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怂》


 第1章

    [现代情感] 《我怂》作者：斯氰【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陆柚和张一相遇像个狗血小说开头。
    张一只想要烂俗爱情的结尾，陆柚是个不拘情爱的勇士。
    *he
    1.无理取闹
    车载的电台广播里放着一首老歌，歌声渐出，几声电台最常见的报时音响起——“嘀，嘀，嘀，嗒”，张一习惯性地抬眼看了一下车载时钟的屏幕，上面显示19:02。
    不知为何，张一车里的时钟一直都快两分钟，他不想抽出时间，专门坐在这里调它——快两分钟，很好。他一坐进车里，时间就给他留够了余量，他上班或者赴约就不会迟到。他不想迟到，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当然，他几乎没有约会。
    晚上七点，夜幕已经降临。
    路上的车还非常多，这个季节已经有一点热，张一心情躁动，就更热了。
    刚好一个红灯，张一停住了车，卷起衬衫袖子，上了一天班，他的衬衫还是笔挺的。降下车窗，旁边的车玻璃也是降下来的，里面的司机在抽烟，张一皱皱眉，又把玻璃升上去。
    架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弹出凌思远的消息：
    “到哪了？”
    “还有多久？”
    绿灯此时亮起，张一就没回消息，按他的经验，过了这个红绿灯，就会一路畅通，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到了约好的地方。
    电台里换了一首歌，女主持人读着观众颠七倒八的无厘头来信：
    “……男人结了婚，就不应该还有钱包。如果有，也是要用来放老婆孩子照片的。求翻牌，让我下班路上的老婆听到这条消息……哈哈哈……”
    张一随着主持人的笑声傻笑了一声，他觉得这有点傻。凌思远说这样的话大概是驾轻就熟，等会儿，可以问问他。他一定会厚颜无耻地承认。
    很难想象，他以后也会变成这样。这样的话，即便是为了甜言蜜语他也说不出来。
    想到这儿，张一又笑了。
    红灯转绿，张一灵巧地穿过几辆迟疑的车，变到最左边的车道，把他们甩在身后。他终于可以开了车窗，让风灌进来。风微微有点凉，吹得非常惬意。这一片是这座城市的老城区，最早的学校和住宅，还有一些政府机构都集中在这里，这也是张一和凌思远一起长大的地方。
    张一至交好友不多。凌思远是他最好的朋友，几年没有回来了。连着几个绿灯后，到了一条老城区的小路上，路窄得很，勉强划了四车道，堵车的时候对向车似乎后视镜都是擦着过的，这个时候就完全没那么挤，张一轻踩油门，车速微微地提了起来——
    砰！
    一声闷响，夹着碎玻璃的声音，对面一辆墨绿色的奔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张一的车上。
    这路，为什么会撞？
    张一几乎不敢相信，愣了两秒中，认命地拿着手机下车，打开手电筒，两车相触的位置，张一的保险杠变了形，车灯也碎了。
    张一叹了口气，这得找保险来。他靠在路中间的隔离栏杆上，给保险打电话，也打量着对面这辆车。
    车主还没下车，在车上打电话，依稀可见是个女的。这辆奔驰非常新，洗得很干净。
    张一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降下玻璃或者出来的意思，张一走近了，看到司机是个年轻女孩子，她对着电话在说什么，看上去情绪激动，间或还用手抹了几次眼泪。副驾驶上摆了一只柯基的玩偶，还系了安全带。张一伸手在玻璃上轻敲了两下。
    玻璃降下，女孩这会儿倒面无表情了。
    “您好，我看了一下，我大灯被碰碎了，得找保险来了。我车险是a保的，您是哪家的？要是也是同一家，就告诉他们来一个人就行了。事故很简单，早点处理好，早点结束。”
    女孩仍然没说话，路灯不是很亮，张一仔细一看，她脸上还有泪痕。女孩察觉了张一的注视，又把玻璃升上去，只露出一条缝。
    张一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也移开，把态度放得更温和些：“您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咱们车速都不是很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有不舒服，那就得先去医院。”
    在张一看来，这场事故没有任何争议，他直行，这女孩压了中线碰了他——甭管是谁来了，都得是对方的全责。
    可女孩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在车里用纸巾擦干了泪痕，重新把玻璃降下来。
    “你为什么要开得那么快？”
    张一语塞，这是要胡搅蛮缠？
    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我正常开的啊，就这路，我要开到八十我也提不起速啊。你怎么开的啊？你逆行你还有理了？”
    “路中间是虚线，我正常掉头，谁说我逆行？”
    旁边是一个小区围墙，除了醉汉，没人要光顾。这女的是疯了才要在这里掉头。
    “好好好，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们等交警来了再说。”
    张一不再试图跟她交流，打电话给交警。他又看了一下车损，除了钣金也有点变型，还掉了点漆，估算着要是去修车，得耽误他几天。
    没有车，就很不方便。张一烦躁地靠在车门上，开始给凌思远发消息让他先吃着，他看看情况再决定。
    “有事吗？我要不要去看看，接你过来？”
    “不用，小事情，责任清晰，等保险来了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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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那女孩还坐在车里，直愣愣地，张一想，别是没有经历过，吓哭了，又或者，她很爱这辆车，不忍心它出事故。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足以让张一不再计较她刚刚的冒犯。
    他又走到女孩车旁：“您的车只有保险杠掉了点漆，不太要紧，你不要伤心。您找保险来了吗？”
    张一现在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甭管打车还是开车，他得赶紧赴约去。
    “我这车修起来便宜，不会花很多钱的，人没事儿都是小事故，你别害怕。”
    女孩冷冷地扔下一句：“我的保险也是a保，等交警和保险来吧。”
    “这点事儿，都没必要那么复杂。”
    “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吗？”
    这什么狗脾气？张一恼恨自己多嘴，无奈地后退一步，冷笑道：“好，交警总队就在这附近，他们很快就来了。”
    张一打开双闪，把事故标志摆好，交警就来了。绕了两圈看了看，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对张一说：
    “同志，这个情况，您双方确认一下，保险公司有流程的，去快速理赔中心备案一下就可以了，保险公司来了吗？没有必……”
    张一耸耸肩：“报警是对方司机要求的。”
    交警回过头对女孩说：“这位同志，从事故现场来看，应该是您全责。这个事故不太严重，建议您让保险公司按流程处理就行了。”
    “他开得太快，为什么是我全责？”
    “同志，他直行，你掉头啊。”
    “我不是说我没责任，但是他太快了，应该是有点责任的吧。”
    交警语塞，保险公司的理赔员也来了，他的意见和交警是一样的。但那女孩坚持要按照法律规定办事。交警只得拿了各种设备，开始对事故现场采证。单反上的大闪光灯和警车上的警灯一直在闪，附近的居民都有的开窗看热闹了。
    警察又让张一和陆柚出示驾驶证，并且做了酒精测试。
    “张一，陆柚，好了，事故现场的情况我们都采集好了，你们可以把车开走了。”
    陆柚收回驾驶证，问道：“他超速呢？”
    “这个路段只有卡口的监控，这个地方恐怕采集不到您说的超速证据。”
    “我有行车记录仪。”
    理赔员碰碰陆柚的胳膊，陆柚假装接不到暗示，那人只好当面劝，努力地嬉笑着：“美女，你这没必要，他这个车在4s店全修下来也就几千块钱，明年你的保费也上涨不了多少，不用给警察叔叔添麻烦。你车送去做痕检就得扣车，会产生一系列的费用，还会耽误您和对方司机用车，这没必要啊。”
    “我觉得有就有。”
    警察看出这女孩今晚情绪不好，好像在气头上，估计很难冷静说话，于是一锤定音：“好了，一切都按法定程序来吧，车我们先带回去，看后续是需要痕迹检验还是什么，再及时通知你们。”
    交警最后和张一陆柚确定了一下双方手机号，就让他们走了。
    张一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
    他想打电话问问还要不要赴约，理赔员开车到张一身边：“哥们儿，你去哪儿，我看能不能捎你一段。”
    张一抬头看，陆柚已经被另一辆车接走了。
    他家离这里不很远了，他没什么心思再赴约， 决定让凌思远先回家，改天再约。于是他坐上理赔车，报出小区名。
    理赔员脱离了工作环境，终于能畅所欲言：“妈的，这女的怎么这个脾气，傻逼似的，以为谁都要害她，开个奔驰就以为全世界都要惯着她了？”
    张一叹了口气：“她心情不好吧。”
    理赔员嗤笑：“被男人甩了呗，就这种女的，我见的多了，家里条件不错，开个三四十万的车，一身公主病。跟他们相处的男的也不傻，虽然家里条件好，谁能跟这样的女的过一辈子呢？”
    张一很不愿在背后嚼这样的舌头根子，把话题转回事故上：“没准睡一觉明天她就改主意了，耽误不了多少事。”
    “也是。我明早打电话问问她，尽量还是走简易程序，大家都省心。”
    “是的。”
    凌思远给张一回了个“ok”，又问他在哪，要不要去接，张一说已经回家了。
    “哥们儿你应该比我年轻，你干啥的呀？”
    “我是第一医院的医生，我都30了。”
    “看不出来，我正经得叫你哥，但是我明显比你老相。还是你们这样的工作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用奔波。”
    张一懒得解释，只是笑了笑。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张一招呼了理赔员一句：“我还没吃饭，你也没吃饭吧？咱们就在小区门口随便吃点吧？”
    “别了，我这是公司的理赔车，我把车送回公司，我才下班了。”
    “没事，我也不请你吃大餐，咱们就吃碗面就行，你也不差耽误这一会儿。”
    理赔员憨笑：“行，那咱们aa，作伴儿吃吧。”
    2.和解
    来接陆柚的，是陆柚的后妈，李文洛。
    “没事儿，碰个车算个什么大事儿，你要不高兴喷漆，咱们就换件。”
    陆柚微笑：“哪就那么矫情了。”
    “是，可惜了跟小蒋儿没见上，这正经是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是。”
    “真快啊。你爸爸今晚在东苑应酬，咱们俩接着他一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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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陆柚“嗯”了一声。
    晚上路上车不多了，很快到了东苑的宴会楼下，李文洛招呼陆柚：
    “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别在车上闷着，晚上空气还是清新。”
    陆柚嘴上说着“就来”，其实没挪窝。蒋易萌在手机上问她什么情况，她没忍住吐槽：
    “我今天特别倒霉，本来很高兴，终于有天能正常下班了，我就回家换身衣裳洗把脸，想起给你买的香水忘在我妈那了，我就去拿，没想到跟我妈吵起来了。出门了又跟我妈在电话里吵，还碰了车，跟你也没见上面。”
    蒋易萌给她回了一个“好事多磨”，又问：“你和阿姨又为什么吵？”
    “没大事，就说起你回来了，我妈就问起你的事，我说你结婚了，就又说起相亲，我妈又嫌我不积极不主动，话赶话就吵起来了。”
    蒋易萌猜也是这样，给陆柚发了个摸摸抱抱的表情包。
    “改天我把凌某带给阿姨看看，她就该劝你，嫁人要谨慎，不要随便找些垃圾。”
    这话就纯纯是开玩笑，她们夫妻大学相识，稳定恋爱，毕业结婚，好得很。
    陆柚终于觉得轻松了些。一抬头看她爸爸和一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李文洛已经迎上去了。
    陆柚把手机熄屏，也下车去，那群人的酒气和谄媚就随风飘来：“……我们陆总多有福气，出来应酬，还有人接着回家……”
    李文洛回应了句什么，陆柚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她说话的语调，大概是句俏皮话，一大群人都笑了。她不得不去露个面，叫了声“爸爸”，又跟旁人问了句好。
    旁边人大着舌头，醉眼打量着陆柚：“……闺女不是在国外吗？回来了？”
    陆盛勤笑道：“这是大闺女陆柚，平时比我还忙，今天能在家算很难得了，这就和她妈一起来接我了。”
    大家又赞美陆柚太乖，还肯跟着出来接爸爸，有好事儿的就多嘴问了一句：“有对象了？”
    “没有，有好小伙子替我们柚柚划拉一个。”
    “小伙子认识不少，能配得上陆总千金的不多，我们回家好好地考察考察，争取早日拿出一个名单来。”
    陆盛勤笑着摆摆手：“人好就行，好啦，咱们都早点回家吧。”
    李文洛笑着补充：“长得也得好，哪家的女孩子不喜欢帅小伙儿。”
    大家又哄笑，陆续散开了，各回各家。
    李文洛自然地挽上陆盛勤的胳膊，问他喝多了没有。
    陆柚在后面看着两人背影，暗忖李文洛刚说的可能是心里话。譬如陆盛勤，就长得很帅，五十多岁的人了，黑发浓密，脸上没什么皱纹，身材保持得也很好，看背影一点也不老。人影成双，看着就是恩爱夫妻。
    没几步就走到车旁了，陆柚有些懒怠和他们一起回家，便主动问：“爸爸，你的车是不是在这？我替你开回家吧。”
    “不用，老刘说他明早来开，他住得也不远。”
    李文洛也劝：“算了，柚柚，你今晚别再开车了，一起回家，路上跟你爸爸聊会天吧。”
    陆柚没再坚持，乖乖地坐在后座上了。李文洛努努嘴，陆盛勤会意，也坐在后排，和女儿一起。
    陆盛勤没什么话要跟陆柚说的，他应酬了半晚上，也很累，不愿意多说话。但是这样一家人在一块的时候，又很难得。他笑了一声，感叹道：
    “你今天还真是回家挺早，怎么没出去玩？”
    “科长今天没在，晚上正常下班了。”
    李文洛帮陆柚解释：“跟同学约着出去玩，车蹭了没去成，我接着的时候还哭鼻子呢，我说这值不当的，蹭了就修呗，人没事就好。”
    陆盛勤应道：“是，车碰了不值什么，修一修就好了。”
    陆柚很难形容自己的想法，跟他们二位，也犯不着多说，就“嗯”了一声。李文洛笑：“我明白柚柚的心思，也不是可惜车，是可惜爸爸送的生日礼物。”
    陆盛勤笑了，拍拍陆柚的手背：“不要紧，开几年爸爸再给你换一辆，你修车这些天我让老刘去接送你。”
    陆柚也笑着拒绝，：“我也就上下班，自己打车就好了。被司机接送，看着像什么样子呢。”
    后视镜里李文洛眉眼弯弯，宠溺极了：“开惯了车的哪耐烦等这个等那个的，年轻人也不愿意被司机接送。我的车给柚柚开，我反正只上下班，走几分钟也可以。”
    李文洛的单位离家确实近，她有时候有车也懒得开，这算是很合理的解决方案，陆盛勤不说话了，陆柚说了句“谢谢妈妈”，算是把这件事定下。
    洗漱完，陆柚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和对面司机起冲突的事情，陆柚没和任何人说起，无论是家里人，还是蒋易萌。
    她认为张一开得快，现在也没有变。事发时候她虽然心情不好，但是路还是看得清楚的，张一的车是黑色的，不太明显，突然就到跟前了。只是现在心情平复了些，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
    她犯不着特意去说算了，等明天保险公司的人再来说合，她半推半就就同意了就行。
    第二天，科长一上班就开始把办公室所有人的工作都否定了一圈。陆柚完成的几项工作，他都挑出了新的问题，几经修改，两个人都不太高兴。
    好不容易才在最后提交期限之前改完了，陆柚回到自己的桌前，才发现这半天理赔员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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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她心情不好，不想回。交警队打电话来，叫陆柚和张一下午三点去一趟。陆柚对着电话“嗯”了几声，抬眼观察科长的神色。
    他骂了这一圈人，现在在看什么文件，好像心情好些了。陆柚想早点了结，向科长请了假。
    她科长果然皱了眉头：“出了事故怎么还要去交警队？你让保险公司跑跑不行吗？”却也没用陆柚解释，就准了假。
    陆柚舒了一口气，科长又说：“今下午就办利索，不要因为这件事再请假了。”
    那谁说得准，陆柚腹诽。她下楼开车，还没走到车里，科长的电话就打来，一点小事，磨磨叨叨说了好几分钟。
    他好像就是不能看她顺顺利利请个假。陆柚好不容易听他啰嗦完，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顺手就把手机调了静音，扔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张一答应得好好的。刚跟科主任说好下午出去一会儿。有个前辈医生在手术台上腰闪了，紧急叫张一过去。他人在一边看着张一动手。这前辈一天的手术排得挺满，做完了这台，他趁空给交警队打电话，希望能改日再去。
    “今天不太方便了，临时手术排满了，现在才做完上午的，下午的肯定要加班了。晚上要值班，走不开啊。”
    交警为难，这事儿，怎么一波三折的。
    陆柚都停在交警队楼下了，才发现手机上的未接，除了两个是科长的，剩下的全是刚刚打开的警队电话。
    她心中有不祥预感，赶紧把电话回拨过去。
    “可我已经到了呀？他不同意当时不能拒绝吗？我已经请假了，我没有办法为了这么点小事明天再请假。”
    电话里交警的声音也充满了歉意：“同志，对方是一位医生，今天临时排满了手术，实在是走不开，您还是体谅一下吧。”
    “体谅不了，他是医生他有工作，我是街溜子天天没事等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哪有手术是临时排的，他是什么战地医生吗？”
    “同志，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啊。”
    陆柚欲哭无泪，交警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她也知道这事儿主要赖她。她想起请假时候科长那个嘴脸，她就不想再请一次。
    她举着手机没说话，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看见了自己的车和对方的车并排停在那里，她的柯基玩偶还无辜地坐在副驾上。
    “算了，能不能按照你们之前说的，走简易流程？我不想追究了，只要别再来麻烦我就行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接着是一段小声交流，交警为难的语气又响起来：“走简易程序，得您双方协商同意。一般都是事故现场两方都在的时候签的，您这样过后再约，肯定是有难度的。”
    快下班了，陆柚挂了电话也不想回去上班了。
    她打电话给蒋易萌。蒋易萌之前是受公司委派去外国做项目了，如今回来，公司给了三个月的长假。
    蒋易萌的声音透出一股午饭后的慵懒：“你还没下班，怎么想着要给我打电话？”
    “我为了昨天的事故请假了，对面被放鸽子。快出来陪我。”
    车里有李文洛的香水味，她喜欢的一直是柑橘调的那几支，换来换去的都是类似的，陆柚闻到这个气味就能想到她。
    工作日，街上的人不多。两人约好一家网红奶茶，店外的停车位连一半也没停满。陆柚把车窗全都打开透气。给李文洛发了消息，说不回家吃晚饭。
    李文洛的消息回得很快，又说晚上和陆盛勤都有应酬，陆柚不回家，刚好也不用担心她，希望她在外面玩的开心。
    她这个后妈，一向是对她像对亲女儿一样周到的。
    陆柚等了没一会儿，蒋易萌就来了，陆柚打开车门叫她，蒋易萌回头朝她扑过来，两人虽然久不见面，但网上的联系没断过，所以见面也丝毫不生疏。
    蒋易萌笑嘻嘻地紧抱着陆柚的腰，开玩笑道：“柚柚你是不是长高了啊？”
    见到老友，陆柚也暂时抛却烦闷：“你别学老凌嘴贫啊。”
    蒋易萌把给她带的小礼物放在车上。
    “车哪里碰了，我看看……”
    “不是这个，这个是我后妈的，说她离单位近，让我这几天开她的车。”
    “哦。”
    陆柚自嘲地笑道：“我还想要点仪式感，把给你准备的香水寄回来，周周转转发生这么多事，还是没能在见面的时候给你。”
    两人相熟，其实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蒋易萌从陆柚这句话里品出一些复杂情绪来，满不在乎地安慰她：“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天长日久，你得给我送多少瓶香水啊？啧啧啧。”
    蒋易萌做出一脸财迷表情，把陆柚逗笑了：“你这么出来了，你们家老凌怎么办？”
    “管他呢？他又没老年痴呆，连个外卖也不会点吗？”
    “啧，回家就不是这副嘴脸了。凌哥——”
    陆柚夸张地学蒋易萌，添油加醋，叫得九曲十八弯，这是打电话时候偶尔听到的，蒋易萌作势要撕她的嘴。
    两人高高兴兴地落座，蒋易萌先问起昨晚的事了。
    “车碰得严重吗？”
    “不太严重吧，我没细看。”陆柚苦笑了一声，说起自己的窘态，有点不好意思，“我那种状态，开车可能是有点走神，对方开得又很快，我们就碰上了。昨晚我气头上态度不好，非要交警出事故报告详细定损，对方答应要来，又说他临时没空，加上我没及时接到交警电话，就被摆了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害我白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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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陆柚的家庭关系是个黑洞，她自己虽然不避讳，但蒋易萌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挑了最没用的话问：
    “是你爸爸刚送你那辆车？”
    “嗯。”
    两人陷入沉默，蒋易萌和陆柚亲妈也很认识。平日里见了外人，她是大方得体的。只是对着自己亲近的人，就控制不住情绪。她还是没忍住，问候了一下她的近况。
    “苏阿姨退休的日子过得不错吧？”
    “不错。”
    “还是……单着？”
    “对，”陆柚神情淡然，“她的朋友什么的也有劝她找的，她就是一个也不见，她这样孩子不在身边长得也还行的，还很有市场。可惜她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不会像她逼我一样地逼着她，她倒絮絮叨叨……哦，她前年买了个带露台的房子，退休之后种了好些花，你要是好奇的话，改天带你去看看。”
    “好啊，也有些年没见阿姨了。”
    张一手头不慢，下午做了两台，听说后面的两个手术都因为病人的一些突发情况取消了。他从手术室出来，觉得很疲乏。他不习惯没有车，也不知道今天要上手术，没准备好。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开车去食堂吃点饭，食堂虽然不远，但开车总比走路轻松，今天没车，他饭也不想吃。
    他走进休息室开了冰箱，拿了两根香蕉和一块奶油蛋糕，管他是谁的，吃完了买了放回去就行，他平日里跟大家相处不错，没人计较。
    昨晚的理赔员给张一发微信：“大夫哥，昨晚那女的松口了，刚交警说，她愿意简易流程处理。你抽空去交警队签字，然后车送4s店就行。”
    张一想了想，要是今天签了，车不是今天就能送去了？到晚交班之前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我能现在去签吗？”
    “我问问，那女的既然松口，想必也知道自己错了。”
    3.旧交
    交警又通知陆柚去处理的时候，陆柚和蒋易萌刚打算要去溜达溜达。从前，两人的学校就在这里，附近每条小巷都有她们当年的足迹。
    陆柚被这样出尔反尔闹得有点无语：“他不是说他白天手术晚上值班他没空吗？”
    “是，可他说手术临时取消了几台，到晚交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想赶紧修了他好用车。您要是不方便，我就再给你们改约个时间。您尽量还是来，对方着急用车。”
    陆柚不快，但她也想早点结束这件事，只好应承：“好的，我就来。”
    挂了电话，陆柚向蒋易萌抱怨：“怎么什么事都得按照对方的来？”
    “好啦，早点结束不是更好，你们都轻松了。我陪你去交警队。”
    陆柚叹道：“哎，要不是我们那个科长烦人，我真不想这么算了。你不知道我科长有多恶心，只要你跟他说句话，就要被阴阳。干事不行，挑毛病一流……”
    蒋易萌只能听着，职场上的事，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交警队门口，陆柚正好看见了张一，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陆柚心里有点歉疚，毕竟是自己害他没车开了。
    她犹豫要不要把车靠过去，让张一上来。交警队的大院，还挺大的，走路要费些时间。后面一辆理赔车急插别到陆柚前面，停在张一身边，把陆柚吓了一跳。陆柚看张一上车去了，知道刚刚那车里就是他们的理赔员，又起了一肚子火。
    陆柚径直把车开进交警队里，蒋易萌有电话来，做了个手势，看来是工作电话。
    陆柚就先下车，正遇上理赔员和张一肩并肩走来。两人满面笑容，看着像是非常熟络的朋友。
    “……哥，我就路过你们医院啊，你要跟我说声从医院来，我接你一下。”
    张一笑：“不用，我一下楼就看见这辆车掉头准备出去，也没费什么事，咱们早点处理完，也不要耽误警察下班……”
    陆柚在面前，理赔员故意阴阳：“是啊，这事儿本来也非常清楚了。”
    陆柚无名火起，反唇相讥：“你们倒是旧相识了，难怪。”
    理赔员瞪圆眼睛：“我们刚刚门口刚遇上的，美女，我的态度也不影响事故处理结果的。”
    “我什么都没说，你解释什么啊？这事儿只是我不追究了，不代表我认为就全部是我的责任，你确实开得很快。再说，你今天不是没有空么？”
    陆柚的枪口转向张一，张一叹了口气：“我下午的手术临时又取消了两台，上午失约了，不好意思。”
    “是么？你们医院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整容医院啊？”
    张一依然解释：“昨晚我着急见朋友，可能是开得有些快……”
    理赔员用手肘轻碰了张一一下，这点小动作看在陆柚眼睛里，她更生气了。
    “你是哪边的？你们公司要是这样，我可要申请换人了。”
    见这件事又要节外生枝，张一赶紧打圆场：“事故交给保险处理，我个人给您出一点钱，补偿一下您明年的保费上涨，您看可以吗？”
    其实这事和理赔员没关系，但理赔员实在看不下去张一这样办。两人修车都是保险负责，没道理无责的张一还出钱给陆柚。
    陆柚也让张一这样的窝囊方案弄得说不出话来，她哼了一声：“我不是为了钱，我是希望事情能是本来的样子。”
    “是，我承认，我也许是车速稍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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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理赔员实在忍不住插嘴：“张先生，那个路段没有限速，按照交通法的通用规定，应该是限速70，你能确定车速过了70吗？”
    张一还没说话，陆柚眉头一皱：“这儿有你什么事？”
    “我是理赔员啊。”
    蒋易萌在车里早看见外面几个人好像谈得不太开心，匆匆结束了电话，就想下车看看什么情况。对面两个人，这边一个人，她不想让陆柚吃亏。
    她和张一一碰面，两人眼神一亮，都有些愕然。
    “张一！”
    “你是……萌姐？”
    张一和蒋易萌没见过面，只互相看过照片。凌思远组队打过游戏，在连麦里，大家都叫蒋易萌“萌哥”，只是见了面，张一硬是把那个“哥”字咽下了。
    “张一！”蒋易萌十分惊喜，“早知道昨晚是你俩，我今天就带凌思远来了。你还认不出我啊？你真够脸盲，我得打电话告诉他。”
    蒋易萌掏手机要拨给凌思远，张一只能在一旁干笑。理赔员凑趣：“你们都认识啊，那太好了，这真是不打不相识……”
    蒋易萌高兴地举手机把张一和背后的交警队大楼拍了个照片，发给凌思远，退后一步，开始打电话。
    陆柚十分尴尬，简直想翻白眼。
    理赔员见这事有熟人说合，料定会非常顺利，赶紧去找交警。
    陆柚和张一被迫面对面，陆柚不愿意欠人人情，从兜里掏出手机。
    “昨晚的事，我的责任居多，我从不否认这点，你不要提什么转账的话。你这几天都要打车了，我给你转500块钱，算是负担一下你打车的费用吧。给保险证明还得发票什么的，怪麻烦的。如果有误工费，你也可以提，我都接受。”
    张一有点局促，朝她虚摆手拒绝：“没事儿，你说我开得快，我回想了一下，我当时应该是不慢。昨晚上心急了点。发生这样的事，咱们都算是交点学费吧，不要太放在心上。”
    陆柚态度很坚决：“我真心的，你要是不要，那我让理赔员转交给你了。”
    张一眼神落在不远处陆柚的车上，他回忆起副驾上的绑了安全带的柯基玩偶，她肯定很爱惜她的车。
    “你的车保养得很好啊，我那车很旧了，要不是大灯碰了，我可能都不修了，没关系，没关系，你真不要放在心上了。”
    蒋易萌打完电话：“好了，凌思远说他一会儿就过来，咱们一会儿去一块儿吃个晚饭。昨晚凌思远约了你，我约了柚柚，后来都没见上。”
    理赔员在大门露出个脑袋，招呼他们：“哥，美女，你们来吧，警察叔叔都弄好了。”
    “哎哎，嫂子，你别，”张一憋了这么久，终于好意思叫出这句嫂子，在现实见到人和打电话打个招呼果然不一样，“我今晚上值夜班，从这走了，我把车送4s店，我就得回医院去了。”
    蒋易萌炸毛：“别叫嫂子！反正他要来接我，等会儿也得有人帮柚柚去送车。”
    ……
    几个人在原地等着交警去处理一些手续，蒋易萌和张一聊了几句，说陆柚和她自小相识，也跟陆柚说张一是凌思远的多年好友。
    两人尴尬地呲牙朝对方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凌思远也来了。
    他和张一嘴咧得老大，对着傻笑了几声，互相打了几拳，才开始说些“原来如此”的废话。
    陆柚看他们寒暄，心里有点烦。
    昨晚的情形，刚刚差点吵起来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更像是胡搅蛮缠了。张一是个陌生人倒不要紧，可他要是凌思远的朋友，他们再在一块儿说她又哭又闹，真的就很不好看。
    陆柚和凌思远见过几次，他还是一贯的嬉皮笑脸：“小陆儿，我替我兄弟给你陪个不是。”
    陆柚有点局促，蒋易萌赶紧挡在陆柚身边，白了凌思远一眼：“你少来和稀泥，昨晚答应好的请吃饭，可不能这么就糊弄过去。”
    凌思远赶紧点头：“好好好，只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交警出来，把证件和车钥匙还给他们。几人聊了几句，商定凌思远陪张一去送车，再和张一回医院吃点东西聊聊天，蒋易萌陪陆柚，不劳他们费心了。
    凌思远再三告诫蒋易萌不要开车，两人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张一能看出陆柚的担心，趁这时候走到陆柚身边：“我不会乱说的。”
    陆柚更别扭了。
    蒋易萌看见副驾上的柯基，想坐到后面去，陆柚痛快地解了，把玩偶往后面一扔。嘲讽笑道：“这是随车附赠的。”
    蒋易萌劝慰：“你爸爸，还蛮费心思的，我爸打死也想不到这些。”
    “这事儿，我爸费的心思，就是跟周围的人说一说，想给我闺女买辆车，让人帮着参详参详，顺便大家都知道他是好爸爸了，就够了。定准了型号，订车啊，选配啊，肯定都是我后妈来。包括这个玩偶，也肯定都是我后妈的主意。我是喜欢小狗，可我喜欢的是我们家土土，柯基是陆柠的爱好，移情了呗。”
    蒋易萌笑：“哎，你别这么犀利，太累，稀里糊涂就完了。再说，在哪能买到小土狗的玩偶啊？”
    陆柚轻叹：“是，她也不容易。”
    两人没说太多这个话题，把车送到4s店，两人打车回到老城区，赶上堵车，她们就提前下车了。
    她们小时候就在这一片长大，有很多有共同回忆的小地方。少年时一起买过小玩意儿的精品屋，旁边有好吃的甜品店，再走两条巷子是一间书店，两人在这里买过许多喜欢的明星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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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这次认真找起来，精品屋没了，甜品店还在，店里不是那时候的人了。两人点了两碗双皮奶，都想不起是不是那时候的味道了。
    “我虽然回来工作，可也不常出来闲逛。毕业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
    “这甜品店，能开到现在，当时那老板娘姐姐肯定已经发财了。”
    两人相视一笑，吃过双皮奶，那间书店也还在，老板也在，只是发福了。之前他总是蹲在书架间看书，现在他坐在柜台后面，刷视频，店里大部分的书架都是各学段的教辅，明星海报的业务也还在，只是海报上的人，蒋易萌和陆柚已经不怎么认识了。
    两人转了一圈就退出来了。
    张一和凌思远聊的尽是些同学近况。凌思远和很多人都有联系，张一想得起来想不起来的人的近况，他都知道。从交警队到4s店再回来，都还没说完。
    只是两人赶上了堵车，来不及吃饭，张一就得回医院接班去了。凌思远送他到楼下，问他吃什么。
    “随便，出医院西门，都是吃的。对了，买点带奶油的东西，我有卡，结账的时候我截二维码给你，去超市的话，带半把香蕉回来。”
    “知道，怎么絮絮叨叨。”
    凌思远在附近买了不少吃的，又点了几单外卖，在楼下会齐了，才拿到楼上去。
    张一已经接完班了，正发消息给凌思远。在乳甲科，值班相对不会很忙。凌思远上来，张一赶紧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先把奶油蛋糕和香蕉放在冰箱里。
    “怎么好上这口了？”
    “下午出手术室的时候有点累，把冰箱里的都收拾了，自然得买了补上。我们这些医生其实完全不在意什么健康不健康，就是什么好吃，什么抗饿就安排上了。”
    张一一边说一边抛过去一根香蕉，凌思远接住。
    “吃，补钾。”
    凌思远咬了两口香蕉，打开自己买的东西，非常丰盛，烧烤，凉面，还有两大份麻辣小龙虾，还有些饼干薯片之类。
    “我买的多，想着要是你有同事在，可以分一些。”
    凌思远在这种事上一贯很周到，张一有点不好意思：“嘿，其实晚上就一个医生，三个护士。行，那你等等，我去送。”
    张一转了一圈回来，凌思远已经把东西摆好了，冲张一挤眉弄眼。
    “我这大半年为了早点结项，也没跟你联系，你怎么样？”
    “还那样。”
    “也没个什么护士啊女患者啊的看上你？”
    “没有啊，我们科室的护士都结婚了，我们这儿相对是好一点的，所以已婚的护士还愿意在这。”
    凌思远脱口而出：“闲啊？”
    张一听见这个字就扔薯片去打他，凌思远自觉说错话，笑着拱手告饶，又是漱口又是摸桌子。
    果然没两分钟，护士就来敲门：“张大夫，4床说刀口太疼，忍不了那种，去看看吧。”
    张一做了个拱手佩服的动作，起身麻利地穿了白大褂，挂了听诊器，跟着护士出门去了。
    4.单身周末
    张一这一晚上，简直就没有闲下来。他帮人止痛七人次，回答问题两人次，安慰术前家属两人次，凌思远见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威力，又抱歉，又好笑。
    蒋易萌和陆柚玩到九点多，李文洛发消息来问陆柚什么时候回家，陆柚说就回。两人虽意犹未尽，还是要分开了。
    陆柚把蒋易萌送到第一医院，张一正好下楼来送凌思远。再见面，虽然有点尴尬，张陆两人还是彼此点头致意。
    “凌大哥，我可是把萌萌送回来了。”
    凌思远张罗着重新介绍张一和陆柚认识：“好，真巧啊，昨晚我和萌萌在同一家店约你俩吃饭，虽然是各约各的，但要是约成了，你们也是要见面的。”
    蒋易萌怕陆柚尴尬，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我最不耐烦依依惜别的，大家以后都回来了，下次再一起出来玩。现在咱们都快回家。”
    凌思远摆摆手，亲昵地搂着蒋易萌的肩膀带她去找自家车；张一本想目送他们离开，手机又响了，他苦笑一声，转身回去；陆柚利落地坐回车里，油门一踩，先走了。
    凌思远见了蒋易萌，嘴就吧嗒吧嗒的不闲着：“累啦？都吃了什么好东西？”
    “和柚柚，把中学时候我们常逛的几条街都走了一遍。”
    凌思远故意阴阳怪气：“你们中学在哪呢？还不是都归顺了我们。”
    蒋易萌和陆柚所在的实验中学前些年和凌思远张一的母校第一中学合并了，叫第一实验中学，可简称叫“一中”，难怪凌思远这么得意。
    蒋易萌哼了一声：“你是真不嫌尴尬，我都给你使眼色了，让你不要介绍。柚柚他俩昨晚挺不开心的，张一没跟你说？”
    凌思远一脸的莫名其妙：“没说。交通事故，算什么大事？我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凌思远狡黠一笑：“你看，张一现在单身，你的好朋友陆女士也没对象，我想撮合一下……”
    “你怎么知道柚柚没对象？”
    “大姐，你推己及人，要是你开车被人碰了，我会自始至终都不出现，连个电话问候也没有吗？在交警队，陆柚就没看过手机消息，她处理完了，也不跟男朋友说一声？”
    非但不跟男朋友说，家里人也没说。蒋易萌念及此，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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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张一靠谱么？你贸然介绍，柚柚肯定会尴尬吧？对了，柚柚让你转交五百块钱给张一，你把这事儿办了。”
