膀上落着一片泛黄的树叶,叶子边角遍布锯齿状的残缺,碎屑洒在肩头和发梢处。他静静坐着,眼神穿过挡风玻璃,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没事了,那条新闻可以不用管它了。”副驾驶坐着的人缓缓开口,音色稍显沙哑,稳稳落入亓令邬耳腔。 他有些错愕,眼神微变,转头望向她:“你不怕被人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真误会也是我高攀,趁此机会搏个名声也好,黑红也是红啊,就是要委屈亓先生,要被我利用一下。”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微笑,眼底透出的一抹亮不偏不倚传进亓令邬的眼眶。 他发动车子,并未立刻驶离服务区,而是问她:“这个误会真能帮到你吗?或者说,外界误会我们在交往,可以给你的事业带来更多转机?” “也许吧,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品牌方想靠我的关系拉拢亓氏集团的话。”梁辛西轻声回复。 亓令邬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踏上高速:“好,那就让他们误会吧,此事对我影响不大,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一次。” 他调试音响,专心开车。路灯透过窗户洒上他的侧脸,面部轮廓如同一座精心打磨的雕塑,情绪更似绵长悠扬的一阵雾,在车辆行驶过程中逐渐没入黑暗。 梁辛西猜不透他,有时觉得他阴鸷透顶,宛如一望无际的汪洋里转动的巨大漩涡,有时又觉得他的瞳孔清澈见底,似厚重雪花落入掌心,以极快的速度融成纯净的一滴水。他如此矛盾多变,诡谲到无法抓住他的一丝微变。 她在思索自己是否过于自私,居然会将这则新闻的利弊完全撕裂并呈现在他眼前,亓令邬心里又是怎么想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又或是真以为她妄想攀龙附凤?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是就是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梁辛西的确应该更自私一些,将仅剩的那点善心都剔除出身体才好。 凉冷三秋夜,天空渐渐落雨,寒风如利刃,不停撞击车窗。滴滴答答声与车内轻音乐互相配合,有节奏地敲着车顶。 梁辛西披着亓令邬的风衣,拽着领口往里收紧。她讨厌秋冬,薄凉的让人失去所有希望,完全看不见未来的光。 “冷吗?”亓令邬捕捉到她的微动作,调高车内温度。 梁辛西回:“还好,你这个外套还挺暖和的。” “快到了,还有二十几分钟。”亓令邬瞥了眼导航,再十公里下高速。 梁辛西没再说话,又从包里掏出手机,开机回复席子樾消息。 往下翻看信息的时候瞥见一条短信,备注焦总:梁小姐若需帮忙,随时联系我。 她嗤笑,焦至申应该也看见新闻了,期待她找过去求助呢。她想起焦至申那天在餐厅说得话就想笑,他怎么能如此自信啊!梁辛西没有回复他,直接点了删除,眼不见为净。 下高速,过两个红绿灯到御湖墅门口。雨下得更大了,刮雨器开到最快视野仍然模糊。近十一点,车稳稳停进小院。 “没带伞,要不在车里坐会儿,等雨小点再进去?”噼里啪啦的雨声几乎覆盖住亓令邬的声音,他将音响声调至方便说话的大小。 梁辛西揭开盖在身上的风衣,递给亓令邬:“没关系,就几步路,冲进去就行。倒是你,今晚雨这么大,还要开高速回去,要不要在我这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亓令邬眸子里覆盖的一层薄雾瞬间被刮干净了,他微微侧脸,看着身旁人的眼睛,他听不明白梁辛西的意思。就算......就算她真想利用他亓家人的身份提高知名度,也不至于如此心急。他们才认识多久,她就留他在家过夜,于理不合。 “我住酒店就行。”他下颌微微收紧,拿过手机搜索附近酒店。 梁辛西骤然失笑:“怎么,怕我对你行不轨之事?” 她又开始了,说好再不开玩笑,跟亓令邬做朋友,这会儿又忍不住逗弄他。亓令邬沉默着低头,他不说话的时候神情颇冷,一幅生人勿近的冷血模样,看得梁辛西一阵心寒。 第38章 “你说话,老冷着一张脸,我害怕。”她推着亓令邬胳膊,逼他开口。 “我没有冷脸。”他定好酒店,收起手机,“就长成这样,我也没办法。” 梁辛西盛情邀请:“到底要不要在我这住,你住楼下客房,我睡二楼主卧,完全碰不到面,你很安全。可以就跟我进去吧,我做个宵夜一起吃?” “我定好酒店了,你快回家吧。”亓令邬婉拒。 这男人竟然默默把酒店都订好了,梁辛西好歹是个大美女,在他这里居然连一起过夜的魅力都没有?这机会要是给焦至申,他现在估计早就乐得呲牙咧嘴。 “行吧,那陪我吃碗面的功夫总有吧,礼服太紧,晚宴没敢多吃,我饿了。”她抓着亓令邬的衣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轻咬下唇,瞳孔盛满无助,摆出娇柔妩媚之姿,只能亓令邬回应。被她拉住衣袖的男人默默轻叹,真中了她的邪,拒绝的话就堆在嘴角,此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等我下车你再开门,我们用风衣挡雨。”他说完从梁辛西身上拿过衣服,拉开副驾驶的门,展开风衣披在头顶,遮住大部分雨水。 梁辛西小心翼翼地下车,弯着腰往亓令邬身旁靠,右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他的腰,半个身子贴着他,躲进风衣与他一同跑进屋檐下。她发间散发的幽香如迷烟似的蒙住亓令邬的眼,他稀里糊涂跟她回了家,坐在客厅等她去厨房煮面。 梁辛西三天两头去外地拍摄,家里压根没有新鲜食材。煮了两碗方便面,各加一个蛋,别说绿叶菜了,甚至连火腿都找不到一根。 “没东西吃了,只有这个,你不介意吧?”她面前坐着的人是货真价实的贵公子,自小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吃着山珍海味长大,完全没有体会过艰辛的生活,怎么可能会不介意,也不知道这碗面能不能入得了他的口。 亓令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接过碗筷尝了一口:“嗯,添加剂混合的味道,确实很香。” 梁辛西噗嗤一笑:“委屈你跟着我受苦,这次是因为家里没有食材,限制了我的发挥,等下次有机会我给你做顿豪华大餐,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手艺。” “我不是不吃方便面,而是以前吃太多腻了。”荷包蛋煎得外焦里嫩,他咬了一口,汁水溢出,香味四散。 梁辛西却觉诧异:“你以前经常吃这个?” “学习忙工作忙,来不及吃饭只能用泡面裹腹。”他三两口半碗面已下肚,还想再来一口,碗突然被梁辛西端走,“那别吃了,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亓令邬舔着嘴唇,又从她手里把面端回来:“雨这么大,外卖送过来也很晚了。没事,泡面煮着还是不错的,我吃腻的是直接用开水泡得那种面。” 他低着头吃完剩余半碗,抽张纸轻拭嘴角,等梁辛西吃完拿着两只碗去厨房洗。坐在餐桌前的人并未跟着他去水池边,而是侧身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吃面都能如此优雅,明明不喜欢却仍能耐着性子礼貌吃完,素质和教养未免太高了些。她想起与亓令邬初见时的场面,针锋相对,谁也不想服软,他说他有理,梁辛西说梁辛西有理。 她莫名想笑,与他接触多了,才发现更无理的那个人其实是梁辛西自己。 “我这有干净的男士衣物,前段时间给我哥买的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你看着比我哥高一点,但体型差不多,应该能穿,我去楼上拿,你一会儿带去酒店换洗。”梁辛西站在厨房门口,说完后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跑上楼。 洗好碗筷,亓令邬将碗筷整齐放入柜中,擦干手站在楼下等她。梁辛西拿着衣物喷几下香水,下楼拎着袋子递给亓令邬。 雨变小了,这会出发时机刚好。他驾车离开,对着门口站着的梁辛西挥挥手,她似乎说了什么,但亓令邬听不清,碍于时间不早,他并未深究,调转车头驶离小区。 第23章 善意的谎言 这一夜睡得梁辛西头痛欲裂。暴雨下到第二日凌晨,潮湿空气从窗户缝隙钻入,被褥床单都带着寒气,裹在身上无半点暖意。 她翻个身继续躺着,想点个早餐外卖又不想看手机,眼皮肿胀,睁开都费劲。隐约听见楼下有人重重敲门,毫无章法的拍门声轰鸣作响。她在心底咒骂,并不想起床。 “梁辛西,我知道你在家!”她倏地睁眼,这个声音,明显是她的妈妈徐诗妍。 她猛地揭开被子,匆忙换了身衣服冲到楼下开门。谁知她刚下楼,徐诗妍已经进来了,俯身站在玄关找拖鞋。 她傻傻站在楼梯口,满脸不解:“妈,你怎么进来的,你有我这钥匙?” “我找人配的。”徐诗妍盯着她的衣服,“你这穿得什么,天这么冷还穿个低领,你现在又不用工作,还穿这种裙子干嘛,赶紧上楼换了。” “不是,你哪来钥匙找人配的,为什么不告诉我,经过我同意了吗?”梁辛西听说她去配钥匙脑袋瓜子都快炸开。 徐诗妍的脸色一下变了,声音提高好几个度:“我是你妈,配个钥匙有必要通知你吗?” 她没找到换用的拖鞋,踩着靴子走进客厅,用审视的目光查看一圈房间。 “墙上乱七八糟的,贴得都是什么东西,当初装修要是让我来盯,肯定弄得比现在好,你爸一天到晚就知道惯着你。”她三步一个指点,“桌子能不能稍微收拾下,杯子买这么多你有几张嘴啊,以后别乱花这钱,现在经济不景气,手里还是要多留点现钱,以备不时之需。” 第39章 梁辛西没理她,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昨天的新闻怎么回事,你跟亓氏集团的二公子在交往?”徐诗妍举着手机,点开新闻放到她面前,“我跟你说,这些豪门公子哥玩心重,跟你在一起顶多就是图个新鲜,等玩腻就会把你甩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珍惜,你跟他趁早断了,别等以后受伤回家哭诉。” 梁辛西依旧不说话,装作没听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徐诗妍走过去把她手机拿走:“梁辛西,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你跟那个亓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你知道什么啊,不要听风就是雨行不行,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什么也没有。”梁辛西听到她声音就烦,根本不想搭理。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怎么会去酒店开房,还在大街上跟人拥吻,你不害臊啊,能不能有点自尊心?”徐诗妍坐到她身旁,“你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媒体在这个时候爆出你俩的关系,肯定有内幕。我早跟你讲了,不要当什么模特,好好找个地方上班,考个事业单位安安稳稳过日子,成天想着赚大钱,你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要你养家啊?” 见她不语,徐诗妍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做好安全措施没有,那个公子哥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你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别出事。” “妈!”梁辛西用力拍打桌面,“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这么随便就能跟人上床是不是?” 她双手颤抖,情绪似火山喷发,原本就不太有血色的脸此刻更是惨白一片。 “你这什么态度,妈妈是关心你。”徐诗妍见她情绪激动,更肯定了她的内心猜想,“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在交往?” “没有,我说了没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梁辛西被她逼得几乎要抓狂。 她从小就活在徐诗妍的各种压迫之下,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完全没有一点隐私和自由。现在她都二十七岁了,徐诗妍还把她当成未成年人一样管教,方方面面都要在她掌控下。 梁辛西就是因为受不了她这一点,所以才会努力工作给自己买了房。从家里搬出来那天徐诗妍絮絮叨叨说了她一个多小时,说什么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要多出一份水电费和物业费,还不如在家里跟父母一起吃住。 她小时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哥哥梁许鄞从初中开始就选择住校,非必要不回家,节假日除了吃饭永远泡在图书馆。他工作后,前两年也是住在单位提供的人才公寓里,后来买了房立刻就从家里搬出去。 直到梁辛西懂事后,才慢慢读懂哥哥的沉默。他嘴上从不说苦,这些苦却化成毒药逐渐溶入他的血液里,他很早就想从家里逃离。 现在梁许鄞结婚成家,徐诗妍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梁辛西身上。慢慢的,她也感受到了窒息,梁许鄞走过的路在她的命运轨迹上重现,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命往前跑。 徐诗妍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串数字:“这是我托人打听到的亓先生的号码,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他打个电话,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鬼话。” “你疯了吧,你管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牵涉到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儿子,你还想像训斥我一样训斥他吗?”梁辛西甩手打落她的手机,手机坠地,背板裂开。 徐诗妍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瞬间爆发,挥手给了梁辛西一巴掌:“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把外面的男人看得比你妈还重对吗,我生你养你二十七年,连过问你感情的资格都没有吗?” “阿姨,我跟辛子的确在交往。” 门外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男人笔直的身板仿佛一棵大树立在正门外,他明亮的瞳孔照得梁辛西心跳一滞。 亓令邬步伐稳健,走进屋内站去梁辛西身旁,抬手覆上梁辛西的脸,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五个红痕。 他微微垂首,眼底盛满心疼:“痛吗?” 梁辛西是个极为坚强的人,不怕吃苦不怕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徐诗妍扇巴掌,她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有个男人满眼心疼护在她身前,甚至温柔的用掌心轻揉她被扇红了的脸,她的眼眶霎时通红,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几乎要从眼角溢出。 她抬着头疯狂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呼出,喉咙处的酸涩感在深呼吸的过程中渐渐散去。 她抿唇,调节好情绪后对亓令邬露出笑容:“还好,没那么痛。” 她转身望着徐诗妍,她显然还未能从震惊中缓和过来,直直盯着亓令邬的脸,欲言又止,似乎不相信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妈,既然你看见亓先生了,也知道我们在交往,你能出去了吗?”梁辛西往身旁人的怀里靠,手臂绕过他后背,轻放在他腰侧,“我和他还要约会,你在这里很不方便。” 亓令邬也笑着说:“阿姨,一会儿我跟辛子去公园玩,要我顺路送您回家吗?” “不用。”徐诗妍婉拒,“你们忙。” 她没再说话,捡起手机去门口拿包就要走,走几步又停下,目光死死锁住梁辛西:“晚点我再跟你算账,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她摔门离去,梁辛西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亓令邬怀里一空,有些微凉。 第40章 “谢谢,我以为你一早回南桉了,怎么还会来我这?”梁辛西颓然坐在沙发上,弯腰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背影寂寥,沮丧万分。 亓令邬在她身旁坐下:“我是准备走了,想着走前跟你打声招呼,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如果侵犯到你的隐私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贸然闯入。” “呵,我能有什么隐私,家丑而已,不碍事,倒是让你见笑了。”梁辛西极少与人提起家中琐事,受委屈只会跟席子樾哭诉。 当初席子樾跟梁许鄞谈恋爱,她就对其说过家里情况,身为席子樾的闺蜜,梁辛西不希望她跟自己一样受婆婆的罪。好在梁许鄞事事护在她身前,结后也是单独住,与徐诗妍接触甚少,还算清净。 “没什么好笑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能理解。”亓令邬知道她与母亲关系不好,但也没想到会差到能动起手来的地步,“你的脸......真不痛?” “痛,怎么可能不痛,我痛到眼泪都快飞出来了。以前也经常挨打,可这次痛到离谱。”梁辛西起身,抓着他的手往双颊一放,“若是亓少爷能帮我揉一揉,那我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掌心干燥又温热,覆着梁辛西冷冰冰的脸,温度徐徐传入,顺着她的脸延伸至心脏。如此近距离注视着亓令邬的脸,才发现他的皮肤远比往日看见的更加细腻光滑,他浓密的睫毛似在瞳孔上方跳着舞,轻盈灵动,充满极致的生命力。 亓令邬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咚咚咚,节奏有力,稳稳在耳畔律动着。他仓促地抽回手指,后退两步,明知她在说笑,偏偏怎么也笑不出来。每一次都会当真,每一次却又都会被戏耍。 梁辛西挑眉看他:“怎么了,你刚才还跟我妈说我们在交往,这会就碰了碰你的手,就嫌弃成这样啦?你是不是说话不算数,玩我呢?” “刚才情况危急,我那是善意的谎言,是在替你解围。”亓令邬偏过头,怔怔盯着掌心,眼底流转不可测的微光。 第24章 配你绰绰有余 “好一个善意的谎言,意思就是你是我的救星咯?” 梁辛西眯着眼睛,声音低到侧耳才能听清,尾音上扬,有意朝亓令邬身前靠。手掌搭上他肩膀,上半身重心完全依附在亓令邬身上,他怕她摔倒,扬手扶住她的腰。 “我没有让你欠我人情的意思,今天这个事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亓令邬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让她失去该有的安全感。 梁辛西却笑回:“那可不行,你刚才骗我妈说我们在交往,以后可要配合我继续演下去,如果她发现这是个谎言,又要打我怎么办,你舍得我如花似玉的脸上再多出五个手指印啊?” 亓令邬唇角轻抿,微微低头,俯视着她狡黠的双眼,甘愿落入她的圈套。 “好,那就骗到你厌烦那天,到那时你随便找个借口说我们已分手,尽管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梁辛西静静凝视着他,他的瞳孔如此澄澈,明净如艳阳天下西湖畔的一池水。她双手放在亓令邬胸前,慢慢将他往后推,完全脱离他的扶持。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暴雨天被车轮轧过的泥潭,根本不配遇见这双美好的眼睛。 “你真善良。”她目光滚烫,一股微热的晶莹再次覆上她的眼窝,“如果我能有你半分美好,我应该也是极致温暖的人吧。” 亓令邬不太明白她说这句话的用意,她哪里就不美好了,明明就是为了生活不断向上攀岩的努力的人,明明她在某些方面例如人际关系远胜于他,她太妄自菲薄了。 “好啦,我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了,你不是还要回南桉区吗,趁现在天气不错赶紧走吧,晚点高速可能还会堵车。”梁辛西耸耸肩,调节好情绪故作轻松。 换成往日,亓令邬早就自顾自地回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可如今,他每每望见梁辛西这张脸,心中总会涌起诸多情愫,她越是漫不经心,他便越觉得她需要人陪。就算是自作多情,他也想当这一回傻子。 “我开车过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几家早餐店,一起吃个早饭吧,吃完我就回去。”他说完就站在原地看着梁辛西,等她回应。 梁辛西当然不会拒绝,早上折腾这么一会,她也有点饿了,与他一拍即合,拿着手机跟他上了车。 她住的地段不算瑞海区中心,属郊区和中心交界处。凭借她的努力想在中心全款买房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她不想拿贷款,又不愿意住太偏,看房时一眼相中这里的独栋精装房。找师傅简单改了部分格局,改造完小院通风半年,陆续从家里打包东西一点点运过来,如今终于可以顺利入住。 镇上部分未拆迁老自建房基本都租给了外地务工人员,一楼改成早餐店或是水果店,二三楼住人,亓令邬看见的那些早餐店就是后期经过改造而成的店面。 梁辛西跟在他身后进入一家店,她住在附近却很少来实体店吃早餐。没工作的时候基本一觉睡到大天亮,早饭午饭连着一块吃,有工作基本都是跑外地,早起也没时间吃饭,早饭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居然还有杂粮饼,多少年没吃过这个东西了,这还是我学生时代的宠儿。”梁辛西望向墙上贴着的菜单,跟老板说来一份饼,鸡蛋生菜里脊肉都加,再来碗豆浆。 亓令邬盯了半天菜单,也挑不出最想吃的,最后来了一句:“那我跟你一样。” 第41章 “你现在一天三餐都是陈阿姨做得吗?”梁辛西捧着下巴看他。 他微微点头:“嗯,搬去随云居后很少下山,偶尔出去吃饭都是引录过来找我,没什么事都在家里吃,陈阿姨做得也都是家常菜。” “挺好啊,在家吃才健康,哪像我啊,出差去外地基本都是外卖,经常忙到吃不上饭,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梁辛西打开工作群,俞青又发了一堆消息,秒回的几个人全是见风使舵的坏茬,她的团队没人回消息。廖沾沾早跟他们几个人说过,以后群内消息只要梁辛西不回话,他们就当没看见。 因为工作回应不积极,团队不止一次被俞青在大会上集体批斗。好在工作人员的季度奖和年终奖等都是逐月文化的老板喻京亲自审批,俞青除了用言语恶心人也做不来别的动作。 一早俞青就在群内艾特她两次了,一是问她今天下午几点到公司,有个工作要谈,二是叫她查看邮件,竹溪那边发来合同,一定要她本人给回复。 梁辛西边啃饼边打了一行字发出去,意思是说竹溪那边的工作已经完成,为什么又有合同,而且合同应该先发给逐月文化的法律部,没问题再交由俞青转发给她,她不直接对接。 俞青没有正面回答,说一切等她去公司再详谈。 “在忙工作?”亓令邬见她盯着手机愁眉苦脸,打字的手指几乎在屏幕上飞起来了。 “可不,我的项目经理一天到晚给我搞事,就见不得我比她闲,早就看她不爽了。她那种人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必须接触,我早就不理她了。”梁辛西苦笑,“有时候真羡慕你,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专注手头事情就行了。等我钱赚够,我就找个偏僻的小镇定居,再也不想跟人打交道。” “原来你也会苦于处理人际关系,宴会上我见你应酬如鱼得水,以为是天赋异禀。”亓令邬吃好饭,坐在对面安静听她絮叨。 “怎么可能是天赋,我这都是被逼无奈,生活嘛,都这样,不得不被现实推着向前走。”她无奈笑回,抽了张纸擦擦嘴,“吃好啦,你赶紧回去忙吧,我下午也要去公司打仗了,也不知道我领导又想给我使什么绊子,希望她的神经病不要在今天发作。” 她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好笑,亓令邬抿唇:“嗯,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 “不用了,就几步路,当饭后消食好了,你快走吧,我们下次见。” 她跟着亓令邬走到车前,看着他发动车子并调头,挥挥手跟他说再见。阳光透过玻璃照亮亓令邬的双眼,他侧过头静静看她,嘴角含笑,在她的注视下驾车离开。 下次见,不知道她说的下次究竟是哪天。 亓令邬在午饭前到达随云居,陈芸切好水果送到他书房,他静坐在桌前看图纸,拿着铅笔在纸上圈圈画画。 他凭着记忆将梁辛西的音乐盒画下来,穿着戏服的人脸与梁辛西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将草图放置一边,用电脑建模,修改整体细节。他在网上搜索到不少梁辛西的相关视频和照片,保存了几张他喜欢的风格照片,根据她的面部特征微调参数。 原本只想借助梁辛西的动态视频和照片让模型绘制得更生动,结果看着她的各类采访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看着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即便穿着性感露骨的服装,举手投足间却并无风尘之意,反而更似一朵未被泥泞沾染过的白玫瑰。 白玫瑰。亓令邬想到这三个字就觉得不正常,他忘了从何时开始,对梁辛西的看法大为改观,明明初见时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如今再让他指出梁辛西的缺点,他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亓先生,亓总说您电话打不通,让您有空给她回消息。”陈芸在外敲门,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打扰到他。 亓令邬忙到现在也没看手机,应了一声才去包里取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弹出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亓慕归发了一个新闻截图,又是梁辛西与男人的合影,但这次主角不是他,而是他与赵引录曾在音乐餐厅见过的那个男人,焦至申。 图片下面是她的疑问:“梁小姐应该得罪人了,跟你的绯闻还没处理完,又有媒体爆料她跟竹溪老板焦总有一腿,你了解内情不?” “此事不实,是竹溪焦总单向追求梁小姐,那天吃饭恰好被我和引录撞见了,大概听见他们的一些谈话,你完全可以相信梁小姐。”亓令邬打完这行字点了发送。 “那就好,我就说梁小姐肯定是清白的,爸爸非要让我来问一嘴,既是以亓氏集团名义出面处理,他肯定要知道实情。另外爸还说,你要真喜欢梁小姐,就别畏畏缩缩躲在山里,尽快给人名分,大大方方回应公众,他跟邢阿姨支持你的一切选择。还有,千万不要玩弄梁小姐的感情,爸说你要是敢玩女人,他就打断你的腿,这是他的原话,我负责传达。” “哦,忘了说了,爸还让你别听无良媒体在那里胡编乱造,咱家才不是豪门,没有什么高标准择儿媳的规矩,一切以你喜好为准。梁小姐的家境他已经让人调查过了,书香门第,家世清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哥哥是名医,配你绰绰有余。” 亓慕归发来长篇大论,他一字一句认真看完。他唇角含笑,没想到那个向来只知道骂他嫌弃他的老古板居然会这么爽快地说出“支持你的一切选择”这种话。 第42章 还说没有高标准择儿媳的规矩,结果连梁辛西的家境都调查过了,明明就是口是心非。他若真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倒要看看他的好爸爸是否真能支持他的一切选择。 他陷入沉思,如果他喜欢梁小姐,家里人都会支持,那她呢。他若真喜欢梁辛西,她本人又会如何回应,也会支持吗?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他喜欢梁辛西吗? 第25章 谁敢在背后整她的未来弟媳 梁辛西从进入逐月文化大楼的这一刻就觉得不太对劲,前台两位小姑娘见到她神情都变了,低头不敢再看。 她笑得肆无忌惮,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公司人都在热议她的绯闻呗,八成俞青也会抓着这个事数落她,她从家里出发的那一刻就做好应战准备了。 她昂首挺胸地拎着包去了专属化妆间,席子樾等人已经恭候多时。 “辛子,我发你的短信看了吧?”席子樾对林林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跑过去关门。 梁辛西若无其事地坐下:“看了,俞经理又作妖了,说暂停我的工作,既然如此还发消息让我过来干嘛。我真想笑,巴不得以后都不来公司,看到她那张苦瓜脸就烦。” 廖沾沾拉着她的椅子到窗边,压低声音:“原本赋情那边有合作要找你,拍摄时间和地点都定下了,喊你过来就是为说这个事。可就在一个小时前,赋情的工作人员被胡的团队截胡了,说是计划有变。俞姐的意思是你最近绯闻缠身,最好先减少曝光,等过两天公司压力小一点再出面。” “减少曝光?真是笑话,是她故意给我施加压力吧,她想逼我对外放消息。”梁辛西一眼看透俞青的心思。 林林一头雾水:“放什么消息?” “不是绯闻缠身吗,若是我跟亓先生真有事,对逐月来说肯定益大于弊,完全可以靠着我的关系再吸一波金。但如果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媒体那边绝对会大肆宣传此事,到时我受到的诋毁以及逐月的损失远不止现在这个程度。俞青赌不起,却又无法从我嘴里套出实话,所以才会用压缩工作这种手段逼我出面。”梁辛西冷笑,“这一次我偏不会让她如愿,大不了失业回家。” “辛子,你现在的绯闻对象可不只有亓先生,现在又多出一个竹溪的焦总。”席子樾拿出手机让她看最近的新闻,“幕后主使找人跟踪我们有段时间了,也许在我们去随云居之前就计划好这一切,目的就是让你身败名裂。” 林林气得唇齿微颤:“辛子要是倒了,这个公司最得意的人是谁?可不就是那个狐媚子!” “胡金金没那个脑子,就算是,也一定是她背后的那个人。”季昭站在窗边细细揣摩,“沾沾,你还记得五月份那会儿,我俩在食堂吃饭,听见戚乐和大头在聊天,说胡金金晚上有约会要提前下班,结果第二天中午又在食堂遇见他们,说团队近日有喜事。” “大头跟戚乐平日就喜欢聊八卦,他们说的话能信吗?”廖沾沾一想确实有这个事,“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胡金金找到金主了,吹了吹枕边风然后这金主就出手帮她整我们辛子姐?” 林林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廖沾沾的袖子:“沾沾,你不是认识私家侦探吗,要不你去找他查一查,到底是谁主使了这一切?” “哎呀,我那朋友就是玩一玩,并非真的侦探,他只是对明星啊还有一些名人的私生活比较感兴趣,开了个直播账号吸人眼球。”廖沾沾想想就丢人,那朋友偶尔还会来他这里探口风,可他哪敢说啊。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大白天的门怎么还反锁了,我家辛子宝贝呢,我知道你来公司了,快开门,让我好好亲一亲!” “严昱玉回国了?”席子樾看向梁辛西,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梁辛西也耸耸肩,她更不知。 林林倒是点了点头:“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听见门卫在那边议论,说严大少爷来公司了,一早就在那里嚷嚷着今晚要组织团建。” “辛子宝贝,辛子宝宝,辛子大美女,我家小辛肝?”严昱玉嗓门巨大,逐月文化的人都知道他来梁辛西的化妆间了。 聒噪的声音听得梁辛西心烦意乱,她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什么事情这么紧急,敲门非要这么重吗?” 门一开,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像泰山似的倒头压过来,揽住梁辛西的腰紧紧抱进怀里。哼哼唧唧地把头埋进梁辛西的发间,不停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怪叫。 “哎呀,我的辛子宝贝,两个月见不到你,我茶不思饭不想,都快得相思病了。”他说完又撅着嘴巴要亲她脸,梁辛西一巴掌拍开他的头,“起开,这是中国,不兴国外那套礼法,男女有别,赶紧跟我保持距离。” 严昱玉眯着眼睛又想凑过来,不时对她撒娇:“我家辛子一点也不知道疼人的,人家都想死你了,你还对我这么凶,超想哭哭的。” “呕。”席子樾一拍他胳膊,“一天到晚调侃辛子,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正经点?” 严昱玉收起玩心,嘿嘿笑着进入化妆间,反手关了门:“我当然正经啊,这不是得知有人要害辛子,我赶紧过来安慰她吗!” “你也看到新闻了?”梁辛西指着凳子叫他坐,“看出眉目了没有?” “啧,始作俑者暂时还没搞明白,但肯定不是胡金金的手笔,她没这脑子,也不敢在小爷我的眼皮底下害你。”他故弄玄虚,笑得轻狂又妖娆,“俞大姐嘛,倒也不像是她搞出来的动静,她还指望着辛子姐为她争业绩呢。” 第43章 “你要是知情就赶紧说,在这里故作高深,很好玩吗?”廖沾沾根本没耐心听他耍嘴皮子。 严昱玉跟廖沾沾一碰面就干架,互怼模式激烈,旁人根本插不上话。严昱玉本想喷回去,但眼下有比吵架更重要的事情。 “晚上组织聚餐,大家都会来吧?”严昱玉笑容灿烂,若春风拂面。 廖沾沾就差撩起袖子跟严昱玉杠了:“怎么突然又说聚餐,不是在说辛子的事吗?” 严昱玉瞪他:“你急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急,能干什么大事?” 廖沾沾吃了瘪,自觉闭嘴退到角落里去。 “不是想知道胡金金背后的金主是谁吗,想知道的人晚上都来,今晚她可有大动作。”严昱玉神秘兮兮地把时间地点发送到梁辛西的手机,“辛子宝宝晚上打扮得好看点哦,我家公主去哪里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位,晚上见。” 他俯身又想亲过来,席子樾一手捏住他的嘴,送他到化妆间门口。 严昱玉不甘心地回头:“对了,晚上我表哥也在,大家有什么不满就晚上狠狠告一状,比如 俞大姐在公司仗势欺人,故意打压针对手下员工,有啥就说啥,不用客气,我表哥的性子你们都知道的,他最讨厌有人乱搞分帮结派的小动作。” “啊?老板怎么也去啊,那这个聚餐可不能尽情吃喝了。”林林弓着腰,面部表情瞬间垮下来。 严昱玉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瞧你这出息,我表哥又不是魔鬼,这么怕他?” “这还不是啊,喻总哪次出现脸上带着笑的,走到哪里哪里就冰冻三尺压根没人敢说话。”林林小声嘟囔一句,躲去梁辛西身后。 严昱玉没再说话,朝梁辛西投送一个飞吻:“宝贝晚上见,你们都来。” 他关门就走,所及之处皆是公司同事们的热情问候,被众人簇拥着去各部门刷脸。 “严昱玉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廖沾沾看不懂他葫芦里卖得药。 梁辛西若有所思,拿着手机不停翻看新闻。她跟焦至申的合照在此刻爆出,显然是算准时机的,很可能与偷拍她和亓令邬的是同一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几天还会公布她与其他人的照片,恨不得往她身上多塞几个男人。那今晚热闹了,绯闻第三名男主是谁呢,会是严昱玉吗,又或是今晚宴会上的任何一位男性。 想不到她被塑造得挺有魅力啊,与她传绯闻的皆是家庭背景优渥的男性,可笑的是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信了这不实报道的邪。 “晚上我过来找你,新闻的事情别担心,我会妥善处理好。”说曹操曹操到,焦至申的短信在这时候发过来。 梁辛西回:“今晚有聚会,恐怕抽不出身。” “没事,我等你结束。”他又说。 梁辛西冷笑,他是牛皮糖么,甩也甩不开。 她跟亓令邬的新闻才刚被撤走,焦至申又被提上来了,源源不断的谣言几乎将她的社交平台都淹没了。这两天她一个动态都不敢发,生怕火上浇油。 她只是一个小模特,哪里就有能耐跟这些豪门贵胄一起上新闻了!梁辛西只想默默搞钱,远离纷争,名利什么的她压根就要不起。 此时庭深几许,总裁办公室,同样忙得热火朝天。 亓慕归一上午接到八个电话,两个是亓原的,其余是助理查楹打过来做汇报的。亓令邬委托她处理舆论,时不时让陈芸过来问进度,人都要炸毛了。 她通知查楹尽快回公司,当面跟她叙述详情,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背后整她的未来弟媳。 查楹拿着文件袋从“明知娱乐”的大楼里出来,迎面撞上记者潘页。他背着相机包步履匆忙,恨不得立刻到达经理办公室。就在与查楹擦肩而过的一霎那,衣摆突然被人拽住,他步伐踉跄险些撞到闸机。 第26章 一粒棋子 “谁啊,你有事吗?”潘页语气暴躁,态度非常恶劣,边说边翻着白眼。 他回头看见查楹的脸便觉眼熟,脑海里浮现出“庭深几许”和“亓氏集团”八个字,神情瞬间收敛,认出查楹是庭深几许总助,连忙对她点头哈腰。 “查小姐,您好。” 查楹踩着高跟鞋冷冷俯视他:“你是潘记者吧?” 潘页显然没料到她会认识自己,他不过就是明知娱乐最基层的娱乐记者,身份卑微,能被查楹记住让他惶恐不已。 “啊,对,我是潘页,是明知娱乐的职员,很高兴见到您。”他搓搓手掌,伸出去想与她握手。 查楹无视他这一举动,唇角含着讥讽:“明知娱乐的职员,那你很快就不是了。” 她撂下一句话,潇洒地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哒哒声仿佛也在唱着嘲笑之歌,不断萦绕在潘页心间。 他听不懂查楹在说什么,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发着呆。良久过后,才背着相机包去二楼工作室。 二楼前台见他回来立刻给常孔万打电话:“常经理,潘页来了。” “嗯,叫他来办公室找我。”常孔万挂断电话,将桌上放着的一沓纸收进柜子里。 潘页敲门而入,忐忑不安坐在常孔万对面,不知应该将相机包拿在手上还是放在桌上。 常孔万抿了口茶,盯着潘页:“小潘来公司多久了,我记得你大四实习就在这儿了,毕业转正就留下来了?” “对,这是我为明知娱乐服务的第七年,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潘页心跳加速,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第44章 常孔万翻看着手边的工资单:“刚毕业那会你的工资是六千五,现在一万八,在瑞海区算收入不错了。” “是是是,多亏常经理提携,我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如果当初不是您把我调来这个部门,我也不会拿到这个数字。”他隐约觉得不妙,听他的语气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美妙。 “现在十月份,再过两个月你就算在明知待满八年了,这样吧,我让人事部给你把今年的绩效和年终奖都按最高的算,本月工资以及该有的补偿也会在今天下班前结给你,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常孔万的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在潘页头顶炸开,他瞠目结舌:“常经理,请问我犯什么错了吗,为什么开除我?” “最近网上有关于亓氏集团二公子和逐月文化梁小姐的报道你知道吧?”常孔万一针见血。 “知道啊,报道就是我写得啊,当初是您让我......”潘页还未讲话就被常孔万打断,“归根结底就是这篇报道得罪人了,高层要求我这边尽快处理,为了明知娱乐的前途我只能牺牲掉你,你在明知近八年,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你是知情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 “刚才我在门口看见庭深几许的查楹了,她过来就是让你处理此事对吗?” 潘页全明白了,当初跟拍也是常孔万给他布置的任务,现在这篇报道得罪了亓氏集团,常孔万迫于压力便将他推出去,到头来他不过就是明知娱乐的一粒棋子。 “常经理,你让我离开明知我完全没有意见,但是你能让我死个明白吗?”潘页站起身,“是您让我跟踪梁辛西并制造绯闻黑她的,对我发布任务之前,你难道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后果吗?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舆情走向,那时候就想好要把我献祭出去了?你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潘页,你老老实实离开明知娱乐就还有钱拿,是你的我一分不会少给。但你如果不知趣,非要纠缠此事,那抱歉,你就等着空手而归吧。”常孔万用力拍击桌面,“我没记错的话,你老婆快生了吧,上个月你老丈人的债主刚去家里催过债,有这回事吗?” 潘页脸色苍白:“你什么意思?” 常孔万眼神一沉:“老实离开公司,守口如瓶,你老丈人欠得五十万我来帮你还。如果你不知好歹,后果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知趣就拿钱给你老婆找个好点的月子中心,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去,我也是看你勤勤恳恳为公司卖命这么多年的份上才好心提点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潘页再纠缠下去不可能有好果子吃。他平复心情,从办公室退出去,乖乖去人事部办理手续。 常孔万用座机拨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黄总,事情解决了,亓氏集团那边应该不会再追查,当事人我也开除了,这件事情就算到此为止。” 那边只回了个“嗯”字便挂断电话,常孔万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这时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 “告诉你老板,让手下的人都管住嘴,明知娱乐再有梁小姐的负面新闻出来,就等着倒闭吧。” 不用看备注,常孔万就知道这短信是谁发来的。他坐在窗前幽幽叹气,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亓氏,原以为亓家根本不会将梁辛西这个小模特放在眼中,谁知亓慕归居然亲自下场处理此事,说明亓二公子与梁辛西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黄总那边,恐怕危矣。 逐月文化后勤部从下午就在准备晚上聚餐的事,又是预订餐厅又是外出谈租车事宜,走了一堆程序等待老板审批。 严昱玉派去盯梢的人一刻不停地守着胡金金,她的摄影师大头前脚刚出公司,盯梢的人后脚就跟了出去。他戴着对讲机,活像个执行任务的特工。 “毒蛇终于出洞了,等得本少爷好心焦。”严昱玉与阿芒实时对话,“及时把照片还有视频传给我,我迫不及待想看背后那人的嘴脸。” 阿芒低声回复:“大头已经跟接头的人见面了,应该是约了时间地点等胡金金聚餐结束,那人戴着口罩,个头还挺高,应该也是手下做事的,不像正主。” “当然不可能是正主,他主子估计晚上才来,你盯好了,我先去接表哥,晚上给你打包好吃的。”严昱玉拿着钥匙从化妆间出去。 阿芒没再说话,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 林林给梁辛西化好妆,等她换好礼服后为她盘了个发,兴冲冲地站在镜子前欣赏她的美貌。 “来辛子,看镜头,拍个美照。”林林的手机怼着梁辛西的脸。 她双瞳剪水,似远山芙蓉,只微微一笑,便醉了春日。 林林每次帮她化完妆都能被深深震撼到,这张脸经过女娲精心雕琢,每处细节都似精准测量过,尺寸把握的刚刚好。 “今晚聚餐结束,你从明天开始就先暂停工作了,在家好好休息,多睡睡美容觉,工作任务等公司通知,我跟林林他们会时刻关注公司动态的。” 席子樾也为她拍了几张照,晚点精修后由梁辛西本人发布在社交账号上。工作暂停,她更要在账号上多多活跃。外界越想看笑话,梁辛西就越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梁辛西微微点头:“知道了,我工作的事你别跟我哥说,他肯定会担心的。” “这还用你提醒,我虽然是你嫂子,更是你的好闺蜜,不会给你添乱的。” 第45章 席子樾俯身抱了抱她,让林林和廖沾沾先带她去餐厅,她跟季昭要把化妆间的摄影设备都打包拿去仓库,不让他们一块等在这里。 这一路上梁辛西都很沮丧,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她不甘心,凭什么她的人生走向要交给别人来决定。 “辛子姐。”廖沾沾见她盯着窗外微微出神,知道她心情不好,“别乱想了,晚上玩得开心点,等过几天风波过去,公司一定会重新处理此事。俞姐人不行,不代表咱们老板也是非不分,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梁辛西语气低沉:“还还我公道呢,公司不落井下石便很好了。” 她气不过,拿出手机刷着各种信息,先看自己的社交账号,又去胡金金等模特的主页,心神不宁地来回切换,锁屏又开屏,反反复复。 “聚餐结束告诉我,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焦至申的信息又来了。 梁辛西心惊胆战:“焦总知道我家地址?” “只要有心打听,并不难。”他回。 梁某人忍不住在内心破口大骂:有毛病啊,跟踪狂吗!缠着我是吧,看我晚上不喷死你! 为迎接严昱玉回国,公司至少来了两百名员工,摆了三十桌。他只是出差两个月而已,搞得好像两年不在公司。这二代做事就喜欢兴师动众,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完全不知低调二字为何物。 偏偏喻老板也惯着他这位表弟,严昱玉组织聚餐,他便对整个公司发出通知,今晚没有紧急事件的员工都来吃饭,可带家属,值班或者有私事来不了的人会陆续发放聚餐补贴。 离通知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餐厅早已拥挤不堪。有员工拖家带口过来,还能在门口签到处领儿童玩具和花束,各项程序丝毫不比年会马虎。 第27章 脚踏两条船 严昱玉开车停在餐厅门口,毕恭毕敬绕至车后开门。 “表哥。”他嬉皮笑脸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座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便是逐月文化的老板喻京,早年一直在澳洲读书,回国后接手逐月文化已有两年,家中生意还涉及货运、化工和水处理等。 喻京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冷冷盯着后座的女人:“需要我请你下车吗?” 盛装打扮的女人闭眼静坐,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瑞海区这么大,也只有她敢不给喻京好脸色了吧。严昱玉面露尴尬,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喻京倾身探入车内,拽着女人的手腕强行将她拉下车。 “不要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他手指轻点女人嘴角,稍用力在她脸上划出一道弧线,“保持微笑。” 严昱玉低着头大气不敢喘,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喻京名义上的助理,陆沥央。每次喻京出席重要场合,她都会陪伴在身边。 他们的关系十分微妙,看神情他的表哥是喜欢陆沥央的,可是对她的态度并不温柔,甚至偶尔是暴戾的。陆沥央不发脾气也不说话,就如同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任由喻京摆布。 严昱玉不敢打听他们的故事,喻京的眼神能吃人,惹急他怕是连骨头都被啃得不剩。 陆沥央不语,揽住喻京的手臂,仰头对他释放笑容。她明眸似火,点燃凄凉的晚风。喻京压在嗓子眼的狠话被瞬间溶解,他一言不发,牵过陆沥央微寒的手进入餐厅。 “诶,喻总来了。”林林眼疾手快,示意梁辛西和席子樾抬头看。 梁辛西嘴里含着瓜子壳,侧头看见门口信步而来的几个人。 严昱玉的美貌不必多说,他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像太阳般照亮了整个餐厅,所及之处皆是暖光。 身后的喻京气质与他相反,又是天生冷面的贵公子,一双鹰眼如冰刀直击长空,走到哪里温度便降到哪里,不像是来聚餐的,倒像是来暗杀的顶级刺客。 而他牵着的那个女人,却让很多人为之一动,她就像黑暗溶洞里散发着耀眼光辉的夜明珠,在出现的那一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在场的人对她并不陌生,她是喻京的助理陆沥央。但她真的只是助理吗,大家心知肚明。 喻京站在台上说着欢迎词,欢迎严昱玉回国,借此机会组织公司员工聚餐,希望通过这次活动增进同事间的了解和信任,增强团队凝聚力的同时也能提高整体士气。 十一月起他会继续接手家族货运生意,如果逐月文化的在职员工有意换岗换方向,可提交材料至人事部审批,符合条件的人可直接调至货运公司入职,统一参加上岗培训。货运公司项目点众多,会根据员工住址分配至合适点位,安排班车接送。 今天聚餐目的除了欢迎严昱玉回国外,便是为了宣布这项重大消息。对于公司部分职员而言这是好消息,有一些老员工待在旧岗位不停重复工作,因年龄或者学历限制,失去很多发展新机遇。若能趁此机会分配到新公司,还能丰富履历,再次挑战新人生。 “啧,喻总真是通情达理的好老板,从不吝啬给员工发展机会,可遇不可求。”廖沾沾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连连赞叹。 林林坏笑:“怎么,那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给喻总卖命呀?” “可不,必然奉献出我的全部青春,与公司共进退。”他激情昂扬,就差跟逐月文化签卖身契了。 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边吃边聊,区区两小时,整个公司的八卦都聊遍了。 第46章 严昱玉一路跟同事打着招呼,慢悠悠地便晃到梁辛西身旁:“辛子宝宝,有好戏看咯!” 梁辛西顺着他的眼神看见胡金金跟在戚乐身后从侧门离开,鬼鬼祟祟一看就没好事。 “我已经安排阿芒去盯梢,等下他会把照片和视频传给我。”他邀功似的揽着梁辛西的肩膀,下一秒便被她无情推开,“说话就说话,再动手动脚,我要打人了。” 严昱玉嘿嘿笑笑,紧接着就收到阿芒传来的信息,发了一推图片,点开其中一张隐约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戴墨镜的侧脸。 “这就是胡金金的金主爸爸吗,年纪真不小,戴眼镜看不全长相,不太认识。”严昱玉又往下翻看照片,胡金金上挽着男人的手迅速上车,关窗的那一刹那男人摘下眼镜瞥了一眼窗户,阿芒抓拍到一张男人的闭眼照,勉强能看清面部轮廓。 “脸看见了,但我还是不认识这人是谁。”他拿着手机给梁辛西看,又轮番让旁边的几个人都看了一圈,他们纷纷摇头,对这人身份毫不知情。 “不碍事,我家阿芒是百事通,晚点让他去查,很快就能有消息。”严昱玉自信地拍拍胸脯,跟在座的人打包票。 几乎是同一时间,亓令邬的短信发过来了。 “偷拍你照片的人是明知娱乐的记者潘页,新闻稿也是他写得,他的上级领导叫常孔万,是这件事情的主导者。我姐的人去找过他,他答应明天开发布会公开向你致歉,你可以放心了。” 梁辛西怎会放心,问:“原因呢,我与常孔万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找人黑我?” “常孔万的背后应该还有人,目前还没查到始作俑者,你不要着急,迟早会有结果的。”亓令邬看她打字的语气就知道她还在愤怒中,担心她慌乱之间会做错事,先平息她的情绪才最要紧。 梁辛西跟严昱玉要来阿芒偷拍的照片,发给亓令邬:“我有朋友也在帮我查,这个男人你认识吗,或者说亓总那边有人认识吗?” 亓令邬放大照片里男人的脸,很陌生,他不常与外界接触,自然是不认识的:“我发给她了,估计在忙,晚些会回复我。” “好,拜托你跟亓总费心。等媒体还我清白,我请你们吃饭。”她收起手机,聚餐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喻京带着陆沥央先行坐车离开,餐厅里的员工也都慢慢散了。 手机又跳出来一条短信,看得梁辛西心乱如麻,没想到焦至申居然真的在她家小区等到现在。 她正想着如何与他周旋,俞青拎包走到她面前停下。 “还不回家,等人?”她皮笑肉不笑。 梁辛西也没声好气地说:“俞姐有事就先走呗,我再过会。” “明天你先别来公司了,最近工作停一停,你知道吧?”她颐指气使,颇有领导架势。 梁辛西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挺直腰板足足比俞青高半个头,挑着眉阴阳怪气地回她:“当然知道呀,俞姐的命令我哪敢不从,正好我还能去外地玩几天,多谢您给我批假,我会好好珍惜这段闲暇时光。” “真想谢我就好好跟我说说你跟亓氏二公子的事情,还有那个焦总,到底怎么回事?”俞青果然还是想确认她的八卦。 梁辛西强忍笑意:“你觉得真那就是真的呗,我脚踏两条船啊,怪您教得好。” “梁辛西!”俞青顿时炸毛,“你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你最清楚吧,澄心姐当年为何会离开逐月文化,你装什么傻 ?” 既然俞青见不得她好,索性就撕破脸吧,脚踏两条船的戏码,俞青可是祖师爷。 “好你个梁辛西,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也别在逐月文化混了,我能捧你上青云,也能让你摔入泥泞。等着吧,以后不会有你好果子吃。”俞青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地拎包走人。 不会有我好果子吃,呵呵,逐月文化可不是你家私企。梁辛西扬唇轻笑,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 “辛子,回家吗,你哥来接我了,一块走?”席子樾见她在跟俞青说话便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俞青前脚走她后脚过来。 梁辛西摇头:“我晚点还有事,打车回。对了,我哥这两天有没有问你我的事?” “当然问了,还说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我跟她说你很好,新闻都是胡编乱造的,放心,我有分寸。”席子樾拿了一份伴手礼递给她,“别说,喻总还真是重视他表弟,欢迎仪式搞这么隆重,伴手礼都这么高档。” “嗯,就是有点识人不清,怎么就给俞青那个贱人提上来了?”梁辛西低声嘟囔。 席子樾慌忙捂住她的嘴:“这个不能乱说,提拔俞青的人是郑副总,喻总很少在公司,应该对她这个人并不了解。” “没关系,总有知道她嘴脸的那一天。”梁辛西不理解,为何小人得志的事例越来越多。 “会的,终会露出马脚。”席子樾又问一句,“你确定不跟我走,那我先去找你哥了。” 梁辛西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跟我哥说我一切都好,他工作这么忙,就别想着为我操心了。” 她步行走了一个街区,在公交车站打出租车回家。没多远,加上等车的时间也就二十五分钟。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商务车,焦至申降下后座窗户,招手让她上去。梁辛西暗自叹气,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 第47章 第28章 我一直在 焦至申从盒子里取出一支烟递给梁辛西:“抽吗?” “戒了。”梁辛西摇头拒绝,低头抚平裙摆,“焦总想说什么直说,不用卖关子。” 长发从耳后滑落,精致柔和的侧脸被门卫室旁的路灯映得昏黄,瞳孔窜出摇曳烛火,每一次眨眼都如同星辰陨落。 焦至申抬手想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梁辛西微微侧头躲了过去。 “焦总,注意分寸。” 男人微微一笑,不觉尴尬,拿过旁边的文件袋递过去。 “事情都查清楚了,拍照写稿的人叫潘页,就职于明知娱乐,给他派任务的人是该公司新闻部的经理常孔万,背地收了拓信传媒老板黄于和不少钱,黄于和指名要买稿黑你,常孔万属于收钱办事,所以你的新闻才会上热搜,几个月前他们就在密谋此事。” “拓信传媒黄于和?”梁辛西闻所未闻,不管是公司名字还是这个老板的名字,今天都是第一次听说。 焦至申知道她不认识,从文件袋里取出几张照片:“这个人认识吧,你的同事胡金金。” 梁辛西翻看照片,里面全是胡金金和一个老男人的亲密合照,有一张是他们在某餐厅的接吻照,老男人紧紧抱着她,咸猪手恨不得当众伸进胡金金的裙子里揉捏,看得人身心不适。 “她背后果然有人,只是我没想到这老男人如此油腻,她也能下得去嘴。”梁辛西说完又觉不妥,试图挽救,“不是每个上了岁数的人都跟焦总一样自律,这个黄于和确实保养不当。” 焦至申也不生气,轻声笑笑:“使坏的人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能怎么处理,胡金金可是有金主的人,我一个小模特能翻出什么浪花,只能等舆论风波过去呗。”梁辛西似笑非笑,仍旧低头翻看另外几张照片。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解决,比如让胡金金退出逐月文化,从模特圈消失,完全失去与你的竞争力。”他看似在征求她的同意,话中却掺杂狠意,“现在只要你开口。” 只要她开口?梁辛西不禁想笑,说到底焦至申只是希望她去求他,他享受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这个过程,他们从来就不曾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梁辛西合上照片塞进文件袋,笑容若梨花盛开:“不需要,焦总日理万机,就不麻烦您为我的事情分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不邀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我从楼云市过来一口水都还没喝。”焦至申随手将文件袋放到旁边的桌板上。 梁辛西轻笑:“我不喝茶,家里只有白开水,焦总想喝茶那我们去附近的茶馆吧,我正好知道一家新开的茶楼。有点贵,但对焦总来说应该是小意思。” 灯光只照在梁辛西脸上便戛然而止,焦至申隐在黑暗之中,看不见神情,只有暗处传来的一声轻笑。深沉,如雨后枯枝折断落地的闷响。 “梁小姐,跟我在一起你完全不用活得这么辛苦,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你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世界很残酷,你还年轻,不能总躲在象牙塔中做美梦。” 车厢陷入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 象牙塔里的女人轻轻问了一句:“焦总教育得对,那你能离婚吗?” “除了娶你,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到。”焦至申声音沉稳,渣男语录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抱歉,我没有当小三的勇气。我这个人一直比较咸鱼,钱不要多,够用就好,名不要多,偶有品牌想起找我合作就好。我不奢求大富大贵,但手里每一分钱必须是通过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从小就不相信,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失去也只在一瞬间。” 梁辛西笑得张扬有力,似迎光摇摆的鸢尾花。 “焦总今天喜欢我,明天就会喜欢别人,现在捧我上高崖,下一刻我便会被人踩在脚底,我不想心惊胆战地活着。还是那句话,焦总高看我了,我不值得你下功夫,尽快物色下家,对你我都好。” 她拉开车门,临下车又说:“天色已晚就别喝茶了,会失眠,司机大叔开高速注意安全,早点送焦总回去休息。” 她站在小区门口笑着冲焦至申挥挥手:“焦总拜拜,有机会再见。” 焦至申久久凝望车外,她穿着礼服站在风中,秋叶从她身前簌簌飘落,纯白如玉的脸那样美好无瑕,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触及。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氤氲薄纱,焦至申知道他永远也跨不过去。 卸下一天武装,梁辛西终于能坦然钻进被窝。 明天没有工作,后天也没有工作,大后天应该也是没有的。多久没有享受过清净日子,她记不清了。 只知道一毕业就工作,勤勤恳恳,埋头苦干,这一晃九年飞逝。九年时间,她也只为自己赚来一套房和一辆车。 每日陷于灯红酒绿,搬砖之余还要防止他人暗算。即便真是npc,那她也是忙前忙后根本就停不下来的那一个倒霉蛋。 明天该做什么呢?梁辛西或许会选择一天都躺在床上,饿了点外卖,渴了喝白水。无所事事极少存在于她的世界里,她想彻头彻尾地享受来之不易的散漫时光。 她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一张素颜自拍,配字:抛弃一切好好为自己活几天,这几天我会努力当一个合格的哑巴,坐等天晴。 第48章 状态秒发,评论区也秒爆炸。 黑粉:“哦哟,该不会是最近绯闻太多,被公司雪藏了吧?你的确应该当个哑巴,最好真变成哑巴,那应该算残疾人了,到时候也不用出来工作,找个老实人嫁了吧,多生几个儿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别抛头露面了。啧,有老实人接盘也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真爱粉:“啊啊啊我家辛子宝贝的素颜比化妆还要美一百倍,果然是天生丽质的浓颜系大美人啊!宝宝好好调整状态,我们坐等女王归来!另外,黑粉闭嘴,见不得人的下水道臭老鼠,奉劝一些不知趣的垃圾别来沾边!” 从业这么多年,梁辛西早就被骂习惯了。有人喜欢必定有人讨厌,她压根不想理会这帮键盘侠,骂她的统统按照嫉妒处理,见不得她好罢了。 她一页页翻着评论,瞥见某个账号发得一行字:别太在意他人眼光,专注自身,快乐就好,加油。 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鼓励人的话,原本她并未在意,但是看见账号头像时,她下意识点开大图查看。 这是一个大小适中的水陆缸,内设苔藓微观景,疏密得体,中间有一瀑布水道,由上而下,蓄泄合理。远看似一幅山水画,近看色彩明艳,苍绿浓郁,雅致静谧。 她认出这是亓令邬摆在卧室窗外的水陆生态缸,那天她只匆匆瞥一眼便记下这个别致的微观景鱼缸,印象极为深刻。 她倚在床头,点进该账号,主页里分享了各式各样的微观造景,中庭和后院的格局一看就是随云居,居然真是亓令邬的账号! 她感到不可思议,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竟有空评论她的动态,她以为亓令邬从不关心外界实事,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在微观造景的世界里。 梁辛西下意识给他的账号发了私信:“亓先生?” 账号寂静数分钟,亓令邬打来电话。梁辛西一惊,靠在窗前按了接听。 “是我。”他斜坐在鱼池旁边,拿着捕鱼网捞起一条金鱼,晃了晃又放走它。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克制又隐忍。他每次用这种语气跟梁辛西讲话,她便忍不住想调侃他,非要摘下他冷淡且有距离感的面具。 “想我了?又是评论我状态,又是给我打电话的。”她眉眼舒展,嫣然一笑,“我随时可以去随云居借宿几日,这样你每天都能看见我。” 亓令邬的手臂肌肉霎时绷住,手背上的青筋愈发凸起,不苟言笑的面颊多出几分暖色:“我是来告诉你事情进展的。” 梁辛西笑回:“我都知道了,始作俑者是拓信传媒的黄于和,应该是胡金金让他这么做的,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真让人头疼。” “你朋友也查到黄于和了,是你摄影团队的朋友吗?”