    凌思远嬉皮笑脸：“张一肯定不会收啊，你让陆柚请他吃饭。”
    “你能不能一码归一码？柚柚说了，如果他不要现金，就充电话费，加油卡，游戏卡，购物卡，反正一定要给出去，这个活儿交给你了。”
    “我说真的，你不觉得他俩合适吗？”
    蒋易萌想了想，这两个人好像真是没有什么不合适，这么想了，又越看越合适。
    凌思远为了让蒋易萌早点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天天拉着张一和蒋易萌一起组队打游戏，张一不知他的计划，崩溃吐槽：“我和你们不一样的，我要上班，我受不了每天晚上玩这么久。”
    “好好好，你等我们找到新搭子。”
    既然要介绍给陆柚，蒋易萌拿出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标准，严加考核，游戏打得一败涂地，对张一有了很深的了解，终于松口去探陆柚的口风。
    电话接通，陆柚的声音疲惫极了。说有个着急的项目，前面的环节超时了，但是又有截止期限，她们那个组天天晚上都十一二点才散。
    人都这样了，蒋易萌自然不能再提别的，只是让她多喝水，吃得要注意营养。
    凌思远组好了队，就喊蒋易萌来：“你快来吧，我和张一都在队伍里了。是小陆儿吗？一起打游戏啊。”
    蒋易萌没好气：“跟柚柚说话呢，你闭嘴。”
    陆柚笑：“好羡慕，我不跟你说了，你和凌哥一起玩去吧，我这是吃饭给你打个电话，这会儿，我该继续了。”
    “这都七点多了，你才吃饭？”
    “就……谁忙完手头儿的活谁就吃，讲究不了那么多。张一的车修好了吗？”
    算算这都半个月，肯定早好了。天天在一起打游戏，问东问西，唯独忘了问这个。
    “没问，应该好了吧。你那钱，他死活不要，凌思远说回头请你们吃顿饭，一笑泯恩仇就完了。”
    陆柚沉吟一声：“也好，哪能让凌大哥请，我来吧。等我忙完这段。”
    凌思远又催了几次，蒋易萌和陆柚挂了，走过来在凌思远脑后拍了一巴掌，凌思远夸张地嚎起来。
    张一：“我要关语音吗？你们再这么虐狗，我可不奉陪了。”
    蒋易萌笑道：“别关，我刚和陆柚打电话呢，她还问起你的车。”
    “车早修好了。我这种畅销车型，配件都是现成的，三四天就好了，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了。”
    “她过意不去，问你那钱收下了吗？”
    “就没有和你们的关系，我也不能收，何况还有这层关系。她太客气了。”
    态度端正，张一在蒋易萌心里又加了几分。
    凌思远在一旁坏笑，蒋易萌拐了他一肘，凌思远越发来劲：“小陆儿喜欢玩什么啊？玩游戏吗？可以凑一起。”
    “她不玩吧，她喜欢打麻将，我打麻将从来没赢过她。”
    两人跟项目的，有时候晚上就会跟同事打麻将取乐，两个人都算是技术精熟。听了这话，凌思远手痒，笑道：“好，明天我就去买副麻将，等小陆儿有空我们喊她来打麻将。”
    张一不吭声，蒋易萌问他：“你会打麻将吗？”
    “我不会。”
    虽然张一不会打麻将，凌思远这个麻将局还是轰轰烈烈地凑起来了。
    凌思远和蒋易萌的房子很大，两人一直没住，家里的家具就不很多。为了这次聚会两人还买了一张麻将桌，可见诚恳。
    张一一进门，看满地水果就笑：“怎么买这么多水果。”
    凌思远围着小碎花围裙，手湿漉漉地举着：“哟，带酒了？这就得按照我们工地的规矩，想吃什么吃什么，应有尽有。”
    “昨天去我爸家里翻的，他没在家，听说我来见你，让我想拿什么拿什么。”
    “中午开一瓶。萌哥在化妆，你快来帮我。”
    张一挽起袖子去帮凌思远切水果。一只虎斑猫跳上橱柜，对张一虎视眈眈。张一吓了一跳，见她毛色油亮很可爱，想伸手去摸，猫“嗖”一下跳走了。
    “这是你大萌哥的陪嫁，叫麦格教授。”
    张一笑：“这么长的名字，不嫌绕口吗？”
    “陆柚起的，说是养这只猫的时候，她俩正迷《哈利波特》，”蒋易萌接话，咚咚咚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边跟张一打招呼一边换鞋，“太笨了，说是在地下车库进来就迷路了，我得下去看看。”
    凌思远大笑，随手把一块哈密瓜塞她嘴里：“你可别把她带到隔壁小区了。”
    蒋易萌朝他肚子上捶了一拳，急匆匆地走了。
    张一笑着看他们闹，想起陆柚那副厉害样子，居然是个找不着路的，不觉莞尔。
    凌思远回头，也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张一笑他：“你和萌哥真好。”
    “是，人生在世几十年，能这样嘻嘻哈哈的过一辈子就好。你也赶紧点儿。”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爹呢？”张一笑嘻嘻地，“回头你和萌哥生三五个孩子，让你过足爹瘾。”
    “打住！我俩现在休假，唯一不爽的事情就是这个。我们两边爸妈都快把我们烦死了。在那边时候也唠叨，但知道客观条件不能生，也就是发发牢骚，回来了，好像就剩这么一件事了。你就别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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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你们丁克？”
    “倒也不是，只觉得不到时候。没有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
    “我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我做好准备了。我要生个闺女，我天天把她挂脖子上带她出去玩儿。”张一满怀憧憬。
    “你耍猴儿呢？”凌思远毫不客气地嘲笑他，“赶紧地，先找到人愿意跟你生。”
    “哎，你说这个可没意思了啊。”
    “什么没意思，我得帮你找。”
    蒋易萌还算是没有特别丢人，七拐八绕，终于把陆柚带上来。凌思远和张一在门口列队欢迎，陆柚带了一抱鲜花，蒋易萌替她抱着，手里拎着上次说好的香水。后面陆柚自己拎了一只蛋糕，一盒茶叶。
    鲜花和蛋糕都是寻常，茶叶一看包装就价值不菲，不像她们年轻人之间会互赠的礼物。凌思远接过来，打趣道：“哟，怎么这么正式？”
    陆柚毕竟和凌思远和张一都不熟，脸上带着些社交微笑，有点儿腼腆：“蛋糕是我自己买的，临出门，我家里人知道我要到朋友家，非要我再拿盒茶。我也不懂，凌大哥你将就喝。”
    看见张一，又是彼此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凌思远对陆柚家里的情况有点了解，见她语焉不详，猜到多半是后妈的礼数，不多追问。
    “行，以后我跟萌哥夫妻夜话的时候就喝你带的茶，你随便坐，等会儿还有个我和萌哥的同事小钱也来，这不有个人不会打麻将么？”凌思远白了张一一眼，“我得找个人来凑个人数。”
    “好。”
    筹划这个活动的时候，蒋易萌不懂凌思远的安排，本来是相亲局，怎么非要再找个单身男来。
    凌思远一本正经：“施主着相了。咱们夫妻，再加人家两个，在咱们家这么个密闭空间，你不替他们感到尴尬和局促吗？再来个人，就显得没那么刻意了，幸福的家庭，收留了几个单身狗过个周末而已。”
    “可小钱……”蒋易萌“啧”了一声。
    “这个人选非常重要，”凌思远越发来劲，“你想你认识的姑娘，都那么美丽那么高雅的，再找个来，把张一整迷糊了。但是小钱来就不一样了，你想任何男人和小钱放一块，傻姑娘都知道选哪个。”
    “啧啧，真会挽尊。”
    凌思远无奈：“大凡能找着旁人，我还能找他么？本来找了小李，他那么有眼色，能跟我配合，结果人陪女朋友旅游去了，找小宋，小宋回老家了。最后只有他，自己撞上来了啊。没事儿，喊他来白吃白玩，能出什么毛病？”
    切水果的活儿只剩一点收尾，凌思远不让张一再去，张一洗了手坐在一边。陆柚见了张一就尴尬，又提起车的事，她刚起个头，张一就截住她。
    “大家都是朋友嘛，不要再提了。”
    凌思远接了电话，跟蒋易萌交代一声：“小钱来了，让我下去接他。”
    张一起身：“我和你一起。”
    蒋易萌止住他：“不用，他自己去就可以。你该吃吃该喝喝，别拘束啊。”
    张一真的很拘束，女孩子说话他不仅插不上嘴，听着也很窘迫，虽然也没什么私密话题。
    他坐在这儿，蒋易萌隔几句还要招呼他吃喝，不能和陆柚尽情聊天。
    他起身在屋里走几步，像是在看装修，其实这房子装修时候他来过很多次，凌思远身在外地，经常委托他来帮忙看看，只担心父母擅做主张乱改。
    即使这样，这个家里和刚装修完也很不一样了。次卧来有个小双人床，有个书桌。双人床被蒋易萌请出去了，夫妻俩回来没开工，这就成了游戏房。一边改成一张大悬浮桌，并排放着两台台式机，像两个电竞位。另一边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做了地台，七零八散地摆着些大毛绒玩具和游戏机，看了一半的书，虽然凌乱，但很温馨。
    再往里就是卧室了，张一不好再看，又回了客厅。陆柚的腼腆只是一时，这会儿已经盘腿儿坐在沙发上，眉飞色舞地跟蒋易萌小声说话。麦格教授和她似乎很熟，蹲坐在她和蒋易萌之间。陆柚轻轻摸摸她的头，她也不躲。
    待遇比张一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蒋易萌和张一网友相见，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骂凌思远和小钱怎么还不回来，嘴上又尴尬招呼：“张一你别拘束啊，吃水果。家里是不是太乱了？”
    “没有，很温馨啊。”
    陆柚离果盘更近些，端起来让张一挑，他赶紧接过来，拿了一块儿哈密瓜，把果盘放回桌子上。
    “张哥是哪个科室的？”
    “我……乳甲科。”
    陆柚没听懂：“什么？”
    “我在第一医院乳腺与甲状腺中心，就……主要是治疗乳腺结节之类的。”
    张一从没在医院外对着一个年轻姑娘介绍自己的职业，所以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羞于启齿。他有些忐忑地观察陆柚的表情。
    陆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思远开门进来了。
    凌思远手里抱着一箱可乐，张一走几步去替他接着。他身后跟着个麻杆儿一样的男人，看着足有两米，腿短上身长，手里拎着几个苹果。
    进门先四处打量了一圈，笑道：“你们家还挺难找，这房子不错。姐你能跟我哥，算抄着了，一结婚就住这么大房子。”
    张一记得这房子是两家合买的，蒋易萌毫不介意，张一也犯不上多嘴。凌思远纠正他：“能住上这房子是我托了你姐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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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小钱不以为意，举起手里的苹果：“买了点水果，有寓意，祝你们平平安安，六六大顺。”
    他自己被自己逗乐，大家都应景地随着笑起来。
    他又说：“那可乐早点喝啊，还有十五天过期，不过真过期了也没事。”
    5.唱和
    有了小钱这个人，这个家的气氛就被盘活了。
    他毫不认生，坐在陆柚身边。连壳端着一房榴莲在手里吃，问陆柚要不要。
    陆柚摇摇头，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钱马让，跟凌哥蒋姐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工地上一块儿喂蚊子喂出来的交情。咱们加个微信。”
    陆柚拿过手机，两人扫码。张一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也丝毫没有想借着这波一块儿加个微信的意思，凌思远看得暗暗心急。
    “你微信名叫柚柚。”
    “是，我叫陆柚。”陆柚客气地自我介绍。
    “做什么？”
    “做审计。”
    小钱一拍大腿：“这工作好啊，啥时候弄到咱们公司去审审，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小九九。”
    凌思远和蒋易萌都没接茬，陆柚解释：“我们这个工作和经侦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
    小钱浑不在意，他本就是随口说说，他转过来问张一：“哥们儿，你是干什么的？”
    张一没想到同样的尴尬一天还能重复两次，陆柚看向他，脸上倒有点狡黠笑意。
    她仿佛在看他笑话。
    张一看到她的眼神，脸色更红。他强忍着，又说了一遍。
    “啧啧，真是好工作。全市的妹子，你都能摸，哈哈哈哈……是不是遇上漂亮的，就得多摸一会儿？哈哈哈……”
    蒋易萌看向凌思远，凌思远有些坐不住。虽然小钱在工地上就油腻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他也没想到他能这么不靠谱。
    张一赶忙摇手：“不是，触诊我们不会随便乱用的，主要还是影像检验为主，我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而且，异性检查也会有护士在场。”
    凌思远打圆场：“好了，大家都来了，我和萌萌早晨还没吃饭，咱们都早些吃吧。”
    年轻人相聚，吃火锅最适宜。凌思远买了吃火锅的各种食材，又弄了些冷食做补充，丰盛地摆了一大桌子。
    钱马让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对陆柚非常殷勤，一会儿要给陆柚夹肉，一会儿非要陆柚尝尝他面前那盘炸藕盒。
    小钱和陆柚开车了不喝酒，张一也就不喝了。小钱吃得很快活，一双筷子好像在锅里生根。张一有些洁癖，吃了一会儿就没了胃口，吃了点卤牛肉充饥。钱马让浑然不知，还一直问陆柚为什么只吃熏鲅鱼。
    陆柚得体笑答：“熏鲅鱼好吃。”
    凌思远做东家做成这样，有些恼怒也没法说，故而接话道：“小陆儿有眼光，熏鲅鱼是我独门秘方，喜欢就多吃点。”
    大家稀里糊涂地吃完饭，几个人打麻将的心思都很淡了，小钱一叠声儿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凌思远只好摆起来。
    “五个人，怎么打？”
    张一赶紧说他不会，小钱笑：“这有什么不会？我们在工地上，经常打，有时候也讲点小钱，赢家做个小东，打打牙祭。”
    众人说着就落座，蒋易萌没忍住，向陆柚翻了个白眼。
    蒋易萌坐在凌思远对面，陆柚和小钱对坐，张一自然地搬了椅子坐在钱马让和凌思远中间。
    钱马让嚷起来：“你们两口子别对面坐，眉来眼去的，只我和柚柚吃亏。”
    陆柚笑得很温柔：“不怕，我也不会，就是学学。”
    钱马让大包大揽：“你坐得离我近，我教你。”
    陆柚大大方方地起身，蒋易萌想跟她换，她却要和凌思远换。张一和小钱陆柚最不熟，不好意思坐在他们中间，刚要起身，陆柚道：“张医生坐着吧，我不太会，让小钱哥教咱们俩吧。”
    张一说是不会，之前看别人打过，来之前也查了规则，陆柚打得也并不快，张一看的似懂非懂。
    第一局到结尾，他看出来陆柚一直在给钱马让喂牌，他内心不喜欢让钱马让赢，心里有些着急。陆柚不温不火，出错了就“哎呀”一声，下一张还是打错。不一会儿，钱马让把牌一推，得意道：“柚柚给我点炮了！”
    算下来，陆柚输惨。她毫不在意，笑靥如花：“哎呀，我不该这么打。幸好不赌钱，要赌钱，我可输惨了。”
    钱马让上劲儿：“不赌钱，咱们也得赌点什么。不然贴纸条？”
    凌思远嫌弃：“别了，太恶心了。”
    蒋易萌明显感觉陆柚没发挥出真实水平，猜到她另有打算，既然钱马让上赶着，她就凑趣道：“赌喝可乐怎么样，正好小钱拿了可乐来。谁输了就喝一听，反正快乐水甜滋滋，喝不坏人。”
    张一看不懂麻将但能看懂眉眼官司，钱马让太讨厌，现在是四个人在难受着陪他玩。他起身去把一箱可乐抱过来，说他负责给大家开罐。
    陆柚举杯认罚：“我喝四听太撑，第一圈也没说，我耍个赖喝一听吧。”
    钱马让飘飘然打开一罐：“我陪柚柚喝一个，正好也渴了。”
    四人重整山河，钱马让乘胜追击，牌风更加大胆，把张一看得云里雾里。
    钱马让得意之余，低声向张一传授牌技，不留神给陆柚点了炮。
    “钱哥该不会是在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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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钱马让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暗示就是这么回事，嘴上说没有，潇洒地喝了一听：“没事儿，就当解渴了。”
    张一赶紧又开一听续上，钱马让口渴也喝，输牌也喝。张一从看牌到看戏，渐渐找到乐趣，牌局风向转变，陆柚手气渐旺，每局要什么来什么，加倍之上还有超级加倍，饮料几乎都落到钱马让肚里。
    她得意的时候，会笑得露出虎牙，看着娇憨。
    钱马让吃饭时候吃得就不少，咣咣灌了好几听可乐，又口渴又恶心。两圈打完，他就有点为难神色了。
    “歇歇，我喝口水去。柚柚挺会啊，小看你了。”
    陆柚快乐极了：“钱哥是不是故意给我喂牌啊，我从来没这么顺过，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吧？”
    钱马让立即相信，表情也自矜了起来：“这种小牌，玩儿就是了。”
    张一暗笑。扮猪吃老虎，被陆柚玩儿明白了。
    蒋易萌伸懒腰，说坐累了溜达会儿，凌思远也说要吃块西瓜解渴。钱马让又端起一房榴莲，大概是真的撑得很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陆柚说还想再玩，饮料还有些呢。
    钱马让看了一眼钟，说不早了，后面还有别的事，该告辞了。
    张一也一道告辞。他本以为要喝酒所以没开车，凌思远说要送他。钱马让说他可以送张一回家，让凌思远不要折腾了。
    两人要往外走，陆柚没有走的意思，在门口送他们。钱马让又说：“那块榴莲我吃了一半，放你们家就扔了，我带上吧。也挺贵的。”
    凌思远说洗了好多水果都没吃完，等一会儿，大家分分。
    张一嫌麻烦，说不要，他们闹哄哄地找东西分水果，陆柚和张一不在意，呆站在一边看着。陆柚打破僵局，问道：“张医生，是不是就咱们俩没加微信了？”
    张一赶紧掏手机，打开二维码递上去，等陆柚发申请来。麦格教授站在张一脚边，张一还是没忍住，在她脑袋上捋了一把。
    麦格教授没躲得了，对张一怒目而视。
    凌思远把香蕉都给张一带上了，蛋糕切了一块留下，其余给张一带走：“我跟萌萌回来都胖了，要控制饮食，这个你爱吃，给你带回去吃吧。”
    钱马让心里有点不忿张一独享大半个蛋糕，进了电梯里还说了好几句说张一吃不完之类的话，张一没理他。
    上了车，他又自信开口：“今天这局，我知道，凌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这姑娘看着随和，骨子里娇气呢，处一处再看吧。”
    张一惊诧，陆柚和钱马让，是两个物种吧？凌思远两口子但凡没跟陆柚有仇，是不能干出这事儿的。
    他停了好久，淡淡地回了一句：“是么？”
    “是啊，不过估计她对我印象不错，你瞧见了没，打麻将的时候，她老想着压我一头，这就是对我有意思的表现。现在的姑娘都这样，要强，其实是一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张一不懂，不想接茬，转移话题：“我家在留金台，钱哥你看哪里合适给我放下就行，我溜达溜达，还能买点东西。”
    “留金台？医生真是好职业……红包没少拿吧？”
    张一心情复杂，懒得解释，却不愿将错就错，只好信口胡诌：“家里的老房子拆来的，最小户型，布局不好。不好卖，才留到现在。”
    钱马让顺势说：“那是，好地段的破房子，住起来也是得有耐心。行啦，我就给你放这儿了，我要左拐，你是不是要直行？”
    张一强忍心中惊愕，道谢下车。他都不知道他坐这一里地是图什么，离家还有好远，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柚和蒋易萌坐在书房地台上，靠着毛绒玩具聊天，凌思远重新送了水果来。
    “谢谢凌大哥，凌大哥真贤惠啊，”陆柚朝着蒋易萌挤眉弄眼，“要我去帮忙吗？”
    “哪能让娘家人干活儿，晚上我不得被打死啊？坐吧，晚上要吃什么？我准备准备。中午那些都给小钱带走了。”
    “不吃了，又是可乐又是火锅又是水果，晚上可不能再吃了。”
    凌思远关门退出去，麦格教授慵懒地躺在蒋易萌怀里，陆柚笑：“说吧，今天摆这鸿门宴，什么居心？”
    蒋易萌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居心？”
    “不说是不是？”陆柚作势要胳肢她，“我来了！”
    “哎呀，能有什么居心，总不能把你介绍给钱马让吧？等会儿我跟凌思远算账，都他出的馊主意。话说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陆柚笑而不语，在这个时候想起和张一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她自己都有点脸红了。过了一会儿，她笑：“可……有点尴尬吧？”
    “尴尬什么？你就按你自己的感觉嘛。”
    “我都没跟他说过话，能有什么感觉？”
    “可你们不是加微信了吗？”蒋易萌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我那天想想，他挺符合你刚上高中那时候的审美。你那会儿不就喜欢这种，个子高腿长，手指纤瘦，气质温和的男的么，最好是科学家，或者医生，或者律师，吵架也会温柔地讲道理的那种……”
    蒋易萌学着少女陆柚的口吻说这段话，陆柚把脸捂在枕头上笑：“你知道的太多了，灭口。”
    嘻哈够了，陆柚有些怅然：“现在对任何人，好像都没有这种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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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蒋易萌急了：“这都多久了，你还惦记……”
    “别扯东扯西啊，”陆柚拦着她，“我只是说，我太久不谈了，好像都忘了谈恋爱的感觉了。”
    “那就复习复习。你就是懒。你就胡乱谈一谈嘛，也不是说一定要结婚，他要不好你就甩了他。苏阿姨还一直催你，你又不是坚决不想找，何不谈一段让她放心呢？”
    陆柚的语气烦躁起来：“她不会放心的，这件事情过了还有别的事情。”
    蒋易萌不以为意：“你还能有什么？催生？”
    陆柚正要说，她手机来了消息，是钱马让。
    “柚柚，现在在做什么？”
    陆柚把消息给蒋易萌看，蒋易萌无语。
    “这人还好意思说在工地上轮流坐东呢，每次轮到他，都是耍赖，等实在躲不过去了，就什么便宜买什么，后来我们都不叫他，他每次都来蹭。今天把他请来，是凌思远的主意，以为请他来白吃白玩，他就没什么幺蛾子了。你看，是不是在他的衬托下，张一更伟岸了？”
    陆柚笑嘻嘻地：“凌大哥原来是这个打算。”
    蒋易萌戳她酒窝：“我这么总是说，跟个媒婆儿似的。那你要实在不想找，我就不啰嗦了。”
    陆柚相亲过很多次，对这件本身没那么抗拒，她认真考虑张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唯一的，也还是相遇太过尴尬。就仿佛张一手里已经捏着她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她见了他，就要矮一头了。
    “他也不一定可靠。不是说，医生一般还没有进医院就已经有主了？”
    蒋易萌听这话有戏：“那不至于，凌思远告诉我他是单身。”
    “那就更可疑了呀，一个帅帅的医生，不谈恋爱，还偏偏要进乳甲科。”
    两人同时想起了钱马让那句话，都笑了。人都厌恶偏见，但很难拒绝偏见。
    “说来话长，他高中的时候，他妈妈乳腺癌走了，所以他才当医生去了。后来凌思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都读到博士了，导师也挺有名，可以留在教学医院里，好像一切都顺利，他居然回家来了。不过你肯承认帅帅的，就是有戏。”
    张一白净斯文，高高瘦瘦，长得不错是客观的，但陆柚对他并不算印象深刻。
    “哦，我看他不冷不热，好像对我也没什么兴趣，万一人家不喜欢女的呢？你看，人家两个人一个1一个0，咱们总不好乱打主意，是吧？”
    蒋易萌反应过来，真忍不住了，笑着嚷着说要撕了陆柚的嘴。
    6.违心
    凌思远只能隐约听见她们在屋里笑，心里也惦记着张一的反应，躲远了些，要探探张一的口风，先看见手机上钱马让发来了一堆消息。
    “哥，今天谢谢你和我姐的招待，你俩是不是想把柚柚介绍给我？我一猜就是。”
    “她家里干什么的？我家可不富裕，家里负担太重的，我可不想要。”
    “这姑娘看着是不是那种娇气得什么活儿也不会干的？吃饭我就看出来了，挑食。”
    ……
    如此种种，人傻眼也瞎，凌思远气笑了，捏着手机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回，打电话给张一。
    张一听了凌思远的打算，本能也是拒绝：“啊？你们怎么会把主意打到这个上，这太奇怪了。”
    “怎么奇怪？人家小陆儿怎么了？长得不够漂亮？还是性格不够温柔？”
    以她们俩初见的那次经历来看，实在是不算温柔。张一把陆柚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考虑，他无法想象，只好干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男么，还娇羞，你赶紧的，别黏糊，今天你们算是正式认识了，微信也加上了，你赶紧约人去见面，去吃饭，总不能约会也要女孩子主动吧？”
    “不是，这你就安排上了？见了一面，就约人家私下去吃饭吗？”张一口气焦虑了起来，这也太快了。
    凌思远暗骂一句钱马让是疯子，张一是傻子。
    “张一，你腻不腻？都挺大的人了，谁是什么傻子吗？今天这个场面，连钱马让都看明白了，你当人家姑娘不懂？你赶紧的，再晚了，人家要怀疑你不主动看不上了。”
    “我没有看不上，可是……”
    “可是什么？小陆儿不漂亮吗？配不上你吗？你要不同意，钱马让那边急得很。”
    张一脱口而出：“别啊，他们俩不行，陆柚哪能看上他啊。”
    凌思远暗笑，既然还有点护着，说明印象也不是全然很差。
    “赶紧！”
    后面又是车轱辘话了，张一无可辩驳，只好答应下来。
    张一点开陆柚的聊天窗口，在编辑框里写了几十遍，都没好意思约她吃饭。他点开陆柚的头像，朋友圈设了三天可见，三天内什么消息也没有。他找不到什么参考，更一筹莫展，放下手机，呆了一会儿，他想他应当拖拖地。
    等张一大汗淋漓地把地拖了床单被罩都洗了，他又拿起手机，页面还停在陆柚的聊天窗口上，他又点进她朋友圈看，多了一张麦格教授卖萌的照片，没有文案。这猫对张一冷冰冰，对别人还蛮热情。仰着脸，还被拍出几分可爱。
    张一想到了什么，笑了，给麦格教授的照片点了个赞，算是一个给了自己摆了个起跑姿势，随后立即点进聊天窗口，虽然没什么可说，可他不想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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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hi，你好啊。”
    陆柚已经回家了，李文洛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她回来，笑道：“正好，我买了车厘子，来吃点。你爸爸不回来。”
    “好，中午吃太饱，晚上正好不吃饭了。凌大哥做了熏鲅鱼，您尝一块儿。”
    陆柚打开盒子递过去，李文洛从里面拈一块出来：“嗯，手艺不错。今天出去，玩得挺开心的？”
    陆柚的小土狗土土见有好吃的，蹭到陆柚身边，陆柚揽着他的脖子说“这个不可以吃哦”，土土乖乖地摇着尾巴走开了。
    “嗯，和蒋易萌嘛，很熟悉。”
    “只有她们夫妇？”
    “还有凌哥的两个朋友，没什么大事，就是打了会儿麻将，那两个人就走了。我又和萌萌说了会儿话，我也走了。”
    李文洛笑出了声。
    “那你觉得怎么样呢？”
    陆柚还想装傻，问：“什么怎么样？”但自己又没忍住，笑了。
    “小蒋儿约你去吃饭，非要约去家里，我猜到是有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陆柚脸红：“还不知道呢，就是见了一面，没说话。您也太……敏感了。”
    李文洛笑吟吟：“我敏感，可我猜对了啊。好，那我不问。等你确定了，带回家来，我再好好看看。”
    正说着，手机响了，李文洛笑嗔道：“柠柠打电话来了。多半是要钱，成日里就知道花钱。”
    虽然是抱怨，但充满甜蜜，陆柚不吭声，只笑了笑，视频接通，陆柠兴冲冲地喊了一声“妈”。
    “今天怎么打电话来？姐姐也在。”
    陆柚只好凑过去，打了个招呼，陆柠跟上次在视频见面没什么变化，她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姐”，好像没想到陆柚在。
    陆柚也不愿在这里碍眼，她看了眼手机：“妈，我科长给我发消息，我先回房看看，你和柠柠聊吧。”
    科长没什么消息，微信只有张一那一条尴尬的打招呼，和钱马让大半篇夸夸其谈。
    她简单扫了两眼，敷衍了钱马让一句，对张一这一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正在想着，张一又来了一条：“我看附近有一个装置艺术展，我不懂装置艺术，也没看过展，你愿意去吗？”
    邀约还带一条免责声明，真的很无聊。陆柚想拒绝，又想起答应了蒋易萌要认真处一处试试，就发了两个字“好的”。
    “到周四结束。明天可以吗？要是不方便，就约下周，我看下周也有几个不错的活动。”
    “好，就这个吧。”
    “那我买票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两张电子票二维码过来。
    “票还剩不少，人应该不多，有趣的话，可以多看会儿。”
    陆柚现在对这样的事很钝，她既不会主动展现魅力，也不会扫兴拒绝，于是又回了一个“好的”。
    李文洛和陆柠没有聊几句，就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去说悄悄话了。
    陆柚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时间尚早，没什么事情可做。她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会儿呆。退出聊天窗口，想看看张一的朋友圈，发现上了锁。
    陆柚不以为意，毕业了之后也相亲过好多次，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大不了两人见了面，吃顿饭，就再不联系。好友都不必删，在彼此的列表里，再也不会聊天。
    这些，是选择回家来必然要经历的。陆柚姿态放得端正，介绍来的人，感兴趣就去见见，不感兴趣也不强求。除了她亲妈之外，别人对这事也都是口头催催。
    陆柚晚上不太愿意像现在这样呆在家里，她有一群麻友，她除了一周的三四次加班，就和他们在一起玩。有时候一起打麻将，有时候会开车穿过半个城市去探店，还有时候会一群人去看电影。
    大家总是一哄聚在一起，又一哄而散，不聊近况不谈心，像极了传说中的狐朋狗友。
    陆柚一直盼望着蒋易萌能回来，毕业了选择回家工作是基于综合考虑，但最有吸引力的就是能和蒋易萌一起回到小时候。只不过没想到蒋易萌会毕业就结婚，会出几年的长差，虽然老凌人很好，但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就不会有从前那么多的精力放在她身上。
    也正是这个原因，蒋易萌劝她和张一试试，她听进去了。
    她信手扫了电子票的二维码，就打开售票app。她大学时候常去看演唱会，只要不是特别讨厌的歌手，她都愿意去听。她和蒋易萌异地读书，看演唱会还可以见面。那时候她把这个app玩得很熟，工作这几年，她逐渐放弃了这个爱好，没想到app还在手机上装着呢。
    天气渐热，好多歌手重整旗鼓，时间尚早，还没有开票。她标记了几个周六晚上的等开票，估计这样的时间比较安全，不会加班。
    她看到了张一买的那场展，票价并不便宜，看起来，张一也不感兴趣，唯一的理由就是离得比较近吧？
    而下周，有个冷门的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她想，要是明天的相处还不错的话，她下周可以请他去听交响乐。
    陆盛勤回来时候已经很晚，陆柚已经洗漱了躺在床上打算睡，她听见了爸爸回家的声音，没出门去，后来就睡着了。
    睡得早，醒的也早。陆柚起床洗澡，把头发吹得半干，松松扎了个马尾，出屋看见爸爸在餐厅里吃早餐。
    “醒啦？我昨天喝得不少，你妈给我熬粥养胃，你也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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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不吃吧，我没这个习惯，吃不下早饭。我喝杯牛奶陪你吧。妈呢？”
    “说是早起有人送来一箱很新鲜的鱼，今天要特地为了这条鱼去买佐料，中午做了吃。”
    陆柚拿牛奶倒了半碗，放在微波炉里热，加了麦片，坐在爸爸身边。
    “今天有约？”
    “啊？”
    “不然怎么大早晨洗澡。”
    “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那鱼你吃不到了。”
    陆柚笑笑，陆盛勤在家的时候不多，这种温情时刻更少。她并不想出现在这种时刻里，虽然今天不是故意躲开的。
    “最近有个楼盘开了，我定了一套，回头我发电话号码给你，你去跑跑手续。钱的事不用你管，也别跟你妈提起。”
    陆柚好像有点没听明白，可脸呼一下像火烧似的，这里说的“妈”自然是指李文洛。这事儿要是李文洛不同意，就成了偷。
    在李文洛满心欢喜去替她爸准备午饭的时候，他吃着她煮的粥跟她说这个？
    陆盛勤的语气不温不火，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寻常也非常合理的事情：“跟她说，她也会愿意给你买，我想的主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柠柠在英国读书，花销不少，你比较独立，自己有工资，不怎么花家里的钱，就买个房子给你攒下来也应该。你们姐妹两个，在我心里，是一样的。”
    “嗯，我明白的。可……”
    “你妈那个人，太偏激，你不要像她一样想问题。我对你们，尤其是对你，是有考虑的。”
    这个“妈”，指的就是陆柚的亲妈苏媛玲。在婚姻中出局的一方，总是在任何人眼中看上去都更可怜也更可悲些。苏媛玲上次见到陆盛勤，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指责他没有一碗水端平，这个房子和之前那辆车来的蹊跷，陆柚猜到是这个原因。
    “爸，我没有想和陆柠比的意思，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我妈也只是希望我……我能生活得更好一点……要是妈不介意，你更……”
    陆柚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她爸爸给她的财产，她理智上当然应该接受，但是感情上又觉得别扭。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也不全是因为你妈说了什么，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陆柚不明白陆盛勤的“我明白”到底是明白了什么，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李文洛回家来了。陆盛勤果断地摆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说了。
    李文洛自然毫无知觉：“柚柚醒了啊？喝粥了吗？昨晚没吃晚饭，饿了吧？”
    陆柚打了个招呼：“吃不下，吃了点牛奶麦片。”
    陆盛勤笑：“才和柚柚说，你要出去买东西，回家做鱼，可惜柚柚中午跟人有约了，吃不了了。”
    李文洛打量了陆柚一眼，陆柚目光躲闪，她会错意，笑了，捅了陆盛勤一下：“吃不吃鱼什么要紧，小孩子就是要出去跟朋友一起玩才好。”
    陆盛勤这才后知后觉是有约会，也笑道：“好，好。这口鲜鱼我要独享了。”
    陆柚回房换衣服，出神想刚刚和爸爸说的话，几乎要迟到了。她也无心打扮，随便穿了t恤牛仔裤就出门了，李文洛拦着，说该化点淡妆，她又回屋补了个口红，陆盛勤说清爽些也蛮好。
    陆柚逃也似地出了家门。
    张一发消息问陆柚，什么时候来接她，陆柚说直接在艺术馆见。
    两人约了十点，张一乖乖在艺术馆门前停好车，拍了照片发给她。陆柚出门晚了，又赶上堵车，张一让她慢点，外卖点了两杯果茶。
    在这样的场合，张一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两杯果茶都递过去：“不知道你爱喝什么，两杯点了不太一样的。”
    陆柚随便挑了一杯，两人隔了老远一同走进去，只有检票的时候，张一才站得离她近些，示意他们是一起的。
    陆柚心里因为爸爸早晨说的那些话而焦躁不已，现在也有些心不在焉。她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等着张一一张一张地刷二维码，长发下露出半张侧脸，一看就在想别的，张一更不敢打扰。心里盘算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过了检票口，他问：“有什么事吗？”
    陆柚如梦初醒，朝他勉强露出一个笑脸：“什么事？没什么事。”
    张一“哦”了一声：“我想，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先去忙。这里也不是很要紧。”
    “难得周末，昨天玩，今天又能出来玩，很好啊。咱们快点进去吧，我对这个也没什么了解。”
    两人客套了这几句，陆柚也知道张一看出她心不在焉，她强打精神，专注在艺术展上。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类似的狗血事情她这一辈子经历得也太多，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装置艺术说是一种艺术品和观众互动的艺术，但今天这个展不算高明。艺术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走了几步，到了第一个展厅，装置名叫“陷落”，感觉像个故弄玄虚的大蹦蹦床。两人不想上去，但旁边有个长发男人，说要去下一个展品，必须要经过这里。两人只好想着要抄近道走过去。
    蹦床不知怎么搞的，又软又滑，陆柚本来还庆幸穿了运动鞋，一上来第一步就打了个趔趄，张一在背后，托了她手肘一下，陆柚回头想说声谢谢，两人脚下一滑，差点同时摔倒。
    张一为难：“这不行，崴脚了怎么办？我得跟他们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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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两人小心翼翼地站稳，回头看，整个展厅只有他们和另一家人，其中有个老太太，他们就被工作人员带到旁边一个小门，走过去了。
    张一指给陆柚看：“咱们去那里。”
    那长发男人朝工作人员喊，说应该尊重作品的完整性，不该随便放人跳过，工作人员没理他，把小门重重关上，以示抗议。
    两人方知这就是长发男人的作品。见他们要往回走，他又朝两人喊，想阻止他们。
    张一不好意思，想跟那男人解释，那男人张开手想要拦着他们，陆柚握住张一的手腕，在那人面前跑到旁边那个小入口去，工作人员放水，赶紧让他们从小门通过。
    那男人没拦得住他们，气急败坏地朝着他们喊：“拥抱！搀扶！是这个展的意义！”
    7.再会
    两人穿过那道小门，是一条逃生通道。张一的手腕还在陆柚手里抓着，陆柚觉察，松了手。张一心道第一次见面，还要搀扶，还要拥抱，那他真成了占人便宜的猥琐男了。
    于是真心夸她：“你真机灵啊，要是我一个人，就被拦住了。”
    陆柚得意笑道：“那个男的敢抱你，还能拦着我吗？”
    张一也觉得这事儿有点滑稽：“也是。那人好像很在意自己的作品，偏偏我不懂。”
    走廊有点暗，两人很自然地并肩走得近了些，到第二扇门前，那扇门很重，张一拉开，让陆柚先过去。
    后面的展就正常多了，也有意思了一些。两人都毫无了解，就跟着讲解转。前面有个男的也是和女伴同来，滔滔不绝。张一和陆柚一边听一边笑。
    不过，要是这个展有打分，这个讲解男和最后一个叫什么未来科技的厅，可以并列第一。大约是主办方想让参观者值回票价，搞了一排vr游戏机在这里。
    两人进了一个最多人玩过的枪战游戏，陆柚选了个火力很猛的枪，进了游戏就对着敌人扫射，张一成了被保护的一个，他跟在陆柚身后，发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要打冷枪的，他赶紧补了一枪。
    后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带着小孩子，小孩发出尖叫声，很刺耳。两人被吵得没心思玩，摘下眼镜看情况，也顺便就离开了艺术馆。
    “比我想象的好玩些，以后可以考虑买个在家里玩。”
    张一是随口评价，可细想有些歧义。两人第一次约会，这话实在交浅言深。
    他赶紧解释：“我是说，等合适的时候。”
    这也不算解释清楚了，张一急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陆柚抿唇笑：“我明白，是挺好玩的。”
    两人是从艺术馆后门出来的，还得绕到正门去开车。艺术馆门前有个很大的喷泉广场，阳光正好，有很多人带着小孩子在门前玩，还有人在放风筝。两人仰着脖子看一个小孩把一个大风筝放到天上，放到逐渐看不见。
    “真自在啊。”
    “中午有别的安排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陆柚也不矫情，答应下来。张一做了功课，提前查了三个不同类型的网红餐厅，陆柚听了就知道他不精于此道。
    “有一家我之前去过，贵且没什么意思，这附近有个没有上app的店，你要不要去尝尝？是湘菜，你能吃辣吗？”
    张一点点头：“还可以，去尝尝吧，我很少出来吃，一般都是跟科室聚会，或者和凌思远。你带我去哪都是新鲜的。”
    那店在闹市区一个小巷子里，很不好停车。张一让陆柚先下车，自己去附近找了个停车场停下。回去的时候路过奶茶店，张一掏出手机问陆柚要不要喝奶茶。
    他还没有陆柚手机号，打了微信语音，陆柚接了。
    “要沙冰，我怕辣。”
    “那你可以告诉他们都做微微辣，很正宗的话，估计微微辣也够咱们吃了，”张一指着菜单小声点好两杯冰沙，“总之按你的口味来。”
    “那我就看着点了，我点几个不辣的菜。”
    “好。”
    张一拎着冰沙回去，店里满满当当，服务员顾不上他，信手一指。他向屋里细看。陆柚伸手示意他：“张医生，这里。”
    有两道主菜已经上桌了，都红通通的，菜量不小。其中一道是虾，另一道是蒸碗。陆柚在拍照片，张一站在旁边怕入镜。
    “没事你坐，我只是拍给萌萌看。”
    蒋易萌正和凌思远在父母家吃饭，消息来，她给凌思远看。
    “有戏。”
    凌思远有些欣慰，戏谑道：“张一不呆啊，这是哪家？看着还挺好吃。”
    凌思远妈妈听见张一，就问：“张一现在怎么样？有对象吗？之前他还来家里送口罩，说医院有规定，不能上楼来接触，连口水也没喝，老远打个照面就走了。心还挺细，还帮着买了五斤鸡蛋。”
    “还单着。这不，萌萌把她好朋友介绍给他，两人今天第一次约会。”
    “哦，他要结婚你可告诉我，我想单独给他包个红包。”
    蒋易萌挑眉，看不出来，张一在凌思远家里人这儿，也有这么高的评价。
    张一妈妈给蒋易萌讲：“那孩子老实，又贴心，小时候没有这个活猴儿这么淘气。后面他妈走了，那孩子就更稳着了。哎。你们都是好朋友，家里又只有你们一个，都好好地处，就当多个兄弟姐妹。”
    张一和陆柚因为前一天已经见过面了，可以用于尬聊的寒暄话题已经说完，此时坐下，两人就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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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张一给陆柚的冰沙插好吸管递过去，陆柚早已经给他倒上饭店的大麦茶在晾着了，张一喝了一口。
    “大麦茶不错。”
    说完他也觉得很蠢，这大麦茶并无什么特别，和很多店里的东西差不多。他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约会要去看电影了，因为电影再无聊，也总有可以骂可以讨论的点，不像现在，只能大眼瞪小眼。
    陆柚喝了一口冰沙，感觉口味很淡，才注意到是三分糖，张一发现她在看标签，解释道：“今天已经喝过一杯果茶了，我怕糖太多。”
    还挺细心，陆柚笑，跟他说了说大概点了什么菜。张一夹了一只虾在手里剥：“看人这么多，应该是很好吃的，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和朋友一起，我有些朋友，会一起玩。”
    想到前一天的事，张一小声补了一句：“也一起打麻将吗？”
    陆柚会心一笑，像是得意，也像不好意思。她的牙齿很齐，却有两颗很俏皮的虎牙，她不笑的时候很稳重，笑起来却明丽活泼，张一暗想，她本来长得就很漂亮。
    “很好啊，你麻将打得真好。”
    “谈不上好，但是比钱工会一点，”陆柚随口刻薄，见看张一挤不出什么话题了，抛出问题来，“张医生，你平时都做什么？”
    “你叫钱工都叫小钱哥，跟我不用那么客气。”张一笑了笑，老实交代，“我休假就在家里补觉，有时候科室几个差不多年龄的会一起去吃饭，其余时候吃点外卖或者去楼下吃快餐。我也会做饭，但是一个人，没太有必要。以后你出去玩，可以带我了，真好。”
    陆柚点头：“好，下次我们朋友一起出去，你也可以一起。”
    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她们家群里的消息。
    李文洛的鱼出锅了，在大盘子里，卖相很不错。鱼旁边有双跃跃欲试的筷子，是谁的，不言自明。
    陆柠：“妈快去吃，爸爸要都吃光了。”
    陆柚发了一个“哇”，想再说什么，写了又删。陆柠远在万里之外，一出现总是理所应当。她想起爸爸的安排，心情很复杂，干脆什么也没有写。婚姻和家庭，又索然寡味了起来。她爸爸对李文洛看似百依百顺，可会偷着给陆柚买房子。面前这个张一如此温驯，谁知他又有什么心思呢？
    服务生来上菜，也是一条大鱼。张一还对陆柚的心思一无所知，帮着把盘子都挪开。
    “尝一尝，好大一条鱼。”
    摆好了，他一抬头，看见陆柚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陆柚的心思再多，只是一瞬间的怔忡，表面还是若无其事：“不知好不好吃？”
    张一停筷等她先拍照，陆柚拍了一张照片想发过去，但也没发，终于没再回。她放下手机，提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在嘴里嚼。
    张一问：“好吃吗？”
    “还可以，”觉察到自己的语气算不上热切，陆柚想，张一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绪不好罢了，“带我来的朋友以前在长沙读大学，说这家挺正宗。喜欢就多吃点。”
    张一诚恳：“这家算不上很辣，菜很好吃。我没去过长沙，以后有机会还想去一去。其实我想去玩的地方有很多，上学的时候课很多，很累，想毕业之后再去，毕业了上班了，一直都没机会了。”
    “一样的，虽然有年假，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零星请掉了，我毕业之后也没再出去玩过了，昨晚想，我大学的时候还看演唱会，这也好几年没看过了。”陆柚随口许诺，“改天我带你去另外一家，她也很推荐，我还没去过。”
    这话，无意之中许诺了还有以后，张一立即领悟到了。他又不傻，女孩都表态了，他接话的语气应当要热切些：“那当然好了，以后你可以带我玩了。你的手机号多少？我还挺不喜欢打微信电话的，我总觉得听得不如电话清楚。”
    两人又交换了手机号，陆柚想，她刚刚是失言了，她无论对谈恋爱这件事，还是对张一这个人，都没那么感兴趣。
    只是话说出去了，就等等看看再说吧。
    饭后，张一自然地去结账，陆柚说结过了。张一不好意思，埋怨道：“哪能让你来呢？”
    “上次的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张一无奈：“那吃完了这顿饭，这事儿能彻底翻篇了，以后都别再提了好吧？”
    两人都笑了，算是说定。这附近有些小街巷，两人散步到停车场，取了车，回艺术馆去才分开。
    晚上，凌思远赶紧问张一的感觉。
    “倒也没什么尴尬的，很好啊。除了中间她好像有点什么事情，走神了，别的时候都兴致很高。也很愿意说话。我表现得可能不太好吧。”
    凌思远和蒋易萌是大学同乡会里认识的，对相亲的路数一无所知，只好胡乱安慰：“哪有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不讨厌，等慢慢相处再看看。”
    张一颇费踌躇：“她是不是有压力，你和大萌哥是为我好，我心领了，别逼人家，顺其自然，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你们太热情，人家不好意思拒绝，再影响了你们，就不好了。”
    凌思远听得好笑：“现在我和小陆一块掉水里，蒋易萌肯定先去捞她，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我们还敢逼她？你放心，人家愿意接受你的约会就是不想拒绝你，是真心的，你别想东想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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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蒋易萌听见了这话，蹬了凌思远一下，故作蛮横：“就不救你，不会自己游上来吗？不会帮着我救人吗？”
    张一还在那边“可是”，这“可是”淹没在了两个人互相挤兑里。张一也想，不该跟凌思远说的太多，大家彼此都认识，说得太多，陆柚也会尴尬的。
    张一想悄悄挂掉，凌思远又来了一句：
    “那你加油，你得让人家惦记着你。”
    惦记……这个很难吧。张一听着凌思远说，点进陆柚的朋友圈看。今天的约会并没有机会在陆柚的朋友圈占有一席之地，他能看见的，还是麦格教授的乖相。他手滑点掉上次的点赞，赶紧点回去，这算又重新点了一次，不知陆柚会怎么想。
    陆柚完全没注意。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也是常事，估计陆盛勤和李文洛去应酬了。张一问她到家了没，蒋易萌问她怎么样。
    她给张一回了个“到家了”，给蒋易萌也是这么回。她想了又想，很难概括和张一这次约会怎么样。
    “怎么样？他还可以吧？”
    “嗯，还可以。”
    蒋易萌揣度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就是只是还可以。凌思远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凑过来，磨磨蹭蹭想知道陆柚的评价，被蒋易萌一肘击开。
    “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下次再约也好，永远不约，似乎也不觉得遗憾。就是这样。”
    “这就是不讨厌吧。”
    蒋易萌打好这句，又删掉，干脆把电话拨出去，示意凌思远不许在这儿听。
    陆柚觉得好笑，蒋易萌对这件事未免太上心了。
    “那你希望我？”
    “我没有希望，我希望你做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好奇你感受如何嘛。”
    “就我说的，没什么。他人是很好的，很平淡，很规矩。很有礼貌，也很客气，但是你懂的，相亲嘛，也没什么意思。”
    是的，相亲么，就完全不同于自然的吸引。
    蒋易萌看着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的凌思远，不由失笑。她希望陆柚能得到一份她想要的感情。
    “你以为我要劝你和他好好相处吗？我是想说，我和张一接触了一段时间，感觉这人还不错的，所以介绍给你，你要是觉得性格相合就相处，不合就算了。不要有压力。世界上的男的还没有的是吗？”
    陆柚笑，这种充分护短的语气让她很安心。
    “一时半会儿的，倒不会再不联系了，白天随口答应他下次要带他去吃另一家，总要去成。不然我成了瞎许诺的人了。”
    张一得凌思远传授机宜，第二天就发了自己的值班表出诊表和手术安排给陆柚。
    “你别管人家要不要看不看，你发了，这是个态度。”
    张一明白了，就赶紧着手，表格都在手机里，他拉出来，把患者信息打码，直接就发过去了。
    周一上午，陆柚照例忙得头昏脑涨，看了张一这三个表格，一时间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吃过午饭脑子闲下来，突然就想明白了，笑了一下，把对桌的大姐都看乐了。
    “柚柚笑什么？”
    “没事，有个朋友，问点事。”
    陆柚正经地给张一回：“你还挺忙的。没事，正事要紧。”
    张一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这些之外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见面。”
    陆柚不再逗他：“那周末有没有空去听交响乐？结束了刚好可以一起去吃另外一家。”
    “那家不也是湘菜，换一家吧。那家有空再去。”
    看陆柚没回，也没在输入，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事多了，赶紧补救：“当然，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
    陆柚是存了要把上次的承诺完成的心思，根本没想过什么重不重复的问题。既然这样，换一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一看交响乐是周五周六，下周六正好他值夜班，白天出去还成，晚上去不了。
    张一征求意见：“可以去听周五场。”
    陆柚说好。她对张一的值班表什么，也并没什么兴趣。
    张一说，那我周五晚上来接你。
    8.礼物
    两人就这样约了两个多月，从初夏一直到快入秋。
    凌思远已经被公司拉回去提前上班，蒋易萌的假期也快结束，正好换季，就约陆柚一起去逛街买一买换季衣服。
    闺蜜相见，八卦和吐槽就是永恒的话题。目前，她们最大的八卦就是张一。
    张一和陆柚的往来能持续这么久，已经算是很长了，所以蒋易萌非常想知道一些细节。
    张一和陆柚相约，每次都是一同观看一个小众的文体活动，再加约一顿饭。频率么，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周两次。
    蒋易萌揶揄：“真是好高雅啊。”
    陆柚笑着白了她一眼，因为进了一家店，这个话题暂时中止，两人试了几件又买了几件。
    前面有家男装，蒋易萌拉着陆柚走进去。逛男装不涉及试穿，只要看看，讨论，蒋易萌选定了拍照问凌思远的意见。陆柚在一边闲着，蒋易萌热心：“那件，是不是会挺适合张一的？”
    陆柚摇头：“和我无关，没到那个程度。”
    “啊？这就是个外套，也没多亲密吧？”
    “那也……不到时候。”
    凌思远没有马上回话，估计是不得闲。蒋易萌不等了，结了账，还挽着陆柚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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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陆柚没什么羞于启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笑着说道：“我们俩，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就这么说，假如我现在还有另外一段感情，我和张一这么相处，甚至都算不上出轨。”
    这算是什么形容？蒋易萌大笑，可也理解。
    “他不热情？”
    “他挺热情，我总觉得他的热情是对所有相亲对象都会有的礼貌，他对我本人，倒不一定有多大的兴趣。他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是，凌思远说他这是第一次谈。怎么，很笨吗？”
    “不是，他很乐在其中，很有好奇心，”陆柚笑道，“可他毕竟快三十了。”
    “你真是的，以前那些稳重的，你又嫌油。那你以前的相亲呢？”
    “从前的……没有这么久啊，除了特别奇葩的之外。大都是见一面两面就不联系了，没什么深入接触，”陆柚仔细回忆，笑了起来，“其实和张一见得多，也就相当于那种见了很多次的一面两面，没什么深入交流。”
    “那，他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吧，不然你怎么没跟他见一面两面就吹呢？”
    “他正常啊，到现在为止，他没什么特别让我讨厌的点，就是，他就像是个探店搭子，有他的存在，我可以多点几道菜……呀！我对男人的要求现在这么低了吗？”
    陆柚自嘲，蒋易萌大笑：“凌思远可能也就这么点儿作用吧，差不多，都是废物。”
    两人也逛够了，走进一家店歇脚。陆柚和蒋易萌在一块一贯是什么心思都不费，蒋易萌去点饮料和甜品，陆柚在这些事情上，也不挑剔。
    陆柚还在想怎么形容张一给蒋易萌听。
    “你俩出去，谁点菜？”
    “我点，店也是我挑。他不擅长这个。”
    蒋易萌给了她一个“难为你了”的眼神，陆柚笑：“不过他挺捧场的。我现在要去哪都是直接通知他。他也没什么意见，有些地方就很难吃嘛，他也不恼，也不会叽叽歪歪。”
    “哦，是的，他脾气是挺好的。之前一起打游戏，有时候我连坑好几把，他也不火。你们去看展什么，他会给你讲很多吗？”
    未尽之意，蒋易萌用表情补足，两人都想起网上的爹味男，都笑起来。
    “他话不多的，看那些东西，也会很坦诚地说就是想体验体验。”
    蒋易萌吸着吸管，笑得很贼：“那你对他评价挺高啊。”
    “还是那句话，我没把他当男朋友。我和他出来，和和你出来的感觉是一样的。我对他没有探索欲。可能相亲认识，缺乏冲动。”
    “和……之前是一样嘛？”
    陆柚之前只有一个男朋友，本科开始，研究生毕业结束，六年长跑，无疾而终。那个名字蒋易萌在口中掂量几遍，没敢说出来。陆柚的语气满不在乎：
    “沈可扬啊？我想过的，不太一样吧。我从不要求张一跟我说早安晚安，我们俩忙起来的时候，一天不说话也是常有的事。喏，给你看，我们俩的聊天记录，你随便翻，没有任何不健康的内容。”
    这种事呢，说过去就过去了，说没过去也没过去。蒋易萌不是看不出来，提起沈可扬的时候，陆柚还是有点不自然。但蒋易萌不会傻得要去安慰她，那就过了。有的事，自己消化几次，就真的风轻云淡了。
    她划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没什么可看的，每次都是再商量见面的事，纯聊天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蒋易萌也不知道该说啥，点进张一的头像：“我虽然加了他，但他朋友圈对我不可见了，我看看他朋友圈。”
    陆柚自得地靠在椅背上，耸肩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蒋易萌马上就发现，张一的朋友圈对陆柚也是上锁的。她有点尴尬地退出界面，替张一挽尊：
    “他可能是那种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傻直男吧。”
    “他应该是发的，我不可见而已。凌哥应该能看到吧？”
    蒋易萌相信，凌思远应该是能看到的，但她不能这么说。
    “我对他倒也没那么好奇，他给你来消息了。”
    陆柚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机，张一问她晚上可不可以临时约个饭，本来两人预备明天见。
    陆柚没回，退出聊天。她想考虑考虑，不仅考虑要不要赴约，还想考虑直接就分手。已经两个多月，约了这么多次，也足够给凌思远面子了。既然都是不够来电，时间再久，也有点太浪费时间了。
    蒋易萌语气中带着埋怨：“那你问他啊。你是他女朋友，要看个朋友圈，算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
    “也没那么想看，不问。”
    “那你觉得，你们一直保持，有没有我和凌思远的原因？凌思远对你们是乐见其成，也是因为觉得你们都很好，我的态度之前就告诉你，两个好人不一定能在一起，如果你对他不满……”
    “我在犹豫吧，因为时间比较长了，周围的人都会有点关注了。我后妈已经问过几次了，不知道是纯八卦还是也要跟我爸交差，我虽然没什么负担，但是这样原地踏步，也没什么意思。”
    张一又来了一条消息：
    “我同科的小韩有个认识的海鲜馆子，不好约的，他约好了偏偏没空去了，舍不得这个机会，问咱们俩要不要顶替去一下，据说很好吃，海鲜都是新鲜的，就是有点远，在郊区。”
    凌思远大概终于有空回蒋易萌消息了，蒋易萌手指飞快，不知道在聊什么。陆柚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喝了一口饮料，斟酌斟酌，给张一回：“我和萌萌在和永广场，买买换季衣服，你约了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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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晚饭时候都可以，晚上七点之前到就行。”
    蒋易萌低呼一声，有些雀跃：“噢，凌思远说，张一的朋友圈也不对他开，他会在朋友圈里记点东西，像写日记似的，所以干脆屏蔽了所有人。”
    陆柚好笑：“怪道说贵人语迟，他朋友圈屏蔽了我，我还得感谢他不是只屏蔽了我？”
    “那确实总比只屏蔽了你好一点点吧？凌思远现在是回去帮忙，不用按点下班，他说下午完事来来接我，不耽误你们俩约。”
    这就替陆柚决定好了要接受邀约了？陆柚笑：“咱们中午吃什么？”
    这边，她给张一回：“好，我等会儿先回家，你来带上我，我不想开车了。”
    两人吃了午饭，蒋易萌和陆柚把买来的东西全送车上，时间还早，两人又瞎逛起来。
    蒋易萌试了几款化妆品，说要全新姿态回到公司去，却哀嚎一声：“我真的不想上班啊，怎么三个月的假期过得这么快。”
    陆柚毫不留情地嘲笑：“好了，好歹还有三个月，而且你不是还有一个周吗？珍惜这几天。”
    “不！剩这几天也不是有质量的几天了，我们两边爸妈对我们俩空度三个月十分恼怒，我这几天最起码还要去吃几顿饭，难受。”
    陆柚让柜姐给李文洛包了一件香水，给亲妈买了一瓶面霜，蒋易萌受到启发，简单粗暴地让柜姐再包两瓶同款面霜：“希望她们能看在这个的份上，不要再计较了。”
    “你都不看肤质的吗？没有就是没有，她们还能吃了你啊。吃了你，不就更没有了？”
    “她们唠叨我就受不了。没事，我妈看不合适就送别人了，我婆婆现在还在我做什么都夸的阶段，哦，除了催生。”
    “可你多用点心，收礼物的人会更高兴啊。”
    蒋易萌仔细回忆婆婆妈妈们的皮肤状态，柜姐根据提示去换了适用的产品重新打包，蒋易萌做出夸张表情：“你真的……端水大师，我根本照顾不好这些。”
    “不用学这些的人，都是有福气的。”
    蒋易萌本想向从前一样乱开一下玩笑，想起张一妈妈已经不在了，立即收声。
    陆柚察觉，自嘲轻笑：“算了，可别再给我添一碗水了，端这么多，已经很累了。我跟你说件事……”
    陆柚想跟蒋易萌说说房子的事，都过去这么久，她也没去办手续，她心里一面坦然，一面惴惴不安。这样的事，她只能跟蒋易萌说，可她又觉得，好像说给别人，就戳穿了李文洛尽力维持的体面。
    “什么事？”
    “算了，说来话长。等我想好了跟你说。”
    凌思远发消息说下班了，大概半个小时能来。
    蒋易萌接了柜姐递过来的东西，好奇地看着那瓶香水：“你后妈真的会用吗？你不是说，她最喜欢柑橘调的，你送她这个……”
    “是，偶尔也会用用吧，作为一种……母慈子孝的象征。”
    蒋易萌叹气。
    “还有半个小时，陪我去给张一买点什么吧，好歹也是出来逛街，而且他还挺老派，出门差不多都是他花钱。我也该还还人情了。”
    “买什么？”
    “买条领带？我后妈最会买领带了。”
    陆柚回家，李文洛果然在家，陆柚送上香水，李文洛非常捧场，去洗了手，喷了点在手腕上试。
    “不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想换一种风格。”
    “这个也很喜欢。我是因为闻到柑橘调就能想起你们姐儿俩的名字，才会一直买那些，这个也很不错，晚上洗了澡我好好试试。”
    “好，您喜欢就好。”
    “买了什么衣服啊？”
    “没买到什么，年年好像都是那些。”陆柚说着，拿出一件外衣试给李文洛看，李文洛点点头。
    李文洛笑吟吟：“衣服嘛，都是大同小异，小处见新，你们年轻，就要多臭美，等我们这样年纪大了，穿什么也不美了。”
    这话是十足自谦，李文洛时年五十，瞧着足有四十，平时十分注重保养，衣着打扮也很讲究。陆柚对她笑笑，就足够表达这意思。李文洛也笑，轻轻碰碰她：
    “没给男朋友买点什么？我看，这个你好像是中意的，印象里，见了挺久了吧？”
    “买了，买了一条领带。您看，”陆柚把盒子递过去，“今天还跟蒋易萌说，我们俩都慢热，现在好像还不太熟。”
    这么说，就隔住了后面那些可能出现的“带回家来看看”之类的要求，李文洛打开领带盒看了一眼，也没有碰，就又原样合上盒子。
    她也能听出来陆柚的抗拒，笑道：“看领带就能想象出他的长相了，好啊，你自己把握。我们晚上吃什么？”
    “晚上……他约我见面。”
    陆柚让张一五点多来接，张一真就五点整准时停在了楼下。幸好陆柚本来也没打算盛装打扮，只是换了身衣裳，重新化了妆，也没让他等多久，顶着李文洛的戏谑眼神下楼去了。
    陆柚坐在副驾驶上，把那只领带的小盒搁在中控台上。
    “给你买了条领带。看你穿衬衫很多，大概，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盒子外的logo就足以看出价格不菲，张一打开，是很深的墨绿色，要是在室内就像黑色了，又稳重又活泼。
    张一明显很高兴，又不好意思：“这……太贵了，你太客气了，我也没有要系这么好的领带的场合。谢谢，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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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张一身上刚好穿着一件衬衫，他对着后视镜，很快地打了一个最简单的结给陆柚看。陆柚点点头：“你皮肤白，很衬你的脸色。”
    “好，等我升副主任医师的时候就系这条。”张一把领带解下来，仔细地原样卷好，放回盒子里。
    9.告白
    吃饭的海鲜店在很郊区的地方，离渔港很近。越往郊区开，路灯越稀疏。
    陆柚开了窗，闻着越来越咸腥的海风，倒觉得很舒服。
    “风大，你别感冒了。这家是小韩很喜欢的地方，常跟我们吹嘘。”
    “那他怎么没有来？”
    “他太喜欢海鲜了，痛风了。在群里跟我们一边发语音一边嗷嗷叫。”
    陆柚“扑哧”笑起来。张一递手机给她，说让她播自己喜欢的歌。手机刚到手就跳了新消息。陆柚觉得手机烫手似的还给他。
    “听你平时听的就好了。”
    张一打开开关：“我平时听广播，虽然音质没那么好，但是会有很热闹的感觉。”
    “我还以为医生下班之后会喜欢离人远些，安安静静呢。”
    “也有那样的，我不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多啊，很珍惜热闹。”
    说话就到了，大院子里停车，已经快停满了。院子北边修了一幢向海的矮楼，整个院子看不到任何像招牌之类的东西，院子里也不很亮，在院子里最暗的角上，竖着一杆工地用的探照灯。
    张一停了车，陆柚下车，打量着周边，这地方有点太原生态了，离城区也太远了。
    “来吧，我们直接去北楼。”
    院子的水泥已经破碎了。陆柚走了两步，鞋跟就钉在一个裂缝里，打了个趔趄。
    “慢点。”张一扶了她一把，“这地方环境是太糟了，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
    “还好。这样反而觉得会好吃。”
    张一没松开陆柚的手，两人竟然手拉着手到了前台。前台灯也不亮，柜台后站着个虎背熊腰的大哥，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十分显眼。
    “俩人啊？喝不喝酒？喝酒的话，代驾现在就得叫，我们这地方，代驾得一起包车来，你等吃完饭了临时叫可没有。”
    两人吃饭从没喝过酒，张一摇头，陆柚点头，张一回头去跟她商量：“你不嫌有人在别扭吗？你喝吧，我不喝，我自己可以把车开回去。”
    “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我们稍微喝一点点，你来时候开了一个多小时，也怪累的。”
    大哥在柜台后“嘿嘿”地笑：“这小美女知道疼人，帅哥听话吧。八楼，前面就是电梯，上去进屋点菜。”
    为了好意头，8楼其实是4楼。往前走，陆柚心中胆怯，下意识地扯着张一，张一反手握紧她的手。
    进了屋，反而一切正常，大灯功率远超所需，把屋里照得有如白日。屋里是一张大圆桌，坐七八个人没问题。张一问有没有小一点的桌子，服务员说都是这样的。
    张一手里有个小韩给他发的菜谱，他照猫画虎地点了，服务员称赞张一果然会吃，替他们关上门，出去了。
    陆柚吐槽：“这店里的装修真是鬼才，外面像鬼屋似的，里面又太亮了。”
    陆柚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在解释刚刚去拉人家手的行为。张一赞同地补充：“这地方，要没人推荐，我是找不到的。”
    “应该做的都是熟客生意吧。”
    “应该。”
    张一把窗子打开，见窗口附近还有一盘蚊香，赶紧点上。
    “既然放在这，总是有点原因。”
    陆柚看着张一操作，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今天逛街也没有太累，一坐下，就觉得有点倦意。
    有人进来送了一个暖水瓶和一壶茶，张一用茶水替他们俩烫杯子。张一看她也不说话，这么目不转睛地看，就有点紧张，水几次溅到手上了。陆柚帮他扯纸巾，张一擦干手，坐在陆柚身边，和她隔开一个位子。
    “今天去逛街，累了吧？辛苦你晚上还要来陪我吃饭。”
    “没有，逛街也是瞎玩。和她聊聊天，要上班了。凌大哥已经上了几天班了。”
    “他跟我说了。有三个月的假期，真好啊。”
    陆柚随口问：“你要是有假期，你想做什么？”
    “出去玩玩？去一些我没去过的地方。有时候我就自己开车去周边的城市转一转，但是假期要值班，也不可能去远的地方。”
    涮好杯碟，张一倒了茶，自己尝了一口。
    “这茶叶挺好喝。”
    陆柚喝了一口，果然不错。
    “你喜欢喝茶吗？”
    “喝不懂，甜甜的没怪味，对我来说就是好茶。”
    服务生送了一大盆白灼的海鲜来。旁边放着几只碟子，是不同的蘸料，还有几块湿毛巾，用来擦手。强调了一下他们家海鲜新鲜，所以白灼吃有甜感，是最好的。
    “下锅的时候都还蹬腿儿，帅哥美女，你们叫代驾了吗？”
    张一这想起没有点酒，转头去问陆柚的意思。
    “喝点啤酒吧？扎啤更爽口些，你嫌不嫌凉？”
    “就喝扎啤吧。”
    半杯啤酒下去，热菜也逐渐上来，屋里有些热了，张一去关窗子，开空调。今天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张一在主导，陆柚被服务，有点好笑。
    “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张一自觉也是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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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你平时不会这么……积极。”
    陆柚本想说殷勤，又觉得不太礼貌。她大大地喝了一口啤酒，张一也陪着喝了一口。
    “小韩跟我说了这里服务几乎靠自助，我也没想到这么简陋，你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是很好的，我担心你不习惯。而且，你今天也有点累。”
    “也没那么累，我和萌萌，都比较懒。走走停停。”
    “这个蘸料好吃，你要不要试试？”张一剥了几只虾，一只一只夹起来吃了，“那些小众艺术没有流行起来，果然是我这样的俗人不能体会的。要不以后约见，就约得普通一点，吃饭，看看电影，或者做点别的你感兴趣的事情。”
    他还在想着以后的约会，可这样的约会好像没什么意思。她是想过要趁今晚的这次约饭，跟他说算了的。
    大概还是路太远，心太诚，海鲜太好吃，氛围太猎奇，她有点说不出口。
    “打麻将？”
    “好啊。”
    张一答应得也太爽快，陆柚无奈笑道：“我是想说，我感兴趣的事情，你不一定感兴趣。”
    “无所谓，我陪你啊。我不感兴趣也没事，我在一边看着，也挺有意思。”
    白灼虾真的很鲜甜，她吃了两只有点懒得剥了。张一剥虾的动作很灵巧，很快地剥了一只又一只。他吃得不很快，挺斯文。
    之前吃过的味道还在口中回甘，她还想吃，但懒得剥。
    陆柚又喝了一口酒，酒杯里就见了底。
    “你酒量真好，怎么不吃东西光喝酒？”
    张一喝干杯中酒，开门让服务员再送两杯来。
    “我还挺意外的，你会给我买礼物。”
    “逛街，顺手给身边的人买点什么，我还给我爸买了一条腰带呢。”
    “唔，好乖，小棉袄。”
    张一低头剥虾，笑着夸了一句。陆柚微笑，张一的为人她现在了解一点了，他会这么说，那就是对她家的情形一无所知。
    可她想告诉他吗？
    她不想，因为关系还没有那么近。
    今天和蒋易萌聊天提起了前任，当年她和前任谈恋爱的时候，也算家规森严。剥虾要人家给她去壳，早晚问安是必须，每天去哪了做了什么也必须报备，时不时要借些小由头作一作……
    她那时候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刁蛮，只是年轻人，用不完的精力，要在男朋友身上消耗消耗，也算是一种情趣。
    张一没有前任，她猜不到张一这样的人，会怎么面对女孩子的刁蛮。
    张一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剥虾，陆柚有点想吃了。既然今天不打算分手，那就……
    “我……懒得剥虾，你替我剥吧。”
    张一眨眨眼，没反应过来。服务生送啤酒进来，张一让他端盘花生米或者蚕豆之类的凉菜来，再送块湿毛巾。
    这不很明显是说陆柚喝醉了？陆柚也感觉有点唐突，打算不再提。
    张一用湿毛巾擦了手，把盆端到自己跟前来。夹了一只虾，用筷子按着，用剪刀去掉了虾壳，完全没有用手，一口气剥了六只，都放在了陆柚面前的碟子里。
    陆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他，她有点不好意思：“才想起你是个医生。”
    张一笑得有点天真的得意：“你的眼神像商场意大利冰淇淋那儿的小孩，这个手法，学临床的都会，你多吃啊。”
    陆柚把六只虾都吃掉，张一又送来六只。陆柚认认真真地试了试张一推荐的料汁，果然还挺不错。
    “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太开心？”
    陆柚立即否认：“没啊。”
    “哦，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你今天呢？”
    “我还好啊，周六，有什么不开心的？今天去见了一个老朋友。”
    陆柚想不到，张一除了凌思远，还能有什么老朋友。但是张一这个年纪，有朋友也很正常。见张一没了下文，她随口问：“那，男的女的？”
    “嗯？女的，长辈。”
    张一嘴角带笑，陆柚也笑：“不是长辈也可以。”
    张一重新强调了一句：“是长辈。”
    陆柚喝得也不少了，张一既然可以替她剥虾，当然也可以替她拆螃蟹，当然也可以替她挑鱼刺。张一手很快，她稍一停，盘子里就满满的。她酒也喝得不少，菜也吃得多。七八道菜吃过，最后上了一大盘饺子，热气腾腾，张一替她夹一只在碟子里。
    “好了，已经有点吃多了。”
    饺子就是最后的收尾，陆柚扫了一眼桌子上，菜还剩了很多。陆柚说点得太多，张一说小韩说这些好吃，就都点了，大不了打包回去。