亓令邬微微诧异,她朋友的办事效率居然比查楹还高,他也就半小时前才接到通知。 “不是我团队的,是其他人,我也是晚上才得知的,比你早不了多久。”她握着手机轻声叹息,“讨厌我的人太多了,今天是胡金金,明天是李金金,以后这种绯闻还多着呢。人红是非多,应该就是先前那个微观景宣传片引来的幺蛾子,那个视频影响力太大了,胡金金怕我后期会跟亓氏集团合作,抢先败我名声。我也能理解,职场内部竞争嘛,躲不开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他问。 梁辛西神色复杂,却故作平静:“我打算先冷处理,等这阵风波过了再反击。胡金金想搞我,那我就搞回去。公司现在暂停我工作,我正好有空搞点小动作,等我返岗以后慢慢收拾她。” 亓令邬喉结滚动,深潭似的双眼窜出微火:“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我一直在。” 我一直在。 短短几个字,惹得梁辛西心神恍惚。 常年孤身摸爬滚打的人,似在此瞬依附于高耸入云的靠山,甚至不用开口,只轻轻一个回眸,背后便已地动山摇。 有山可依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第29章 不再是躲在他羽翼下的小女孩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窝在床上的人懒懒翻个身,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乌云密布,没有光线射入,卧室一片昏暗。 室内安静的能够听见心跳,梁辛西没有起床的意向,继续眯着双眼缩在被子里。这一眯,再睁眼就是下午两点。 她掀开被子,意识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今天是工作暂停第一天,她像梦游一样,完全失去时间概念。 吹好头发窝在沙发上点外卖,首页显示的不是麻辣烫就是砂锅,要么就是米线酸辣粉之类,光看图都毫无食欲。翻看十几分钟,梁辛西实在不知道吃什么,换身衣服去外面街上觅食。 她有点想吃河虾和清蒸鲈鱼,但简单的牛肉面似乎也不错。梁辛西在吃的方面非常纠结,要么就统一盒饭没得选,但凡能让她选择吃什么,绝对会纠结半个钟头。 直到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才就近去了一家牛肉汤店。 老板认识她,热情跟她打招呼:“是小梁啊,还是微辣牛肉粉丝吗?” “再来两块饼吧。”梁辛西饿得发慌。 “要两块饼啊,现在不需要控制体重了吗?”老板知道她是模特,先前偶尔来店里吃饭,都特意让他少加点粉丝,老板看她太瘦了,减少粉丝的同时会多加一把肉。 第49章 梁辛西自嘲道:“还控制什么体重,最近都不用工作,我得吃好喝好,饱饱的才有力气睡大觉。” “我看也是,年轻人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每次可怜巴巴就吃那么一点,我看着都心疼,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她可比你能吃,这么大碗的粉丝汤得喝两碗。”老板去后厨备餐,越聊越起劲。 这会过了饭点,店里没人,也就老板和梁辛西两个人在。 她瞥了眼后厨:“今天就你一个人啊,老板娘呢?” “她啊,最近都在医院陪孩子,今天该办出院了。今晚闭店得到下个月才能开业咯,准备带我老婆还有孩子出去玩一圈。前段时间我女儿生病,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我让她辞职在家静养。她做互联网的,加班太厉害了,早出晚归还单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住院期间就嚷嚷着要出去旅游,这不出院了我赶紧带她们娘俩出去玩。” 老板端着热乎的牛肉汤和饼放在梁辛西桌上,越说心里越酸。 “平时店里忙,很少一家人出去旅游,我女儿这次住院我们都想了很多。人生在世,不能太卷。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的,该干活干活,该玩还是要尽兴去玩。旁边有辣酱和醋,你自己看着加,我去后面刷碗。” 梁辛西拿着筷子加了片牛肉塞嘴里:“没事,你忙你的,在后厨说话我也听得见。哎,现在发展太快了,大家都在昼夜不停往前跑,谁停下来就要挨打,年轻人也都是被逼无奈,根本不敢停滞不前。” 她又何尝不是被现实推着往前跑,人要吃饭啊,不干活就没饭吃。如果生活不愁吃喝,她巴不得早点躺平,谁想在外面当牛做马。 她不止一次问自己,到底要赚多少钱才会觉得快乐,每一次她都答不上来。渐渐也就麻木了,随大流往前走呗,走到哪关是哪关,除非前面真的没路了,再停也不迟。 两块饼全都吃完,一碗汤喝得也只剩个底,她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付完钱又跟老板唠了几句,这才打道回府。 刚到小区门口,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回头看见梁许鄞开着车慢慢跟在身后。 梁辛西表情僵硬,大概知道他来做什么了,好不容易挤出笑容:“哥,你不上班啊,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席子不会卖她,但梁许鄞突然过来,很可能已经知道她被暂停工作,她心里直打鼓。 梁许鄞让她上车,顺路载她进小区,车子没开进院子,就停在门口。他表情严肃,有话要说。梁辛西不敢主动开口,屏住呼吸带他进屋。 “你工作被停了?”梁许鄞在沙发上坐着,声音很轻,听不出具体情绪,梁辛西心一紧,又听见他说,“我在你们官网上看见的通告,那些新闻出来后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动态,问席子她什么也不说,只能得空亲自来找你。” 梁辛西就知道席子会护着她,她一脸无奈:“我是被陷害的,新闻都是假的。”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过来就是问问你最近缺不缺钱用。”梁许鄞掏出手机,“有困难跟哥说,爸妈不管你,哥不会不管你,转你银行卡?” 梁辛西乐呵呵咧着嘴:“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就几天不工作,我不至于穷困潦倒,哪需要你给我转钱,而且你结婚了还有小金库,我要跟席子造谣了啊。” “她知道我过来,还劝我不要多管闲事,有需要你会找我的。”梁许鄞举着手机,“可我是你亲哥,不可能等你先开口。” 梁辛西指着二楼,漫不经心道:“就算哪天我真吃不起饭,衣帽间那一堆鞋包二手卖了也值不少钱,再不行我还可以去你那蹭饭,放心吧。” 梁许鄞没说话,默默把手机塞回裤口袋。他坐在梁辛西对面,眼神幽深别有深意。 “干嘛?有话快说。”梁辛西抱住双臂靠着椅背,瞳孔光泽四溢,非常期待他的下文。 梁许鄞叹了口气:“妈昨天来单位找我,说要来你这住几天。我跟她说别来,你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不想被过度打扰,但她应该不会听我劝,这么多年过来,你知道她什么样。” 梁辛西冷笑:“她要来?可以啊,她来我就走,我住酒店去。” “该讲的我都跟她讲过了,但她对你的近况特别感兴趣,偏要来,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肯定会过来找你。你住我那儿吧,我结婚了,妈不可能追着去我家的,毕竟席子还在。”梁许鄞起身,“你有行李箱吧,我帮你收拾好拎到车里。” “不需要,我说了,她来我就住酒店。你跟席子新婚不久,我住过去影响不好,虽说她是我闺蜜,但该有的分寸我心里都有数。哥你回去吧,我没事,你们这样反而让我很有压力。我都奔三的人了,能妥善处理好职场那些事,不被人欺也不主动欺人。哪天我真需要帮忙了,才不会跟你们客气,现在真没到那一步。” 梁辛西堵在楼梯口,不让他上楼,仰着头直直盯他。 “好,有困难再来找我。”梁许鄞也不逼她,拍拍她的脑袋瓜子,“我晚上回家再找妈聊聊,争取劝服她。” “劝服她?”梁辛西苦笑,“那几乎不可能,哥,你跟医院的心理医生搞好关系,没准以后我需要走后门去问诊。” “胡说,你的心理很健康,才不需要看医生。有事尽管跟哥说,哥照顾席子还有你就是顺手的事,不会给我带来任何负担,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坚强的后盾,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梁许鄞搭在她脑门上的手慢慢下滑,落在她肩膀上轻拍几下。 第50章 他永远会以一张笑脸面对着梁辛西,步伐稳健地走在她的前方,指引她往正确的方向走。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梁辛西鼻尖酸涩,扑过去抱住他,声音哽咽。 “哥,谢谢你爱着我,长这么大,我好像什么都没为你做过,反而是你耐着性子带着我走了好多路。我还记得大二暑假那会儿,我第一次被妈打巴掌,当时你在外地开会,看见我给你发得消息以后,连夜赶回来找我......” “这样的回忆太多太多,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想自己何其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哥哥,能够成为你的妹妹,哪怕这辈子多受些苦我也认了。” 她的眼泪成股流下,打湿梁许鄞的衣襟。她有好多话要说,尚未开口便已溶解在喉咙口了。 梁许鄞轻叹着抚摸她头发:“你是我妹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合格,还不能完全保护好你。如果我真是好哥哥,我应该有能力调节好家庭矛盾,让我们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但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我们当孩子的错。是妈,她控制欲太强了,爸说不过她,就只能任由她将错就错,说到底都是他们当父母的不负责任,只想让儿女绕着他们的世界转,一旦飞出他们的视野,就被说成是我们大逆不道,是我们不孝顺。” 梁辛西擦干眼泪,在这一瞬间获得莫大的勇气。 “哥,我们只能靠自己努力逃离家庭,只有这样才不会永远活在压抑之中,你已经做到了,而我也在慢慢变好,总有一天我能从妈的掌控中完全独立出来。” 她昂首挺胸,犹如迎着朝阳轻轻绽放的向日葵。她才不会被压垮,她可是梁辛西啊,即便被暴雨拍打脸颊也要在泥泞中爬行向前。 梁许鄞凝视她双眼,突然觉得这个小妹妹长大了,不再是躲在他羽翼下的小女孩,而是有能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的大人。 第30章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异样情愫 庭深几许派了三个人来随云居打包已完成的微观景成品 ,陈芸忙着指引搬运路线,特地关照他们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以免惊扰了正在后院造景的亓令邬。 亓令邬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堆造景所需工具,他正弯腰低着头一件件整理。 这次客户提供了木材、玉材还有一些微观景配件,向他说出大概的构造排布,他只需要准备好木雕和玉雕,再用客户提供的物件按照其设想完成搭建就行。看似简单,却对亓令邬的木、玉雕手艺以及造景要求极高。 客户希望他用木雕复制出他祖上的一座老宅,真实还原老宅的大致模样以及他记忆里祖宅的墙壁还有屋顶装饰上的某些独特之处。 其外观的大致模样有老照片可以参考,但多年前那个地方已经拆迁并建设了商圈和图书馆,客户对内部陈设印象模糊,只能简单说出个大概,其余全部交由亓令邬策划,他只能出几版立体模型图供客户参考。 客户提出几点要求,老宅必须依山而建,坐北朝南,门口有泉水经过,采光和通风要好,希望水下灯光通透明亮,即便在夜晚也能完美欣赏到池内造景。堂屋中心处要摆设一件仙鹤玉雕,同时后院假山也需用其提供的玉石制成。 也就是说亓令邬需要使用该客户提供的木材复制出一座老宅,同时完成宅中两件玉制品雕刻,最后将微观景配件嵌入造好的老宅中,布出周围山水景,最后接入灯光。 撇开刻品不说,亓令邬还得去山里找到合适的树根和苔藓,以便造出自然入境的周边环境。这个任务被他排在最后,因为他就住在北山,虽说北山不高,但花点时间这两样东西总归能找到。 光是这一个订单,又要忙碌两个月甚至更久。亓令邬喜欢这种耗时长且对他的能力有所挑战的大型微观缩景制品。 他曾跟随木雕大师陆符飞学过几年手艺,完成后又在玉雕名家许衣难门下做过学徒。他天资聪颖,入门快、悟性强,大部分雕品都能完美复刻。搭配精巧绝伦、壮丽恢弘的造景技艺,名声很快从南桉区传开,未出两年便已闻名全国。 可亓令邬从未在名声大噪中迷失方向,总觉得他的手艺还欠缺火候,迄今为止,说不出一件令他满意的作品。 卖出去那么多微观景,全都是以满足客户要求为主,符合他的审美与心境的作品,几乎还未出现。有时也会觉得生活重复且枯燥,无非就是寻材、雕刻、造景、搭建和布线,可这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即便如此,也会咬紧牙关走到尽头。 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亓令邬隐约听见陈芸不停在说“小声点”,他眉头轻蹙,从工具箱里摸索出一副耳塞,戴上以后世界清净许多。 他将客户寄来的材料从快递盒中取出整合好,准备先雕玉,然后再处理繁琐冗杂的木材。到手的玉材共三种,沙枣青玉、一级青白玉和二级白玉。 客户拿不定主意,便将玉石都寄来随云居,由亓令邬看后定夺。白玉为鹤,青玉为山,这是客户初衷。亓令邬洗净两种青玉后放去备用鱼池里,打开灯光试效果,对比后决定选用一级青白玉雕刻假山。 他用笔在玉石上绘出山脉大概形态,用平棒将线外多余料子磨去,呈现出一个光洁的椭圆饼形,清理好表面碎屑后再进行详细画稿,用油性笔重复勾勒出假山的完整线条,水洗后取出三角钉磨去外边缘线外的玉料。 第51章 前期处理结束,亓令邬又从工具箱取出小薄钉接入雕刻机,刚准备勾出假山中间的线条,陈芸就过来了。 陈芸怕突然出声会吓到他,先咳嗽一声再轻唤:“亓先生,货都打包好装车运走了,我跟亓总联系过了,她发了个合同过来,吩咐我现在拿给您。” “什么合同?” 亓令邬取下耳塞,握着小薄钉沾了点水,轻轻沿着油性笔的走向往下勾线,勾出假山大致轮廓后再换小喇叭头和尖枣核细化内部凹痕。模拟叠石技法,刻画出山脉错综复杂、宛自天开的既视感,完美展现出假山的流动、闭合、拱穹及纵深的空间形式。 “是一份素巷与代言模特的合同。”陈芸没有细看,只是打印的时候略微瞥了一眼。 “素巷敲定代言模特了?什么时候的事?爸还是姐定的?”亓令邬停下机器,轻轻放下手中青玉,去水池边洗净双手,接过陈芸递过来的文件。 陈芸为难地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亓总只叫我打印出来拿给您,说您看了以后会联系她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亓令邬仔细翻看合同,甲方是亓氏集团,乙方赫然写着梁辛西的名字。 他不知道亓原和亓慕归是怎么想的,眼下梁辛西正是处境最困难的时候,他早上特意看了逐月文化发布的消息,暂时停了梁辛西的工作,后续情况会及时在官网跟进。倘若消息属实,素巷现在去找梁辛西合作,恐怕会被逐月文化以各种理由推回来。 他立刻拨通亓慕归的电话,总裁室正坐在老板椅上悠闲喝咖啡的人也秒接,听声音能感觉出她美妙又自在的心情。 “看见合同了?你去替姐姐跑一趟?”咖啡有些苦,亓慕归费力咽下一口,唇齿充斥着酸涩。 亓令邬扫了眼后院散落的材料和工具,婉拒她的提议。他太忙了,近段时间连走出随云居半步都费劲,昼夜不停转也只能勉强在这周完成两件玉雕作品。若要在这期间下山,工期必定会延长。 亓慕归不让庭深几许的员工去干这活,自然有她的私心。敏锐的观察力告诉她,她的好弟弟对梁辛西的态度不同寻常,尤其是那天在晚宴上看她的眼神,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异样情愫。 亓原特地交代,这两年她跟亓令邬必须有一个人结束单身生活。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忙着谈生意签合同,根本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于是这个任务便被她强加给好弟弟了,只需要在暗中推着他往前走,谈上对象指日可待。 见他一口回绝,亓慕归倒也不意外。订单是她帮亓令邬接的,今年的任务有多重她心知肚明。 她咋舌表示惋惜:“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忘了你在忙。我这代言模特可能选得不太行,梁小姐住在瑞海区,离我们有段距离,跑来跑去确实费事,这样吧,你把那份合同碎了,我这边再斟酌一下,尽量找个南桉区的吧。” 亓令邬怔了怔,低头又瞥了眼合同,并未提出异议:“嗯,你自己决定,接手集团的人是你,我不想过多插手公司的事,我也不懂这些。” 听她说要换人,亓令邬居然没有表示反对,这小子怕是忙得魔怔了。 亓慕归继续发力:“近日梁小姐身陷囹圄,我让查楹了解了情况,逐月文化停她工作主要还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不实新闻,但明知娱乐已经发出道歉声明,按理说他们公司都知道梁小姐是被人陷害的,这个时候停她工作必然是背后有人搞鬼。她那个名为俞青的领导,怕是不简单哦!” “你知道内幕?”亓令邬果然紧张了,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亓慕归见他入局,不禁挑眉,桃花似的双眼涌现些许得意:“眼下梁小姐处境困难,如果亓氏集团在这个时候与她合作,等于对外宣告亓氏就是她的靠山。她身上所有舆论就都会被推翻,黑粉被打脸,逐月文化也会对她另眼相看,那我们就是在帮她渡过难关啊。” 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亓令邬心中有了大致了解。 他抿唇顿了顿,说:“那好,我会联系梁小姐的。” “这才对嘛,乖弟弟,那这次的合作就麻烦你咯!”亓慕归心满意足挂断电话,往杯子里加了半袋黄糖。 亓令邬收起手机,再次打开雕刻机,换了个打孔针,在假山左右两侧各扎一个圆形小孔,以便后期拼装使用。随后更换沙胶棒,将雕刻好的假山整体打磨并抛光,呈现出玉石最好的光泽效果。 假山玉雕完成,他取过木箱,将地上的东西整齐码进去,完成品和半成品分为两摞放置,区分得一清二楚。他做事细致,偶有强迫症,收纳的所有物件必须一一清点确认至少两遍才能放心。 他搬着箱子置于后院角落的工作柜里,去水池边洗手。指尖布着厚厚一层茧,右手食指指甲被磨出一小块缺口,指尖侧边有数道疤痕,长年累月堆积在一起,摸起来磕磕绊绊,甚至能划破轻薄的布料。 他挤了点洗手液,反转掌心和手背,不停来回搓揉,碰到厚茧愣了愣神,摊开双手回想这些年的工作,轻笑着摇了摇头。 忙完这一切已过正午,陈芸做了几个菜送来,放在后院的石桌上便去忙活其他事情。 她今天做了菠萝烤翅、油焖大虾、西兰花炒口蘑、糖醋带鱼还有丝瓜蛤蜊汤,每样菜都静心摆了个盘。她家少爷对美食向来没什么太大欲望,能吃饱就行。陈芸来随云居前便接收到亓原的指令,必须管好他宝贝儿子的一日三餐,一顿也不得马虎。 第52章 亓令邬盯着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有满满一大碗杂粮饭,食欲不佳。他翻看着手边合同,放下筷子掏出手机打开与梁辛西的对话框,思索半天想不到一句开场白。 他轻叹一声,低头专心吃饭,说再多不如直接开车去找梁辛西,面对面聊天才能提高办事效率。他是这么想的。 第31章 你凭什么觉得他会站出来为你说话 出发瑞海区前,亓令邬专门去商场买了一套护肤品。这点还是跟赵引录学的,他每次去老宅手里总归会带些礼物,尤其是见亓慕归,永远会给她惊喜。 他将礼物放在副驾驶座上,披了件外套就出发了。这一回不用再找梁辛西要住址,导航里有记录,跟着它一路开就行。 他说不清现在是何心情,带些愉悦和期待,又有一点紧张和忧虑。还是和前些天一样,只要跟梁辛西有关的事情,总能引起他的情绪跳动。 随云居太安静了,他工作的时候甚至希望耳边传来梁辛西聒噪的声音。上午他雕刻假山时,握着玉石莫名其妙想到她的眼睛。如果也用玉石去形容,她的眼睛应该是两块圆形墨玉,不可测,不见底。 刚从教务楼走出的梁辛西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掏出纸巾擦擦嘴,左顾右盼,不知道是谁在想她。 她盯着手里的纸,上面记录着整整一页文字,全是刚才跟高中老师的谈话内容。她掏出手机找出一串号码,编辑一行字发过去,随后折好纸张,塞进包里拉好拉链。 她沿着操场走了两圈,仰头望着湖畔高高耸立着的水杉树,回想起很久以前她在这里上学的场景。 晚自习结束后,她会喊上席子樾一块绕着操场跑步。累了就坐在这片水杉树下高谈阔论,畅想未来。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她会从事现在的行业,也没想到席子樾会成为她的嫂子,一切如梦,虚幻缥缈。 今天她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仿佛从未来穿越回来,过往点滴似幻灯片从脑中一晃而过,她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一眨眼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梁辛西找到她们经常坐着聊天的那块岩石,学生时代的她曾在上面刻过三个小字,梁与席。指尖抚过模糊且凹凸不平的字迹,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正在缓缓重叠,梁辛西竟有些想落泪的冲动。 若是未来造出时光机器,她一定要回去好好拥抱当时迷茫又慌张的自己。 她拍拍手掌起身,将这块石头定格在手机镜头里。正想把照片发给席子樾,铃声响了。 是亓令邬。他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周围有杂音,似乎是在车里给她打来的电话,他问梁辛西在哪儿,他在御湖墅门口,有事要说。 梁辛西抠着石头缝,扬唇调笑:“我的绯闻男友之一又想见我啦,可不可以顺路给我带点吃的,我还没吃午饭。” 亓令邬搜索附近美食店,很自然地应下:“好,你想吃什么?” “买个汉堡再来杯冰可乐吧,很久没有吃垃圾食品了,馋。” 梁辛西确实饿了,胃部翻滚着酸涩,隐隐作痛。疯狂想吃碳水,面条、米线、大饼还有各种油炸烤串,碳酸气泡水。如果有条件,她应该可以吞下一头牛。 给亓令邬发了个定位,她拎着包漫步离开学校。她站在大门之外,隔着铁栏杆深深凝望操场正前方的国旗,迫使自己不再回忆过去。 人总要往前看,向前跑啊跑,沿路风景会化成一条条直线,快速穿透她的身体,直至记忆模糊的那一天。 亓令邬的车停在学校附近停车场,拎着袋子穿过十字路口。大衣领子被风吹得立起,匀称的身形如青竹节节攀升,宽阔肩膀似山峰向两边延展,卷着飓风般的力量,一步一步往对面靠近。 梁辛西就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含笑看着他。这个男人无论在何种场合做各种事,只要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就一定是焦点。即便夹杂在乌压压的人群中,也如同灯塔般向外散发夺目光芒。 她扬手朝他挥动,嘴角难掩笑意:“辛苦了,我的绯闻男友......之一的亓先生。” 她接过亓令邬手里的袋子,迫不及待地取出汉堡,站在路边狼吞虎咽。亓令邬总觉得她会噎着,取出吸管插入可乐杯中,递到她嘴边。梁辛西怔了怔,伸过头去吸了一大口,继续低头啃汉堡。 亓令邬举着可乐稍显尴尬,他没想到梁辛西会直接凑过唇,就好像他刚才是故意在喂喝她......过分亲密的举动让他有些不自在,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几下。他低头,整理好杯子外面的袋子,手臂垂落在大衣一侧。 梁辛西快速吃完汉堡,随意用手背抹掉唇边沙拉,又取过亓令邬手里的可乐狂吸几口,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垃圾食品虽然不健康,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偶尔享受下能获得很棒的情绪价值。” 梁辛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举着杯子递到亓令邬面前,“来一口?” 亓令邬看见吸管上印着淡淡的口红印,微微侧过头:“不用,谢谢。” 梁辛西察觉到他的眼神,忽而笑笑:“抱歉抱歉,忘了这是我喝过的,你想喝了我给你重新买一瓶。” “不要,我不喜欢喝可乐。”他声音微沉,睫毛下垂的样子竟有些委屈。 对面站着的人哈哈一笑,抬手推了推他肩膀:“还挺傲娇,那不喝行了吧,渴了喝矿泉水。” 梁辛西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前走,亓令邬就跟在她身后:“你以前在这个中学念书?” 第53章 “对啊,我在这里度过了难忘的三年,今天回到这里,恍若隔梦。”她长呼一口气,凝视远方,“时间过得好快,再几年就三十咯,是阿姨了。” 她唇角含笑,眼里却并无暖意。 亓令邬又问:“你来这里,是为了怀念青春?” 他心里揣着一堆问题,仿佛每问出一个问题,就会离梁辛西近一些。 梁辛西没忍住拍了下他的后背:“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我来这里办正事,胡金金那个贱人如此害我,我总要反击吧,让我忍气吞声不如杀了我。” “办正事?来高中?”亓令邬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梁辛西拉着他坐在马路边的椅子上,告诉他这两天为了自证,她都做了那些事情。 她从焦至申那里知道潘页这个人,她查遍所有资料和账号,发现潘页居然跟她和席子上得同一所高中,还是大她们两届的学长。偏偏梁辛西还保留着高中班主任的电话,联系到他之后就回了一趟高中。 不打听也就算了,这趟返校她可收获到了不得的信息。 潘页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有个妹妹,二人跟随父亲长大。他高考后去了外省某重点大学,毕业后打算跟女朋友留在当地工作生活。没想到早早上班的妹妹突然得了抑郁症,父亲年迈受了腰伤,没法再劳作,潘页便带着女友回了瑞海区结婚生活。 可老天爷似乎总爱跟潘页开玩笑,老婆的爸爸前几年迷上了赌博,欠了几十万外债,潘页的工资不仅要还房贷,还要给老丈人还债,一边又要照顾父亲和妹妹,最近老婆还快生了。 “这么说潘页的境遇确实不尽如人意,但这并不是他发稿抹黑你的理由。”听她讲到这里,亓令邬忍不住插话。 梁辛西却说:“查过潘页的经历后,我能理解他的做法,无非就是为了赚钱还债,被他的领导当枪使了,他也是打工人,没有办法。” “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打算跟他见面,让他向你道歉?”亓令邬又问。 她轻笑:“道歉有什么用,我要他站出来当证人,当着媒体的面指出害我的幕后黑手。” “他已经被明知娱乐开除了,而且明知也照实给了他补偿,他现在隐身才是最好的做法,你凭什么觉得他会站出来为你说话?”他还是不解。 梁辛西神秘一笑,重重拍拍亓令邬的肩膀:“亓少爷这就不懂了吧,我了解到的详情当然不止这些啊,我刚才说了,他还有个得抑郁症的妹妹,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生病吗?” 亓令邬迷茫地摇了摇头,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她在职场中受到多次性骚扰,有一次出差在酒店差点受到老板侵犯,但因为那个人位高权重,她又年轻,完全不敢反击,生病后就辞职不干了,一直在家休养到现在。” 梁辛西一字一句说清楚前因后果,旁边坐着的亓令邬久久无法平静,他正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接话,又听见她开口。 “潘页的妹妹以前就职于拓信传媒,老板就是黄于和。”她咬着牙,侧过头盯着亓令邬的眼睛,“如果我告诉潘页,常孔万背后的人就是黄于和,你觉得他会站出来替我说话吗?” 亓令邬沉默,他想了许久,仍旧无法确定答案。 “也许只有找到潘页聊一聊这件事,才能知道他的最终决定。”他皱眉,神态并不轻松,“但人性太复杂了,他的老婆即将临盆,家里又有这么多人要照顾,他若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卷入是非,也情有可原。” 梁辛西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但我肯定要去试一试,若他拒绝,那就算我倒霉,等消化完这波舆论,我再找其他机会。” 第32章 我愿意,那我们交往吧 她坐在椅子上,弓腰垂着脑袋,毫无往日傲然挺立的骄傲姿态。她看着,如同一株被阳光晒得些微蔫巴了的栀子花。 亓令邬想伸手轻拍她后背,告诉她事情可以一点一点做,坏人终会受到惩罚。可是手指悬在她后背上方,终是没有勇气落下。胳膊肘仿佛被一个坚硬的支架撑在那里,无论使多大力气都无法平稳落下。 他缩回手,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喉咙卡着一团胶水,话说得磕磕绊绊。 “没事......一切都会好,我陪你一起。” 垂着的脑袋缓缓往侧边看,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要陪我一起?” 他的面容坚毅又柔和:“嗯,不可以吗?” 梁辛西噗嗤笑出声:“不对劲,亓少爷你很不对劲,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别有用心?” “我没有。” 亓令邬仓促垂眸,不想跟她对视,她较真时的眼睛宛若两团灼热烈火,烧得他喉咙滚烫,多看一眼都是罪恶。 “为什么不敢看我,亓令邬,你别是喜欢我吧?”梁辛西捏住他下巴,用力往她的方向扭,迫使他望着自己的脸,“少爷想跟我假戏真做?” 他们目光交汇,两个人的呼吸皆是一滞,时间在此刻减速,连呼啸的风声都略显多余。 亓令邬听见刺耳的嗡嗡声,犹如蝙蝠扑闪薄翼胡乱撞击他的耳膜,有一根冰冷锋利的银弦在猛然拉扯他的心房,身体里聚集着一把呲呲燃烧的干枯柴火,噼里啪啦奏着歌,是他从未听过的节奏紊乱的无名旋律。 梁辛西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脸,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她的眼睛明明如此澄澈温暖,亓令邬却偏偏在那里面迷了路。 第54章 “小西?”路边走来一个阿姨,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路边的两个人,“小西,真是你啊!” 梁辛西飘远的思绪被女声拉回来,看清这人的模样,她也一惊:“郑阿姨?” “是我呀!哎,小西,阿姨得有三四年没见到你了吧,你现在是大模特了哦,我在商场还看见你的照片了哎,哟,这身材这脸蛋,还是这么漂亮啊!”郑阿姨忍不住盯着她看,瞥见身旁的亓令邬,又是一夸,“这是你男朋友啊,哎哟哟,真是郎才女貌啊,般配,太般配了!” 亓令邬尴尬地站在梁辛西身旁,不知道如何开口。 梁辛西也没否认,而是笑着继续跟她寒暄:“阿姨您不是老早就被你儿子接去其他城市了吗,怎么又回瑞海区了?” “是啊,我是住在别的地方了,这次回来专门去养老院看你贾阿姨的,她得肺炎了,最近一直挂水呢,老说自己时日无多。我跟她讲只是肺炎而已啦,挂一周水么马上就好了呀,她也是年纪大了,老会瞎想,你有空也去看看她吧,她老想着见你呢。”郑阿姨轻叹,“她可把你当成外孙女一样疼啊,毕竟当年她跟你的外公......也是有过一段黄昏恋嘛。” 提到外公,梁辛西的心瞬间沉入水底。 她最舍不得的外公,在那个养老院里孤独住了五年。梁辛西大一暑假,外公因食道癌病逝。后来每年她都会去养老院看望外公的老朋友们,坐在外公原来的床铺上一待就是半天,他走后,梁辛西再也无法拥有如此深沉的老人的爱。 她努力挤出笑容:“现在工作太忙了,全球各地跑,难得有时间待在瑞海区,我等会就去看望贾阿姨,我还不知道她肺炎了,多谢郑阿姨提醒。” “哎,谢什么啊,你那会去看外公,总是带好多吃的,我们这群老年人也都跟着沾光啦!”郑阿姨眼睛湿润,“老徐走后,我们时常想他,总觉得他还在呢。好孩子,再忙也抽空回院里看看叔叔阿姨们,还有去那个地方多看看你外公,他会很开心的。” 今年清明暴雨,梁辛西在外地出差,没空去看外公,一直拖到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梁辛西的心却燥热如火。潮湿的空气无形流动着,连带着她的眼眶也起了雾。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存在生老病死,为什么人消失后情感却一直困扰着留下那个人的心,为什么她不能从此失忆,忘记一切阴暗晦涩的回忆。 她久久注视着郑阿姨离去的背影,仿佛一瞬间回到她去养老院探亲的年岁。 “梁。”亓令邬轻唤她的姓,生怕惊扰了她。 梁辛西收起情绪:“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你是说养老院?”亓令邬根据她们的对话猜测道。 她笑笑:“是啊,平时工作太忙,差点忘了那里还有记挂我的一群老人,我真不懂事,外公走后我去养老院的频率就少了许多,他在天上看见我如此不孝,一定很伤心。” 梁辛西去附近超市买了不少水果和补品,亓令邬帮忙拎了一半。 穿过马路后右转,路过一条安静的街道,地上铺着一层枯黄的枫叶,叶片聚集晶莹水珠,打湿梁辛西的鞋面。她跺了跺脚,俯身掸去脚背上的一粒碎石,带着亓令邬左拐停在一幢建筑物前。 “到啦,就是这个养老院。”她在门卫做好基本信息登记,走至长廊尽头,从一扇小门内的阶梯进入二楼。 楼层不算安静,偶尔传出老人的欢声笑语,护工端着装满生活用品的托盘与他们擦肩而过,梁辛西在一处门口停下往里看。 干净宽敞的两人间,靠窗的那个床铺就是她外公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在那个位置是另一位老人存在的痕迹。 她怅然若失,望着那个飘窗久久无法平静。慈爱温和的外公,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似的,消失得如此彻底,如同一阵风,吹完就散了,剩一粒粒沙折磨着梁辛西的记忆。 读书的时候,她一度非常困惑,明明她的父母可以照顾外公,两个人都是教师,按理说时间充裕,照顾老人并不难,却还要送他去养老院。每一次质问徐诗妍,她总说是外公自己提出来的,说年轻人节奏过快,他跟不上,想跟同类人生活在一起,有话题。 梁辛西至今也不信这是外公的原话,但此时已没有机会去寻求真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去三楼找贾阿姨。 亓令邬默默跟在她身后,盯着她背影看了许久。原以为她是坚不可摧的,就算伤心了号啕大哭也一定要仰着头抬高下巴,此时她神情失落,迈着沉重步伐往前走的情形却让亓令邬生出恻隐之心。 他不想看见梁辛西愁眉苦脸,想看她笑。梁辛西不苟言笑地与他说话,倒不如叼着烟眯着眼没有正形地打趣他。 这一路他都没有出声,站在门外等待与室内一群老人寒暄的梁辛西。里面不时传来大笑声,梁辛西讲了这些年遇到的不少趣事,逗得他们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笑声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微小的抽泣声。 亓令邬紧绷着身体,透过玻璃往里看,发现哭得人是梁辛西身旁的白发阿姨,并不是她。他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靠着墙听着门内动静。手机在口袋振动几下,他顾不得取出查阅信息,就怕屋内的那个人生出悲痛的情绪来。 他在门外站了快一个小时,梁辛西终于出来了。她也不说话,梦游似的晃着身体,带着亓令邬慢慢离开养老院。 第55章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林荫后有一片人工湖,湖面水汽弥漫,薄雾缓缓流动,连带着湖畔都变潮湿了。 梁辛西沉默着蹲在湖边树下,盯着水面良久,眼眶微微泛红。 “人哪,说老就老了,刚才看见贾阿姨混浊的眼眶,我都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时间过得这样快啊,一抬头一低头,便过了好多年。” 亓令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和她的情绪,挨着她蹲坐在一边,瞳孔被湖水映得发绿,仿佛沉着一大片茂密繁盛的水藻。 “哎,我光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忘了问你来找我什么事?”梁辛西快速拭了一下眼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亓令邬从大衣的口袋掏出卷起的几页纸,打开递给她:“素巷的邀约,长期聘请你为代言模特,正好过几天要上新一批冬装,希望你能准时出现在集团的摄影棚。” “你不是不接手家族生意么,怎么又开始管素巷的业务了?”梁辛西接过合同翻阅,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姐让我过来找你,她说你最近陷于舆论之祸,这个时候跟亓氏合作能够逆转口碑,对你有利,你考虑下。”亓令邬说得漫不经心,实际紧绷着一颗心,就怕她拒绝。 梁辛西坏笑着凑前:“亓总她这么关心我呀?是因为我们在交往吗?” 亓令邬一愣:“没交往,只是做戏。” “我不介意弄假成真啊,难道你不愿意?” 她扬唇故意逗他,不料眼前的人并未胆怯,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笑颜,认真说出让她虎躯一震的话。 “我愿意,那我们交往吧。” 第33章 她今天这个举动,算不算吃掉他 这家伙,才跟她认识多久啊,连玩笑都能开得这么正经,完全没有弄虚作假的嫌疑,油腔滑调的习性跟她越来越像。 梁辛西眼尾含笑,烟瘾又上来了。真想在此刻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再对着亓令邬几乎完美的五官缓缓吐出缭绕烟雾,惹他生气,逼他抢过烟愤愤地扔进水里。 她保持蹲坐的姿态,微微挑眉,轻佻又浮夸,活像个地痞流氓:“行啊,那现在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我今天想住你家。” 亓令邬的瞳孔猛地收缩,完全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憋了半晌说出四个字:“你很急吗?” 蹲在树下的人笑得浑身发颤,缓和好久都没能完全冷静:“急,我快急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吃掉,你怕不怕?” “不怕,你是人又不是猛兽,不会真把我吃了。”亓令邬的语气淡然又平和。 梁辛西笑得更欢:“我说得吃掉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吃掉哦。” “那是什么?”水光潋滟的湖面将亓令邬的瞳孔照得如琉璃般晶莹,就如同他的心一样,干净澄澈,一眼见底。 “想知道就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梁辛西似诱哄孩童般朝他勾勾手指,旁边的人真就慢慢靠了过去。 梁辛西也没犹豫,纤细的手臂化成银蛇,勾着他的脖子飞快贴上去,牢牢吻住他的唇瓣。 他的嘴唇跟她想象中一样细腻柔软,舔舐时似咬着一块清甜可口的棉花糖。她闭上双眼用力吮吸着,一手搂着他后背,相拥时不留一丝空隙。温度钻过衣料融入彼此身体,寒风从中穿出都会接连升高几度。 亓令邬僵住,仿佛有人在他脑袋上摁了“格式化”键,骤时什么也想不起来,完全被清空了记忆。他有片刻处于失语状态,嘴上烧起一阵滚烫的烈火,大风刮过,他稍显凌乱的世界里寸草不生。 他忘了这一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瑞海区的,开高速途中脑海一片空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紧无尽荒芜里,跌跌撞撞,到处找不到出口。 她今天这个举动,算不算吃掉他?亓令邬找不到答案,她也没有明说。 分别时,梁辛西拿着合同站在御湖墅门口,笑意盈盈地说:“合作我没问题,签完字我会把合同邮寄过去,辛苦亓先生跑一趟了。” 亓令邬坐在车里想着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她还叫他亓先生,说话那样客气,完全没有与他变亲近的势头,那她主动吻他又算什么? 他在随云居停好车,在驾驶座琢磨许久,凭借他目前的经验看,这件事情他不可能想得通。他有些烦躁,给赵引录发消息喊他晚上过来吃饭。 赵引录机灵得很,少爷每次见他都是索取情绪价值,这次必定也是。他速度秒回,焦灼不安地瞥了眼手表,就等下班百米冲刺。 陈芸知道他要来,特地做了酸汤柠檬鱼。赵引录每次来随云居必点这道菜,这会儿一进门就闻见酸味了,乐得直咽口水,冲进厨房抢先一步品尝美味。 “你就不能再等等啊,马上开饭了,我去喊亓先生。”陈芸笑着端着托盘放去餐桌。 赵引录朝她挥挥手:“不用,他过来了,刚才手机联系过了。” “是嘛,那我再去切些水果。”陈芸转身回厨房。 亓令邬脸色很差,推开餐厅门的一瞬间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魂。赵引录扫一眼便觉有鬼,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笑嘻嘻地凑上前嘘寒问暖。 “哎哟,我们家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一脸幽怨,活像个被负心汉甩了的小媳妇。” 亓令邬冷眼看他:“不会安慰人就闭嘴。” “嘿嘿,谁说我不会安慰人,南桉区没人比我更会抚平人心。”赵引录搭上他肩膀,“吃完饭带你去喝酒。” 第56章 “不去,没心情。”亓令邬拿着筷子悬在桌上,挪来挪去不知道吃什么,最后闷闷喝了口白水。 “说吧,又是谁让你不开心了,告诉我,我帮你骂。”赵引录边说边开启胡吃海塞模式,陈芸的厨艺太好了,要是能去他家做饭该多完美啊。 亓令邬又生了会闷气,终于肯跟他诉衷肠。 “如果有个女孩亲了你,又不跟你确认关系,你觉得她在想什么?” 赵引录刚塞进嘴里的牛肉瞬间掉在桌上,五雷轰顶般瞪圆了眼睛,像是吃了一只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绿头蝇。 上一次听亓令邬提到女生,应该是他在美念书第二年,有个拉丁裔女同学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请教功课,时不时给他带自己做得点心和咖啡,还问毕业后能否跟着他回中国玩两天。 亓令邬某天受不了跟他视频聊起这事,赵引录蜷在沙发上笑出鹅叫声,打趣叫他从了那个女孩算了。结果亓少爷一生气,足足一个月没再理会他,赵引录只好亲自赴美找他赔罪,在他的公寓里大吃大喝好几天才舍得回国。 几年后,赵引录再次从他口中听见女孩二字,兴奋地放下筷子,连最爱的酸汤柠檬鱼也不吃了,搓搓小手妄想挖掘更多八卦。 他饶有兴趣地问:“谁啊,到底谁敢强吻你,就你这个身高,女孩不得跳起来才行啊?” “你别管是谁,先帮我分析问题。”亓令邬又生气了,但他这一次更气梁辛西,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咳咳,我掐指一算,这女孩喜欢你,但又不好意思跟你表白,就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了。”赵引录又提议,“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先开口,她羞涩地表示答应,你们自然就能名正言顺的交往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你喜欢她吗?” 他盯着亓令邬,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微表情,眼底盛满狡黠,在心里猜测那人身份。最近亓令邬只跟一位女性走动较多,就是那位美若天仙的梁小姐,八成就是被她强吻了。 想到这里他更激动了,恨不得亓令邬跟梁辛西立刻在一起,明天就公开,狠狠打舆论一巴掌。 亓令邬思来想去,缓缓说道:“原本不确定,但她亲了我以后,我就确定了,我的确喜欢她。最近老会想到她,看她被人刁难,我就想尽快帮她渡过难关,不想看她难过,她笑起来会更好看。” 赵引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拿起筷子夹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口齿含糊不清:“之前还说人家大众脸,这会就说她好看啦?我就知道你小子这段时间不正常,我怀疑你之前喝醉了是故意往梁小姐房间跑的,是不是想借机吃人豆腐?”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喝醉以后看见我姐就扑过去抱着不松手,贴着人脖子喊姐姐,我跟爸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你抬上车,你没得逞还一个劲嚎哭,死活也不要回家。”亓令邬见他污蔑自己,故意拆台。 赵引录气得脸色发青:“这件事情你要提多少次,都过去一年多了吧,你还说!” “谁让你诋毁我,你这个事可是事实,我家里人都知道,又没在乱讲。”见他生气,亓令邬开开心心吃起了饭。 “讨厌鬼,你最烦你这种把人得罪了自己却乐得自在的模样。”赵引录一边说他讨厌,又一边夹了个大鸡腿放他碗里,“吃,多吃点才有力气追女孩儿,有困难找我,我必鞠躬尽瘁为少爷出谋划策。” 他坏笑,掏出手机想跟亓慕归告密,亓令邬倾身夺过,反手扔到沙发上。 赵引录向他提出五步追求计划:第一,直截了当跟梁小姐表明心意,让她明白身边有他这位重量级追求者;第二,帮梁小姐走出目前困境,提高对他的好感度。第三,时不时在梁小姐面前刷存在感,多制造惊喜。第四,适当灌输爱意,不间断向梁小姐表白。第五,找出合适机会询问对方感觉,尽快确立情侣关系。 晚上睡觉时亓令邬辗转反侧,一遍遍在脑中试验赵引录提出的五步计划的可行性,焦灼感居然比读书时重要的考试来得更激烈。 他握着手机疯狂想给梁辛西发消息,但这个时间点她可能早就睡了,再打扰就不礼貌了。见鬼,他竟然会被情感问题困至夜不能寐,放在一个月前他根本不敢想。 也幸好他没给梁辛西发短信,这会儿她正在舌战徐诗妍,压根没空理会其他事情。 徐诗妍拖着行李箱往楼梯口一放:“今晚我睡这,明天一早我陪你去逐月文化跟他们解约,我托人帮你找了个央企办公室的文职工作,以后你就安安心心上班,别瞎折腾了。” “解约?合同没到期就单方面解约,你知道我要赔多少钱吗?”梁辛西觉得好笑,跟她说不到一个频道去。 “我不管多少钱,明天必须解约,你就说不干模特这行了,如果要打官司我去找你唐叔叔帮忙,就算要赔钱我也会帮你出。”徐诗妍拖着行李箱往客房走。 “你帮我出钱?你别搞笑了,十八岁起我就没跟你们伸手要钱了,现在我会让你们给我掏赔偿金?”梁辛西冷笑着挡在行李箱前,“你回家吧,不要再管我的事情,我是成年人,我会处理好一切。” 徐诗妍推她肩膀:“你这是在送客?” “对,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干预我的生活。”梁辛西堵在客房门口,不想再隐忍。 徐诗妍抬手又要打她,却被她用力握住了手腕:“你是暴力狂吧,从我未成年打到现在,还没打够吗?你要这么讨厌我,去楼下厨房拿把刀捅死我吧。” 第57章 徐诗妍站着没动,挣脱她的手,缓了一会儿又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我告诉你梁辛西,我今晚非住这里不可。我是你妈,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想管你到几岁就到几岁,哪怕你五十岁,只要我健在,你都是我小孩,都得管我叫妈!” 梁辛西就不让她进去,徐诗妍用力一推她便摔倒在地,瞪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打死她。 她也不挣扎了,平静地对她说:“怎么,你下不去手啊,要不要我自己来?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好了,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 她说完咧唇轻笑,一缕头发贴在连上扯着嘴角,生出几许诡异的悲壮感。她转身就冲下楼,发疯似的去厨房拿了菜刀,挥手就往胳膊上划,血液如海,从白净肌肤下快速溢出。 徐诗妍身子一软,站在厨房门口尖叫着给梁许鄞打电话。 第34章 居然想跟她玩真感情 梁辛西不觉得痛,看着伤口哗啦啦淌下的血,只觉得解脱。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架在她头上这么多年的铁笼子也在这一刻崩裂。 她不热爱生活,但也不厌恶生活,只想活得跟普通人一样,就着平常日子里的喜怒哀乐度过一年又一年。她讨厌风波,更讨厌被约束,可就是这样渴望自由的灵魂,从出生起就被压制在无尽深渊里。 撕裂肌肤时,她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 梁许鄞刚下手术台,十一点整点接到徐诗妍电话,她声音颤抖,说梁辛西当她面自残。他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拎着药箱匆忙开车到达御湖墅。 厨房鲜血淋漓,犹如案发现场。梁辛西未曾哭闹,极其冷静地站在门口,徐诗妍在一旁指着她的头破口大骂。骂她狼心狗肺,骂她不知当母亲的痛,骂她自私自利,骂她没有远见。她所能想到的一切贬义之词,此刻尽数砸向梁辛西。 梁辛西苦笑,看来她的命对妈妈而言并不算什么啊,就算今天死了她也不会流一滴泪吧。原来,当着妈妈的面伤害自己,也无法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心痛。 嗯,那以后还是好好生活吧,最好从她视野里消失,逃得越远越好。 梁许鄞搁在徐诗妍和梁辛西中间,取出消毒水仔细擦拭伤口:“妈,我帮妹妹处理伤口,一会儿我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没事的话你先回家吧,妹妹有我照顾,不会有事。” 伤口长,但不算深,没有伤及血管和神经,梁辛西下手时有意控制过力度,只是想吓唬徐诗妍罢了。 梁许鄞瞥了眼刀,刃上一片猩红,不确定是否有锈,保险起见决定带她回医院打个破伤风。梁辛西上车时没有回头看徐诗妍,一副淡定等死的模样,坐上车倒头就躺。她连死都不怕,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让她胆怯。 梁许鄞帮她关好门,转身又回去客厅。他站在徐诗妍身前,眼底盛满碎冰,寒气渗人。 “妈,我读书时你严厉管教我也就算了,我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大,过去的心惊和恐惧受过也就受了,但你没必要这么对妹妹吧?她不是小孩子了,成年这么久她有能力应付自己的事情,你不用跟在后面一直鞭打她,她需要自己的空间,她是人是会自主呼吸的。”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可怖,“是,我们兄妹二人的命是你跟爸给的,但这不是你掌控我们命运的理由,毕竟是你们想让我们出生的,而不是我们想来这个世界的。我跟妹妹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玩偶。今天我话就撂在这里了,你若再给妹妹压力,她能做出的绝对不止今天这些,到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妹妹再因为你的偏激受到伤害,别怪我不念亲情,跟家里断绝关系。” “又或者是,我这个医生不当了,带着老婆妹妹离开瑞海,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过留在这里受气。” 徐诗妍瞳孔猛地收缩,她难以置信梁许鄞会说这样无情的狠话。 梁许鄞寒着脸关门离开,发动车子,带着梁辛西离开御湖墅。等红绿灯的间隙,梁许鄞不放心地侧头看她。 “妈又打你了?” 梁辛西闭着双目哼唧两声:“那肯定打了,但是没打到,这次我反抗了。” “为什么自残?”他又问。 “只是想让她为我担忧一次,看这样子失败了,她并没有心疼,只会骂我没良心。” 她苦笑,撇头靠在窗户上,眼眶潮湿的快要发霉了,她好想哭啊,想放声大喊,让全世界都能听见她的哀嚎。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没人会怜悯她,只会投来嘲笑的目光,在背地对她指指点点,骂她是白眼狼,不知父母爱得深沉。 梁许鄞拍拍她的脑袋:“别傻了,用伤害自己去博取他人同情这个行为非常幼稚,也是最无效的,到头来别人只会觉得你有毛病。” 梁辛西怔了怔,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有病?就像你高三寒假那样,用大头钉扎向大腿吗?” 驾驶座上的人骤时僵住,眼底跳动一抹冷光:“你看见了?” 过了那么多年,梁许鄞依然记得那年与父母吵架,为了什么事记不清了,为缓解心中愤怒,他回房间用大头钉自残。他很早就发现了,肉体的痛能很快缓和精神上的痛。后来他决定学医,迫使自己纠正了这一病态的行为,那是他唯一一次伤害自己。 他没想到,妹妹会从门缝里看见这一行为,并且在十多年后效仿。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其实我今天没有要自残的冲动,只是故意想吓唬一下妈,没忍住就动了真格。”她盯着胳膊上的伤,瞳孔微微闪烁,“下手完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不希望它影响到我以后的工作。” 第58章 “不会留疤,伤口不深,后期按时换药敷药,注意保养事项很快就能愈合。”梁许鄞不是安慰她,而是站在专业角度看伤口。 梁辛西松了一口气,绷着的身体慢慢沉下来:“那就好。” 她低着头,长发散落,挡住全脸。到医院停好车,她坐在副驾微微抽泣。 “哥,我好难受......为什么别人都有温馨和睦的家庭,就我们没有?”她心口堵着淤泥,积压数年的情绪找不到法子释放,“每次跟妈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挨打,哪怕我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是要面临这样的问题,我真想不通啊,到底怎么做才能真正解脱,这个世界上到底谁对到底谁错,我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如此憔悴不安,连说话都在哆嗦,梁许鄞心痛不已。 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先跟我去急诊,打完破伤风再说。” 兄妹俩忙完去办公室休息,梁许鄞去医院外的馆子打包宵夜。这会已是晚上十二点半,大部分饭店早已关门,只有门口零星几个摊位在卖小吃。 他刚到医院地库时给席子樾发了短信,算下时间应该已经到了。他在一家炒河粉的摊位打包了三份,顺带着买了一些炸串,这会也顾不得考虑脂肪问题,只要他妹妹和老婆吃得开心就行。 席子樾急匆匆冲到梁许鄞办公室,他还没有回来,只有梁辛西一人坐在窗边蜷缩着身体。她一句话没说,快速走过去抱住梁辛西,看着她胳膊上包扎的纱布红了眼眶。 黑暗中,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缓缓抬起,望见席子樾时稍显诧异:“席子?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了,发生这种事也不告诉我?”席子樾愤怒地质问她,眼角落下两股晶莹。 梁辛西慌了,紧紧抓住她的手:“怎么可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事情发生得过于匆忙,我怕打扰你休息就还没说,想着等明天情绪稳定再跟你汇报。” “还情绪稳定再汇报,我跟你当朋友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接住你不稳定的情绪。”席子樾轻轻摸着白纱,心都快碎了,“辛子,你怎么这么傻,干嘛这么伤害自己呀?” “不会了不会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梁辛西就知道,她得知此事一定会心痛落泪,她的好哥哥真绝啊,就不知道瞒着点。 席子樾握着她的手轻声叹息:“要不要搬去我那里住?” 梁辛西摇头:“不了,我想去酒店清净几天,我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席子啊,我这日子过得好苦啊,总觉得人生的走向不应如此曲折。” “来吃饭,好多店都关了,只能在附近的小摊上买点。”梁许鄞拎着袋子推门进来,拆开袋子放在桌上,分发筷子,盯着她们二位用餐。 梁辛西咬了口烤翅,发现席子樾和梁许鄞一直坐在桌子对面看她,她抹了把嘴边的油笑道:“放心,我噎不死,没必要一直盯着我吧,你们快吃。” 她拿过一根干净的筷子,三两下将长发盘在脑后,低头专心吃饭。她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再去纠结母亲对她的偏见,眼里只有桌上的这点食物。 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想观望未来,她只在乎当下欢喜。或许以后能好过很多。 从医院出来,梁许鄞送她去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夫妻二人并不想过多打扰她的个人空间,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就行。 梁辛西洗漱完躺在床上已是凌晨两点,她卸下沉甸甸的盔甲,终于能安稳沉浸在她的精神世界了。 翻身去包里掏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出两条未读短信,来自亓令邬。 第一条:什么时候去找潘页,我陪你。 第二条:你说的那件事情我考虑了一下,可以过来一起住,我明天过来帮你搬行李。 本来心里还剩几分郁闷,看见他短信内容瞬间轻松许多。 因为她现在真的很想笑,不食人间烟火的亓大少爷,居然想跟她玩真感情!如果他知道“我今天想住你家”只是梁辛西随口一说,会不会立刻过来掐死她? 她有些后悔强吻亓令邬,这贵公子的圈子太干净了,澄澈到一眼就能望见河床上铺着的鹅卵石。她的信口胡邹,在他那里全部成了板上钉钉的大实话。 这下她该如何收场呢,直白告诉他自己在说瞎话,又说是什么也不做,放任未来自由发展? 她没有回复,扔下手机钻进被窝。空调温度正好,她在寂静的黑暗中款款走进梦乡。 第35章 输就输吧,他咎由自取 梁辛西做了一整晚梦,居然梦见自己在长江大桥上空飞翔,她正扑闪着翅膀俯视大桥上急驰而过的车辆,便被手机急促的振动声惊醒。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让她出门,说在小区外面了。她顾不得清嗓子,告诉那人他在某某酒店某某房间,直接过来找她。 挂断电话她又翻了个身,刚才梦到哪里,好像是在桥上看风景。她回想画面,一步步引自己再次入梦。 她时长梦见十五岁前住的那个老房子,尤其是院子里种的一颗枣树,她印象深刻。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她会被妈妈罚在树下跪着,厨房的窗户正对枣树,玻璃后站着正在做饭的爸爸。他也不说话,只是装作忙碌,在水池边洗洗刷刷。 梁辛西跪在泥地里,红着眼睛向窗内的人求助,可他从不正视她的目光,忙完厨房里的事便走了,眼神那样冷漠,就仿佛在树下跪着的人不是他的小孩。 第59章 那会梁许鄞在寄宿,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每次回家都能从她的神情里猜出一二,为此少不了跟家里吵架。她读书没有哥哥好,爸妈便时常用成绩鞭策、打压她,就好像她考不到年级前三就犯了滔天大罪,会被处死那样严重。 到了高中,她精神衰弱,连吃了大半年安神醒脑的药,一度以为这一生便这样结束了。 高考前的一个周六,梁许鄞开车带她去了海边,她坐在海滩上发了一整天的呆。哥哥也不说话,买了一堆饮料和零食陪着她。他特意关闭手机,与家里人断联,将这一天的时间尽数交给他的好妹妹。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辛子,我不管未来家里人如何对待我们,哥哥永远都是你的退路。按照你的节奏来,就算淋着暴雨,踩着荆棘,哥哥也一定带你看到曙光。” 他的眼球明亮到几近透明,梁辛西看见里面滚动着巨大的火球,在海水晕染下越烧越旺,就如同他们的未来,炽热的、滚烫的,能够燃尽一整片广阔原野。 如果没有梁许鄞的鼓励和陪伴,她不知道会在哪一步摔跤,从此一蹶不振。 而此刻她张开巨大的翅膀,自由盘旋在一望无际的长江上,希望就如同从东方缓缓升起的烈阳,照亮大半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往前延展,向她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理想蓝图。 直至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去开门,走路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光着脚悬在空中。 门打开,面前站着一位身穿棕色大衣的巨人。 窗帘没拉,眼前一片黑。梁辛西朦朦胧胧地仰头看他,好不容易凑近看清他的面部轮廓,对上他凛然如清冷新月的瞳孔时不禁心颤。 “亓?” 她转身去床上拿手机,发现九点半跟他有过一次通话。这才惊醒,那会她脑袋昏沉,压根没意识到电话那头是谁,便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报过去了。 她蓬头垢面,脸没洗牙没刷,说是刚从垃圾桶爬出来都有人信。好在梁辛西的偶像包袱没那么重,笑着请他进去坐。 亓令邬望见她手上缠着纱布,没来得及问她就溜去洗手间了。 他买了早饭带过来,绕了一圈发现没地方放,桌上全是她的私人物品,零零碎碎堆得到处都是。耐着性子理出一片空桌,勉强能放下袋子。 他不知道梁辛西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来住酒店干嘛。等她洗漱的间隙,他回了几个工作短信,亓慕归帮着客户不停催单,又要他抽空再帮设计部小川改个稿子。本来工作就忙,哪还有空帮她指导新人,直接回个“开掉,换人”,然后锁屏手机放回口袋。 梁辛西敷着面膜出来,坐在镜子前让亓令邬帮忙拿一下沙发上的化妆包。有两个包并排摆在一起,亓令邬随手递了一个过去,结果被告知这个是放内衣的包,梁辛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让换一个。他也不说话,换了个包递给她。 梁辛西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挤出一点抹到脸上,不断用化妆棉拍打,眼看着她换了一瓶又一瓶,上脸后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亓令邬坐在床沿等她,见她手上纱布垂落一角,想着帮忙重新系好,可她一刻不停地取出罐子再塞回罐子,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想法只好作罢。 她取出口红准备画个微笑唇,旁边的人急忙喊停:“先吃早饭吧,吃完再涂。” 亓令邬抓着她手腕,粗糙的指尖压得她皮肤一阵刺痛。梁辛西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有意蹭了蹭,分明就是在揩油。 “好呀,那我就尝一尝亓少爷特意给我买的爱心早餐吧。” 她甩了甩头发,婀娜多姿地坐去桌旁,打开袋子取出食物。亓令邬买了生煎包、黑米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摸着还是热乎的。拆开醋包倒在盒子里,夹起包子蘸汁吃,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包子的味道太赞了。 亓令邬盯着手背看了看,仿佛皮肤上还残存着她的余温。暖气开太足,亓令邬穿着大衣有些热,他扯了扯衣领,脱下外套挂在一旁,里面是一件浅褐色的毛衣,贴身包裹着他结实的肌肉,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梁辛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还有少许玩味,不得不说这男人样貌冷酷了些,但审美是极好的,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柔和又温润,眼底凌厉都少了三分。 “你来找我有事啊?”她擦去唇边油渍,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亓令邬扯开窗帘一角,刺眼的光芒从窗外穿入,在他侧面轮廓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仍旧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隐约有清寒之光向外发散,堵得梁辛西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昨晚给你发了短信,没看?”