    张一又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每道菜，还都很可以吧？小韩还是很会吃的。”
    “是，很鲜就够好吃。那位韩大夫这样吃，也难怪会痛风。我今晚吃了太多了。”
    张一看着她，像有什么话要说，陆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又夹了一只饺子在盘子里慢慢咬着吃。
    “以后，我能不能跟别人介绍你是我女朋友？或者，别人问我，我可以说，我有女朋友了，是做什么的这种。”
    要这么郑重吗？陆柚看着张一非常认真的眼神，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可以啊，我从没瞒过别人。”
    张一腼腆地笑：“今天白天，跟长辈说的时候想到的，应该问问你。”
    陆柚转移话题：“吃不下了，喊人来打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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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下次还想来这吗？”
    “太远了，不常来的话，可以。”
    “好。”
    出了门，又回到了昏暗的走廊上。张一伸手拉着陆柚的手，这次就自然多了。
    “你又不矮，出来吃个饭而已，没必要穿高跟鞋。”
    “嗯，我家里人说出门赴约还是要正式一点。下次不穿。”
    两人吃的时间不算短，楼下的车已经走了一半。张一去结账，顺手递过一颗薄荷糖给陆柚。大哥替张一招呼了个代驾过来。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车上走。张一突然停住了。
    院子很黑，陆柚看不出他在看什么。他的身体一下子冷硬戒备，她是知道的。
    “看什么？”
    “我看见我爸了。”
    “去打个招呼吗？”
    “算了。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喝得也不少，我俩也不住一块，没必要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用来形容父子打招呼，也很奇怪。看来他们不和。
    陆柚不想去多管闲事，两人继续走，她能感觉到张一的身体松懈下来，情绪也低落了。代驾在前面开车，张一和陆柚坐到后排去。
    车在张一父亲那边转了个弯，陆柚认不出哪个是，都是五十多岁的男人，喝得面红耳赤勾肩搭背。在喷云吐雾大声寒暄。
    小韩医生发消息来问吃得怎么样，张一给陆柚看，这会儿他正常了些，笑道：“他可太馋了。又可怜又可笑的。”
    “等他好了，可以约他再来吃一次。”
    “哪那么容易就好了，就算尿酸控制住了，这一顿也够给他吃复发了。”
    两人还是没什么自己的话可说，前面坐着个陌生人，更不好意思说。陆柚看看手机没什么消息，也懒得看。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好像有点喝多了。”
    “冷酒后劲儿大，”张一拿抱枕递给陆柚：“先睡会儿吧，到了你家我叫你。”
    陆柚不想睡，抱着抱枕，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张一在一边是醒是睡，她也不知道。
    张一的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自己膝头，车里安安静静，他闻到陆柚身上的香气。
    10.无间
    蒋易萌今晚总有心事，凌思远能看出她强忍着没有唠叨。
    “你怎么了？”
    “我烦。张一怎么回事啊？”
    凌思远一脸好笑：“咱俩上次不是说过，咱们俩不能把别人搞成咱们俩的傀儡，既然他们已经开始约会了，咱们就不要插手太多。他们之间肯定有很多事是要自己沟通的。”
    蒋易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陆柚，无理取闹起来：“都怪你，把你的渣男朋友介绍给柚柚。”
    “怎么渣男了。好，你说吧，她到底怎么对他不满意。”
    “我不说。我说了，你再去教给他，好像柚柚很在意似的。”
    凌思远好笑：“好好好，那继续看比赛吧。”
    “我不，我生气，渣男，你也是渣男。”
    凌思远笑着打开一个游戏比赛，上面正在显示赛程，他算了算今天的日子，突然警醒起来：“今天农历是几号？”
    说着打开手机日历。看见他这么严肃，蒋易萌看着他：“你忘了什么重要日子了吗？”
    “果然是，今天是张一妈妈的忌日。我每年今天都陪着他，没回来，至少也给他打电话。今年昏了头了，前几天我还想着的。”
    凌思远长叹一声，懊恼自己今天怎么忘了这件事。
    “他今晚和柚柚一起吃饭，不知道会不会跟柚柚说。”
    “不会。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是那种会把这种事跟所有人都说的人。”
    蒋易萌着恼：“都不说，憋死算了。”
    代驾就着急去赶别的活儿，开得飞快，没用很久就回来了。
    陆柚已经睡着了，抱枕也早松开了，张一把抱枕垫在自己身上，让她枕着睡。到了陆柚家小区外面，张一碰碰她，让她醒来。
    “到了。”
    “噢。”
    陆柚跟物业说了一声放他们进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她爸爸的车。
    陆柚犹豫要不要说，又觉得没什么。
    “师傅，跟着前面的车走。”她轻声对张一说，“那是我爸爸的车。”
    张一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她觉得好笑：“不然你就让师傅缓一下，我等我爸爸下车我再下去。”
    “那也不用，打个招呼，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师傅知趣地降了车速，等那辆车从楼前掉头出来，他们才进去。
    陆柚下车，目送他们离开，进了楼里，她爸爸正在电梯前等着。
    “你坐后面那辆别克回来的？老刘说后面那辆车跟得紧，看司机，是个代驾。我们可都没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陆盛勤大概觉得好玩，笑着说的，陆柚也笑：“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去海边那里有个无名的院子吃海鲜，喝了一点啤酒，所以叫了代驾。”
    陆盛勤点头，说知道那个地方。父女两人上了电梯，陆柚不知道该不该跟爸爸多说点。虽然今天和张一确定了关系，她心里没什么异常的感觉。
    “房子的事，你是不是还没去办？”
    陆柚被问得一怔，点点头。
    “抓紧吧。钱都交了，合同还没签，终究不是那么回事。你也不用请假，去把合同签了，后面的事都有人办。”
    电梯说话间就到了，陆柚的话都憋在肚子里，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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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陆柚下车了，张一看见凌思远发消息来。
    “没事，去我妈墓地上看了，都挺好。”
    “没事儿。”
    这种事，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怎么都是没有了。走了的人是走了，活着的人还得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我今儿和小陆晚上去吃饭了，我跟她说，见了挺久，要不然就确定一下关系，她也同意了。”
    “白天我还跟我妈说，我有对象了，挺好的姑娘。我也说你和大萌哥回来了，你们也挺好的。”
    凌思远看着这一串回复，叹了口气。蒋易萌问他为什么叹气，凌思远简短地回了一句“张一”。
    “你一个人去的？我今天应该陪你，正好我几年没回来，也想去看看阿姨。”
    “知道你惦记也知道你忙，她在天上都看着咱，好好地过吧。”
    “现在去一趟，心里挺平静的。已经不哭了。”
    张一打着字，还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在妈妈刚走的那几年，他每次去都会嚎啕大哭，也正因为此，每次凌思远都要陪他去。
    张一到家了，想起领带还在车上，又下去拿上来。
    白天穿过的黑衬衣在沙发上，张一把它放进洗衣机里。领带好好地挂在衣柜，带回来的吃的，放进冰箱，打算第二天再收拾。
    “今天去了一个挺好吃的吃海鲜的地方，过些日子我们四个一起去吧。”
    凌思远很快地回了一句“好”。
    陆柚父女一同回家时候，李文洛在家里看电视。一进门，陆柚就闻到了她已经换了新香水。
    “柚柚给我买了香水，怎么样？”
    陆盛勤笑：“挺好闻的，跟你平时那个不是一个味儿。”
    李文洛嗔他：“你真是年轻人说的老直男。柚柚出去玩得开心吗？”
    “去吃了海鲜，没牌子，那家店爸爸好像知道，喝了点啤酒，路上睡了一会儿。”
    陆盛勤补充：“就在海边那家，咱们之前跟老宋去吃过，也有日子没去了。”
    “那家什么都好，可是太远了，今天折腾一天，早点洗洗睡吧。柚柚明天有什么事吗？我想去做个spa，好久没去，想去按按。”
    陆柚正打算第二天去把合同签了，该办的手续都办完。拖着也没意思，改变不了什么结局。被这么一问，她面色一红：“明天约了……蒋易萌去……玩，她就要上班了。”
    李文洛也不失望：“那你们小孩子一起玩吧，我约朋友。”
    陆盛勤道：“我明天大概没事，可以陪你去。”
    李文洛笑吟吟：“你和我去有什么用？那约李总两口子？”
    陆盛勤想了想：“算了，怪累的，你跟朋友去吧。”
    原来计划是第二天和陆柚见面，陆柚肯定也把时间留出来了。很多人谈恋爱也会两天都在一起，张一想问问陆柚的意见。
    陆柚很久都没回，到了张一收拾躺下的时候，陆柚回了一句“明天有点事，不太方便”，张一回了一句“好的”。
    他想这样有点冷漠，又问：“什么事，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
    平日里两人的聊天也是这样公事公办，可今天好像是不同的。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他们手拉手穿过昏暗的走廊，她靠在他身上睡觉。
    但是各自回家，那些暧昧的东西就好像消失了。
    张一没纠结太久，就把这一切归结为还不够熟悉，他熄了手机，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柚回房就问了蒋易萌，蒋易萌没什么事儿，立即回了“可以”。
    然后她就看见了张一的问话，自然也就拒绝了。放下手机去洗澡，回来的时候开了手机，还是停在她和张一的聊天界面上。
    她自觉态度有点冷淡，想再解释一句。借口都是现成的：“今天约好了一起去spa，可以躺在一起聊聊天放松一下身体，你明天没安排的话，我们还是一起吃晚饭？”
    等了一会儿，张一也没有回。陆柚想，也不一定是生气了，兴许就是睡着了呢。
    蒋易萌起得晚，陆柚出门的时候打电话给她，才把她吵醒。她嚷着让陆柚等她，陆柚说不急，开车到了她们家小区门前。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陆柚开了天窗的挡板，整个车里都是明亮温暖的。要是不是去做这样的事，今天本应该很开心。
    蒋易萌确有睡懒觉的资本，收拾得很快，陆柚没停多久，她就呼哧呼哧地跑来了。
    “怎么了？一天不见，这么黏人？”
    “带你去做坏事。”
    陆柚方向盘一打，汇入车流中。蒋易萌完全当成是玩笑，配合着演起来：“不要啊，我有家有口，做坏事不要带上我啊。”
    “去拆了我亲爹和我后妈的恩爱假象，”陆柚哼了一声，“你和凌思远是真的恩爱么？不是骗我，不是做给我看的吧？”
    蒋易萌意识到大概是真有什么事，她语气放得轻松些，继续开玩笑：“那大概是真的，谁知道，他早晨跟我说去上班了，没准去另一个家了？我可懒得去抓。”
    陆柚脸上有了点勉强的笑意，叹了口气。
    “老陆给我买了个房子，有三个月了？说是补偿我和陆柠得到的不一样多。”
    蒋易萌公正评价：“这也很合理啊。”
    “问题是，这事儿我后妈不知道啊，”前面有辆车磨磨蹭蹭，陆柚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他搞小金库，为什么要带上我？我后妈天天要做出一番恩恩爱爱的样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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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蒋易萌理解了陆柚的烦躁，她是知道陆家夫妇的恩爱的：“唉，这也……没办法。他们的事，和你无关。”
    “昨晚上回家遇上他，他催我去办，我后妈还在家里扮演和睦家庭。我真的很窒息，我都快三十了，从小我就知道她不是我亲妈，她开着门演关着门演，她演给谁看？她自己信吗？老陆信吗？”
    陆柚对自己的后妈语言上一贯都是很尊重的，她这不算是口不择言，更像是哀其不幸。
    “哎，你吃了早饭没有，我们吃点东西再去吧，你也不急，是不是？”
    街边的早点小店还没关，她们赶上了。一勺豆腐脑下肚，陆柚心情倒也没有刚刚那么烦了。
    “这事儿……确实怪膈应人的。但是这也是你应得的。你不用有这么大的道德枷锁。”
    “我没那么高尚，我只是想，这事儿要是有一天东窗事发，我就又……要搅进去了。”陆柚的语气透着悲哀。
    “哎。你后妈一无所知？我觉得她不像。而且，你爸面上的收入都放在家里，你后妈也很难一碗水端平吧？”
    “他们结婚的时候约好了，她的钱都用来养陆柠，我爸的钱平等地给我们俩，陆柠得到的比我多，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我爸当时也不是陆总，赚不到什么钱，约定也就是口嗨而已。两个人养两个孩子，能买生活必需品就很不错了。”
    蒋易萌气笑了：“你们这一家人，真的很绝。都这么又算计又通情达理的。你有点被他们同化了。”
    “我妈也这么说，现在每次吵架都要说我现在越来越像李文洛了。”
    那这话，可太狠了。蒋易萌摇摇头，接不住，虽然陆柚的亲妈嘴也毒做事也不漂亮，还天天和陆柚吵架，快要把陆柚逼死了，她还是陆柚最维护的人。她不能乱说。
    “你要不要再加点麻油？”
    张一睡了一个好觉，梦里好像见到了他妈，也好像什么梦都没做。醒来有点怅然，看了一眼手机，看见陆柚昨晚的回话。
    想了想，他回：“你们慢慢玩吧，洗了澡又按摩可能会懒得出门，晚上看你心情，我自己对付一口也可以。今天我想去看看小韩。”
    陆柚立刻就回了：“好的，替我谢谢他的预约，昨晚很好吃。”
    虽然是在夸小韩，把张一也夸到了，张一给她回了个笑脸。
    聊了这么几句，已经说明彼此都没有芥蒂，就够了。
    蒋易萌看见陆柚在聊天，猜到是和张一。陆柚也不瞒她：“昨晚，我和张一去吃饭，因为白天和你那么说，晚上是打算分手的。”
    想起昨晚的事，又觉得很好笑，陆柚笑道：“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晚上很殷勤，替我剥了半晚上虾，还问我能不能正式……男女朋友。”
    陆柚脸上带着一丝浅笑，蒋易萌看着也高兴，嘴上嗤笑：“哟哟哟，真的好正式哟。”
    “是凌大哥说他了吗？”
    “没，我俩约好了，桥搭了你俩怎么走就是你俩的事了，我俩掺和太多，影响判断。”
    陆柚点点头，很赞同。
    “反正这件事就是这样。”
    “其实到了你俩这个阶段，我们也插不上什么手了。我听故事，觉得很有意思，我和凌思远没经历过这些，就是……”
    “自然地吸引。”
    蒋易萌点头：“是的。”
    陆柚对她做了个嘲讽的表情。
    11.收房
    手续蛮顺利，陆盛勤给的那个电话主人是楼盘的销售主管，陆柚来，他带陆柚直接进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喊了个销冠模样的女员工来给陆柚解释条款，告诉陆柚都要在哪里签名。
    全套流程下来，也不过一个小时。
    “老陆总很有面儿啊。”蒋易萌夸张地跟陆柚咬耳朵。
    路过沙盘，她拉着陆柚：“你这房子在哪呢，指给我看看。”
    “走吧，在哪也无所谓。”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来住，不然，全露馅了。
    那女销冠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听了这话，赶紧上前一步：“要是不忙，多留五分钟，我为两位讲一讲咱们楼盘吧？”
    陆柚想拒绝，蒋易萌立即点头。
    销冠没有废话，看这两个年轻姑娘都是本地人，周边就没有讲太多，指明了房子的位置，开始讲户型。
    “……这个房间，就是您家的次卧，非常适合做小孩子的房间，对各个年龄段……”
    蒋易萌小声嘀咕：“……又来了。”
    陆柚笑，小声回她：“谁让你要听？”
    “不愿意听这个啊，那不讲了，”销售笑道，“这都是房子该有的配置嘛。”
    “我真喜欢那大书房，改个游戏房，太爽了，”见陆柚无动于衷，她碰碰她，“你想想你和张一在这屋里一起打个游戏，不爽吗？”
    陆柚对着户型模型，想象不出来，她不喜欢在家。
    “房子对我而言，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销冠和她互动：“是的，可是我们的设计可以让您得到更充分的休息，您看我们的亮点……”
    说是只要给她五分钟，但是她还是聊了快半个小时，要不是陆柚拉着，蒋易萌就跟着去看样板房了。
    “你这个人，没情趣。”
    “我很难搬出来，我得解释房子是哪来的。”
    蒋易萌已经替陆柚喜欢上了这套房，想促成这件事：“你爸那边不需要解释，对你妈，你可以说房子是租的，或者说房子是我的，我让你来帮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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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很难，我回来的时候就想租房住。我后妈说家里离单位近，让我住家里，她还能照顾我，我还能跟她作伴，我妈说我租房不如住她的老房子，住老房子，她就不搬家了。”
    “哟，我们柚柚真是个大宝贝，这么多人抢呐。”
    “去你的，怎么这么烦人，你自己想想，你这油腔滑调，是不是有点像凌思远了？”陆柚笑骂，“我没想到这么快，咱们俩去泡温泉吧？刷我后妈的卡。”
    “我没带换的衣服。”
    “那地方很干净的，你用她们提供的就行。她今天约我来着，我说我要陪你玩，等会儿要遇着她了，你别露馅。”
    蒋易萌不想搅进奇怪的事情里：“可我们就不能不去吗？”
    “不能。你想出一个更好的玩法？”
    “好了，去吧去吧。”
    两人洗完了，随便选了个按摩，花草氤氲之中，陆柚才细讲和张一的那点交锋，蒋易萌锐评：
    “合着你带我圆谎来了。你怎么连张一都怕？”
    “不是怕，犯不着骗人。而且我们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啊。”
    蒋易萌不吃劲儿，只要按在她身上她就嚷疼，陆柚一声不吭，蒋易萌羡慕地看她：“你怎么不疼啊？”
    “我麻了，我天天对着电脑，肩颈都僵了，腰有时候也会痛。我毕业之后，眼镜还加了五十度。我每次加完班都想，过几年就会变成一个含胸探头的老太太。”
    “哈？那我天天在工地上走来走去，就没这些问题了，只不过皮肤粗糙，像个村妇。”
    蒋易萌也没真粗糙，陆柚看着也还是身姿笔挺，没有真的变坏才能这么肆意自嘲。蒋易萌伸手戳戳陆柚的脸，陆柚常年闷在室内，肤色很白，且刚刚出浴，肌肤更是红润细腻。陆柚埋头在按手机，被吓了一跳。
    “你在跟李女士聊啊？你这个端水真的一刻不停。”
    “她说她也在按了，让我们一会儿去自助餐厅见面。”
    李文洛和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坐在一起，陆柚都是似乎认识，其中有一个是陆柠好朋友的妈妈。打过了招呼，那阿姨笑道：“你妈来跟我们炫耀新香水来了，小棉袄在身边就真让人羡慕。”
    李文洛的注意力在蒋易萌身上，拉着问东问西，说又漂亮了，也邀请去家里玩，还不能免俗，问到她有没有好消息。
    陆柚在一旁看她窘迫地回答，十分好笑。
    “好啦，孩子们肯定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你们自由吧，等会儿走别自己花钱，挂我卡上就行。”
    “嗯，谢谢妈妈。”
    “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蒋易萌和陆柚另找了地方，背后的眼神仿佛还跟在身上，她叹道：“你这人情送得，我真的瑞思拜。”
    陆柚坦然：“是啊，去别的地方不如来这，有人请还做人情。既然来了，主动见总比被遇到被抓包好。这家的老板娘自己也搞餐饮，她家自助餐特别好吃。”
    两人毕竟吃过早餐，又在spa的时候喝了不少果茶，面对美食也只是浅尝辄止。那几个阿姨本来就是在等她们，如今也离开要去楼上玩了。蒋易萌回头看去，李文洛的背影窈窕又潇洒。家庭和睦，钱财丰裕，自然能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自己身上。
    “咱们等会还得上去伺候着她们吗？”
    陆柚看蒋易萌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想笑：“过犹不及。她们可能去躺着聊天。我们可以上去找个地方唱歌，或者看电视，或者打街机。或者我们就离开。晚饭我不陪你吃了，我两个周没回家了，我这周末务必回去看看。”
    蒋易萌眼前一亮：“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今天既然是见妈局，索性全部都见了，带我去见见苏阿姨呗？”
    周末回趟家也是应当，路过一家水果店，蒋易萌非要下去买点水果带上。陆柚犯不上在这样的礼节上跟她撕扯，蒋易萌回车上来，看见陆柚在盯着左后视镜发呆，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沮丧。
    蒋易萌给她提精神：“怎么了？要回家，全身的防御系统都打开了。”
    “我不回家就觉得我妈一个人，不容易，应该多回来陪陪。一回家想想要跟她说话，也心累。”
    “今天有我这个外人在，她总该不好意思说什么吧？”蒋易萌在自己的胸口捶两下，“大萌哥陪你。”
    “也是，但愿。你轻点，别捶平了。”
    蒋易萌咬牙切齿，要来打她，陆柚正襟危坐：“我开车了，坐好。”
    苏媛玲的新居并不很大，两室一厅，飘窗外有个大露台，不算面积的。在楼下陆柚指给蒋易萌看，在一溜儿露台上，花木最葱郁的那个就是她家。
    “真是很好啊，阿姨这个退休生活，也吊打很多人了。”
    既然今天都已经什么都说开了，陆柚也不瞒蒋易萌了：“我爸出了钱，具体多少我不知道，肯定不是包了个红包，是占一定的比例的那种。”
    “他们还有来往？”这样问，自然不只是说见面。
    “我不清楚，”陆柚皱眉，神情痛苦，“我妈不会吧，她提起我爸还咬牙切齿，我也不觉得……”
    蒋易萌自悔失言，人和人的事谁说的清呢？陆柚不是傻子，自己也有怀疑，她这么问，太让她难堪。
    “老一辈和咱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你妈妈这么些年不容易，你爸可能也只是想帮帮她。”
    “我管不了，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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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陆柚很像苏媛玲，只是要比苏媛玲精致很多，五官更多是随了父亲。苏媛玲是很端庄大气的长相，长眉大眼，爽朗热情。
    “萌萌来了，快坐，这好些年没见了，听说你们在国外做工程。这次是回来探亲还是彻底回来了？”
    “彻底就回来了，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出差了。”
    “好啊，这准是升职了，是不是？年轻人就是要吃得苦，不要跟我们柚柚似的，天天就知道享受，工作几年了，没什么进步。”
    蒋易萌握着陆柚的手加了力气，笑着说：“哪啊，这都是工作性质不一样。我们肯定要上工地的，柚柚做这个，也很辛苦的，前些日子不也一直加班？”
    苏媛玲点头：“力气没少费，就是不会做人，随了我了。”
    蒋易萌没想到几年不见，苏媛玲宝刀不老，短短两句话，能从不同角度打击陆柚。陆柚已经有点承受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有点焦躁，自悔提出来见苏媛玲这么个坏主意。
    “听说你结婚了？”
    “是，当时说要出差，就没来得及摆酒，没想到一走就是几年，也过了季节了，不想动了。不然一定要给阿姨送喜糖的。”
    陆柚稳住自己的情绪，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听陆柚说对象长得很帅，拿照片给阿姨看看？”
    蒋易萌把手机拿出来，翻和凌思远的照片给苏媛玲看。气氛缓和了很多，陆柚说了句去洗点水果，进了厨房，水开得很大，蒋易萌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苏媛玲问了些凌思远的情况，赞许得很。
    “我们都是普通孩子，过得也不算好，也不算很丢人，都回家来，靠在父母身边，也希望能在父母晚年给父母一些照顾。阿姨，柚柚常跟我说你不容易，说你很爱她。”
    “哎，这孩子心重，不像你这么贴心。”
    这么说话，蒋易萌也实在是无法了。她岔开话题：“我们在楼下看见您的露台了，您可真会养花啊，我能不能去参观参观？”
    “好，来。”
    陆柚也不愿意在跟前，仔仔细细洗了一盘水果，端上桌子。蒋易萌和她妈妈在露台上，还有几分和谐，她不想去打扰。掏出手机看，张一也没个消息。
    这样的男朋友，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张一去看小韩，正赶上他一个人在病房里。他家不在这，女朋友有事也不能陪他，张一来了，就陪他聊些没用的闲天，又一起吃了顿清淡至极的午饭。吃完溜达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病案补完，想等着陆柚完事告诉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至于陆柚那边的百转千回，他什么也不知道。
    蒋易萌和苏媛玲把露台上的每个细节都看过，也看得够久了，蒋易萌便说要回家了，下次再来。苏媛玲一定不让走：“柚柚洗了水果，先吃水果，我下厨给你们小姐俩做点吃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哪能不吃饭就走呢？我就做你们小时候愿意吃的那几道菜，可乐鸡翅啊，松仁玉米啊，你们也没早点说，不然我烤个蛋糕给你们吃。”
    “阿姨，别麻烦，我俩中午就在一起吃的。这会儿一点不饿。”
    “不麻烦，炒几个菜费什么事？”
    陆柚劝阻了一句：“妈，萌萌在这吃，凌大哥怎么办？”
    “哦，那让对象也来，怕什么的。”
    蒋易萌见推拒不得，使眼色让陆柚不要说了，对苏媛玲说：“好啊，那就麻烦阿姨。正好对象今晚加班，在您这多赖一会儿。”
    凌思远不知道自己加班，蒋易萌紧急通知了他。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几句，蒋易萌还烦了。他猜蒋易萌和陆柚在一起，那他正好可以约张一。
    张一的回复就显得很没良心了。
    “不一定行，我和陆柚约好了，可能要一起吃饭。”
    这回答看得凌思远想笑，既然约好了，何谈可能。他回：“不可能了，小陆和我家萌哥约会呢，咱们俩吃吧。万一不是，你们约会，收留我，难道很过分吗？”
    张一这才老实回了一句：“在医院。”
    这次凌思远回来，这样两人一块吃饭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找了一家烧烤店，自然也免不了喝点啤酒。也说了这几年的事，说了些共同认识的人，酒至半酣，说了张一的妈妈，一块洒了几滴眼泪。
    说起了张一和陆柚的事，算是一件比较喜气的事。
    “我当时呢，是无心插柳，没想到你们俩，还真挺对缘分。”
    张一笑而不答。
    “你还害羞了。”凌思远虽然说是不管人家闲事，但昨晚蒋易萌回家的态度分明是对张一不满，怎么又到后来，就说在一起了呢？
    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埋了个钉子，凌思远不会笨得直说，拿着蒋易萌说事：“大萌哥也不知道今晚去哪玩了，光跟我说让我自己吃饭，问两句还火了，女人真是情绪动物。”
    张一想，陆柚除了那次事故，倒都是温和有礼的。
    “大概玩得很开心，不想分开。小陆没跟我说，大概是完全把我忘记了。她性格很好的，情绪特别稳定，很温柔，很和气。说话有商有量的，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点。人家也没有说不喜欢我，就先这么处下去了。”
    凌思远对陆柚就更没什么了解，陆柚对他，当然和善有加。既然张一这么说，那他猜想，蒋易萌或者陆柚的不满，总不过是嫌张一太老实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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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哎呀，你这人我是了解的，情感一片空白，但姑娘不知道啊，你总得积极热情一点。总不能让人上赶着你，我听你说你对她也挺满意，那你加点火力，殷勤点啊。”
    张一觉得很有道理，但不知怎么操作。他得问问清楚。
    反正不管蒋易萌她们去哪玩，肯定不会很早回家，他们可以聊很多，凌思远总是会比他知道怎么讨好女孩子吧。
    蒋易萌的召唤却按时前来：“来接我，在柚柚妈妈家，我给你发位置。”
    凌思远绝不含糊，马上就放筷。两人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结了账。凌思远伸手拦车，张一也打算打车回家。
    “你看你，不会来事。我老婆要接，你女朋友就自己回家？”
    张一不解其意：“她和萌哥在一起，应该开车了吧？她也没有告诉我她在哪，我这样贸然去了，好吗？”
    凌思远解释不清，恨不得踢他一脚：“你赶紧上来吧。”
    12.争吵
    这一晚下来，陆柚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苏媛玲口中，世界上的所有孩子都是样样都好，唯独她一人一无是处。
    她自知这是一种过分的自谦，还是觉得郁气结成一个大年糕团子，结结实实地堵在嗓子眼里，她一口饭也吃不下。
    蒋易萌也并不会为这些夸奖而自得，她也很为陆柚悲哀。她听得出苏媛玲在为这唯一的女儿焦虑，着急，担忧，只是不善表达。她相信陆柚也能理解，可苏媛玲说话实在是像钢刀一般，句句都能精准地刮在陆柚的神经上。
    好不容易捱到八点，蒋易萌赶紧告辞。
    “我对象加班应该完了，明天周一，柚柚也上班了。我们走吧，阿姨，改天再来看你。”
    苏媛玲对外人一向好，做菜之余，还能准备了东西给蒋易萌带走。
    “这一盒可乐鸡翅是我单独盛出来的，不是吃剩的。年轻人都饿的快，小伙子加班到现在，当夜宵吃吧。”
    苏媛玲送她们下楼，看两人上了车，要目送她们出小区。凌思远和张一的出租车好巧不巧就这时候来了。
    陆柚还没反应过来，蒋易萌在旁边咬牙切齿：“凌思远这头猪，脑子不要可以涮到火锅里了。”
    她要给凌思远发消息让他走，去小区外面交接。凌思远和张一已经乐呵呵地下车了，凌思远很热情地敲敲陆柚的玻璃，陆柚只好又熄了火，下车来。
    蒋易萌强压火气，狠狠地瞪了凌思远一眼，转过头向苏媛玲介绍，只说张一是“我们的好朋友”。
    张一没想到直接就见了家长，硬着头皮跟在凌思远后面跟苏媛玲叫了声“阿姨”，凌思远怕大家尴尬，热情地去跟苏媛玲寒暄去了。苏媛玲不傻，这种尴尬的介绍，以及张一和陆柚不自然的样子，她八分猜到这个年轻人是谁了。她隔着人打量着张一，张一更觉得手足无措。
    她装作不知道，张一也不敢往前凑。
    陆柚怕苏媛玲听见，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和老凌在一起吃饭，听说萌哥跟你在一起，我就来了。”
    聊了几分钟，苏媛玲说：“好啦，不早了，早点回家去吧，以后欢迎都到阿姨家里来玩。”
    四个人重新上车，这次毫无阻滞，直接开出门去。
    四个人都一声不吭，凌思远和蒋易萌在后排，他把手搭在蒋易萌胳膊上，蒋易萌就立即把他抖掉。他碍于陆柚和张一，在微信上跟蒋易萌说话，蒋易萌也不看，只对陆柚说，让她在前面路口把他俩放下来。
    陆柚也不搭腔，也不停车，一直把他俩送回家。车里的气压低得可怕，张一紧张地连再见都忘了跟那两个人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留……留金台，我不是……对不起，我想着你昨天都愿意让我跟叔叔打个招呼，就一起来了，没想到会碰到阿姨。”
    陆柚笑了一声：“你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妈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张一回想，陆柚家是重组家庭，凌思远一带而过地告诉过他。他家里的事，陆柚肯定也知道。两人只是从没把这件事摊在桌面上说。
    今晚，他确实有点冒失。
    他笨拙地缓和气氛：“今晚看，你长得漂亮的部分，是随了阿姨了。”
    陆柚根本都不接这句话，她瞥了张一一眼，能想到下次再来，妈妈会怎么数落她。
    “你好像挺喜欢喝酒，昨晚喝，今晚又喝。”
    “我和老凌难得聚一聚，没有想到……”
    陆柚的火气压不住，尽管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和张一无关，还是忍不住发难：
    “我并没邀请你来吧？”
    “可我们说好了，可能会一起吃晚饭。我想今天总要见见你。”
    张一停了一停，想起要热情，心一横，肉麻起来：“你毕竟是我女朋友，老凌去接萌哥，我虽然喝了酒，也很想陪你回家。”
    陆柚冷笑一声：“现在是我在送你回家吧？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除了冒失，张一想不出今晚还做了什么事，值得陆柚这么讨厌。他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些。你不喜欢我喝酒，以后我不喝酒了。”
    “什么叫以后不喝酒了？你和凌思远见面可以不喝酒？同事聚会也不喝酒？结婚生子，应酬领导陪长辈都不喝酒？你能做到？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做不到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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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这样的攻心之言，陆柚说得平静，甚至带点嘲谑，却比大喊大叫更有力度。张一又知道说错话了，已经紧张得今晚的酒都变了汗出了。他自知今晚是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样的气氛，已经不适合再去认错了。想想他今晚还跟凌思远说陆柚又温柔又和气，真是可笑。
    “我们都冷静冷静，你别这么生气。”
    “我不生气。”
    “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惩罚，我们是什么关系要惩罚？”留金台的大门就在眼前，陆柚油门一踩，径直开了过去，找了个地方掉头，“不是想送我回家吗？送吧。”
    两人数月的关系在陆柚口中一朝清零，陆柚一路上都没再跟张一说话，张一也不吭声。
    陆柚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停在了自己车位上，安全带一解，就下车了。
    张一懵了，这就……
    陆柚嘲弄：“还不下车，是想还要再去我这个家，给我家里人认识认识？”
    张一也解了安全带下车，他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今晚陆柚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陆柚，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们能不能好好交流？”
    陆柚锁了车，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就自己走了。
    张一也转身就走，绕了一会儿，才得以出去。
    两人各自回家收拾好了洗了澡，都冷静了下来，都认定了这段关系完了。
    张一就是不知道陆柚到底为什么生气，陆柚却确切地知道，他固然有些不妥，闹成这样，却是她迁怒了。
    凌思远接受完了蒋易萌的家训，和蒋易萌挽臂靠在一块玩手机，才想起担心起自己的朋友来，给那对发消息。
    张一嫌烦，假装没看到，把手机熄了屏，径自睡着了。
    相亲失败的经验，陆柚有很多。成年人的离开，悄无声息才最体面。
    无需删好友，只要永远不联系了，就可以了。
    陆柚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张一在气头上，决定不再主动去找陆柚。这段关系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了。
    于是，好像也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周，两人也十分忙碌。
    陆柚同科室有个怀孕的王姐，预产期本来在六周后，意外早产，虽母子平安，但手头的工作是来不及好好交接了。
    科长嘴上在电话里让王姐好好养着身体好好照顾孩子，放下电话就开始生闷气，连办公室进来一只蛾子，他都愤怒地用一沓纸重重地打死了。
    陆柚看见他后怕地看了一眼，确认了那沓纸不是什么重要文件，陆柚撇撇嘴，目光收回不及，刚好被他抓住。
    “医院新大楼那个活你去吧，我看你王姐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这两天熟悉熟悉，什么时候朱组长叫你，你就一起去。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们。”
    陆柚对这个项目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周末说就在这周。她现在才接手，有点来不及。
    她试探问了一句：“王姐生了，是不是可以跟朱组长沟通，稍微推迟几天，我也好准备得更充分些？”
    “她生孩子，咱们这个科室就不转了？”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说那些酸话有什么用？而且，科室里明明有个人学医的， 他去做这个更合适。只是以科长的左性，她说也没用。
    她一声不吭地拿了资料回来看。
    小韩瘸了，工作就得调整。科主任让张一帮小韩代门诊，小韩排好的手术能改期的改期，不能改期的，也让张一排一排做一做。
    张一早有准备，虽然叹息这周算是不得闲，总也能接受。刚坐下准备干，科主任又来了：“张啊，刚接到通知，这周咱们新大楼要来审计，我和李斌得去配合院里的工作，我这周的门诊你给我上上吧。”
    张一心算了一下，怒向胆边生，这得收多少病人，都挂在他名下？他哪能弄得过来。
    “你再按需分诊嘛。”
    张一心里嘀咕，你能按需，我按需有人听吗？
    “您这周两个门诊，他们周几过来？他们走了，您是不是就……”
    “不知道周几，这样，你做好代两个的准备，他们走了的话，我就自己上。”科主任拍拍张一的肩膀，“你虽然年轻，我最相信的还是你，能者多劳嘛，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新乳甲中心。”
    张一低着头：“行吧。”
    张一真是不愿意听他画这个大饼，乳甲中心的工作是他带着李斌在做，有了成绩自然也算是他们的， 张一帮他扛的是日常工作，和乳甲中心就无关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算下来，这一周只有今上午是可以自己处理点工作的了。他低头刚想处理一点病案，群里科主任已经发了一大段口号，恩威并施，赏罚并举，总之，就希望工作更上一层楼。
    张一无暇多顾，下午先去替科主任上了个门诊。别的都还好说，有病人家属一看张一，便要闹事：“这不是你们那个主任，我花了专家号的钱，怎么就一个小医生在给我看。”
    护士在劝，也开了医院官网，给病人看张一的教育资历，力证张一是个很厉害的医生，病人家属就是不依，张一让护士替这人退号，这人还是不愿意：“草菅人命啊，我家属来看病，让我走算怎么回事。”
    他一个人倒也好说，他这么一闹，周围本来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的病人，也不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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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一下午下来，张一脑子里都乱哄哄，和他搭班的护士大姐给他买了杯奶茶，张一起身接了。大姐把他按在椅子上。
    “坐吧，瞎客气什么，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张大夫，等你升副高就好了，升了副高，本来也可以坐专家号。”
    晚上将近十点，张一才能回家。手机上没有消息，张一刷新几次，也没有消息。
    凌思远昨天的问话还没回，张一点进去，发了两个字“吹了”，赌气不再看手机，直接就睡了。
    陆柚那边，也在加班。她对着电脑，算是从头把这个项目看了一遍，里面很多术语她都不理解，还有好多草稿一样的标记，她根本也不明白。她做不出去找刚生了孩子的产妇问东问西的事，只好自己慢慢从头梳理。
    她终于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才意识到，第一医院的乳甲中心大楼，那不就是张一单位么？
    无论如何，这重关系，陆柚不得不向科长说清楚。
    陆柚第二天一上班，就硬着头皮找科长，果不其然，吃了一顿排揎。
    “你俩领证了？谈婚论嫁了？”
    陆柚否认。
    “他在那边担任什么领导职务了，还是在这个项目的筹备或者招采里承担了什么集体工作？”
    据陆柚所知，也没有。
    科长眼睛一瞪：“你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我的同志！你怎么遇到工作总想逃脱？”
    陆柚在心里给科长和张一打了一万个叉，脸上努力平静。
    “科长，我按规定向你汇报了利害冲突事项，你说没问题，我就继续开展工作了。”
    陆柚说得这么正式，科长眉头一皱，让她等会，拎起电话开始问。他的请示毫无艺术，一圈电话打下来，全单位都知道陆柚有个普通男朋友，在第一医院乳甲科，是个普通医生。答复是没什么影响，要是有什么妨碍事项，再随时让陆柚撤出，换别人顶上。
    陆柚太阳穴狂跳了起来。
    验收组终于来了。离上班还有几分钟，张一坐在屋里做准备上门诊，人群就浩浩荡荡地在走廊路过，科主任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后面副院长挑头，引着几位工作人员参观。出人意料，他还看见了陆柚。
    张一看见了她，她没看见张一。张一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哪里也没有看，面容冷肃，只是随着同事走，
    管她怎么样？和他无关。张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上门诊去了。
    中午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人多得不寻常。
    “怎么了？看什么？”
    “你看，对面会议室，黑白双煞怒打贼国舅，”小韩不好意思看张一这么忙，坐轮椅回科室帮忙，时不时疼得龇牙咧嘴，看热闹也兴奋得胡言乱语，“主任仅剩的那几根头发都快让汗刷走了。恶人还得恶人磨啊，你看人家这工作，多威风。”
    张一也探头去看，那间会议室忘记合上百叶，所以一切都能看得清楚。验收组一方是陆柚和一个男的，那男的只穿白衬衫，袖子挽上去，陆柚的正装外套还穿得整齐。难怪小韩叫黑白双煞。
    科主任和李斌在回答问题，乳甲中心的活儿主要是他们干的。主任不停地擦汗，陆柚没什么表情，主任每回答一个问题，陆柚只点头反馈一下。
    小韩唯恐天下不乱地在瞎呐喊助威：“加油！再凶一点。”
    张一可是知道陆柚的表面平静蕴含着多大的杀伤力，她不动声色，可能把别人气死。他不知道该同情主任还是心中暗爽，嘴角却翘起来。
    “张哥，你媳妇儿应该认识这俩人吧？”
    因为周六陆柚让张一给小韩带好，小韩知道了陆柚的工作单位。张一进退两难，心一横，向小韩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她就是。”
    小韩吃惊：“这，你媳妇儿？啧啧，哥深藏不露啊，这是回家吹了枕头风，替你出气来了？”
    这话说的，张一也不好意思再说出“吹了”两字。他自己又琢磨，“吹了”这个回答，是有双关意义的，他嘴唇一勾，抽了桌上的文件夹打他一下。
    小韩抗议：“我还穿着病号服呢，你这是虐待病人！我要去医务处投诉你！”
    护工来送饭，张一去拿。正好那边结束了，大家往会议室外面走。张一端着餐盘向那边看一眼，正好和陆柚对视了。他也不知道该一步跨回办公室，还是跟她打个招呼。
    同组的同事已经全都知道了陆柚的普通男朋友在这工作，两人这样对视，同事猜到张一应该就是。
    “陆儿，男朋友啊？真是挺帅，我先走一步，下午回这儿见。”
    这样的情形下，陆柚再无动于衷，有点不好看了。
    小韩很有眼力见地推着轮椅过来接过餐盘，用不太疼的腿踢踢张一：“你赶紧啊，好好犒劳嫂子。你盒饭我替你吃了。”
    张一恨不能撕了小韩的嘴。陆柚对这声嫂子似乎无知无觉，张一想，再别别扭扭，就做了别人的谈资。他不生气了，就想挽回。
    他大大方方地站到陆柚跟前：“难得你来，我请你吃饭。”
    13.和好
    陆柚今天虽然没看见他，但也知道他就在这。没想过这么快就再见，那天的发火显得尴尬。
    时长一天的恋人关系结束了，倒还是朋友吧。要不是张一非要那么认真确认，她不会认为他们的关系只有一天。
    “好，有劳。”
    陆柚脱了西装外套，解下脖子上挂着的工卡，她本想放在会议室里，张一先一步问：“放我衣柜里吧，等会儿回来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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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于是陆柚跟着他去了隔壁的更衣室，窄窄的一间，两排柜子之间，只留了一个够一个人开柜门的通道。
    张一的柜子里有两件衬衫，一件外套，几件白大褂。干净整齐，一开柜门，有洗衣液的气味。陆柚站在张一的身边，抬头能看见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
    因为离得近，张一紧张得目不旁视，很认真地拿出衣撑替陆柚把外套挂好。顺手也脱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挂上。
    “谢谢，你的柜子还挺干净。”
    “不客气。你来这，没跟我说过。”
    “周一刚通知的。”
    哦，那是他们分手后的时间了。
    张一知趣地没再问下去。
    两人走在走廊上，才意识到彼此的衬衫几乎是同色，非常扎眼。张一有些局促地挽起了衬衫的袖子，看向陆柚。
    “医院旁边那条商业街，有不少的店也很好吃，我们去那里吃吧，我车就在楼下，耽误不了时间。”
    “不行，工作纪律，要吃食堂，而且必须自己掏钱。”
    “噢。那我带你去最好吃的。”
    两人一路上完全没有交流，连眼神交流也没有。张一思绪万千，那天晚上的事，不知到底要不要提起。
    陆柚的心思还在工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她都没注意。这一上午大脑高速运转，实在是累了，她一抬头，正撞进张一若有所思的眼神里。张一赶紧收回视线。
    陆柚想，她不想道歉，也不想挽回。也不想给他们的关系下定义。节外生枝的事，她一点也不要做。
    “和你一起走在这儿，还挺奇怪的。”
    陆柚回头看他：“哪里奇怪？”
    张一摇摇头，他其实知道的，陆柚平日里跟他出来，就是普通年轻女孩的打扮，漂亮，时尚，而现在，她身上带着某种朴素的力量感。就像……旧版人民币上的劳动者。
    他不好意思夸她，只好说不知道，暗暗地笑了一下。
    “想吃点什么？那家餐厅的猪肘饭好吃，你嫌油的话，我们也可以吃拉面。那个大师傅手艺也不错。”
    “好，吃拉面吧。”
    一进了食堂，张一就暗暗叫苦。很多同事都在这里。他连拿双筷子的工夫，都有护士大姐拍拍他：“女朋友啊？”
    张一尴尬地点头，大姐继续挤眉弄眼：“特意情侣装啊？”
    张一恨不得当众脱衣自证清白：“不是，撞衫了，有几天没联系了。”
    “哦，心有灵犀。”
    大姐一脸姨母笑，张一本就尴尬，一转身，陆柚就在他身边，她明显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我拿个勺子喝汤。”
    两人对坐在桌前，窗口叫号，张一伸手问陆柚要号码牌。
    “我给你拿，你别烫着。”
    陆柚放在他手里，张一替她端来。两人都安静吃面，张一另点了一碟红油牛肉，又不好意思替她夹，一直在向她跟前推。
    陆柚没那么大的气性。她全程都在想工作，上午的工作，下午的工作。她没什么心思吃饭，最近熬夜，胃口也不好，那碟牛肉她看见了，只是不想吃。张一一直往她眼前推，她伸筷子，意思意思夹了一片。
    张一这样的态度，她有点为难了。她有心跟他说开，又懒得在这个时候。
    吃了饭，两人又一道回去。张一去更衣室拿了衣服还她，陆柚说了声“谢谢”，回了会议室。这次，百叶帘合上了。
    张一感觉到陆柚态度的微妙，她在抗拒，又并不是完全抗拒。让他觉得他还有机会，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回了办公室，小韩身残志坚，正在跟一群护士大讲张一女友大战科主任，有点关云长大战单雄信那味了。
    张一无奈，轻咳一声，抱怨：“瞎说什么？烦人。”大家哈哈地一阵笑，各自散开了。
    “一顿饭都吃完了，还没哄好啊？”
    张一装相：“哄什么？”
    “你俩没吵架？我会看错？”
    “你怎么知道？”
    “嫂子看你眼神，不来电，有气。”
    张一心虚躲闪：“什么来电不来电的，我整病案了，别烦我。”
    护士李姐进来让张一补个签字，小韩叫她：“李姐，今天我听说，中心弄成了，咱们所有人，每个月工资涨20%。”
    大姐抬头：“真假？”
    小韩得意大叫：“张哥你看，咱姐这眼神就叫来电！”
    张一又拍了他一下，大姐扬言晚上要煮一盆海鲜豆腐汤给他灌下去，小韩还得意洋洋。张一无奈地笑了。
    病案太多就要加班，今晚的值班本来是小韩，张一要替他代。会议室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灯是一直亮着。晚饭是盒饭，张一也没去打扰。
    张一心念一动，点了外卖。敲门进去的时候，陆柚茫然地从屏幕前抬头看他。
    “你怎么还没走？”
    “值班。你不也没走？一起吃点粥。”
    是红枣桃胶，熬得很好，也不算太甜。张一把另一碗推到陆柚面前，自己端着一碗慢慢吃。
    陆柚还要犟一句：“我不能在被审计单位吃东西。”手已经端起来了，三更半夜，大约没人会来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你转一百块钱给我，连跑腿费都包了。真出了事，我替你解释。”
    袋子上的外卖小票还在，离一百块尚有差距，陆柚笑道：“张医生好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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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值班得在这儿过夜，今晚送不了你了，你吃了就早点回家吧，明天来看也是一样。”
    陆柚点头，又吃了一匙。谈起送不送，两人都想起吵架的事，气氛又凝滞了些。
    “那天晚上，我虽然并不很清楚你为什么生气，但总归咱们之间是有一些误判的。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跟我再去掰扯，那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要是我对你能更熟悉一些，我可能会做得更好。比如这次以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会减少喝酒。”
    态度是足够诚恳，陆柚似乎别无选择。她脑子里想不清楚，可还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于是她低声说：“我不想道歉。”语气里还有些赌气。
    “好，女朋友不必道歉。”
    张一伸手给她，她不解何意，张一解释：“我送你下楼。”
    陆柚没理他，继续吃完。张一把外卖袋子收好，陆柚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张一又伸手，陆柚把手搁在他手里，张一握着，一直送她上车。
    “开车小心，到家给我发消息。”
    “嗯。”
    陆柚到家，找到张一微信。她没有删掉他的好友，但已经把他从聊天列表里删掉了，打开聊天窗口，什么都没有。
    这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到家了。”
    “好，早点休息，晚安。”
    陆柚也就在医院呆了两天就撤了，科主任还是好好的，还把张一叫去，说他这一个周辛苦了，周末的班不必上了，他找李斌代他。
    张一突然就轻松了下来，又可以约陆柚见面了。
    说来也怪，经历了这周这一吵，张一自觉对陆柚更多了几分惦记。追溯起来，那天小韩的来电理论，就像是给他通上电了。
    张一是有反思的，他反思的结论就是，女人通常心思细腻，而他考虑不周，陆柚的不高兴有迹可循。
    首先，他不该死等着陆柚来找他，人类吃饭的时间大致相同，即使她没有说，他也可以主动问。
    第二是不应该自作主张，她的家庭背景敏感，虽然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肯定会说，但他不该直接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把一切都摆在一个不熟的男朋友面前，陆柚不高兴也太正常。
    第三，是他后来知道的。会议室里科主任满头大汗，那么热一定是开了空调的，陆柚还穿着个外套，她大约是生理期。那么，那天晚上她的过激情绪他就能理解了。
    他自觉还是没有什么可以讨厌陆柚的点，并不想随便放弃。他他或者是谈恋爱太不够细心，多去照顾她的感受，自然就不会吵架。他回想从小到大看身边的人谈恋爱的经验，决定每当空闲的时候，就给陆柚发只字片语。
    周五下午，陆柚的科长也从斗鸡一样的状态中松懈下来，陆柚的报告他打回来修改没几次就给通过了。
    而且，他还很生硬地跟陆柚表达了一下友善：“朱组长对你评价很高，说你工作很扎实，也很敏锐。当然，你王姐前期也已经把工作做得很好了。你对象据说长得很帅啊哈哈哈……”
    陆柚陪着干笑了几声，她实在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在每个角落都公开张一。
    而张一在问她：“今晚要不要见面。”
    陆柚已经没有年轻时吵架吵一个月，一定要掰扯到男友知道自己错在哪并且痛改前非的地步才肯原谅的心气。
    那天晚上，她脑子不清楚，张一的道歉非常巧妙，坦诚了自己不知道错在了哪，并且说会改。
    那他改个鬼啊？
    只不过，谈恋爱这件事，实在也是人生活中难得的一件务虚的事情，不合理才是常理。
    陆柚结束了繁忙工作，打算宽大为怀，给张一的邀约回了句“好的”。
    “那你选店，我去接你。”
    “好。”
    太阳一落，风就凉爽下来，这是陆柚最喜欢的季节。
    晚饭有点清淡，不算很好吃，张一随口问道：“我们科主任，问题很严重吗？”
    “什么问题？哦，没事。我们有疑点的地方都会问，但不是所有的点都是违规违纪。像你们这样一个很大很综合的项目，肯定会有很多特殊情况。我也跟他说了，可他就是很怕，我也没办法。”
    张一像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科里传得好像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似的。”
    陆柚没想到自己的工作能带来这样的效果：“没事，我报告都交上去了。你们这个新的中心好像很厉害，我看好多很贵的仪器。”
    张一“嗯”了一声。
    “买了很多先进甚至超前的设备，但是……癌症嘛，也就那么回事。”
    “你们是治癌症的？”
    “现在所有科室几乎都是在跟癌症对抗，如果只是一个良性的乳腺结节，那么切掉就好了，只有癌症……”张一无奈地摇头，“比如我昨天替我们科主任看一个专家号，一个五十多的阿姨，三期末了，到了这个时候，她知道严重了，但是她怎么一开始不来看呢？她说她懒得，这么大年纪了，也觉得没事，体检的时候说她不好，她又拖了一个多月才来。”
    陆柚试探性地问：“那……”
    张一摇摇头：“尽人事吧。”
    两人俱是无言。
    张一轻声道：“老一辈的人，有病就喜欢拖着。我妈妈那时候，查出来也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几个月，就走了。就这个季节，天还很热，我妈妈的手，冰冰凉，她……跟我说，她管不了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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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他的神色平静，陆柚不知如何安慰，问道：“你是为了她去学医的？”
    “对，可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现在她回到我面前，我也还是没有办法。”
    “还是有进步的吧？”
    “有，有靶向药，可以提高生存时间和生存质量，但是不能完全治愈，还是没用。”
    “至少你现在可以救那个阿姨，你肯定会最大程度地治好她。”
    张一苦笑：“那也不会，我推荐她去了我读博的医院，去找我老师的团队，她家里条件不错，在那她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那也很好。”
    “她有顾虑，她有二胎女儿上高中，她舍不得放松孩子。”
    陆柚明白了，这个阿姨各方面都太像张一的妈妈，他才会这么有触动。
    他们静静地走了一会儿，陆柚意识到，他好像有意识地在跟她交代家庭情况。说完这么一通，他的手也在颤抖。陆柚去握着他的手，是冰凉的。
    实在没有必要。
    回了家，她爸爸居然在楼下抽烟。
    她从前，甚至都不知道他会抽烟。
    “回来了。玩得开心？”
    “嗯。爸你怎么还抽起烟来了。”
    “我一直都会，不在家抽，别告诉你妈。”陆盛勤有点不好意思，把烟捻灭了。
    陆柚低眸，陆盛勤果然问起：“去看那个房子，怎么样？”
    “很好，跟蒋易萌一起去的，看完都想住进去了。”
    她在探陆盛勤的口风，陆盛勤自然听得出来。他没说可不可以，绕了个弯子。
    “孩子没结婚的时候，跟爸爸妈妈一块儿，等结了婚，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自己住也很多烦心事的，在家里，什么都不要你操心，不好吗？爸爸不在家，你妈妈也希望你跟她做伴。买个房子，是为了给你们将来多一个选择。你要实在喜欢这房子，结婚之后住进去，我们也不在意。”
    陆柚猜到他是这个态度了，她也不坚持。她的态度更像是随口一问。陆盛勤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按了电梯上楼。
    “爸爸，你对婚姻是忠诚的吗？”
    陆盛勤立刻变了脸色：“长辈的事，是给你议论的？你说这个干嘛？”
    陆柚摇头：“您和我妈那些陈年旧事我已经不想提了，我想问，除了抽烟和买房子，你有别的瞒着我后妈的事情吗？”
    “没有。”
    电梯继续上升的时间里，父女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进了家门。
    14.解语
    张一不会想到，这件事还有后文。
    科主任愤愤然叫张一去他的办公室，张一一进门，他就气势汹汹，开始发难。
    “有个病人叫李丽华，你给推荐转院了？”
    张一点头：“她病情很严重，而且她家庭条件不错，负担得起外地就医，我就推荐她去找我师兄他们。”
    “你凭什么？！”
    “切除术咱们可以做，预后不会很理想，我师兄那边有些合作项目，可能会有些新药试一试。”
    “你不能把那些新药弄到咱们院里来给她试一试？咱们这么一个崭新的乳甲中心放在这，你试一试都不敢吗？”
    “新药的数据不足，我们经验不够，效果不会比得上在那边。”
    科主任气呼呼：“你看见病人就想躲，你这是医德有问题！”
    这是对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最强的侮辱，张一的脸红到脖子，却没有说话。
    科主任拍着桌子：“你那么信任你导师团队，你怎么不留在那？你回这里来，是为了替上级医院当导诊台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科主任存心闹大，主管的副院长也跟张一谈话。
    张一开始还辩解几句，后面就是沉默。事已至此，他一切都只能看他们了。
    “你刚来的时候，因为有名导名校的出身，院里或者我个人，都是对你很看重的。你还记得你刚来我跟你谈，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说哪没有医院，哪没有病人呢。”
    张一不说话。
    “你的想法我都理解，但是你的做法，很欠妥，有建议给你个处分，我觉得，倒也不必这么教条，你给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去个电话，说明情况，表达一下愿意收治他们，我们也的确是会尽全力救治的嘛，对不对？他们来不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张一仍然一声不响。
    “你还坚持你的意见？”
    “医疗发展可以背在个人身上，但这个人只能是医生，是从业者，不能是具体的病人。”
    “你想没想过，她得这么大的病，她的亲朋好友都会很关注她的。咱们中心连伸手去治都不敢，以后怎么有人敢来看病？”
    张一退让了一步：“我会打电话。”
    “打完了，去跟你们孙主任汇报一声。态度好些。”
    李丽华的声音非常响亮，听见是张一，笑得很爽朗：“你们医院领导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我哪会怪你。”
    “你开始治疗了吗？”
    “没呢，店里有点事，我还是得交代交代。我看似是个老板娘，这几家店每件事我都得亲自盯着……唉，没办法，谁让我有病了呢。”
    “李阿姨，你要赶紧去治病，不能拖着了，钱能再挣，病得早治。”
    “哎，张大夫，我这病，你明白，我也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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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电话里起了一阵喧哗，李丽华说：“有人闹事，我得瞧瞧去，谢谢你啊张大夫，别放心上。”
    这事儿，有人放心上了。
    小韩急得什么似的：“那群……肯定看不得你这么敷衍了事，你这样不行。”
    张一不响。
    “李斌为啥上蹿下跳的你不知道吗？不然这点破事能闹这么大？”
    张一闷声道：“院长说得也对。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不做什么，他肯定没法举报我。”
    处理意见立即就通知了，乳甲中心集体开会批评，取消了张一今年的副高申请资格。以后再发现这种情况，绝不留情。
    “哥，你真是老实，你跟他们闹啊。世界上哪有这么欺负人？”
    “随便吧，当一辈子主治我也认了。再说，我也不一定要一辈子当医生。”
    “你那么牛逼你不当医生了？”
    张一若有所思：“我不适合。”
    张一装作无事发生，照常出诊，照常查房，照常约会——陆柚接到张一的邀约，说不想吃晚饭，要去吃一家挺远的甜品，张一立即就答应下来。
    晚高峰车多，路又远，张一车开得不温不火，陆柚问道：“今天这么闲吗？”
    “只要不值班，晚上的时间都是你的。”
    “为什么特意要约我？”
    “不为什么，今晚想和你待在一起。其实前天是咱们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我那天没有顾得上。你有什么别的安排么？”‘
    陆柚很意外，通常，男生不是恨不得什么纪念日也不去记得吗？
    “没有啊，只是最近吃得有点放纵，想控制一下晚饭。不过吃甜品，可能也不如正经吃晚饭。”
    “吃点甜的好，可以减压。”
    陆柚暗忖，这是遇上不开心的事了。她不介意陪陪他，但是不想做他的解语花。
    “我不是那种非要过各种纪念日的人，要是很忙或者很累，只要说一声就好了。”
    纪念日的当天，可不就是张一最焦头烂额的那天么？张一那天也不是忘记了，是真的没有心力去庆祝了。
    “你真通情达理，我还是希望，所有人都有的东西，我们也有。何况从开始到以后，每一个节点都认真地过，很有意义。”
    陆柚很不习惯他这样认真，她环视了一眼，说道：“你车里的钟快了。”
    “嗯，它一开始就快，我没有调。快了不会迟到。”
    张一看样子确实没打算让陆柚安慰他，他还一直装正常。只是他的表现不够好，两个人在甜品店里坐下后，他就频频走神。
    “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
    “你的蛋糕一口没动呢。”
    张一笑了笑，叉了一块吃：“对不起，走神了。”
    甜品店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一家三口。
    “……只可以选一个知道吗？”
    “爸爸！”
    “好了，难得高兴，都带她来了，就多买一个吧。”
    声音很熟，张一回头，果然是李斌。李斌看见张一，有点尴尬，张一站起身，跟他们打招呼。
    “一家三口，好幸福啊。”
    “和女朋友过来？”李斌僵笑，跟陆柚也打招呼。
    “嗯，”张一懒得跟他多说，低下头和小女孩平视，“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他们一家上楼去了，陆柚看向张一：“你们，不合？”
    “他住这附近？那每天上班真的挺远。”都到了这份上，张一也不能瞒着了，简单跟陆柚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评不了职称了，李斌就肯定能弄成？”
    “是。”
    “可凭什么你的错误要用不许评职称来惩罚，连个文件都没有，你想要什么行政职务吗？不想要，让他们给处分好了。按规定，他们也给不了什么处分，你是医生，你决定给病人什么建议，是你自己的事，你酿成什么重大医疗事故了吗？也没有吧。你去据理力争，又能怎么样呢？”
    陆柚很快梳理清楚了这件事，给张一分析。张一又佩服她外行人的身份，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抓住事情的主线，又觉得无力去讨回公道。
    “我也明白的，可是，他们说的也对。李斌……抓住了我的这一点，给闹得很严重。说不清，算了吧。”
    “你不好意思？”
    “我……不想去。争得面红耳赤，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者就要承受那个过程，更煎熬了。”
    陆柚叹了口气。张一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陆柚倒没什么感觉：“那倒没有，你后悔吗？”
    “我下班之前，有点恨他们。刚看见李斌住在这里，我又觉得他很不容易，他周六去替我代班，等于多通勤了一次。”
    “所以他抓到你这个漏洞，也是应该了？”
    张一摇摇头：“和他无关，我想，我是不是……算了，你也没吃好，咱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两人也没能逛得下去，走了几步，陆柚问：“要不，我们回家吧。你早点休息，也许睡一觉也能好很多。”
    张一接受这是个最好的安排，又很歉疚：“要是没这件不开心的事情，今晚我们一定很开心。”
    陆柚表示不介意，问道：“要我替你开车吗？”
    张一露了个笑容：“没那么糟。我每天还上班呢。”
    陆柚靠在座椅上，给蒋易萌发：“在？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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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公司接风，等回家。有事可打电话。”
    那就算了，陆柚靠在车座上假寐。
    “醒醒，快到了。”
    陆柚睁眼，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陆柚跟保安说明了一下，张一在楼下停下来。
    “好了，早点回家，早点休息吧。”
    她想，作为女朋友，她应该要安慰他。
    “要抱抱吗？”
    “嗯？”张一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份善意。
    陆柚已经解开了他的安全带，伸手环着他的腰，张一顺其自然地抱紧她。
    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这个动作一点也不舒服。可陆柚的脸颊在他耳边，他克制自己想要埋头在她颈窝的想法。
    他不能得寸进尺。
    他暗暗收紧自己的胳膊，抱得紧一点，好像这么抱一抱，他心情真的好了很多了。
    “好了，回家吧。”
    蒋易萌给她发了一条：“你真的可以打电话。”
    陆柚打了过去，蒋易萌严肃地接了，背景音迅速从包间里离开。
    “痛心啊，你怎么收不到暗示呢，你打电话，我刚好能逃出来啊。”
    “是，我刚明白。”
    陆柚回头，张一倒车到她跟前，开了后备箱，拿花给她。见她在打电话，张一唇语：“买了花给你，我忘了给你了，那我真走了。”
    陆柚轻声说：“好，你慢点。”
    蒋易萌问：“你在说什么？”
    “张一，说给我买了一束花忘了给我。”
    “等会儿，你俩还在一起？”
    说完，蒋易萌就暗骂自己脑子不好。
    “什么？”
    “就……那天晚上，我听凌思远说你俩吹了。凌思远可伤心了，嘀咕了这些日子呢。你俩这不还在一起吗？”
    陆柚暗忖，原来张一那天晚上也认为他们两个结束了。她把他们的好坏分合简单说了几句。
    “我今晚找你，本来是想说，我现在有点困扰了。他怎么会记纪念日？来求安慰？我好像跟他没有发展到同一个进度。”
    陆柚的口气挺迷茫。
    “那得问你自己啊，你是不喜欢他吗？”
    “我不觉得我会和他有未来。也不是，是我从没想过未来。”
    那一束玫瑰还在手里拿着，陆柚这么说话，她自己也觉得怪对不起他的：“不是，也不是说我不认真，就是……这还为时尚早，他怎么……”
    电话里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小蒋儿，小蒋儿，你回来，你哪去了，怎么就开始逃酒了呢？这可不像你……”
    “……朋友吵架了，哭呢，你们先去跟凌思远喝着我马上就来……”
    陆柚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哪里哭了？”
    “这不是逢场作戏嘛，”蒋易萌嬉皮笑脸，“凌思远很久之前跟我说的，和你俩无关，就是男的谈恋爱目的很直接，他要是最后和你结婚，那他一开始就是奔着和你结婚去的。按我的理解呢，就是说，咱们可能是加分制，和一个人谈着谈着，觉得还不错，就往下一个阶段走，男的可能是减分制，今天和你见面，到他们有个神秘的deadline，这之间你做的每件他不喜欢的事情都是减分，只要没分手，这之中他的假定结婚对象一直都是你。”
    陆柚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怕吗？”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啊，你喜欢他你就跟他更进一步，你不喜欢他你就跟他分，他做什么怎么想，和你完全没关系啊。”
    这话，真的缓解了陆柚的压力。陆柚不好意思说那个拥抱，她现在想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有那样的行为。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逢场作戏去了，拜~”
    难得，今晚陆盛勤和李文洛都在家，看见了拿着花儿回来的陆柚，明显是希望陆柚能跟他们说点什么，陆柚尴尬地把花放下：“天有点热，我先回房换下睡衣。”
    回房，陆柚给张一发：“谢谢你的花，轻松点，自己做了选择，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洗完澡，觉得也没什么了。谢谢你。”
    “今天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有你陪我。”还有那个温暖的拥抱，张一只敢自己回味，不敢提起。
    张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柚的回答。
    陆柚换了衣服出房门，陆盛勤已经回屋去了。
    李文洛看着她：“冰箱里给你留了一碟芒果。吃着把花赶紧插起来吧，不然一会儿就蔫儿了。”
    虽然有套话的意思，但很委婉。陆柚脸色一红：“就……约会一百天？是不是挺奇怪的。”
    “不奇怪，小孩儿谈个恋爱，多好啊。他什么情况，不想说说？”
    “就第一医院的医生，和蒋易萌对象是发小，比我大一岁……”
    “有照片吗？”
    陆柚眨巴着眼睛，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没想过要拍个照片。她翻了翻他们约会时候拍过的所有照片，一张也没有张一，甚至有两套餐具的照片都没有过。
    陆柚手忙脚乱：“哦，我去医院官网看看。”
    张一的医师简介页面被调出来，照片拍得挺职业，那时候比现在，更年轻几分。自然，这个页面交出去，张一的其他情况，也就被掌握了。
    “长得是不错。柠柠说，圣诞节之后回来，到时候叫他来家里吃饭？”
    “那不是还有很久？没准那时候就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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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这孩子，”李文洛轻拍了她一下，“好好谈着多好啊。”
    15.自醉
    这一夜，蒋易萌和凌思远喝得力尽方归。第二天睡得差点迟到才急匆匆去上班，蒋易萌也就忘了还要告诉凌思远陆张二人没分手的消息。
    她也想不到，凌思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都到了七夕张一要给陆柚准备礼物的时候了。
    “你给大萌哥准备什么礼物啊？我参考一下，要是不方便我知道的就不要告诉我了。”
    “你要买礼物？给谁买？”
    张一回了个“？”。
    凌思远反应过来：“张一，你还是人吗？你俩分手了告诉我，复合了不告诉我？”
    凌思远文字撒泼，张一看着手机就笑出来了，怕身边人注意，回了一句“我忘了说了，很快就好了”，赶紧收起手机，上门诊去了。
    这一下午，张一都因为不经意地捉弄了凌思远这一把而感觉轻松。这一下午，也没什么棘手的问题，真是很好的一个下午。
    张一扫了一眼门诊系统，最后一个号的名字叫：陆*柚。
    他心中一紧，这个名字，太特殊了，他想不出会有重名。
    进来的果然是她。
    张一呼吸一窒。
    陆柚妈妈年度体检结束，别的都在其外，唯独多了一个乳腺结节。
    因为张一的缘故，陆柚对这个毛病分外敏感。她劝她妈妈来医院再瞧一眼，陆柚妈妈怎么也不肯。
    “干什么？你不要因为你认识了那么个小医生，你就撺掇我去瞧啊瞧啊的。”
    言下之意，是有些怕羞。