他声音冷冷的,似乎在抱怨梁辛西的粗心。 梁辛西系上袋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笑回:“看了,当然看了,你给我发的短信我都第一时间点开的。你来帮我搬家嘛,对吧,再等我一会儿哈,我收拾下就出发。” 她去洗手间涂好口红,给梁许鄞发了消息:“哥,妈还在我家吗?” “她昨晚就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她给我发了短信,还说她以后不管你了,叫你也别去找她。”梁许鄞很快回复。 梁辛西冷笑:“我找她?做梦吧。她不管我最好,我巴不得她早点说这句话。” 她收拾好东西,从衣架上替亓令邬取下大衣,笑意盈盈:“走吧少爷,等会要辛苦你帮我搬行李箱了哦!” 第60章 她的笑容仿佛精心训练过一般,笑得恰到好处,正因为这要命的恰到好处,深深刺痛了亓令邬的心。在她眼里,他还是与旁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起码面对他时,梁辛西依旧紧紧戴着那该死的面具。 什么时候她才能卸下伪装,用最真实的情感面对他? 亓令邬穿好衣服,拎着她的包走出房间,全程沉默不语。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等候,有不少人从另一边走廊出来,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亓令邬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动,他正要掏出查看,怀里突然一暖,低头看见梁辛西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不时扯着他的大衣,有意遮挡容貌。 梁辛西压低声音:“帮我看着路,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个男人站在一旁热切交流,有个人站在最后面举着手机打电话,走廊很安静,能清楚听见他在说的话。 “财产分配按照你的来就行,离婚协议签好后寄过来,我这个月都在国内,暂时不回去。” 他的声音如利刃一下又一下刺入梁辛西的心,亓令邬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他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清爽短发,戴一副银框眼镜,面容清俊,瞳孔幽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身形挺拔,举止斯文,手提商务包,皮鞋擦得锃亮。他很年轻,与之前在音乐餐厅见到的稍微年长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的生命力明显旺盛许多。 亓令邬有预感,这个男人一定认识梁辛西,而此刻她并不想被他认出,甚至没有与这人打招呼的勇气。 那他是谁?是当初骗他死去的初恋,还是定居在新西兰的那个她在意的人? 听男人说这个月都在国内,那他很有可能长期居住在国外。梁辛西的花边绯闻出来时,她曾心生担忧地问过亓令邬,问他新西兰能否看见她的新闻,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亓令邬至今记忆犹新。 他们进入电梯,梁辛西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露面。看这状态,亓令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他垂着眼眸望向怀里的人,心中涌起一波激烈的潮水,它们失控翻滚着,掀起惊涛骇浪,高高卷起再重重砸向他的心脏。 亓令邬呼吸困难,周边氧气似要在此刻消失殆尽,他攥着掌心,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汹涌波涛。 傻子,慌了吧,你注定输得体无完肤。他长呼一口气,单方面宣告这场赌局的结果。 输就输吧,他咎由自取。 他伸手揽住梁辛西的腰,扣着她的手背用力往怀里拥。 第36章 睡一张床不妥吧,我们这才哪跟哪 电梯全程,梁辛西都缩在亓令邬的怀里。 男人们偶尔瞥一眼角落里相拥的二人,都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包括握着手机不停发送消息的那个男人。 到达一楼,人们陆续离开,梁辛西抱着亓令邬的腰依旧没有抬头的意思。 她小声问:“他们走了吗?” 亓令邬低头,她缩着身体,窘迫不堪,发丝被他的衣服蹭乱,摩擦静电飘在空中,宛如炸开锅的粉丝,一缕缕向外扩散。 他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想揉一揉她的后脑勺,但一想到刚才那个男人,心里的气便又翻涌而动。他抽出手指,无奈垂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梁辛西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抽了筋的河虾,瞬间瘫软。 “那就好。”她脱手离开亓令邬的腰,静静呼出一口气,对着电梯门整理仪容仪表,抬头挺胸地走出去。 她不打算跟亓令邬解释刚才的异常行为,亓令邬也很默契的没有刨根问底。他对她身边的男人毫无兴趣,无论那个人曾经与她有过怎样的故事。 他隐忍不语,带着梁辛西回到御湖墅。他在沙发上坐着,梁辛西一个人楼上楼下收拾东西。 亓慕归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点开短信翻看一遍,也无心回复。他盯着屏幕上的人脸倒影,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梁辛西什么也没做,他却在心里表演了十八场独角戏。活了二十五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没有人要的垃圾,他被抛在无人荒野,偶有人从这里路过,却从未有过将他捡走的想法。 他仰头望着二楼栏杆,额前发丝往两边散开,光洁的额下忽闪着一对清寂幽寒的墨珠,从不缺爱的他却在此刻渴望着得到梁辛西的注视,哪怕只是一瞬的凝望,也能给他带来莫大宽慰。 梁辛西拎着两大包衣物下楼,见他在客厅坐着,目光可疑且不寻常。 “干嘛盯着我看,我可没干亏心事。” 她走到门口放下包,推着行李箱放一旁,转过头见他仍坐着不动,她的好奇心瞬间升至顶峰,非要过去一探究竟。 她往亓令邬身边一坐,胳膊紧挨着他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别过来再别过去,几乎将他面部的每一个角度都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他的瞳孔。 她皱着眉:“奇怪,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难道丢魂了?” 十指摊开在他面前晃悠,口中念念有词,一会“亓少爷”,一会“705”,再一会又变成“亓大艺术家”。 她晃着脑袋持续性碎碎念,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正离她越来越近,直至他的唇瓣生生压下来,她险些散得乱七八糟的魂这才被拉回来。 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稳稳托着,她的后腰处传出结结实实的推力,上半身径直倾斜至对方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植物根部散出的草木味,毫无征兆窜入梁辛西的鼻腔,如同在暴雨天赤脚奔跑在泥泞黄土中,大口呼吸着潮湿、微苦且带着一点黑墨汁淡香的凄冷空气。 第61章 亓令邬心中积怨,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讨厌梁辛西的无视,明明心底压着秘密,却什么也不告诉他。她主动接近甚至是引诱,亲了他又不解释,那样若无其事,如此云淡风轻,就好像他才是那个穷追不舍的恶人。 报复似的咬住她的下唇瓣,收紧小臂,拽着她的身体往怀里嵌。他吻得用力,恨不得化成飓风席卷着她并与之合二为一。 “亓、亓令邬......你干嘛,你放开我。”梁辛西挣扎。 对方什么也听不见,强烈的占有欲几乎冲出双目。他想向她证明,他亓令邬不是能随便玩弄的人,他的感情远比烈焰下的沙漠更灼热,当热浪翻滚时,所及之处皆可被他吞噬。 “亓令邬!” 梁辛西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亓令邬不理会,俯身再次吻住她。这次咬得有些痛,梁辛西愤怒地推着他胸口,急得冷不丁挥出一耳光。男人侧着脸,头发倾向一边,红肿的唇瓣泛出淡淡水光,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半分钟,似乎被她这巴掌打懵了。 梁辛西的右手还停在空中,手掌不住颤抖,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止不住惊恐,仿佛自己遗传了母亲的暴力倾向,竟然很随意的就能对面前的男人动手。一言不合就打人,这跟徐诗妍还有什么区别? 待回过神来,她慌忙向亓令邬道歉。手掌轻轻覆上他的左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不敢用力,生怕他的皮肤如同陶瓷般碎裂开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没想打你的,刚才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痛不痛啊,你要不也打我一下吧?” 她想起过去无数次被母亲打耳光,当五指落下的刹那,似有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卷着漫天碎石划过她肌肤,讥笑着无情撕裂她。而今天,她也变成了那一股狂风,冷漠地撕扯着亓令邬的脸,将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一并向他砸过去,甚至比母亲还要暴戾十倍。 说完握着亓令邬的手重重往自己脸上挥去,只有还给他这一巴掌,她才能回归坦然,她才不会欠他,她的心才能重获安宁。 就在手掌即将触及她的皮肤时,亓令邬反手扣住她手腕,慢慢转过脸,在他眉心处按下梁辛西的手指,用她微红的指尖轻轻撩开他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梁辛西错愕,又见他握着她的手停在唇前。直直盯着她的双眼,亓令邬缓缓亲吻着她的手背。他瞳孔滚动着的浪花逐渐归于平静,巨浪转成一道道冗长的涟漪,那里没有责备,只有即将溢出眼眶的心疼。 他完全懂得她的失控,也冷静地接受了她的歉意。 “这是你欠我的吻,现在还回来了。”他松手,直起背往后挪了几寸,与她拉开距离。 梁辛西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往后退时,便会永远从她的世界里抽离出去。他是被她吓到了吧,他也觉得她有暴力倾向,他一定很想从这里逃走,远离她这种满身戾气的坏人。 也是,亓令邬是谁啊,是亓氏集团的二公子,生来便立于云端。他从富贵的欢喜地而来,最终也将回归到那片领域。如同广阔海面东升的旭日,给予这个世界温暖后,再次融入遥不可及的天边。 他们活在一天一地,命运理应鲜有交集,意外相遇已是脱轨。 她似失足坠入海里的旅人,浸泡在水中无助挣扎。认清现实后,她决定溺死在水底,好歹能了却今生烦忧,彻底躺平。 “我不去了。”她往沙发上一瘫,要死不活地盯着天花板。 亓令邬眉头轻蹙:“不去哪里?” “不去你家了。”她又说。 现在的她哪还有资格去随云居,她刚才亲手打了这贵公子一巴掌,她不配。 “不行。”亓令邬拽着她的胳膊,几乎将她从沙发上拎起来,“我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今天搬过去,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梁辛西大震,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捣毁她的心神:“你家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他们说这个干嘛?” “就是想说了。”他按着梁辛西的肩膀坐在副驾驶,“凭什么凡事都由你来做决定,我也享有这个权利。” 梁辛西的表情写满困惑:“我决定什么了?” 亓令邬不理她,将她的行李塞进后备箱,重重关上门。 “你回答我,我决定什么?”她继续深究,旁边的人死活不开口,只顾着闷声开车。 梁辛西稀里糊涂瞬移到了随云居,门口保安热情跟她打招呼:“梁小姐好。”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亓令邬开门去后备箱卸货,带着她乘电梯去一层。 “你的房间在我卧室隔壁。”他的眼神停留在梁辛西的脸上,意味不明,“你想跟我一起住,也是可以的。” 梁辛西瞳孔放大:“一起住?什么意思,你指得是睡同一张床吗?” “好。”他回了一个字,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 好?好是几个意思?他不是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吗,为什么要说“好”? 我靠!她不是在向他提议睡一张床,而是问他一起住的意思是不是睡一起啊!亓令邬这个狗东西,怎么从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坏狐狸了? 梁辛西追过去:“哎,睡一张床不妥吧,我们这才哪跟哪啊,我俩还没交往吧,那都是善意的谎言啊,什么时候假戏真做了?” “有啊,你那天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了,主动要求住过来。”他在卧室门口停下,偏过头笑着望向她,“你亲了我,还说想把我吃掉,那今天就如你所愿,我是男人,吃这点亏不算什么,我心甘情愿。” 第62章 他的笑容晃了她的眼,她全明白了,亓令邬正一步又一步,将梁辛西对他玩得把戏全部扔了回来,并且是加倍奉还。 梁辛西站在门前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个人哪还是不入尘世的纯洁贵公子,分明就是夹着尾巴装无辜的大灰狼啊! 好好好,梁辛西才刚在河边走了没几步,鞋子这么快就湿透了,连袜子都能挤出水来。 她不禁喃喃自语:老天爷啊,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37章 保证你的安全是我必须履行的义务 穿过后院上至二楼,亓令邬绕过隔壁房间,直接拖着梁辛西的行李箱去了他的卧室,梁某人站在门口止步不前。这是她第二次来,双腿却如同浸在强力胶水内,怎么也迈不开。 亓令邬打开行李箱,取出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挂在柜子里,又将她的洗漱用品整齐摆放至洗手间。收拾好后仍未见她进来,走过去拽她,梁辛西未及时刹住,险些趴到床上去。 她面部平静,双眸含笑,内心却已兵荒马乱。不对劲,事情的发展已然脱离轨道,完全从她的规划中失控飞出去了。 她坐在床沿边静思,摸索许久找不到头绪,上一秒还在家里,这会儿就来北山跟亓令邬同居了。不是,中间省略的过程去哪里,她穿越了还是失忆了,怎么脑袋一片空白?她僵坐着干瞪眼,模样十分滑稽。 亓令邬半蹲着直视梁辛西的眼睛,揉着笑意的瞳孔漆黑如夜:“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来安排。现在我准备去工作,随云居随意参观,想出去玩也可以,但是必须由我的司机车接车送。手机保证电量充足,随时联系。” “不是,请问我犯罪了吗,你这是在监视我?”梁辛西觉得他疯了,他们什么关系啊,凭什么跟他汇报行程。 亓令邬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牵起她的手,抚弄她的指关节,笑得轻柔又内敛,梁辛西分明从他眼底望见了一抹狡诈的寒光。 “你是我女朋友,保证你的安全是我必须履行的义务,怎么能说是监视?”说完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忙了。” 梁辛西扯住他的衣摆:“车借我开下,我约了潘页下午见面,就在南桉区。” “几点,我陪你去。”他问。 “不用,我自己解决,这件事谁都不能插手。”梁辛西去洗手间补妆,又打开包检查一番,确保录音笔没问题,这才放心。 “那我让人送你。”亓令邬又说。 梁辛西瞪他:“你提供车就行,其他别管。” “好,那你习惯开哪种类型的车?”亓令邬带她去地下车库,灯一开,梁辛西完全傻眼。 她之前都没注意到车库停着这么多车,粗略扫一眼大概十辆,按车型整齐停放。 亓令邬解释:“左边三辆是我的车,其他都是我姐的,她喜新厌旧爱换车,又怕被爸看见了挨骂,就都藏我这里,钥匙都在车里,你随意。” “我还是开你车吧,就中间那辆,小一点方便停车。”梁辛西不再耽误,坐进去调试好车座,编辑好跟潘页的见面地址发到亓令邬手机上。 慢慢开车到出口处,探出脑袋盯着车后站着的人:“你回去工作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有事电话联系。” 她摆摆手,驾车快速离开随云居。 两小时后,亓慕归的电话打过来:“什么情况?给你打多少电话不接,跟姐玩人间失联啊?” 亓令邬坐在凳子上清洗玉石,凹痕处堆积一条条污渍,他拿着刷子细细擦拭缝隙,手机开着扩音听她在那头滔滔不绝。 “小川下午去随云居找你,你给她搞一下模型图,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偶尔脑袋转不过弯,你帮她指点下迷津,她是我司重点培养人才,多提点下她,没准以后还能帮你打打下手。” 亓令邬心不在焉:“不是让你开掉吗,公司又不是学校,没人有空去教另一个人如何干活,不会做事就走人,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咳咳,这个嘛,嗯,小川是我一个同学的表妹,那个同学帮我拉了不少客户,她表妹刚毕业着急找工作,人跟我开口那我哪好意思拒绝是吧。正好这孩子年龄学历都符合我司招聘标准,这不就去设计部先待着了嘛。”亓慕归故作镇定,知道这个行为肯定会引起他的反感。 亓令邬果然心生不满:“说了别招关系户,你再这样迟早吃亏。”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当然也喜欢有实力的优秀员工,但这些都是人情世故,在社会上混多多少少会接触到,跟你说了也不懂。”亓慕归是生意人,许多话不能说太直白,“她估计要到了,你跟门卫说下放她进去。” 亓令邬不表态,直接挂断。 他不是第一次挂亓慕归的电话,对面习以为常,骂了两句便又忙公司的事。 亓令邬心烦得很,本来就忙,还要挤时间应付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他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没一会,陈芸带过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孩,见到亓令邬时连忙向他鞠一躬并进行自我介绍,说是特地从庭深几许过来请教问题的。 小川说完站在后院门口往里看,倾慕亓令邬已久,她终于有机会来随云居学习交流,激动到双手微颤,恨不得将远离的手工艺品全部收入眼底。 亓令邬头也没抬:“带她去会客室等会吧,我忙完手里事情就来。” 第63章 陈芸得令,带着女孩去中庭小坐。 “小川姑娘想喝点什么,果汁、咖啡还是茶?” 小川连忙回道:“一杯橙汁吧,谢谢您。” “不客气,请稍等。”陈芸说完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小川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会客室拍了几张照片,激动地发给她的好朋友,炫耀似的说她在随云居做客,还说等会就能见到亓令邬先生,刚才瞥见他侧脸,惊为天人,都不敢盯着看。 发完信息她才静下心来观察会客室的陈设,有一面墙做成了流水墙景鱼池,池内养着锦鲤,中间摆着招财进宝聚宝鼎,流水从鼎部缓缓淌落,水流迸溅发出清澈声响。 木桌中央有茶海,上方整齐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桌边有一盏圣山香炉,烟雾缭绕,散出略带清凉的浓郁树脂香气,闭眼便可置身大自然中,漫步潮湿雨林,与虫鸟共舞,聆听深山沉吟。 她打开电脑,深吸一口气,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 亓令邬洗好手给梁辛西发短信:“跟他聊得怎么样,几点回,晚上想吃什么?” 梁辛西瞥了眼手机,没空回复他的短信,保持微笑询问对面坐着的潘页:“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别想着是为我,而是为你妹妹,要不是因为黄于和她也不会换上抑郁症,她会跟很多年轻女孩一样有着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家里哪也去不了。 ” 见他不说话,梁辛西又说:“我不要求你做别的,只要发稿指出黄于和就是黑我的幕后之人就行了,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潘页神情凝重,想起精神恍惚的妹妹他心痛得厉害。难怪他问常孔万背后的人是谁时,他闭口不谈,原来正主是身居高位的黄于和。当初他就是因为人微言轻才没能为妹妹讨回公道,没想到过了几年他又跟黄于和有交集了,并且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来陷害无辜的梁辛西。 他咬紧牙关,似下定某种决心,眼神坚毅地看着梁辛西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发稿还你清白。之前的事都是常孔万给我的任务,我知道此事不妥,但没办法,我必须赚钱养家,不得不去执行。我在此郑重向你表达歉意,对不起。” 梁辛西从来没有怪过潘页,他不过就是一粒棋子。普通人活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如此艰难,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她开车穿过南桉区的大街,沉重的心情逐渐瓦解。远处晚霞烧得正烈,她追逐着天边的微光,迎着一盏盏亮起的路灯,隐没在源源不断的车流中。 随云居的后院一片空旷,梁辛西喊了几声亓令邬,并未听见他的回应。 陈芸端着果盘站在拱门前:“亓先生在会客室,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 “会客室?谁来了?”她皱眉,竟不知道亓令邬有空会见客人,还以为他忙得和谁功夫都没有。 “是庭深几许的设计师,叫小川,说是过来跟亓先生请教一些专业问题的。”陈芸端着果盘递给她,“刚洗好的提子,来点?” 梁辛西摇头:“现在不吃,我去会客室看看。” 她放下包,绕过陈芸去中庭。会客室的门没有关,只是轻轻掩着,漏出一条缝,贴着门口能听见一个女孩的说话声,轻声细语的,带着南方姑娘的软糯口音,应该是个美女。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后面,想凑近偷听他们谈话,努力贴着薄纱,恨不得从屏风中间穿过去。谁想屏风被她蹭的一歪,竟直直往后倒去。她惊呼一声,来不及抓住木边,屏风就这么在她眼前砸到了亓令邬的身上。 小川大喊:“亓先生!” 她冲过去想将屏风挪开,亓令邬却抢先一步站直了身体。 “亓先生,你没事吧?”小川说完立刻对着梁辛西的方向职责她,“你在干什么,你想砸伤亓先生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抬头看清楚梁辛西的脸,小川一怔:“梁、梁小姐?” 亓令邬偏过头,见梁辛西着急忙慌地举起双手:“我绝非故意害你,就是想看看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屏风没放好,不关我的事。” 小川完全不知道梁辛西会出现在这里,她站在一旁坐等亓令邬发话。 第38章 我们家的亓少爷这么关心我呀 亓令邬的脸一如既往的臭,沉默时的眼睛如同深山岩石上悬挂着的一滴露珠,清澈却极致阴寒。 原本梁辛西还有些愧疚,见他摆出这种神态她莫名恼火,心里最后一点愧疚也消失殆尽。 “看我干嘛,说了不是故意的,屏风这么轻你又没受伤,大不了你砸我一下,没必要这么生气吧。”梁辛西最烦他闷声不语,走过去推了他一把,“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啦?” 小川噤声,心想这女人也太无理了,明明是她推倒屏风砸到亓令邬,表现得却像被别人欺负了似的,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亓令邬抚平衣上皱褶,抓着木边摆正屏风,音色温润平和:“没事。” 他头发上落了一点木屑状的东西,梁辛西抽了张湿巾走到他面前,踮着脚尖沿着发丝往下捋了几下,掸去发梢处的污渍,又细心整理好他的头发,一切都显得如此稀松平常,自然得挑不出任何问题。 小川似乎感觉到他们关系的不同寻常,这么一看前段时间传出的绯闻可信度极高,他们真有可能在交往。也许碍于梁辛西的模特身份,又或是她尚未正式拜访过亓家长辈,他们的关系不方便公之于众,等于是在隐恋。 第64章 梁辛西触到他耳垂下的冰冷,不禁笑道:“还戴着呢,看来你很喜欢我买的这副耳环啊。” “懒得摘。”亓令邬嘴硬,明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根本舍不得摘下。 面前的人不由嗤笑:“行呗,那我帮你摘了?” 说完就要上手,亓令邬侧身躲开,抓着她的手腕放下:“不要。” 小川轻咳,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塞回包里,她实在不适合在随云居多待。 “亓先生,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谢谢您今天指导我改模型,我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耽误您时间了。”她有些尴尬。 亓令邬拉开会客室的门,并未多说:“慢走。” 小川一阵失落,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亓令邬的眼神还停留在梁辛西的身上,她也不想再看他们浓情蜜意了,又说声“谢谢”后匆匆离开北山。 梁辛西盯着她远去的身影,止不住感慨:“啧,这女孩挺漂亮啊,又年轻,你对人家这么冷漠,就没什么想法?” 亓令邬听出她声音里的阴阳怪气,不打算回应,关上门就走。 “哎,你这人什么态度啊,开口说话对你来说很难吗,我在跟你聊天,你能不能有点礼貌啊?”梁辛西追着他穿过中庭,在后院的工作区停下。 亓令邬搬了张凳子,坐着打开面前的箱子,里面整齐放着一堆雕刻工具,以木雕和玉雕为主。大大小小的工具加起来有二三十样,看得梁辛西眼花缭乱。 她随机取出一样锥状工具,问他:“这是什么?” “木锉。”亓令邬回。 梁辛西白了他一眼:“你这人真的很奇怪,问你是什么,你真就只回个名字,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啊,比如介绍一下它的用途?” “细齿木锉,是我用来制作木雕的工具,能锉一些硬度较高的木块,锉到所需状态后再用刻刀精修,可大幅度提升雕刻效率。”亓令邬耐心解说。 她放下木锉,又换了一个工具问:“那这个呢?” “钉子。”亓令邬又只说了两个字,转头看见梁辛西瞪着他准备开骂,便又继续解释,“玉雕常用工具,一般用来勾线和加深凹痕,背面可做线条转折,整体看着更趋于平滑。” “听不懂,好复杂。”梁辛西毫无性质地将工具原封不动放回去,“除了木雕和玉雕,你还做别的吗,比如金属雕塑或者在核桃大米上雕花?” 亓令邬的下颌微微收紧,眼神偏冷:“不会,我不是专业雕刻师,只是鱼池造景中时常接触到这两种材质的微观配件,不想假手他人,便特意去学了。” “这样啊,那也挺厉害的,你做雕刻的时候会割到手吗?”梁辛西盯着他的手指问。 亓令邬的指尖布满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粗糙得如同干枯了的老树皮,没有半点贵公子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算他不回答,梁辛西也猜到答案了。 她又说:“我帮你涂点护手霜吧。” “不用。”亓令邬见她要去二楼拿东西,及时制止,“护肤品里面有油渍,会浸入材料,而且双手太滑腻不方便我干活。” 梁辛西略失望:“好吧,那你现在要忙了吗?” “嗯,今天会很晚。” 他要赶工,同时也没忘记他还欠着赔给梁辛西的人像雕塑,不过这个东西不能当着她的面制作,想做完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她。 “那晚饭呢,什么时候吃?”梁辛西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问他。 “一会儿你先吃,我现在要做个玉雕,刻完再吃。”亓令邬指着旁边的凳子,“地上冷,坐那边。” 梁辛西不想动,双手撑着下巴坐一边监工。 没办法,亓令邬只能去角落里的柜子上拿了块毛毯,折成矩形后递给她。梁辛西也很识趣,笑嘻嘻地接过去垫到屁股下。 “你会不会觉得工作太无趣了?”梁辛西有问不完的话。 亓令邬从箱子里取出清洗好的白玉,用笔绘制出一只张开翅膀欲翱翔于山谷的仙鹤,勾完所有线条后,方才回应她的问题。 “偶尔。” 粗略磨去周边一圈无用的玉料后,沿着线条刻出仙鹤的立体形象,再变换工具彻底除去线条外的多余料子,精细刻出内部凹槽和曲痕,细化整体形态。没一会功夫,他手里略显笨重的圆形玉石就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它立于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块中央,轻盈优雅的姿态纯净无暇,似白衣鹤仙翩然降世,于无垠旷野中自由起舞,扑面而来的灵气照亮眼帘,一旁昏昏欲睡的梁辛西倏地瞪大双眼。 亓令邬刻玉的动作太快了,工具换太多看得她目瞪口呆乱,完全没注意到如此通透的一只灵鹤是如何从一块不起眼的白色石头里脱颖而出的。 “好漂亮的鹤,跟真的一样!” 她探手摸了摸仙鹤光滑的脑袋,冰凉触感彻底唤醒她的意识,忍不住向亓令邬投去钦佩的目光。 “这个仙鹤也是配件吗,后续会放在哪里?”她凑近仔细端倪,“能再给我看看吗?” 亓令邬应了一声递过去,又继续找出一块木材,打算刻一个小屏风,跟仙鹤一起摆在老宅堂屋中心。 他告诉梁辛西,木质老宅明天才有空制作,工程量太大今天来不及,只勉强得空制出几个要用的配件。今天做得仙鹤还有箱子里的其他配件,比如假山,又比如石梯等,最后全部都要按序安装在木制老宅里。装完以后还要整体布景,后续有很多其他的细碎工作,一样也不能马虎。 第65章 梁辛西思绪大乱:“看了你的日常工作,我倒觉得当模特轻松多了,我的大都是体力活,忍忍一天也就过去了。你这个不仅有体力要求,还要动脑子去想构图,我真搞不来。” “各行有各行的烦恼,你的工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来,光是先天条件就能淘汰很多人。”亓令邬从她手里拿过仙鹤,用湿巾擦净碎屑,小心放回箱子里,跟刻好的假山摆在一起。 梁辛西悟了:“先天条件?是指身高和颜值么,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很好看呀?” 她说着把脸凑过去,目光灼热,盯得亓令邬不得不缓下手里的活,侧头躲避她的凝视。他不否认也不迎合,挪到旁边继续干活。 梁辛西撇嘴,这小子装什么矜持,强吻她的时候脸都没红一下,完全偷学了她的精髓,甚至比她这个当师父的还要炉火纯青,这会知道避开她的眼神了,做作闷骚男。 “装模作样。”她嘀咕一声,继续坐着看他工作。 亓令邬取出木块,正要用笔勾线,瞥见她手上的纱布,顿了顿:“你的伤怎么来的?” 她满不在意地回:“哦 ,我自己拿刀割的。”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着血淋淋的动作,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亓令邬怔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梁辛西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八成当她是心理变态的精神病患者。 “我先说明啊,我不是一直这样的,这是唯一一次,你懂得,跟我妈吵架被她气疯了,脑袋一热就干了蠢事。我妈什么德行你也见识过,事态发展轨迹根本不是我能操控的。” 说着说着忍不住叹气,一点也不想回忆糟心的事情,仿佛只要她不想,一切都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 “要换药吧,等我忙完带你去医院。”亓令邬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关心她的伤口能否好好愈合。 梁辛西直摇头:“不用,药膏什么的我哥都打包给我了,换药流程我都有,按他说得来就行,没这么严重,只是表皮破了,没有伤筋动骨,小事啦。” “那晚点我帮你换,你一只手总归会不方便。”他说完继续干活。 某人嘿嘿笑着:“呀,我们家的亓少爷这么关心我呀?” 我们家的......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亓令邬一定会反感,并且会强烈谴责对方的轻浮行为。但此人是梁辛西,他似乎也能欣然接受这个说辞。 他微微一愣,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双标了。 第39章 你是我女朋友,却要约别的男人去旅游 陈芸过来喊他们吃晚饭,看见梁辛西侧着身体笑眯眯地歪头跟亓令邬说话,而她家先生同样含笑望着面前的人,她犹豫着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就在这时,旁边窜过一个黑影,那人张牙舞爪往后院跑去,大笑着把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放:“小邬邬,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头一偏看见梁辛西,赵引录吓得跌坐在地上:“梁小姐也在?” 亓令邬拆开箱子,里面放着两块木头,一块乌木,一块檀香木。 他微微皱眉,扫了一眼赵引录:“这什么意思?” 赵引录扯着亓令邬的手左右摇摆:“好哥哥,这块乌木可是金丝楠哦,就这么一小快你知道价格多少吗?” 他挑着眉,满怀欣喜地让亓令邬猜。 亓令邬并不感兴趣:“你到底想干嘛?” “好哥哥,檀香木帮我刻个小东西吧,最近又惹我老爹生气了,想送个礼物谄媚他。这块乌木就当是给你的手工费,随你刻什么。”赵引录摇身一变嘤嘤怪。 “我是做微观景的,又不是专业做木雕的,你找别人,刻得肯定比我好。”亓令邬二话不说拒绝,合上箱子推还给他。 梁辛西了解赵引录的尿性后,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懂事地往后挪了挪,给他让出足够的表演空间。 果然某人“嗷”一声大喊:“邬邬哥哥别这么无情嘛,我上哪找比你还强的木雕师啊,就当小的求您了,发一发慈悲吧。” 他抱着亓令邬的腰死活不撒手,脑袋在他胸口不停蹭,梁辛西坐一旁磕得津津有味,这俩帅哥对她的眼睛非常友好,欣赏得不亦乐乎。 亓令邬肉眼可见的嫌弃:“你再这样我拍视频发给我姐了,让她也看看你多恶心。” “拍,随你拍,我才不怕。”赵引录摆烂,“除非答应我,不然我今天绝不放开你。” “咳咳,引录看着也挺可怜的,少爷就从了他吧。”梁辛西发话了,但这个用词似乎有点歧义。 亓令邬无奈,只好说了个“行吧”,遂没收掉盒子里的两块木头,捏着赵引录的衣领将他推开。 赵引录向梁辛西投去感谢的目光,大放厥词说要带她扫荡南桉区的各大商场。梁辛西哪也不想去,委婉地说自己晚点还有事,抽不出空。 门口站着的陈芸见时间不早了,催促他们去吃晚饭。赵引录这个饿死鬼第一个做出响应,乐呵呵地拉着陈芸往餐厅跑。 “这小子成天给我找事,嫌我不够忙。”亓令邬起身朝梁辛西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站起来。 饭桌上,赵引录不怀好意地盯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你俩这是......真同居了?” 梁辛西刚要否认就听见亓令邬“嗯”了一声,她百口莫辩,低头扒了两口菜。人在尴尬时总喜欢找点事情做,假装自己很忙,她现在就处在这个状态中。 第66章 赵引录一脸“我懂我懂”的样子,坏笑着看向亓令邬,不忘用脚踢了他一下,心想这小子进度够快啊,开窍后果然判若两人,热情得像是要对外喷火。 他吃着饭,开始吐槽上一次的相亲,说他到了那个饭店坐了十五分钟就借口离开了,留下他老爹还有女方及其长辈在现场面面相觑。回家他爹对他破口大骂,拿着扫帚追着他满院子打,最后还是他老妈用苦肉计救下了他。 他可怜巴巴地问:“少爷,这几天能不能收留我在随云居住几天?” “不方便。”亓令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赵引录气得瑟瑟发抖:“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臭小子,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就这样对我?” 梁辛西装作没听见,握着筷子暴风吸入,她想赶紧吃饱闪人。 “你可以住我家老宅,我的卧室给你睡了,同意的话我马上给我爸打电话。”亓令邬抬眼瞥他,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掏出手机。 赵引录大喜:“好好好,行啊,那我就勉强去住几天吧。” 他知道这段时间亓慕归也在老宅住,有这等好机会他再不狠狠抓住就是孙子。于是盯着亓令邬给家里打电话,那头听了也挺高兴,说马上叫人收拾床铺。 赵引录也不多待,吃完饭美滋滋地开车去了亓家老宅,走时不忘给亓令邬抛个媚眼:“不愧是我好兄弟,真上道,下辈子咱俩还要当发小。” 梁辛西听懂了:“引录这是要追求你姐啊?” “可不,已经到魂牵梦萦的地步了。”亓令邬含笑,现实远比他说得还夸张。 后院东面还有个小门,出门有石阶小路直通往北山。梁辛西站在门外四处张望,提议上山走走,就当饭后消食。 亓令邬去屋里拿了条围巾替她戴上:“晚上山里冷,注意保暖。” 他低着头,石阶旁的小灯正好映在他脸上,眸中闪烁昏黄暖色,如同海面上残存的一点星光。梁辛西喜欢亓令邬被灯光笼罩着的样子,眼底寒意退尽,似架在柴火上的烤着的一块冰石,躲在黑暗里悄然融化。 “谢谢。”她小声说。 天气渐凉,山上潮气重,风里糅合着淡淡的土腥味,水雾飘散,包裹着并排而行的两个人。亓令邬摸索到梁辛西藏在衣袖里的冰凉手指,覆住她手背塞进大衣口袋。梁辛西侧头笑了笑,欣然接受他的好意。 “没班上得日子好无聊,想出去玩几天。”梁辛西跟在亓令邬后面慢慢往山上爬,“你平时都去哪里旅游,有推荐的地方吗?” 亓令邬摇头:“工作以后没怎么旅游,一般就在附近城市走走,你想去哪?” 梁辛西一脸茫然:“不知道,还没想好,想找个地方大吃大喝,然后美美睡一觉。” “这么点要求,你在随云居也能做到。”他默默接一句。 梁辛西笑道:“那怎么行,我要在大山大水的拥抱下吃喝,随云居里都是人造景,完全没有那个意境。” “随云居是人造景,北山又不是,我带你去看泉水溪流。”亓令邬无比认真地给她安利北山风景,她忍不住大笑。 “小小北山,一点震撼感都没有,我说的大山大水是那种泰山啊黄山啊还有滚滚江水湖海,你听懂我意思没有?”她解释。 这会亓令邬听懂了,她想长途游,不要周边小憩。 梁辛西又来了兴致:“要不我们俩一起去旅游吧,山中徒步怎么样,自驾游也行?” “我没时间。”亓令邬当然想去,但因为接踵而至的订单,接下来大半年时间他都会被困在北山中。 梁辛西幽幽叹气:“那没办法了,席子要上班,就算不上班也是陪我哥。哎,我真可怜啊,年轻的时候应该多交点狐朋狗友,起码吃喝玩乐能喊到人。” 亓令邬没接话,过一会又听见她说:“对啊,我可以喊严昱玉一起,那个纨绔子弟就算停工一年也不会有经济压力。” “严昱玉是谁?”亓令邬问。 梁辛西回:“我一个同事,也是模特,还是我现在老板的表弟。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巨搞笑,有一次他......” “男的?”亓令邬没兴趣听她讲别的男人的趣事。 梁辛西一愣:“对啊,怎么了?” 亓令邬的脸瞬间冷下来:“你是我女朋友,却要约别的男人去旅游?” “什么别的男人,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我对他根本没有其他意思。”梁辛西知道他吃醋了,急忙解释。 “你对他没意思,怎知他对你也没意思?”亓令邬打消她的念头,“约他旅游这件事我不同意,等忙完我陪你去。” “等你忙完都猴年马月了,我最近又没事情做,你让我天天在随云居躺着啊?”梁辛西火了,觉得亓令邬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亓令邬没回她,而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一会儿说:“刚问我姐你和素巷的合作进展到哪一步了,她让你明天去集团报道。” 梁辛西气得咬牙:“亓令邬!我还没开始度假呢,你催什么催?” 身旁人若无其事地回:“催你赚钱还不好,好多人等着看你笑话,越是坠入低谷你越不能自暴自弃,要尽快振作起来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我哪有自暴自弃,只是想出去玩两天而已。”梁辛西觉得这人太狗了,狗到她不知道怎么抨击才好。 第67章 “明天我送你去集团,今晚好好休息调整下状态。”亓令邬拉着她准备下山。 梁辛西满嘴脏话,涌到喉咙口又咽下去了。算了,他也是为她的事业着想,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既然跟素巷建立了合作关系,必须大干一场才行,她要狠狠打胡金金那个贱人一巴掌。 “我自己去,不用麻烦你。”说完她又想起一件事,“有空送我回一趟瑞海,我把车开过来。” “没空,我这里这么多车够你开了。”亓令邬一脸欠扁的样子,看得梁辛西真想揍他一顿。 回到随云居,喝了杯姜茶便到了休息点。梁辛西拿着睡衣站在柜子前踱步,心想亓令邬怎么还不出去,难不成真要跟她一起睡啊。她总觉得一切过于匆忙,他俩一点也不算熟,真要莫名其妙睡一张床? 亓令邬抬头望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还不去洗澡?” “去了去了,现在就去。”梁辛西冲进洗手间反锁好门,盯着镜子里的脸念念有词,“这小子跟我玩心理战术呢,哼,我看等会谁输谁赢!” 第40章 这小子怕是在搞颜色啊 她去洗澡的间隙,亓慕归打来紧急电话,上来就是一通喷:“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让赵引录那个臭小子住家里来了,居心何在?” 亓令邬坐在窗口盯着山景夜色,慢悠悠道:“又不是我让他去的,你问爸。” “我当然问了,爸说我对赵引录有敌意,对人不礼貌,还让我跟他道歉。气死我了,我跟他道哪门子歉,我在自己家里住还不能说了吗?”亓慕归抓起枕头狠狠扔到地上,“他跟我们家再熟那也还是客人,终究不是我亲弟弟,我有点意见不是很正常?” “他喜欢你,想多跟你接触接触,也很正常。”亓令邬不疾不徐的态度彻底让亓慕归炸毛。 她大吼:“我拒绝他一千次都有了,这辈子我绝对不可能喜欢比我年纪小的男人,赵引录这么幼稚,还被家里宠成了弱不禁风的娇公子,完全不符合我的喜好,你是他好哥们,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好绝情。”亓令邬想起赵引录狗狗似的一双眼,越发觉得他可怜。 “我绝情?”亓慕归深吸一口气,“不喜欢他就是绝情么,意思是每一个追求我的男人,我都得答应跟他们交往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很贱吗?” 她狠狠挂断电话,揭开被子去捡枕头。门外传来轻微动静,似是脚步声,她也顾不上开门查看,气得在卧室里跺脚尖叫。 赵引录默默回到卧室,亓慕归说得话他全听见了。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微微出神,原来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幼稚又长不大的男人。他心中积郁,怔怔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后蒙着被子呼呼睡过去。 手机在他床头亮屏,是亓令邬发得短信:你惹我姐了吗,她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等了几分钟,赵引录没有回复,亓令邬猜他可能睡了,便未再打扰。而此时梁辛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裹着浴巾披着半干的头发,站在洗手间门口直勾勾看着他。 她双目清澈,如同乌云散去后星空悬着的明月,在辽阔大地投射出淡淡微光,斑驳树影随风摇曳,静谧又安逸。 她走过去,二话不说往床上一躺,完全以主人的姿态占据着一整张床。她心想,等亓令邬洗完澡出来,她就裹着整床被子,一点也不给他留机会,他识趣的话肯定会去别的房间睡。 亓令邬起身,拿着衣服也去洗澡,安静的卧室里只剩哗啦啦的水声。 枕头和被子上有一股松香与木香融合的特殊气息,后调又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新柠香。梁辛西吸了一口,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像是忽然坠入旷野,躺在大树下呼吸着夹杂泥土腥味的空气,枕着一地干枯落叶安然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来,翻身压到一个硬物,她睡眼惺忪,隐约看清被她压着的是亓令邬的腿。他背对着她蜷缩身体,没有被子盖,枕头只有一角,其余都在梁辛西脑袋下压着,他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手指冻得微微发红。 梁辛西瞬间惊醒,没想到这公子哥偏不服输,冒着冻感冒的风险也要睡在一旁。 她心软,抓着被子掖在他身上,挪动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无意间摸到他肩膀,烫得梁辛西猛然缩回手。她惊坐,用手背试了下他的额温,同样烫得厉害。 “发烧了?”不是吧,这少爷这么娇弱,就冻了几小时就烧成这样了。 她穿好鞋子翻箱倒柜,找半天也没看到药箱,披了件外套去外面一间间找,结果都是徒劳。没办法,她只好拿过亓令邬的手机给陈芸打电话送药。 陈芸拿着退烧药和温开水匆忙赶来,看见梁辛西从先生的卧室出来后吃了一惊,她没敢过问太多便匆忙离开。 梁辛西摇醒亓令邬,叫他起来吃药。亓令邬两眼通红,全身无力,“嗯”了一声又要闭眼睡过去。 她捏着亓令邬的脸:“不能睡不能睡,先起来吃药!” 梁辛西眼疾手快,托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扶起,好不容易喂他吃了药。亓令邬意识模糊,脖子往上都红透了,长长的睫毛倾泻而下,形成的一小块阴影就跟他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脆弱且娇怜,如同披着兔子外壳的沉睡了的小狐狸,看得梁辛西于心不忍。 他没力气说话,就这么躺在梁辛西的怀里又睡了。 第68章 闭上眼睛的他,比清醒时温柔了太多。失去所有攻击力,柔和的发丝垂落在耳边,温顺得谁都可以任意蹂躏他。红红的耳垂下闪烁着耳环的锐利光芒,梁辛西变态得想低头咬他一口。 当她发觉自己这个想法时,吓得连忙直起身板跟他拉开距离。亓令邬有毒,谁靠近就是死。 她深深叹了口气,拿着纸巾轻轻擦去他额上的汗珠:“体弱多病的活祖宗,我欠你的。” 梁辛西费劲地搬动亓令邬的身体,替他盖好被子,她也重新钻回被窝,侧身关了灯,闭眼找寻睡意。 折腾到半夜,她的那一半被窝凉得跟冰窖似的,她微微颤抖着手脚往后挪了几寸。身后那人烧得滚烫,源源不断向外散发热温,梁辛西越靠越近,直至身体牢牢贴着他,手脚的温度这才慢慢回升。 亓令邬此时正热得厉害,旁边有个凉爽的身体靠过来,他忍不住伸手抱住,轻轻将梁辛西蜷在怀里,下巴抵上她额头,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一夜无梦,睁眼就是天亮。 梁辛西翻身便是亓令邬还在熟睡的脸,均匀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他像一尊尚未打磨过的雕塑,被一圈微蓝的晨光笼罩,朦胧得看不真切。 “柔弱公子。”她嘀咕一声,抓着他的胳膊轻轻从身上拿开,她重获自由,揭开被角去洗漱。 化完妆,亓令邬还在睡。这家伙睡眠真好,梁辛西打开瓶瓶罐罐的声音居然一点也没吵到他。她拿着额温计对准亓令邬的脑门扫一下,36.3c,退烧了。 她悬着的心这才放心落下,坐在床边捏了捏他的脸,光滑又温暖。她爱不释手,指尖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往上,落在耳垂上揉捏几下,反正他睡得正香,欺负两下没什么大不了。 她得意地笑了笑,正要抽回手,亓令邬的眼睛突然睁开,手腕被他牢牢抓住。 “呀,你什么时候醒的,吓我一跳。”作案被当场抓住,梁辛西心虚不已。 被窝里的人冷冷问道:“手感好吗?” 手感...... 梁辛西当然知道他说的手感指得是什么,她尴尬一笑:“就,还凑合。” “凑合?”亓令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我看你摸得很开心啊。” “咳咳。”梁辛西被口水呛到,“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吃你豆腐一样,就摸了下你的脸和耳朵,又没摸其他地方,不用这么小气吧。” “意思是你还想摸其他地方,比如?”亓令邬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偏偏听在梁辛西耳中诡异至极,这小子怕是在搞颜色啊! 她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行啊,亓少爷这是开窍了,跟我玩男女关系呢?”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有点关系也很合理。”亓令邬拉着她往身前一拽,梁辛西的脸差点怼到他嘴上。 她心惊,这少爷在某方面进步神速,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完全有超越她的强劲势头。 她故作镇定:“哦,我听懂了,你想跟我发生点关系。可以啊,我完全没问题,你长这么帅,吃掉你也是我赚了,好歹能跟帅哥睡觉,简直美事一桩。不过亓少爷你昨天夜里疯狂发烧,这会身体到底行不行啊,不会发生关系的过程中又烧得下不了床吧,那到时候我是默默离开呢还是继续在床上躺着等你恢复体力呀?” 她说完亓令邬就松手了,翻个身背对着她,任她再撩拨也不说一句话,冷着脸闭目养神。他现在确实体力不佳,头还有点晕,需要静养。 梁辛西赢了,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宣布胜利:“好好在家休息,我吃个早饭就去集团找你姐了。少爷别睡太晚哦,你还有工作要忙,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抓紧起床挣钱。” 她把昨天亓令邬跟她说的话又甩回去,换了双鞋满面春风地拎包下楼。 亓令邬刚退烧,状态不佳,又眯了会儿才有力气起床。刷牙时回想起梁辛西挑衅的那番话,不小心吞了口泡沫,气得俯身咳嗽不止。这女人仗着他身体不适,含沙射影说他那方面不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吃完饭又接到亓慕归的电话,说赵引录这小子一大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喊他吃饭也不理,刚才开门进屋发现他的人跟包都不在,好像睡一晚就离开老宅了,也不打声招呼,实在没礼貌。 亓令邬想也没想就说:“肯定是你昨晚说得话被他听见了,他伤心难过就离家出走了。那小子脸皮确实比城墙还厚,但真听见你说不喜欢他,却是非常玻璃心的,毕竟你是他喜欢的人。” “真假的,他很难过?”亓慕归难以置信,“我平时骂他也没见他生过气啊......” “当然,他喜欢你十多年了,亲耳听见你说讨厌他,打击肯定非常大。你平时对他态度差,他心里当然难过,只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亓令邬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赵引录根本没跟他联系过。但为了他的幸福,只能帮到这了。 亓慕归回想昨晚,也没说讨厌他吧,只是说他幼稚啊,嫌弃他年纪小。谁知道赵引录心灵如此脆弱,真就一点不吱声转头就走。 她神情凝重:“那现在怎么办?” “找。”亓令邬端着餐盘去水池边,“然后哄。” “我哄他?再见!”亓慕归非常傲娇地挂断电话。 亓令邬转头又去拨打赵引录号码,提示对方已关机。那小子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带关的,这会突然打不通,绝对不正常。 第69章 第41章 对面是甲方大佬,她哪敢有意见 拓信传媒一早就炸了锅,各大娱记和报社工作者扛着相机上门蹲黄于和,唯恐他从眼皮子下溜进公司。 黄于和所乘的商务车就停在公司转角边的一个公交站前,他叮嘱司机先别往前开,等他打完电话再说。他在后座不停拨打常孔万的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没办法只能先尝试联系胡金金。 谁知胡金金的电话先打过来了,上来就捏着嗓子一通娇嗔:“黄总,你不是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怎么潘页突然发稿说我跟你是幕后黑手?那篇稿子我看完了,话里话外都说梁辛西那个狐狸精是无辜的,跟亓家公子还有竹溪焦总的照片是他特意抓角度偷拍用来污蔑梁的,是因为受你胁迫不得不这么做的。文章最后还附了你跟我去饭店吃饭的接吻照,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公司领导应该也知道了,估计没多久就会有人喊我过去问话。” 话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声的。黄于和头往后仰,急忙跟手机拉开距离。 “急什么急,风风火火像什么样子,我正在联系人,晚点给你消息。”他挂完电话看见有人轻叩车窗,他不耐烦地打开窗户,对外面的人说了句“滚开”。 查楹轻笑,抬腿朝后门踹过去,吓得黄于和腰板都挺直了。 “黄总,不想拓信传媒垮掉就约个地方喝杯咖啡吧,你也不希望园区那块地易主吧?”查楹妆容精致,不笑时比春风还暖,笑时却如同隐在暗处的杀手,随时拔剑。 黄于和自然认得查楹,他没少在亓氏集团的新闻里看见她身影,她说得话做得事无一不在传达亓慕归的意志。亓慕归是何人,那可是亓氏集团的接班人,她若动动手指,拓信传媒覆灭也就这几年的事。 他幽幽叹了口气,原以为亓家不会理会网络上的八卦传闻,谁知道他们这次竟然如此较真,为了梁辛西那个小模特都动了真格。想到这里,他才惊觉梁辛西与亓令邬的关系并不简单,或许那个贱女人真傍上亓氏集团这座靠山了。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查楹,不得不暗中做出决定,左手公司右手女人,取谁舍谁,显而易见。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竹溪已抢先一步与园区签订用地租赁合同,生生掐断拓信传媒扩大企业的念头。焦至申这么做,也是变相警告黄于和不要再做任何过分的决定。 亓氏集团大楼内人潮涌动,各部门职员排着队在门口打上班卡。 梁辛西心想这么大的集团,怎么还在执行人脸或指纹打卡,搞个线上app签到多方便。她穿过人群跟在前台身后去了亓慕归的办公室,她人还没到,前台泡了杯咖啡让她坐会客室稍等片刻。 亓慕归此时正忙着去赵引录家找人,压根没空去公司,在车上打通项目部责任人盛盼电话,让她安排梁辛西与素巷宣传部摄影组接头。 盛盼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来会客室领人,带着梁辛西去宣传部的路上一直在介绍素巷内部的情况,提前熟悉工作流程,方便后续顺利开展工作。他们聊得很愉快,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后面由摄影组负责人张铭与梁辛西对接。 素巷这次的拍摄活动主要是为了宣传设计师吼吼的秋冬款服装,主题名称为“南之雪域”,色彩主调为黑白灰咖,个别限定款色彩冲突较强。国内普遍冬季气候南暖北寒,吼吼的限定款实则为了强调南方偶尔暴雪,正如脾气好的人的一生不可能真的没有爆发点,她希望模特能用其自身优势展示出她的初衷。 梁辛西仔细翻阅项目文件,发现吼吼的要求都挺奇葩的,比如模特展示服装的全程绝对不能笑,但又不可过分高冷,要表情冷但眼神是暖的,就像南方偶尔会来的暴雪,要有让人措手不及的那种反差感。 看到“反差感”三个字梁辛西微微皱眉,文件越往后翻她越无语,工程量简直比给亓令邬拍微观景时还要大。她不知道素巷的摄影团队是怎样的工作节奏,但愿不要太复杂,她只希望这份工作能顺利完成。 她在摄影棚等了一会儿,张铭带着几个人过来跟她打招呼,问了下她关于此次拍摄的大概想法,拿了几套衣服让妆造师带着她去化妆间做准备。 妆造师恬恬是集团里的老人,去年被调至素巷担任妆造总指导。素巷格外重视本次的秋冬新品宣传工作,亓慕归特意让恬恬亲自下场给梁辛西化妆,根据服饰打造符合模特本身气质的妆容。 化妆时恬恬对梁辛西的五官和皮肤赞不绝口,暗示她有空可以多跟素巷合作,不只是拍摄服装宣传照,还可以配合她拍摄四季系列妆教片。 梁辛西当然知道她大部分都是客套话,她只是妆造总指导,无权与梁辛西建立合作关系,就算拍妆教也要等亓慕归发话。她笑笑应付过去,换好衣服化完妆跟着恬恬去了摄影棚。 摄影棚很大,明晃晃的大灯照得梁辛西双眼一酸,本能地眯成了缝,进去晃一圈才逐渐适应强烈的光线。 摄影组早就做好前期准备,梁辛西人一来,张铭立刻挥挥手示意他们开始。 “梁小姐,那今天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麻烦你多多配合,有什么需要跟盛经理或者跟我说都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办公室忙了,回头联系。”张铭说完客气地朝她点点头,梁辛西目送她离开。 第70章 拍摄第一组照片时,她收到了席子樾的短信,询问今日的工作进展如何,亓氏集团摄影组的工作节奏和逐月文化的是否有差别。 梁辛西正在摄像机前凹造型,中途摄影师卡卡和服装设计师吼吼的观念产生冲突,停工的间隙她回复了席子樾的短信,暗示现场情况不太妙。她目前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吼吼站在相机前,不停吐槽卡卡刚才的造型指导,说动作过于浮夸,压根没有南方的含蓄,妆容更是艳丽的离谱,完全无法体现暴雪前的压抑感。 恬恬站在一旁据理力争,声称她的妆造完全是根据文案描写的那种意境做的,衣服都是吼吼设计的,具体搭配也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有问题她早该在拍摄前就提出,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卡卡引导模特凹出的造型也极力在往吼吼提交的文案靠近,现场布景也是通过她本人审核的,他觉得刚才拍得照片没有任何问题。 吼吼并不听他们解释,依旧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不满。音调高昂,音色尖锐刺耳,话里有话,几乎就是在抨击模特本人。 梁辛西初来乍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休息,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那现在怎么办,还继续吗?” 现场极其安静,恬恬站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卡卡。卡卡耸肩,表示没辙。 吼吼拿着手机啪啪打了一段字发出去,阴阳怪气地说:“我去找亓总吧,今天不管是妆造还是模特,都不太符合我的服装理念,拍摄时间改天吧。” “吼吼,你别太过分!”恬恬终于忍不住了,“时间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吗,我们团队一大早就过来做准备了,有几个实习生到现在饭都没吃,你知道他们搭景花了多长时间吗,开机一次的成本是多少你算过没有?充其量你就是个服装设计师,不要觉得你的功劳就凌驾在我们团队之上,大家都是给亓总打工的,谁也不比谁高尚。” 恬恬脾气上来了,干脆走到吼吼面前喷她:“还有,梁小姐是亓总重金请来的模特,你想换了她,那就等着你的作品也被亓氏换掉吧,我看你离开集团以后,哪家品牌还敢用你!” “你!”吼吼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冲上去给恬恬两拳。她喘了口粗气,生生忍了下去。她没再说话,转头就走,压根不想再管现场死活。 卡卡过来给梁辛西道歉:“不好意思啊梁小姐,团队出了争执,是我们太不专业了,您稍等,我们马上联系张经理。” “不用,我可以继续配合你们拍完今天的这组照片,至于后期用不用还要等亓总本人来定夺,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就算后面要重拍我也会第一时间赶到摄影棚。”梁辛西笑着起身,表明她的态度。 卡卡和恬恬商量后决定采用梁辛西的建议,大家按照原计划配合着完成后面的工作。这一拍就是五个小时,除了喝水以及上厕所,梁辛西和整个团队都没歇过。 快收工时亓慕归给梁辛西打来电话表示歉意,梁辛西来亓氏报道第一天她就没能到达现场,实是招待不周。梁辛西连连说没事,对面是甲方大佬,她哪敢有意见。若不是亓令邬的关系,恐怕凭借她的身份连亓慕归本人的面都见不到吧。 下班时张铭跟盛盼一同送梁辛西去车库,说吼吼那边的问题会尽快解决,让她别放心上。 梁辛西开车回随云居的路上终于能喘上气了,压抑一整天,她有些力不从心。烦躁与饥饿并肩,化作龙卷风袭击着她疲惫的身体。 第42章 即便妖风掠过无尽山野 这两个月对她一点也不友好,像是被上天诅咒了,哪哪都是问题。梁辛西急需去寺庙烧柱香,好好破一破她身上的煞气。 回到随云居,到处不见亓令邬,问了陈芸才知道他今天反复发烧,实在虚得不行,司机带他去医院了。 梁辛西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眼帘:“我的霉运不会也转移给他了吧......他什么时候走得?” “下午两点半,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陈芸看了眼手表,回忆道。 梁辛西点点头:“好,陈阿姨,家里有吃的吗?” 下午太忙了,她勉强抽出几分钟啃了个面包,晚上团队去聚餐,她想尽快回来休息就婉拒了他们的邀请,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说话都快没力气了。 陈芸急忙说:“有的有的,我去厨房拿过来。” 已经过了吃饭点,她习惯多留一顿。亓令邬工作太忙,吃饭仓促,经常熬夜到很晚,饿了便去餐厅热一下陈芸留得饭,就当是宵夜了。 她说完匆忙往后厨走,梁辛西宛如蔫巴了的大白菜,垂头丧脑地趴在鱼池边。 她取过墙上挂着的渔网,追着水里的几条鱼乱晃,想抓条鱼解解闷,偏偏肌无力发作,就连鱼池里的小小阻力都能迫使她停止动作。她咒骂一声扔了渔网,伸手去捞,鱼儿仿佛有预知能力,总能预判她手指的走向,灵活甩着肥胖的尾巴,精准从她指缝间逃走。 “奇怪,老子今天还不信了,非要抓一条出来!” 她边说边倾身向前,小腹抵在水池上,上半身完全悬于池子之上,高跟鞋脱了一只,夸张的架势就差跳下水捞了。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梁辛西双腿一软,脑袋冲着池水就要压下去。 第71章 亓令邬大踏步走过去救驾,却还是晚了一步,梁某人恰好穿着淡黄色的长裙,坠入鱼池时像极了一只落水鸭,扑腾两下被他从后面拎了起来。 梁辛西喝了一口水,起身时全吐在亓令邬的脸上:“我靠,你走路没声音啊,怎么跟鬼一样?” 冰冷的池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滴,形成两片水幕后沿着他的面颊滑落,晶莹剔透的水珠仿佛在他面上镀了一层银膜。 梁辛西的眼前浮现出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梁辛西!”男人寒冷又无情的嗓音中断了她的遐想,眼底闪烁复杂又隐忍的光。 梁辛西惊醒,忙抬着手抹去对方脸上的水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觉得亓令邬马上要爆发了,急忙牵住他的手往屋里拉:“哎呀对不起嘛,我真不是有意的,赶紧擦干身上的水,你刚从医院回来,千万不能再发烧了。” 安抚他坐下,梁辛西冲进洗手间拿出一块干净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面上赔着笑:“好了好了,擦干了,少爷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啊。” “......” 她态度诚恳,亓令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也去换身衣服吧,身上都湿了。” 他本想接过梁辛西手里的毛巾帮她擦水渍,但水珠顺着她的锁骨往下,一路滑至胸口位置,几乎印出了内衣轮廓。他微微偏头,心想算了,还是让她上楼换衣服好了。 梁辛西快冻死了,八百米冲刺跑上二楼冲了个热水澡,穿衣服时对着镜子碎碎念。等不了了,她明天就去烧香,再不转运恐怕生死难料。 席子樾的电话来得十分仓促,她去餐厅的路上听见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同时又带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说网上有知情人透露,竹溪老板焦至申为给她出头,抢先拓信拿下园区的一块地,终止黄于和扩大企业的幻梦。又说胡金金被逐月文化单方面解约,社交账号被黑粉攻陷,有塌房之势头,胡金金刚才发声明说要退圈转业,未来不再从事模特行业。更离谱的是,拓信黄于和方声称与胡金金并不熟识,否认与她的恋爱关系。 梁辛西今天一直待在摄影棚,回来也没看手机,对网上的消息一无所知。她站在餐厅门口跟席子樾唠了半天,多次提到焦至申,亓令邬听着只觉刺耳,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汤瞬间失去滋味。 他抬眸盯着门口打电话的人,眼底温度又降了几分。 “我的天哪,席子,你猜谁给我发短信了?”梁辛西手机振动,她瞥了一眼备注的名字,嫌弃地皱起眉。 席子樾脱口而出“焦至申”,却被对方否认:“是胡金金,她刚给我发了条短信,约我晚上八点半见一面。” “怎么说,你回复了吗?”席子樾问。 梁辛西撇嘴:“我回她个头,姐时间宝贵,哪有空见她。” “对,就别理她,她自己使坏在先,现在吃瘪就想见你,别跟我说她想当面道歉,肯定没安好心。”席子樾对胡金金根本没有好印象,每次在公司看见她都不说话,恨不得当众瞬移。 挂断电话后,梁辛西意犹未尽地又看了眼席子樾的头像,洗了个手坐到桌前吃饭。 “哇,好多菜啊,好香。”梁辛西准备敞开肚子大吃特吃,“你感觉好点没有,退烧了吧,还难受吗?” 亓令邬不理她,吃完饭默默走出去。 “脾气真古怪,我又哪里惹到他了?”梁辛西觉得莫名其妙,她饿得厉害,没空猜他心思,拿着筷子化身饕餮,所及之处犹如蝗虫过境,餐盘里一滴汤汁都不剩。 后院亮着两盏大灯,亓令邬弯腰拿着电锯,将桌上斜放的木头锯成三段,又握着某种不知名工具打磨外侧的木屑和木刺。这一次他戴着手套,手套上浸着不易洗净的陈年老灰,应是他的常用款。 他的身影被灯光映得修长有力,碎发遮脸,表情隐没在暗处,整体看着神秘又阴郁。 梁辛西想起她第一次来随云居时,亓令邬冲进院子的树下捡起一个木雕,他低头慌乱地擦拭木雕上的污尘,似乎还低语了什么,遗憾的是梁辛西并没有听见具体内容。她一直想问他上面刻得是什么,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那天她站在窗户后面拍风景,亓令邬不知从哪里窜入镜头,不偏不倚被快门定格了。想到这里,她连忙掏出手机翻相册,终于在百来张照片里找到了那一张。 他笔直立于皎洁月光下,外形闪烁一层朦胧白光,像无意坠入人间的天使。 梁辛西扬唇轻笑,这个男人简直天生为了镜头而存在,无论从那个角度拍摄,总能完美呈现出他清冷又出尘的特质。 除了这张照,相册里还躺着她跟亓令邬的合照,男人冷着脸站在她身后,那架势说成是她的保镖也是有人信的。 她打开手机录像,走过去停在亓令邬身旁,镜头几乎怼上他的脸:“你在刻什么?” 亓令邬顿了顿,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个口罩递给她:“戴上,有木屑。” “不戴,脸上有妆呢。”梁辛西摇头拒绝,从镜头里盯着他的脸。 “你又不出门了,这里也没有别人,妆容没有健康重要。”他脱下手套,撕开口罩包装袋,“想让我帮你戴?” 见她站着不动,亓令邬又来了一句。 梁辛西白了他一眼,立马接过口罩戴上:“自恋狂。” 第72章 他没说话,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梁辛西又搬了张凳子坐旁边监工,手机仍在拍摄中:“以前逗你两句就脸红,现在你出息了,能反过来调戏我了?” “我没有,你别乱讲。”亓令邬礼貌否认。 梁辛西笑得极其夸张:“我说得是实话,你现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哦!” 亓令邬在木头上刻出一扇精致的小窗,甚至还在内层的框架上刻了个“福”字,他的指尖仿佛被注入了神力,只是摆弄了几下木块,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便在他的掌下呈现出来。 梁辛西难以置信,镜头凑近,专注地记录下这个神奇的过程。 “亓令邬,上一次我来你这里,看见你在院子的一棵树下捡起一个木雕,上面刻得是什么?”梁辛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面前的人就像没听见似的,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目不转睛地继续雕刻着手里的木条。看他这态度,应该是不想回答。换成以前,梁辛西肯定会当众说他小气,还会骂他像个闷葫芦,说句话又不能死,老是这样装蒜。 但今天梁辛西累了,他不愿说,她便不再纠缠。她握着手机放置一边,挪开凳子,伸出腿直接往地上一躺。 “我今天在集团被针对了,服装设计师似乎不大喜欢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她,也不可能与她结过仇。拍摄时她一直在挑我刺,摄影组的员工就跟她吵起来了,现场闹得很不愉快。我也不知道最近为何总是不太顺,好像越往前走,绊脚石就成堆出现,都在想法子阻止我前进。可能说前些年事业太过顺利,老天爷觉得我缺乏历练,所以派任务来了。”梁辛西苦笑,“家庭和事业总要有一样是光明的吧,偏偏我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我是不是被人诅咒了?” 忙着赶工的人终于停下手里动作,侧头看向她的脸。 她张开四肢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黑发如海藻张牙舞爪地附上地面。吊灯的光芒覆上她的脸,如同盛放在高高雪山上的白莲,纯净无瑕。即便妖风掠过无尽山野,仍在孤独地绽放神圣的微光。 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拨动着亓令邬的心弦,他鬼使神差地放下手里的工具,靠近她。 第43章 他的前程也在奔向她的那个方向 梁辛西知道亓令邬词穷,所以一开始就不指望他安慰,她就想吐出心中所有不快,她这一天的怒、哀还有倦。仿佛只要说出口,烦恼就能烟消云散。 亓令邬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转身欲拉她起来,梁辛西侧过脸见他慢慢靠近,倏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手指往上挪,在他背部停下,双臂合紧,十指相扣,牢牢将他锁在怀里。 “我衣服上都是木屑,很脏。” 亓令邬两腿蜷缩,上半身被她抱住,站也不是,趴也不是,只能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揽着梁辛西的腰,姿势扭曲且吃力。 “我都躺在地上了,又怎么会嫌弃你衣服脏。”梁辛西闭上双眼,“让我抱一会儿,两分钟。” 她说完又压着他的背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她把亓令邬当成能量源泉,抱着他的时候世界里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赶走她全部的焦虑和惊恐,似在为她唱一首欢乐之歌。 她嘴角含笑,未曾睁眼。表情变化尽数收在亓令邬的眼帘,他不知道梁辛西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梁辛西是个守时的人,说两分钟就是两分钟,时间一到,她快速松手。 “充电结束,姐满血复活。”说完就要推开前面的人,亓令邬却抱着她不想起身。 梁辛西咋舌:“干嘛,你也要充电?” 亓令邬僵着不动,也不说话,摆着一张标志性臭脸,就这么死死盯着她。 “服了你,傲娇怪。”她嘴上不饶人,翻身压住他。 地面潮湿,两个人背后都覆着一层薄薄碎叶。梁辛西收起腿,小心翼翼叠在他的腿上,俯瞰二人身形重合,一眼望见的都是亓令邬宽大的身躯,女人白嫩纤长的四肢如同他衣服上绘制出的油墨图案,柔和又唯美。 再昂贵的毛毯也不如亓令邬的身体趴得舒服啊。梁辛西感慨万千。 “梁辛西。” 她“嗯”了 一声:“有话直说。” “电梯外面打电话的男人,你是不是认识?”他问。 梁辛西皱眉,什么电梯外打电话的男人,听不懂。 电梯外?打电话?不对,她好像想起来了。 她猛然抬头,盯着身下的人:“你是说那天在酒店遇见的人?” 亓令邬不出声,用眼神回答了她的问题。 梁辛西捏着他的脸,笑回:“呀,你一直记得这个细节啊,是不是早就想问了,怎么,对我的私事很有兴趣?” 他的眼神向来平淡如水,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像一潭深水,遇风翻滚时才能产生涟漪。而现在,梁辛西就是那阵风,大摇大摆地搅乱一整潭水。 “嘿嘿,我就不告诉你,因为我今天问你的一个问题,你也没有回答我呀!”梁辛西狡黠一笑从他身上爬起来,随手掸去屁股上的枯叶,“累了,我上楼洗洗睡觉,你早点忙完休息。” 人走了,手机却还放在一旁桌上。亓令邬走过去,看见录像还在继续,居然已经持续拍摄了一个半小时。他按下结束键,将她拍得这个视频发给自己,继续坐回工作区忙碌,时间紧迫,他今晚必须把厅堂的部分刻完。 第73章 梁辛西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十分钟内陆续收到三条短信。 自停工起就没联系她的俞青主动发来消息,说下周一她可以正常开工了,让她准时上班别迟到。而严昱玉发来的短信里却明确告知她,不要理会俞青说得任何话。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看见了廖沾沾的短信。 “辛子姐,俞姐被开除了,你知道嘛,今天开会时喻总发了好大的火,差一点就把桌子掀了。我没想到那个俞姐居然跟郑副总有......有奸情,不仅如此,郑副总还因为挪用公司资金被警察带走了,逐月大楼都被媒体包围了。前段时间喻总去外地调研,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快气疯了,说接下来一整年都在瑞海区待着,盯着逐月文化回到轨道上为止。” 打开手机看见这么劲爆的消息,梁辛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立马给席子樾打了视频电话,询问她公司近况,席子樾眉飞色舞地描述公司近期八卦,俞青的事情原想等她正常上班再慢慢聊的,这会正好打视频干脆全说了。 梁辛西十分疑惑:“俞青跟郑然的事情,是怎么人尽皆知的?” “有人打印了他们约会的照片,就放在每个人的工位上,公司门口也放了一叠,早上前台过来开门时看见的,直接拍下来发给喻总了。喻总出差刚回瑞海,下午组织会议,在会议上开除了俞青,紧接着就有警车过来,当场带走郑然,那个场面......啧,你脑补一下。” “我靠,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没在现场!”梁辛西深表遗憾,“奇怪,打印照片这个事,谁会这么做?” 席子樾撕下面膜,仰头大喊:“就是啊!喻总用手机敲桌子那会,你都不知道现场氛围有多恐怖,他冷脸的时候真的比魔鬼还可怕!照片这个事吧,目前还不清楚是谁,监控里确实拍到一个人,但全副武装,还戴着口罩,完全认不出。” “是该生气,我要是老板,发现自家员工做出这种龌龊之事,我也会发火。”梁辛西侧身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这样就不需要举着手了。 对面很快看出了猫腻:“咦,你这是在哪里,看着不像酒店啊,这个装修风格有点眼熟啊?” “哦,我搬来随云居了。”梁辛西随口一句话吓得席子樾面霜都抹偏了,“卧槽?你俩......你俩还真......” 她话未说完,梁许鄞就进来了,席子樾慌手慌脚挂断视频,反手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你跟亓少爷真在一起了?放心,我不告诉你哥。” 梁辛西打了一行字发过去:“算是吧。” “好家伙,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等去了公司好好跟我汇报详情。”席子樾不敢一直拿着手机发短信,万一梁许鄞看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估计人都会傻掉。 梁辛西笑着放下手机,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件事情太过离谱,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满脑子都是俞青和郑然的私情,或许打印照片的人她也认识,她在心中默念 一个名字,随后在通讯录里找出了那个人的号码,拨通。 她问:“澄心姐,最近过得还好吗?” 那头怔了怔,笑道:“你知道了啊。” “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我想了想,究竟是谁会饶有兴趣地挖掘俞青的事,我知道你对她挤走你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也是。她那种人就不配待在高层的位置,早该揭露她的本性了。” 梁辛西一直没能忘记章澄心,初入逐月文化的那段时间,是她手把手教会梁辛西做事的,还到处给她拉资源,甚至出去应酬都会带着她见品牌方负责人,可以说早期梁辛西的知名度是章澄心一手捧出来的。 也不知道俞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一天郑然领着她到项目部转悠,逢人就介绍她的简历,那会谁也没把这个平平无奇女人放在眼里,谁知她摇身一变就坐上了章澄心原来的位置,章澄心莫名其妙就离职了,都没跟部门下属打招呼,直接人间失联。 章澄心叹了口气:“怪我那会儿心高气傲,不屑与这样的人当面撕破脸。这几年我沉淀了许多,她那样的人就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治一治,凭什么要给恶人让位。” 她们聊了许多过去的事情,提到有一次应酬章澄心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梁辛西和席子樾一起送她回得公寓。回到公寓她吐得厉害,那晚三个人就在一张床上睡着了,睡到第二天中午,一起去吃烧烤,还唱了一下午的歌。 她们坐在沙发上畅想未来,高谈阔论,当时屏幕里在放理想三旬。 “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你渴望的离开,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而热泪的崩坏,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她们笑着跟唱,又泪流满面。 挂断电话,梁辛西在床上躺一会儿,楼下依旧没有动静。她踮着脚尖拉开窗帘一条缝,看见亓令邬还在院子里忙碌。盯着看了会儿,他终于坐在凳子上将零件一件件放回箱子里,随后脱下手套去水池边洗手。 灯光下他的侧脸坚韧有型,鼻梁如山脉高耸而出,浓眉隐没在额前细碎乌发之后,睫毛长而翘,眨眼时若星光闪烁。 梁辛西捧着下巴撑在窗口看他,如果他的唇角没有下压,眼底没有盛满冷漠的晶莹液体,也该是个阳光美少男吧。明明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却总喜欢摆着一张别人欠他五百万的臭脸! 第74章 亓令邬似乎察觉到二楼的目光, 缓缓侧头往上看,二人视线相交,梁辛西没忍住笑出声,伸出双臂对着他不停挥舞。 “少爷,工作结束该休息了哦!” 未施粉黛,素颜纯白如雪,若雪山玫瑰热烈绽放,乌黑瞳孔流转千万光辉,似嵌入两轮朦胧夜月。北山有清风拂来,树影摇曳,她似仙子降临人间。 她的笑颜那样明媚,光芒完全盖过院子里的两盏大灯,毫无保留地照向院子里站着的人,似乎他的前程也在奔向她的那个方向,触手可及。 亓令邬的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被静音了,只剩下心脏“咚咚”的跳动声,毫无征兆地敲响他生命里的所有洪钟。 第44章 我跟他,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当梁辛西在生命中其他时段遇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现存时段中,就仿佛生命里的不同时光交叠在一起,有一种记忆错乱却无法两清的无力感。 她开车等红绿灯,邵止忱就站在马路边,她开了车窗,那个人恰好侧头看过来,他们在毫无防备的上班高峰期对视了。 对方看清楚她的脸时,明显怔了怔。绿灯亮了,后面车疯狂按喇叭,梁辛西不得已只能先驱车离开,来不及喊他一声“学长”。 梁辛西是模特,可她的大学专业却是生物科学与生物技术。毕业多年,她在模特圈小有成就,邵止忱却已是这个行业的翘楚。 那天在酒店电梯前只仓促瞥了他一眼,梁辛西便像做贼似的躲进亓令邬怀里。今日总算能真真切切盯着他的脸了,梁辛西却恍惚得像丢了魂一样。 开车进入停车库,她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她跟邵止忱根本就没有故事,从头至尾都是她在内心演独角戏,怎么搞得像一块心病似的。她无奈摇摇头,看见手机屏幕亮了。 “小梁学妹,好久不见。” 小梁学妹。如此客气的称呼,跟过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单纯问好。不愧是邵止忱学长啊,彬彬有礼,跟谁都保持距离,对谁都含笑,但眼里温度却从不曾改变过。 她轻笑着回复一句:“嗯,好久没看见学长啦,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那天听见他说到离婚协议,猜测他婚姻出了点问题,但梁辛西只是个外人,终于没能问出口。况且开局就想问人婚姻状况,实在冒昧了些。 她把手机塞进包里,听见有人在敲车窗,回头看见胡金金在门外冲她笑。她有些困惑,胡金金不是跟逐月文化解约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辛子姐,开下门啦,有话跟你说。”胡金金妆容精致,在车窗外笑得像朵花。 梁辛西打开车门,拎包准备下车:“什么事?” 一条腿才刚踏出去,对方突然抄起手里的玻璃瓶往梁辛西身上泼液体。眼看着瓶子要砸下来,梁辛西踩着高跟鞋踹到她肚子上,胡金金身体一歪,瓶子还没扔出去,便被踹倒在地。玻璃瓶碎裂,割伤了她的手指,胡金金躺在地上哀嚎。 与此同时,梁辛西的脚踝和脚背传来灼烧痛感,丝袜融化后黏在皮肤上,痛得她咬紧牙关,眼泪疯狂向外涌出。 她忍着痛从副驾驶爬走,跑去地库洗手间,脱鞋后打开水龙头冲洗,她尝试着撕掉袜子,但此时的左脚早已血肉模糊,完全分不清是皮肉还是衣物,她慌乱地不知从何处下手。 胡金金泼得不明液体应是某种浓酸,这会来地库偷袭,是想毁她容啊! “贱女人......”梁辛西恨不得跑出去甩她几巴掌。 梁辛西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报了警并拨打急救电话,后又联系席子樾,说她在逐月文化的地库遭遇了胡金金的袭击。 席子樾带着人匆忙赶往地库,只看见站在洗手间冲水的梁辛西,却找不到胡金金的人影。车外地面只有碎裂的玻璃、冒着白泡且不停翻滚的液体、刺鼻的气味还有一摊血迹。 救护车很快到达逐月文化的地库,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拉走梁辛西,席子樾坐在一边焦急地给梁许鄞打电话。 “胡金金真狠啊,我到现在没想到她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就为了几个品牌拍摄竟然朝我泼酸,真的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至于吗?” 梁辛西剧烈咳嗽,总觉得喉咙不清爽,似吸入了浓酸挥发出来的气体。脚上的痛感更是持续性攻击着梁辛西的神经,眼泪止不住溢出,她的忍痛能力基本为负数,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到医院的。 梁许鄞联系了熟悉的医生为她处理伤口,站在门外跟席子樾了解情况。 席子樾额上全是汗,在摄影棚接到梁辛西的电话后,她慌不择路地带着团队的几个人冲进地库,现场没看见胡金金,估计事发后她在第一时间逃走了。救护车带着她们离开的时候,警察已经到现场进行调查,地库有监控,详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她说完这些一直在安慰着梁许鄞,她明白他现在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担忧。 “要不要给爸妈打电话?”她拉着梁许鄞白大褂的袖子,拿不定主意。 梁许鄞摇了摇头:“不用,打了又怎样,他们只会怪辛子不早点退出模特圈,所以才会被人故意伤害。辛子现在也很烦,不想听见任何人的责备。发生这样的事她比谁都惊慌,我们安静陪伴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好,我明白。”席子樾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要不先去忙,这里有我在,没事的,随时联系。” 第75章 梁许鄞那边还有不少病人在等,确实耽误不得,他跟医生都关照好了,拍拍席子樾的肩膀后快速离开。 大概半小时后,她看见医生从里面出来,慌忙过去询问情况。 医生认识她,礼貌对她点了点头,说:“液体是浓硫酸,事发后患者及时用大量清水冲洗,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伤害蔓延。创面不算大,但因为硫酸浓度较高,伤口较深,以后极大可能是会留疤的,我给她开了些祛疤痕的药,虽无法完全去除痕迹,但也能很好的改善。 ” 席子樾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医生,辛子从事的是模特行业,留疤的话可能会对她未来的事业产生影响,我听说烧伤灼伤是可以植皮治疗的,辛子的伤口不能做植皮手术吗?” “一般针对大面积烧伤、烫伤,皮肤受到严重损坏时,我们会考虑为患者进行植皮手术,用患者自身其他部位的皮肤覆盖疤痕区域,只有在伤口面积过大,不能直接缝合时才会去植皮。梁小姐只有脚踝和脚背溅到零星几点,不需要植皮。而且这个伤口愈合后,配合我开得药治疗,通常来说疤痕不会过于明显,如果不是极高的拍摄要求,对她事业影响不会特别大。”医生耐心向她解释,站到旁边为她让路,“没事,你进去吧,我去拿个药。” 梁辛西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席子,我绝对被诅咒了,前两天一直想去烧香拜佛的,又被工作的事情耽误了,结果今天果然又出事了。”梁辛西想死,有时候真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我应该是触犯天条了,就算如此,能不能直接赐我一死啊,干嘛非要这么折磨我。我跟你说,我今早出门右眼就一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也太准了吧,今天就不应该出门的。” 席子樾握着她的手:“别这么想,只是碰巧遇上了。” 她手臂上伤痕才刚刚好,脚又伤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事事不顺,我心态都快崩了。”梁辛西抱着枕头哭丧着脸,“你跟公司的人联系了么,我想杀了胡金金那个贱人。” 席子樾点头:“我在看群,他们说事发后胡金金开车想逃跑,结果在酒吧一条街撞车了,被撞车主拉着她不让走,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车库监控也被调出来了,胡金金对此时供认不讳,公司里的人说她的半截手臂都被硫酸灼伤了,听上去比你的严重很多。” “好啊,看到她比我惨就放心了。”听到这些,梁辛西突然觉得伤口不痛了,甚至感觉能下地跑两圈,“难怪她给我发短信约见面,原来那会她就想害我,今天特意躲在地库蹲我呢!她还挺厉害啊,我开得亓令邬的车,她居然也能精准找到我,眼神真好。” “她这算故意伤害了吧,我们可以准备告她了。”席子樾翻找手机,“我有个认识的姐姐是律师,我先问问她情况,你的伤口应该要鉴定下级别。” 梁辛西盖着被子:“就算鉴定也是轻伤。” “席子,我有这么讨厌吗,我还是想不通。”梁辛西心梗,闷闷不乐,“说到这里我又想说在亓氏集团拍摄的事情了,莫名其妙就被摄影师挑刺,明明我什么都没做,现在莫名其妙被泼硫酸,一桩桩坏事都堆在一起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转运啊!” “水逆过去便是大吉,再等等。”席子樾不停安慰她。 梁辛西冷静一会儿,又告诉她上班路上看见邵止忱了。想到这里她连忙找出手机,果然看见邵止忱发来的短信。 他问梁辛西什么时候有空,既然碰上就约个时间吃顿饭。 席子樾见她皱眉盯着屏幕,沉着声问她:“你想怎么回他?” “我倒是想去,但现在根本去不了。”她摇头轻笑,“我跟他,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她沉默着低头,黯然神伤。如果有机会能见一面,她真想告诉邵止忱,那年见他在台上弹琴时,她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一样。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见谁都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 她从不奢求邵止忱注意到她,只想远远观望,由衷祝福,就当是给那一年的她,心中最美好的感情一个完美的交代。 第45章 如果他追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晚八点,亓令邬忙完手里的活,依然没有收到梁辛西的消息,打了电话也不接,干坐在院子里等她回复。 他把通讯录翻了个遍,发现只要梁辛西不回消息,他居然没有任何办法得知她的近况。他没有梁辛西任何好友的联系方式,更别说她的同事。 他坐在石凳上一直等到九点半,手机依旧没有动静。无奈之下,他只好驱车一个多小时去御湖墅找人。他没有小区的门禁卡,毫无疑问被拦在门外。 亓令邬心急如焚,坐在车里查看逐月文化的官网,发现今日热点第一行居然是梁辛西出事的处理公告。当他看见“被泼硫酸”四个字时,心脏失控般剧烈跳动,握着手机的指尖连连微颤。 查看到医院地址后,他梦游似的驾车找过去。这一路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场闹剧中,他却成了唯一的笑话。 亓令邬站在病房门口,听见梁辛西与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她叫那个人“学长”,那个人唤她为“小梁学妹”。 他从小锦衣玉食,被爸爸和姐姐保护得特别好。懂事以后,他意识到有很多普通人触不可及的东西,他总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获得。越是这样,他便越是不甘,他想靠自己的双手建造出一条只属于他的人生轨迹,而不是如同玩偶似的被人安排好一切。 第76章 对外隐匿家族信息后,他的事业有如神助,天赋异禀让所有教过他的老师惊叹。 亓令邬曾以为他的感情生活也能如此顺风顺水,一切水到渠成,所有支线如同山河汇至大海,融成浩瀚爱河,与他的事业缠绕交织,裹挟着他的灵魂延伸至更远的天边。 直到今晚他才顿悟,他的人生中,有些东西注定会偏轨。比如梁辛西,完全活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坐在长廊外的椅子上,等到病房里的那个男人离开,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房门。 梁辛西低着头给亓令邬发了一条消息,却听见门口传来消息的通知铃声。她惊讶地侧过头,看看亓令邬一脸颓然地站在那里。 “亓......你怎么来了,我刚给你发了消息。”她坐起身,本能想要过去迎接,但左脚绑着厚厚的纱布,完全不得动弹。 亓令邬的血液几近沸腾,沉默看着床上的女人,眼底最后的光芒也在此刻黯淡了。 她的眼神那样纯净无辜,看着他的时候,除了诧异外再无其他情感。可亓令邬记得,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方才离去的那个男人时,眼底明明升腾着难以掩饰的暖意。怎么看着他的时候,暖意就莫名消失了? 他难受极了,从未感到如此失意过。像是刚淋过一场冰冷暴雨,内心湿漉漉的,似魂魄剥离肉体般疼痛至极。 “亓令邬?”梁辛西见他不说话,就傻傻站在门口,眼尾微微下垂,像受了天大的打击,委屈得不行。 她觉得不对劲,费力从床上爬起,穿好鞋子单脚跳到他身前。她仰头望着亓令邬,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如同一桩年久的枯木,没有任何精神气,仿佛一碰就碎的脆瓷。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过来了,大半夜开车过来这么远,你不是在忙吗?” 她给他发了短信,想告诉他今晚不回去了,手机开了振动,所以没接到他的电话。她说她很好,让他不要多想。 亓令邬怎么可能不多想,一天联系不上她,他几乎快疯了。驱车过来还看见她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妒意宛若肆虐的病菌,在他心脏疯狂生长,直至无情将他吞噬,他几乎溺死在妒海之中。 他强忍心中不快,俯身抱着她躺回病床。在此之前,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忍耐极限,竟能生生压下所有情绪,装成没事人,继续平静地与她说话。 “我看见你们公司官网发布的消息,就过来了。脚痛不痛,今天遇袭的时候你一定吓坏了吧?” 他握着梁辛西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手背。梁辛西低头望去,惊奇的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她以为自己眼花,刻意又观察了一遍。他的注意力不是非常集中,说话时心里压着事,但又努力压制着不让她察觉。 她笑笑,反手抓住他的掌心:“我没事,伤口不大,已经敷过药了,我哥说顶多三天就能出院,回家做好护理工作就行,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那就好。”亓令邬声音微弱,听不出情绪。 亓令邬在医院陪了她整整三天,吃饭喝水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梁辛西这种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人都找不出他半点懈怠。 出院那天见到梁许鄞,他们站在病房门外聊了一会儿。席子樾帮梁辛西收好衣物,将装行李的包递给亓令邬。 他们在医院门口作别,亓令邬送梁辛西回了御湖墅。 梁辛西微微蹙眉:“怎么送我回家了,不是去随云居吗?” “你的东西晚一点我会收拾好给你送过来。”他把车停在院子门口,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亓令邬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不下车吗?” 梁辛西有点懵:“什么意思,我没搞懂。” “这不是你家吗,我送你到家,你下车进门,我驱车回随云居。”亓令邬的眼神极其冰冷,就好像他们是从未相识过的陌生人,“我们以后,应该不必再见了。” 这种眼神梁辛西再熟悉不过了,她第一次去随云居,亓令邬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这会梁辛西终于懂了,亓令邬是在搞分裂,他想让她搬出随云居,做回陌生人。 她怔了怔:“你干嘛突然这么冷漠,是想跟我分手了?” “我们交往本来也是假的,分手如你所愿。你心里有人,我就不强行挤进去了。”亓令邬垂眸,耳后的碎发顺势滑落,“我不喜欢强迫人,你没做好准备,那我就放手还你自由。之前强行带你回随云居,是我冒昧了,在此跟你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是不是有病,变脸哪有你这么快的?”梁辛西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前几天在医院对我这么好,我出院了就要把我推开,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把你推开?”亓令邬难以置信,“从头至尾你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凭什么说是我推开你,这场闹剧里受伤害的人是我,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你在受委屈?” “不是吗?”梁辛西愤怒地下车,“现在是你要跟我分手,你要把我赶出随云居,我说错了吗?” 她抓着亓令邬的手:“哪里有问题,你直接告诉我,别老是让我猜。” “你不是喜欢那个学长吗,你去追他啊。”亓令邬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看你们挺有话题的,聊得内容我一句也听不懂,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梁辛西又明白了,原来那天邵止忱来医院看她,亓令邬也来了。难怪他火气这么大,以为她跟学长在聊感情。 第77章 也许是梁辛西笑点太低,她反应过来以后忍不住狂笑,肚子都抽搐了。亓令邬就像个小丑似的站在副驾驶前看她大笑,越看越气,气到给她送的耳环摘了扔在院门口的绿化带里。 梁辛西笑完,指着面前的一片绿植:“你捡起来,当着我的面把我送你的礼物丢掉,你还是人吗?” “不捡,送我礼物的人一直把我当猴子耍,捡起来又有什么用。”亓令邬示意她开门,“我帮你把行李放院子里,然后回去把你东西打包送过来。” 他背对着梁辛西,推了推院子的铁门。正要回头催促,后面的人突然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 “我不同意分手,打死也不分手,好不容易找到的又有钱又有才的大帅哥,你跑了我以后肯定会孤独终老的。”梁辛西开始耍无赖,死也不让他走。 亓令邬的气一时半会消不了:“梁辛西,你就是个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一边忘不掉你的学长,一边又要吊着我,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真当我是任你玩弄的傻子吗?” “我怎么没有良心,我名字前两个字就是梁辛,我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人。”梁辛西推着亓令邬上车,快速把行李塞回后备箱,又从绿化带里拾起被他丢掉的耳环,“走,回家了,带我回随云居。” 亓令邬坐着不动,他快被梁辛西气疯了。 “怎么了嘛,我们家亓少爷真生气了?”梁辛西摸摸他的手指,见他冷着脸坐在驾驶座,眼眶微红,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不是吧,你、你不会要哭吧?” 她心惊,觉得这次亓令邬要玩真的了,连忙捧着他的脸面向自己。 “你听我解释啊,我跟学长什么都没发生,我那天上班路上正好在红绿灯路口碰到他了,他想喊我吃顿便饭,恰好那天我出事了。他晚上在校友群里面听说我的事情,就带了点水果过来,我们只聊了学校里的事。我承认以前对他有点好感,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都结婚了,跟我更不可能。”她看着亓令邬的眼睛疯狂解释。 亓令邬去问:“他不是离婚了吗?如果他追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就算他追我,我也会严词拒绝!”梁辛西大惊,“我这个人很忙的,一次只能谈一个男朋友,哪来这么多精力左顾右盼?” “你说得心里话?”他的语气终于好转。 梁辛西举手发誓:“千真万确,骗人天打五雷轰!” 亓令邬眼里的雾霾逐渐消散,如同天气阴转晴,金灿灿的光芒穿过乌压压的云层,这一片的天地全被照亮了。 他抓起梁辛西的手指放置唇前亲了亲,又觉不解气,揽着她的腰压下去。他吻得很深很急,仿佛稍不留神她又会从眼前消失。 第46章 就那四个字,说给我听 梁辛西没有拒绝他的吻,勾着他的脖子沉沉吻过去。两个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世界只剩下他们轻微的喘息。 梁辛西翻身坐上他的大腿,压着亓令邬的上半身往后靠,把自身重量完全转移给他。他的嘴唇像是一团新鲜出炉的糯米芋泥饭团,吻得越深就越软。她用舌头撬开他的唇,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腔,热情似火地与他唇齿交缠。 她再次闻见他身上独有的雨后青草香,那棵小草的叶片上还挂着清晨露珠,她尝试着抿了一口,潮湿、温热,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非常奇妙的口感。她细品,欲罢不能,又大力咬破那片叶子,甘甜的汁液从中汩汩流淌,侵占她的味蕾,引诱她不断地往前奔跑。 梁辛西灼热的气血不停往头部翻涌,想完全占据那片广袤的原野,想自私得收割完一整片青草地,想将翠绿的叶片榨成汁吃干抹净。哪怕此刻死在亓令邬的怀里,她也心甘情愿。 亓令邬托着她的臀,任由她蹂躏着早晨刚换的大衣和衬衫,他感觉有一双手在解他胸前的扣子,她胡乱地摸索着,几乎想强行拽下纽扣。 微凉指尖抚过他的锁骨,唇瓣下移,含住他凸出的喉结,舌尖轻轻舔舐,转着圈,再浅浅吮吸。继续往下,轻咬他的锁骨,细密的吻如同春雨,淅淅沥沥浸润这一片土地。 亓令邬涌动滚烫情欲的眼睛微微睁开,看见梁辛西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车顶灯下微颤,如同一束束轻快跳动的黑色烛火,一阵又一阵燃烧着他的灵魂。小腹拂过一阵炽热,化成强劲的狂风一路往下席卷。梁辛西若再不停下,他的身体就要越界了。 他慌忙侧过头,压下心里的那团火焰,梁辛西红肿的嘴唇印上他的脖子,他白净的肌肤上现出一小块红晕。亓令邬喘着粗气,放在她大腿根部的手掌倏地松开。他喉结滚动,低头往下看,若非及时清醒,他的手就滑到她的......他转头看向窗外,双颊微烫,不敢再细想。 “外面有人,会被看见的。坐回去吧,我带你回随云居。” 亓令邬低头整理衬衫,发现有一枚扣子原地失踪了。他错愕,低头找了一圈没看见纽扣的影子,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 梁辛西摸着他脖子上的红痕,又低头用力亲了一口,痕迹由红变紫,向外扩散可疑且暧昧的微光。 “快起来。”他轻声催促。 梁辛西意犹未尽地抚弄着他的唇角,双眸如渊。 亓令邬捂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她的眼神,实在意味深长。他不敢看。 第78章 “干嘛,你害羞啊,亲都亲了,现在害羞早就晚啦。”梁辛西弯腰抱住他,侧脸靠上他的锁骨,依旧不想从他身上下来,“亓令邬,你的吻技不错嘛,是前女友教的吗?” 亓令邬不说话,又听见她说:“就是吧,有一点还要多多练习。你刚才摸我腿的时候,力道不足,我感觉没到位。” 说着她开始上手,亲自示范给他看。她把手轻轻放在亓令邬的大腿上,先是轻轻揉弄几下,转而掌心下压,捏起大腿内部的一小块肉慢慢揉捏,均匀往上游动,按摩师一样的手法。有些痒,又不至于触及到笑点,十分专业。 “力道如何,学会了吧,下次按照我教学的手法来,不然我会觉得不够舒服。不舒服的话呢,就会影响我对你某些方面能力的发挥,这样你也不尽兴,搞得两个人都不得劲,岂不是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她的笑容皎洁若月,说出的话却比向日葵的颜色还要浓郁几分。也不知道她这套是跟谁学的,亓令邬没有兴趣了解更多她的情史。 他无话可说,架着她的双臂强制性赶去副驾驶座。 “以后不要做任何让我误会的事情,也不要再跟任何男人单独见面。”他发动车子,“实在要接触,也该提前跟我说清楚。梁辛西,今天我给你机会离开,是你不要走的,那以后我们就好好交往,不要再做让对方伤心的事情了。希望你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亓令邬的女朋友。” 梁辛西乖乖点头:“知道了少爷,我是您的亲亲女友,绝对不会跟其他人有染。再让少爷伤心,我梁辛西不得好死。” 亓令邬怔了怔:“倒也不用发这样狠的毒誓,我怕它会成真。” “去你的,成真才有鬼。”梁辛西哈哈大笑,从包里找出镜子补妆,时不时嘟囔,“哎呀,嘴唇都肿了,口红都省得涂了。少爷,瞧你干得好事,下次对人家温柔点嘛,我怕痛啦,不要用力过猛好不好,人家身体娇弱,承受不住啦!” “......” 不知道她脑袋里装得什么,亓令邬懒得回复。 梁辛西化好妆,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亓令邬的侧脸,她的神情随着她的想法反复变化。亓令邬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借着余光用手将她的脸摆正。 “看路,别看我。” 梁辛西笑嘻嘻地放倒座椅:“怪你过分美丽,我总看不厌。” 回到随云居,亓令邬卸下行李,背着梁辛西去二楼。梁辛西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亲了一口又一口,亓令邬的脖子上很快多了一圈红痕。 “你今天到底想干嘛,别以为美人计就能让我忘记你对我的伤害,我的心现在还是痛的。” 亓令邬对她的示好置之不理,等她洗完澡后帮她上好药,抱着枕头和被子就要去隔壁。 梁辛西大声质问:“亓令邬,你不是消气了吗,怎么还跟我玩分居?” “你脚上有伤,我怕睡觉会碰到你伤口,让你清净几天,等你痊愈我再搬回来。”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辛西冷哼:“矫情死了,整天装模作样,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怪毛病。” 她钻进被窝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她的人生就像戏剧一样可悲又可笑,但愿往后顺风顺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辗转反侧,每次闭眼脑海里总有一堆事情涌上来,播电影似的不停滚动着画面,有的场景甚至还有悲伤的二胡配乐,吵得她毫无睡意。 她抱着枕头,双脚一深一浅地艰难往外走,悄无声息地推开隔壁房间的门。 亓令邬背对着房门,缓缓睁开双眼。 “亓令邬,你睡了吗?”梁辛西放下枕头,轻轻在他身边躺下。 亓令邬没说话,又闭上眼睛。 梁辛西笑着抱住他:“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他还是不说话,梁辛西也不恼,抱得更紧了:“故意不理我是吧,我要亲你了哦。” 梁辛西亲了一口他的后颈,撩起他的睡衣一角,指尖故意在他肚脐眼周边戳戳弄弄,亓令邬的心跳明显有些异常。 “对不起,亓令邬。今天特别想跟你道歉,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过度思虑,我挺内疚的。”她轻叹,“如果你没认识我该多好啊,不用为了我的琐事费心费神,每天都能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事业中,什么都不用想。” “我这个人吧,气运特别差,而且非常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你别看我在宴席上如鱼得水,那都是在陌生人面前伪装出来的。越是亲近的人,我越不会跟他们相处,总怕犯错,害怕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会让对方感到不快,所以我干脆远远躲开他们,像阴暗下水道里肮脏的老鼠,只敢躲在井盖下苟且偷生。” “我受伤,让你担心了。那天时间仓促,我要报警要打电话给救护车,去了医院还要找我哥找我嫂子,我当时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甚至,还非常可笑地犹豫要不要告诉我父母,后来想想算了,他们不会关心我的,能给我的只有数不尽的责备。我受伤的事情瑞海区本地新闻里肯定有报道,但他们始终没来医院看我。” 亓令邬的背后潮湿又滚烫,从后面抱着他的人似乎哭了。但她说话时语气毫无波澜,完全听不出哽咽,他有些不确定。 “亓令邬,其实我今天有一瞬间,想着干脆跟你决裂算了,当你扔了我送你的耳坠时,我真想亲手把你推开啊。”她深吸一口长气,“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不配喜欢你。你是山巅最纯洁的一朵雪莲,而我只能站在山脚下远远仰望你的背影。我是淤泥,没有资格与你同处一片天地。你也可以理解为,在你面前我是自卑的,你是浮云,我只是尘埃。在我第一次来随云居,看见你这双眼睛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这个道理。” 第79章 亓令邬握住梁辛西放在他腹部的手,攥紧,再十指相扣。 “你在写论文还是在写诗,说够了吧?”他转过身,右臂穿过她后颈,从背后揽着她的肩膀往怀里缩,“这不像你,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无忧无虑,那些昧着良心的客套话就不要再拿出来迷惑我了。” 梁辛西胸口闷闷的:“你这个人情商是不是为负数,我在跟你交心,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诗意盎然的表白,怎么到你这里就成昧着良心的客套话了?” “表白?我没听出来,你不如说得直接一些,就那四个字,说给我听。”亓令邬很会抓重点。 “那四个字我说不出口。”梁辛西嗤鼻,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可以用行动证明,现在时间还早,想不想跟我做一些羞羞的运动?” 她说完又要解亓令邬的睡衣扣子,对方十分无情地拍开她的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往胸口靠。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快睡觉。” 梁辛西的声音被埋在被子里:“我能想什么,梦里都是你。” 第47章 八成是强制爱的戏码 十一月中旬,庭深几许派来搬运成品的工人又过来了。 随云居外停着一辆小型货车,几个男人从货厢里搬出四五个大木箱,在后院门口拆卸,小心翼翼地从院子里搬出成品,将拆解的木条搭在工艺品外面,再用钉子扎牢,推着板车运出去。 亓令邬还在院子里搭景,为客户复刻的老宅微观景只差最后的收尾部分,布出周围山水景再接入灯光。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山寻找合适的老树根,顺便挖些苔藓回来。忙完这一遭,差不多又能空出几天了。 梁辛西一早就去公司了,说要准备月底出差的事,这一次的拍摄地点在广州,出差前要开一天大会,她忙得早饭也没吃就走了,特地叮嘱亓令邬抽出晚上的时间陪她吃顿大餐。 “亓令邬。”院外传来声音,亓慕归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他拿着铲子和筐,还没来得及从后门出去,便被叫住了。亓慕归脸色不大好,心事重重地走过来。 “赵引录那小子最近都在忙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过几天爸跟邢阿姨就举办婚礼了,我给他发邀请函到现在也不回我,真的像人间蒸发似的,我去他家找了好几次,赵叔叔也说不那小子每天神出鬼没,很少跟家里联系。”她往椅子上一坐,看着亓令邬的眼神都充满怨气。 亓令邬开始装无知:“不知道啊,他也没跟我联系。” 明明昨晚赵引录还在酒吧跟他视频来着,亓令邬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 亓慕归对他持怀疑态度:“别装了,你是他最好的哥们,他在做什么会不跟你说?” 以前不管她怎么骂赵引录,第二天他总能嘻嘻哈哈地过来找她搭讪。但这一次不一样,亓慕归明显感觉到赵引录态度的转变,她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在意了,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总会充斥着她的心脏。 “前段时间是跟我联系了,他说不想待在南桉区,想移居到其他城市,估计这几天出去考察大环境了。”亓令邬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亓慕归明显被惊到了:“移居到其他城市?那他工作怎么办,他在体制内,还能辞了?” “也不是不可能,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对他来说做什么都一样,况且他早就不想干了,开个早餐店都比现在自由。”亓令邬拍了拍手里的筐,外面落了一些灰,他用毛巾沾水细细擦一遍,顺带着擦了擦铲刀。 “开早餐店?”亓慕归挑眉轻笑,“那他是根本不知道餐饮行业有多苦,只看见别人轻松的那一面,起早贪黑备食材的时候他完全视而不见啊。赵引录是不是在南桉北区还有套房子,地址发我,我去抓人了。” “不给。”亓令邬一口回绝。 亓慕归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不给,他是不是提前跟你说过不要跟我透露行程。亓令邬,你再这样包庇下去,集团的活我就不接了,以后只管我的庭深几许就行,你等着被爸烦死吧。” 她又开始了,每一次亓令邬忤逆她,亓慕归就威胁说要退出亓氏集团,让他去接班。亓令邬深知她的目的,却又不得不为了自由向她妥协。 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迫不得已啊。亓令邬在心中默念一句,转头将地址发到亓慕归的手机上。 亓慕归得逞,拍着他的肩膀坏笑,随即起身招呼搬运成品的工人:“弄好了赶紧走吧,公司那边还有人等着发货,别在这里叨扰随云居的主人了。” 她着急离开,催着工人们装货,过一会儿开车跟在货车后面离开。亓令邬松一口气,发短信给赵引录报信,关好后门上山了。 十一月的北山远看如同一幅油画,金灿灿的树叶铺满石板路,雾气朦胧,环绕着枝干,宛若仙境。 亓令邬对光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梁辛西,跟她分享这一刻的美好,没想到对方收到信息后立刻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你今天不是忙着开会吗,怎么有空电话我?” 镜头有些暗,梁辛西举着手机不停喝水,她似乎站在楼梯边,背景看得不是很清楚。 梁辛西压着声音:“中场休息,我出来透个气,怕被人看见我躲在楼梯口这里。哎,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跟席子跑现场,还去见了几个来公司踩点的品牌方负责人,听他们吹牛逼侃大山,我憋笑都快内伤了。还好我们老板比较通情达理,看我们团队几个人累得快死了赶紧叫我们去会议室等候。好想回家,想回随云居喂鱼。” 第80章 她小声倾诉,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亓令邬握着手机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极力为她展示身后美景:“我来山上挖东西,这里雾很大,看着挺有意境的,就想拍几张照片给你看。”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黑色毛衣衬得他肌肤如玉,隐在群山之中似玉兰盛开。昨晚刚洗过的头发毛茸茸的在风中舞动,漆黑的瞳孔仿佛被蜡烛烤化了的墨块,柔和的向外放出暖光。 梁辛西在镜头里险些看呆,这家伙仗着自己的盛世美颜,根本不关心镜头的死亡角度。即便是死亡角度,也总有一种别样风味。等她下班回家了,她要狠狠地亲他,亲到他红着眼眶向她求饶。 “你在笑什么?”亓令邬看见黑暗的楼梯间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怪笑,潜意识里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梁辛西摇头:“没什么,我又要去开会了,你在山里上下台阶注意安全,挖完东西赶紧回去,外面太冷了,等姐姐回去好好抱抱。” “姐姐?”亓令邬愣住,这又是什么新词汇。 她回得理直气壮:“干嘛,我比你大两岁,可不就是你姐姐,叫声姐姐来听?” “做梦。”亓令邬无情拒绝她的请求,“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晚上要先去修车,你忘啦,你那个车的门和垫子被泼到硫酸都还没来得及修。”她说完瞥了眼楼梯口的门,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不修,那辆车本来也不想要了,你开回来,我让人处理掉。”亓令邬把手机放在石阶上,他俯身用铲子挖走旁边的一小片苔藓。 梁辛西眼珠都瞪大了:“壕无人性啊你,真搞不懂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先不跟你说了,准备回会议室了,下班给你发消息。” 席子樾把门开出一条缝,小声催促:“快回去了,喻总刚才往你的位置看了好几眼。” “来了来了。”梁辛西挂了电话,赶紧跟着她出去,“项目部一部和二部是不是要合并了,我听说还有一些责任人要调整岗位,那我们是不是要换领导啦?” 席子樾皱眉:“不大清楚,我只听说有人会来接俞青的班,具体是谁不知道。” 她们俩蹑手蹑脚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坐回原来的位置。路过喻总左手边的位置时,梁辛西非常惊讶地看见了章澄心,她也非常默契地向她点点头。 梁辛西一阵欣喜,用嘴型喊了一句“澄心姐”。席子樾显然也看见她了,不由抓住梁辛西的手,跟她对视一眼。 喻京继续宣读着公司接下来的规划,重新任命章澄心为项目部的经理,副总位置暂时空缺,随后又宣布调整员工薪资,每个人的工资都上涨了百分之二十五,会议室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十一月了,这一年又即将过去,大家再坚持一个月,只要好好干,年终奖不会亏待你们。”喻京面色从容,眼中糅合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镇定,“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影响。公司向来赏罚分明,大家把心思用到正道上,我相信逐月文化能够成为你们以后的养老企业,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我喻京一定把你们当成家人一样对待。同样,想方设法阻止逐月文化进步的人,我也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说完转头朝身边坐着的陆沥央看了一眼,对方立刻意会,端过桌上的咖啡杯为他蓄满,双手拿着被子递给他。喻京低头抿了一口,宣布会议结束。 梁辛西和席子樾坐在角落里吃瓜,分明看见离场时,喻京拽着陆沥央的手腕,差一点就要牵手了。 她捂着嘴低声八卦:“不简单,老板肯定有情况。” “这还用猜嘛,办公室恋情,八成是强制爱的戏码。”席子樾幸灾乐祸。 梁辛西笑惨了,拉着她的胳膊蛐蛐:“嗯?强制爱?席子你可以啊,还挺有经验,我哥是不是也跟你玩这套了?” “呸,还敢提你哥,你都不知道,他得知你住在随云居后,回家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怪我帮你打掩护,说什么放任你羊入虎口,我都懒得跟他争论。”席子樾耸肩,眼里全是无奈。 她掩唇轻笑,怕松开手整个公司都能听见她的怪笑声:“羊入虎口......他意思是亓令邬是羊,我是虎啊?” 席子樾白了她一眼,这女人故意曲解,他哥明明觉得她才是羊。 第48章 舔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 亓慕归找出亓令邬发得那条短信,跟门卫说了楼栋号,登记车牌电话后开着车进入小区。 南桉北区房价偏高,亓慕归当初看房的时候也听说过这里,但出于距离考量最终还是舍弃了北区的楼盘。她的房子离老宅很近,找亓原商讨公司之事非常方便。 她不喜欢开车,除比较特殊的私事外,她的出入都有专门司机负责。但今天她亲自开车来这里找赵引录,加上路上堵车前后大概耗时一个小时。 大门紧闭,院子两侧种着不知名绿植,叶子已经蔫巴了,一看主人就不上心。她站在门口给赵引录打电话,这小子脾气大得离谱,响了好几声也不接,不知道赌得哪门子的气。 亓慕归怒了,对着窗口大喊赵引录的姓名,就算他入土了,今天也要给他刨出来。 赵引录精神不济,昨晚酒喝多了,夜里吐了好几次,现在正蔫蔫地在床上躺着。恍惚听见有人在楼下喊他,声音倒是很熟悉,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眼睛一闭,翻个身又睡过去。 第81章 亓慕归气急,低头看了眼衣服,还好她穿得是休闲裤。她也不磨蹭了,抓着铁门栏杆往上爬,很轻松地就翻了过去。赵引录家没有装报警系统,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独门独户,周边草木茂盛,自然无人察觉这里有异常。 她按响门铃,不停拍打着防盗门,走到一旁查看窗户是否关闭,居然真给她推出了一条缝。 “什么情况,这小子安全意识太差了吧,这么信任小区的邻居嘛......”她嘀咕一句,彻底拉开窗户,抬腿跨进去,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私闯民宅。 “赵引录?” 亓慕归很想冲上去揍人,但还是非常有素质地在门口换了双拖鞋。拖鞋很大,走两步就要停下来调整双脚的位置。 她搭着扶手上二楼,一间间查找,终于在最里面的卧室看见人了。入门闻见一股酒味,亓慕归忍不住皱眉,大概猜到什么情况了。 赵引录缩在被窝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他梦见被人追杀,那人拿了一把菜刀,抄起刀刃就戳到了他的耳朵,痛得他一阵惊呼。 睁眼看见亓慕归近在咫尺的脸,他吓得惊叫出声,转头发现亓慕归正揪着他耳朵。 “慕归......姐?”他鲤鱼打挺,欻的一下弹坐起来。 亓慕归一把掀了他被子:“哦,现在知道叫姐了,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发了这么多短信,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赵引录闷闷不乐,坐在床头不说话。 “耳朵聋了吗,跟你讲话听不见?”亓慕归说完又要伸手揪耳朵,赵引录连滚带爬跳到床的另一边。 他支支吾吾:“我看见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你这么讨厌我,我还是在你面前消失比较好,不想给你添堵。” “我说我讨厌你了?”亓慕归觉得费解。 “你没明说,但是言行举止都表达了这个意思。既然讨厌我,那我就主动离开,这不就是你一直期待的吗?”赵引录头一回敢直视亓慕归的眼睛,“是,我承认我喜欢你,而且喜欢了好多年,但我也有累得一天,我不希望我的爱在你那里变成负担,如果让你感到压力巨大,我干脆主动撤退,还你舒适的环境。我喜欢你,所以只想看见你获得幸福,即便给你带来幸福的人不是我。” 亓慕归词穷,第一次在赵引录的眼中瞥见“认真”二字,能言善辩的她一时语塞。 赵引录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连眼眶都红了。他抱着被子坐在地上,完全就是被主人抛弃的狗狗模样。 “慕归姐这么优秀,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有人喜欢才不正常。” 亓慕归的心瞬间融化了,她从来没有真正觉得赵引录讨厌,只是他们这样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持续了很多年,赵引录贴过来,她就把他赶走,永远都是赵引录追着她跑。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所以当赵引录脱离这种行为以后,她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地上冷,你先起来说话。”她走过去想拽他起来,赵引录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身前,不管不住抱住了她。 他的身上很暖和,有着淡淡的酒香。宽大的手掌搂在亓慕归的腰后,拉着她往怀里靠。 “慕归姐,就让我再任性这一回吧,过了今天,我绝对不会再叨扰。亓叔和邢阿姨的婚礼我会准时到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到时候也都会出席。那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亓慕归竟然有些痛心,她缓缓说道:“我......我不是讨厌你,也没有觉得你在叨扰,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事的,你不用安慰我,这几天我已经调整过状态了,不管你对我怎么想,我都能坦然接受的。”赵引录松了手,抬头对她温柔一笑,“慕归姐你回去吧,我头有点痛,想再睡会儿。” 亓慕归怔了怔,抬手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她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从门口退出去。 回家路上,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天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望见赵引录失落的眼神时,她心中疼痛难忍,他曲解她的意思,但她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亓令邬拎着筐筐满载而归,下山途中接到赵引录的电话,上来就说:“705啊705,你说苦肉计到底有没有用啊,慕归她吃这一套吗?” “你跟她说那些话以后,她什么反应?”亓令邬推开后院的门,拎着筐放在工作区的柜子上。 赵引录回忆着亓慕归的神态:“就很吃惊啊,具体情感我也不知道,但她说了她不讨厌我,还说不觉得我在打扰她,意思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嗯。”亓令邬把手机放一边洗手,指甲缝里都是土,搓了好一会儿才洗干净。 “嗯?嗯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她喜欢我?”赵引录急不可耐。 亓令邬回:“哦,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赵引录气得快要发疯了,不耐烦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亓令邬想了一下,说:“喜欢不至于,但肯定是不讨厌的。又或者,她其实挺在乎你的,但是她自己没有发现。” 听见他的前一句话,赵引录差点想骂街,但听到后一句话时,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慕归一心扑在工作上,并不擅长处理男女关系,她应该是喜欢我而不自知,嘿嘿嘿,这么一来,我瞬间就振作起来了。”赵引录斗志满满,兴奋地跳到床上,“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啊,要不要继续冷落她?” 第82章 “冷落?你敢冷落,怕是这段感情从此离你而去了。”亓令邬轻笑,“我姐嘛,你懂得,她永远不会跟人低头,就算她后面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意,但只要你不主动了,她宁可放弃。” “真的假的?”赵引录的心再次绷紧,“那不行,那我还是得舔啊,反正舔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了。” 亓令邬还没说话,他便单方面做好了决定,心满意足挂断电话。亓令邬还在对着手机“喂”,那头传来冷漠的嘟嘟声。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是梁辛西发来的消息:我在返回路上,有无想吃的美食,我打包带回去? 他回:你人回来就行。 他戴了双手套,埋头干完剩余的最后一点活。中途眼睛酸涩,他闭目一会儿,又继续干。 梁辛西去老街买了烤猪蹄,又买了一堆亓令邬口中的“垃圾食品”,回到随云居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恰好赶上陈芸做好晚饭过来喊人,梁辛西笑着对她挥了挥手上的袋子:“我给少爷带了美食哦,我去喊他吃饭,陈阿姨你先忙。” 亓令邬隐约听见脚步声从他身后靠近,还未说话梁辛西就扑到他怀里。 “哎呀,让我闻闻今天的少爷身上香不香。”