    “可是……”
    “不许可是，我不去。我还忘了跟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天天看人家胸，那心猿意马的时候可就多了……”
    劝不动，陆柚只好亲自前来，她自然也觉得尴尬，还特意看了一下就诊表，确认不是张一就诊。
    张一的神色只有一瞬间的失常，就又恢复了正常。
    “请坐，有什么问题？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做检查都约不上了。”
    他口气有点严厉，陆柚下意识垂眸，看他鼠标上的手，在抖。她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一专注地盯着她。
    “我没事，是我妈妈，她体检有个结节，我劝她她不肯来，我只好替她来。”
    张一身体松了一下：“体检那边怎么说？”
    “她没问。”
    张一从系统中调片子，发现没有记录，想起这是用陆柚名字的号。他放下鼠标，平息了一下情绪。
    “身份证绑定能看，能找一下吗？”
    张一很认真地看着手机上小小的图。陆柚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色。他平时不戴眼镜，今天戴了个厚厚的无边眼镜。嘴唇抿起来，显得非常严肃。
    陆柚能看出眼镜是平光。他看了一会儿，把眼镜摘下来看。
    张一没理会陆柚的表情，又接过陆柚手里的体检报告看。
    “结节的大小和形态，问题都不大，考虑到阿姨的年龄，只要随诊就好了。要是有异常再处理，没有异常就这样。”
    “哦，没事就好。”
    “到外面，让护士把号给你退一下吧，”张一的口气有点埋怨，“不能私下找我看吗？我看见是你，吓了一跳。”
    “那也不好吧。我妈不想看医生，尤其不想找你，我才只好自己挂号。”
    张一恍然大悟：“对了，今天下午本该是小韩的门诊，你还特意躲着我了。”
    他笑了一下：“没事，我也不会随便要求看看什么的。正好你是最后一个，下班啦。”
    “你怎么还戴眼镜？”
    “装老专家，因为工作是对着女性，有很多人会不好意思，会不安。”
    早过了下班时间，两人都默认会在一起吃饭了，并肩往诊室外走。
    “号不退了吧。”
    “不是因为是你，这样的情况，都会退的。”
    “算了，一点钱。因为是我，所以才不退。被有心人知道，又传得难听了。”
    这是为他考虑了，张一很领情。他温柔地笑笑：“你跟我回一趟办公室，我换个衣服，咱们一起走。”
    “好。”
    搭班的大姐看见两人并肩，朝张一笑笑。她心里一定把这脑补成了情侣之前的一种特殊的情趣。
    张一的换衣服就是换衣服，连里面的衬衫都换了。
    “医院现在不用来苏水了，可我还是觉得上班的衣服有医院味。”
    难怪每次见张一，张一都衣冠笔挺，原来是这样。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在病区里遇上了个中年女人，张一站定。
    “你……李丽华？”
    “到！张大夫！我来啦！”那女人正咔咔地嚼着一根刺黄瓜，爽朗地笑着，“这不，你看我多听话？”
    “你拖了这么久？”张一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既没去别的医院，又没回这？”
    “我是癌啊，我不得把家里的店都好好安排安排，谁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你不知道，店里的事可琐碎，今中午刚来住，他们说今儿你不在，周一跟你说。我就跟你治行不行？后边那是你媳妇儿啊？长得真漂亮，也真会穿衣裳，真般配，真好。”
    她说话不需要刻意听，就往耳朵里钻，陆柚听话，就知道这是之前那个李丽华。她走几步走到张一身边，张一的脸色果然十分苍白。
    “张大夫你别为难，家里的事我都交代好了，我这个程度，神仙也救不了了。咱们都尽力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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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别这样想，李阿姨，”张一稳稳心神，安慰她，“你生命中收获的好时候就要开始了，到明年，你就可以送女儿去上大学，过几年，你儿子也会娶妻生子，在以后，你的女儿也会工作，会谈恋爱……今后的每一年都会有好事情在等着你，你这还只是三期，不是最坏的情形，对不对？别这么绝望。我会尽力，也会给你联系我老师他们。”
    “对！我就相信你！”她眼中也有点眼泪，她一把抹了去，朝陆柚问，“姑娘，你吃不吃黄瓜？”
    陆柚看了张一一眼，笑着点点头。李丽华把手里的黄瓜从下面掰了一半，又想想，说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陆柚笑道：“阿姨，你手里那半给我就行。”
    张一失魂落魄地出门，陆柚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开车吧。”
    张一自觉状态不行，坐进她的副驾。
    “她很像你妈妈吗？”
    “长得不像，经历，身世都很像。她是开服装店的，有几家店，大儿子上大四，小女儿上高三了，她忙得，有了症状很久也拖着不来医院，来的时候乳头溢液溢血，是店里做事的阿姨非押着她来的，来了就是三期中后段了。所有，都跟我妈妈非常像。”
    陆柚好像触及到了张一的痛：“她既然选择了这家医院，你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嗯？”
    “嗯什么？这你都没自信吗？你总比李斌强吧？”
    “他很扎实，很努力。”
    陆柚有点气笑了，把吃了一半的黄瓜塞张一手里：“拿着，我开车。”
    张一这才反应过来陆柚在给他打气，笑道：“是，但他还是不如我。我就是最厉害的。”
    张一捏着那两口就能吃完的黄瓜，嫌麻烦，想着吃掉算了，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
    陆柚大惊：“你怎么？”
    张一没想那么多，陆柚一说，他脸上发麻，强装正常：“没事，我想着拿着很麻烦，你想吃，等会儿我去超市再买一斤给你。”
    陆柚也很别扭：“没事儿，你吃了吧，我不要了。”
    气氛微妙。张一扭头看窗外，心里也不太宁静。他转移话题：“我看了体检报告，相比乳腺结节，阿姨的脂肪肝更奇怪，她一点也不胖，怎么会有重度脂肪肝的。”
    “她喝酒。”
    “喝得很多吗？”
    “不知道会喝多少，劝也不听。”
    “这样不好，你再好好劝劝。”
    “嗯。”
    陆柚心烦，她妈妈，那是个能劝的人吗？
    张一也猜到了大概：“没关系，老人一般都犟，多说几句，他们虽然可能骂人，但也会知道咱们是为他们好。他们不是最喜欢说，我是为了你好。”
    陆柚想，那是正常人，可不是她妈，她妈谁的话也不听。
    她不愿跟张一说，再次扭转话题。
    “咱们的目的地是哪？这一会儿，我好像都在瞎开。”
    “没闯红灯就好，这样一直聊天，也很好。”
    “你赶紧看店，晚上吃不吃饭了？”陆柚的语气故意凶了一点。
    “你不是最有主意的吗？”张一软软地顶了句嘴，“好，我看看。”
    他看见几个小时之前，凌思远微信问他：“咱们晚上聚聚吧？请你女朋友陆女士一起。”
    他回：“好的，我们俩正愁去哪吃饭呢。”
    凌思远秒回：“完了，我的好大儿重色轻友。”
    六人行必有我师，四人吃必定烧烤。
    蒋凌早到，陆张后来。张一的手早在地下停车场就找到了陆柚的手，看在凌思远眼里，就是佳儿佳妇，迤逦而行。他伏在蒋易萌耳边吐槽：“那是张一吗？我们家张一很老实的啊？我就说他被下蛊了吧？”
    蒋易萌不甘示弱：“是吧？在我们柚柚身边，谁不迷糊啊？”
    张一笑：“怎么老夫老妻，还说悄悄话，我们又没来，又没人打扰你们，大声说。”
    “我们~我们~我们~”凌思远重复了几句，服务生送来菜单，凌思远递到陆柚手里，“小陆儿喜欢吃什么，你先点。”
    陆柚想推辞几句，在座的，她和凌思远算最不熟。凌思远笑：“在座的人里，你吃好了，大家就都开心了，是吧？”
    张一点点头：“是。”
    陆柚恨不能打他一巴掌，哪有人上赶着被人取笑。
    点了菜，凌思远说喝点酒，四个人都是能喝的，陆柚也没什么意见，张一说他不喝。
    “怎么？”
    “戒酒。以后除了结婚生子等重大场合，都不喝了。”
    凌思远和蒋易萌猜到了缘故，都忍笑。
    陆柚瞥了张一一眼。今天晚上，好像任何人都拦不住张一发疯了似的。
    她心里气张一幼稚，嘴上淡然：“你爱喝不喝。”
    “你喝吧，我等会儿帮你把车开回去。”
    陆柚赌气：“我要打车回家。”
    蒋易萌似笑非笑，看看张一再看看陆柚，陆柚心道，这以后就是她落在蒋易萌心里一辈子的笑柄了。
    凌思远一锤定音：“得，先上三瓶冰啤酒。我今晚要多喝，我很高兴。”
    张一开着陆柚的车，把凌思远和蒋易萌送回家，再送陆柚。陆柚打算好了让张一开她车回家，又恨他耍宝，不想理他。
    到了小区，陆柚提醒他走地上，张一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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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你没喝酒，怎么也好像喝了假酒，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的车位在哪，我要帮你停好。”
    陆柚哭笑不得：“张一，你能不能别装疯？在医院那会儿你还好好的啊。你今晚为什么非要不喝酒？”
    “我答应你要戒酒，我肯定要做到。我一个外科医生，不喝酒没什么坏处。”
    “嗯，你爱喝不喝。好了，你开我车回家吧。”
    “不，”张一拉着陆柚的手，“你的小柯基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只柯基玩具已经在后座沉寂了这几个月了，除了张一，没人想起来它。陆柚抽开自己的手：“你再这样，我要放狗咬你了。”
    “哪有狗？哦，家里那个，叫土土的。”张一凝视着她，“我期待今晚这样，已经很多年了。”
    这样直白，陆柚有点招架不住，她顾左右而言他：“你跟我认识，满打满算……算四个月好了，你期待很多年了，肯定不包括我。”
    张一不否认：“一开始，的确是不包括你的，甚至不包括大萌哥。可我能保证，你是以一个具体的身份出现在这个梦想里的第一个人。”
    话有点沉了，陆柚退开：“你没喝酒，别耍酒疯。”
    “耍酒疯还非得喝酒了吗？”
    她真怕他这时候说出什么更不合时宜的话，张一的眼睛还在看她：“我……有一点点话想跟你说，但不想让你怕，不想让你这么紧张，所以，我走了。”
    张一下车，车门一关，陆柚看他时，他真的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站在原地呆看了一会儿，也慢慢地回家去了。
    这一晚，他们也没再说话。陆柚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稀里糊涂地睡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张一半夜一点多给她发：“柚柚，晚安。”
    16.遮掩
    蒋易萌中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问陆柚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张一怎么回事？他曾经那么腼腆，他怎么回事？”
    陆柚昨晚睡前想不明白的事，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她没回，她正赶去她妈妈家。张一昨天说的，她想早点跟她说说。
    一进门，她深感自己糊涂了，为什么来之前不能先打个电话？她姨妈端坐在沙发中间，她妈妈乖乖坐在一旁。都说她妈妈强势，在她姨妈面前，她妈妈毫无主见。
    陆柚想，她这周，至少今天，她不该来。
    “柚柚来啦，对咯，你就该来多看看你妈。”
    陆柚看向她妈妈，她妈妈并没有替她解释一下的打算。陆柚抿唇一笑：“我这几周每周都来的。”
    不知道姨妈信了没，话题很快滑走。
    “柚柚最近气色不错，听你妈说，谈了新对象？”
    “嗯。”
    “是，就不该跟大学时候一样，找那外地的。多靠不住啊。谈了那么久，一毕业，啥也没了。”
    “嗯。妈，我昨天……”
    姨妈不理会她转移话题，问道：“对象干什么的？”
    陆柚一声不吭，苏媛玲替她说：“医生，在第一医院，乳腺医生。长得挺帅，没有男子气概，瞧着没有主见，不像个很有出息的样子。”
    “这能靠得住……”
    陆柚终于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她赶在姨妈之前把昨天找张一的事说了。
    “妈，我昨天跟他聊了一下你的情况，我没给他看图，我就跟他说了图上的结论，他说定期观察，没什么事。”
    “是，你看，我也说没什么事，”姨妈接口道，“我们那一般大小的，有个人，好几年了，一直说有结节，她吓得每三个月去看一次，几年过去了，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用杞人忧天。”
    “姨妈，这个不同人不一样的。”
    “哦，那医生说你妈这个会长？不还是定期观察吗？”
    “行啦，别说这个，”苏媛玲止住了她姐姐，转向陆柚，“又是观察又是长的，不嫌丧气吗？”
    陆柚低头看手机，给蒋易萌回：“我在我妈家，我姨妈也在，晚点说。”又转发给张一一次。
    张一回了个“好的，晚点你没事了就打给我”，蒋易萌骂了一句脏话。
    姨妈果然捕捉到了这一时刻，絮絮叨叨地说起现在的年轻人玩手机坏眼睛，又问陆柚那边家里的情形。
    “你爸什么时候退休？返不返聘？你嘴甜些，让他早点给你备点东西，你那后妈虽然嘴甜，但肯定得向着自己的孩子。男的不管事，最后肯定都让你家老二得了去。”
    “嗯。”
    “我一说这个你就蔫儿蔫儿的不愿意听，是，你跟那边住在一起，很有感情。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妈当年就是太相信人，结果呢？对子骂父的话，我就不说了。”
    这话实在太幽默了，陆柚笑了。
    “你笑什么？你爸不跟那姓李的搞在一块儿，你妈至于一个人半辈子？”
    陆柚感受到了真正的疲惫。
    “姨妈，每次见面，咱们都是这一套，已经二十多年了，咱们能不能向前看？”
    “你看，我就知道，”姨妈看向苏媛玲，“你自己的女儿，不向着你。”
    陆柚费力地解释：“覆水难收，我不是说他们没有错，我是说要向前看，他们已经有了他们的新生活，每次说起来，生气的是你们俩。”
    姨妈像是看见了一个新时代的活汉奸，义愤填膺：“你能不能有点正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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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
    陆柚说不明白，说不清楚，她悲哀地想，她妈妈要是没有这样一个亲姐姐，那么离婚只会是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挫折而已，不会是现在这样，蹉跎半生。
    “我也知道，你对你后妈很有感情……”
    “是啊，那不是你造成的吗？当年是谁撺掇我妈不要我，非要塞给我后妈的呢？”
    她姨妈呆住，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我妈长得好，工作好，这么多年，是谁让她一直沉浸在离婚的事情里的？”
    姨妈骂道：“你这小狼崽子，狗爪子伸到自己的亲人身上了。再过些年，你就和那边一样，把离婚的错都推到你妈身上了……”
    陆柚妈妈见了这种吵架的场面，没了战斗力，她六神无主，终于想起来喝骂陆柚：“你怎么跟你姨妈说话的？！”
    ……
    “妈，你知道，有我，没我，他们三个人已经是一家人了，这件事，永远不会变了！你听我姨妈的，倒霉的只有你一个人。在你离婚的时候，即使你不再婚，你至少还可以有我陪着你，你的孤独是谁造成的呢？一个身心都不在你这里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挽回的？何况她教你的那些招数，真的能挽回吗？”
    陆柚一摔门走了，哭着坐进车里，哭了很久，也没见任何一个人来安慰她，或者只是看看她。她自己擦干眼泪，拿过手机来。
    蒋易萌知道陆柚遇到姨妈会有多难过，她一直在给她发消息。陆柚的眼泪又流出来，她拨了蒋易萌的电话。
    “萌萌，你在哪？”
    蒋易萌一听陆柚哭了，立即坐不住了：“我在家，我把凌思远赶出去，你来。”
    “等会，我和凌思远去接你，你别自己开车。”
    凌思远胡乱地套了衣服跟着蒋易萌出门。
    “要不要，跟张一说一声？”
    “说什么？不是说好了不替他们传话吗？你最好只做个司机……哎呀，烦死了，我要自己练开车，明天就练。”
    “好好好，我不说。明天周一，你要上班，你能去哪练？”
    “你闭嘴吧！我不要你送，我打车去，你在我回家之前出去就行了。”
    故事是已经讲过很多次的了，陆柚并不想再讲一次。进了家门，陆柚的眼泪就决堤。蒋易萌抱着她，她嚎啕大哭。
    “我妈是个傻子，我真的什么都说不清。她只信我姨妈的。”
    “好了，好了，你姨妈年纪也大了，逐渐就没有精力管你们的闲事了。”
    “那我妈也老了。我不是不爱她，我从小不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像陆柠跟我后妈那样……”
    “是是是，你对阿姨很好了，她心里什么都知道的。”
    “她是个傻子……”
    凌思远出了门，打电话给张一。
    “干嘛？没陪着大萌哥玩，找我干什么？”
    凌思远装相：“你干嘛呢？你没去伺候着小陆儿？”
    “她去她妈妈家了，我等着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凌思远气笑，张一这是走上恬不知耻的路线了。
    “所以你在家？我要去你家玩会。”
    “你该不是惹大萌哥生气了吧？”
    凌思远无奈，顺着他的话胡诌：“是，所以我来你家躲一躲。”
    “你真不该跑出来，”张一给凌思远倒水，“你不在家，她得有多生气？生气最伤身了。”
    “好了，你是医师，不是大师，别念咒了。家里怎么还这么干净？”凌思远笑着叹口气，“你就认准小陆儿了？”
    “嗯，是的，我没谈过很多，但是跟她在一块儿，就够开心的了。一块儿过过周末，吃吃饭，玩点没意思的东西。很好。”
    “要是不开心呢？”
    “为什么会不开心？她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孩啊，也很温柔。上次她还说，她不会要求我非得过纪念日什么的，要是忙就说一声就好了。我大学那时候，我室友考试周都得过纪念日，太可怕了。”
    凌思远暗叹一声，这还是年轻，还是没走近了。张一这会儿就想着现世安稳，也太早了。什么时候陆柚的驴脾气第一时间不是找蒋易萌说，那才是张一上位之时。
    “嗯，上班了的人，情绪确实能平稳一点。你就没考虑家里的情形？”
    “21世纪，离个婚，算什么？我爸妈那是没来得及离。又或者，离婚了，我妈就不会走得那么早了。我家还不是一笔烂账？”
    凌思远笑：“好哇，你要是这么想就好了。其实男女在一起，能知足，能互相理解就好。”
    张一阴阳怪气地开玩笑：“你好有经验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情感经历一定很丰富吧？你这么优秀，你太太知道么？”
    “滚。”
    凌思远和张一一起玩了会儿游戏，心里还是惦记着家里。
    “不玩了，我点点东西来吃。”
    张一也拿起手机：“你给大萌哥点吧，我点给咱俩。”
    凌思远点了些清粥小菜送到家里，又点了些炸鸡之类的小零食。张一点完外卖，斜眼看了凌思远的手机一眼。
    “啧啧，是不是恨不得亲自送回家去？”
    凌思远掩饰：“你大萌哥狗脾气，吃了就忘了生气了。”
    “你俩为啥啊今天？”
    真实原因他自然不能说：“她……想练车，我不陪她练。”
    “你不能折人家翅膀啊，”张一一脸不赞同，“你不在就得打车，多不方便呢？我支持大萌哥。陆柚什么都会，虽然我有时候……我大多数时候，觉得她根本不需要我，我就是她生活中的点缀，但是我值班的时候我不能送她回家，我就想，幸好她自己会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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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嗯，你说得有理，我下周末就陪她去练。”
    “开车有什么难的，在游戏里，她车开得比你溜多了。”
    凌思远咋呼起来：“我不服啊！谁说的？改天我俩比试比试，你来开开眼。”
    “现在就来啊，你喊她上线，正好跑完几圈，她不就原谅你了？”
    凌思远把自己绕进去了，瞠目结舌：“今天算了吧？我还没原谅她。”
    “呸，你等会儿，我叫她。”
    陆柚平静下来，外卖也来了。张一的消息来了好几遍，蒋易萌只装作没看见。陆柚有点不好意思，哪有她这样反客为主，把主人撵出去的呢。
    “他不白被撵出去，他非要跟我抬杠，显得他能了。”
    “你手机一直在闪，不是他发消息么？”
    “是张一，你先吃，我看几眼。”
    蒋易萌猜到张一是在劝架，进而猜到凌思远是怎么搪塞他的。跟陆柚讲了情由，又搪塞张一。
    “不来，我生气，他今天别回家了，就在你家睡吧。”
    “那不至于。而且我一个独居男，老往家里招男人，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四个人隔着屏幕，一同笑起来。
    “他其实挺体贴的，但我总觉得很累，他的善意源源不断，总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值得别人喜欢啊，张一对你，也没什么误解。”
    “我……萌萌，你为什么不想生宝宝？”
    “我还年轻，还想玩一玩，生个小拖累，就没那么自由了。”
    “这是真实的理由吗？”
    张一点了冷锅串串配冷面吃，冰箱里还有冰可乐，顺便捧出半个西瓜回温，打算饭后吃。
    “你七夕到底给大萌哥买什么礼物？”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的。你想送什么？”
    “想送，她真正喜欢的东西。真正会收到就觉得很开心的东西。”
    “那得你自己慢慢想了，给女人送礼物，是世界上永恒的难题。”
    “要是她非常喜欢我，哪怕我只是送一张a4纸给她，她也开心，是吧？”
    “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无缘无故的，你只送一张a4纸，她会觉得你抠啊。”
    “哎呀，你知道这个意思就行，我哪能真那么蠢，”张一羞于启齿，“我上网搜了很多，大家都是说，应该要给女朋友足够的安全感，要反复让她确认你喜欢她。这事儿放我们俩身上根本不成立，她好像，只希望我站得远一点。我倒没那么急，她可能是还没想好。”
    凌思远安慰他：“人和人不一样的，她可能觉得，你还不够了解她呢？”
    “你说的对，我们吃西瓜去吧。她很聪明，我不说，我的想法她也会明白的。”
    蒋易萌和陆柚没心思吃了，蒋易萌抱膝而坐：“我有一点怕。不是怕生产的凶险，是怕，万一生出一个孩子是个笨蛋怎么办？万一他长歪了怎么办？万一我并不能够格做一个好妈妈怎么办？万一，我们过得很开心，没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而他长大了，成了一个养不活自己的废物怎么办？”
    陆柚早有感觉，她只是不会安慰人，所以之前不能挑破了说。
    “不会的，你和凌大哥的孩子，怎么会长歪。是不是，我也会影响你？我们家的事，我的一些消极的想法……对不起。”
    陆柚的眼睛一酸，如果真是因为她，她会很自责。
    “不是，人的家庭，大都是不那么十全十美的。或许有些看上去很不错的家庭，也有自己的问题。我想想，我从小也过得很压抑，现在我长大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就能那么讨厌练琴，讨厌跳舞，我也学不会画画。我爸爸妈妈对我总是很好，我回家也会觉得窒息。人的感情不能放在秤上称得分毫不差，要是我的爱也会让我的孩子窒息，该怎么办？”
    一起长大的朋友，就会足够了解，陆柚什么都知道，所以劝不出来。
    “我也不会劝你，你需要时间，生也好不生也好，都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吧。 ”
    这恰好是之前几天蒋易萌劝陆柚的话，蒋易萌破涕为笑：
    “是，真烦，你也催生。你催真有用，刚刚有一瞬间我决定马上就生。快点吃饭，吃完饭你看我和他们俩打游戏，我要虐他们俩。”
    陆柚摇摇头：“算了，等会儿吃完了我就回我妈那看看，这么走了不是个事儿，我得回去看看，我车也还在那。”
    “那等会儿我陪你去。”
    张一家又有外卖来，张一开门接了。
    “你点的炸鸡？”
    “坏了，填了你的地址，这是我点给萌哥吃的，”凌思远看手机，同样的炸鸡店，这附近也有一家，他看错了，“脑子坏了。”
    “还点了这么多，走吧，带上炸鸡，我送你回家，”张一穿鞋，“不能把矛盾留下去。时间长了，可乐就走气了。”
    “算了吧，咱们俩吃了吧。”
    “你点两人份，不就是为了把自己算上的？你都怂半辈子了，先认输不丢人，”张一喊他快点走，凌思远磨磨蹭蹭不动弹，“你不想回家？不对，陆柚在你们家？”
    张一猜中了。
    17.逃避
    张一的感觉竟然这么敏锐，凌思远始料未及。
    “她告诉我，她在她妈家。为什么会到你们家？还非得背着我？”
    凌思远没办法跟张一说。他哪能随便泄露陆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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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你虽然不说，但你知道。那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凌思远赶紧劝他：“我跟你不一样，她和我虽然没那么熟，但我就像蒋易萌的一部分，她没有把我当男的看，都没有当人看，在她们姐俩心里，我就跟麦格教授差不多。”
    张一愤怒：“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了，你们在干什么？就这么一个很正常的周末，你们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也不是我们瞒着你，你和小陆的事情，得你们自己说清楚。”
    “好，我这就打电话给她。”他按住凌思远的手机，“你别跟萌哥说。”
    陆柚看是张一的电话，举给蒋易萌看。沉吟片刻，她接了，张一已经挂断了。
    “能不能让她给我个解释？”他自嘲道，“是，不能靠别人，这也得我自己问。刚这个电话，她要是接了，我们俩就完了。”
    凌思远听出了他这句话里隐含着的松动。
    “你还是不希望完了？”
    “你不懂她，我想要个答案，就得跟她好好说，不然她会把我呛死，还一句实话都没有。”
    凌思远瞠目结舌，心道你这不还是不能割舍？不然你还要什么答案。
    “你后悔接受我们的建议，和她开始么？”
    “你那么喜欢撮合人，她和萌哥好，我和你这么近，就算不是那天，以后有机会也要撮合的。我不想随便放弃，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不会容易。”
    陆柚回了她妈妈家，姨妈已经走了。
    苏媛玲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她的花。陆柚一看她的背影，鼻子就酸了。
    “妈。”
    苏媛玲的语气还算好：“嗯。你去哪了，吃饭了吗？”
    “去蒋易萌家呆了一会儿。吃过了，你吃了吗？”
    “原来打算包饺子，后来你们都走了，我自己包了，还没煮呢。”
    “我去帮你煮。”
    陆柚加了半锅凉水，站在一边等水开。眼泪又一滴一滴地掉，她委屈，她又心疼她妈妈。她长期忍着她姨妈的主要原因是，她好像是她妈妈唯一的知心朋友，她妈妈很怕她再也不理她，所以陆柚也不敢惹她。
    “我来弄吧，你什么都不会，别弄坏了，去一边等着吃。”
    陆柚想，今天不要这么冲动就好了。
    饺子上桌。陆柚没说不吃，捧了一碗慢慢咬。
    “那个小医生，你什么时候领来我看看吧。”
    “没到时候呢。”
    “什么时候叫到时候了？等你决定结婚了？”
    “好，那我改天叫他一起来。”
    苏媛玲也掉泪，陆柚看得心里酸，拿纸巾替她擦。
    “你不该跟你姨妈吵，她也是为了你好。你们年轻人不理解老一辈的人，你们觉得婚姻是自由的。婚姻是自由的，但是你连跟自己丈夫都相处不好，就说明你这个人的性格有问题，是个失败者，人哪个不是活在别人的眼里。”
    他们那一代，真的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却总是忽视别人的感受。
    “我没那么觉得，我从没觉得我爸是对的，我只是劝你往前看，你离婚的时候也刚三十多岁，要是找个还不错的叔叔，现在也和你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了。”
    “人没有回头了。要再找个那样的呢？就算你说的都对，那是你姨妈，你对她尊重一点，能怎么？”
    陆柚柔声劝导：“妈，我姨妈的心肠不坏，可她的嘴太坏了，她能让所有人都不高兴。你就没觉得，你跟她在一块，你就会不开心吗？”
    “那是因为陆盛勤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妈，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怎么了？你姨妈是为了我好！你现在更向着你后妈，你是不是觉得你后妈年轻漂亮会生活，跟她在一块更开心？是！因为你爸也是这么觉得的。”
    陆柚只觉得悲哀，那是一个离婚了二十年的前夫，他的喜好，或者当年的胜负，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可她也知道，就是这么重要。无关情感，这是她日日夜夜都在复盘着的失败。
    陆柚不再试图去说服她，转而想要用感情去打动她。
    “妈，我刚刚被她骂跑了，你有没有担心我？”
    苏媛玲气得嘴唇颤抖：“我担心你个屁，你有本事，让你后妈来接你啊。”
    她是嘴硬，因为她一直在窗子上看，一边看一边哭。这些，她不说，陆柚又怎么会知道呢？
    “好吧，妈，你就听我姨妈的吧。”
    陆柚再次哭着出门，坐在车里，把眼泪擦干。天色已晚，再哭下去，回家就要被看出来了。
    手机上，她没留神什么时候，张一发了一句：“对不起，刚刚打错了。”
    “见一面，好么？”
    “好，我马上去。”
    “我在我妈家楼下，你打车来。”
    凌思远早走了。张一不理解，人怎么又到了她妈妈家，可还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小跑着洗了把脸换了衣裳，打了车就去了。
    他很想知道陆柚急着见他，要说什么。
    车门打开，陆柚的面色苍白如纸。他情急地把手搭在陆柚的手腕上，替她数脉搏。
    陆柚强笑：“你还会中医，来副驾驶坐吧。”
    “没有听诊器的情况下……”张一无心科普，“你怎么了？”
    “我上午真的来见我妈妈了，这一天，闹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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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张一怜惜地握着她的手：“孩子和父母哪有不闹的，我先送你回家，等不了几天，阿姨就不生气了。”
    “我的家在哪啊？”陆柚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哭音，她强压下去。张一握紧她的手，想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把她的手焐热。
    “张一，这几个月，你开心吗？”
    “很开心。”
    陆柚有点意外，她不觉得这几个月有什么值得“很开心”，这不妨碍她说接下来的话。
    “我也挺高兴的，你很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我目前的情形、心态，可能都不太适合走进一段关系里。你是个很好的人……”
    张一急切地打断她：“你要跟我分手吗？我不想。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是，你没做错，你是正常的。你有耐心也有爱心，99%的正常女孩子都会很享受这样一段感情。都是我的问题，我太累了。你想跟我要很多陪伴，我不想给，我没有力量。”
    “我先送你回家。”
    张一不容置疑，从副驾驶下车，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你坐到副驾驶去。”
    陆柚只得照办，她让张一不要开车的时候，也有想让他送她的意思。
    他替她系上安全带，急切地发动了车，好像开着车，她就不能跟他说话了似的。
    第一次见面的事故，在凌思远家再见，第一次约会，音乐会，相声，脱口秀，话剧，画展……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也是有很多回忆的。他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是他一个人的回忆，她总是客气地笑着，淡淡地道谢。她从未有过什么剧烈的情绪表达。
    “你谈过恋爱的，对不对？”
    “是。”
    “你和之前那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客气，敬而远之，一点真心都不肯表露吗？”
    “不是。那会儿是在大学了，人在大学里，会很轻松。会远离生活，会以为，从此天高海阔。”
    天高海阔。
    这倒是，他从没想过的字眼。
    “我明白了。”
    陆柚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真的很真诚，她也是破坏了他的某些美好的想象吧。
    张一轻声许诺：“等你消消气，如果你还是今天这样的想法，我就听你的。”
    “好。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这几个月，我很高兴。是真的，我的生活特别有归属感，谢谢你。”
    张一仍是把车送到了陆柚的车位上，陆柚没有再让他开车回家。时隔一天，他们的关系都翻了个个儿，至少张一从车库走出去的时候，再也没有昨天那种胸膛里满溢着幸福的感觉了。
    陆柚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太阳落山，照得墙壁上一片红。
    幸好家里没有人。
    她进了浴室泡澡，热气蒸着，她又流出眼泪来。她说不清现在是为什么哭，只觉得越哭心里越委屈。
    李文洛回家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她不想回答，但从水里出来了。李文洛不叫她了，她也不想出去打招呼了。她整个人都累得很，眼睛哭得也很痛，她想躺一会儿。
    夜幕降临，房间里暗下来。
    房门被敲了几下，开了一道缝，迅速关上了。陆柚没理，土土在床前呜呜了几声。叼拖鞋给她。
    “乖，你自己玩吧，好不好？”
    土土真的乖乖躺在床前的脚垫上，陆柚侧着身，看着它，它仰着头，期待地看着陆柚，眼睛在黑夜里熠熠闪光。
    陆柚摸摸他的头，背过身去。
    张一睡得不好，一晚上都在做噩梦。天色刚亮，他就起床了。洗漱，换衣服，然后去院里吃早餐。
    他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窗外的阳光，看窗外的人。今天他还是习惯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太想往窗外看，今天阴天，而且，他不想看见人。
    有人在敲玻璃，李丽华盛满笑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张一朝她笑笑，算是打招呼，她竟然还进来了，坐到张一对面。
    “李阿姨早啊，开的检查，都做了吗？”
    “做了。”
    “那等会儿我回办公室了就看。”
    “张大夫，你早晨在这儿吃饭，你媳妇儿咋办？”
    张一心中一刺，勉强笑着：“我还没结婚呢。”
    “哦，那可抓点紧，你对象人好，长得漂亮，得早点拿下。”
    张一不想说太多，应了声好。李丽华站起来，朝他摇摇手，走了。
    张一匆匆吃完饭，回办公室的路上，意识到李丽华应当是好奇她的检查结果，没好意思直接问。报告调出来，张一呆在那。
    小韩探过头来：“这一大早，就这么敬业，看什么呢？骨转移了？这谁啊？”
    “李丽华，她住院来了。”
    “这大姨才来啊。这麻烦了，她怎么发展这么快？你怎么还管她的事儿啊？不是李副主任替她伸张正义吗？”
    李斌刚好探进头来，听了这句话，又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张一瞪了小韩一眼：“口无遮拦。”小韩吐吐舌头。
    科主任带着两个中年妇女进来：“刚听说李丽华来住院了，她的意见是你来做她的主治医生，你看？”
    “我可以。”
    “那好，”科主任向两个人点点头，“以后李丽华就由张大夫负责。”
    “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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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我们是她的店长，跟她共事十几年了，还有个也是店长，陪她去做检查了。”
    “哦，”张一焦躁地转了一下鼠标的滑轮，“结果不太好，发现了骨转移。做不了手术，要做很多化疗。你们几位的人品和能力她是信任的，但这事儿，最好还是请家属来。”
    “哎，她跟她老公早离了，儿子大四，看着是个大人，其实就是个孩子，闺女高三，更是小孩儿，她的事儿不愿意让孩子知道，她又没别的亲人了，就让我们来了。”
    “那你们也不能替她签字或者做决定啊，算了，这些事，我去跟她本人谈吧。”
    18.七夕
    从那天陆柚和张一提了分手，两人就再也没通音信。