她凑到他脖子上深吸一口,“嗯,淡淡的松香味,我确认这是少爷本人。” “你傻不傻,不是我还能是谁。”亓令邬刚忙完,张开双臂尽量避免碰到她的衣服,梁辛西的衣服价格不菲,弄脏后清洗比较麻烦。 梁辛西得寸进尺,仰着头问:“有没有想我呀?” 亓令邬不想回答,说想太肉麻,说不想是违心。 见他不语,怀里的人开始耍性子:“哦,我知道了,你一点也不想我的,那我可太伤心了!” 话落撅着嘴要亲亲,亓令邬侧头看看,确认陈芸还有其他人都不在,快速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嘿嘿,满意了。”梁辛西拉着他去餐厅,“买了烤猪蹄,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现在工作正常进行了,不需要控制体重?”亓令邬很惊奇。 她拆开袋子,取出里面的食物装盘:“当然要啊,我就是馋了,尝一点过个嘴瘾,其他都是你的。” 亓令邬连连摇头:“你是要把我养成胖子吗?” 她坏笑:“对呀,你长胖了,就没有人会跟我抢人啦。” 第49章 真不知道她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亓原与邢臻的婚礼前两天,章澄心突然给梁辛西发了个通知,说广州之行要提前,品牌方茉莉的总监过几天要出差,两个月后才会回公司,这次拍摄需要他全程跟进,梁辛西不得不提早出发。 未能参加亓令邬的家族盛宴,她深表遗憾。在候机厅给他打视频时,少爷一脸阴郁,他原本想趁此机会正式将梁辛西介绍给父亲认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能再找机会。 亓令邬正在量衣服,送过来的西装袖子短了,裙楼衣坊来了个小裁缝,正在紧张地重新量尺寸,抓紧在这两天时间里改完送过来。他就这么举着手机,镜头生硬地对准自己的脸,紧盯对面的梁辛西。 “哎呀,我们家少爷脸色不对啊,不会又在偷偷赌气吧,笑一个嘛?”梁辛西摘下墨镜,捏着嗓子撩拨他,“脸凑过来,让我狠狠亲两口。” 亓令邬还没回话,给他晾衣服的小裁缝先羞红了脸,慌慌张张收了尺子:“亓先生,衣服量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衣坊了。” 她说完就拎着箱子跑了,生怕再听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对话。 “你看,裁缝都被你吓跑了。” 亓令邬拿着手机去客厅沙发坐着,目光不曾从她脸上挪开。他穿了一件浅灰色卫衣,配一条咖色休闲裤,神态比工作时放松许多,惬意又松弛。 “再几分钟登机了,即将失联两个小时,别太想我。”梁辛西刚要说骚话,林林拿了一片面膜过来,“辛子,这个一会儿飞机上敷,你先放包里。” 梁辛西微微惊讶:“不是明天上午才去茉莉吗,等会就要敷面膜?” “那当然,我们提前敷,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林林笑着又从包里拿了一片递给席子樾。席子樾昏昏欲睡,眯着眼睛接过面膜,又垂着头闭目养神。 林林忍不住捏了捏席子樾的脸:“我们的席大摄影师,仗着自己生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护肤保养也懒得做,这两天跟着辛子一起,必须精致起来。” 席子樾仍旧眯着双眼:“我就算了吧,我是拍照的,又不是模特,不用那么将就啦,只要给我家辛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我随意。” “席子她读书那会就这样,没办法,她天生丽质,不需要过多修饰。”梁辛西说完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就跟我们少爷一样,越简单越貌美。” 亓令邬看她的眼神越发怪异,她每次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讲话,他瞬间就会被哽住,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茬。 “没什么事先挂了吧,下飞机告诉我,劳逸结合,别太累。”亓令邬急着终止话题,他不知道再聊下去梁辛西还会说出什么狂言。 挂断电话,广播通知登机,梁辛西拎着包走进人群中。 广州的天气明显比瑞海区温暖许多,微风吹在脸上干燥柔和,如同掌心温柔抚过面颊,痒痒的,想要找个地方舒适地睡一觉。 她们三个人到达酒店,放好行李后出去觅食,林林兴奋地东张西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广州,来南方。 第83章 “还是这里气候好呀,瑞海的冬天也太冷了,那个风吹的,寒冷入骨。”她不由感慨,“如果能定居在广州,我的人生就太幸福啦!” “林林,你要是定居在这里,那我就要失去一个最最棒的化妆师了。”梁辛西笑着揽过她的胳膊,突然想起什么,“哎,说到广州,季昭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吧,我好像听谁讲过,你们发现没有,他有时候接电话会说粤语。” 一说到季昭,林林顿时蔫巴了。季昭啊季昭,她永远也摸不透。 席子樾对梁辛西使了个眼色,她秒懂,拍了拍林林的肩膀,故意说:“哎,林林,季昭有没有女朋友啊,你俩平时走得挺近的,应该有耳闻吧?” 林林摇头:“现在应该没有。” “没有好啊,你俩平时多走动走动,郎才女貌的,要是在一起了可要请我们吃饭。”席子樾也过来接茬。 林林沮丧地挠了挠头:“就算我有意,季昭也不会愿意的。” “怎么说?”梁辛西又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他以前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那还是大学时候的事情,后来那个女孩心脏病去世了,季昭就一直单到现在。女孩好像还是他初恋,初恋去世,这怎么才能忘掉嘛,简直就是一生的阴影。”林林语出惊人。 梁辛西瞪圆了双眼:“还有这种事?我跟席子完全不知情。” “季昭的性格你们懂得啦,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主动讲自己的私事,这还是我缠着他问的,一开始他也不鸟我,后来估计被我问得烦了,干脆就直接告诉我了。” 林林喜欢季昭,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但目前共事了近五年,她也未曾开口明说心意。知道季昭这件事情以后,她更没有勇气说了,就一直埋在心底,埋到她不耐烦为止。 席子樾点了点头:“嗯,这个我懂,季昭是我们团队里话最少的人,我总觉得他背后藏着好多秘密,本以为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秘密。” 梁辛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男人有初恋白月光,白月光还因病去世了,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解。 她跟席子樾早就看出林林的心意了,眼神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林林每一次望向他时,目光如此灼热,季昭要是不知道才是假的。 林林忽然侧头笑了笑:“哎呀,你们别说我啦,我这个事难办,其实我也早想开了,管他呢,至少现在因为工作经常能看见季昭不是吗,就希望他尽快忘记痛苦吧,即便未来带给他幸福的人不是我,我也由衷祝福。” 林林是个头脑极其简单的人,在她眼里,是与非、善与恶、黑与白,每一个对立面都清清楚楚。她不喜欢含糊其辞,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在她眼里,胡金金是坏,季昭便是好。俞青是坏,梁辛西和席子樾便是好。 她们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工业风格餐厅,特地点了果酒。 席子樾倒酒前特地叮嘱:“说好了啊,只能浅酌,杜绝成瘾。” “好好好,保证浅酌,你今天就算让我酗酒,我还真喝不动,明天要早起工作,我今天就想赶紧吃晚饭回去睡觉。”梁辛西举双手投降。 林林夹了个大虾放她碗里:“多补充蛋白质,这估计是我们唯一一顿大餐了,后面几天估计会忙到盒饭都吃不完。席子,你也吃。” 她说完又夹了个虾放席子樾碗里,笑着举杯。一顿饭,三个女孩,几乎把公司上下都蛐蛐了一遍。还总觉得不尽兴。 “话说这次出差结束后,喻总找我还有事呢,不知道他要跟我谈什么,让我广州回去以后去公司找他。”梁辛西抿了一口酒,果味浓郁,只咂嘴时能品出一丝酒精味,“哎,也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怪紧张的。” “难道是聊胡金金那个事?”林林不解,“不会是胡金金去求喻总,让他劝说你写谅解书吧?” 梁辛西冷笑:“不可能谅解,我就要她判刑。她若不受这份惩罚,就会以为犯罪只要赔偿到位就行,其他事情她可以不用负责。她不差钱,以后又对别人下更毒的手怎么办?” 她低头看了看脚踝周边的几个伤点,伤口处微微泛红,与周边皮肤有着明显色差。若不是她下狠手,梁辛西根本不用吃这份苦。 席子樾表示赞同:“目前她的悔罪表现不是很明显,也没说找梁辛西本人说明当天的情况还有她当时的心情,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处找第三方传达她的意愿。喻总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应该不会帮胡金金说话的,我觉得他找你是另有他事。”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梁辛西也不懂了,她与喻京接触甚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俞青,现在是章澄心负责上传下达。 “先不考虑,等我们回去再说好了,现在就焦虑,等于受到二次伤害。”林林又举起酒杯,“来,祝我们三个前程似锦,以后再也遇不见小人。” 梁辛西抿唇笑道:“好,前程似锦,也祝林林小可爱尽快找到极品大帅哥男友。” 林林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要什么极品大帅哥,只要季昭有一天回头看她就好。 夜色渐浓,三个女孩相拥着回酒店休息。 梁辛西洗漱完躺在床上给亓令邬打电话,那头接起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是电话不是视频”。他也在床上躺着,迟迟不睡,就是为了睡前能视频看她一眼。 第84章 房间早早关了灯,梁辛西拿着手机缩在被子里,言语轻柔,忍不住撒娇:“今天更想仔细听听你的声音嘛,在黑暗里听你说话,就好像,你就在我身边。” 亓令邬很快察觉异样,微微皱眉:“你又喝酒了?” “嗯。”她尾音上扬,乖乖点头,“喝了一点点,只是果酒,酒精浓度很低很低,放心。” “叫我怎么放心,你们三个女孩去外地,为什么要喝酒?” 亓令邬的心从梁辛西离开随云居开始就悬着,而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叫他放心,真不知道她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第50章 兜兜转转,身边人又换成原来那些 亓令邬谨慎的语气让她莫名想笑,原来在世界上的另一处,有人诚心为她担忧。 “知道啦,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梁辛西说完,又想起在随云居的时候,亓令邬醉酒夜闯她房间,扑到她身上那一刻,她真想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但现在,却担心有一天他真会躲得远远的。 她不喜欢总围着一个人转圈圈,但真当她习惯了一个人时,又害怕对方不告而别。 她握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唇瓣几乎抵在听筒上:“亓令邬,我好像有点想你了。刚才洗澡的时候看着淋浴头,我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你院子里的鱼池,流水假山,咕嘟咕嘟冒着的泡泡,还有你坐在凳子上,佝偻着腰专注雕刻玉石的样子。” “估计你自己都没发现,你低头工作的时候,靠近耳朵的那一缕头发会耷拉下来,两边对称,在你正前方看过去,就好像你扎了两个小辫子,搭配你那张严肃又冷漠的脸,真的巨好笑。”她念念有词,不时发出爆笑声。 亓令邬摸了摸耳后的一小缕头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以说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干活的时候除了当下双眼能看见的事物,几乎没有空余时间考虑其他问题。 真像扎了两个小辫子吗?他不清楚。也不知道梁辛西施了什么魔法,三言两语就能让亓令邬怀疑起人生。 他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去洗手间,微微弯腰,耳后的头发没有反应,再大力弓着腰,那缕头发果然开始缓缓垂落,正好搭在耳垂下面一点。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正对着镜子抬头,真如梁辛西所说那样,左右耳朵边像扎了两个小辫子。 他顿时眉头轻蹙,看来以后工作的间隙要注意点姿势,这副模样确实可笑。 不想被梁辛西知道他在照镜子,沉着声故作严肃:“有那么好笑吗,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嘻嘻,收敛是不可能收敛的,难得抓住你的把柄,还不让我说啊。”梁辛西依旧在回味。 亓令邬冷哼:“这又不算把柄,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嗯,我明天要早起,哎,真不想工作啊,我什么时候躺着也能赚钱啊!”梁辛西差点咆哮出声,“以后上完班都去买张彩票,我相信总有一天能不劳而获,让我中个头等大奖!” 亓令邬想说,你现在就可以从我这里不劳而获。但他了解梁辛西的性子,说出来绝对会被她批斗,于是默默咽回肚子里。 “期待你中奖,睡吧。” 他们互相道晚安后挂断电话,梁辛西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身体很疲惫,但精神还在活跃中。深夜就像无形的、狠毒的巨爪,不留情面的撕开她的伤口,越想越乱,越想越清醒。 她起身去包里翻出褪黑素,烦躁地吞了两粒,钻进被窝酝酿睡意。无法自如控制精神时,她便求助于药物,这一招屡试不爽。 茉莉总部隐在大片树林中,出租车穿过林荫路,缓缓停在门口。 林林从副驾驶座下车,赶去后面帮梁辛西开门:“小心头,我去后面拿工具箱。” 席子樾也背着相机包出来了,跟梁辛西并肩站在总部门口。 她仰着头感慨:“哇,这栋楼古色古香的,好有氛围感,有点园林风格哈。” 梁辛西也想这么说,下一秒便接到章澄心的电话:“辛子,到茉莉了吧,我刚跟他们范总监联系过,他说让助理来楼下接你们,看到人了吗?” 她抬头扫了一眼,摇头:“还没有。” 话音刚落,门里跑出一个小姑娘,微笑着过来迎她们:“你们好,请问是逐月文化的吧,范总监让我过来接你们进去。” “啊,澄心姐,人过来了,我们现在准备进去了。”梁辛西立刻又说了一句。 章澄心一边盯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回:“接到就好,范总监人很好的,有任何沟通问题,随时跟我联系,我晚上才能到,你们先自己应付一下。” 梁辛西微微点头:“好的,那澄心姐你先忙,晚上见。” 小姑娘领着她们去了会议室,跑了三杯茶递过去:“范总监在开会,估计还有几分钟,出门左转走到底是茶水间和洗手间,几位稍等片刻,我就在斜对面的办公室,有问题找我就行。” “谢谢,麻烦了。”席子樾笑着对她点点头。 她走后,林林端起茶抿了一口:“这茶好香,听说茉莉的老板很爱喝茶,经常买很贵的茶叶放到公司让员工免费喝,看来是真的啊,可惜我不懂茶,只觉得香,品不出这是什么茶叶。” 席子樾和梁辛西面面相觑,她们同样是茶叶白痴,压根品不出茶叶的好坏。 林林说茶很香,她们便也端起来抿了一口,梁辛西特地咂了咂嘴,想品出特别的味道,可惜她不识货,什么也尝不出来。 第85章 席子樾就更别说了,她向来对茶无感,喝了两口只觉得茶叶味重,甚至觉得涩,放下杯子后就再也没端起过。 三个人坐着等了十分钟不到,外面的长廊传来嘈杂声,应该是会议结束,员工们都回了办公室。 范岭推门而入,看见她们三个人连忙打招呼,并将今天的拍摄方案分发给她们。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范岭先是礼貌致歉,又翻开手里文件跟她们拆解方案步骤,“妆造你们都不用操心,茉莉这边都安排好了,摄影这一块我也听章经理说过了,梁小姐这里是自带摄影师对吧?” 梁辛西笑回,向他介绍席子樾:“这是我的摄影师席子樾小姐,我的日常拍摄基本都由她负责,不过既然是跟贵公司合作,自然是听你们安排,如果你们要求拍摄人员必须是贵公司相关人员,我们也会积极配合。” “嗯,这方面茉莉完全没有问题,我方摄影师或者您自带摄影师都ok,只要拍摄风格符合我们要求就行,后期也需要根据我们的提议来操作,结束后经过我方高层审核,审核通过才会正常发布。在发布前期,照片和视频的修改次数不定,顺利的话一次性通过,同时也要考虑不顺利的情况,毕竟这一系列的视频和照片是为了宣传我司设计的新款服饰,肯定要按照最高标准来。如果您这边不介意后面可能产生的修改问题,我们完全接受由您这边的摄影师来完成这次的拍摄。”范岭语气温和,将其中利弊讲得明明白白。 席子樾没有丝毫犹豫,应下此次拍摄任务:“我这里完全没问题,随时听候你们这边的修改意见和建议。” “我也是,我叫林林,是辛子的化妆师,有需要随时差遣。”林林倒是没想到他们妆造全包,估计章澄心一开始也没问清楚,不然也不会让她跟过来,用茉莉自己的化妆师就好了。 他们大概对了下拍摄流程,范岭笑着领她们去二楼摄影棚。 林林原想着她能在一旁搭把手,谁知对方的化妆师全程揽活,完全没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只好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等梁辛西渴了给她送水喝,完了又盯着旁边的化妆工具箱发呆,不时抬着头跟梁辛西相视一笑,随后又无聊地低头玩手机。 梁辛西一天换了有二十几套衣服,穿衣服、脱衣服,她感觉皮肤摩擦得快要起火了。表面打扮得光鲜亮丽,内心早已蓬头垢面,恨不得瘫在地上睡一觉。 中午吃了茉莉的食堂,下午还有助理送来水果点心。食物吃完就补,林林这一下午嘴巴都没闲着。一个人吃了三个小蛋糕,两盘小番茄,还喝了一瓶五百毫升的果汁。 她揉着肚子打着饱嗝,心想茉莉的待遇跟逐月文化不相上下。吃喝在单位,平日都花不了几个钱。有这样的单位,她完全能干到退休。 晚五点,拍摄工作结束,梁辛西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拍照好看,省得席子樾后期费劲修图,她中午就吃了几口鸡肉和虾,下午茶更是碰都不敢碰。范岭宣布收工时,她很清楚地听见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晚上茉莉安排饭局,章澄心踩着点到达广州,下飞机打车直奔范岭预约的餐厅。 她跟范岭几年前就因为合作相识,再见即是老友,站在包房门口不停握手叙旧,饭局中更是拍着范岭的肩膀让她多多照顾逐月文化的三位年轻女士。两个人喝了三瓶酒,仅仅只是一场饭局的功夫,章澄心又为逐月文化争取了春夏服装的宣传合作。 梁辛西坐在她对面,不由敬佩起她的口才和胆魄,她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在引人注目,忍不住看了又看,祈祷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章澄心的自信和大方。 广州之行共三天,除了第一天是三姐妹勇闯茉莉,后面两天章澄心全程陪同,省了很多沟通方面的问题。她就像勇敢的母亲,护佑着身后三个孩子。 这几天梁辛西忍不住想了很多,再与章澄心并肩作战,仿佛时光又倒流回去了,她百感交集。她坐在车里望向窗外,盯着五彩斑斓的霓虹轻轻笑了。时光似乎待她不薄,兜兜转转,身边人又换成原来的那些。 第51章 梁小姐是女孩子,先生还是要多让让她的 返回南桉区,除林林打车回家,其余都有人来接机。 梁辛西看见靠在车前的亓令邬时,眼睛一亮。他居然穿了中式西装,胸针还是珍珠制成的兰花。 她还惊奇地发现亓令邬剪头发了,清爽短发外套了个毛线帽,耳环垂落,来回摇曳,挑眉微笑时仿佛拉着她坠入深潭,尚未来得及挣扎已隐入水底。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能在某人的心里掀起汹涌的波浪。 梁辛西的心微微一动,小跑着过去抱住他。他的怀里很温暖,像拥抱着一棵春日里迎光盛放的槐花树。 她抬起头凝视他双眼,缓缓笑起来:“谢谢你来接我。” “谢什么,应该的。”亓令邬牵过她的手,柔软,微凉,攥在掌心捂了会儿,拎着行李箱载她回家。 梁辛西坐上车滔滔不绝,讲述这一路遇到的人和事,总体来说是顺利的,中间的插曲可以忽略不计。 “这几天忙不忙,叔叔的婚宴还顺利吧?” 她转头看着开车的亓令邬,头发剪短了,侧面轮廓越发深刻鲜明,原先的发型好歹还能给他留一点点柔和,此刻却只剩下凌厉。 他不说话的时候,外人还真不敢轻易招惹。梁辛西轻笑,只有她知道,亓令邬就是一只看着冷酷的纸老虎,轻轻一碰就碎了。 第86章 “顺利,但是爸怪我没邀请你。”他侧头看了梁辛西一眼,转动方向盘驶向另一条公路。 梁辛西略带歉意的笑笑:“这没办法嘛,我公司的事情确实来得突然,品牌方那边计划有调整,我们只能打配合,回头你跟叔叔解释一下,礼物我晚点补上,你帮我带回去。” “帮你带回去?”亓令邬音色一转,“意思是你不跟我一起?” “那肯定不行,跟你一起不就等于见家长了么,我们才刚交往,太快了些。”梁辛西脱口而出。 亓令邬的眼神瞬间就凉了:“快吗,还是说你没有做好跟我一直走下去的准备?” 梁辛西听出了他的不满,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见家长这种事,好歹要等我们俩感情稳定了再说吧,而且我们都没有做好准备呀,你家情况我是知道的,其乐融融,和和美美,但我家......” 提到她家的状况,梁辛西的心情顿时变差,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亓令邬也没有逼她,只轻声说了句:“那好,我等你做好准备,但你不要准备得太久,我也是凡人,我耐心有限。” 梁辛西撇过头:“干嘛,超时你就撤回啊,意思是等不了,耐心磨没了立马换人,是这样吗?” 亓令邬不回,懒得与她争论。 随云居的保安打开门,看着车里的两个人都阴着一张脸,谁也不想理谁,路过他的时候纷纷转过头瞪了一眼。 保安挠了挠头,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生气的事情,关门时还在回忆昨天的琐事,觉得莫名其妙。 陈芸知道梁辛西今天回来,特地做了她爱吃的菜,盛汤的时候她呵呵地让他们两个人都多吃点,不够再加。结果桌上的二人埋头吃饭,半天没有一句话,陈芸接连说了几句无人回复,同样皱着眉从餐厅里出去了。 “奇怪,亓先生跟梁小姐吵架了吗,怎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她嘀咕两句,拿着扫帚去院子里扫树叶。 梁辛西越吃越气,看见亓令邬的筷子伸向一块糖醋排骨,她立刻出手拦截,夹着排骨就塞进自己嘴里。亓令邬没理她,又要夹鱼肉,历史重演,一大块蘸好汤汁的鱼肉被梁辛西横空抢走。 亓令邬抬眸瞥了她一眼,对方装没看见。他怔了怔,筷子伸向铁板土豆,梁辛西果然又过来抢食了,她刚夹过土豆,却见亓令邬的筷子出其不意地伸到鸡汤里,夹出一个鸡腿放到碗里,咬了一口后坏笑着侧头看她,似有意炫耀他的诡计。 声东击西......梁辛西气得面色发青,死死盯着他的筷子,就是不想让他顺利吃到嘴里。 陈芸扫完院子里的叶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进去收拾碗筷了,走到门口听见餐厅传出的叮当声。 她好奇地从门缝里观望里面的情况,发现两个人拿着筷子在抢菜。亓先生的筷子往哪个方向走,梁小姐的筷子也跟着走,抢来抢去,最后谁也没吃到嘴。 她大概望了一些餐盘,看见里面的菜基本没少,这两人光顾着玩抢菜游戏,最后谁也没吃啊! 他们回来那会儿陈芸就觉得不对劲,两个人面色阴沉,似乎在赌气,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一劝,正准备推门进去,梁辛西的声音突然从中传出。 “你烦不烦啊,幼稚死了!” 亓令邬音调未变,面无表情地说:“是你幼稚吧,还想不想吃饭了?” “不吃了,饿死我算了!”梁辛西重重放下筷子,转身就跑走了。 陈芸这才敢进来:“亓先生,我弄点菜端到梁小姐房间吧?” “端什么端,她不想吃就别吃了,让她饿着。”亓令邬没再说话,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默默吃饭。 陈芸总共蒸了四只蟹,亓令邬一个人吃了三只。她站在一边盯着他的筷子,祈祷他不要吃完最后一只,留给梁小姐吧,她饿了肯定会过来吃的。 她祈祷成功,亓令邬果然没再碰最后一只蟹,每道菜都吃了不少,吃完坐在桌旁看了会手机,迟迟不肯去后院。 陈芸收拾好碗筷端去池边清洗,不时回头看了看亓令邬:“这是跟梁小姐吵架了?” “我才没有跟她吵,她自导自演。”亓令邬反驳。 “梁小姐是女孩子,先生还是要多让让她的。”陈芸笑回,“等会我做一份水果酸奶捞,先生给梁小姐送过去吧。” “我才不去。”亓令邬听着烦,拿着手机起身,“又不是我的问题,是她无理取闹,凭什么要我让她?” 撂下一句话他就走了,生怕陈芸再多说一句。陈芸摇着头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亓令邬没有上楼,穿过后院从后门离开。他去山上转了一圈,还是想不通梁辛西到底在气什么,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他,怎么就让她先发制人了。 他心中郁闷,原想着晚点回去,但山上太冷了,寒风刺骨,吹得他嘴唇直哆嗦。逛了会儿又连忙回去了,坐在院子里发呆,拿着手机刷梁辛西的社交账号,发现她更新了一条动态。 只有一行字:火大,想找人打一架。 评论区的粉丝已经在帮着她骂人了,骂得还颇为难听。亓令邬气得手指上滑,连忙跳过她的动态,这行字看得他胸口郁结,恼怒无从发泄。 梁辛西回房间洗了个澡,抱着枕头被子去客房,走前狠狠甩了一下卧室的门。正坐在后院的亓令邬被“砰”的声音吓一跳,抬头看见梁辛西怒气冲冲的背影,客房门“刷”地关上。 第87章 她一下午都没再出来,晚饭也不吃,窝在被窝睡了醒,醒了又睡。肚子饿得咕咕叫,胃部一阵又一阵灼烧感,想吃饭,又拉不下脸下楼,只能用睡觉来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晚八点,亓令邬下楼热饭,从冰箱里端出陈芸做好的酸奶捞,置于托盘上端去客房。门被反锁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敲了敲门:“梁辛西,门打开,出来吃饭了。” 梁辛西不理他,闭着双眼继续装睡。她原以为亓令邬会继续喊他,但他没有,毫不犹豫离开了。 “臭男人,我就知道,感情都是装出来的,什么爱不爱,出了事情原形毕露!”她翻了个身,抓着枕头往门口砸,枕头翻滚两下在门前停住。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钥匙的哗啦声,她正要回头看,外面的人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 “真打算饿死了?”亓令邬走去桌边放下碗筷,语气没有波澜,完全听不出他的心境。 梁辛西还缩在被子里装蒜,亓令邬服软,她偏要装硬,捏着嗓子咳嗽两声:“我不饿,你端走吧。” 尾音尚未完全消失,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提前出卖了她,她慌忙捂住肚子,咬牙吸了口气,不料声音更大了,几乎在安静的客房中不断回响。这哪是肚子叫,完全就是梁辛西的自尊被碾碎了的声音。 丢死人了,我靠。梁辛西内心疯狂爆粗口,咒骂这不争气的身体,她脸面全无,还怎么在亓令邬面前逞强啊! “行了,又跟小孩一样赌气,我都跟你低头了,还不给台阶下?”亓令邬揭开被子一角,推了推她肩膀。 梁辛西此刻丢人到家了,哪还好意思转过脸看他。她立刻从亓令邬手里抢回被子,猛地捂住头。 压在被子下的声音含糊不清:“我真不饿。” “真不饿吗?”亓令邬低着头,“蒸蟹很嫩哦,蘸了汤汁的鱼片好鲜啊,水果捞也很清爽,凉拌秋葵很脆呢。” 梁辛西疯狂咽口水,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我一点也不饿。” “那行吧,既然你不饿,我也不强迫你吃了。”亓令邬起身,“就是可惜了这些菜,又不能隔夜,我让陈阿姨清理掉把。” 他空着手假装要走,衣摆却一紧,侧头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就、就挺浪费的,我这个人从小就不喜欢浪费食物。” 亓令邬抿唇轻笑,俯身从被子里捞出梁辛西。 第52章 祝我明天好运 梁辛西坐在床头,趴着柜子囫囵吞枣,时不时抬眼瞪着亓令邬,余气未消。 沉默良久,她幽幽抱怨:“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怎么不在乎?”亓令邬抽了张纸给她擦嘴。 “你不让我吃饭,也不让我喝水,居然真让我饿到现在。”她恶人先告状。 亓令邬也不恼,淡淡回道:“是你自己不要吃饭的,又不是我不让你吃。” “那我说不吃,你就真不给我吃啊?”她吃饱喝足了,有力气继续吵架了。 亓令邬收拾好碗筷,不想争论,转身要走。背后忽然一沉,原本坐在床上的人勾着他的腰就趴过来,双臂缠住他脖子,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你在做什么,快下来,我要下楼洗碗了。”亓令邬吃痛得偏过头,手里拿着托盘,不方便拉她。 梁辛西的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搭:“就不下来,我现在很心寒,你必须一起承受我的这份难过。” 不下就不下,亓令邬无视她的胡闹,直接背着她去了餐厅。他就这么弯着腰洗碗,脖子被梁辛西勒出了红痕。 没一会梁辛西就坚持不住了,手脚僵着直打颤。由于自尊心在作祟,她坚决不服输,不断调整姿势,想再往上挪一挪,两腿悬在空中偏偏找不到着力点,她急得大喘气。 亓令邬有所感知,侧头冷冷道:“坚持不了就下来,你不累吗?” “就不累。”梁辛西仍在嘴硬,结果亓令邬转个身的功夫,她身子一斜便从他背上掉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亓令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心里堵得慌,也不想让他好过。 亓令邬看了她一眼,让她上楼去,他要去后院干个活。梁辛西不肯,依旧赤脚跟着他到后院,脚趾头冻得红彤彤的。 “你别这样行不行,别老是做一些让我担心的事情。”亓令邬盯着她的脚丫子,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眼神稍冷,对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梁辛西当没听见,随手挪过一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干你的活,我又没有影响你,不要你管。” 亓令邬沉声:“非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要是冻感冒了,还得是我照顾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他走过去拦腰抱着她,转身往楼梯口走。 梁辛西心里是高兴的,但表面上还是要摆出架子来,故作挣扎态:“你干什么呀,我不要上楼!” 亓令邬一言不发,抱着她去卧室洗手间,请放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调好合适的水温清洗她的双脚。 修长的指尖绕过她的脚背,打了点沐浴液轻揉脚底灰尘,低着头的眼神极为专注,就好像她的脚也是木雕或者玉雕,他正专心琢磨如何雕琢是好。 “哎呀,你轻一点,痒死了。”梁辛西忍不住笑起来,抬脚推着他的手往一边靠。 亓令邬没说话,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也就是这么一眼,扰得梁辛西心神一荡。她恼羞成怒,又想没事找事了 。 第88章 “干嘛不说话,不许对我摆着一张冷脸!”梁辛西推了推他肩膀,对他的沉默表示不满,“老是装高冷,你累不累?” “我没有。”亓令邬拿过毛巾擦干她脚趾,抱着她丢在床上,“没什么事你先睡,我忙完过来。” “你过来什么呀,你别过来了,你睡地上去。”梁辛西盘腿而坐,愤怒地瞪着他。 亓令邬轻叹一声,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晚安。” 他关好门走了,房间里寂静无声。梁辛西摸了摸脸,被他亲吻的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烫。她自觉无趣,靠着床头刷手机。 席子樾发了好多好笑的视频给他,她得空一一看完,紧接着跟她吐槽亓令邬,对方回复一行字:打情骂俏,情侣间的游戏罢了。 梁辛西撇嘴:游戏个屁,你都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无趣,整天板着脸像个活菩萨。 想到他刚才的表情,梁辛西又想趴去栏杆上看他。她才刚站到栏杆边,就看见亓令邬鬼鬼祟祟地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一个箱子里,立刻上了锁。 她不解,伸出脖子问他:“喂,你藏什么东西了,偷偷摸摸的?” 亓令邬不理她,小心把箱子塞进墙角的柜子里。 梁辛西提高音调:“你不告诉我,等你出门,我要开柜子看的。” “你没有密码,打不开。” 他仰着头冲她一笑,目光狡黠,甚至有一些妖冶。梁辛西一怔,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总觉得有猫腻,肯定有事瞒着她。 “你还不去睡觉,明天不是要上班吗?”亓令邬站在水池边问她。 梁辛西无精打采地回:“要啊,明天老板还要找我谈话呢,不知道什么事情,我提前几天就心惊胆战了。” “这么害怕,老板很凶吗?”他又问。 “你是没见过我们老板,他长得倒是挺帅的,就是那双眼睛实在太阴寒,眼神比你还可怕,看一眼都能被冻僵,反正只要他在,公司里没人敢说话。”梁辛西回想起喻京的眼睛,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凶倒是不凶,就是那个气质实在独特,是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独特。” “不敢让人靠近......嗯,的确独特。”亓令邬咋舌。 梁辛西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说话巨敷衍,还不如不回复。 “算了,不跟你啰嗦,我先去睡觉了,祝我明天好运。”她打了个哈欠,满眼疲惫。 见她关了门,再未传出动静,亓令邬这才重新取出锁在柜子里的东西。是他为梁辛西刻得人像木雕,后续要用到贴金工艺,他得去趟浙江找师父帮忙。 出门该找什么借口呢,他犹豫不决。花了点时间打磨好木雕,又小心将它锁回柜子里。 前阵子接得老宅订单终于忙好了,他亲自打包好货物,等着庭深几许的员工明天过来运走。亓令邬抓了一把鱼食洒在池子里,鱼儿感觉到动静后快速游过来,张着嘴挤在一起抢食吃。 他稍稍松了口气,指尖拨动池水,望着涟漪发着呆。 夜空微蓝,云朵挤成团扑过来,广阔的天空藏着说不尽的秘密,只肯在夜晚用闪烁的星辰对着大地诉说心事。 亓令邬又抓了一把鱼食洒落,坐在池边看了会天,眼皮越来越沉,这才决定上楼洗漱睡觉。 卧室里的人早就入了梦,他不忍打扰,自觉睡到另一间房里。 梁辛西起了个大早,特地挑了一套端庄得体的衣服,今天要跟老板面谈,不能失了礼数。 走进化妆间,廖沾沾笑容满面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章澄心给他们团队在年会上报了唱歌节目,参与者皆有大奖。 梁辛西苦着一张脸:“表演节目?你跟我说这是好消息?” “表演节目算是中规中矩啦,主要是我们都有大奖,喻总财大气粗,肯定是巨巨巨巨巨大的surprise!”廖沾沾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大奖是什么了,他越想越兴奋,“应该是电子产品吧,电脑或者手机,没准是什么冰箱啦电瓶车之类的。” 林林叹道:“那还不如直接发钱呢,最好是现金红包。” “有道理啊,这样我缺什么直接去买了。”廖沾沾觉得她言之有理,冲她竖起大拇指。 “辛子,你今天下午有个任务,要拍几张照片作为逐月文化的官网最新宣传照,还是头图哦,打开网页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林林提着化妆工具箱过来,“早上在电梯里澄心姐说的,估计一会儿会通知你。” “好啊。”梁辛西刚说完,手机来消息了。 就两个字:过来。 她扫了眼备注,“喻总”二字触目惊心。 “完蛋,老板喊我去办公室了。”她耸肩,眼里充斥着即将赴死的悲壮。 正低头取相机的席子樾投来同情的目光:“加油,活着回来。” “回不来了,午饭前没回来记得帮我收尸。”她握着手机紧张兮兮地去坐电梯。 总经理办公室在五楼,前台见她出来立刻笑着迎上前:“辛子,你来了。” 梁辛西轻声问:“喻总在办公室?” “在呢,他说你等下要过来,让我跟你说来了先坐外面等一下,他马上好。”前台妹妹热情领她去旁边坐着,泡了杯咖啡给她。 “谢谢。”梁辛西压着声音,“老板心情如何?” 妹妹偷笑:“感觉今天还不错,早上过来的时候还问我吃早饭没有,平时他就看我一眼,根本不会开口的。” 第89章 梁辛西松一口气:“那就好。” 五分钟后,梁辛西听见办公室有人喊她进去,她急忙起身。 办公室很大,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大半间屋子。光影通透,进去的人一阵恍惚。喻京坐在老板椅上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发完消息后终于抬头看向梁辛西。 他起身:“今天没有其他任务吧,跟我出去一趟。” “喻总,我下午有拍摄,那我跟澄心姐说下吧。”梁辛西没想到喻京要喊她出门,以为谈个话就能走了。 喻京摆手:“不用,晚点我给她电话,拍摄推迟一天不碍事。” “哦,那行。”梁辛西乖乖跟在他身后去了地库。 第53章 今天心情好,你就算想讹我都轻而易举 车里很安静,空调打开时弥漫阵阵幽香。 像柑橘和胡椒混合的味道,略带点紫罗兰还是其他什么花的香气。层次丰富,醇厚之余不失些许活泼,仿佛与三两好友围炉夜话,手里还端着温热的黄酒,晚风徐徐,黎明终将来临。 若是这个味道出现在亓令邬车里,梁辛西肯定会笑着调侃两句,但此刻坐在旁边的人是喻京,她实在笑不出来。 汽车缓缓驶入一片香樟大道,这条大路走到底再右转便是这个片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几乎瑞海区所有的阔太太都在这里买过奢侈品,前段时间又入驻不少年轻的国际品牌,吸引更多人前来购物,每天人山人海,停车位十分紧张。 梁辛西不知道这个点喻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她也不敢主动问,只等着喻京先开口说话。 司机在商业中心的正门口停下,下车后急匆匆赶往后座为喻京开门。 “找个地方停车,去咖啡店坐着等我们,事情办完我电话你。”喻京说完给司机转了一笔钱,作为咖啡店的费用报销。 司机点点头:“谢谢喻总。” 梁辛西站在一旁瞥见转账金额,啧,不愧是喻总,让司机垫付费用这种事情他永远也做不出来,当场就给报了。 直到进入商场,到达二楼的一家女装店,喻京才跟梁辛西说明此行目的。 “帮我试几套衣服吧,鞋子和包等会有人送来,你看着搭配,选出五套你觉得满意的穿搭。” 听他这意思,大概是让她帮忙为他的女伴或者其他什么人试衣服。 “我看你的身高体重跟央央差不多,今天占用你一点时间。”喻京盯着她的脸,“试完衣服你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鞋包首饰,直接打包,我来付款。” 梁辛西慌忙挥手:“啊不用不用,谢谢喻总,这是我身为员工份内的事情,您别客气。” 他刚才说“央央”,梁辛西险些没反应过来那是谁,瞬间又吃到一个猛料。喻总跟陆总助果然关系不一般,表面上水火不容,私底下都喊爱称了。 “不碍事,今天心情好,你就算想讹我都轻而易举,我很乐意买单。”喻京的眼里居然有笑意,梁辛西心神恍惚,差点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天爷啊,喻京肯定不会知道,他在逐月文化还有个别称吧,员工们私底下可都喊他“暗夜修罗”啊! 就是这样一个比亓令邬还冷的修罗,竟然在梁辛西面前笑了,而且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此时梁辛西强颜欢笑的脸比哭还难看,弱弱说了一句“谢谢喻总”。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梁辛西的人都被封印在试衣间了。她哪知道喻京嘴里的“几套”,送到试衣间以后就变成了二三十几套,她穿脱衣服皮肤都快冒火星子了,到最后完全变成了肌肉动作,看见鞋子自动伸脚,看见包包自动伸手,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 她在疲惫中搭配出最满意的五套,走出试衣间跟喻京汇报工作。 她跟着喻京进门时,导购员就认出她是逐月文化的当红模特,一边对梁辛西的审美赞不绝口,一边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衣服背后的设计理念。 喻京只说了四个字:“全部打包。” 导购员两眼放光,忙喊来另一位店员帮忙。 “这些衣服还有鞋包你有喜欢的吗,我一起付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他声音温和,眸子里难得有春色,看得出来今天心情确实好。 梁辛西不想扫他兴,笑着回:“那我就不跟喻总客气了,我想要橙色的那个包包还有旁边那双白色高跟鞋。” “好,店员一起打包吧。”喻京掏出手机,对着梁辛西搭配的几套衣服拍了几张照,点开一个对话框,犹豫几秒又退出来。 梁辛西不想瞎打听老板的事,偏偏那该死的余光就瞥见了,内心又补充了一通大戏,恨不得现在就联系席子樾狠狠八卦一番。 原来即便站在山巅之处的人,心里依然有一座触不可及的高塔啊。这么看,陆沥央便是喻京心里的那座塔,他还尚未登顶。 走出商场时,喻京又说了一句:“你确定没有要买的东西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梁辛西轻笑:“嗯,白嫖了包和鞋子,我得知足,再次谢谢喻总。” “小问题,上车吧。”他非常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搞得梁辛西这个打工仔受宠若惊,又念叨了几句“谢谢”。 陆总助应该给喻总吃了些甜头,不知道答应他什么事情了,喻京像是变了个人,面上完全找不出一星半点的冷意,逐月文化的员工要是发现他还有这副神态,肯定会惊掉下巴。 第90章 中午来不及回公司吃饭,喻京带着梁辛西去了一家地理位置较为偏僻的餐厅。 这家饭店装饰独特,从门外看像是一个巨大船舱,门口挂着两个老旧暗黄的车胎,看着有些年头,应该跟随主人去过不少地方。墙上贴着很多世界各地的照片,画面中间的主人公是一位烫着卷发的年轻男士,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起光芒,微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他的眼里盛满了星星。 “这是我朋友开得店,他去非洲旅游了,饭店雇人经营,偶尔休息时才会回来看看。”喻京递过去一本菜单,“这家伙就喜欢吃喝玩乐,菜品都是他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每一样都是他亲自认证过的美味,你看看喜欢吃什么,直接用笔勾出来就行。” 梁辛西推脱:“喻总还是您先点吧,您是老板,我当员工的先点菜实在不妥。” “没事,我不喜欢太多规矩,这里没有旁人,随意点。”他去旁边倒了两杯蓝莓汁,其中一杯递给梁辛西,“昨晚跟我朋友说要过来吃饭,他特地让我尝尝这个果汁,非说是他找朋友从南半球带回来的,喝完这点就没了。” “这里的蓝莓汁是鲜榨的?”梁辛西微微诧异,“我以为饭店里的免费饮料都是粉包冲泡出来的。” 她轻抿一口,口感清爽浓郁,香甜中带着点微酸,一点也不涩。 “那家伙整天就喜欢搞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喻京环顾四周,“你觉得这里氛围如何,适合带女孩来约会吗?” 梁辛西怔住:“约会?您是说,您准备带女孩来这里吃饭?” “嗯,不知道央央会不会喜欢这里。”喻京也不避讳,直呼她的爱称。 梁辛西很诧异他会跟自己说起私事,连忙放下水杯,挺直了腰板。 “我觉得这家店气氛很好,环境清幽,周边没有过往车辆,很安静。老板又是您朋友,您跟陆总助吃饭时肯定话题不断,我觉得她肯定会喜欢。” 她从进门起就已经观察过餐厅内部陈设,基本每个位置都靠窗,玻璃透光性很好,有效开阔视野。桌子与桌子间的空隙也大,能很好保护食客的私密性谈话。 “她性子特别,大部分人喜欢的东西,她不一定。”喻京轻笑,“不过没关系,就当带她来体验了。” 他们吃饭时聊得话题不多,喻京不说,梁辛西就不问,打听老板的事总归有些冒进。 吃到后半程,喻京就胡金金和俞青的事情发表了一些观点,后续官司等他愿意以公司名义帮梁辛西进行到底。 他知道俞青做了不少打压下属的恶事,还特意跟梁辛西致歉,说前段时间他忙于拓展各项业务,忽略了逐月文化的内部斗争,这是他身为老板的失责,年底会对所有受到不公对待的员工们进行补偿。 他的这番话让梁辛西大为感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把员工当人看的老板啊......之前她对喻京和陆沥央的事情纯粹抱着吃瓜心态,而现在她却由衷希望陆沥央能有一天看见喻京的好,并坦然接受他的爱意。 原定于下午的拍摄推迟到了明天,梁辛西回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章澄心给她发短信说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辛苦。 梁辛西对着席子樾轻轻耸肩:“我倒是想休息,走吧,去你家准备一下,晚上给我哥过生日。” 席子樾笑着拎包走出化妆间:“你哥还跟我打赌,说你肯定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打赌?赌什么?”梁辛西没想到他们夫妻玩这么幼稚。 “一千块,等会就让他转账。”席子樾取出手机秒发消息,毫无疑问石沉大海。 梁辛西想都不用想:“我哥肯定忙着呢,今天周四,他坐诊。” “没关系,我们去他医院突袭。”席子樾拉着梁辛西的手嘿嘿坏笑,目光一转,“晚上吃饭,要不要喊上亓少爷呀?” 梁辛西大惊:“喊他不妥吧,我都还没跟我哥申请呢!” “申请什么呀,我帮他批了。”席子樾拉着她走出电梯,“喊他的话你先回去,我们晚上见,我现在要去医院给你哥送下午茶去,晚上联系。” 回到随云居,门口停了辆面包车车,梁辛西猜测应该是庭深几许的工人又来搬货物了。 亓令邬不在后院,梁辛西给他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奇怪,少爷下山了?”她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亓令邬出门也没空跟她说一声。 第54章 死小孩,从小到大都是这臭脾气 窗明几净的总裁办公室,浓郁的咖啡香萦绕鼻尖,亓慕归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下午喝了两杯咖啡依旧没有精神。 查楹给她发来短信:老板请注意,你弟来了,正往您办公室走。 亓慕归抬眼瞥了眼屏幕,转过身又趴回去。 办公室门被推开,亓令邬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姐”。亓慕归头也没抬,勾勾手让他进来。 “你让我带去浙江的东西放哪了,我晚上出发。” 听见这话,亓慕归猛地起身:“今晚就去?那么急?” “嗯,我去找师父办事,顺便把爸让我带的礼品送过去,你的东西呢,我一块带走了。” 要不是亓慕归让他过来拿礼盒顺路送给她朋友,亓令邬才不想特地过来。每次来庭深几许他都觉得压抑,这里充斥着太多商业气息,细闻全是金钱味,只想办完事情尽快逃走。 第91章 “哦,东西在我车上,让你楹楹姐拿给你。”亓慕归说完又坐下了。 亓令邬皱着眉念叨:“懒死你。” “我不是懒好吧,我是身体不适,你个小屁孩懂生活的艰辛吗,就知道瞎说八道。”亓慕归白了他一眼,挥手催促,“快走吧,去浙江路上注意安全,叫司机慢点开。” “没有司机,我自己开车。”亓令邬回。 亓慕归一听表情都狰狞了:“什么?你不叫司机?不行,我让公司师傅送你去。” “不用,我抓紧办完事就回来。”亓令邬礼貌回绝,转身去找查楹。 “哎,等下等下,你大概几点出发,晚上一起回老宅吃个饭?”亓慕归追出来,“我请了专门做下午茶的老师,要不要去楼下餐厅小食一下?” “不回,不要。”他直奔查楹工位,“楹姐,跟我去姐车里拿下东西吧。” “死小孩,从小到大都是这臭脾气。”亓慕归冲查楹点了点头,示意她带亓令邬去车库,随即又回办公室趴着。 返回路上,亓令邬接到梁辛西的视频电话,她躺在后院椅子上,问他晚上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给梁许鄞过生日,亓令邬表示想去,但晚上他要去浙江。 梁辛西瞬间坐直了:“啊?你这工作还要出差啊?” 亓令邬没法告诉她去浙江是为了给她刻得人像雕塑,没说话表示默认。 “你去几天啊,什么时候回?”梁辛西又问。 亓令邬摇头:“还不清楚,得看事情进展情况。” 又是惜字如金的做派。 梁辛西听了直摇头:“行吧行吧,那等会我自己去我哥家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你现在就走吗,我再十五分钟到家,不等我?”亓令邬看了眼表,下午四点。 梁辛西伸了个懒腰:“才不等你,我还要开去瑞海,到我哥家要五点多了。” 又匆匆说两句便挂断电话,亓令邬有些失落,他还想出发前再抱抱她的。回去路上买了她爱吃的三明治,放冰箱给她明天当早饭。 车就停在随云居门口,没再开进去,他上楼拿个行李箱就走了。一口水也来不及喝,匆匆穿过中庭,大踏步冲上二楼,刚推开卧室门,里面突然窜出个人,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 “哈哈,surprise!有没有被我吓到!”梁辛西两腿勾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眼睛。 亓令邬确实被吓了一跳,心脏狂跳,脸色微微泛白。他真以为梁辛西走了,这会出现得突然,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托着她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你不是回瑞海了,怎么还在这?”他长呼一口气,平复心情。 梁辛西抱着他亲了一口,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乌云散开,只剩两轮皎月。 “你出差好几天都见不到啦,那我肯定要留下来好好跟你告别,我在随云居等你回来。” 亓令邬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嗯,我尽快回来。” 梁辛西也抬手抚弄着他的头发:“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把头发剪了,我去书房看了你学生时代的照片,一直都是中长发。” “因为你说像两个小辫子,不想让你觉得好笑,就剪了。”他实话实说。 “啊,可我觉得很可爱啊,完全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梁辛西大惊,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短发更帅,清爽利落,我很喜欢,剪得好啊!” 亓令邬又开心了,俯身亲吻她额头,慢慢放她下来。 “给你买了吃的放冰箱了,明天当早饭,我准备出发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梁辛西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把行李箱塞进车里,靠着大门挥挥手:“早去早回,安全第一。” 亓令邬走后没多久,她也收拾下出发。一路上听着摇滚乐,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就到席子樾和梁许鄞的婚房了。 为了梁许鄞的生日,席子樾专门买了喜庆的装饰品布置客厅,整面墙都飘着五颜六色的热气球,买了个超大的草莓熊,熊的身上套了一件白大褂,还戴着医用手套,简直就是玩具版的梁许鄞。 梁辛西被客厅的装饰惊呆了:“哇,不愧是大摄影师席子小姐,审美无敌,我哥回来看见这些得感动的热泪盈眶吧。” “你什么时候看见你哥哭过了,他不怪我夸张就算好的了。”她从冰箱里端出蛋糕放到桌上,摆了一桌菜,还拿了两瓶红酒。 她关了主灯,昏黄的灯光打在桌上,映得人脸都通透许多。 梁辛西瞥了眼时间:“讲道理我哥应该下班了吧,怎么还没到家,你跟他联系了吗?” 她打开手机准备拨号,听见席子樾说:“联系了,不过五点后就没回复我,不知道在干嘛,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席子樾拨去电话,那边无人接听:“奇了怪,不接。” 梁辛西去沙发躺着:“估计堵车,也可能突然加班,再等等。” 再等等,结果这一等,梁辛西跟席子樾干坐着等到晚上八点。她们终于收到梁许鄞的回复,说有个紧急手术,尚不清楚进行到何时能结束,让她们两人不要等他吃饭。 席子樾神情落寞,回过头看着满屋子的气球,轻声叹了口气。 “哎,跟医生谈恋爱是很辛苦哈,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会遇到多少突发情况,计划被打乱是常有的事。” 梁辛西拍拍她的肩膀直安慰:“虽说我没跟医生谈过恋爱,但我非常理解你。嫂子,今天辛苦你了,我哥吃不到的美食和蛋糕,就让我替他代劳吧。” 第92章 席子樾听见“嫂子”二字,忍不住噗嗤一声,敲她胳膊大喊:“你烦死啦,能不能别喊我嫂子,我真受不了。” “哈哈哈,有什么受不了呀,你的确是我嫂子没错啊,只是我未成年那会儿,都还没意识到你以后会是我嫂子,早知如此,念书那会儿我应该多让你照顾照顾我这个妹妹的,比如平时闲着无聊就转我点生活费花花啊,哎呀我真亏了呀!” 梁辛西笑嘻嘻地跑过去挠她痒痒,两个人你追我赶,绕着餐桌打闹了一会儿。 最后是席子樾连连求饶:“好了好了,不玩了,吃饭吧,我快饿死了,早知道他来不及回家,我们早就开饭了。” 她说完开了瓶红酒,给自己和梁辛西满满倒上两杯。 “祝你哥生日快乐,也祝福我们俩友谊万岁!” 梁辛西端着杯子跟她碰了碰,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 她舔着嘴唇笑道:“友谊万岁,你跟我哥多加油,赶紧生个胖娃娃,这样我就能当上美艳小姨咯!” “呸,我才不生呢,要生你自己生,我也想当姨。”席子樾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咱们明天再减肥。” “减肥减肥,这两个字从读书那会念叨到现在,我俩这么瘦,谁都不用减肥,应该说保持就好,省得别人听见后说我们凡尔赛。”梁辛西一边吃饭,一边翻开手机里的旧相册。 她找到高中毕业照,坐到席子樾身旁去,指着站在最中间的两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那会儿,我俩脸上还婴儿肥呢,你看这里,你怎么还被拍成了大小眼?” 席子樾偏过头看了一眼,被照片上稚嫩的脸颊惊到:“那天阳光太烈,刺得我压根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睛拍照,看起来好呆啊。” “哎,站你旁边这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他巨励志,跟一个学姐表白被拒后对外宣称自己封心锁爱,最后考去警察大学了,听说那个学姐后面还找过他办事,不知道现在生活怎么样,很久没联系了。”梁辛西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他叫孙宁时!” 席子樾几乎与她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人的名字:“你还别说,孙宁时那个表白事件超级轰动,还惊动教导主任了,给他家长都喊来了,谁知道以后他当了警察,不知道想起这件事,他自己会不会觉得很搞笑。” 两个人边喝酒边翻照片,没一会儿就把高中和大学的几批人议论了个遍。 梁辛西举着酒瓶喝完最后一口红酒,突然听见钥匙开门声,立刻起身跑去门口:“是哥哥回来了!” 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撞得梁辛西一阵踉跄,险些往后摔去。 外面的人在门口就闻见酒味了,看见喝得醉醺醺、一脸不知所措的梁辛西,立刻抬手捂住鼻子。 “学会喝酒了,都是跟谁学的?” 第55章 我妈老是这样过来,你不觉得隔应吗 席子樾也没想到徐诗妍会在这个时候来她家,而且还用钥匙打开了门,正疑惑她哪里来的钥匙,突然听见徐诗妍破口大骂。 “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把这坏毛病传给你嫂子,老梁家的风气都被你带坏了!” 席子樾立即跑过去护在梁辛西身前:“妈,您别怪辛子,是我喊她过来喝酒的,今天是许鄞生日,本来想等他回家一起庆祝的,结果他临时有手术要晚点回来,烧了一桌子的菜,我便跟辛子先吃了,生日喝点酒没什么,我们就在家喝,又不出门,您就别骂我们了。” 徐诗妍冷冷瞥了一眼席子樾,阴阳怪气道:“你们俩以后少在一块,别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 “你说谁学坏,我在我哥家喝了点酒就是学坏了?”梁辛西气得嘴唇泛白,“还有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擅闯我的房子就算了,哥跟嫂子都结婚了,你还老是不打招呼就过来,有没有边界感啊?你能不能别老是干涉我们年轻人的生活?” “我干涉你们生活?”徐诗妍笑得很轻蔑,“你是我女儿,你哥是我儿子,我去女儿和儿子家需要打什么招呼?我跟你爸含辛茹苦养你们长大成人,小时候你们拉屎撒尿哪样不是我手把手收拾的,还跟我谈边界感?” 梁辛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每次争吵,她三句话不离“我抚养你们长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得了吧,别把学校领导给你的气撒在儿女身上,你这套说辞我都能背下来了。”梁辛西去沙发上拿包,拎去玄关处换鞋子,“你对我不满就算了,不要为难我嫂子,走吧,我们出去吵。” 门外传来动静,梁许鄞的车缓缓停在门口。他在车里就听见家里的吵架声了,刚好梁辛西走出来,从门缝里瞥见徐诗妍的侧脸,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你回来了,给你的礼物放在客厅柜子上了,生日快乐。”梁辛西愣在门口,看着哥哥快速向她靠近,俯身抱了抱她。 梁许鄞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摸了摸梁辛西的头发,发现她喝酒了:“晚上住这,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不用了哥,我找代驾送我回御湖墅。”梁辛西不想看见某人,更不想再回客厅。 梁许鄞没说话,拉着她进屋。 徐诗妍看见他回来,说话声音小了些:“许鄞,你刚下班啊?” “嗯。”梁许鄞态度清冷,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妈,上次你说配了我们这的钥匙,钥匙给我吧,我跟席子新婚不久,您来之前最好跟我或者席子说一下,搞突袭很不方便。” 第93章 徐诗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梁许鄞,但对方语气冷漠,看着她时眼中覆着薄薄一层冰,她深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还给他。 “加班这么晚我有点累了,妈您还有事吗?”梁许鄞在送客。 徐诗妍摇头:“我准备走了。” 临走前拽着梁辛西的手到门外,拿出手机上的截图给她看:“怎么有人说你跟公司的老板勾搭到一起了,他还去奢饰品店给你买衣服了?” 梁辛西根本不想理会她:“别老是追着我的花边新闻跑,每天听风就是雨,你不应该教书,而应该去当八卦记者,肯定红透半边天。” “别在这里跟我吊儿郎当,梁辛西我告诉你,你爸跟我,还有外公和奶奶都是老师,从我们这样的教师家庭走出去,就别想着给他们丢人现眼,当初同意你入这行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你要真干出什么违背伦理之事,我们就断绝关系,以后出门别跟人家说你姓梁。” 徐诗妍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女儿,而是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梁辛西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咯,改名换姓我都可以。” 她甩开徐诗妍的手,转身要往房间走。 徐诗妍又问:“你脚上的伤都好了吗?” “惺惺作态。”梁辛西没有回答,而是冷冰冰地抛出四个字。 徐诗妍的眼皮疯狂跳动,咬着牙想说什么,嘴唇微微颤抖,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梁辛西坐回沙发上,席子樾过来牵着她的手,小声问:“没事吧?” 她摇头,抬眸笑了笑。 真的好想获得自由,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从童年走到近三十岁,转头回看过往,一路上磕磕绊绊,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双脚,只能艰难地、跳着往前龟速移动。 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凡事要靠自己这个道理,永远别幻想从家庭中汲取任何对抗世界的武器。她自身就是一柄剑,随时斩断羁绊,鲜血淋漓也要往前爬行。 梁许鄞关好门,瞥了眼桌上的蛋糕,完整的,还没有切块。他走去桌前拆开外面的包装盒,蛋糕上站着巧克力制成的小男孩,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拎着公务包,笑得眼睛眯成缝,十分可爱。 “许鄞,你还没吃饭吧,给你留了菜,我去热一热。”席子樾去冰箱里端出碟子,拆开上面的保鲜膜,一个挨着一个放进微波炉。 梁辛西拿起旁边的蜡烛,一根根戳进蛋糕里:“生日快乐啊哥哥,三十二岁快乐,啊不对,哥永远十八岁。” “对呀对呀,永远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席子樾探出头来,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梁许鄞唇角微扬:“哪有人永远十八岁,都会长大的。” “才不,我跟嫂子就永远长不大,我俩永远十八岁。”梁辛西嘿嘿笑着,把手里打火机递过去。 梁许鄞看着一桌子的菜,心中五味杂陈。 他今晚刚在医院送走一个得了胰腺癌的病人,回家却还要抱着沉重的心情过生日。妹妹和妻子的笑容灿烂如春,他实在不忍扫她们的兴。 他点好蜡烛后席子樾关了灯,梁辛西坐在他对面,笑着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梁许鄞在她们的期待下掌心合起,撑在下巴上合起双眼。 生日歌唱完,他笑着吹灭蜡烛:“谢谢,我许好愿了。” 席子樾连忙过去挽住他的手腕:“快说说,你许了什么愿望?” “哎,这个可不能问,说出口就不准了。”梁辛西打断她。 梁许鄞低头切蛋糕:“辛子说得对,说出来就不准了,不能说。” “那好吧,希望你愿望成真。”席子樾有些失望,她真想知道梁许鄞的心愿是什么。 他从不轻易表达诉求,对什么都无所谓,这个也行,那个也好,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还会有什么心愿需要上天助他完成呢? 她也没再纠缠,乐呵呵地跟梁辛西分发蛋糕。 晚上梁辛西跟席子樾一块睡,她原本觉得过于打扰,席子樾却说现在难得能一起睡觉,睡一天少一天。 梁辛西想想也对,她跟她哥的时间还多着呢,就分居一天,总归是能忍一忍的。 她们躺在一张床上,肩并肩依偎着,讲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又吐槽了好多工作上让她们觉得不顺心的同事。 长大以后,好像接触的人和事、能谈得话题也就局限于此了。 脱离工作以后显有社交,跟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比家人还要多,温暖安静的家仿佛一下变成了客房,睡一晚觉又要出门,晚上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说到这里,梁辛西又想起了她的父母,只觉可悲。 “席子啊,总觉得有些愧对你,没让你有个好婆婆的。”梁辛西侧头看她,她明亮的眼睛里却盛满柔和的微光。 “愧对什么,你别瞎说,能嫁给你哥,我觉得很幸福,我丈夫的妹妹是我最好的闺蜜,谁还比我更快乐呀?” 席子樾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往往极小的细节便能给她带来莫大的宽慰。 “可是我妈老是这样过来,你不觉得隔应吗?”梁辛西翻了个身,侧身面对她。 “我不跟她计较就行了,放心,不会有冲突的。”席子樾拍拍她肩膀,“快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 第94章 梁辛西“嗯”了一声:“我给亓令邬发个消息,马上就睡。” 亓令邬也刚歇下来,晚上去给亓慕归的朋友送东西,非要留他一起吃饭,忙完回酒店也挺晚了。刚想给你梁辛西打电话,却看见她发来的消息。 “今晚我在哥哥家睡了,跟我嫂子聊了好多啊哈哈,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跟她又能睡一张床了。你在做什么,也准备睡觉了吗?” 他饶有兴趣地回:“在想你。” 梁辛西吃的蛋糕差点吐出来:“好小子,跟谁学的油嘴滑舌,不是跟我吧?行吧,我也勉强想你一下咯。” “勉强想我,那你还挺委屈的。”他回。 梁辛西录制一段飞吻的视频给他发过去:“嘿嘿嘿,是真的在想你啦,赶紧忙完回来,等你。” 亓令邬是真想她了,这才多久没见,就想听她的声音,看她的坏笑。他回了“晚安”,坐在床头若有所思。 第56章 年轻人,还需多修行 他翻出手机相册,点开一个视频,双指放大画面,屏幕中央浮现出一张稚嫩又光洁的脸。 像大雾后山谷中刚刚冒出尖尖角的春笋,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习惯闪光灯的照射后,逐渐变得自信大方。 穿着浅蓝色西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说:“梁小姐,您为逐月文化拍摄的广告宣传已经遍布瑞海区各大地铁站,不少人在本地热点下留言问您的个人资料,您的形象气质又或是谈吐正不断吸引着广大年轻人的关注,采访到这里,其实我想帮很多年轻男性问一个问题,在您的择偶观中,偏向于交往哪些特征的男士呢?” 该问题一经抛出,台下的媒体记者纷纷扛着摄像机往前冲,势必要在第一时间收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梁辛西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目光青涩又腼腆,组织好语言后她大方回应:“我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肯定是善良,要有爱心,勤于思考,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规划。” “这么看梁小姐对另一半的内在要求还是挺高的,得善良、有主观意识,不能被人推着走。那除此以外,您对外形方面有要求吗?”主持人继续问。 梁辛西用手上下比划道:“因为我自己是模特,那对方的个头肯定要比我高吧,他最好喜欢健身,有至少一个比较擅长的运动。然后头发不能太长,最好是那种寸头,额前不要有任何遮挡,我交谈的时候习惯观察对方眼睛,如果我们交往的话,也方便我能随时在他眼里看见对我的喜欢。嗯,大概就是这样。” 亓令邬看到这里,不由勾唇笑起来。 他扬手摸了摸已经剪短了的头发,这也跟寸头差不多了。梁辛西问他为什么剪头发,其实才不是因为耳边那两缕看起来像长辫子的头发,只是因为看了这个视频,剪头发这个事便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善良。他应该是善良的吧。他对照梁辛西的早期采访一一审视着自己,但直到现在,他依旧有诸多不确定。他不确定,梁辛西说的想念,到底是真还是假。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足够喜欢他。安全感这个东西,在他遇见梁辛西时,方才出现于他的人生之中。 关了视频,关了台灯,缓缓躺下,清空脑袋里所有的胡思乱想,期待着明天一切顺利。 木雕大师陆符飞的住宅位于东阳市西南部的画水镇,离亓令邬住的酒店相隔十九公里,开车二十分钟左右。出发前两个人约好时间,上午十点在陆符飞的住宅见。 亓令邬临走前特地又查看了后备箱的礼品,亓原叮嘱他务必安全送到。他将自己给的礼物和父亲的区分开,分别放置左右两侧,确定开车时不会来回碰撞,他方才定心出发。 亓原的短信几乎跟亓慕归的信息一块发过来,他开车刚刚驶入大路,只能等红绿灯的时候再查看。 上一次来东阳应是四年前,陆符飞六十岁生辰,亓原、邢臻还有亓令邬三个人一起来给他祝寿。那一年庭深几许刚成立不久,亓慕归忙着带队全国各地跑宣传,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过家庭活动,有事情基本都是亓令邬陪同着出席。 亓令邬在美读书期间就曾跟亓原说起想学木雕,方便以后独立造景,他不想专门找地方订购木制配件,出自他手的微观景必须全部由他个人独立完成。 亓原在第一时间联系到老友陆符飞,希望他能收儿子为徒。也就是在那一年,陆符飞的木雕作品《凤来》获得多项国际大奖,世界各地的木雕爱好者慕名而来,都想找陆符飞拜师学艺。 因为亓原的关系,陆符飞在最繁忙的一段时间跟尚未回国的亓令邬取得联系,用半年的时间教学相关理论知识,他一回国便直奔东阳,这一学便持续至今。 随着微观景的订单日益增多,亓令邬难得有机会离开随云居,更没时间过来拜访。这回来也是有求于师父,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只等着见面后向他赔罪。 他在住宅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回复完家人的信息,陆符飞才终于忙完送客出来。 “小邬。”他一眼看见了亓令邬的车,乐呵呵地过来为他开门,很兴奋地向临走的客人介绍说这是他的徒弟。 亓令邬去后备箱取出礼品,跟着他一块进门:“老师您今天很忙吗?” “忙完啦,下午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钓鱼?”陆符飞拍拍他肩膀,“好像瘦了不少,年轻人不能光顾着工作,营养要跟上,剪头发了哦?” 第95章 “嗯,这段时间没什么胃口。”亓令邬把礼品放在客厅茶几上,“长头发有些麻烦,剪短了方便。” 陆符飞笑眯眯地请他坐下:“喝什么,来杯茶?” “都行,我自己来。”亓令邬不想麻烦老师,想过去倒水却被对方制止,“倒杯茶而已,多大点事,你爸身体还行吧,他结婚我没时间过去,没有怪我哦?” 陆符飞将茶汤倒入公道杯,均匀倒入品茗杯中,茶香四溢,萦绕于客厅。 亓令邬笑了笑:“他知道您忙,哪会怪您,这不还让我带了补品过来,说让您不要急着退休,养好身体好继续干活,等开春后,他过来找您赏花去。” 陆符飞端着茶水递给他,听他说话笑得合不拢嘴:“这老家伙,以为我跟他一样热爱事业,几十年过去,我也忙够了哦,顶多再干五年,颐养天年咯!” “老师您身体这么好,起码也要再干十年吧。” 亓令邬抿了口茶,清香扑面,入口醇厚回甘。一早他就没来得及喝水,连喝几口又让他倒了一杯。 “你小子,再干十年我都快要八十了,得什么时候能享受生活啊,那不行,再五年收手,尽快 给年轻人们腾位置。”陆符飞拍着大腿,直奔主题,“你那个人像雕塑也放这个袋子里了吗,我明天开工好吧,弄完寄给你。” 亓令邬连忙起身致谢:“麻烦老师了,那个贴金工艺我实在没辙,但不做又不行,毕竟是我将人家的东西弄坏了,必须要赔偿。” “哎呀小问题,跟你师父我还客套什么,下午陪我钓鱼就行。”陆符飞指着茶几上的礼盒,“老亓送的东西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你回家帮我谢谢他,改天我叫陆义今寄点水产给他。” “义今哥不在家?”亓令邬环顾四周,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陆符飞摇头:“那小子送货去了,我让他走公司物流,他说这次是重要的大客户,为表诚意必须亲自送,我就没拦着他,出去有一会儿了。” 陆义今是陆符飞的儿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徒弟、未来的接班人,比亓令邬大三岁,一直喊他义今哥,叫了不少年。 下午没事做,师徒二人去了附近的收费鱼塘。陆义今对钓鱼毫无兴趣,陆符飞平时都自己来,亓令邬难得过来,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亓令邬年轻,却比同龄甚至年长的许多人更有耐心,至少他在陆符飞身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学艺的时候是,陪玩的时候也是。 陆符飞不止一次念叨,如果亓令邬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啊,哪像陆义今那个臭小子,整天只知道跟手里的木头块死磕,成天埋着头泡在厂里,一天说话不超十句,也不出门社交,更别说谈恋爱了。他跟妻子时常欲哭无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哦! 亓令邬跟陆符飞在一起完全打开话匣子,说他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很喜欢她,打算过段时间带她见家长。 陆符飞得知后大吃一惊,他印象里的亓令邬也只比儿子活跃了那么一小点,怎么突然就谈上对象了。钓鱼的几个小时,他把亓令邬近期的事情打听了个遍,越听越为他感到高兴。 “我是真嫉妒你爸啊,怎么他总是顺风顺水,看来他要比我先抱上孙子了,我现在嫉妒得发狂,晚点我就打电话过去骂他一顿,让他莫名其妙难受一会儿。”陆符飞嘴上犀利,眼里的笑意却比谁都灿烂,“那我这个当师父的可得好好给徒弟的媳妇准备个特别的礼物了,到时候记得一并签收。”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亓令邬刚说完,便见陆符飞的杆子微微动了一下,忙指着水面压低声音,“好像上钩了!” 陆符飞显然也发现了杆子轻微的变动,立刻屏住呼吸,迅速起竿,一条鲢鱼咬着饵悬在空中不停扭动身体。 “哎呀,您又赢了。” 亓令邬的鱼竿半天没动静,他想起刚来东阳学艺时,有一次钓鱼也是陆符飞的杆子先有动静。为此他俩经常在钓鱼的时候打赌,看谁的杆子先有鱼上钩。 陆符飞笑呵呵地拎着鱼尾放进桶里:“年轻人,还需多修行,钓鱼这种事情啊,得静心。” 师徒二人一起吃了晚饭,亓令邬想在东阳多留几天,也趁此机会了解一下贴金工艺。他愿意在东阳多待,陆符飞自然是高兴的,恨不得留下来给他当干儿子才好。 在浙江的每一晚,亓令邬都会跟梁辛西视频完再睡觉,她说她的工作,他说他的东阳行。就跟每一对情侣一样,互相交换彼此的生活,也像雕刻似的,一笔一划在对方的心里刻下他们路过的痕迹。 第57章 上班综合症 逐月文化官网在凌晨时针对总裁喻京和旗下模特梁辛西的绯闻做出回应,狠狠打了诸多营销号的脸。 喻京特意给梁辛西发来消息,让她不要过度担心绯闻会给她的事业带来影响,她依然会是逐月文化最当红的模特。 梁辛西已经跌落过一次谷底,后面再遇上任何事负面的遭遇她都不会再焦虑。这段时间她反而看明白了,只要她跟异性出去,都会有媒体“恰好”拍到这些照片,然后曝光到网上。她想着自己也没那么火吧,走到哪里都能遇见正在工作的媒体,有点太邪门了。 查看到喻京的信息后,她打开官网看见首页宣告,居然是喻总和陆总助订婚的好消息,还澄清说营销号拍到的那些照片不过是梁辛西在帮助陆总助试衣服,陆总助这几天有事去外地了,所以喻京才会找旗下与陆沥央身形相似的员工帮忙。 第96章 “我们老板动作这么快,居然都要订婚了,原本我们还以为他在追妻火葬场呢,进度远比我们想象得快好多。”梁辛西拿着手机跟席子樾并排坐着,一八卦就停不下来。 林林拿起化妆刷给她又铺了层定妆粉,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三百六十度极致检查完毕,对梁辛西竖起大拇指:“化妆结束,又是完美女神的一天,可以拍摄了。” “席子。”章澄心拿着拍摄方案交给席子樾,“场地搭建季昭和沾沾都搞定了,今天得抓紧把放在官网上的那几张照片拍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递给梁辛西:“三套衣服,每套两个造型。” “好。”她走后,梁辛西打开袋子瞥了一眼,从中取出服饰,“哇,这裙子好漂亮,水墨画风格吗?” 裙摆很长,边缘处镀了两圈银边,上下浮动时如海浪滚滚而来。几片竹叶从胸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延展,越来越繁茂,汇聚在小腿处的位置。 梁辛西换好衣服出来,如矗立在幽静的竹林之中,清幽雅致,感受竹林中微风忽动,仿佛闭眼便能静听蝉鸣蛙语。 “哎,这里好像有logo,是竹溪的新品?”林林刷新闻的时候看见了这个热搜。 梁辛西眼神微变,瞬间觉得裙子也没那么美丽了:“呃,竹溪跟我们公司又有合作?” “应该吧,不然展示在我们官网的照片干嘛要穿竹溪的衣服,估计是业务拓展,不过澄心姐没跟我们讲这个,我们又不是事业部的,也没必要了解得太清楚。”林林回。 席子樾拍拍她肩膀:“没事,就一件衣服,你就当不知道,而且这是公司跟他们的业务往来,不用算在你个人头上,我们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梁辛西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是想起焦至申总觉得有点隔应。本质上焦至申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之前还因为胡金金那个事出了点力,顶多算是私下里给她一些暗示,但那种暗示让梁辛西极其不舒服,现在为了工作还要穿他家的衣服摆pose,这就有点强忍不适的意味了。 “袋子里还有两件都是谁家的品牌?”梁辛西整理着裙摆,调整状态。 林林翻看袋子:“一家是春林的黑天鹅高定礼裙,还有一家是素巷。呀,素巷哦,嘿嘿嘿,亓氏集团的品牌,你不陌生。” 是不陌生,梁辛西为素巷拍了一次宣传后,就没下文了,到现在也没接到通知说到后面的工作进展。她一想起吼吼的脸就浑身不适,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初次见面就如此不友善,她完全不想再去亓氏集团。 就在她内心碎碎念最激烈的时候,章澄心又进来了:“辛子啊,刚才忘记说了,明天你还得去亓氏集团一趟,上次的拍摄还没完,可能明天后天你都要到场,昨天他们的项目奖励盛盼给我发得邮件是这么说的。” 不是吧,还真这么巧,她才刚在心里吐槽过,立刻就受到了拍摄任务。 “澄心姐,那我能不能带着林林和席子一块去啊,那边的一个设计师对我好像有意见,上次拍摄就闹了不愉快,我怕给公司丢人都没正面怼回去,总觉得有些窝囊,如果是我个人邀约,我早跟她吵起来了。” 梁辛西那天忍着委屈回来,没有跟公司里的任何人说到这件事,像吃了一坨屎一样难受。如今领导换人了,不再是精致利己主义俞青,而是事事为下属考虑的章澄心,她完全不想再憋气了。 章澄心显然很诧异:“有这种事?那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就自己忍到现在啊?” “澄心姐,我原本也不想说的,因为他们项目领导和摄影组领导当时都站在我这边,说会好好跟设计师沟通的,但是那个设计师就像吃了枪药似的,不知道怎么的对我非常不满意,我跟她素不相识,那天拍摄也是初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针对我,还说想换模特这种话。” “你别着急,先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这个事情我等会回办公室会跟他们项目组沟通,等我通知。”章澄心拍拍她肩膀,安抚好她的情绪后给林林和席子樾使了个眼色,提醒她们多照顾照顾梁辛西。 她走后,林林立刻问她:“那个设计师是不是叫吼吼?” 梁辛西一惊:“你怎么知道?” “哎,我跟你们说,我早听说过吼吼的传闻了,她的言行举止一直都挺怪异的,经常辱骂模特,说模特没有内涵,根本无法呈现她的服装设计理念,还老嫌弃模特的身材,我也真服了。人家模特能当上模特肯定是因为身材好啊长得漂亮啊,结果到了吼吼那里,直接变得一无是处。” 林林耸耸肩,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她自己长得跟冬瓜似的,却对他人挑剔到没边,骂人的话更是难听,要不是她遇到的那些模特都比她有素养,估计早就打起来了,反正我没懂这人在想什么。” 席子樾显然也被林林的这番话惊住了,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吼吼是谁,甚至听都没听过。 “林林,你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你这说的话,她人品堪忧啊,亓氏集团怎么还会用这种人设计出来的服装啊?” 林林摇头:“不知道她背后有什么人在撑腰,我有个认识的妹妹在亓氏集团实习,她跟我讲的。” “改天叫你那个妹妹再多打听打听,最好能知道她的底细,八卦死我了。”梁辛西换上高跟鞋,听了林林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那天真的冤死了,莫名其妙被说了一通,听见澄心姐说明天要去亓氏集团,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第97章 “我去,辛子,你这一身也太漂亮了吧,配上我的这一手绿色眼影,简直跟那个竹子妖精一样美,媚死我了。太遗憾了,这张脸怎么没长我头上,唉不对,这身体也应该长我身上才是。” 每一次做完妆造,林林给的情绪价值都很高,而且她的神态看上去就不是在捧哏,而是真心纯粹地觉得对方好看,完全是站在欣赏的角度看人的。 梁辛西的笑容根本就藏不住:“林林你烦死了,每次被你夸完我都无比自信,下次不许这样了,我魂都要飘起来了。” 季昭和廖沾沾忙完手里的活坐在旁边的休息区等她们几个人过来,一看见人廖沾沾立刻冲过去了。 “席子姐,你们来啦!”他拎着手里的果茶递过去,“三位女士,一人一杯。” “不甜吧?”席子樾瞥了一眼配料表,把没加糖的递给梁辛西,她跟林林喝少糖。 “除了一杯无糖,其他都是少甜,应该还好,反正我跟季昭哥喝得那个不甜。”廖沾沾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绸缎递给梁辛西,“辛子姐,这个你拿着,等会拍摄要用。” 季昭搬来一个鼓风机,正对着摄影棚放着,插好插头,调整了好几次位置。 林林非常夸张的“哇”了一声,笑着问他:“今天这台鼓风机有点大哦,等下辛子不会被吹飞吧,她这么瘦。” 季昭看了她一眼,笑回:“没事,吹飞了有沾沾站在后面接着,你要不要试一下马力?” 他转了一下鼓风机,毫无征兆的将风口对准林林,林林显然被吓一跳,连连冲他挥手:“别了别了,我不是模特不够格用这玩意儿,还是留给辛子体验吧。” “啊,果然只有我受伤害的世界达成了对吗?”梁辛西抓着绸缎,进入摄影棚,准备开工。 林林笑嘻嘻地说:“注意高跟鞋,脚下毯子有点不平。” 她说完过去蹲在她脚边将前面的毯子整理平摊,又起身挪开一旁的相机架。 “果然还是跟自己的团队拍摄轻松啊,明天又要去亓氏集团遭老罪,我现在都哆嗦了。”梁辛西对席子樾挥挥手,示意她准备好了。 林林却说:“别担心,澄心姐已经去沟通了,咱们得相信她,澄心姐完全有实力摆平,等通知吧。” 她微微轻叹:“那我肯定相信澄心姐,只是不相信自己。” 厌班了,这下是真的厌班了。梁辛西欲哭无泪,她可能得了上班综合症。 第58章 就怕聚会的时候,家里的醋坛子翻了 工作结束,梁辛西迫不及待地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炫了半瓶。她是个特别喜欢喝水的人,忙到现在滴水未进,嗓子都快冒烟了。 席子樾站在窗口跟梁许鄞视频,瞥见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转换镜头:“看你妹妹渴的,嘴唇都起皮了。” 梁许鄞坐诊结束,在休息室换下白大褂,门外有人在喊他:“梁医生,晚上一起吃饭吗?” “谁呀,你同事?”席子樾小声问。 他点了点头:“嗯,老乔,喊我吃饭呢,估计是想跟我聊年底评选的事情,今天我要晚点回去了,你跟辛子一起吃饭吧。” “估计吃不了,她一会儿下班就回南桉。没事,我妈中午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快半个月没回去了,喊我们回去吃晚饭,我跟他们说下你今天有事去不了,我等会自己去。”席子樾冲梁辛西挥挥手,她放下矿泉水瓶走过来。 “你哥电话,要不要说两句?”席子樾把手机递给她,梁辛西笑着接过来,故意道,“哎呀,不就是我哥吗,三天两头见的,有啥好聊的呀。” “没良心的家伙,白对你好了。”梁许鄞换好衣服整理好东西,看见乔先郑站在门口等他,“马上马上,跟我妹妹说一声。” 梁辛西皱着眉往镜头里看:“你跟谁说话呢,男的女的啊?” “老乔啊,一起吃过饭的,你忘记了?”梁许鄞镜头一偏,屏幕上显示出乔先郑的脸,他悠然自得地靠在门框上,低头拿着手机在发消息。 梁辛西一拍脑门:“当然没忘记,一院双杰之一嘛,跟哥一样的超级大帅哥!” 乔先郑显然听见了她的声音,笑回:“妹妹过奖。” 梁许鄞挑眉:“啧,实际上内心在暗喜吧。” “哈哈哈,我实话实说,哥那你跟乔医生先去忙哈,我这里也刚结束,收拾下准备回去了。过段时间大家空了再一起吃个饭,嫂子一天不见你都想疯了。”梁辛西调侃一句,席子樾扑过来抢手机,“我才没有!” 镜头重新跳转到席子樾的脸,她红着脸跟梁许鄞说再见,顺便问候了一句乔先郑。 梁辛西站在旁边笑得越来越放肆:“哎呀呀,嫂子脸红了哦,我哥刚才看见肯定爱死了,回家不得好好亲亲抱抱你呀!” 席子樾急忙跑过去捂住她的嘴:“服了你,别太离谱,这种话别在公司说啦。” 林林躲在一边狂笑,大声跟廖沾沾蛐蛐,生怕她俩听不见。 章澄心从办公室踩点走过来,招手让梁辛西去门口。 “澄心姐找我,看来是亓氏集团那个事情有消息了。”梁辛西拉下席子樾的手,迅速跑过去。 章澄心的表情很是轻松,眼里笑意盈盈,看这神态她带来的应是好消息。 “不用担心了,我跟盛盼沟通过了,她说你上次拍摄完第二天他们就跟吼吼终止合作了,没想到近期吼吼又卷入了抄袭事件,还好他们动作快,不然素巷这个季度的销量肯定大受影响。”章澄心说到这里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柔和,“他们重新上了另一批服装,你过去只管工作,其他事情不用管,现场有张铭坐镇,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第98章 梁辛西悬在心里的石块缓缓落下:“沟通这方面我确实能力欠佳,还要澄心姐多多费心。” “小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司的脸面才避免冲突,换作其他事情你早就跟对方吵起来了。”章澄心了解梁辛西的性子,完全理解她,“你这次做得很对,素巷是大平台,这次合作下来你的知名度和号召力会更上一个阶层。最近网上有关你的一些八卦和舆论你就当没看见,你是公司的一员,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搞定这些纠纷,你专注搞事业就行。” 梁辛西目光流转,居然在公司里体会到了家人般的关爱,或者说,甚至连某些家人都没有如此关注过她的事业。 “嗯,我会的。”她收起情绪,浅浅笑道。 章澄心确定好明天的时间,催促他们几个人赶紧下班。 才刚到公司楼下,就听见外面的寒风呼呼撞击玻璃的声音,梁辛西去一楼便利店买了杯热饮,买完出来便利店就关门了。 她握着杯子在门口站了会儿,跟路过的同事们说再见。她手指冰冷,想再缓一会儿去开车,掏出手机开导航,还没输入随云居就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喊她。 她惊愕回头,看见亓令邬捧着花缓缓走来。恰好有辆车从旁边经过,大灯闪过他的脸,像薄雾中升出的一盏明火,慢慢照亮梁辛西的视野。 她惊醒着小跑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 伸手抱住他的腰,习惯性将脑袋依偎在他颈窝。他的衣服上弥漫阵阵松香,微动时如清风般向外散出,梁辛西贴着他深吸几口,又怕粉底蹭到他衣领,只能强忍住往他身上挂的冲动。 亓令邬揽着她的腰,把手里的花塞给她:“想给你个惊喜。” 白玫瑰如玉般向外绽放,捧在怀里又化成了一束反光板,映得梁辛西皮肤越发通透明亮。 她仰着头问:“事情办完了?不用再去了吧?” 亓令邬摇头:“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去,以后不一定,也许以后还会带你一起去。” “带我?”梁辛西挑眉笑道,“是去见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嗯,很重要。”他牵着梁辛西的手往地库走。 “哎,你来接我的话,我的车怎么办,你明天再送我过来?”梁辛西觉得有些麻烦。 亓令邬摇头:“我高铁过来的,正好开你车回去。” 梁辛西大吃一惊:“哈?意思你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咯?” 他的风衣被吹得左右摇摆,梁辛西站在后面抚平他背后褶皱,继续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地库出入口众多,往里走时不断窜风,明明穿了很多衣服,这会冷得像裸奔,指头越来越红,哪怕整个手掌都被亓令邬包裹着,依旧能感受到入骨的冷意。 亓令邬上车后立刻打开空调,梁辛西舒舒服服躺去副驾驶座,又有专属司机了,她恨不得亓令邬每天开车接她上下班。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跟他说,亓令邬还真能做出来这个事。 “我明天又要去你姐那里了。”梁辛西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嗯,素巷又有活动?上次那个设计师的事情我跟姐提了一嘴,她说会处理,前段时间她太忙了还没给我反馈,我也忙糊涂了,忘记问。”亓令邬把音响调小,调整空调出风口。 车里温度很快上来,梁辛西双颊微红,躺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应该没什么事,我今天听我们领导说那个人被换下来了。摄影组的工作人员对我还挺友善的,那天的事情应该算是意外。你周末有空吗,我想去烧个香,想去好久了,老有事情耽搁。”梁辛西翻开手机日历,看了下日期,除明后两天的拍摄外,近期没什么大事。 亓令邬应下:“好,我跟你一块去。” 他手里还有个急单要做,不过客户要求较为简单,没有上次的老宅微观景程序复杂,抽空完成就行了。他忙起来能在后院坐一整天,忙得天昏地暗,昼夜混淆,完全失去时间概念。 如今为了能多陪梁辛西,他尽可能压缩足够的时间出来,一边跟亓慕归那边周旋,尽量不要再给他接关系户的插队急单。 晚饭没有回家吃,两个人在路过的一家餐厅解决。吃饭中途梁辛西拿着手机坐去亓令邬身边,点开她最近的绯闻向他解释,省得亓令邬看见以后又要吃醋生闷气。 他根本听不见梁辛西在说什么,只余光瞥见她的嘴唇在开开合合。这一刻,他只知道,梁辛西怕他产生误会,抢先一步向他解释来龙去脉。 有关梁辛西的娱乐新闻他早就看见了,他每天空闲时分都会习惯性查看梁辛西的各种新闻。若是报道她跟焦至申,他或许会停下来多看几眼,但事关她和老板喻京,亓令邬根本不用怀疑,立刻跳转去其他页面。 “奇怪,你怎么不发表意见?”他冷静得十分反常,梁辛西心生怀疑。 亓令邬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发表,我相信你。” 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梁辛西觉得反常,想起她刚出院那天,某人坚决要送她回御湖墅,压根找不到此刻的半点淡定。 她又说:“十二月底我有个校友聚会,跟你说下,到时候又出了什么新闻,别回来又要赶我离开随云居。” “校友啊,哦,会见到你学长是吧?”亓令邬心知肚明。 梁辛西嘿嘿笑着,摸了摸他的耳垂:“放心,不会有幺蛾子,我嫂子也在,我就怕聚会的时候,家里的醋坛子翻了。” 第99章 “才不会,你放心。”亓令邬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反话。 梁辛西坐在一边偷笑,反正她提前通知了,后面再吃醋她也没法子了,只等着回来慢慢哄了。 第59章 我乃单枪匹马直闯模特界的孤狼 亓氏集团摄影组提前一小时开工,盛盼和张铭站在摄影棚开会。没错,就是两个人的会议,但在形式上一点也不输几十人的大会议。 “这个季度的情侣款也要在这两天赶出来,分别找了逐月还有芥柚文化的男模,让他们跟梁小姐一块打配合,摄影组那边你帮忙看着点,不要让服装设计师以及与拍摄无关的人员进场。” 盛盼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张铭,完整转达一遍亓慕归的意思,又转身看了一眼正在搭建的场地,这两天注定是忙碌又不平凡的工作日。 “盛经理,芥柚那边的模特我们联系了,说高架上有点堵车,可能晚一个小时到。”恬恬匆匆跑过来,举着手机上的讯息给她看。 盛盼微微皱眉:“拍摄的时候照顾着点梁小姐,芥柚的模特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新人风聆,他以后的发展方向是往演艺圈走,不只是单纯当模特,那一行的情况有些复杂,不是逐月文化这两个人能应付得来的。着重看好梁小姐,这是亓总的特别交代。” “明白,你放心吧,这两天我都在现场待着,有突发情况会及时通知上级。”张铭翻了翻文件,卷好塞进手提袋里。 集团早九点上班,摄影组前期工作准备结束也就刚过八点半。 亓令邬送梁辛西到门口,门锁迟迟不解,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车外人来人往,不少人转头往车里看,梁辛西慌忙拉下遮阳板,转过头催促他开门。 “快点,我要下车了,这么多人看着。” 亓令邬抬手整理着她额前的头发,将发卡往耳边挪了挪:“不急,还有半小时。” 梁辛西哪能不急,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这么高调,服了你,赶紧松手,等下集团里的人以为我是靠你的关系才受邀的,我才不接这个标签,毁我声誉。” 她甩开亓令邬的手,爬去驾驶座按解锁,亓令邬顺势抱她入怀,手掌覆着她的后脑勺,侧头在她脸上亲一口。 “我靠,你这家伙还搞偷袭,粉底都少一块了。”梁辛西早上打好底妆过来的,急忙挣扎着起身照镜子。 亓令邬却说:“我都没嫌弃亲了你一口粉味,你还说起我来了。” 梁辛西瞪着他,一脸不可思议:“我又没求你亲我,您真有意思。我去上班了,晚上等我通知再来接,估计还要加班呢,别跑空了,不敢多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她抄起包就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进大楼。 亓令邬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着,给亓慕归发了个短信:“姐,这两天多照顾一下梁小姐,别再让人给她脸色看,我心疼。” 亓慕归看见最后三个字差点吐出咖啡来,拿起座机给外面的查楹打电话:“少爷说多照顾点梁小姐,你跟项目部和摄影组的人关照过了吧?” “那必须,昨天就给他们两个人发了通知,他俩行动力您懂的,不必多说。”查楹瞥了眼茶水间,“要不要再泡杯生椰?” “再喝要死人了,真当我是永动机啊,我允许你自己喝三杯,中午陪我出去吃个饭,竹溪焦总来,我跟你说,要不是他准备出资庭深几许,我压根不搭理他,之前那个绯闻搞得我弟对他意见很大,我都不敢告诉他我们跟竹溪有合作。”亓慕归越说越心虚,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 查楹对此不想发表意见,她只知道自家老总凡事都把利益排在前,什么人际关系都是狗屁,无法给她带来利益的人她转头就能把对方推到水沟里,这种事情太多了,查楹懒得一一回忆。 “梁小姐已经去摄影棚了,有动态我实时转播。”挂了电话,查楹继续与摄影组对接工作。 路上有好几个人跟梁辛西打招呼,电梯里有人认出她并提出合照请求,她一一应允,寻着路标到达摄影棚现场。 张铭早就准备好她的到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并递过去一杯热咖啡:“梁小姐来得挺早,路上辛苦。” “还好还好,就提前了半小时,你们才辛苦,还要过来搭场地。”梁辛西接过咖啡跟他说了声“谢谢”。 “梁小姐,早啊。”恬恬跟卡卡一眼就看见了她,糙到不行的场地突然来了个光鲜亮丽的美女,大家的眼睛都亮了,恨不得梁辛西每天都过来拍摄,好好给他们这群打工人洗洗眼睛。 梁辛西挨个跟他们打招呼,跟着恬恬去了化妆间。 “您来得好早,今天有三个模特,目前就您来了。”恬恬笑嘻嘻地打开手机,翻到一张照片给梁辛西看,“他跟你一个公司吧,梁小姐能不能帮个忙,让他跟我合个照呀?” 画面上赫然出现严昱玉的照片,这小子回国以后在公司待了两天又去出差,有段时间没消息了,梁辛西没想到今天他也会来。 “好啊,等他来了我跟他说,他很好讲话的,比较外向的一个人,基本有求必应。”梁辛西也不管严昱玉到底怎么想,抢先帮他应下。 恬恬开心极了:“那就麻烦梁小姐了,您坐靠窗的那个位置,现在没什么人,我们找个光线好的。” 她说完打开行李箱,先从里面取出两套服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第100章 “今天的第一个妆容偏暗黑系,我们要画个小烟熏,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来戴个假发。”恬恬兴奋地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假发,拎起来在化妆镜前抖了抖,全方位向梁辛西展示。 梁辛西眉尾上扬:“哇,黑长直,还是齐刘海。” 恬恬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呀!光看发型其实有点日式学院风啦,不过配上暗黑妆容的话会多一点富江的那种感觉,神秘、诡异还有点孤傲感。第一套衣服是春林的秋冬大衣,垫肩加上它的整体版型,纯纯高冷御姐风。对了,你知道今天拍得是情侣款吧?” “情侣款?”梁辛西一愣,“不知道啊,我收到的文件里只写了拍摄风格还有立意,其他就没提到了。” 恬恬微微点头:“哦哦,不知道也没事,反正现场有负责人会指导,模特只要配合就行。” 接下来半小时她们都没再说话,恬恬化妆时极其安静,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辛西的脸,化妆刷在她手中便成了画笔,每一笔都带着魔力,在不变的五官上绘出带有她鲜明风格的画作。 “辛子宝贝!” 妆容刚结束,梁辛西拿着衣服去试衣间,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严昱玉的脑袋从外面探进来,他又高又壮,堵在门口像一棵巨树。 梁辛西望着他的方向上下打量:“还真是你啊,刚才听恬恬说你也来我还有点不相信。” 严昱玉满面春风地拎包而入,空旷的化妆间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充实了许多。他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问恬恬窗口的包哪一个是梁辛西的,恬恬沉浸在他的美貌中无法自拔,呆呆指了指右边的白色包包,严昱玉快速将礼盒塞进她的包里。 “什么东西,不是炸药吧?”梁辛西疑神疑鬼地问道。 “当然是见面小礼物,你把我想得这么坏?”他转头对着恬恬一笑,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递过去,“我们的化妆师妹妹也有哦,一会儿记得把我打扮得帅一点,秒杀另外一个那什么的,风什么聆的,别叫他抢我风头。” “哇,还给我带礼物,谢谢严帅哥。”恬恬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恬恬,你不是想跟严昱玉合照的吗,现在没什么人,抓紧机会多拍几张。”梁辛西顺水推舟。 恬恬脸一红,急忙找出手机,仰头征求严昱玉的意见。 严昱玉是妇女之友,男女老少通吃,对粉丝的要求自然也是有求必应。他不仅答应跟甜甜合照,还主动配合她摆出多种较为亲昵的姿势,实力宠粉。 恬恬拍完急忙让严昱玉坐到窗边,先给他打个底妆,等下人多,环境嘈杂,难免影响工作。 梁辛西关好试衣间的门,边换衣服边问:“那个模特叫什么的,风聆?有点耳熟,好像刷到过他,最近刚火的吧?你们这的模特倒还挺多的,都共用一个摄影棚吗?” “我们六楼还有两个摄影棚呢,等素巷的另一块场地装修完就搬过去,拍摄任务暂时在集团总部。每天来得模特是挺多的,但今天拍摄的情侣款只在这一个摄影棚,另一位男模是芥柚文化的艺人,听说过段时间要去演戏呢。我跟你们说,他长得可帅了,还是个背景神秘的富二代,前途无量。”恬恬压着嗓音小声说。 这话可把梁辛西逗得不行,她笑着说:“富二代?我认识的不少男模就没有家境贫穷的,你知道刚才跟你合照的这个人是什么背景吗?” 严昱玉疯狂干咳:“低调低调,我可不是纨绔子弟,我乃单枪匹马直闯模特界的孤狼,完全没有人脉和背景,全靠自己才有现在的成就。” 恬恬一听他们对话便觉有故事,碍于身份没敢多问,听严昱玉的语气,他并不是很想公开家族背景。 梁辛西换好衣服出来,与此同时化妆间的门也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两个人,身着黑衣,一前一后,进来时化妆间的风都变了味道。 第60章 手机内存大点好,能存下更多人的联系方式 前面站着的戴墨镜的男人站在后面稍稍打量了一圈,并未在摄影棚中看见任何特别之处,目光并非观察,而是审视。 恬恬显然认出了他,又激动地从包里翻出本子和笔,等会找机会让他签个名。 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往前走出,看一眼正在窗边化妆的严昱玉和恬恬,刚要开口,又见梁辛西从试衣间走出。 他礼貌问道:“请问今天的服装拍摄是在这里吗?” 梁辛西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恬恬说六楼还有摄影棚,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属于哪个板块。 恬恬看了看那人,说:“日常拍摄在六楼,这里是今天专门拍情侣款的场地,那是你的艺人风聆吧,那应该也在这个摄影棚,我是化妆师恬恬。” “恬恬你好,我是风先生的助理晓新,芥柚文化。”自称晓新的男人走过来跟恬恬握手。 恬恬手里拿着粉扑,还在给严昱玉化妆,实在腾不出手。 严昱玉见她为难,率先握住晓新的手指:“逐月文化,严昱玉。” 晓新当然认识严昱玉,不光因为他俊毅的外形,还因为他强势的家庭背景。原想着跟恬恬客套结束再跟他打招呼,不料他先出手了。 晓新一边客气地跟他寒暄,一边转头对风聆使眼色。风聆也很识趣,立刻意会,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梁辛西坐在一旁犯怵,今天拍得是情侣服饰,女模特却只有她一人,敢情是一对二,让她当那个脚踏两条船的人啊。 第101章 她忍不住给席子樾发消息,团队成员不在她毫无安全感。好在这里还有个严昱玉坐镇,这家伙对外嘴巴巨损,但遇到事情还是会护犊子。 过一会张铭带着卡卡过来,跟恬恬交代好拍摄时可能遇到的情况及解决办法,今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第一组照片是梁辛西与严昱玉的秋季情侣款,主基调为复古和深渊,故事背景是一对情侣的双向奔赴,但最终因为不同的命运轨迹被迫分开,是较为悲伤、阴郁的风格。 卡卡指导着梁辛西的坐姿,让严昱玉尽量压低身体,下巴抵住她的脑袋,双臂从她胸前环过,但他的前胸和梁辛西的后背要留出一拳的距离,主打的就是若即若离的拉扯感。 梁辛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能想出这种拍摄风格的人也是人才啊,第一组就来个爱而不得,她不知道后面的几组照片会拍成什么样子。 她瞥了眼在准备区做造型的风聆,不知道跟他合作的拍摄主题是什么样的,她拿到的文件里可从没提到过什么故事背景。 “宝贝你东张西望什么呢?”头顶突然传来声音,严昱玉明显感觉到他的搭档心不在焉。 梁辛西干咳两声,调整姿势,鼓风机吹起她的假发,发梢一股脑窜入他的嘴里,严昱玉急忙转头呸呸几口。 “哎,保持这个姿势,很好。”卡卡不停按着快门,绕着他们二人转了个圈。 严昱玉对刚才的那张照片持怀疑态度,不会嘴里叼着假发的样子被拍下来了吧,那就丢人丢大了。不过一想到本次合作人是梁辛西,他又乐在其中。 两组造型拍摄结束,严昱玉换下,风聆上场。 试衣间里,恬恬帮梁辛西拉好裙子拉链,小心将她头发拢到身后。她从手腕上摘下造型要用到的臂环给梁辛西戴上,蹲下帮她调整好脚环的位置,这才扶着她慢慢走出试衣间。 梁辛西不敢大踏步走路,生怕身上挂的各种饰品稀里哗啦地坠下,她身体沉重,举步维艰。 严昱玉见她走出时笑得前仰后翻:“辛子,你这造型好前卫,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器人呢,银光闪闪的,好有科技感。” “笑个屁。”梁辛西瞪着他,苦于妆造的束缚只能按兵不动,否则早就扑上去给他一记。 风聆也从试衣间出来了,古风造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亮。 梁辛西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恬恬,你确定我跟他今天拍得也是情侣款?” 她穿得这么赛博朋克,风聆却如同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两个人站在一起产生极大的视觉冲击,目光转移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感。 风聆这种脸完全可以用“精美绝伦”四个字来形容,仿佛出自亓令邬手下的玉雕,每一笔都是尽心尽力之刻,不存在半点尺寸偏差,是极其标准的一尊艺术品。配上一身带有仿古元素的西服和风衣,像极了误入现代社会的王子。 他跟梁辛西并肩而立,卡卡立刻向他们发出造型指令:“梁小姐往风先生的身边靠一靠,风先生请用手臂环住梁小姐的腰,恬恬过去帮个忙,整理下风衣,我找找角度。” 恬恬将风聆的风衣抚平,特地将衣摆往左边拉扯,正好可以遮住梁辛西的半个肩膀,远看梁辛西靠在他怀里,半个身体都被包裹进外套里,非常甜蜜。 “好,梁小姐右手打开,轻轻勾一下风先生的领口,下拉。”卡卡说一句话,梁辛西便跟着照做,“对,就是这样,风先生的头再低一点,下巴往前,有一种要吻上去的那种冲动,对对,就这样,保持住。” 卡卡嘴上说不停,手里还要跟着拍,恬恬站在旁边干着急,时不时根据卡卡的要求帮个忙,调整各种设施设备的位置,还要协助灯光师打光。 “冒犯了,梁小姐。”风聆在她耳边低语,无论是姿势还是站位都极尽暧昧。 梁辛西浅笑:“没事,工作嘛,互相打配合最重要。” 严昱玉坐一边白眼都愉快翻腻了,他怎么看风聆怎么觉得不顺眼,总而言之就是看不惯他,尤其他的咸猪手还揽着梁辛西的腰,她腰部位置恰好缺一块布料,而风聆的手指正好能触到她的皮肤,这可把严昱玉恶心坏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个风格的拍摄就落到风聆头上了,明明搭档的人应该是他严昱玉才对,回头必须去问问情况。 梁辛西是职业模特,入行这些年拍得照片也不少,基本每一种风格都试过了,合作过的男模更是不计其数。不过风聆这种工作时还不忘跟她道歉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她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说冒犯做什么。 她跟风聆总共拍了三组照片,最后两组则喊上严昱玉一起,拍了两种不同风格的三人照片。 其中一组拍得特别搞笑,卡卡非要严昱玉跟风聆横向侧身躺在地上,梁辛西纵向仰躺在他们两个人的大腿上。刚开始还算正常,严昱玉用标准的职业态度积极配合,后面听见卡卡让他跟风聆手牵着手,他立马不干了。 “怎么还要牵手?我俩大男人手牵手也太奇怪了吧,我跟辛子牵还差不多。”他说完越过风聆的身体握住梁辛西的手,还很过分的十指紧扣放到风聆胸前。 风聆同样皱着眉瞥了眼他俩挂在他锁骨下的双手,抬眸望向卡卡,显然在等他的解释。 卡卡却说:“拍摄要求就是这样的,风先生的手覆在严先生的手背上,梁小姐的手再放在风先生的手背上,原则上是你们三个人手掌叠在一起。” 第102章 原来是三个人......三个人也就算了。严昱玉懒得再反驳,配合其他二人乖乖拍完今天的最后一组照片。 晚七点,今日份所有工作结束。严昱玉提出开车送梁辛西回去,果断被对方拒绝。等其他人都走后,梁辛西站在大楼下给亓令邬打电话。 亓令邬六点钟就在集团等着了,中途被亓慕归叫去办公室谈事情,尚未结束。电话无人接听,梁辛西心烦意乱想骂脏话,却见一辆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梁小姐,需要我送你吗?”车窗打开,风聆坐在后座礼貌问她。 梁小姐一怔,急忙摇头:“不用,我在等人,你先走吧,谢谢。” “介意交换下联系方式吗,有空我请你吃饭。”暮色笼罩着这座城市,他幽深的眼睛如蛊一般在暗处散发光芒。 梁辛西不傻,他要联系方式可不是看上她了,而是希望给自己多留个人脉。她倒是不介意多个朋友,总比断一条路来得更好些。 “梁辛西。”她还来不及说话,亓令邬便从大楼里走出来,方才的情形显然被他看下眼里。 完蛋,醋坛子终究又被打翻了。她一句话没说,人便被亓令邬拖走,直到进入通往地库的电梯里他才舍得松手。 “你手机内存挺多的。”他冷不丁来一句。 梁辛西懵了,不知道他突然说手机内存干嘛:“什么意思,你手机内存小?” 亓令邬冷着脸:“是啊,还是手机内存大点好,能存下更多人的联系方式。” ...... 难怪阴阳怪气,原来在含沙射影呢!梁辛西就知道他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她立刻反驳:“你别胡说,我又没想把联系方式给他,我俩根本就不熟好吧,今天合作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人就想送你回家,真羡慕你的人缘。” 电梯门开,亓令邬说完这句话就大踏步往外走,走几步又停下,折回来拽住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 第61章 一旦上瘾,连后退的权利都会丧失 地库很冷,寒风穿堂而过。昏暗的光线勾出亓令邬凌厉的侧脸,顶光灯从眉弓上方照下,睫毛覆出一层阴影,完整遮蔽住幽深的瞳孔,如同浩瀚且充斥谜团的海洋,滚动时晃了路人的眼。 他一言不发牵着她往前走,他越是冷脸不语,梁辛西越想逗弄他,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指不安分的揉捏着他的掌心,故意挠他痒痒,时不时伸长脖子对他挤眉弄眼。 亓令邬打开车门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梁辛西发现脚边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粗略一扫,整整六个盒子叠在一起。 她面露喜色,兴冲冲地问他:“好漂亮的包装盒,看着像衣服啊,少爷大手笔,送我的高定?” 她说完弯腰去取盒子,手指触及盒子侧面的logo吊牌时,瞬间石化。那上面赫然写着两个金色楷体小字:竹溪。 不是,竹溪?梁辛西迅速缩回手,转头看向车外站着的亓令邬,他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差,深渊般的眼眶里盛满了死寂,似乎在等梁辛西的解释。 梁辛西一头雾水,无辜地摇了摇头:“少爷,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这衣服哪里来的,怎么会是竹溪logo,不是你买的吧?” “陈芸说这是随云居保安下午签收的快递,寄件地址是楼云市竹溪总部,总裁办公室。”他几乎咬着牙挤出了最后五个字,“总裁”二字说得尤为清晰。 梁某人凝眸一回想,的确从脑海最深处翻找出了一件事。之前她去楼云市出差时,焦至申似乎跟她说过,以后竹溪每一次出新品,他都会无偿赠送。 靠,当时以为他说大话,谁知道这会真给她邮寄过来了,而且还知道她最近住在随云居。 焦至申怎么敢的啊,竟在亓令邬眼皮子底下给她送礼!即便知道他们两个在交往,这个举动也太猖狂了,妥妥向亓家少爷挑衅啊! 梁辛西立刻举手投降,满脸无辜,垂着眼尾连连摇头:“邬邬宝宝,我不知情啊,那个男人自作主张送我衣服,都没经过我同意,太过分了!” “意思是你不喜欢,那我扔了。”亓令邬准备拿走扔掉,硬是被梁辛西按住了。 她笑着说:“倒也没必要直接扔掉,我来处理,放二手网站卖掉,竹溪的衣服也挺贵的,不能浪费,是吧。” “你很缺钱?”他挑眉,显然在说,你梁辛西这么火的模特,怎么把日子过得如此拮据? 梁辛西迅速回答:“缺啊!我很缺钱的,我近期打算再买辆车来着,这几套新品能卖不少钱呢,竹溪好歹是知名老品牌是吧,这些还都是今年刚出的新品,转卖能回不少血,就这样,衣服先留着哈,你快上车吧,回家吃饭,我好饿。” 她抱着亓令邬的胳膊,舔着脸仰头看他。若非双眼澄澈,看着毫无杂念,亓令邬压根不想信她的邪。他怔了怔,终于愿意收回手,不再跟她计较。 回程路上,亓令邬问她想买什么车,油车还是电车。梁辛西才不会上他的当,他既问出口,必然有为她解忧的念头。她不想欠他,更不想在钱这方面纠缠不清,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絮絮叨叨跟他说这一天都在忙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随云居饭桌上,亓令邬突然问她,如果亓氏集团跟她讨厌的人合作,她会怎么想。 梁辛西耸了耸肩,眼中波澜不惊:“这是你家公司的决策,跟我没有关系。亓氏是亓氏,你是你,我也是我,三码事。” 第103章 她知道亓令邬想说什么,怕她会因为家族之事怪罪于他。但这有什么好怪的,合作为了双赢,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不必牵扯太多个人情感。况且她与亓令邬八字没有一撇,亓家内部的事情更与她无关了。 亓令邬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她的目光微微一沉,似在心底做了某个决定,但他没打算跟梁辛西细说,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梁辛西吃饱了,坐在对面等他吃完,取出手机看了眼日历,问:“你周六有空吗,陪我去烧香,没空我就自己去。” “有,我陪你。”她难得提要求,亓令邬没空也会有空。 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又慢条斯理地擦净落在桌上的汤汁,端着碗筷去厨房。 “那好,明天再忙一天,周六我们约会去。”梁辛西跟着他去水池边。 亓令邬边洗碗边说:“这里交给我来就好,你先上楼休息吧,我等会要去会客室开个视频会议,有点事情要处理。” 梁辛西难以置信:“视频会议?我以为你的工作区域仅限于后院,怎么还要你参会?” “没有别人,只有我跟我姐。”他淡淡说了一句。 梁辛西又是一惊:“那不就是要跟你姐视频聊天的意思呗,还说成视频会议,我刚才脑补的是几十个员工线上开会,真服你。” 亓令邬眼尾低垂,像两片随风摇摆的梧桐叶,侧眼斜扫她的脸,催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陈芸会送切好的水果去卧室,你洗完澡后吃。” 他恨不得梁辛西现在就离开这里,事出反常必有妖,梁辛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后院了。 亓令邬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冷炙,洗完所有的碗筷,拿着手机去会客室。拨号时得空抓了一把鱼饲料,慢条斯理地站在窗边喂食,鱼儿摆动着长尾挤过来抢食,指尖拨动池水,他的倒影瞬间融化在荡漾着的涟漪里。 “又是为了竹溪那件事?”亓慕归接通视频,语气有些不耐烦。 为了这个事,亓令邬最近找她八百次了。 亓令邬的目光跟着鱼儿来回流转:“你就这么在乎他给你的那点利益?” “一点利益?你知道焦总给素巷投了多少钱吗?”亓慕归轻笑,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手中茶盏热气袅袅。 “焦至申对梁做过什么你应该清楚,你跟那种品行的人合作就不怕后续出现问题?”亓令邬又想到他给梁辛西寄来竹溪新品,拼命隐忍着情绪。 “我的好弟弟,家里为了让你专注事业,从未逼迫你接管公司琐事。无论是集团还是旗下其他分公司,宁可对外招聘大量管理人才,也不会强行让你中断事业来公司帮忙。”亓慕归抿了口热茶,将话摆在明面上,“身为姐姐的我,为了接手集团各项业务放弃了很多,你知道我最初的梦想并非被困在这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我比你更热爱自由,如果不是爸让我回来,我早就环游世界去了。” 亓令邬不语,他知道亓慕归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实则在跟他打感情牌。 “我既成为爸的接班人,考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赚更多的钱,如何扩大集团在国内以及世界的影响力。做生意嘛,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情我看得比你更清楚。个人恩怨在利益面前,能黑能白,能现能藏,可操作性太强了,凡事你不能只看表面。这一次我同意跟他合作,就代表亓氏一定跟竹溪绑死在一块了吗?” “焦至申的感情生活不是你我能控的,他对待女人的态度我不想多加干涉,但如果他敢在这桩生意中做手脚,不用你说,我第一个对症下药。”电话那头抑扬顿挫,保持她一贯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 亓令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所以这些年你是怨我的对吗?” 亓慕归放下茶杯,立即坐直身板,盯着屏幕里他的眼睛:“怨你做什么,我从没有这种想法。” “当年我拒绝进入亓氏,一个人从老宅搬出,定居随云居,第二天爸就逼着你召开发布会,宣布由你代管集团,负责公司大小事务,后面整整一个月你都没有主动跟我讲过话。其实你从那时候就在怪我,若当初接手公司的人是我,你就不用被家里逼着回国,你也可以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 他的目光从鱼池中挪开,握着手机坐去会客室的沙发上。屋内吊灯未开,只亮了一排壁灯,他垂眸在昏暗中静坐,颀长的身影裹着一层雾,竟有几分孤独感。 亓慕归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从未对谁吐露过心声。即便是同窗室友查楹,也未曾挖掘过她内心深处埋藏着的秘密。 她轻轻笑回:“你在说什么呢好弟弟,接班是我的使命,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事怨过你或者爸爸,我现在过得这么好,手里用不完的钞票,光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呼风唤雨,享受权力带给我的快乐,我应该感谢你们当初成全了我。” 她拿过手边的一支笔来回转动,尽力扫平内心的不安。 “后期事物我会妥善处理,不会做任何伤害你和梁小姐感情的事,我很看好梁小姐,她是好女孩,身为弟媳头号种子选手,我肯定保护好她。你放心。” 挂完电话,亓令邬仍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唯一的改变也就是手机屏幕亮着和暗着的区别。 门外有人影掠过,梁辛西步伐仓促,忧心忡忡,迫不及待想把她的私事从亓家抽离出来。她给焦至申发了短信,约他明天中午在亓氏大楼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第104章 亓氏姐弟因她之事产生分歧,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她不想依赖谁,依赖这件事情很容易上瘾,一旦上瘾,梁辛西连后退的权利都会丧失。 第62章 何止有压力,我现在寸步难行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过,亓令邬依旧是住在北山不问世事、只需要专注于自身事业的逍遥公子,哪会遇见那么多烂俗的糟心事。 梁辛西盘腿坐在窗边,又想起他孤身站在树下的模样,本就应当埋头沉浸在他的世界,而不是被她拉着坠入凡尘。 她刚才躲在会客室外面偷听,并未看见亓令邬的表情,但她完全能想象出他的神态,必然是皱着眉,心事重重地低头沉思。凝眸时,瞳孔似有破碎山海,随着时间一点点崩塌。 想到亓令邬为了她的事情忧心忡忡,梁辛西的心便揪在一起。 洗完澡在窗台坐了会儿,听见楼梯口传来动静,她立刻翻身上床,提着被子遮住半张脸,背对着门。 黑暗里进来一个人影,停在床边看了看,俯身揉了揉梁辛西的头发,拉下被角掖在她的下巴处。他动作轻缓,不忍惊醒沉睡的人,平静地坐在床沿边看着她,好像他一走,梁辛西也会消失。 “梁。”他轻声吐出她的姓氏,又再次陷入沉默。 梁辛西眯着双眼,依然背对着亓令邬,黑暗中的一双瞳孔映出朦胧月色,仿佛也在聆听着她心里的秘密。她不敢开口,只能在心中对着被她连累的人道歉。 亓令邬俯身亲了亲她的面颊,起身去了隔壁客房。门关上,他再没进来。 这一晚梁辛西辗转反侧,睡眠极浅,哪怕只是窗外微风拂过,叶片碰撞的沙沙声也能轻易将她惊醒。 她挣扎一会儿,又抱着枕头去隔壁找亓令邬。 客房寂静无声,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开关门的声音也并未惊到他,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梁辛西揭开被角,如鱼儿般轻盈地滑进被窝,轻轻把枕头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准备躺下。 就在她的后脑勺即将沾到枕头时,旁边伸出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将她拉进怀里,枕头被他一推掉到地上,梁辛西的后脑勺枕上他的胳膊。 “被我吵醒了?”她贴过去搂住亓令邬的腰,仰头想看他。 头还未完全抬起,便被亓令邬用下巴压了下去。 “没睡着。”他声音沙哑,带着疲惫。 梁辛西蹭蹭他脖子,低头埋入他颈窝:“你有心事。”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亓令邬一口否定:“没有。” 梁辛西抿唇,明白他的顾虑。这个男人一向寡言,他习惯于与她分享快乐,而不是用烦恼去困住她。 那她也是。 她不喜欢亓令邬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本就不是他该吃的苦,不用为了其他人硬吃。她在此时后悔很多事情,她不应一时兴起拉着不相干的人入局,她太自私了。 “不要乱想。”头顶又传来声音。 梁辛西惊愕,原来他能感受到她逐渐失去节奏的心啊。 “我知道你偷听了我跟我姐的谈话。”他继续道,“别有压力,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这对我而言并非烦恼,能为你做些什么,是我的快乐所在。” 怀里的人气息大乱:“你说这个干嘛,就好像要为我赴死一样,听得我更有压力了。” “赴死不至于,至少现在没这个机会,若以后有这个可能性......”他说这话的语气慵懒又自在,甚至带着开玩笑的意味,“我毫不犹豫。” 梁辛西却真真切切听到了他的心声,赫然仰头望向他眼睛:“已经到了愿意为我赴死的地步?” 可她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啊,他的世界明媚敞亮,根本没有她出手拯救的必要,自有一大批人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何况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宽敞的道路上连一块绊脚石都没有。 他竟然能平静说出愿意为她赴死的话,这不公平。梁辛西太需要公平了,他付出,她回报,他送,她还。你来我往,感情才能走得长久啊! 但眼下根本不是这个状况,在亓令邬面前,梁辛西真成了弱小这一方,严重偏离了她的预期设想,无论在感情还是各自生活里,她都无法接受自己是受救助的团体成员。 她也想还回去这份情谊,但她没有东西能还。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这一真理时,她陷入了重度恐慌。 而身旁的男人回应了一个“嗯”字时,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她颤抖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亓令邬如何着迷?她也不懂。 亓令邬低头吻她眉心,搂着她的后腰往怀里捞:“明天送你去上班,晚上我有事回一趟老宅,晚点去接你。” “不用你送我,跑来跑去挺累的,我自己开车,而且晚上我想按时走,不想弄得一身班味。你忙你的,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她放缓语调,明显有着撒娇的意味。 亓令邬心下一软,应下她的提议,再次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梁辛西的鼻腔,甚至梦见自己中了千万大奖,差点笑出声。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亓令邬破天荒地赖了床,牵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让梁辛西于心不忍,趴过去抱了抱他。 “我去上班了,你好好再睡个回笼觉。”她关好门去楼下打包陈芸做好的早饭,开车继续去亓氏集团完成最后的拍摄任务。 第105章 午餐时间,严昱玉盛情邀她一起用餐,梁辛西说了句“约了人”便离开。某人不死心,给席子樾发短信,问她梁辛西在南桉区除了亓令邬一个男人外,是否还有其他对象。席子樾发来“你有病”三个字,翻着白眼删除与他的对话框。 严昱玉一天不被骂浑身不舒服,这下又被骂爽了,美滋滋开着车去定好的餐厅吃独食。 梁辛西到达约好的咖啡馆,看见焦至申已经到了。他穿着黑色西服坐在窗边,见她进来礼貌地招招手。 他好像瘦了,头发染得更黑,面部轮廓也比前段时间清晰许多。总体而言更年轻,也更精神了。 “焦总,许久不见。”梁辛西面对他时,依然保持着良好素养。 焦至申笑着将冒热气的咖啡杯推向她:“梁小姐主动约我见面,我很惊喜。” 梁辛西表面淡定,内心早已波涛汹涌,真想咆哮一声“惊喜你个大头啊”! 她微微一笑,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焦总知道我为什么约您见面?” “衣服还喜欢吧,特地照着你风格挑选的几件新品,秋花系列那件黑绒长裙非常适合你,如果能搭配竹溪‘霜降’系列珠宝套装,会更惊艳。” 焦至申没有接话,反而从旁边凳子上捧出一件礼盒。礼盒表层纹理细腻,绘制着精美的花卉图案,花瓣边缘贯穿两道细密银线,如银龙游曳,海浪翻涌。右下角依然用金粉印着竹溪的logo,在咖啡馆昏黄光线的照射下金光闪烁,细节尽显工艺的奢靡与精湛。 “这是?”梁辛西未伸手去接,而是抬头看着焦至申,目光复杂。 “下次用它搭配衣服,来见我。”他说完起身拿着礼盒放去梁辛西身侧的椅子上,随后便慢悠悠地坐回她对面。 梁辛西轻笑:“焦总,过完年我就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首饰衣服可不容易收买我,就算您不送,这些身外之物我完全买得起。” “我知道你买得起,我送你这些并非为了收买你,只是觉得它们适合你,能被梁小姐穿着和佩戴,是它们应有的价值所在。” 焦至申的语气没有任何转折,淡淡诉说着他的观点,无论梁辛西是否接受。 梁辛西瞥了眼礼盒立刻收回目光,眼神瞬间降温:“约您见面正是为了此事,请焦总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有这钱不如给您老婆转过去。还有,您应该知道,我跟亓令邬在交往,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您也有家室,真不用费心为我做什么。寄衣服到随云居这个行为,实在不妥。我知道您最近在投资庭深几许,与亓氏集团也多了不少合作,希望您是真心想跟亓总做生意,而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让你有压力了?”焦至申的瞳孔是咖色的,如同浸泡在水底的一块巧克力。 瞳孔太深看不清,瞳孔太浅又看得太清。梁辛西身边那么多男模同事,全是万里挑一,但她还是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存在几分真心。 在她面前,焦至申俨然一副绅士模样,偏偏又做着严重背德之事,言行举止矛盾至极,压根不能单从一件事情中去挖掘对方的真实人性。 她苦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何止有压力,我现在寸步难行。” 焦至申被她破碎的眼神晃到了,眼中至纯至净的茉莉花瓣居然在他面前产生了裂痕,他难以接受梁辛西用这样的神态面对着他。 “若是为难,我会减少见你的次数。”他沉默着抬手,轻轻覆盖住梁辛西的手背,“竹溪除了投资庭深几许,还与亓氏共创了新的奢侈品牌,我希望你来当代言人,明年四季的高定会有单独系列为你量身打造。为春林效力的设计师染冉你知道吧,现在签在我公司,由她来操刀。以上这些,亓总也知情,她同意了。” 他的手上戴着婚戒,真够讽刺的,用戴婚戒的手指去触碰另一个女人的肌肤,梁辛西真想在他脸上泼咖啡。 然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惊醒了梁辛西,原来亓家都知道。她抽出手指,听见自己心脏震动的声音。 