    张一下班前例行去病房里走一圈，李丽华喊住他：“张大夫，你约会去呀？”
    张一的师兄来本市公务，今晚确实要见面，张一含糊点头。
    “哪，这个给你，带给你女朋友玩儿吧。”
    是七彩手绳，她床头上还有些彩绳，张一这才主意到周围好多病人和家属手上都戴着。
    “自己编的，我闲不住，解闷儿。明儿晚上就是七夕了，可别忘了给女朋友买礼物啊。”
    张一心中的苦涩都溢满了，还是道谢收下。把手绳好好地收在兜里，和李丽华道别往外走去。
    “哎，张大夫，你高兴点啊，你看你，人也怪好，总是不高兴。”
    张一勉强牵动嘴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下午还很晴朗的天，此刻乌云密布。张一回办公室拿了伞的工夫，雨已经下下来了。
    他走到大厅，看见门檐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柚。
    陆柚今天是来做项目复核的，原想着事情不多，跟着同事的车来，再一起回单位。没想到也拖到了下班。她说要自己打车，走慢了一步，正好赶上泼天的大雨。
    张一站在原地，不晓得要不要去打招呼。陆柚终于下定决心，要走进大雨里，索性打车回家再换衣服好了。
    张一走过去，默默地把伞递到她手边。
    陆柚甚至都没抬头看，就知道是他，她把伞往外推了推。
    “不用。你自己拿着吧。”
    “我今晚有约，送不了你，你撑伞打车回家吧。”
    “你怎么办？”
    张一示意了一下大厅里的物业伞：“我等会儿去叫物业来开锁。”
    陆柚没再废话，撑开伞走了。张一请物业开开了伞架，拿了伞走开。他上了自己的车，绕楼半圈，看见陆柚才刚打到车，上车了。
    他很放心，又很心酸。既然她走了，他也就该去赴约了。
    他师兄顾天是来开一个会议的，因为张一先前问了他一些问题，他顺便就透露了自己的行程。张一在师门里是小师弟，又离得这么远，没了竞争，自然可爱。师兄弟几年不见，亲热得不行。
    寒暄之中，张一虽然羞于启齿，还是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和盘托出。犯不着遮掩，师兄在会议上也会遇上他们医院的人。
    师兄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你看，你回来，不也还是不消停嘛。”
    张一当年是收到了留在老师团队的机会的，他自己放弃了。原因很多，但老师和师兄们都知道的是，张一不喜欢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而老师团队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竞争都很激烈。
    “你当年的想法我也理解，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回来就可以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看着别人斗，哈哈。”
    师兄像笑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张一无奈地摇摇头，却不反驳，他当年好像也确实有这样的心思。“想回来吗？”
    “安定下来了，不想。”
    师兄又笑：“婚都没结，安定在哪呢？现在想奋斗奋斗了？”
    “业务我从来没荒废的，就是……我的性格真的不适合。”
    师兄点燃一根烟，菜上来了。张一替他倒酒。
    “好，少喝点，我去年体检，血脂高了。简直搞我心态。”
    张一笑：“当年还是你跟我说，外科医生，要锻炼身体，要不然一天手术下来，身体撑不住。”
    “没用，好久没去打球了。”大师兄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把烟捻灭，“你当年能进咱们团队，应该是成绩好还肯奋斗，怎么现在就能躺得这么稳？”
    “高考之前，是因为我妈想我学习好，后来当医生，也是因为还有想做个好医生的心态。现在回来在职场上，为了职称卷生卷死，是为了谁啊？”
    师兄又笑，张一觉得这一晚上，他在师兄心里，像一道下酒菜。
    “有女朋友了吗？”
    张一犹豫，然后点点头。
    “这你也得想想？”
    “哎，一言难尽，难说。”
    张一故作潇洒。师兄摇摇头：“过年那会儿跟老师一起吃饭，老师问起你这个人，都没音信了。朋友圈也不见你发，还问我们，你是不是结婚了没告诉她。”
    “那哪能呢？是真的没有。老师那边，逢年过节，我还是问候的。”
    “找个女朋友，这个不行就换一个。男人要有家庭，形单影只的，就没有奋斗的力量。当师兄的不好教你坏，总体来说，就算放纵放纵，也比你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强。”
    “好。”张一想了想，许诺道，“我过两天就把朋友圈解开。”
    “怎么不现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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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昨晚刚发，等过了三天。”
    张一微微喝了点酒，没人管他了。他哪怕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要紧。几个月前，他也是天天这样一个人两点一线，后来凌思远回来了，他也有了女朋友，他有了约会，也有了晚上一起玩的人。即使都没有，他也可以做做家务，心里也是快活的。
    一下子，又什么都没了。
    他想，过了这几天，他要像一般人那样生活。
    第二天，天色晴明。
    陆柚上班时带上了张一的伞，打算白天叫个闪送给他送回去。到了办公室，科长不在，办公室两个大姐在讨论给孩子做了巧果。
    对桌大姐向陆柚挤眉弄眼：“小陆儿今晚去哪儿约会？”
    “啊？”
    大姐夸张地后仰了一下：“今天七夕啊！”
    陆柚明白了大姐的意思，她现在应当娇羞，但她娇羞不来。
    “没什么约会吧。”
    “啧……那肯定是给你憋着什么惊喜呢。”
    陆柚打消了叫闪送的念头，可这一天都煎熬。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她的狐朋狗友群里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她想参加，去给自己找件事做，还是打消了念头。
    她决定今晚就把伞给他送回去，顺便，那天的话留了活口，今晚趁机说清楚好了。她没心思和任何人掺和在一起，这个想法过了这几天，一点也没变。
    快刀斩乱麻，过了今晚，就彻底没关系了。
    她点开他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段聊天，还停留在那天：
    “见一面，好么？
    好，我马上去。
    我在我妈家楼下，你打车来。”
    她输入框拉起，她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头，最终落在两个字上：“在哪？”
    张一回得很快：“在医院，今晚值班。”
    “好，我去把伞还给你。”
    伞之外，还该带些什么给他，两人在一起已经四个月，陆柚翻遍了记忆里，都想不到他爱吃什么。他总是什么都说好，什么都吃。可他更偏爱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努力想想，在蒋易萌家那次，凌思远好像是说过他喜欢吃奶油。
    七夕夜，张一也提前就感受到了医院里躁动的氛围，有个大夫朝窗外看，叹了句今晚又要堵车，一到过节，街上人准多。
    “不过张一和小韩应该很高兴，今晚又能跟对象去约会。”
    张一若无其事：“今晚我值班啊。”
    小韩碰了他一下：“我替你，就算还那天你替我上门诊。”
    张一摇头：“不用，你走吧。”
    小韩虚空拈须，语重心长：“这我可得说你几句，第一年就不过七夕？”
    快递员跑进来，有个快递，张一唰唰几笔签收。
    “还知道送礼物，还行。你快去吧，我替你。”
    张一问道：“说了不用。你们，会吵架吗？”
    小韩像是听见了什么奇闻：“怎么？吵架了？我们……嘿嘿，我们要是不吵架，我今晚也不能替你代班啊。你们什么问题？”
    张一避实就虚：“你一般都怎么做？”
    “求和啊？”小韩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细节我就不说了，毁了我在你心里高冷男神的形象，我只能说，男的，谈恋爱，真别太要脸。”
    交班后的医院里很空，陆柚随便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想了想，还是带着伞和一盒小蛋糕上了楼。张一大约是交班回来，一个人在走廊里，向办公室走去。
    “张一。”
    张一回过头，快跑几步到她身边。
    “来了。吃饭了吗？”
    “约了人，还了伞就去赴约。”陆柚把伞递给他，“谢谢你，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走到蛋糕店，替你买了一个小蛋糕。”
    陆柚总是有很多朋友的，张一点了一下头，她这么正常，他没法提那天的事了。不过要是这样就默认和好了，倒也不错。
    他叫住陆柚：“你稍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陆柚站在办公室门口，张一进去，在柜子里把下午的快递拿出来。
    “咱们出去的时候，好几次我都注意到你没伞，车里没有，随身也不带。还是带把伞好，这把是我买过几次的，质量很好，我重新买都是因为丢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替你挑了白色，你收下吧。”
    陆柚本来，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可是，好像这样的心意，她又不能拒绝。
    陆柚拆开包装，把它收在自己的手袋里，说了声谢谢。
    “还有，李阿姨让我给你两根手绳玩。”
    张一又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找，没找到，想起手绳应该是在昨天那件里，现在要是去更衣室拿，陆柚一定走了。
    陆柚有点心酸，她拦住张一：“别忙了。”
    张一顺势拉住她的手腕，“今天是七夕。你，还生气吗？”
    “张一，我说过的，分手也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准备好。两个人在一起是渴望幸福，但是，我给不了别人幸福，我的心神精力情绪，并不能完全放在两个人的关系上……”
    “那也是我的问题，至少是我不能让你开心。”
    陆柚的脸色已经是不忍，也不知所措。张一怎么……这么好说话。她们之间，哪有这么不可取代的感情？
    张一天性是不愿意逼别人的，可要挽回她，不能太君子。
    “我这几天都很难过，我挽回是因为我离不开你。我喜欢和你一起吃晚饭……这几天没有你，我已经回不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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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陆柚的表情似有动容，但就这个关键的时刻，被人打破了——
    走廊上响起护士大姐的叫声：“张大夫，张大夫，看看谁来看你来了！”
    陆柚抽回自己的手，门被推开，张一的爸爸张良平就跟在护士身后。
    “哟，这一家人赶齐了，那叔叔，我不打扰你们了。”
    张一介绍了一句，陆柚也很礼貌地打了招呼。张良平哪有个不明白的，一张老脸就跟开了花似的，说过节来给张一送盘饺子，马上就走，不打扰他们。
    陆柚却抢先一步告辞。张良平以为打搅了两个人的相处，恨不得原地消失，张一不好再纠缠陆柚，让他爸在办公室里随便坐，他去送送。
    “你去陪叔叔吃饭吧，他就是来陪你过节的。谢谢你的伞。好了，留步吧。”
    张一送她到电梯口，她不让他进，他痴痴地盯着数字一直到1，才垂头丧气地走回去。
    张良平有些尴尬地挠头：“就这么一遭想来看看你，还来得不是时候了。这姑娘也是真漂亮啊，当然，看着脾气也不小，怎么认识的？”
    “凌思远介绍的。”
    “那应当是个不错的姑娘，进展怎么样？”
    “她把我甩了。”
    张良平摸摸下巴，将信将疑：“把你甩了，还来看你？”
    张一冷冰冰地：“三句两句说不清，你有什么事吗？”
    要说呢，儿子从他妈走了就是这么个态度，当爹的也习惯了。
    “想你了，就想带几个饺子带点菜和你一起，去你家敲门没人，就知道你在医院。早晨看见楼下小超市卖巧果，想起那年你五六岁，咱们还在南城化工厂那个老房子住的时候，你妈早起给你烙了几个挂脖子上，你戴着，蹦了一天。”
    张一本来在帮着他打开袋子，把饺子拿出来摆开，听了这话，心里一酸，表情里立即有了几分厌恶。
    张良平看儿子脸色，赶紧说：“好了，不提那些，说说这姑娘，怎么就甩了你？”
    “我不是很清楚是什么原因，和你没关系，我自己会解决。”
    “上回我在海边那个海鲜大院看见你了，你是不是就是带着这姑娘的？”
    “嗯。”
    “你小子啊，看见我还不搭理我了？”
    张一很坦诚：“那天是我妈走的日子，我不想搭理你。”
    张良平沉默，这是这父子俩过不去的坎儿了。他轻声说：
    “我那时候是年轻，自己也不成事，让你妈跟我遭罪。可我都这把年纪了，有时候想起些过去的事儿，这一课补不回来了啊。就剩咱爷俩儿了，你对我好点儿，咱们凑合着，把这辈子过完吧。”
    张一的表情毫不动容：“你非得今儿说吗？”
    “好，吃饺子吧。我什么也不说了。你自己别跟我似的就行了，对人家姑娘好点。”
    “说了把我甩了，怎么还说？”张一彻底吃不下去了，铁青着脸把筷子一放。
    张良平“嘿嘿”一笑，看破张一还不想撒手：“其实我和你妈吵架归吵架，我们还是很恩爱的，你不懂。你呢，就你这样子，又臭又硬，一般女孩子，还真不能喜欢上你。”
    张一当然知道。若不是还有那些情分，他妈早就跟他离婚了。
    “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你得让人家开心，你得让人家需要你，你得想想，人家要你这么个人，比没有你，多了点什么，你别天天冷着个脸，跟全世界都欠你八百吊似的。”
    “我没。”
    张一口气硬邦邦，神色到底松动。张良平趁热打铁，他就知道，跟男人就要聊女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你得让人家觉得你靠得住，得依赖你，依赖不是说人家就指着你挣那两个工资，人家有事就愿意跟你说，你哄人能哄人家心坎里，也算。”
    张一嗤笑一声，世界上没人比他这个爹更靠不住了。可他也知道，要论嘴甜，凌思远也不是他爸的对手。
    “我当年，大热天的，去你姥姥家，一天能割十几个小时的麦子。到晚上，那全身都晒脱皮了，把你妈都心疼坏了。不然你妈能死心塌地地跟我？”
    这段，张一也有印象。张一劝他妈离婚的时候，他妈跟他说过。
    “我也不算是一开始就眼瞎，你爸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我，上你姥家一口气割好几天麦子，他没干过农活，不抗晒，浑身都没一块好皮，睡觉都躺不下去，”他妈笑，“你白，就随了你爸。”
    19.纠缠
    张一不是个笨人，甚至读书的时候，还算是很聪明。
    他回家把这些日子所有人的话综合在一块儿，仿佛想清楚了，也仿佛想不清楚。
    第二天是他的全天门诊，他决定不再想了，赶紧睡觉。
    门诊到了下午，大都是回诊的病人了。有高高兴兴的，自然也有结果存疑，等着进一步检查的。张一少不得一一解决，他嗓子有点干，喝了口水，叫了下一位。
    进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自述胸疼，其余一问三不知。张一查了一下系统，系统里没有这个阿姨的历史资料。一看身份证号，确实是本市的人，这阿姨是有多少年没进过医院了。
    “阿姨，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感觉吗？”
    “就是胸疼，我不会描述。你是医生啊，你肯定能看明白。小伙儿有对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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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张一没理会他超出正常的问题，看时间，还来得及排个彩超，开好了，阿姨拒绝去做。
    “我就是痛，让你来看看，你什么都没看，先给我开出去两百块钱。怎么当的医生？你就凭经验给我看看就行。你对象是不是姓陆？”
    张一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影像可以辅助诊断嘛。”
    “我不去，你给我退了。”
    张一直起身，回头又扫了一眼阿姨的信息，才后知后觉。她叫苏媛媛，和苏媛玲就差一个字。联系起她对陆柚和他关系的关注，那应该就是陆柚的姨辈。
    他想起陆柚跟他闹分手的那天，就是见了这个姨妈吧？
    “反正我不做检查。”
    张一戴上听诊器：“您确定是胸疼，不是胸口疼吗？”
    “那我怎么知道？”
    张一给她听了心肺，心脏好像是有些杂音，他很久不从事这个，也不敢妄下定论。
    “阿姨，我听您心脏好像是有点杂音，这样，您先去把我的号退了，我这边给您挂个心内，您去看看吧。”
    “我说了，不用那么麻烦，”
    “您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病啊。我说，你可不能把病号往外推啊。”
    这话正好切中张一心中隐痛，他按下呼叫铃，喊护士进来。
    “我要给病人做触诊。”
    护士觉得奇怪，张一很少给没有明显症状的病人直接触诊的。她还是配合，请苏媛媛把上衣解开。苏媛媛立刻发怒：“你怎么回事？你耍流氓啊！”
    张一公事公办：“患者，我提醒你，我这儿就诊过程是有录音的，我听诊怀疑您有心脏问题，您拒绝转科。您也反对影像检查，让我凭经验判断，那我只能触诊。”
    “你说我有病我就有病啊！我……”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胸口一阵剧痛，迫使她坐下。
    张一一把扶住她：“快！救心丸，板车，送急诊，喊心内的大夫会诊。让韩大夫或者李斌大夫来接我的门诊。”
    幸好是在医院发病，还没到急诊就平稳些了。涉及医患纠纷，心内的医生几乎同时赶来，过了一会儿，医务科的人也来了。
    张一打电话给陆柚。
    两人核对了身份，确定是陆柚姨妈。陆柚听了张一说，又羞又气，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马上过去看看。”
    “你先让她的直系亲属来医院。”
    “好，我姨夫在外地上班，常年不在家，表哥在外地。我联系我妈吧。”
    还没人来，苏媛媛就醒了。大骂张一不知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害得她病了。说她几年没进医院，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来就病了，可见医院不是好地方。
    张一的师兄顾天今天应邀来参观，这么大的事儿，有人告诉科主任的时候，他们自然都听到了。
    科主任眉头一皱：“又是张一，怎么又是他？”
    所赖张一人缘不错，护士还肯替他说话：“张大夫还是厉害，那病人拒绝一切检查才起的冲突，但是在此之前，张大夫已经通过听诊怀疑她有心脏病，建议她转科了。”
    顾天趁机给师弟站台：“这都多少年了，我这个小师弟的基本功倒还在。”
    科主任有些尴尬，但乳甲中心也确实需要一些外部合作，顾天这个人，他还不想得罪。张一的性格软得像块棉花，这个顾天却是笑面虎，一点亏也不肯吃，张口就压人三分。
    “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心梗，在急诊留观，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家属正在赶来。”
    “我去看看。”
    “乳甲中心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去陪陪我这个师弟，出这样的事儿，看看吓哭了没有。”
    陆柚一下班就来了，她妈妈正陪着她姨妈，张一在旁边，和心内的大夫聊。
    “怎么还昏迷了呢？姨妈，姨妈。”
    张一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别叫了，她情绪激动，打了镇定针，现在是睡熟了。”
    “严重吗？”
    “心梗，目前危险不大，后面看看介入还是怎么办。等会儿，我替你介绍心内的周主任。”
    张一带着陆柚和苏媛玲去见了周主任，周主任详细解释了姨妈的病情，也说了要后续可能的治疗方案。
    苏媛玲惊慌失措，而且也不能做主，陆柚说让她先回去陪着，她要给表哥打电话，刚刚打了两次都被按了，可能那边有什么事。
    张一陪她继续打电话，陆柚自责：“我不知道她有乳腺问题，我表哥在外地工作，给她买了体检套餐，她就是不来。让我带她到医院，我也一直都没当回事。”
    张一极力看着她的眼睛安慰她：“你带她来，她也不会来的。她都在医院了，我都告诉她我怀疑她心脏有问题，她都不肯做检查。刚刚做了床前彩超，她也没有乳腺问题，挂号也只是想去看看我。她大概很好奇你的男朋友。”
    陆柚脸色一红。
    “对不起，今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上班，遇到什么情况都是正常的。你去陪陪阿姨吧，阿姨来的时候，吓坏了。”
    “嗯。”
    副院长科主任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张一在低头安慰陆柚的样子。科主任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下班了么，就在这谈恋爱，还穿着白大褂。”
    顾天看得很开心：“铁树开花了。孙主任，我看你们医院这次是不会有医患纠纷了，当然，这小子这锦旗也是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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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他们来，不光是来处理问题，也要看望一下病人——毕竟病人晕倒之前，还跟张一有过冲突，严格说来，医院也有责任。
    一看见陆柚，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陆柚介绍了一句这是她姨妈，科主任尴尬地向副院长和顾天介绍：“这位小陆是张一的女朋友，之前还代表市审计，参与了对我们院乳甲中心的验收工作。”这末一句，是怕副院长想不起陆柚这号人物，暗戳戳地提醒呢。
    此情此景，陆柚当然说不出已经分手了。
    心内的大夫闻讯前来，陪同副院长认真地查看了姨妈的各项结果和监测指标，副院长一再指示要好好治疗这个病人。
    当然，言谈之中，还要春秋笔法，安抚家属：“张一这次，真是反应迅速。不幸之中的万幸，发病是在医院里。以后医院各处要逐步配备急救物资，也要提高医生们的应急处突的能力。”
    这样的官样文章，陆柚听得很熟悉，她用余光找张一，张一跟在人后，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苏媛玲突然插话道：“这次是多亏了小张医生。”
    副院长一愣，立即跟上：“是啊，要号召院里向张一学习。”
    至于副院长出门，交代宣传科写一篇微信推文，要从医生的综合能力的角度来宣传这件事，就不是张一和陆柚可以知道的了。
    张一这还是第一次正面跟苏媛玲打交道，她这样把他当成自己人护着，他就很高兴。
    “谢谢阿姨。”
    “你姨妈又没事，能给自家人贴金的事，不做白不做不是？”
    陆柚不理会他们在说什么，盯着输液看，短暂放空自己，今天真是……太复杂了。她也躲不开，马上，她表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陆柚去外间接了。
    张一不能这么跟苏媛玲大眼瞪小眼，正想说点什么，科主任的电话打过来。他接着电话，向苏媛玲点头示意一下，出去了。
    “院长今天私人名义请顾主任吃饭，请你也一起来。李斌在科里等你，你和他一起来吧。”
    虽然是邀请，并没给张一拒绝空间。张一还是尝试着“可是”了一句。
    “你也看到了，你女朋友的姨妈很平稳嘛。再说，她在医院，院长替你安排，不比你陪着更好吗？”
    陆柚蹲在一盆盆栽前面，还在打电话。张一站在她身后，看她似乎又掉泪了。
    他想上前去安慰安慰她，可也不确定她是否愿意让人看见她这样。站了一会儿，他还是默默地走 了。
    陆柚其实在盆栽后的落地窗上能看见张一，看得见他的挣扎，欲言又止。他走了，她的确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跟表哥的电话，她又跟李文洛说了一声姨妈生病，她要在这里陪着。李文洛罕见地只冷漠回了一句“好的”。
    陆柚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她顾不上这些，回了病房。护士刚好又换了一袋药。
    “妈，我姨妈这也稳定了，你晚饭要吃点什么？”
    “不想吃。你哥回来吗？”
    “说今晚还在加班呢，刚打电话，他还在开会。不严重的话，他就不回来了。要是做手术，他再看看能不能请假。”
    苏媛玲叹了口气：“哎，上了班的人，时间就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看向陆柚时候，语气还是软了些：“随便买点什么，咱娘俩一起吃。别再哭了，你姨妈没有事。我刚来的时候，也吓坏了。张一呢？”
    “他有事，先走了。妈，我和他分手了，就那天。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不要再……跟他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了。”
    苏媛玲脸立刻沉了些，重重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院长自然有好地方，曲曲折折，才找到地方。
    张一说不喝酒，院长眼一瞪：“你师兄远道来了，你不陪着，像话嘛？”
    顾天替他圆场：“家里有这么点事，不得随时预备女朋友召唤？算了，你不许喝多，一杯，给你们院长和我一点薄面。我现在也喝不多。”
    这算马马虎虎过去。
    大家的话题都在谈业务，谈发展，张一对涉及医学的部分感兴趣，听得认真。他们聊人事聊小道消息，张一就放空自己。
    李斌一直在给大家倒酒倒水，张一不好意思，起身跟了两轮，终究做不到那么自然，后面也做罢，还安慰自己，他确实不精于此道。
    散场的时候，李斌替院长和科主任都叫了车，张一叫了代驾，顾天说不必麻烦，张一捎他一程回酒店就行。李斌不大好意思：“我在医院还有点事，能不能捎我一程？”
    这里离医院很近，不过走路也挺费时间。张一答应，又说：“挺晚了，你不直接回家吗？”
    “不了，有点急事。”
    李斌下车了，顾天点点头：“是个很勤奋的人，可惜没遇上什么大机会。和你竞争的就是他？”
    “是。”
    “你们这个科主任，也是个妙人。”
    “怎么？”
    顾天摇头笑道：“你女朋友一家，没准是很旺你呢？今天你们院长问我一些我们那边购置的大型设备的细节问题，那些都在合同里写着，我让他们明天走官方渠道去要，但是等两边的院办协调好不知道要多久。他们肯定是要另想办法的。”
    他停顿片刻给张一思考，张一确实不精于人事，说道：“要是这是程序规定，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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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顾天低头笑了几声，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
    “推了几个仪器公司的人给你，你跟他们聊，公司那边，肯定不会对非价格的信息把控得那么严。就说我让你去找他们，他们什么都会跟你说。其中有两个人，我今天开会还见着了，现在应该在本市。”
    “这几个人，师兄帮我引见一下吧。”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名片已经发给你了。”
    张一打开手机，看微信里几个人的名片。车到了酒店楼下，张一下车去送他，离了代驾的眼，师兄拍拍张一的胳膊：“老弟，你没有局限在学校那一亩三分地里，也不一定是个坏事，那句话怎么说，咱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嘛。”
    张一谦逊地站在阶下目送师兄上去，回到车里，终究放心不下。
    “师傅，还是去第一医院。”
    他因厌倦这些事而回来，但这些事又找上了他。长大了，没有人能真的不明白这些，只是有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限制，做不到而已。
    张一自认为就是做不到的那种人。推杯换盏，计算人心，他都不会。他只想做个医生，看病，手术，回家勤奋时了解点前沿动向，懒了，就陪家里人一起……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家里人，他就当借着这些应酬的事情解闷了，等师兄走了，他就要一个人了。
    微信来消息，是凌思远：
    “你跟陆柚又分手了？”
    20.知彼
    张一喝了酒，到了急诊，也没好意思进去。急诊的值班医生跟他说了下目前的情形。他就回值班室了。
    李斌也在，他没什么急事，张一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躺下了。见张一来了，他又坐起来。
    “猜你会回来。你女朋友家人挺好？”
    “嗯。今晚在这儿凑合一夜吧。”
    “嗯，我也不走了。”
    陆柚不知道张一去而复返，苏媛玲说她第二天还要上班，不要总在医院熬着，一定要她回家去了。
    陆柚犟不过她，到家已经夜深，出人意料，这个点儿了，李文洛还在等着，连土土都在打瞌睡了。
    “你姨妈怎么样了？”
    “稳定下来了，在观察，我妈在陪着。”
    “好，吃晚饭了吗？”
    “吃了，妈，你也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我这几天可能都要一下班就去陪着了。”
    “嗯。我等一等你回来，放心。你爸爸出差去了，下午回家收拾东西，说近几天都不回来了。”
    “哦。”
    李文洛等了这一场也就为了说这几句话，两人就各自回房了。陆柚琢磨着，李文洛实在也是有理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毕竟，她们当年闹得太过难堪，心有芥蒂也是应该的。
    她能理解，所以觉得李文洛这个时候还在等她，有点没有必要。
    洗漱完，陆柚反而清醒，她努力地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想赶紧睡着。大脑却越发活跃，她认命地坐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点进朋友圈里，发现张一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只吊灯。照片不太清晰，不知道有什么分享的价值。
    陆柚想，不对，张一的朋友圈不是屏蔽了所有人吗？
    她点进去一看，只能看见这一条，可朋友圈确确实实是打开了的。
    陆柚不知这又是基于什么考虑，她姨妈这次的事情，做得有点过火了。连番的烦心事上了头，她刷新了一下，那条朋友圈又消失了。
    三更半夜，奇奇怪怪。一只吊灯，有什么见不得人呢。
    陆柚下班直接去了医院，在急诊扑了个空，才知道转到心内去了。一进走廊，就看见张一在病房门口站着，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提着一个果篮，一箱牛奶。
    非常标准的看望病人的姿势。只是，他为什么不进去呢？
    陆柚走了几步，听见姨妈虚弱但响亮的声音：
    “……那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娘俩眼光都不行！当年我不支持你跟陆盛勤在一起，陆盛勤当年也看不惯我，结果怎么样？之前柚柚跟那个姓沈的在一起，我说他不行，你们都看着好，结果呢？好了，到这个，我来看看他，他竟然……我真是不想说了！”
    陆柚蹙眉，这是在医院里，心脏不好，说自己家的事说得这么大声，是想干什么？
    张一见她好像要发火，把她拉到一边：“嘘——这个病房里的另外一个病人今天出院了，所以只有姨妈和阿姨在，不要紧的。那天我其实猜到姨妈的身份了，只是我一开始没明白她想干什么。态度也不算特别好。后面她生气了，我还挺后怕。”
    “不用这么客气，没有人怪你，这次要多亏了你。”
    “这是领导的交代，也是我情愿的，她再怎么，也是个长辈。再说，就算不是因为我，我也该来看看。”
    院领导没这个交代，张一这是暗度陈仓。陆柚看他，他目光诚恳地在看着她。何谓“该来”？和张一的纠葛，陆柚自己也有些闹不清了。
    “那你怎么不进来？”
    “我刚到，知道你会来，想在这等等你。”
    “那……进来吧，等会儿。”
    陆柚看见张一怀里的鲜花，搭配得很好，橘色调，很温暖向上。但是里面有几朵小雏菊颜色有点浅，陆柚笃定姨妈要唠叨。
    “花给我吧。我姨妈不太喜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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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张一听话地把花交给她，陆柚放在长椅上。张一现在已经对姨妈充满敬畏。陆柚带他进了门。
    昨夜陆柚跟苏媛玲说了和张一已经分手，今天她明显就客气也疏远多了。
    姨妈从一进门，看张一的眼神就不善，张一也坐不安稳。硬聊了几分钟，陆柚起身：“张医生还有事，咱们也不好久留了。来看过就好了。”
    苏媛玲客气几句，说应该留张一在这吃饭，送他到病房门口，陆柚送他出去。
    那束花还搁在长凳上，她也不好叫他再拿回去。她干脆陪他下楼，好把花送到车里，她再处理。橘色的花捧在怀里，倒衬得她柔和许多。
    “好了，麻烦您了。您早些回去吧。”
    张一从刚刚在病房里，听她叫他“张医生”，心中就警铃大作：“你还真要这么说话了？一开始不就不这么叫了么？”
    “张医生，我们……分手了啊。”
    “可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开始，你也不叫我张医生。而且……”
    只是个称呼而已，陆柚笑笑，她不知道张一在纠结什么。
    张一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但他不能不纠正她。
    “那天，你情绪不好。是因为见了这位姨妈吗？我说等你气消了我们再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你不该直接就说我们分手了。”
    “也不全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些就不要问了吧。我的家事比较复杂，我也懒得说。我对你没有气，谈不上气消了没有。”
    陆柚和他分手时候的态度是很坚决的，这些日子，她回想起来，底气渐渐没有那么足了。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萧索，特别是张一借伞给她，又送伞给她的时候。
    那种，久违了的，被人珍视的时候。
    “我没有想法去窥探你的家事，”张一这么说，又觉得有点自私，“在你完全信任我，愿意讲给我听之前，我不会非要知道。但是你不可以单方面说分手。我以为，我们相处还挺好。你哪里不喜欢我，总要给我个辩解的机会。”
    “我现在没有心思。”
    “是，我知道。”
    陆柚走到车旁，把花放进后备箱里。
    “既然你同事都知道我们的事，我姨妈住院这几天，我也不会再说我们分手。张一，我并不想给你难堪，也不想让你难做。”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当下的最好，张一不能太咄咄逼人。
    “好，你早点回家休息。”
    两人分开，顾天的电话就进来了。
    “来我酒店，今晚就见见那两个人。”
    张一没做好准备：“今晚就见吗？这么快。”
    “我还能一直在这呆吗？我明天中午就走了。”
    大概事出仓促，晚饭就放在了酒店里。也没有两个人，只有一个人。
    “约晚了，a司的王总下午的机票，已经回去了，让你直接加好友，他肯定知无不言。我回去也跟他再说说。这位是t司的沈总。”
    那人殷勤伸手和张一握手：“张主任，这是我的名片，顾主任喜欢叫沈总，我们内部都叫英文名，chris，您随意叫。”
    张一有点尴尬：“我叫张一，还不是主任医师。”
    “那没关系，张院的高徒，年轻有为，区区一个主任是迟早的事。”
    既然师兄叫沈总，他自然随着。名片他瞥了一眼，这人叫沈可扬，他随手放在了胸袋里。
    沈可扬看破他的想法，笑道：“张主任叫我小沈都行，只是我们有时候发邮件，提到chris，之前有些客户就不清楚了，我就得每次都多嘴介绍一句。外国人这套，没办法。”
    张一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他一样热情：“沈总，我和你差不多，咱们就别……”
    顾天无奈摆手：“我这个师弟最不喜欢名不副实的事儿， 你们随便叫。咱们入坐，边吃边说。”
    沈可扬随身带着茶叶罐，让服务生拿热水来，他亲自沏茶。
    “我说我朋友在这有个院子，咱们去安安静静地吃喝玩，顾主任非不肯。”
    “会议出来，按理说只能吃会议自助，我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都不该。话说在前面，今晚都别啰嗦，我来结账。不然我现在就带着我师弟走。”
    “好，您结。我不跟您争。咱们是老朋友，我肯定事事都是以您为重。”
    张一只是听着，完全也没有插话的欲望。他们话中机锋，张一根本也不想细听。沈可扬说着手也没停，茶香四溢，张一这个全然不懂的人，都明白这叫好茶。
    沈可扬得意一笑：“顾主任知道，我最喜欢摆弄这些吃喝玩乐的事。这次来s市，我想一并在这休假，张主任要是有空，可以多和我一块玩。”