第63章 你我断绝母女关系,此后再不往来 她尽力调节情绪,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甜品。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刮着身体里的棱角。 曾经的梁辛西最痛恨无病呻吟的人,跑两步就痛斥命运待人不公,躺平时却对世界抱怨太累太辛苦。可她现在的确有病,在内心挣扎几下不算过分吧。 吃饱喝足,她笑着说:“焦总还是别这么做了,你为我付出再多,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诚心劝您,别在我身上浪费金钱和时间。” “我心甘情愿。”再次被拒绝的焦至申云淡风轻地回。 心甘情愿。昨天亓令邬也说他心甘情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几个字的份量,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首饰您要不要收回,不收我就卖掉换钱了。”梁辛西直言不讳。 焦至申依旧笑回:“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梁小姐请自便。” 下午忙完后,梁辛西反手将他送的衣服还有首饰挂在二手网站,上传没多久便有人来砍价,梁辛西把页面上挂着的“谢绝小刀”截图发给对方,对方没有接话,默默拍下了商品。 而焦至申那边,助理很快打来电话,说下面有人反应某不明卖家在二手网出售尚未发布的“霜降”系列珠宝,同步售卖的还有“秋花”高定礼裙,怀疑竹溪内部出了问题。 第106章 焦至申翻着手里的书,语气平淡:“嗯,我知道,由她去吧。” 助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把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回应。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不知道老板说的由她去的“她”指的是谁。她立刻通知下级部门,转告自家老板的原话。 梁辛西开车驶离亓氏集团的停车场,半个车身刚出去,接到席子樾的电话,她声音急促,周边环境非常嘈杂。手机连着蓝牙,梁辛西听不大清楚她说什么,靠边停车后让她去安静的地方说话。 席子樾仓促回应:“辛子,妈来逐月文化了,非说要来找你,我跟她讲你在南桉区出差,她说见不到你就不走,现在我跟林林他们在这里接待,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妈去逐月干嘛?”梁辛西感到非常困惑,“她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嗯,她还是想让你离开逐月文化,不要当模特了。”席子樾压着声音,徐诗妍应该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神经病吧,她是不是疯了,我跟她说的够清楚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梁辛西调转方向,“找个理由让她走,我在开车,等会打给你。” “好。”那边匆匆挂了电话。 梁辛西的心情原本没有那么糟心,一听见有关于她妈妈的话题,立刻坠入谷底。去随云居的路上,徐诗妍给她打来两个电话,都被她挂断了。回去她就坐在后院鱼池边,脑袋里一团糟,和稀泥都没她这么混乱。 徐诗妍发来一连串短信,意思就是让她辞掉工作,还截图了十几条网上有关她的负面新闻,甚至连她学校的贴吧都有讨论梁辛西的帖子,她收集好后一并发了过来。 谩骂的言语如同一柄柄利刃,不间断地扎进梁辛西的身体。她头皮发麻,如同被针刺一般,嗓子眼似乎有双手禁锢着,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埋着头坐在椅子上,所有的压力与不堪都在这个时候向她压过来。她像蝼蚁般被压在山下,祈求上天给她一些怜悯和宽容,可最后都失败了。 越是被推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困境中,梁辛西就越觉得自己可笑。这样窒息的生存环境里走出来的人,怎能配得上住在随云居里的人? 这一瞬间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之一,迅速去二楼收拾好行李,推着箱子去地库装车。开车离开随云居时,她跟陈芸说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让她转告亓令邬。 陈芸对此并未产生怀疑,应下之后特意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后水果。 她马不停蹄地去了逐月文化,此时暮色已至,大楼前方仍旧站着一群人。梁辛西只瞥了一眼就认出席子樾和廖沾沾的身影,他们身前还有几个人,肯定有一个人是徐诗妍。 梁辛西在马路边停了车,脚才刚从车里下来,徐诗妍立刻冲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了她一巴掌。 “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不见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这一掌让现场所有人都懵了,只有梁辛西是清醒的。 席子樾冲过来挡在她面前:“妈,这么多同事在呢,你干什么?” “你住嘴,我在管教她,不关你的事。”徐诗妍的脸涨的通红。 廖沾沾、季昭还有林林都过来将梁辛西护在身后,以前听梁辛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家里情况复杂,他们都没当回事,今天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坏了。 “先跟我回家。”徐诗妍推开林林试图拉过梁辛西的手,席子樾迅速挡下。 “妈,现在很多人都认识辛子,你别这样,万一有人拍下来放网上就麻烦了。回家是吧,你坐我车,我带你回去,辛子那边有同事一起,我们回去说。” 席子樾怕事情闹大,拽着徐诗妍的手去地库,同时转过头对林林他们使了个眼色。 她们走后,梁辛西谢绝林林他们送她回去。 她撩着头发对他们笑笑:“多大点事,这种场面我见多了,你们还是太年轻。行了,各回各家吧,这里去我家开车就几分钟,不碍事。” “辛子,真不用我们一起去么,我担心你啊。”林林神情凝重,怕她出事。 廖沾沾也堵在她车前:“我们送你。” “不用,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这是我的家事,我想自己处理。”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散了,“谢谢你们,真的。” 梁辛西说完拉开车门启动,伸手对着门外的人们挥了挥,踩下油门迅速离开。 回到御湖墅,梁辛西第一句话是:“你又在发什么疯?动不动打人你狂躁症啊,神经病也不能这么频繁发作吧,是不是得吃药控制点了?” “你骂谁神经病?”徐诗妍扬起手又要拍过来,被梁辛西一下捏住手腕。 她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真以为我不会还手吗?看你是长辈的份上我忍到现在。你有没有算过这些年你打了我多少次,次数太多记不清了吧,我可一次次数着呢!徐诗妍我告诉你,以后你打我一巴掌我就回你两巴掌,每次伤害我我就加倍还给你,不会再惯着你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还你这条贱命!” “你这个不孝女,是要对你妈妈动粗吗?”徐诗妍脸色苍白,被她捏住的手腕留下五个红印,“读得书是进狗肚子了吗!” “对,就是进狗肚子了,那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还教授呢,我呸!你算哪门子教授啊,对外人模狗样,对内就知道虐待女儿,真不知道你这个职称是从哪里偷来的,你不配!”梁辛西彻底爆发了,甩开她的手猛地推了一把。 第107章 席子樾眼疾手快,冲到背后接住了她。徐诗妍后仰着躺在席子樾怀里,仰着头望向对面失控的人,一脸的惊恐。 梁辛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同时爆发出疯狂大笑,似恶魔从深渊爬出,用空洞又无畏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弱小生灵。 “从今天起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我断绝母女关系,此后再不往来。哦不对,应该说跟你们夫妻二人断绝关系,以后我就算暴毙于山野,也不需要你们过来帮我收尸。同理,我也不会过问你俩的养老问题,钱我按时给,爱就别指望了。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这很公平。” 她说完给小区安保打电话,眼看着徐诗妍被两个保安拖了出去,她又立刻联系换锁师傅,将家里的防盗门锁全都换了,还在门口多装了两个监控。 席子樾全程就在一旁站着,她插不上嘴,也没资格劝阻梁辛西做决定。如果经历这一切的人是她,她也许会做得更绝。没有经历过梁辛西的苦,她无法替她做决定。 梁辛西关了门,站在玄关处红了眼眶。 “是我不配得到幸福,上辈子也许造了太多孽吧。”她哽咽着。 席子樾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梁辛西再也忍不住了,埋在她颈窝里爆哭。 “辛子,不是你的问题,真的,你一点也没错。” 席子樾见不得她哭,感受到颈部流淌着的滚烫,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夜色完全降临,梁辛西的手机铃声狂响,此时她与席子樾抱头痛哭,哭嚎声夹杂在欢快的铃声中,竟莫名多了几分喜感。 她们没有开灯,去冰箱里取出几瓶啤酒,直接坐在地上干起杯来。 “席子,哪天我想不开走了,你跟我哥就把我撒在小区外面的湖里吧。”梁辛西半醉半醒,拍着席子樾的肩膀不停叮嘱。 席子樾推开她:“呸呸呸,你别胡说,我才不要。我、我以后还要跟你一起跳广场舞呢,我们要当最时髦最city的老太太。” 梁辛西抿唇苦笑,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时候? 第64章 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啊 梁辛西望着窗台怔怔发呆,拍了拍席子樾的肩膀,指着窗的方向:“席子,你还记得我以前养过一只鹦鹉吗,和尚鹦鹉。” 席子樾迷迷糊糊侧过头,盯着她的手指,稍作回忆:“好像有这么回事,高二那会吧?” “嗯,别人送的,它叫二月,到我手里刚好两个月,它很粘人,还会定点拉屎呢,可乖了。” 梁辛西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抖了几下,“我还教会它喊‘姐姐’,所以它看见我就叫姐姐。有一次它在家里飞撞到窗玻璃,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我怕它有危险就帮它剪羽了。某个周六下午,我跟班长被喊去学校帮老师清点东西,那天晚上我还喊你出去骑车了,记得吗?” 席子樾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嗯,我们当时骑了有三十公里吧,累得都要趴地上了,你跟我说二月不见了,飞走找不到了,趴我肩膀上哭了好久。” 梁辛西垂眸,两行泪涌出眼眶,珍珠串似的嘀嗒坠落,她喉咙痛得厉害,堵着一块巨石怎么也吞不下去。 “其实不是找不到,而是被野猫吃了。”她呜呜哭出声,肿胀的眼皮几乎睁不开。 “我离开的那个下午,我妈、我妈觉得二月太吵了,一生气给它从窗口扔出去了,就一直没管。我回家问她,她说不知道,可能在外面绿化带里。” “我就跑出去找,在草里面看见了二月的两根羽毛,羽毛旁边的土里还有好大一摊血,我就知道,它一定是被野猫吃了。二月被我剪羽了,根本飞不高飞不远,野猫那么凶,它、它就那样死了,后来我再没养过宠物,我对不起二月......” 她的眼眶逐渐红肿,眼球充斥着红血丝,脸颊鼻头比天边燃烧着的晚霞还要红火,嗓音嘶哑,像无意间吞了一口滚热的炭。她抱着席子樾的手臂,把头埋在抱枕里抽泣。 “我也不知道我家是怎么了,那会同学还会羡慕我,说我爸妈都是大学教授,是高知分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给我铺路。” “可事实不是这样子的,我跟我哥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全都靠自己一步步过来的,包括高考填报志愿,我爸妈一点意见都没提供过,从未用过他们的眼界为我和哥开辟过道路,我跟哥就像两个瞎子,完全摸黑过来的。” “如果不是大学兼职当模特走了这条路,我真不知道毕业以后能做什么。我父母情感冷漠到极致,我真想不通。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忤逆他们的事,我妈为什么总当我是仇人呢?都说父母是孩子人生的引路人,可我跟哥从来就没有人领过路啊......” 梁辛西一口接着一口喝酒,趴在垃圾桶边干呕,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尽情释放过压抑在心里的情感,她对家庭的包容完全走到了尽头。 “辛子,二月的事情,你那会为什么不告诉我?”席子樾的心跟着她一同揪着,安慰的话一句讲不出,只有心疼。 她用手背胡乱擦着嘴角:“因为我害怕,我怕你知道我家里的真实情况后,会觉得有病而离开我。我也自卑,所以平时从不过多跟人诉说家事,我只想让别人看见我快乐的一面,让他们以为我是幸福的。我知道,我哥也不会跟你讲太多糟心事,他最希望你过得快乐。” “辛子......”席子樾久久抱着她,“我很抱歉,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活得这么辛苦。” 第108章 梁辛西的手机又在震动,她从黑暗中摸索着抓过来,听见亓令邬急促的声音,问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搬走了。 她醉着,口齿不清地说:“梁辛西她、她已经死啦,你不要再找她啦,她早就被杀死在......高二的那个冬天了。” 亓令邬握着电话站在卧室的衣柜前,里面只剩下他的一半衣服,另一半柜子空出来,梁辛西所有的物品全都从家里消失了。 可笑的是,他送的衣服首饰等物品一件没带走,全都留在了随云居。 “你在哪,我去找你。”他关上柜子,拿了件大衣出门。 “你找不到我的。”梁辛西哭得更厉害了,“连我都找不到自己,我在哪里,我应该在哪里,这个世界上真有地方是留给我存在的吗?如果有,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找到......” “你回家了对吗,喝酒了,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亓令邬迅速去地库取车,不停跟她说话,生怕下一秒电话那头的人就没了消息。 梁辛西的手机开了扩音,坐在一旁的席子樾还以为是梁许鄞的声音,趴在旁边大声喊:“许鄞,我在、我在辛子家呢,你下班自己吃饭吧,我今天就、就不回去了哦,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两个人都睡过去了,屏幕依旧显示正在通话中,亓令邬把手机放在一边,心急如焚地开车前往御湖墅。 梁辛西跟席子樾并排躺在地板上,脑袋两边放满空啤酒瓶,翻身时手指碰倒了几个瓶子,叮叮当当滚到门口。 “镜头灯光......太闪了。”梁辛西呓语,转身抱着席子樾又睡过去了。 夜深,月起。光影如水,在院内上下浮动。 一辆车缓缓停在院子门口,亓令邬急匆匆下车跑进院子,试着敲了敲门,屋内寂静无声,没有人理会他。 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终于发现后门口的窗帘未拉。他打开手电筒往屋里照,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都挨个查了一遍,瞥见茶几边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睡得很沉。他尝试着推窗户,无奈里面反锁了,所有窗户都进不去。 忙活半天无果,亓令邬轻轻叹了口气,打开医院的官网找到了梁许鄞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梁许鄞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在办公室喝了杯水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往常手机屏幕上都会跳出席子樾的短信,今天却异常安静,他正要拨电话,却有一个陌生号码跳出来,接通后发现是亓令邬。 他站在窗前向梁许鄞求救,隐忍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偏于平淡。梁许鄞还是听出了他的慌张,安慰两句平复他心情,立刻拿着东西去医院车库,一刻也不敢耽误。 梁辛西的门锁刚换,还未来得及告诉梁许鄞密码,他到达御湖墅后试了三组数字都失败了。他看了看亓令邬,问他出生年月日,旁边的人迟疑着走过去输入数字,门居然真被打开了。 他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密码是我......” 梁许鄞摇摇头没说话,站在一旁对他笑了笑。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亓令邬跟梁许鄞同时皱了皱眉,开灯后看见姐妹二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地上到处都是酒瓶,茶几上凌乱不堪。 “不让人省心的两个小家伙。”梁许鄞默默说了一句,从茶几下翻出垃圾袋,把桌上和地上的垃圾全收了。 亓令邬蹲在一旁摸摸梁辛西又红又烫的脸,抱着她放到沙发上,随即又折回去想扶席子樾起身,身后的梁许鄞拉住他。 “没事,我来就行。”他说完放下垃圾袋,勾着席子樾的脖子和腿弯,轻轻放在梁辛西身侧,拿过旁边折好的毛毯盖给她们盖上。 姐妹俩聚在一起喝那么多酒,毫无疑问又是那个人来惹事了。 梁许鄞望着她们的脸陷入一阵沉默,这些年每个人都过得太辛苦太辛苦,他自己也在压抑着心中的累和痛,却在生活上表现得像个超人,努力保护好他的妻子和妹妹。但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围着她们转,总有被人见缝插针的时刻。 他和亓令邬两个人拿着扫把和拖把将客厅打扫一圈,并肩去水池边洗手。 梁许鄞笑着看他:“辛苦你了,我妹不懂事,尽给你添乱。” “没有,我乐意做这些。”亓令邬并未多说,瞳孔深处藏着担忧。 说起梁辛西的事情,梁许鄞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他从第一次看见亓令邬时,便相信他的人品,第六感告诉他,亓令邬便是梁辛西人生中最好的引导者。 亓令邬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俯身静默一会儿,转过头询问梁许鄞他家里的事。问之前他先说抱歉,表示这太唐突了,但他真的很想了解梁辛西,想对症下药,迫不及待想将她从泥泞中捞出来。 梁许鄞本不想主动提及家庭,见他眼神诚恳,考虑到这些是影响他跟梁辛西感情的关键因素,不得不说出他们与家庭之间的纠葛,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在无形中影响着梁辛西的人生。 他们在客厅里交谈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亓令邬终于弄清楚梁辛西情绪大起大落的来龙去脉。明白故事原委后再看一遍她的所作所为,亓令邬心情沉重,呼吸急促不安。 梁许鄞俯身亲了亲梁辛西的额头,拍拍亓令邬肩膀:“天色不早,我带席子回去了。” “好,放心,这里有我在。”亓令邬目送他出去,过一会儿他追了上去,“哥,辛子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她把东西都从我家搬出去了,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不放心所以今天赶紧过来找她。” 第109章 这一声“哥”叫得梁许鄞立刻停住脚步,他抱着席子樾,站在院子里对他笑着。 “她才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求关注的一种方式罢了,辛子永远这样,嘴硬心软。” 他走后,亓令邬又坐回沙发,托着梁辛西的脑袋枕到自己腿上,捏着她的脸颊,低头抵住她额头。 “求关注的一种方式么......傻子,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啊。” 第65章 咬手多没意思,要不要试试咬下其他地方 半夜,梁辛西沉沉醒来,头很重,像压了一座山丘,缓了许久才逐渐清醒。她枕着一片柔软,睁眼看见亓令邬的脸,靠着沙发闭目浅睡,呼吸平缓,与她十指紧扣。 他的睡容极其平静,胸口起伏似经过特殊训练,幅度轻微,在黑暗中难以察觉。 梁辛西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明明她都收拾东西从随云居逃走了,亓令邬居然又追到了御湖墅。她跟席子樾喝了很多酒,回忆睡前发生的事情,她头痛难忍,记忆出现短暂的缺失。 她撑着身体坐起,小心翼翼地从亓令邬的掌心中抽出手指,揭开身上毛毯给他盖上,踩着拖鞋去厨房倒水喝。嗓子如同被火烤过似的,嘶哑着说不出话,连着喝完两杯才得以喘过气。 她踮着脚尖去洗手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被吓了一跳。眼眶肿得高高的,双眼皮肿得糊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鼓鼓囊囊的金鱼眼。她连忙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特意用指甲沿着双眼皮的那道线左右压过去,但效果不佳,依旧睁眼困难。 她站在镜子前痛心疾首:“我疯了吧,矫情什么啊,哭这么凶。这下好了,毁容了。” 她正着急用什么办法恢复原貌,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揽着她的小腹往后面勾。梁辛西一惊,抬头望见镜子里亓令邬的身影。 “你醒了?”她慌忙低头,现在的模样实在好笑。 亓令邬俯身,半张脸埋在她颈窝,她头发散出洗发水淡淡的椰香。他闭眼深吸,凑上前轻吻她脖子。 “痒死了痒死了。”梁辛西歪着脑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亓令邬音色低沉:“悄无声息搬走,是要跟我撇清关系?” 他的语气极其平静,明明应该大声质问梁辛西,却好像在跟她讨论等会吃什么一样平常。 真是奇了怪,他应该很生气才对。应该跟上一次吃醋时那样,充满怒意地责备她,然后问她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为什么对他如此无情。 可他没有,他声音轻柔如羽毛坠地,听不出任何异样情绪。 梁辛西转过身体,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他眼睛:“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想把负能量转移给你,这本来也不是你应该遭受的苦。你应该跟以前一样,在认识我之前,过得无忧无虑。” “所以你一言不发就搬走,觉得这么做很伟大,是在成全我,我应该感谢你?” 亓令邬似乎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瞳孔深如海,梁辛西眼睛酸涩根本看不清。 “我没有。”梁辛西不知道说什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只是......我在想......” 对面的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耐心等她诡辩,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又想编什么鬼话来骗他。 他并不急躁,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捏着她下巴往上抬,有意与她周旋到底。突然上升的气场镇住了梁辛西,他挡在出口处,局限着她的行动空间,只在身前腾出一小块空地留给梁辛西。 梁辛西的双颊肉眼可见地变红润,也不知道今天洗手间温度会这么高,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越扭捏,亓令邬便越嚣张,宽大的手掌稍用力便轻松托起她的臀,她的心脏似在这一顺跌落,整个人被抱坐在洗手台上。 亓令邬曲起膝盖,抵在中间慢慢分开她的腿,扣住梁辛西的膝盖垂在他身体两侧。完成这个动作的全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故意监视她的神情变化。 梁辛西的掌心覆在他胸口,死死往后推。她现在的姿势过于羞耻,奈何怎么用力也挣扎不开,一边感慨男女力量的悬殊,一边气得她把指甲都扣进亓令邬胸口的肉里。 亓令邬饶有兴趣地说:“继续诡辩啊,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当时就是那个想法,你能让我怎么办,我自己都搞不懂。”她撑着亓令邬的肩膀往后推,这人就像大山一样,压根推不动一点,“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 “你家门锁密码是我生日啊,原来你这么喜欢我?”他终于扬起嘴角,不再吝啬笑容,“喜欢就要说出口,为什么瞒着?” 梁辛西瞳孔地震,又是一滞:“你怎么知道?” 他笑意更深,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又滑至她唇瓣,稍稍用力:“我有先知。” “胡扯。”梁辛西十分心虚地瞪着他,用力扭动身体往侧边逃,“亓令邬,你......” 她正要开口骂娘,对面的人却不再给她掰扯的机会,快速俯身压下堵住她的嘴。 梁辛西没想到他会来这手,喊他名字的空挡刚好给了亓令邬机会,立刻见缝插针撬开她唇齿,将她想说的话全都推了回去。 他的肌肤像着了火,源源不断的高温从他的唇瓣、指尖交替着烧过来,翻滚的热浪化成巨大的山脉死死压住梁辛西。 有一双手从背后解开她胸前的束缚,灼热高温持续燃烧着她的身体,指尖每滑过一块肌肤,那里便开出一朵红花。她化成肥沃土壤,培育出大片面向朝阳、左右摆动的娇花。 第110章 亓令邬半蹲着往下挪,一寸一寸往下吻过去,她仰着头背靠镜子,彻底坠入火焰翻滚的深潭,血液和骨肉在遇火时完全融化,意识和灵魂被极速吞入这只火焰巨兽的腹中,她完全丧失了感知力,被窜入高空的火焰任意摆布着。 他们在镜前热烈拥吻,宛若爬山虎从墙壁缝隙中冒出嫩芽,张牙舞爪地沿着石壁往上攀爬,互相交融,互相支撑。 梁辛西若是船,亓令邬便是桨,彼此配合着打节拍,在双方的生命之河中尽情作画。小舟摇摇欲坠,船桨仍努力保持着平衡,他们互相鼓舞,不断往前行。 她听见海浪拂过礁石的声音,带着咸湿的热风拍打着她细腻的皮肤,她浸泡在棉花糖般温暖柔和的海水里,随即又被浪花推至午后被晒得暖洋洋的沙滩上,她光脚埋在金黄的沙粒中,细密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笑。 亓令邬趴在她肩头轻轻喘息,偏过头亲吻她下巴,再又回到唇。轻咬、舔舐,大力吮吸,将她高高抛起,再拥着她一同跌入汹涌万丈的深海中。 梁辛西感觉身体已到了极限,咬着他的肩膀,不停喊着他的姓名哀声求饶。可刚刚才坠入深渊里的人,哪那么容易就能逃脱,只能继续忍受浪潮拍打,静静等待这阵潮水退散。 天边的暮色被洁白的云层吞噬,云后升出微黄光芒,天空被大力撕开一道口子,沉寂的城市在日出升起时逐渐苏醒。 亓令邬抱着她躺回沙发,他轻轻抚摸着梁辛西的脸:“不管你以后逃到哪里,我都会精准到达目的地,抓你回来。” “我才不信,你又没在我身上安装定位。”梁辛西的双颊红潮未褪,埋头躺进他的臂弯。 他轻笑:“定位是没有,别的东西倒是很多。” 说完手指下滑,故意蹭蹭她身上的红痕,那些花儿开得正烈,不知需要几天才会凋零。 梁辛西憋着一口气,张嘴咬住他的大拇指,咬完立刻又挪到他手腕处重重咬一口,两处地方齿痕鲜明,顿时涌出瘀血。 “咬手多没意思,要不要试试咬下其他地方?”他垂眸又要吻过来,梁辛西一想到刚才激烈的战况速度举手投降,“我错了哥哥,再也不敢了。” 这声“哥哥”叫得亓令邬心潮澎湃,瞳孔下的火焰仍在灼烧,可低头看见她湿漉漉的、带着祈求的双目,心中一软,舍不得再折腾她。 “行吧,暂时饶了你。”鼻尖蹭蹭她的唇角,抱着她去洗澡。 这一回算是无效逃跑,天一亮亓令邬又拖着她的行李塞进车厢,她眯着眼睛在车里睡了一觉,睁眼又瞬移回随云居。 陈芸看见他们回来,诧异地问道:“梁小姐昨天去哪里了,说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我还在后院留了灯。亓先生后来出去找您,再发消息就不回了。” “出去办了点事。”亓令邬意味深长地撇了她一眼,“麻烦陈阿姨准备下早饭吧,梁小姐饿了。” 说完开车驶入地库,梁辛西眯着眼睛侧头看他:“真会撒谎,亏我以前还觉得你很乖,都是装的。” “我没撒谎啊,确实办了点事不是吗?”他勾唇轻笑,眼底闪过一抹光,“就是这次太匆忙了,不够稳健。我们下次不在洗手间办事了,还是去卧室吧,或者你有更喜欢的办事场所一并告诉我。以你的喜好为准,我全力配合。” “亓令邬!” 梁辛西低吼着扑过去捂他嘴,恰好这人停好车熄了火,拽着她的手将人搂过来,托着她后脑勺又亲过去。梁辛西对他感到无语,狠狠咬了一口他嘴唇,吃痛之后的亓令邬终于老实了。 “臭流氓啊,我真服了你,下流到令人发指,衣冠禽兽第一人!” 梁辛西真想揍他一拳,奈何瞥见他精致的五官后死活下不去手,只能灰溜溜地逃下车。亓令邬盯着后视镜里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舔了舔嘴唇,微微挑眉,似在回味。 第66章 没想到你喜欢玩这个,我倒也可以配合 梁辛西进门后迅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昨晚几乎没睡什么觉,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没一会眼皮就打起架来。 陈芸做了早饭想给她端上楼,正在院子里拆快递的亓令邬示意她放桌子,等下他拿上去就行。陈芸点点头照做,又去忙活其他事。 亓令邬从纸箱里取出另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他为梁辛西刻得人像,不同的是外面一层镀了金,面部轮廓又经过一次加工,仿佛将梁辛西的五官等比例缩小,完全嵌在金塑中。 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盒子,竟是纯金打造的童男童女像。他哑然,他的好师父居然就用普通快递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他寄过来了?他取出手机给陆符飞发消息,字里行间皆是感激,意料之中对方没有回复,师父只喜欢打电话,没兴趣一个字一个字敲键盘,就当是看见了。 他整理好物品,端着早餐去卧室。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昏暗,凑近方才听见床上沉沉的呼吸声,她的确累坏了,眼皮几乎可以说是用胶水黏在一起的,他用手指轻触几下梁辛西都没有反应。 亓令邬不忍惊醒她的美梦,去书房写了张字条贴在早餐盘上,坐在床沿边看了看她,在她眉心留下一吻,转身离开。 他开车回了老宅,提前与亓原约了时间,原想着去钓鱼的亓原特意在家等他回来。他匆匆停好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箱酒,拎着进院。 第111章 客厅桌上零散放着好多花草,亓原拿着剪刀清理枝叶根部,旁边放着几个不规则花瓶,陆陆续续插满修剪好的花枝。 “爸。”亓令邬拎着酒放到桌上,环顾四周,“邢阿姨不在?” 邢臻和亓原已经办完了婚礼,但他和亓慕归仍旧改不了口。邢臻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让他们姐弟还是唤自己为邢阿姨吧,只要感情好,怎么都可以。亓原一切都听邢臻安排,只要她不介意,那就都行。 “她去衣坊了,晚点才回来。”亓原抬头瞥了他一眼,“直接说找我什么事。” 亓原性子直,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亓令邬这会下山回来,一定有求于他。 亓令邬也不想跟他绕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到花瓶边上的空处,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下。 “您之前跟姐说想成立新公司,将微观景业务从庭深几许抽离出来,交由我来打理,我同意了。” 正在剪花的人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剪刀,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奇怪,慕归说你打死不愿意干涉集团的业务,这会突然松口了?” “我有个条件。”亓令邬视线一凝,眼底的光突然暗沉。 亓原皱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希望新公司不只经营微观景业务,最好再开设一条新赛道。”他回。 亓原笑问:“但说无妨,我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 亓令邬捏着杯子抿了一口,继续道:“公司分两部分,一是专注微观景业务的宣传和推广,增设教育培训部门,并有专课允许外界学员报名,扩大微观景的影响力的同时也能培养更多能者,以后普通订单交由公司新人接手,高端订单仍是我本人负责。二是成立文化传媒组,我另有用处。” 有关微观景部分的建议亓原无异议,听见“文化传媒”几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变得深沉。 “别告诉我你想涉猎广告或者艺术等领域,你要是有朋友想进军相关行业,我可以帮你引荐到你叔叔的文化传播公司,他就干这个的,保准你朋友平步青云。你要想开设文化传媒组,那可太难了,你从没接触过这类知识,怎么保证后期一帆风顺?” 亓原不想打击他,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亓令邬是干技术的,平时住在北山闷声不响,突然说要搞传媒,后面这么多的社交和应酬,他搞得定才怪。 “我有嘴,我会问,我也有手脚,我会去学会去做。”他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被接下来要面对的压力所束缚,“您先说同不同意吧。” 亓原插完最后一枝花,笑得眯起眼睛:“我当然同意啊,我的儿子想努力了,想向他姐姐看齐了,我这个当爹的高兴还来不及。城东那座写字楼就给你了,你姐上周还跟我说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这不巧了,你可以放手去做。” “谢谢爸。”结果在亓令邬的预料之中,他表现得很平静。 亓原又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个另有用处,到底是想做什么?” 亓令邬低头,不语。 亓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呀,你不会......为了梁小姐?” 他抬头瞥了眼亓原,微微笑了笑,算是默认。 亓原乐得合不拢嘴,指着他连连摇头:“臭小子,看来只有在梁小姐的事情上,你才肯对家族产业上点心啊。也好,起码有人能影响你的决策了,这是好事情。” 良久,他回道:“我不想让她过得太辛苦,跟我在一起,她不必去看别人脸色,我希望她能无拘无束做自己。” “好啊,我的儿子也会保护人了,如果你姐在这方面跟你有一样的觉悟,我跟你邢阿姨也能享清福了哦!”亓原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事将近的话提前告诉老爸,一定重视。” 亓令邬抿唇:“倒没这么快,你先别急。” 到随云居已是下午,他在鞋柜上方挂了一串钥匙,是城东写字楼的。亓原交给他时并未给太多压力,只说有问题找她姐,她会从总部调人过去。 亓令邬回来这一路都在考虑如何跟亓慕归开口,他们上次因为焦至申的事情闹得并不愉快,眼下新公司成立,少不了要跟她取经,他准备抽空去商场买点礼物贿赂她,也不知道亓慕归给不给他这个台阶下。 陈芸端着果盘过来,笑着递给他:“亓先生回来了,梁小姐在楼上,果盘您端上还是我来?” “我来吧,没事你去忙。”亓令邬接过盘子,换了双鞋走去后院。 梁辛西握着手机神情凝重地坐在窗边打电话,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静静听着手机里的人不停吵闹。 “断绝关系又怎样,三天两头有娱记来学校堵我,非要跟我打听你的私生活,闹得学校领导都警告我了,让我务必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要让社会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影响到学生的学业。”显然是徐诗妍的声音。 她漫不经心地回:“又不是我让娱记他们去找你的,关我什么事,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可以召开发布会,当众宣布我跟家里断绝关系的消息,看你。” “我让你辞了那份工作就这么难吗,逐月老板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是不是暗恋那个男人,是叫喻京对吧,我明天就去找他说清楚!” 梁辛西觉得好笑:“看来你跟外面的人一样啊,都觉得你女儿是个贱胚子,只要是个男人我都会心甘情愿地贴上去。一会说我暗恋老板,一会说我跟某某总有私情,你这个教授当得确实不怎么样,道听途说也就算了,现在还自己给女儿造起黄谣来,我真佩服。” 第112章 徐诗妍嘶吼着:“赶紧辞职,再不听话我就喊上你爸跟我一起去逐月文化闹,非得盯着你们老板签解约书!” “随你,你开心就好,不怕你学生看见新闻就尽管去做,等哪天真逼死我你们就高兴了。”梁辛西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顺手拉黑号码。 她蜷缩着身体沉沉叹了口气,这糟心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破开乌云见太阳啊! 亓令邬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故作不知情的样子,端着果盘走进来。 梁辛西听见动静立刻转身,光着脚就朝他跑过来:“亲爱的,你回来了!” “嗯,吃水果。”亓令邬俯身抱了抱她,挥手关了门。 梁辛西没有胃口,又不想扫他兴,当着他面吃了几粒树莓,又赤脚窝回窗边。 “心情不好?”亓令邬明知故问。 她摇头:“没有,可能是阴天的缘故,打不起精神。” 说完,她又回头:“你给我留了字条说有事出去,是什么事啊,还忙了一上午?” 亓令邬坐去躺椅上,抱过她坐到自己腿上,梁辛西搂着他的脖子顺势躺下,椅子因为力度的偏移微微晃动。 他轻声说:“上午回了老宅一趟,我准备接手集团旗下的分公司,专攻微观景,接下来为了各项业务可能会很忙。” “接手分公司?”梁辛西十分诧异,“你不是不想进商场吗?” 亓令邬揽着她后腰,微微用力将她往上面提,她的下巴刚好能架在他的锁骨上。 他揉着梁辛西的头发:“是不想,但人总要有走出舒适区的勇气。” “哇,少爷居然也有走出舒适区的一天,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窝在北山不走了。”她捏着亓令邬的脸,“我现在有点好奇啊,你为什么突然想走出去了,什么东西这么伟大,竟然能驱使您下山啊?” 亓令邬想拍开她的手,她却猛地往后一缩,抓着他的腰带迅速抽出来,快速套住他的手腕,死死压住他的手臂,完全困在她身下。 “没想到你喜欢玩这个。” 亓令邬的手被捆在一起,神情微妙,故意抬着下巴眯起双眼凝视她。 “挺新鲜的,我倒也可以配合。” 他轻咬下唇,眼神迷离,姿态撩得很,梁辛西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盯着他泛红的手腕怔了怔。 她刚才只是不想被亓令邬打到手,所以抢先一步扼制他的动作,顺手抽出他的皮带作工具,完全没有多余杂念。 但眼下情况不妙,她恐难逃脱。这场火是她亲手点燃的,怎么说也该负责到底吧。 第67章 刚有过肌肤之亲,这会突然又跟我生分 午后阳光柔和,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在发根,微微灼热。温度沿着头皮缓慢散开,梁辛西的耳朵慢慢泛红,紧接着是脖子,红痕犹如烈火燎原般一点点往前移动。 偏偏亓令邬生了逗弄她的心,指尖抚过她红透了的耳根,凑前问:“怎么脸红了,刚认识那会你可不是这样的。” 梁辛西瞪着他,质问:“不是这样是哪样?” “你没印象了?”亓令邬扬眉,“你穿着裙子将腿横在我身前,搂着我的脖子说要给我演示一遍什么是轻浮,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掌心托着梁辛西的下颌,指尖来回摩挲,反反复复勾勒着梁辛西饱满的唇形,他的眼神似覆了一层镭射膜,眨眼时散出若即若离的微妙的光芒,如同无形的绳索,死死拉着梁辛西的灵魂,势必要带着她坠入深海。 梁辛西突然想起了什么,音调上扬:“哦!我想起来了,你那天还说我腿粗,气得我晚上都没睡好!是不是有这回事,我没记错吗?” 她趴在亓令邬的身上蜷曲着长腿,耀武扬威地揪着他的衣领:“你看我腿粗吗,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亓令邬手腕上绑着的皮带尚未解开,他倒是想伸出掌心再感受一下腿的粗细,奈何双手被限制了行动力,只勉强够得着她的腰。 “你把皮带解开,我得用手指好好丈量一下尺寸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刻意压着嗓子,声音像是从山谷处某幽深洞穴发出的低吼,不断萦绕在梁辛西的耳畔,她的心也跟着颠簸了几下。 好在她很快摆脱亓令邬的蛊惑,迅速恢复神志:“好啊,又想骗我,我才不解!” 说完埋头咬了口他的锁骨,扬起脑袋向他示威。她红润的唇角似莲花盛开,嘟唇那一刻仿佛刚从宽大的荷叶下窜出脑袋,带着新奇与期待静静观察着这个世界。 亓令邬心神随之一恍,举起被皮带捆着的双手从她脑袋后套过,在她的惊呼声中翻转身体,快速且巧妙地将她压在身下,躺椅再次因为受力转移不断摇摆起来,吱呀吱呀地晃动。 双手下移 ,腰带也顺着她的后脑勺停在蝴蝶骨下方,她微微吃痛,扭动着身体左右挣扎,就像一只被捕鼠器扎到腿的小兽,躲在灌木丛中奋力哀嚎。而身上的那个人却抿着唇沉默笑话她,眼底的玩味和捉弄无处可藏。 “你放开我,我不想玩这个了。” 梁辛西后悔莫及,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抽出了一根皮带,眼神扫过亓令邬的裤子,松松垮垮搭在腰线上,随时能掉落。她挪开视线,不敢再细想,仿佛多看一秒,鼻血就要喷出来。 亓令邬的双臂撑在她耳侧,俊逸的五官一点点下压,嘴唇停在她右耳:“等不到你的轻浮,那只能我来给你演示了。” 第113章 话落,他极其轻柔地抿了抿梁辛西的耳垂,她的鸡皮疙瘩瞬间暴出。她正奇怪这人说的演示是何意,再转头便看见他脑袋压得更低,咬住她胸前的束衣带,慢悠悠地往后拽,眼看着领口的蝴蝶结被他轻松咬开,梁辛西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你......不知廉耻。” 梁辛西红着脸怒视他,他侧头,领口的最后一点束缚即将被扯开。他忽然停住,抬眸看向她,似在与她宣战。梁辛西的心脏仿佛被一根利刃击中,僵着不敢说话。 他笑了笑,又在她的注视下咬住那根带子,缓慢地往下扯,直至她胸前吹来一阵清凉的风。作案人先是吻了吻被他咬开的带子,又伏在山峰之间轻轻地细密啄吻。 缱绻的吻声似冬夜烟火,在梁辛西的耳边起起落落。她半眯着眼睛,仿佛看见黑夜里绽放出耀眼星辰,它们闪烁着光辉,此起彼伏着照亮她的世界。 亓令邬吻落,又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往上,亲吻她的脖子、下巴,耳根,再是眉毛、眼皮、鼻尖,似有意绕过她的唇瓣,落在面颊,如羽翼落地,极致温和。 梁辛西的心脏被一根细弦绷着,她努力想找寻银弦那一端的源头,却总是在半路上迷失方向,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宛若淋了一身冰雨,再找不到栖息地便随时会失温窒息。 她在慌乱中抓到亓令邬的衣领,伸手扣住他的脖子,抬起上半身凑到他的唇前,想亲吻时他却刻意偏过头,故意不让她得逞。梁辛西忍不住轻颤,发出她觉得甚是羞耻的呻吟,她在极力渴求,奋力索取。 “受不了了?” 亓令邬轻笑着低头,碰了碰她鼻尖,还是有意避过她嘴唇。看她化身风雨中摇曳的枯枝,可怜巴巴地等着他去撑伞庇佑。 身下的人仿佛被他绑住架在外焰上烘烤,一秒钟也撑不住了。她抬起臂弯停留在他后颈处,用力拉下他的脑袋,上身绷住,摸索着咬住了他的唇瓣。 终于得逞,似鱼儿沉入水底,干涸黄土获得暴雨灌溉,飞鸟入绿林,梁辛西的骨头在这一刻完全瘫软。 她吻得急促,刚才被他撩拨得双颊通红,急需发泄,报仇似的啃食着,恨不得将他嚼烂了吞入腹中。 她摩挲着亓令邬宽厚的背部,又慢慢绕回手指,一粒又一粒地解开他的衣扣,还剩下两粒扣子,便慌不择路地伸手进去抚弄。沿着他结实的胸膛慢慢往下,感受着他腹肌的纹理,一遍遍用指尖勾勒着它们宏伟的版图。 “唔,太重了。” 亓令邬的唇瓣几乎被她咬肿了,左侧嘴角的齿痕尤为明显。他已自行解开了腰带,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侧头,梁辛西不得不松口。 她气喘吁吁地盯着这张脸,他一直在做平板支撑,导致双眼微红,嘴唇更不用说了,几乎瘀血。她仰躺着看他,竟在亓令邬的眼中望见些许可怜。 “干嘛用这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我,我又没有欺负你。” 亓令邬抬起手臂给她看,手腕那一圈已微微泛红:“你有。” 看来是皮带扣得太紧,苛责了细皮嫩肉的少爷。她抓过他的手腕,在他的凝视下贴唇过去重重亲了几口。 “不痛了吧?” 他俯身压过来:“痛,一直痛,要上止痛药才行。” 说罢深深吻住她,扬手时她身上又是一阵凉,再低头时已不知衣服被丢去了哪里。双手被抬起压在耳朵两侧,亓令邬则轻车熟路地尽情掠夺她这片城池,她再一次被裹挟着坠入温池。 摇椅沐浴着暖阳,在窗帘后剧烈晃动,它承载着两个人狂风般的情感宣泄,他们的低喘仿佛加了立体环绕效果,与摇椅的吱呀声一同奏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芸端着托盘停住:“亓先生,给您和梁小姐准备了下午茶,方便出来取一下吗?” 刚刚翻过身骑坐在亓令邬腰上的人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趴下抱住了他,亓令邬顺手从床边取过毛毯裹在她背上。 他沉着声音回:“放门口就行,谢谢。” 音色略哑,带着尚未尽兴的倦意,迅速将人打发走。 陈芸没说话,按照他的意思放下托盘便离开了。 “她走了,我们继续?” 亓令邬低头,恰好能借着光线看清梁辛西的大好风光,神色不禁暗了几许,似在隐忍情愫,音色如刃,在她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梁辛西轻颤着缩进他怀里,抓着毯子往上盖,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埋在他颈窝里憋出两个字:“不要。” 他轻笑:“真不要假不要?” “就是不要。”她呓语。 “那好,不要就不要,那我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捏着她腰窝的手却更加用力。 “你门有没有锁啊?”她从毛毯里露出两只眼睛,向他确认安全度。 亓令邬装作思考:“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你快去看看。”毛毯再次遮住整张脸,梁辛西不放心。 亓令邬故意逗她:“意思是,你其实想要,但是怕有人进来搞破坏,对吗?” “不告诉你。”她赌气。 “那我才不去看,管它有没有锁。”他揭开毛毯一角,又要吻住她。 迷迷糊糊听见她说:“想要想要......我、我想要,那你快去锁门。” 亓令邬才舍不得离开她,连带着毛毯将她公主抱,凑到门把前:“你来锁门,我抱着你不方便。” 第114章 梁辛西在昏暗中摸到把手,赶紧反锁住了。听见“咔哒”声,亓令邬抱着她放到床上,俯身压住她,一点点抽离掉她身上的毛毯。 “确认安全,你又想要,我就来给吧。” 话落,迅速拖着她的身体一起跳下高崖。 也不怪外面会有人来,大白天的两个人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确实有些过分了。 试过了摇椅才知道被褥的香,梁辛西再也不想去奇奇怪怪的场所办正事了。她报复似的掐着亓令邬腰上的肉,另一只手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肩膀,咬着他胸口的一小块肉,直到印下完美的痕迹才舍得松口。 “如果初见时就知道你的小狗牙如此锋利,我肯定不敢来招惹。”亓令邬托着她的肩膀从身上拽下,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大喘气。 梁辛西坏笑:“晚啦晚啦,现在换人可来不及了哦。” 亓令邬抓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左手撑着床,右手捧着她的脸转向自己。 “明天一早去烧香吧,拖了很久,烧完香我下午去城东,不知道几点能忙完,别等我吃饭。” 梁辛西慢慢挪着身体靠近他:“谢谢你。” 他轻轻蹙眉:“谢什么?我们刚刚有过肌肤之亲,这会突然又跟我生分了?” “你好烦,能不能别老把肌肤之亲挂在嘴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梁辛西被他搞得很是郁闷,本想趁着安静的氛围对他表示感谢,酝酿好的感情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掐断了。 “那你重说,我保证不插嘴。” “不说了,忘记了。”梁辛西侧身抬腿压上他肚子,“困了,睡觉。” 亓令邬也不追问,“嗯”了一声:“好,午安。” 第68章 守护你直至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冬月三十,宜出行,会亲友,合婚订婚,动土祈福。 梁辛西特地穿了一双她觉得最舒服的运动鞋,当她从停车场徒步上山后,还是被脚底板的酸涩感给折腾懵了。她拽着亓令邬的手,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另一只拿着登山杖的手不停地颤抖。 “这就不行了?昨天你信誓旦旦地说要爬山,我还以为你很有经验。”亓令邬走过去扶着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嘲笑。 “我哪知道三公里的路能爬一个多小时......”梁辛西双手举过头顶向他投降,“我要坐短驳车,脚痛死了。” 额上溢出汗珠,早上精心打理的发型此时已凌乱不堪,线帽歪着耷在后脑勺处,围巾也散了。若不是丰神俊朗的亓令邬站在一旁给她撑场面,她真像从深山中爬出来的野人。 亓令邬拿起自己的登山杖,末端伸向她:“还有几步路,走到大路上就能坐到车了。你拽着我的登山杖,我拉着你上去。” “呜呜呜,我家邬邬真是大好人,话说你常年住在北山,也没怎么锻炼吧,膝盖痛不痛,不累吗?” 梁辛西拉着登山杖,有了亓令邬的拉扯,山路明显好走多了。他尽量挑石块少的、平坦的泥土带着她往前。 “在你住进随云居前,我每天都会晨跑,晚上去地下室的健身房做力量训练,平时不锻炼怕是连木头都锯不动。” 他的说话声被寒风席卷着飘进梁辛西的耳中,如同有人立在山谷尽头朗诗,抑扬顿挫,带着坚定的信念和无尽的力量。 梁辛西连连点头:“也是哦,我看你腹肌练得挺好,硬但是按着有弹性,手感很不错嘛,那你锻炼可不能停,万一哪天腹肌没了怎么办,对我来说可是一种巨大的损失。要锻炼的肯定得锻炼,你的腹肌算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哈,以后发福得经过我允许。” “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晨跑了,也没见你再去健身房啊。”她踩着亓令邬的脚印,费力地跨过一块大石头。 亓令邬忽然顿住,似笑非笑地侧过脸看着她:“因为现在有别的锻炼可以替代,我跟你在卧室也能晨练,晚上我们不是也会做剧烈运动吗,消耗的热量也不少。” 梁辛西一愣,待她反应过来时,前面的人又拉着她往前走了。 她跟在身后破口大骂:“亓令邬你这个臭流氓,下三滥的大变态,口无遮拦的浪荡子!” 树林后又多出几位旅人的身影,吓得梁辛西慌忙闭嘴,赶紧快走几步紧紧拽住登山杖。 如果在以前听见这些污言秽语,亓令邬必定会停下来耐心教育这位漂亮的女士。可现在这位有着好看皮囊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他只有抿唇轻笑的份。 毕竟她也没骂错,他确实一看见梁辛西的脸,就能想到他们做剧烈运动的样子。他每时每刻都很想,想捏着她的下巴听她轻声祈求,甚至不介意被她捆住手脚并骑坐在他身上撒泼。 梁辛西说得对,他就是披着君子皮囊的饿狼吧,他承认了。 好不容易走上大路,去站台等了十几分钟,短驳车终于慢悠悠地开过来。 他们到达正门下车,核票后在进口处免费领了三炷香,一根香拜一座殿,为今天还有以后的每一天祈福。 “我要求财,第一个必须求财,求我事业顺风顺水,直上青云。” 梁辛西站在宏伟的大雄宝殿前,默默许下心愿。 有钱才有成事的资本,才能拥有她想要的自由,才不会在失意时受人摆布,更不会被琐事所困去求人庇护。 亓令邬站在她身侧偏后的位置,看不清她正脸,却能瞥见她余光中的坚毅和决绝。 第115章 “好,那就先去求财、求事业。” 他们双手举香并肩而立,虔诚地跪倒在普贤菩萨像前。 来之前,梁辛西特地叮嘱过他,许愿时不仅要说出心愿,还要说明姓名、身份证号和现住址,这样菩萨才能精准定位,回应他的愿望。于是亓令邬在菩萨像前自报家门后,方才安心许下心愿。 梁辛西偷偷转过头看他,他双掌合十跪在蒲团上,闭眼微微垂首,雕刻般的侧颜汇聚着强烈的信念感。浓密的睫毛在眉骨阴影下微微颤动,这一刻的亓令邬完全融入在神圣静谧的氛围之中,本身就如神塑,自带圣洁之光。 她摆正身体学着他的模样跪倒在普贤菩萨像下,不停默念着:菩萨啊,让我发财吧,让我的事业花绽放得再热烈一些吧,让我站在山巅俯瞰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吧,让我拥有钱与权的支配能力吧!若心愿达成,我必来还愿,我会存一辈子善心,做一辈子好事,当一辈子好人。 她一字一句地报出身份证号和住址,重重磕了头,这才缓慢起身,与亓令邬并肩久久立于神像之下。 她又去钟楼地藏王菩萨庙烧了一支香,希望外公在天上过得幸福,不被尘世烦恼所困,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快乐。 “还剩一支香,求什么呢?” 她站在香炉前,缭绕烟雾在身后四散,似刚从梦中走出的迷路人。 亓令邬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万事皆可求,我们去拜观音。” 梁辛西整理好头发还有围巾,慢悠悠跟着他走:“哎,少爷,要不我们去求姻缘吧?” “求姻缘?”他挑眉,“你想求谁的姻缘?” 她笑着跳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自然是我跟我家少爷的姻缘呀!” 他们走下石梯,靠在一处围栏前,只一低头,便可俯瞰山景全貌。 亓令邬往前又走一步,双掌缓缓覆在梁辛西的脸颊上,温热干燥的掌心慢慢向她冰冷的肌肤转移着暖流,一点点捂热她的心脏。 梁辛西正要问他为何不回话,却见身前的男人慢慢变矮,直至他单膝跪倒在地上。 亓令邬从宽大的冲锋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红木盒子,递到她手上时方才按下开关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精致小巧的金像,在阳光照射下越发金光闪闪。 身侧树影斑驳,映在亓令邬仰着的脸上,漆黑的瞳孔宛若淬了一层银膜,闪烁灼人的明媚光辉。 “梁小姐,当我女朋友吧,交往至今从未正式向你求过爱,委屈你了。过了今天,我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够永久沐浴在阳光下,不想藏着掖着,我想当众牵你的手,动情时不用有顾虑就能亲吻你的唇。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幸福,我想守护你直至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山风卷起他的耳环,仍旧是梁辛西送他的那一串。他唇角印着浅浅的微笑,不再掩饰眼底的占有欲,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梁辛西是他喜欢的女人。 梁辛西惊慌失措,完全没想到他会跪在寺庙前来这出,手忙脚乱地接过盒子:“这个人像......该不会是我要你赔给我的那个吧?” 他笑了笑,眼角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个“嗯”。 “你什么时候刻的?还真还了我一尊金像?”梁辛西诧异不已,完全不知道亓令邬何时抽空雕刻的,明明他的言行举止全在监控下。 亓令邬握着她的手,看她时眼底盛满无尽温柔:“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有空,这是你说的。” 寺庙传出钟鸣,闻钟声,烦恼清。梁辛西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完全理清。 遇见他以前,她无法想象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解开人生中数不清的死结。她一路跌跌撞撞穿过重峦叠嶂,单枪匹马跨过锋利荆棘林,从未期待有一天会有人站在尽头等着她。 于她而言,未来过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她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到未来。在家庭与事业的重压下,难得能停下来喘口气。 停下就会挨打,停下就是落后,身后站着大量想要超越她的人群,他们虎视眈眈等着她落马,等着看她笑话。 她没有多余时间去挖掘除了生存以外的乐子,能好好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就是在这种对未来毫无期待的境遇中,她意外发现有个人一路插队而来,很快替她砍下挡路的乱枝,刺破她的心里防线,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而这个人原本也是高岭之花,是生长在悬崖顶端的冰冷雪莲,是很多人杀出血路努力爬上巅峰才能看见的圣洁浮云。这样完美无瑕的一个人,此刻却虔诚跪倒在她脚下,对她说出“我想守护你直至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天”这样沉重又伟大的誓言。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想到他在家庭中拥有梁辛西此生永远无法拥有的亲情,想到他本一生无忧的贵公子生活,想到他稳定的情绪和优良的教养,想到他没有任何障碍便已站在云端的生命剧本。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与他的节奏完全对立的她的可悲人生。 这种想法是可怖的,比她手里握着的金塑人像更加沉甸甸。她很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亓令邬的偏爱,毕竟这段感情是以她当时的玩心开展出来的。 她迟迟没有说话,亓令邬握着她的手指微微收力,仍在等待她的回应。 梁辛西的眼眶越来越红,仿佛身体里的气血都在此刻窜上头顶,她的心慌乱得失去原本的律动,“砰砰砰”似烟火爆裂。 第116章 她呼吸困难。 仿佛回到很多年前跟着梁许鄞学习游泳的那天,她手足无措地在冰冷液体中挣扎,周围没有任何她能拽住的绳索,她拼命扑腾着手脚,妄想着凭借意念找寻一线生机。 第69章 他这样光芒万丈的人,也有人生的不如意 月底,梁辛西去参加校友聚会。 她开车从随云居出发,走前并未看见亓令邬,问了陈芸说他一早就去城东的新公司了,也没说几点回来。她没有多问,点点头算是知情。 路上她收到席子樾的短信,一直在八卦她此时的心情,梁辛西发了语音说她内心毫无波动,具体想法下次见面再聊。 再次见到邵止忱,梁辛西确实没有太多感慨,上一次在医院他们聊得够多了。这些年他过得依旧跟过去一样顺利,专心科研,在生物领域内已占据一小片天地,是青年专家,也是领军人才。 他们从学业聊到事业,却唯独不提感情,仿佛这两个字在他生命里也是过客般的存在,可有可无,见过即可。 与他重逢,梁辛西确实产生过一时的意难平,但更多是为逝去的青春所触动,放不下的只是那段岁月里年轻懵懂的自己。 他们笑谈过去,彼此祝福将来,已是最好结局。 宴会在三生酒吧隔壁的晨曦之光酒店举办,这次盛宴由f大生命科学学院领导牵头举办。意在邀请本院知名校友会聚一堂,深度交流各自事业发展进度,向新生学弟学妹传达行业远景、缩小信息差并传授从业经验,引导更多年轻人认识、感受到生命科学的魅力。 现场布置隆重,梁辛西看见了好多久未谋面的老同学,时间太久,她一下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她读书期间便去模特圈发展,一毕业就签了逐月文化,始终未涉足专业相关领域,与同学们分道扬镳。事后得知一些同学毕业去了国外发展,有人去了大学任教,有人继续进修,有人带队创业成就理想,大部分人都坚持在生物相关行业发光发热。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看见西装革履、盛装出席的同学们,不知道该从何处与他们寒暄。 从一开始,他们就踏上了轨迹不同的道路。她从事与专业完全无关的工作,就好像在多年前就背叛组织,被强烈的道德感所折磨。工作积累的经验在此刻变得一无是处,她仿佛失去了左右逢源的超能力,像个笑话被排在他们的圈子之外。 梁辛西有些后悔参加聚会了,早知道还不如趁着工作闲暇躺在家里睡大觉,果然强行融入某个圈子只会让双方都不适。 “梁辛西?”身着橙黄色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从人群里走来,看见独自坐在角落的梁辛西显得十分诧异,“哇,果然是你啊,我刚在那边以为看错了,认了好久才敢过来。” 梁辛西愕然,盯着她面熟的脸足足看了几十秒,终于想起是大学时跟她住在同一层寝室的同学。 “刘琪,好久不见。”梁辛西起身与她握手,对方却当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坐下,她只好尴尬地缩回手。 刘琪坐到她身旁开始疯狂八卦:“哎,我经常在娱乐新闻上看见你的八卦,你跟竹溪老总的事情是真是假啊,我们公司前段时间还在讨论呢。一开始是策划部的人在传,说集团老总劈腿了一个嫩模,纷纷在猜那人是谁,谁知道有人放出了你们的照片。你还不知道吧,我在竹溪旗下的生物公司任职,焦总是我大老板,不过他一般都在总部,不常来我们分公司,我还没见过他本人,他本人应该挺帅挺有涵养吧?” 她说完抿了一口红酒,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的问题,又说:“还有那个亓氏集团的二公子,听说你们在谈恋爱?你别介意啊,我也是看媒体这么报道的,这一会儿焦总一会儿亓公子的,没想到你能见到这些站在云端的人,当模特应该赚得挺多吧,不过这行业好像不是很干净,经常听说模特被人包养什么的,你们平时除了工作都干嘛啊?” 炸弹一个接一个,狠狠砸向梁辛西,她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接招。刘琪就像个小喇叭,轰隆隆在她耳边疯闹。 “没想到我们学生物的同学里还能出一个你这样的模特,我刚过来还在地铁站看见你的广告了,跟明星拍得大片似的,好多人站在你照片前面合照,一想到你是我同学,就觉得那个画面真好笑。哎,梁辛西,你怎么不说话啊?”刘琪突然凑近,“我发现你皮肤好好啊,平时做医美吗,是不是上科技了,很贵吧,要持续维护吗,会不会垮啊?” 这是母校组织的校友聚会,梁辛西忍着骂人的冲动,尽量不把怒火表现在脸上。 “你都说是八卦了,那肯定不能当真啊。” 刘琪瞪大双眼满脸诧异:“不可能吧,那些照片拍得还挺清楚的,你一会儿跟我们焦总吃饭,一会儿又跟亓公子拥吻,确实让人遐想,他们两个你到底喜欢谁啊,还是说都先吊着,你另有所爱?” “吊着?”梁辛西勾唇,“你觉得我在吊着他们?” “当然啊,不然你为什么不确立关系,反复在他们中间横跳。你是模特,利用他们来为自己获取资源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有别的名模开先河,你跟那些人都是一个圈子的,互相效仿也很正常。” 梁辛西就差翻白眼了,端着酒杯往桌上一放,轻声细语地问:“你很了解我吗?” 刘琪一愣:“什么?” 第117章 她笑着继续:“我问你很了解我吗,我们大学是住同一层楼不错,但毕竟也不是一个房间吧,没记错的话我跟你在读书期间都没怎么讲过话,这会儿我有点名气了你就过来跟我攀关系,是不是太冒昧了。你从坐下就一直跟我打听私事,有点越界吧?还有,你在竹溪分公司任职,却至今未见过集团老总,是否是你职级太低,不够努力呢?平时多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少关注八卦,我相信你很快就有资格见到焦至申,幸运的话倒是也能一起吃上饭。” 说到这里她故意上下打量着她:“不过我不太确定焦总是否喜欢你这款。” 梁辛西说完坦然往椅子后一靠,双手环胸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刘琪的脸越涨越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端着酒杯悻悻离开。 她一走,梁辛西在内心疯狂谩骂:有病,这人煞笔吧,一点礼貌也不懂! 随即她又感到十分失落,原来模特圈在大部分人眼中居然真的如此混乱,难怪徐诗妍歇斯底里地反对她从事这个行业,估计在高知分子眼中更是上不得台面的职业。 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继续走完这条路,梁辛西还能做什么? 她看着大厅里侃侃而谈的校友们,他们也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坚持到现在才闯出一番事业的,突然急转弯,这条轨道又将延续到何处? 她恍惚间抬眸,在人群中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立刻挺直腰板,对人群中的邵止忱挥手打了声招呼。 邵止忱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服饰剪裁得体,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俊美非凡的脸蛋被人群衬托得异常耀眼。他低头跟身旁人说了什么,端着酒杯快步向她走来。 梁辛西急忙起身,提前走过去叫人:“学长。” “嗯,你一个人来的?席子呢,你俩总是形影不离,没看见她还真有些不习惯。”邵止忱扬手指了指旁边座位,示意她坐下聊。 梁辛西笑回:“席子学摄影的,今天是生命科学院的校友会,她来也不合适吧。” “也是,我都忘了她跟我们不是一个专业,她最近过得还好吧?”邵止忱从旁边取过两盘甜点,端到桌上跟梁辛西一起享用。 梁辛西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学长还不知道吧,席子她都成我嫂子了,跟我哥结婚了。她老早就暗恋我哥,被我发现以后我就撮合他俩,谁知道我哥也暗恋她,这两人在我眼皮底下玩双向暗恋呢,追爱过程都快忙死我了。还好我机智,率先帮他们捅破这层纸,否则不知道要暗恋到什么时候。” “席子跟你哥结婚了?那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好事。”邵止忱眼中闪过微光,“双向暗恋,倒也浪漫。” 也不知道是不是梁辛西过于敏感,竟在他的眼睛里察觉出一丝失意。 她小声问:“是挺浪漫......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还没问问学长您的感情状况呢,是否也寻到了真爱?” 邵止忱轻笑,看着梁辛西的目光明显黯淡几许:“我原以为遇到了,但后来我跟她都觉得当初的选择过于冲动,结婚以后的生活明显没有恋爱期甜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有些人注定只能当朋友,一旦靠近,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如预期。以前觉得是对方优点的特性,在产生矛盾时便会成为致命缺点,当激情退却,所谓的爱便不复存在。” “所以我们选择离婚,手续刚办妥,未来几年我会在国内发展,目前重心都在事业上,暂时不去奢求真爱了,也许工作才是我最好的人生伴侣。” 他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机械性咀嚼,又抬头对梁辛西笑笑,校园时期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再,只剩下对生活的无奈。 梁辛西顿了顿,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兵荒马乱。这是邵止忱第一次跟她说起感情,没想到他这样光芒万丈的人,也有人生的不如意,他的眼神那样晦涩,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芒。 梁辛西却回:“没事的,一切都是经历,那些路不亲自走一走就总会抱有期待,你今天不走以后也还是会走的,不如早点走一遭,权当提前历劫。有了经验,以后才会越来越好嘛。学长已经站在生物领域的前端了,爱情不顺但起码事业有成,祝学长前程似锦,事业蒸蒸日上,我们一起加油!” 她端起酒杯,跟邵止忱手里的杯子碰了碰,两个人相视而笑,仰头一饮而尽。 第70章 连素不相识的花店老板都能给她如此善意 在梁辛西那里吃了哑巴亏的刘琪,回到熟人堆里后逢人便说梁辛西的八卦,还指着她的方位说可以去找她聊聊天。 生命科学学院好不容易出了个知名模特,这群人自然不会放过与梁辛西客套的机会,毕竟她半只脚算是踏在娱乐圈,都想从她口中获取众多名人八卦,包括梁辛西本人的情史。 梁辛西和邵止忱正聊到兴头上,一群人拿着手机过来拍,一些人知道邵止忱最近刚离婚,还打趣说梁辛西与他坐在一起郎才女貌,进一步发展也算院里一桩喜事。 邵止忱礼貌地面对镜头,解释他与梁辛西只是学长与学妹的关系,梁辛西心有所属,请大家不要过分曲解。 刘琪躲在后面起哄:“学长与学妹也能变成丈夫与妻子嘛,我们院里也有不少从学长学妹发展起来的情侣吧,大家见怪不怪啦!” 梁辛西倏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刘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在梁辛西的眼底看见了深不见底的汪洋,那片汪洋有着她不可承受的极寒低温,她退后一步,不敢再多说。 第118章 如果眼神能杀人,刘琪早就被万箭穿心了。 来这次校友会,梁辛西不想惹是生非,她现在的处境就是能低调就低调,千万不能再有幺蛾子。这一行变数高,今天站在巅峰,明天就能摔落泥潭,她必须谨慎再谨慎。 今天这组照片发到网上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她真的有些累了。 邵止忱起身走至梁辛西身边低语:“我去跟他们聊,你找个理由先离开,别有负担,有空再见。” 梁辛西点了点头,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邵止忱端着酒杯走进那群人中,笑着跟他们谈论近况,再就是回答他们提出的较为专业的问题,顺口答应几位在学校工作的校友过段时间去他们院里开学术会议。注意力很快被他转移大半,梁辛西拎包悄然从人群中退隐。 路过刘琪身边,她故意停下脚步:“既然我吊着焦总,不如改天我在他面前提一提你的名字吧,刘琪是吧,我记住了,我相信焦总很快就会注意到你。” 刘琪的面色瞬间惨白:“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梁辛西莞尔一笑,“你这么八卦适合去娱乐公司,还在生物领域做什么,这工作我看你并不想好好干。” 刘琪迅速抓住梁辛西的手腕,绷紧神经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让焦总开了我?” “开你干嘛,你主动离职应该会更好。”梁辛西用力甩开她的手,笑容明艳又诡谲,甩着头发扬长而去。 刘琪落魄地站在大厅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额上溢出冷汗。刘琪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蠢,惹谁不好惹她干嘛,这下好了,工作被作没了。 梁辛西趴在方向盘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外出于她而言就像凌迟,如果可以,她真想做一份永远不用与人沟通的工作,只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什么也不用管。 刚才要不是邵止忱解围,她真不知道后续该如何处理,她总不能依靠亓氏一辈子,每次出事都让他们擦屁股,梁辛西只会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回去路上,她开车在瑞海区转了一圈,心中不抱任何期待,也没有事先决定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看到有趣的咖啡店就会进去坐坐,点一杯从没喝过的特调,盯着手机发呆。去街边的饰品店买各种乱七八糟的小挂件,再去装修极有情调的花店里买两束花,一束送给自己,一束带回去给亓令邬。 她捧着花坐在店门口,突然又想起二月,那会她经常拿着自制外带笼带着二月去野外看花,二月最喜欢从笼子的小洞洞里伸出脖子,用喙轻咬花瓣,圆乎乎的小身板像个小汤圆,她忍不住摸了又摸。 梁辛西鼻尖酸涩,很轻易地红了眼眶。 这一瞬间,太多委屈和不公涌上心头,泪腺突然开了闸,无论如何也憋不住。她埋头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浸湿手里的花瓣。 花店老板听到声音显然被吓了一跳,小跑着出来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对她家的花不太满意。梁辛西没力气说话,趴在桌上不停摇头。 老板没再说什么,进店忙活了一会儿,端着包装好的两盆铃兰放到她身旁。 “小姐,我店里最近在处理销量低的花束,这两盆铃兰送给你吧,花语是幸福再次降临,希望小姐以后一直幸福,笑口常开。” 梁辛西又哭了会儿,在袖子上擦擦眼泪抬起头。 她处理好情绪后,方才侧过脸看向老板。约莫三十的一张清雅素面,未施粉黛却如白色风信子般恬适温婉。 方才太忙,梁辛西买花时老板并未观察她的脸,只急匆匆确认了购买金额。 如今老板终于有时间细看她的相貌,她略微诧异地问:“呀,您是梁辛西小姐吗,素巷的最新代言人吧?” 梁辛西一愣:“你认识我?” “当然啊,外面到处都是素巷的广告,全是您的照片呢,这里应该有很多人认识您。”老板慌里慌张地从店里拿来本子和笔,“能麻烦您签个字吗,您能来我的小店买花是我的荣幸呢!” 梁辛西也连忙起身:“不至于不至于,我又不是明星,就是个小模特。” 她在老板的请求下在本子上签上大名,又拎着桌上的铃兰花对她表示感谢。 老板笑了笑:“无论您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事,都希望您尽快跨过这道坎,期待您下次再来买花。” 梁辛西拎着花放于汽车后备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花店老板都能给她如此善意,不吝啬她的祝福,祝她笑口常开,自己的亲人却在看不见的地方诅咒和谩骂她。 她觉得可笑。又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大哭。 梁辛西啊梁辛西,以后只能在没有人的地方哭泣,别再被人看见了。她默想道。 她擦干眼泪,搜索导航,长舒一口气。 亓令邬依然没有回来,她去书房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翻阅。 “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在真实的体性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独立或永恒的。” 她反复品读这句话,翻看书籍封面,随手一拿竟是一本《佛陀传》。 她苦笑,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是独立或永恒的。她又看了一会儿,合上书本趴着桌面睡觉。 一下午都没做梦,梦里只有大片纯白,没有花也没有树,只有梁辛西一个人躺在虚无之中,仿佛悬浮在薄云之上。 第119章 醒来时,暮色已化成幽蓝色的纱,飘忽着从天际压下,书房一片昏暗。梁辛西额头微痛,取出手机照了照,额上被胳膊印出大片红痕,她揉搓许久也未缓和。 她去中庭找陈芸,问她亓令邬是否回来,陈芸摇摇头,并未收到他任何消息。梁辛西给他发了短信,他一条也没回复,电话更是无人接听。 她知道亓令邬忙于城东新公司的各项事务,但也不至于忙到一条消息也没有吧。估计他又在生气,气她没有答应公开恋情,气她在佛前压下了他的爱意。 梁辛西决定亲自去城东找他解释,走前打包了陈芸做好的晚饭带去跟他一起吃。她找到亓令邬之前发过来的地址,开车半小时就能到。 她不喜欢开夜车,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五颜六色的霓虹时常让她产生现实与虚拟交叠的恍惚感,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咬紧牙关迫使自己处于清醒之中。 去城东的路上,她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跟亓令邬说得第一句话是什么比较好,也许更应该率先抱抱他,抚慰他疲惫的精神状态。 她在一楼安保的带领下去了总经理办公室那一层楼,安保冲她点了个头便走了。梁辛西穿过安静的长廊,走到最里面一间办公室停住。 她刚要敲门进去,忽而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亓总,那这个方案暂时就这么定啦,我一会儿发邮件给事业部,通知他们开会。这是采购部递交过来的合同,请您过目。” “嗯,我一会儿再看。”亓令邬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后面闭目养神。 这一天开了五个会议,看了无数合同,记不清签多少名字,有时盯着“亓令邬”三个字,他都差点不认得。 女声微微柔和:“亓总,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喊上小七他们一起?” “不了,我回家吃。”亓令邬摇头婉拒。 那人又说:“亓总,还是一起吃个饭吧,公司刚成立,目前的领队大都是从集团调过来的,后期会逐渐培养我们的人,在这期间,还是要多聚聚多沟通下彼此的想法,早些培养好团队默契,后期也方便开展工作。” 亓令邬闭目沉思,过了一会儿缓缓睁眼,难掩疲惫:“那行,餐厅你定,晚点下班大家一起过去。” 梁辛西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打包盒,无奈笑笑,看来今天她亲手剥得柚子只能自己吃了。她沉默着转身,打算开车回去,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吃饭。 “女士,请问您找谁?”身后突然走来一个人,脚步声很轻,停在梁辛西旁边礼貌询问。 梁辛西慌忙摇头:“没,我路过。” 她加快脚步去了电梯口,不想给这里的人添麻烦。 那人敲响办公室的门,向亓令邬汇报刚才的一幕,还说公司刚成立,安保这块做得并不完善,后期会尽快改进。另外她又强调刚才的女士很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亓令邬听说是位身姿绰约的漂亮女士,他立刻取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多条未读短信和未接电话,知道肯定是梁辛西来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对屋内的人说:“我出去一趟,有人找就让他等会儿。” 第71章 明明是他先点燃这把火的,又突然喊停 梁辛西回到地库,坐在旁边阶梯上拆开打包袋。两盒菜加两盒饭,另一盒装了她剥得西柚,特地放了两瓶气泡水,是亓令邬喜欢的青柠口味。 地库人不多,除了她以外几乎没看见别人。梁辛西取出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又挖了一勺米饭,缩在角落沉默咀嚼,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盯着饭菜的眼神空洞又无力。 最近情绪低迷,原因众多。她想当个隐形人。 亓令邬从电梯追出来,站在不远处盯着她背影。削瘦,纤长,乌发散落背后,光盯着她的后脑勺便猜到她心情不好。 梁辛西大口吃着饭菜,咬了两口柚子又放回去,味道酸得她差点吐出来。 “好想吃海鲜面。” 她低语,抿了一口气泡水,掏出手机找出一张海鲜图放到旁边,盯着图片继续吃饭,好像此刻塞进嘴里的已然成了海鲜大餐。 亓令邬站在电梯口轻笑,沉着步伐向她靠近。 梁辛西听见轻微的声响,立刻回头查看,他却忽然蹲下从背后抱住她。 “想你了。” 他埋头嗅着发香,亲吻她耳廓。 梁辛西放下碗筷:“你怎么来了?”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怎么来城东了?” 亓令邬也坐在她旁边阶梯上,手臂环着她肩膀。 梁辛西委屈极了:“你不接我电话,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生气了,便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今天很忙,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吃了两个面包。”他又要凑前吻她,梁辛西别过头躲开,“有人会看见,这里都是摄像头。” 他笑回:“摄像头就摄像头,监控室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泄露出去的。” “不要,会被他们笑话的。”梁辛西递给他饭盒,“饿不饿,吃两口?” 未等亓令邬开口,她又立刻将盒子收回来。 “算了你应该不吃,晚上你要去吃大餐呢,看不上这些的。” 亓令邬从她手里抢回饭盒:“谁说我看不上,我就爱吃家里打包的饭菜。你刚才在门口听见了,吃醋了?” 第120章 “吃醋?我才不会。”梁辛西阴阳怪气,“亓总的醋,谁敢吃呀......” “调皮。”亓令邬拉过她肩膀在她脸上用力亲一口,声音太大几乎发出了回声。 梁辛西大惊:“你干嘛偷袭,声音还这么大?” “才不是偷袭,我光明正大亲女朋友。”亓令邬低头大口吃饭,他饿坏了。 “你注意点形象啊,别给手下员工看见,等下聚众蛐蛐你。” 梁辛西从包里掏出湿巾,挪过去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和油渍。 “怎么样,今天的校友会还顺利吧?” 亓令邬吃了好几口终于缓过精神,想起问她今天的情况。 梁辛西耸肩:“不怎么样,遇到了一个很恶心的校友,一直cue我职业,说我们这行不干净,还当面问我之前的绯闻是否属实。然后有些人可能拍了一些照片,估计这会儿 已经放到网上了。你如果看见了别生气,应该是造谣我跟邵止忱学长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泛红,也不知道是被冷空气冻得还是觉得委屈了,说着说着就发出了哽咽声。 亓令邬放下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 “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信你,我也肯定跟你站在同一边。” 梁辛西盯着他的瞳孔,澄澈如海,毫无杂念。 “我以为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 “寺庙里,我跟你说那些话。” 亓令邬将袋子放置一边,倾斜身体紧紧抱她入怀。 梁辛西原本不想哭的,也不知道怎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时,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涌上来了。 “我可以等,不公开就不公开,那我就当一只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要你定期投喂我,也没什么不好。” 他语出惊人,惹得梁辛西刚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金丝雀......你要我怎么投喂?” 他低头吻她额头,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上挑,目光流转,似夏夜星辰变幻无常。 “晚上我亲自教学,你很快就能出师。” 梁辛西双颊微烫:“你脑子里都装得什么黄色废料?” “不应该投喂么,我现在可是你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你不带我出门享受,还不让我待在笼子里快活吗?”亓令邬恨不得搂着她嵌到身体里去。 梁辛西怕被人看见,抽出他的手往外推:“快吃饭,吃完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回来。” “回什么回,我一会跟你一起走。”亓令邬又埋头吃饭,给她剥得柚子全吃完了。 她问:“你不是要聚餐吗?” 亓令邬摇头:“不去了。” “那怎么行,你不是让人预订饭店了吗?”梁辛西在门外明明就听见了。 他压着嗓子,有些撒娇的味道:“可我本来就不想去,他们白天已经占用我太多时间,晚上还要拉着我吃饭,我的生活里不可能只有工作,我也需要个人空间,我想多跟你一起待着。” 梁辛西驳回他的想法:“不行,答应了一块吃饭就一定要去,老是出尔反尔你让下面那些人怎么想,肯定会在背后说你不成熟,以后有重大决策需要你来完成,他们对你提出异议怎么办?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等你,你吃好饭再回,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那行吧,我尽量早点回去。”亓令邬收拾完垃圾丢进一旁的桶里,“那你回家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他送梁辛西到车边,梁辛西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在,踮着脚尖浅浅吻了吻他的嘴唇。 亓令邬这人就喜欢得寸进尺,凑前搂着她的后腰不撒手,硬是推扯着她坐到后座去,顺手带上门。 含着她的舌头不松口,舔着她的唇珠轻咬,亲昵一会儿再重重吮吸,吻得又深又欲。手掌趁机探入她衣摆,沿着小腹一路往上,停留至丰腴处,不急不缓地逗弄,滚烫的体温流通她所有血管,梁辛西忍不住沉声轻喘。 她来不及言语,轻吟声便又被他吞入喉中,车内温度逐步上升。梁辛西摸索着想解他扣子,双手却被他稳稳按在左侧心脏处。 他压抑着眼中欲火,嗓音沙哑:“忍一下,等我回去......我尽快。” 梁辛西仰头又吻住他,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最后还是亓令邬拉着她的手臂强行压在车座上,这才彻底唤醒她。被他撩得头昏脑胀的梁辛西差点就失控了,红着眼仰视他,摇了摇脑袋不想放他走。 “你混蛋。”她轻语。 亓令邬笑得别有深意:“骂我做什么,我怎么是混蛋了?” 怎么不是混蛋,明明是他先点燃这把火的,待她情难自禁,某人又突然喊停。但这毕竟是难以启齿的事,梁辛西才不会说出来惹他笑话,挥手在他胸前拍了一下,侧身推开他爬起来。 亓令邬表面是无辜小狗,实则就是一只坏狐狸,他当然知道梁辛西为什么骂她。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待她情绪稳定后,才终于舍得离开。 梁辛西开车从他身前路过,他用唇语说了一句:等我回去。 “等你个大头!”她恨恨甩了一句,委委屈屈地走了。 亓令邬站在车库前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她的车尾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残留着梁辛西身上的甜味。 梁辛西回到随云居,躺在院子里的吊椅上刷手机,果然又看见她的数条花边新闻,嗤笑一声快速滑走。切换app的时候无意瞥见一条未读短信,打开看见焦至申的消息。 第121章 “听说我分公司的一名员工在你今天的校友会上冒犯到你了,我已让人处理,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好心情。” 她“刷”地挺直腰板:“你怎么知道?” “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会保你平安。”对方秒回。 梁辛西回想校友会上的一张张面孔,并未察觉到可疑之处,难不成焦至申派人监视他?他这种行为让她觉得很恐怖,仿佛有无数张眼睛在盯着她,她的一言一行都被焦至申看在眼里。 她疑神疑鬼地给亓令邬发去一条短信:“随云居会不会有陌生人闯入啊,或者说山上藏着人,能监视到别墅里的动静?” 亓令邬正在饭桌上听着总部来得几个带队部署公司接下来的招聘计划,瞥见手机屏幕亮起,迅速取过查看。 快速读完信息内容,回复:“不可能,随云居有保安,附近也有我爸雇的保镖,为什么问这个?” “没事,就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她回。 亓令邬又打了一行字过去,梁辛西查看后再次被他无语到,真想隔空打人。 “我求你正经点吧大哥,你再这样会被揍的。” 信息又发了过来:“你想用什么揍,不是皮带吧?今晚换手铐怎么样?” “手铐你个鬼啊,我把你捆起来扔河里喂鱼信不信!”梁辛西不想理他,又给焦至申回了一条,“劝焦总不要多管闲事,你这样干涉我的生活让我很不适。”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再看见焦至申这三个字。 第72章 我很乐意成为梁小姐的避难所 晚十一点,亓令邬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随云居。后院只剩鱼池边的一盏小灯开着,二楼卧室陷入漆黑。 怕打扰梁辛西休息,他特地去了客房洗漱,原本就想在客房睡了,躺了会还是想抱着她入眠,于是又轻手轻脚地去了主卧。 梁辛西睡得很沉,对身旁突然凑近的一团温暖浑然不知。亓令邬的胳膊穿过枕头下的缝隙,托着她的颈部再勾住她的肩膀,顺利将她拽入怀中。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和面颊,试图借着月光看清她的睡颜,怀里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梁辛西迷迷糊糊凑过去抱住他的腰。 亓令邬轻笑:“嗯,终于结束了一天痛苦的社交,回到家才觉得悬着的心稳稳落下了。” “的确是痛苦社交,如果在家躺着也能赚钱,我肯定是不愿意出门的。” 梁辛西非常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亓令邬比她还要宅,更懒得出门。可就是这样懒得出门的亓令邬,居然愿意接手城东的分公司,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她问了亓令邬好几次为什么,他总说形势所迫,家里逼没有办法。可之前逼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妥协,怎么现在就愿意任家族摆布了? 梁辛西不信,但他不说,她就不再问。 她枕着亓令邬的胳膊,试探着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失业了怎么办?” “失业?”亓令邬一愣,“你的意思是,要辞去工作?” 梁辛西垂眸:“也许吧,真怕有一天我坚持不住了。” “因为家里人不支持你从事这一行?”亓令邬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她轻声叹道:“是吧,这些天我总觉得不安定,心脏眼皮一起突突跳,发呆时会想起好多不快乐的事情。我自认为是积极快乐的人,很少跟人倾诉消极情绪,但最近我总忍不住,好像从暴风雨里飞出的小鸟,着急找到避难所。” 说完又往她怀里缩了缩,见他不说话,便抬头看他,恰好借着月光看见他澄澈的瞳孔,他含着笑意,安静地凝视她。 良久,他低头亲吻她眉心,沉沉道:“我很乐意成为梁小姐的避难所,如果你愿意当我是安全港湾的话。我知道你不想给我添麻烦,不希望每次遇到事情都是我出面解决,我知道你是新时代独立的坚强女性,我也知道你更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面对风雨。但现在我们相爱了,理应共同面对生活。如果你心里有我,请不要再把我当成外人,卸下盔甲,我愿意拥抱脆弱柔软的你。”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梁辛西屏住呼吸听他一字一句讲完。他温润的嗓音如同柔软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抚平她生命中的褶皱,舒展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平。 梁辛西也笑了,是啊,她戒备心太重,一直不让亓令邬走进来,反而让他缺少安全感了。 “亓少爷居然一口气说这么多,实属难得。”她不禁调侃。 亓令邬突然抬手捏住她的脸,还微微往外面扯了扯:“所以失业没什么大不了,本男友愿意接济你,不会让你连饭都吃不上。等哪天你的事业东山再起,随时能反过来包养我,看你喜欢。” “嗯?包养?”梁辛西敏锐提取出关键二字,也反手捏住他的脸,“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是个小白脸,说出去我也有面儿。” “那我肯定不是一般的小白脸,至少不是弱不禁风无法自理的小白脸。” 亓令邬捏着她的下巴咬住她下唇,腻歪一会儿又去亲她耳根,手掌极其不老实地拉下她肩带,就这么从领口伸进去,揉捏片刻拖着她的腰往上提,自己却一路往下亲过去。 “好像缺了点工具呢,我记得你说今天要用手铐,没有怎么办?”梁辛西抚着他的脸摩挲几许,某人正伏在她胸前吻到情深处,呢喃着接她话,“我......不需要工具,也可以让你尽兴。” 第122章 梁辛西的脸刷的一下通红,抓着他肩膀的手指稍一用力,美甲毫无疑问嵌进他皮肉,亓令邬白净的皮肤上瞬间多出一排印子。他也不恼,抓着她的手亲过去,仰着头在她掌心吮吸。 “哎呀你快放开。”她燥得缩回手,抓着被子往身上裹,“真不知道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亓令邬根本不是什么纯情小狗,他很会把握前戏的节奏,总能轻易撩得她心神动荡。她趁着自己还算清醒,赶紧推开他,强行将神志拉扯回来。 才刚刚点着火的人哪里肯罢休,趴在她胸口压着嗓子问:“哪有你这么变脸的,白天在车里不是还特别想要我吗,这会终于能得到了,又想把我推开?” “哎呀,白天是白天嘛,这会到睡觉的点了,你不困吗?”梁辛西红着脸躲在被子里,眼皮几乎黏在一块了。 亓令邬从她手里夺走被子,她半个身躯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他坏笑着贴过去:“困呀,我这不是在准备睡觉了吗?” “胡扯,你说得睡才不是正经睡觉......”梁辛西咬着牙,再也开不了口。 亓令邬笑了笑,不再说话,又吻住她的唇,托着她的大腿往两边分,梁辛西死死掐着他的胳膊,越挣扎身上的人便越坚定地用着力。 梁辛西意识到自己有种欲拒还迎的即视感,羞着脸决定向他妥协。 原本还在与她相对抗的人突然失去斥力,在意外中毫无准备地滑入她,汹涌的潮水如山海般向着梁辛西冲撞而来,她咬着亓令邬的肩膀轻吟,借此缓解强烈的冲击感。 亓令邬手足无措地哄着她,搅动潮水的间隙不忘向她致歉。 梁辛西不理他,嘴上的力量却更大,他肩膀上的一小块肉被咬出瘀血,在月光下泛出微红。红光如同剧烈燃烧着的火把,越烧越烈,与皎洁月光混合在一起,包裹着光洁又湿润的两道身影,敲着鼓点似的一下又一下震荡。 云层变幻,追赶着从月亮前滚滚而去。飞鸟在枝头停歇又翱翔,山林哗然奏歌,在岁月长河中悄然远去。 直到后半夜,交叠的两道身影方才平息,黑暗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小年夜,梁辛西跟章澄心提出休假,正好这一年的所有拍摄活动都结束了,想得空去一趟青城山。 章澄心二话不说替她打了申请,大老板喻京那里也无异议,特地开会叮嘱各部门领导,安排底下员工轮流休完年假,结束繁忙工作后好好调整一番。 城东分公司的微观景业务已基本成型,目前就差文化传媒组的收尾工作。 亓令邬听她说想去青城山举双手赞成,遗憾的是他确实有事在身,实在走不开。梁辛西当然知道他忙,所以订票的时候压根没有他的名字选项。 中午吃饭的空挡,赵引录拎着精心挑选的点心过来城东看他。赵引录满心欢喜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说着一堆让他翻白眼的彩虹屁。 收到梁辛西的订票截图后,他当着赵引录的面回复了一个“哭唧唧”的兔子表情包,配字:好想陪你一起去,金丝雀又被无情丢下了。 “金丝雀?谁是金丝雀?”眼尖的赵引录分明在他屏幕上看见了这三个字。 亓令邬淡定地回:“你看错了。” 赵引录急忙摇头:“不可能,我视力5.0,怎么会看错。705,你不会背着梁小姐......金屋藏娇吧?” “没有,金丝雀指得是我。”他按了锁屏,喝了一口水,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赵引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震惊之色几乎要从眼眶里喷出:“不是吧,你、你们玩得这么嗨?你都甘愿成为梁小姐养得金丝雀了,我的老天爷啊,亓大公子莫不是中邪了吧?哎,悄悄告诉我,你俩玩得哪一出,角色扮演这么疯狂?” 亓令邬笑得极尽温柔:“你单身狗不懂很正常。” “你说谁单身狗?”赵引录扑过来扼住他的脖子,“敢不敢再说一遍?” “你这样粗暴不行的,我姐喜欢温柔风趣的男人。”他又冷不丁给了赵引录一刀,被他砍伤的人欲哭无泪,如同蔫巴了的茄子,默默松手。 赵引录感慨:“喜欢你姐是我的宿命,我有罪啊。” 亓令邬急着跟梁辛西聊天,压根没空接他话,赵引录痛心疾首地捶打着桌面:“重色轻友第一人,亓氏集团二公子亓令邬同志!” “不务正业第一人,赵市长家的公子哥赵引录同志。”亓令邬边发短信边回怼回去。 “低调低调,我错了。”赵引录赶紧过来捂住他的嘴,又瞥了眼亓令邬的手机,“咦,梁小姐一个人去成都玩?” “嗯,我这太忙实在没空陪她。”他酸溜溜地回了一句,放下手机取过赵引录带来的点心,拿了块肉松饼咬一口。 赵引录连连摇头:“跟我一样可怜啊,今年打算带梁小姐回去过年吗?” 亓令邬沉声:“还在等她批准中,有点难度。” “不是吧,你俩都同居这么久了,还没过关?”赵引录向他投去怜悯的眼神,“兄弟,你要加把油啊,孩子生了得叫我干爹,干爹肯定准备一份超级大礼。” 他乐呵呵地坐在亓令邬对面,捧着张脸打趣道。 第73章 梁小姐又出事了 亓令邬冷着脸瞪他,欲言又止。赵引录一看他扭捏的架势,立刻察觉他的心事,上赶着凑过去打听详情。 第123章 他迟疑着告诉赵引录关于梁辛西家庭的部分情况,觉得她的父母应该不会赞成这段恋情。赵引录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支支吾吾放不出一个屁。 “确实复杂。”半天蹦出四个字,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仿佛遇到事情的是他自己。 亓令邬满脸哀怨:“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真没用。” 赵引录瞬间炸了:“谁没用谁没用,你快说清楚!” “没心情跟你闹。”他满面愁容,翻看着应聘员工的信息,在其中一页看见了眼熟的名字,“潘页?” 他微微皱眉,给人事部打电话询问此事,经理覃越回复说这个人是亓慕归亓总那边推荐来的,没说一定要用,只说着急用人的话可以考虑。 亓令邬知道潘页的大概情况,梁辛西的偷拍照一开始就出自他手,好在后来梁辛西发现,又帮她澄清了舆论。但这样的人,亓令邬是坚决不可能再用,他不能拿梁辛西的前途去赌。 他想也没想,捏着潘页的简历丢到一边,跟覃越说明情况,但凡为伤害过梁辛西的娱乐公司效过力的人,一律不得录用。 “对了,我听说之前那个小模特被判了八个月,真的假的?” 前段时间亓令邬一直在为梁辛西的事情忧心,身为他的好友,赵引录也时刻关注着舆情进度。不过后来他被亓慕归忽冷忽热的态度困扰,便没有再跟进度。 亓令邬点了点头:“嗯,那是她应得的。” 赵引录也愤愤不平:“就是!好在梁小姐只有脚上受了点轻伤,要是面部被灼伤,后果不堪设想,我都觉得判轻了,这种人就应该关个一年半载,让她在牢里好好反省,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是啊,她知道模特最重要的财富是什么,所以才想着用硫酸啊。”亓令邬不敢细想,若那天梁辛西没有察觉到胡金金即将实施的暴行,后果难以预料。 双方同时沉默,办公室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赵引录还在想如何帮助亓令邬突破梁辛西家庭的禁锢,但他貌似也别无他法。他就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能成什么事,赵引录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 亓令邬筛选完进入简历,让人事部派人过来拿,顺便泡两杯咖啡进来。 赵引录见他忙得晕头转向,不禁感慨:“招人这种事你交给下面的人不就行了,筛简历也要老板亲自来,那要人事部有何用?” “公司才刚成立不久,马虎不得,很多事我必须亲力亲为,是我自己不放心,并不是其他部门的领导不管事。”亓令邬耐着性子解释,背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那这样也太累了吧,你打算亲力亲为到何时才放手?以后你都不干微观造景了么,那庭深几许后面的订单怎么说?”赵引录到现在也没摸清楚他们姐弟在玩什么商业把戏。 亓令邬缓缓回道:“订单都从庭深几许分出来了,我准备培养一批新人,让他们先接手一些简单的订单,等手艺成熟后,再开放其他业务。目前的高端订单还是由我亲手完成,但时间周期肯定要拉长了,这没办法。” “得嘞,下单的客户要急死了。”赵引录突然坏笑,“如果他们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梁小姐,嘿嘿嘿不知道该怎么想,应该会歌颂你的真情吧。” “别瞎说。”亓令邬驳回,“我不光为了她。” 赵引录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无非就是怕梁小姐知道后会有压力。不过跟他说能有什么,他又不会大舌头去找梁小姐告状,真是多疑。 他俩在这闲聊,殊不知梁辛西那边已经乱了套。 她才刚回御湖墅拿上身份证,准备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搬去车里,才刚到楼梯口,外面的徐诗妍又闯进了院子,她拍着门大喊梁辛西的名字,惹得路过的邻居纷纷侧目。 梁辛西丢不起这人了,撂下行李箱冲下楼,抵着门站在一边冷声问:“我都跟你断绝关系了,你又想来做什么?” 徐诗妍却笑道:“断绝关系?你有书面证明吗,随随便便就能不认我这个妈?我来找你有事,这几天一直有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士来学校找我跟你爸,他们非说是你的粉丝,问你是否跟亓家那位少爷领证结婚了,你身为当事人不应该解决一下吗,粉丝成天来骚扰我跟你爸算怎么回事?” “是否领证结婚?我结没结婚关他们屁事,这些人还自称我的粉丝,肯定是黑粉,我的粉丝不可能这么低素质地去堵门,你们不用理会,还有事吗?”她语气仍旧冰冷,没有一点生气。 徐诗妍的表情逐渐微妙:“他不是都跟你求婚了吗?” 梁辛西皱眉:“求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诗妍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是他们一起去寺庙的图,甚至拍到亓令邬单膝下跪的一幕。她不禁想笑,真是敬业的代拍啊,连去寺庙烧香都能被拍到,怕不是跟他们两个一样步行爬上去的吧。 “就算我们结婚了又怎样,你过来找我想证明什么?”她仰着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我跟你爸都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们俩不合适,趁早分开吧。”徐诗妍过来就这一个目的,她依然站在劝分这条线上。 梁辛西笑了,笑得轻狂又无畏。 “别太自作多情吧,我跟谁结婚需要你们同意吗?”她走出来,顺手将门关上,跟徐诗妍一起站在院子里对话,“这么说吧,哪天我跟他真领证了,不会通知你们的,反正你们夫妻两个原本也不关心我的生活,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假装来问候。” 第124章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我不关心你的生活?”徐诗妍的脾气又上来了。 梁辛西制止道:“每次找我都是为了这点屁事,我不想跟你吵,我知道你又要拿抚养我们成人这种说辞来回击我。我也跟你讲过了,你们在我身上付出的金钱我早还了,至于亲情......我压根没有体会过,你给我带来的除了精神压力再无其他,我什么也不欠你们了。” 徐诗妍忍着打她的冲动,颤抖着嘴唇:“你觉得那种豪门会看得上你的模特身份吗?他们只当你是任人宰割的玩具,压根不会尊重你的,你嫁过去除了受气哪里享得到福?” “任人宰割的玩具?”梁辛西笑得极为讽刺,“我在家待着才是任人宰割好吧,你尊重过我吗?把我生出来只当我是你的个人所有物,什么都要插一脚,完全不把我当成拥有独立意志的完整的活人看。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无比压抑和窒息!工作以后我好不容易能逃离你们出来喘口气了,你倒好,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有时候我甚至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死了以后就没人再干涉我的自由了,在你身边活着让我生不如死。徐诗妍,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宁静了,听得懂我说话吗?” 徐诗妍就像受到委屈似的,红着眼睛抓住梁辛西的手腕。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当你是女儿才会管着你,我是对你好才这样,你看路上的阿猫阿狗,有人会管它们死活吗?我对你还有你哥尽心尽力,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一个个翅膀硬了就想抛弃我这个妈妈是吗?” “你松手,我不想跟你吵好吧,吵了这么多次,该说的话我也全都跟你讲过了,我不喜欢做无用的重复功,就这样吧,你赶紧回去,别在我这里丢人现眼了。”梁辛西甩开手,徐诗妍却抓得更紧。 她疯魔似的拖着梁辛西往外走:“行啊,嫌我丢人现眼了是吧,那不如大家一起丢脸。来人啊,大家快出来看看啊,小模特也想攀亓家的高枝了,以为自己要去享福,殊不知是想被人当小丑呢!以为豪门这么好进啊,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你在做什么?”梁辛西彻底懵了,拼命甩着她的胳膊。 徐诗妍并不理会她,仍旧自顾自地拖着她跑。街坊邻居听见动静后,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没一会儿院子门口便挤满了吃瓜群众,不少人掏出手机对着母女俩的脸拍视频,甚至有人打开直播边拍边解说,说御湖墅某别墅母女二人互殴,激情分析起战况,评论区甚至有人在猜谁能取胜。 视频传上网后,很快发酵成瑞海区热搜榜第一,梁辛西脸上的震惊和不干,被高像素放大,不少媒体号对视频进行鬼畜剪辑,热度极速刷新,瞬间冲上文娱榜前三。 赵引录还躺在老板椅上刷手机,看见热搜时惊坐,连忙冲去亓令邬身边:“梁小姐又出事了!” 亓令邬还在准备开会要用的ppt,瞥了眼屏幕望见梁辛西被徐诗妍拉扯出瘀血的小臂,他立刻合上电脑,拿着车钥匙就往地库冲去。 “哎,你慢点!”赵引录也追出去,“我来开车,你别慌。” 第74章 我跟亓先生婚期已定 御湖墅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吃瓜群众还有闻声赶来的记者,甚至对面小区的居民都过来看热闹了。 梁辛西不吵也不闹,什么也没做,就站在原地由着徐诗妍骂,甚至时不时抬头对着镜头微笑打招呼,仿佛她也成了看热闹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徐诗妍一个小丑在表演。 她越这样,徐诗妍骂得越狠,有几次没忍住竟然骂到了她的爹妈。梁辛西越听越想笑,骂来骂去都是骂她自己呢!自从决定与她断绝母女关系后,梁辛西的心态轻松了许多,徐诗妍再也别想用言语来伤害她了。 她撩着头发走到正前方的镜头前停住,笑着讲解徐诗妍的现状,直接端了正在直播的大哥的饭碗。 直播间立刻沸腾了,舆论在此刻倒戈,许多同样经历过原生家庭之痛的网友站出来夸赞梁辛西勇敢,说她心态好承受能力强。 热搜话题不断变化,有人打出了“名模梁辛西,野蛮生长”的tag,粉丝们蜂拥而至冲热度,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去看完了相关描述,也纷纷指责起徐诗妍。 主播一看舆论转向,也跟着转变说话态度。徐诗妍眼看着场面控制不住了,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想去拽梁辛西,谁知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侧身躲开她的拉扯,立刻挤出人群跑了出去。 赵引录开着车停在小区门口,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亓令邬下车后试图从门卫室旁边的小门进去,才刚从人堆里穿过,便看见梁辛西从不远处跑过来。 她大喊着:“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亓令邬拉住她的手,迅速带着她坐进车后座。 “引录,快开车。” 眼看着一帮记者和吃瓜群众就要追过来,赵引录猛踩油门载着落荒而逃的患难情侣冲上公路。 亓令邬不放心,心疼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梁辛西:“没伤到吧?” 梁辛西笑着摇头:“伤不到,我踩着高跟鞋都比他们跑得快,更何况我穿得平底拖鞋。” “啊?梁小姐就穿着拖鞋甩掉了那帮多管闲事的人?这也太猛了吧,简直就是吾辈楷模!”赵引录从不吝啬对他人的夸奖,惹得梁辛西哈哈大笑。 第125章 “小问题小问题,这种场面经历多了就有经验了。”她躺靠着座位,神态自若。 赵引录没说话,从后视镜里跟亓令邬眼神对视,立刻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都觉得梁辛西在故作坚强,不想跟他们诉苦,才会在他们面前装作轻松。 亓令邬垂眸,轻轻握住梁辛西的手。梁辛西侧目,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担忧。 她噗嗤笑出声:“干嘛,你们俩不会觉得我在逞强吧,以为我会难过?” “难道不是吗?”亓令邬问。 她面上笑意更浓:“当然不是,我完全没有在难过,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已经无数次发生在我身上了,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当这一切都是屁,别人如何看我是他们的事,反正不影响我吃饭睡觉,爱谁谁。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活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现在我想开了,不再内耗,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她想得这么开,赵引录和亓令邬都为她感到高兴,仿佛枯木逢春般重获新生。话音刚落手机一阵震动,是哥哥梁许鄞。 接通,那头声音焦急:“辛子,你跟席子在一起吗?” 梁辛西摇头:“没有,怎么了?” “席子看见了你的新闻去御湖墅找你,路上还跟我打过电话,后来就无人接听了。”梁许鄞在休息室换好衣服,立刻去医院地库开车。 “她没联系我,我也不知道她来找我了。哥你先别着急,我去找她。”挂断电话,梁辛西赶紧让赵引录找个路口调头回去。 她面色泛白,眼皮突突跳,总觉得今天有大事会发生。 “怎么了,你哥电话?”亓令邬见她额上冒出细汗,觉得不太对劲。 梁辛西应道:“哥说嫂子在热搜看见我的话题了,赶过来找我,但是半路突然联系不上,我总觉得出事了。” “梁小姐先别慌,我们沿路去找找。”赵引录从后视镜望见她的眼神,忍不住替她急。 他开车又从御湖墅外的公路上跑了一遍,但并未发现异样,想着从后门进去绕一圈,看看梁辛西的房子边是不是有席子樾的车,结果车头还没进小区梁许鄞便又打来电话。 席子樾果然出事了,路上被人追尾,她的车撞到电线杆,腿部轻伤已送往医院。最重要的是,她还怀孕了。 “引录,去人民医院,辛子她被120拉走了。”梁辛西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心脏跳得厉害,情绪处在失控边缘。 亓令邬抱着她不停安慰,她不时深呼吸,尽量放松心情。 原以为正从深渊中逃离出来,却没想到她跑得还不够快,兜兜转转还是被命运抓住了尾巴。跑,她还是要不停地跑,一定会有甩离过往的那一天。 然而事情并非如她所愿,当他们三人到达人民医院不久,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很快追来了这里。 这一次的新闻噱头更多了,站在梁辛西身边的不仅有亓氏集团的公子亓令邬,甚至还有赵市长的独子赵引录。集团公子和市长独子的名头显然不是模特梁辛西能相比的,热度一度被炒上新闻榜第一。 梁辛西推着亓令邬和赵引录的肩膀往外走:“我这里没什么事的,你们两个快离开这里吧,你们家里人看见新闻肯定不得安生。” “引录,你先回去,我家这边没什么问题,但是赵叔要是知道......你快走吧,有事手机联系。”亓令邬不想让赵引录卷入纷争,赶紧催着他离开。 赵引录刚开始还在嘻嘻哈哈,说没事的没事的,顶多就是挨骂。再后来一看热度被炒这么高,他也不敢再赌,跟着梁许鄞从医院后门先回去了。 “晚点帮我跟引录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们扯进来。”梁辛西不停道歉,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的愧疚。 亓令邬知道她会自责,拍了拍她肩膀什么也没说,跟她一起去病房看望席子樾。 “席子。”梁辛西冲进去抱住她,席子樾晃了晃手机,“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呢,刚才腿太痛了,我手机被医院工作人员收到一边,谁都联系不上,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梁辛西红着眼:“干嘛道歉,应该是我道歉才对,要不是我妈那样,记者也不会找过来,记者不过来也就不会上热搜,你也不会因为怕我受伤赶去御湖墅,害你出车祸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对。” 说完与席子樾分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还好我干儿子没事,吓死我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也没跟我说?” 席子樾笑道:“傻子,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就不是女儿了,我倒是想要个女儿。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前几天食欲不振我还以为吃坏肚子什么的,没想到是有宝宝了。我跟你讲,刚才你哥知道后都差点哭了,抱着我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还是我安慰了他几句,他心情这才平复。晚点他过来,我一定要狠狠嘲笑他。” “当然要嘲笑,真没想到我哥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哈哈他还会哭呢!”梁辛西破涕为笑。 病房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亓令邬堵在门口,死死拉着门把手。记者蜂拥而至,一个个拿着话筒怼到他嘴边。 “亓先生,请问您跟梁小姐是否好事将近?” “亓先生,有人拍到您在寺庙内向梁小姐求婚,请问婚期定了吗?” “您跟梁小姐还有赵公子都是好朋友吗?” “......” 第126章 梁辛西在病房里听见了许多离谱的问题,一度想冲出去回怼,但又放心不下席子樾。 席子樾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说:“放心吧,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他。” “嗯,等我。”梁辛西下了很大决心,转身去开门。 亓令邬回头:“你怎么过来了,快进去,这里我来应付。” 梁辛西牵着他的手,笑靥如花,面对镜头头大大方方说出了她的回答。 “是的,我跟亓先生婚期已定,具体日期我们会找合适的时间对外公开。你们蜂蛹在我朋友的病房前,这个行为实在不妥,我朋友受伤需要静养,这里是医院并不是发布会现场,我希望你们能给在医院的所有患者最起码的尊重,不要来打扰他们养病。希望配合。” 有个记者直接在病房正前方支起三脚架:“梁小姐,请问您跟您母亲是近期不合,还是一直都有这样的家庭矛盾呢?她支持您跟亓先生的结合吗?” “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回答,希望你们尽快从医院撤离,不要给医生还有病患造成更大影响。”梁辛西的语气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受到记者的干扰。 梁许鄞送走赵引录,急忙赶来席子樾的病房。他带了不少医院安保,将门口的媒体全都轰走了。 嘈杂的长廊终于回归平静,梁辛西长呼一口气。她身旁站着的人显然心情很好,沉默着抿唇偷笑。 梁辛西抬头看他:“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亓令邬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梁辛西皱眉,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一抹狡黠。 第75章 未来的生命里,永远有他在 “哥,席子的腿......”梁辛西跟着梁许鄞往病房里走。 梁许鄞摇头:“没伤到骨头,疗养一段时间就好。”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她边走边扯梁许鄞胳膊,坏笑,“哥,席子有宝宝了,我听说......你哭了?” 梁许鄞一僵,反问:“你听谁说的,我怎么可能哭?” “害羞直说嘛,嫂子讲得咯。”她跑过去坐在席子樾床沿,“是吧是吧,我哥死不承认。” 梁许鄞瞥她:“还在看我笑话,刚才你对媒体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听见了,什么时候定下的婚期?” 亓令邬沉声,侧目等她回答。 梁辛西挠着头发,心虚地看了眼亓令邬:“那个......情急之下的托词嘛。” 她刚说完,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不对劲了。席子樾不停给她使眼色,暗示她注意一下旁边人的死活。 梁辛西立刻拉过亓令邬的手:“这个嘛,婚期当然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商量才是,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就定下来,是吧宝宝?” 她极其谄媚地转过头看着亓令邬的眼睛,等他放话。 某人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动了,思索片刻问:“大年初一订婚如何?” “啊?”梁辛西震惊,“你都想好了?” 她原本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却不料这人直接想好订婚日期了。 她连忙向哥哥请示:“哥,我男朋友大年初一想跟我订婚,你同意吗?” 梁许鄞轻笑:“为什么不同意,等哥哥给你们准备大礼。” 亓令邬握着梁辛西的手微微挑眉,一副“你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嫁给我”的架势。 梁辛西又忍不住笑了:“干嘛,我俩就能把婚期定了,你不回家问问?” “不用问,我是大人,这种事情完全能够自己解决,我只需要回去通知他们准点参加就行了。”亓令邬有十全的把握定下这件事。 席子樾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满脸姨母笑:“真开心啊,祝你们幸福。” 梁辛西又凑过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养伤了,你赶紧好起来,年初一必须参加我的订婚宴,听到没有?” “这还要你提醒,我就算爬也一定爬去现场,这可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站点之一,我定要陪在你身边。”席子樾说完这话又想起许多过去的事,不禁感慨时光流逝飞快。 梁辛西被她这番话说得鼻尖一热,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席子,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她很少跟席子樾说这种肉麻的话,很多细节她们完全不需要用文字表达出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全懂了。 席子樾轻轻拍着她后背,这句话何尝不是她想说的呢。一生难得一挚友,遇见便是幸运吧。 晚上梁许鄞陪着她,梁辛西与亓令邬先回去。路上梁辛西一直在问他,要怎么跟家里人说他们准备订婚的事,亓令邬总让她不要过度操心,他会好好说,家里人肯定也不会有意见。 梁辛西点了点头,靠着窗户不说话,亓令邬明显觉得她情绪不对。 过一会儿,梁辛西缓缓开口:“有时候真羡慕你啊,有事情还能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对策,我有事只能问我哥,成年以后做的每样决定都是我跟哥商量出来的,父母从不会过问。” “没关系,你现在有我了,有事我们一起做决定。”前方红灯,亓令邬停车后拽过她的手轻轻摩挲。 梁辛西笑着看他:“是啊,我有亓先生了,以后烦请先生替我把关。” “好。”亓令邬顿了顿,“那我们订婚的事情还跟你家里说吗?” 梁辛西摇头:“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你知道吗,我无法替过去的自己去原谅他们,我现在也无法想象小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回想起来如同梦一场。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最痛苦的时候还老想着一了百了呢,总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直接西去,解脱算了。” 第127章 “别这么想。”亓令邬非常担忧她的精神状况。 她叹了口气:“现在当然不会这么想,那会消极是因为缺少开导我的人,我的脑子就像堵车似的,堵在了某一段路上,等车子散了,自然就好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跌跌撞撞还是走过来了。” “熬过来就好。”过了这么久,亓令邬依旧不懂如何安慰人,能给梁辛西更多的便是陪伴。 回到南桉区,亓令邬带着梁辛西回了一趟老宅,梁辛西在慌乱中度过了一天。 她去之前,亓令邬提前跟家里说明梁辛西的家庭状况,亓原说早在此前他就让人调查过了,更何况网上的新闻铺天盖地,他想不知情也不可能。 梁辛西同样想到了这点,就怕现实真如徐诗妍所说,亓令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接受的。 没想到亓原和邢臻不仅给她送了订婚礼还给了现金红包,回去路上她还在懊恼自己带来的礼品与订婚礼比起来未免过于寒酸。 亓令邬一个劲地劝她别多想,但显然无济于事。路上她把去旅游的票全退了,被徐诗妍搅和一遭,她已无心游玩,等亓令邬过段时间空了再跟他一同出游。 开心日子没过几天,随云居又收到一份大礼。陈芸签收后立刻拿给在后院监工的梁辛西,说有人送来订婚礼,署名一个字,“焦”。 亓令邬放下手里的玉石,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等她自己解释。 梁辛西连忙摇头:“对方单方面赠予,与我本人无关,我二手卖了,绝不保留。” 于是焦至申的助理很快又在二手网发现了老板前几天的赠礼,第一时间去他办公室汇报,焦至申也不恼,只说:“无碍,货物变现回到她手里,也等于收下礼物。” 助理心想老板肯定被人下蛊了,魔怔得不像话。并不敢多说,点点头退出去了。 年初一,订婚宴在亓尚世纪酒店举办。双方一致认为请关系密切的亲友参与即可,结婚再大办。 梁辛西没有通知父母,他们来了只会添乱,况且她已单方面宣布与他们解除关系。意外的是徐诗妍并未再来纠缠,发了一条祝福语了事。梁辛西也很配合,瞥了一眼直接删除。 年后亓令邬依旧在忙新公司的业务,时不时要给新人培训课程,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梁辛西休假期间就在市内到处走,有时候会陪着他加班,在公司待到很晚。日子一天一天步入正轨,她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席子樾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行走不便,而公司年初更有不断的出差任务。她商量着跟章澄心提出调岗,暂时离开梁辛西的拍摄团队,向她推荐了一起合作过的年轻摄影师替代,产后再回归。章澄心欣然同意她的申请,组织团队磨合聚餐,给新任摄影师更好的融入机会。 城东分公司逐渐步入正轨,与素巷一起创办了春季服装博览会,梁辛西受邀成为现场模特。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身份不再只是逐月文化当红模特,又多了个亓氏准儿媳的头衔,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影响力都更上一层楼。 亓令邬亲自举着摄像机为梁辛西拍了一系列现场图,情侣俩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公开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中。 梁许鄞任职的人民医院不时有同事调侃说要他帮忙找下妹妹签字,有机会邀请她来医院做活动,蹭个合照。他笑笑,说健康人还是少来医院为妙,以后如果真有活动可以邀请到梁辛西,绝对喊她过来配合签字和照相。 惊蛰前夕,亓令邬终于得空,能过些休闲日子了。梁辛西忙完开春服装拍摄后,也能抽出时间歇息。他们一致决定出门旅游,这天对他们而言实在太不容易了。 次日,梁辛西捏着两张机票到达候机厅,坐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终于可以尽情玩耍了,这天等得我好苦。” “表情这么委屈,我是不是应该跟你道歉?”亓令邬放下背包,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 梁辛西瞪他:“可不!少爷忙起来简直不可理喻,别说电话了,连个短信都没有,我能不委屈吗?” 他笑得很平和:“这个不能只怪我吧,你忙得时候,我同样找不到你,还得开车去你公司堵人才行。” 他凑过来揽住梁辛西肩膀,试图用拥抱打乱她的思绪。梁辛西的确被他的美色怔住了几秒,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嘴上不饶人。 “反正你忙得比我离谱些,我们互相退一步好吧,以后再忙也要抽空出来旅游,就算只有三天,两天也行,时间少就周边短途游,千万不能为了工作丢失生活,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亓令邬十分赞同她的提议:“你说得很对,必须严格区分工作和生活。” 梁辛西仰头:“答应得这么快,我看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她眉头皱出了“川”字,想着如果亓令邬食言,她就反复把这句话拿出来批斗他。 亓令邬没说话,眉眼却如糖果般逐渐化开,他吻住梁辛西的嘴角,闭眼时睫毛仿佛能扇起一阵微风,缓慢地从梁辛西的心房拂过。 她想起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剑拔弩张,也想起亓令邬在大街上追着她去参加晚宴,想到他手掌拂过她泪眼时的轻柔,也想起他们在寺庙前一起俯瞰山林。 旅游只是开始,代表拥有彼此的这一段人生之门真正向他们打开,亓令邬踏出左脚,而她踏出右脚,一起进入,一起奔跑。 第128章 她也搂着亓令邬的脖子回吻,她要未来的生命里,永远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