    “哎，你俩同龄，你俩能说到一起，我终究老了，本来想叫着老王来，我们俩更有共同语言。”
    张一对人疏远，不妨碍沈可扬对他亲近，两人席间序齿，两人同年，沈可扬大几个月，虽然这样，到了席末，沈可扬亲热地搂着张一叫张哥了。
    张一今晚还想睡在医院里，要是有什么事，他希望陆柚能随时召唤到他。沈可扬在屋里喝得面红耳赤，出了酒店门，还能替他叫车。
    “哥，明晚咱们还一起来闹顾叔。”
    顾天刚四十，这一声一声的叔叫得张一都替他们发麻。
    顾天摆手：“你们闹吧，我明天下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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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张一礼貌拒绝：“沈总，你们都忙，我要请教你的问题，回头给你发邮件。”
    “我也联系公司，发一些图册过来。这几天我就去您医院拜访。”
    张一回头，顾天朝他摆手：“你回去歇着吧，咱们兄弟以后见面的时候就更多了，明天也不用你来送，上午我们会议结束，我就直接走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一猛然醒悟，明天得来送师兄去机场。他立即装得老道，说那怎么行。
    苏媛媛爱干净，两天不洗澡就难受，氧气面罩她戴着也不舒服，总想嘟囔。
    陆柚去问医生，医生说可以擦擦，不能大动作。
    医生知道她和张一的关系，多说了几句，两人一道走了几步，医生开了值班室的门，陆柚道谢告辞，瞥见了值班室的灯，就是张一昨晚朋友圈的同款吊灯。
    陆柚心里百味杂陈，吁一口气，回屋打水替姨妈擦洗去了。
    苏媛玲这两天情绪非常地坏，陆柚不忍心，趁着同在洗手间的时候安慰她：“妈，我姨妈不会有事的。”
    “那天你走了，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她说再也不主动到我家里去了。我想你姨妈会不会是被我气的。”
    “那你还不如说是被我气的。”陆柚低头洗毛巾。
    “你希望我再找个人吗？”
    陆柚抬头，看了妈妈一眼，母女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对视。陆柚很难说清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都随你，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我老了，现在还不太老，要是真老了，也没人要了。我再找个人，能跟他过几年身体健康的日子，老了有个小病小痛，也就不是你的负担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柚急了声音又大了，她自己控制住，“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或者放在过去的事情上，怎么快乐怎么来，不是非要你怎么做替我减轻负担。”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到现在为止，没有花过你的钱，没有要你做什么。你和那个医生分开了，气都撒到我和你姨妈身上了，我能怎么办？”
    “我那时候和他没分手。再说，无论分没分手，我姨妈都不该挂号到单位找人家来。她这辈子做事有没有点过分不过分的衡量？”
    “她就是来看看，她有什么过分，只有有病的人才能挂号？”
    陆柚无话可说，姨妈又呻吟了一声，苏媛玲赶紧进去了。陆柚不想进去，省得三个人再起冲突。
    张一的朋友圈又更新了，这次是一盏医院走廊的灯。陆柚看了一会儿，没有点赞，没有评论，悄悄退出去。
    来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个西装男人的侧影，看不见脸，昵称是“c.”，没有附言。陆柚一下猜到了这是谁。
    21.打扰
    陆柚不想理会，没同意，没拒绝，删掉了这条消息。
    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决不能说是不存在。
    就像那六年的时光，也不能抹去一样。
    她走进房间里，姨妈已经睡着了，陆柚语气尽量放得轻快，叫了一声妈。
    苏媛玲没消气，语气不善地说：“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睡吧。等会儿最后一遍查房之后，我去旁边床上睡了。”
    “妈，今晚我在这，你回家吧。在这虽然有床，你也睡不安稳的。”
    “哪能让你在这，你再把你姨妈气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那不然，我们请个护工。”
    苏媛玲已经不耐烦：“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把你姨妈交到外人手里，咱们俩都回去睡？你姨妈在省钱替你哥买房，我们不得替他省着？”
    省这几晚护工的钱，杯水车薪。陆柚气笑，仍知道压低声音：“她当年要求我留在你身边，怎么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就非得留在外地？自己亲妈病了都不回来，叫别人替他顶缸，你要是熬病了我怎么办？”
    “你闭嘴，你姨妈没被你气死，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陆柚压住火气：“我替姨妈出钱，就当我把她气坏了，赔罪，行不行？”
    苏媛玲挥手叫她赶紧走，很不耐烦和她多说似的。
    陆柚无奈，低头往外走，手机来电，她想也没想就接了。
    “柚柚，是我。”
    沈可扬的声音比那时候低沉了很多，陆柚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她第一反应是不该胡乱就接了电话，然后就只剩了不知所措。
    “我回来了。我现在就在你在的城市，刚结束了应酬。我不知道你在哪，可我觉得空气里好像都是你。”
    陆柚挂了电话。
    沈可扬又打来，非常执着。这是他们在一起时候的游戏，闹了别扭，沈可扬就一直打电话，一直申请加好友。直到陆柚故作不耐烦，允许他哄她。
    陆柚接了电话，声音平稳：“沈可扬，我是死了吗空气里都是我？你闭嘴吧，我们俩的事儿已经结束了好几年了，我那时候说过希望好聚好散，请你别再来犯贱了！”
    “柚柚，我忘不了你。”
    陆柚没再跟他拉锯，挂掉了电话，直接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张一带着两份卤肉饭坐进了楼下的保安室里。
    “晚饭没吃饱。叫了两份外卖，大哥咱俩一块儿吃吧，热闹。”
    保安闻到张一身上的酒味：“嘿，张大夫终于也有应酬了。”
    “嗐，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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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谁不是陪客起来的，院长是小大夫的时候也是陪客。”
    张一笑而不语，眼神盯着监控。他知道陆柚的车停在哪，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走，才放心回去睡。
    保安直接把那张监控画面放大。张一很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
    “你担心得让人知道，或者你去陪丈母娘聊聊天，也提高点印象分不是？”
    “没想那样，那样是为了自己了。我也不是要她感激我，我就希望她有难处时候能帮上她，她不容易的。”
    陆柚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发动。
    陆柚不知道，她在车里坐了四十多分钟。她可能流了眼泪，也有可能是在流汗。这个季节，晚上也是很闷热的。
    她不觉得，她只想这样坐着。
    张一一直在陪着她，逼仄的保安室里，只能听得见机器的声音。保安收拾了外卖盒子去扔掉，回来看见张一仍是那副姿势。
    他又出去抽了根烟，回来说：“我刚去溜达了，拿手电筒朝车里晃了晃，那姑娘跟我说了句没事儿，我就走了。”
    “谢谢大哥，我看见了。她怎么还不走？”
    “你去看看，她需要个人陪着。”
    那那个人也不是他，他只会让她困扰。他摇头，顾不得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直接打微信电话给蒋易萌。
    陆柚手机响了，她直接挂了。看见是蒋易萌，才反应过来，又拨回去。
    蒋易萌若无其事：“柚柚，我刚加完班，凌思远要通宵了，我要自己打车，跟你打着电话，能安心点。”
    “好。我也回家。”
    “你也加班？”蒋易萌明知故问，听见那边有汽车引擎的声音，才放心了。
    “不是，我姨妈住院了。我去接你？”
    “不用，我约的车来了。你姨妈要紧吗？”
    “不要紧，只是……”陆柚停顿了，复述这些，让她心累。
    听她很久都不说下去，蒋易萌担心地叫了一声：“柚柚。”
    “我姨妈没事，萌萌，我很累。”
    “我都知道，我明晚下班就去陪你。”
    “不用来，没用的。这些事，没人能解决。”陆柚轻轻抽泣起来，蒋易萌听得心疼。也好，能哭，至少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你好好开车，世界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嗯。”
    ……
    蒋易萌陪了陆柚一路，直到陆柚对她说：“到了。”
    蒋易萌松了一口气：“这么巧，我也快到了，找凌思远这种对象，没点用处。”
    冒充了一路网约车司机的凌思远一声不敢吭。
    “等我状态好些，再跟你细说。”
    “好。”
    张一看到蒋易萌的电话，神经一松，赶忙接起来。
    蒋易萌跟他报了平安，也没客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一个人惯了，她不喜欢我，我没什么的。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也会担心她。”
    蒋易萌骂了一句脏话，连句再见也没有就挂了。
    张一把走廊灯的朋友圈也删掉了。陆柚没看见，她很困乏，躺在床上就睡了。
    张一没睡好，值班室的窗帘又透，一大早就把他晃醒。回了办公室，李斌已经在了。
    “昨晚又在医院？”
    “是，有点心事。”张一起身给自己冲了两条速溶咖啡。李斌眼尖，看见张一电脑前的名片，那人他不认识，t司他还是知道的。
    张一本意是说陆柚姨妈的事，但李斌理解成了张一在医院里准备什么。
    “看见你，看见顾主任，就对君同医院充满向往。我是没有福气能在那么好的地方读书。”
    “殊途同归，现在我们都在这家医院里，治差不多的病，都一样的。”
    “那不一样，你还是比我会的多。那晚顾主任说的好些东西，我都听不明白，你都懂。”
    张一不愿多跟李斌耗神，他这么谦虚，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哥，我们都是医生，这点并无不同。医疗知识要是有用，都会推广的，也只是闻道先后而已。李丽华昨天化疗第一天，我想去看看她，你要跟我一起吗？”
    “去看看吧，我听说她的数据你会和你导师团队共享，我也想学习一下。”
    “好，回头我也会分享到科室里。”
    沈可扬在会议中途收着公司寄来的图册，就逃了会议去了第一医院。顾天要扶持的张一是个蠢货他得顾着，他自己也要在别人那边多下工夫。
    a司是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顾天那个老狐狸是在拿话绷他。整个大区里，还没人会把他们两家公司的人按在同一个饭桌上，不过，既然他是被敲打的一方，说明老王抛出了更优厚的条件。
    张一接到沈可扬的电话，不太好意思地压低声音：“你不先去见我们科主任吗？”
    张一这么蠢，沈可扬的笑带了几分真心实意：“我不认识孙主任，张哥你得给我引荐。”
    “外来的人一般都是直接去找他的，不过你来七号楼吧，我带你去。”
    李斌从科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正好碰见带着沈可扬来的张一。
    “主任在？这位是t司的沈总。”
    李斌点头致意，沈可扬谦恭地伸手递过名片去，李斌的表情热切了些，回身让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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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这位是沈总？果真年轻有为，李大夫也回来，大家认识认识。”
    聊完，科主任让张一和李斌带沈可扬出去转转。张一对乳甲中心的建设事项知道得远不及李斌多，因此两人说着，张一在一边安静听着。时不时要看看表，别误了去见师兄的时间。
    穿过长长的回廊时，没什么可介绍，李斌活跃气氛，奉承道：“沈总和我们张大夫都是高个子，大长腿，我一米七多，本来也不算太矮，走在你们两个身边，像个小矬子。”
    张一回头，沈可扬穿一件很鲜艳的蓝色衬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顾盼神飞，当真是个美男子。相比之下，张一便觉得自己有些呆板。
    都说冤家路窄，一拐弯，迎面就碰上了蒋易萌。
    张一想向她打招呼，蒋易萌一脸怒气。
    他暗忖昨夜虽然得罪了她，她也不该这么生气。沈可扬施施然伸出手去：“萌萌，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蒋易萌都不理他，扭过头看向张一：“你怎么在这？”
    张一诧异，这不是明知故问？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我在上班，这是我们孙主任的客人。你和沈总早认识？”
    “不认识。”
    张一误会，以为沈可扬和蒋易萌有什么过往。他不愿看蒋易萌在这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便伸手指路：“柚柚在九号楼，过了这个回廊坐电梯到2楼，再穿过一条通道，那边才是。”
    又想起蒋易萌也不怎么认识路，便向李斌和沈可扬说：“我先失陪，送朋友过去，咱们再会。”
    沈可扬焦急地问蒋易萌：“柚柚生病了？住院了？”
    蒋易萌转身就走，张一哪还有个不明白的，快步跟上。
    蒋易萌气得一边走一边骂，走完了回廊就不认识路，转过头看见张一臊眉耷眼地跟在她身后。
    气得恨不得给他两拳。
    “你不许让他来看柚柚，你听见了吗？”
    张一想，要是他问，李斌什么都知道。
    “他肯定能问出来。只是前男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泛酸的。要是沈可扬就是陆柚说的“天空海阔”，一切就都有了解释。有过那么夺目的前男友，他这样的闷瓜，的确不算什么。
    蒋易萌不觉得张一大度，只觉得他没把陆柚放在心里，更生气了。
    张一还劝了一句：“你也别掺和太多。一切让她自己决定。”
    医院的电梯里人挤人，蒋易萌几乎要被他这句话气死，还不能在电梯里跟他吵架。一得了机会，她就怼张一：
    “你不让我掺和，昨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你怎么是这样的软脚虾？”
    张一低声劝她：“把选择都给她，不好吗？”
    “她要的是依靠，你是她的依靠吗？你愿意吗？你敢吗？”
    心内的大牌子就在眼前，蒋易萌有恃无恐，挤兑张一：“你快回去，别让柚柚见了你心烦。”
    张一早跟科主任请假说下午去送送师兄，也就给李斌发消息说不回去了。时间还早，他去了护士站，问了问姨妈的情形。
    “病人那脾气大的，昨晚半夜又跟家属闹了一场，心梗加剧了，今天上支架了。”
    张一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陆柚应该是半夜被叫回来了？
    “现在呢？”
    “刚叫走，送手术室了，”看张一有点担心，护士还安慰他，“没事儿张大夫，那老太太身体好得很，做个支架可以说没风险的。你要去看的话，在15楼。”
    张一坐电梯到了15楼，很容易就看见了她们。蒋易萌握着陆柚的手，和她坐在一起，苏媛玲坐在一边，身子和陆柚分得很开。她们都背对着他，他看了很久，决定不去打扰。
    张一发消息给蒋易萌：
    “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下午我回来。要是她方便，我想来看看。”
    “我的心意是真诚的，无论是作为男朋友，还是朋友。”
    沈可扬算准了张一会去送顾天，他不会去碍眼，他名正言顺地和李斌和科主任吃了午饭。饭后，他问出了陆柚的事。
    “那也是老朋友了，我得去看看。”
    李斌对这些三角恋爱的事没兴趣，他能做的就是知无不言。
    “那沈总不必送我，出医院往西走半条街有个大超市，可以去买东西。”
    顾天对张一说了很多对未来的打算，不乏对张一的殷切希望：“……上午和你们院长见过，他说评副高还没开始，你这次救人有功，会开会给你恢复名誉。你们那个科主任都五十多了，你们这个乳甲中心的未来还得看你。”
    张一心里乱哄哄的，毫不心动：“师兄，言之过早。”
    “不早，做事，要有深度，也要有广度，对医学事业来说，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沟通路径也很有必要。我说话你能听懂，这就是沟通。”
    张一想，你说的话，我好像听得懂，其实一点也没懂。
    但他也不想细问了，于是说道：“好了师兄，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好好干，不会给老师，给君同丢人的。我给家里人还有老师他们买了些东西，估计你也带不下，我后面就发快递给你。”
    顾天看出他神思不属，知道特产之类，肯定都还是没影的事，也不拆穿：“谢谢，我不住在原来那儿了，为了孩子上学，换了个房。你快递干脆寄到院里吧。也不用着急，女朋友的事要紧。老人家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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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张一脱口而出：“昨晚又发作，今天撘支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好，自己的事儿，也抓点紧，回头结婚我肯定得来。”
    “行。”
    师兄弟都露出了个笑脸，张一本来这几天晚上跟着师兄应酬，觉得师兄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么一说，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亲热地带着他打篮球，带着他做手术，带着他补病历的师兄。
    22.岔路
    张一回了医院直奔心内病房，老远就看见了沈可扬。他那件蓝衬衫，太显眼。
    他在和苏媛玲说话，只不见了陆柚。
    也幸好陆柚不在，沈可扬才能在这里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阿姨，我万万没想到，再回来，竟然是这样的境况。姨妈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是她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成了这样，我看了真是难受。”
    时光毫无偏向地给记忆里的任何人都能加上滤镜，苏媛玲对着这么一个长得也好，说话又中听的小沈，自然说不出什么坏话。
    “是，人老了，谁没个七灾八病。”
    “我今中午还跟他们院领导吃饭了，回头我跟他们打个招呼。阿姨，您别太担心了，我现在做医疗器械的，专跟医院合作，支架都是小手术， 没事的。可是要好好养着，保持心情愉快。”
    “是啊，姨妈那人，闲不住，总爱操心，别人也都烦她。”
    沈可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我就不烦，我知道长辈都是为我好。柚柚呢？”
    陆柚和蒋易萌在楼下的便利店里吃饭，从昨夜到现在，她水米未进，还要遭苏媛玲的白眼，脸色难看极了。
    “刚还说闻到饭味就饿了，吃了这么几口怎么就吃不下了？”
    “沈可扬回来了。”
    蒋易萌瞬间警醒起来，看见沈可扬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偶然：“他找你了？”
    “嗯，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蒋易萌强忍着要骂人的冲动：“他想和你复合？”
    陆柚简单地把昨晚的情形说了，蒋易萌试探着问她的想法：“那……”
    “我不知道，我没心思想。”
    “那就不想，”蒋易萌怕她焦虑，把话题引到目前看上去最好解决的问题上，“别怕，你姨妈这不算什么大事。”
    “我很自责。”
    “我知道的，但是医生也说，病灶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检查身体了。”
    “嗯。”陆柚没精打采地，蒋易萌盯着她又扒一口饭，“又连累你在这陪了一天。”
    “哟，这么有礼貌啊，不然你给我钱？按我上月月薪除22，等会儿我算算。我亏了，我上月没上班，没加班费。”
    蒋易萌夸张地拿手机，陆柚轻轻打掉她的手：“一杯奶茶，不能再多了。”
    吃了饭，又一起喝了一杯热饮，陆柚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了。两人沿着u型回廊回来，隔着玻璃中庭看见了沈可扬和苏媛玲在聊，也看见了拐角处站着的张一。
    张一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非常可怜。
    蒋易萌玩笑道：“家花野花赶在一块儿了啊。”
    陆柚手肘捅了她一把，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张医生，你来了。家里这点事，劳你惦记着。”
    蒋易萌看了陆柚一眼，她现在跟张一这么说话？
    “这几天有点忙，也没关注这里。没想到居然还搭支架了。”
    张一的黑眼圈都成了那样了，还装呢。蒋易萌为了不让陆柚多操心，就没跟陆柚说张一发的消息，这会儿好好看看他，也可怜他。
    “没事的，医生说一个周就可以出院了。这次多麻烦张医生了。”
    张一强压心里因为陆柚过分客气带来的不适：“我看一切都好，我就回去了。也不去打扰阿姨和姨妈了。”
    陆柚点头，张一就走了。到底又回头啰嗦一句：“你和阿姨，都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了。有事还是随时找我。”
    他的重音放在了随时，陆柚回头答应着，正好看见蒋易萌在翻白眼。
    “你干什么呀？”
    “蠢，怂。”蒋易萌简明扼要。
    出人意料，沈可扬也没纠缠，打了个招呼，不等陆柚下逐客令，扔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吃晚饭的时间，医院的电梯上上下下，张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挤上一部。他低头盯着地面上的灯影，沈可扬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想不到，我和张哥的相同点还真是不少。”
    张一无法得体应对这句话，索性不说。
    “咱们还认真要像情敌那样吗？”沈可扬的语气很轻松，像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我和她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大一入校我盯上她了，追了一年在一起，后来她研究生毕业，要回家来工作，我那时候已经在国外了，就因为未来规划的问题分手了。”
    张一在心里算了一下，六年，陆柚肯定很难忘怀。嘴上说：“无所谓，我和柚柚这个年纪，要是没点过去的感情经历，也太罕见了。”
    “是，但老实讲，我这次回来的想法之一，就是和她复合。我不能骗人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对她矢志不渝，但是想起未来，还是希望是和她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连一些小动作都趋同了，睹物思人的时候，连自己都像是一件旧物。”
    他的神态太真，张一愣怔了一下，自觉和沈可扬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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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有两部电梯同时到了，张一跨进去，暗暗希望沈可扬进来的时候电梯能报超重。电梯实在不争气，顺利向下走了。
    他低声道：“我不会因为这些事影响工作，影响我们的合作。”
    沈可扬笑道：“那就好，晚上能不能请张哥吃个便饭？没有什么应酬的人，就是我们。”
    张一尽力让拒绝听起来不那么冷硬：“我明天有手术，想再回去看看手术方案，先失陪了。”
    “那就不打扰张哥了。对了，我约了柚柚，在她姨妈出院那天的晚上去蓝鸟见一面，不知道她会不会去，去了有没有结果。虽然我很想拿下第一医院的标，可我也不会为了工作放弃所爱之人。”
    “她去不去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咱们公平竞争。你劝她别去的话，我也理解。因为涉及爱情，我是一点也不想放手。”
    同样的故交难忘的话，沈可扬早说给苏媛玲了。他不做无谓的事，与其对着陆柚死缠烂打，闹得不好看，让陆柚怨他，还不如借着苏媛玲的嘴说。
    而且，苏媛玲对“旧情难忘”四个字没有抵抗力，他这算是知己知彼。就算苏媛玲自作主张，不跟陆柚说他约她的事，那还有张一，他看张一和陆柚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他笃定张一会去劝她不要赴约。
    他洋洋自得，这才叫计划。
    “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念头？”
    陆柚不愿意聊这个话题，就找托辞：“你要把姨妈再气出个好歹吗，又在病床前说这个？”
    术后的镇定针早打上了，姨妈睡得很熟。
    苏媛玲声音压低三度，毫不客气：“你少拿你姨妈当挡箭牌，这些年你相亲的人从这儿能排到海边去，你一个都看不上，不就是心里还有那么点不甘心？你这会儿再拿乔，人家走了，你再生五年闷气？”
    “当年你们不也看不上他么？”
    “现在能和当年一样吗？当年你26，没了这个还有大把选择，你把好时光都磨蹭过去了，现在你周岁都快30了，还不得矬子里面拔将军？”
    “妈，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不是好东西你跟他谈六年？他不是好东西，谁是？张一？你姨妈这么大的病住院，他一共就来看过那么一回。”
    陆柚替张一解释：“他天天晚上都在医院等着我喊他，只是怕来了打扰我们。而且，我已经跟他说了分手了。他是什么身份要为我们鞍前马后？”
    “那也不好，你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我上了一辈子班，他在领导面前那个德性，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陆柚自觉让她妈妈把思路带跑了，整理了一下，重新说：“我和沈可扬的事，和张一没关系。和他们俩谁更有出息更没关系。妈，有出息的人，要是心思不在这，他的出息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戳了苏媛玲的肺管子：“我好心好意说你的事，你朝你妈心上戳刀有什么用？！你现在是替你那个爹得意呢，幸好把这个泼妇甩了，再去找年轻的，好的去。”
    “妈！”陆柚情急，她想说的是对当年分手的看法，被她妈这么一拉扯，又碰到了她们母女间永远不能碰触的意识形态之争。
    这母女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姨妈在病床上呻吟了一声，母女以为把她吵醒了，屏息去看，姨妈只是想转个头。她们扶着她转了一下，她又睡了。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她们都冷静了不少。
    “妈，我当年是很伤心的……”
    “我不想听了，好和坏，都是你自己选的。沈可扬说等你姨妈出院的那天晚上在蓝鸟等着跟你见一面，你愿意去就去，别再跟我说了。我自己都是个失败者，不配管你的事。”
    张一回了办公室，小韩在。
    “吃饭了吗？”
    张一含糊地说了声“吃了”，低头看起手术方案来。
    小韩神神秘秘地凑近：“哥，你是不是最近要有好事儿了？”
    张一马上想起陆柚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任谁看，也不会觉得这是好事的前兆吧。
    “为什么这么说？”
    “科里都说，要把乳甲中心的二期招标交给你。然后你就能青云直上。”
    “瞎说的，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这事儿李斌做得熟，怎么会找我？”
    “哦。可你师兄不是来给你撑腰了吗？”小韩将信将疑。
    张一解释：“我师兄只是个医生，他来做点技术指导还行，人事他哪能管？我这几天睡医院里，是为了我对象姨妈在这住院，想表现表现。”
    “你要能升了，把李斌顶下去，我自然高兴。你就算不特意照顾我，你也比李斌仗义多了。他光会讨好领导。”
    “连个副高都评不了，还想那些？张主治没那么大能耐，一起躺平吧。我今下午没在，今晚要看手术方案，你先去睡会吧，我替你看着，等会儿我要走了告诉你。”
    “你今晚不表现？”
    “明天上手术，闹呢。”
    陆柚陪到很晚，走了。保安大哥看到了，给张一发了消息。张一也收拾收拾回家了。
    昨夜半夜跑到医院，动静太大，李文洛肯定知道，这会儿还等着呢。
    “让阿姨熬了鸡汤，喝一碗再睡。”她去厨房盛一碗出来，自己笑，“是不是有点像电视剧里，那样？”
    陆柚笑了，乖乖地坐在餐桌边上。白瓷碗里盛着金黄的鸡汤，非常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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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我没事儿，不过是熬了个夜，倒也不觉得累。”
    李文洛替自己盛了小半碗陪她吃：“是，年轻，又有股火儿驾着，要不注意，过几天你姨妈出院你就该病了。”
    陆柚犯不上详说姨妈相关的事去招惹李文洛，她也就想起沈可扬的约会。陆柚试探地抛出这个话题：“沈可扬回来找我了。”
    李文洛的表情一点也没意外：“除了你，他去哪能找个感情深，人品和家底都不错的姑娘呢？他后悔也是应该。你们当年不就是因为异地分手了吗？你是怎么考虑的？还有那小张大夫，和你也很稳定的。”
    “我……不知道。没有想，脑子都好像不转了。”
    李文洛怜爱地摸摸她的脸：“乖，吃完去睡吧。等你愿意想了再决定，谁也不能急于一时。”
    陆柚暖暖地喝了这碗鸡汤，洗澡水打在头发上的时候，她想，她居然跟李文洛讨论感情的事了。真是昏了头了。都怪刚刚的气氛太和谐了。
    以至于她出了浴室，鬼鬼祟祟地躺在床上，微信问了一下苏媛玲医院有没有蚊子，睡下了吗。
    苏媛玲给她回了三个字：“躺下了。”
    陆柚安心地放下手机，稀里糊涂地睡了。
    张一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他梦见了他妈妈戴着手术帽，马上要推进手术室，他发现没有任何化验结果，却怎么都不能把手术叫停。
    他一早就醒了，太阳很高，时间还早，他去医院，在庭院里绕了一大圈，去餐厅吃饭。
    很神奇，他又遇见了李丽华。她这次可不是孤身一人，和几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女患者坐在一桌，谈笑风生。张一觉得好笑又安慰，按理说，在化疗的病人，没这么大的精神头。
    张一一粒一粒地掰熟玉米吃，听李丽华说话。一根玉米快吃完了，李丽华的伙伴散了，她过来坐在张一斜对面。
    “张大夫又一个人来吃饭啦？”
    “嗯。你的胃口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好，有一点反胃，但是不影响我吃饭。”
    张一看她情绪很好，也轻松不少：“昨天医务处跟我说你在医院里做生意，给人推荐买衣服，让我跟你说一下。李阿姨，治病要紧。”
    “我闲不住啊，我也没让他们去我店里买，我也不知道这一季都上新了什么，我就是说，怎么搭配好看。我17岁就卖衣服了，我最会搭配。”
    张一唇角噙笑：“好，从我的角度，你开心最重要，最有利于治疗。你做别的我都不管，别太累了就行。卖衣服稍微低调点，医务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最末一句张一压低声音说的，两人默契地笑起来。
    李丽华打量张一两眼：“张大夫，你穿衣服太板正了，这不好。我还以为医院逼你这么穿呢。你看别的大夫，都不这样。”
    “我老师喜欢医生穿得正式，整齐，所以我换了医院还是这样。那你给我建议建议，墨绿色的领带配什么衬衫？”
    “什么样的墨绿？墨绿也分深浅啊。白的不出错，但不好，浅黄，浅绿，太简单。浅粉色嘛，你想想，就很适合约会了，再就是一些格子，条纹，那就得看个人喜好。姑娘送你的？”
    张一吃完了，故意卖关子，端着餐盘起身：“李阿姨你慢吃，我要去准备手术了。谢谢你的建议，我会买来试试的。”
    李丽华眉开眼笑。
    张一心情也很好，他想起他妈住院的时候，常跟他吐槽医院门口超市的老板娘太懒，店里收拾得不像样，她要是在旁边开个店，不出三年就给她干倒了。说得时候也是这样眉飞色舞，好像真能实现似的。
    23.是否
    今天排的手术并不多，下午提前做完，张一在窗边俯瞰。
    小韩凑到他身边：“科主任和李斌他们今晚又有节目。”
    “你怎么知道？”
    “李斌家远，一有应酬，就会睡在值班室里。我听见他给他媳妇儿打电话了。”
    “他还挺不容易的。”
    “我就知道你不关注这些，咱们科室都知道。叫你了吗？”
    “傻子，我都说了，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明天周六，再整理半个小时病案，就可以下班了！”
    “跟女朋友玩儿吗？”小韩想起陆柚还在医院陪着呢，“错了，那你不得来好好陪着，当牛做马，好刷印象分？”
    张一摇头。陆柚不需要，他去了，她只会困扰。
    几经波折，陆柚的姨妈终于要出院了。苏媛玲被自己说的“不再管了”困住，这些日子死咬着不肯再提起沈可扬的事，到这一天，还是想探探陆柚的口风。
    “这次住院，那张大夫帮忙很多，要出院了，你得去跟人家说一声，算是咱们不失礼。”
    陆柚不响，要张一只是个普通朋友，她妈妈说的当然是个正道。
    “他明天是全天门诊，别去打扰了。”
    苏媛玲想听下文，好久也没等来下一声，自然没个好气，母女差点又吵起来。
    张一这会儿真没在休息，凌思远在他家。
    “和大萌哥这次是真的吵架了，我说应该告诉你一声，她说我说了不传话，怎么还传。”
    张一默然良久，说道：“没必要为了我吵架。而且，沈可扬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
    “真卑鄙，”凌思远急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张一避过这个问题，反问道：“她会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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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可能会吧。萌萌说，她也不是真的毫不心动。你知道她们的事吗？”
    “知道，谈了六年，分了五年。”
    高度概括，凌思远没法核对细节，只好主动往外倒信息。
    “他俩分得不是很和谐，当时，两人约好了一起去德国留学，男的大一级先去了，小陆在家这一年，没做通家里工作，毕业就回来了。男的挺绝情的，意思是既然没有以后了，那就分手吧。”
    “所以她恨他，但也放不下，是吧？”
    凌思远怕张一伤心，故意模糊了程度。
    “有点。那男的我没见过，听蒋易萌说，长得很帅而且情绪价值拉满，小陆很长时间都认为他是在借分手逼她选他。”
    “后来怎么知道不是？”
    凌思远耸肩：“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假戏也成真了。”
    张一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了一句“五年也过去了”，这样的了断，是要一天一天地淡化，要一天一天地逐渐绝望。要是她用情很深，这个过程也一定痛苦。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情绪，好像有点心酸，也有点遗憾。
    “现在问题是，你怎么想。你要是很介意，当然就不关你的事，要是你还想争取，那就抓紧时间，不要让遗憾发生了再去后悔。”
    凌思远虽然是这么劝张一，但他认为陆柚一定是抵不住旧情人的邀约的。他和蒋易萌吵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这个，他嫌蒋易萌为什么事先不说清楚。
    蒋易萌生气的时候，也会露出尖牙：“说什么？我哪知道你的朋友要找个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圣女呢？我就是当年太傻，没好好问问你的感情经历。”
    “咱说的是一回事吗？有感情经历，就得跟前任拉拉扯扯个没完？而且，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我跟那俩高中同学，手都没牵过，纯粹是小孩儿过家家，你扯什么扯？”
    ……
    想到这些，凌思远烦躁地叹了口气：“争取了，起码没有遗憾。感情里别太高自尊，没意思。”
    张一缓缓地说：“我想好了，我不会去劝她，不会去影响她。要是他们能在一起，陆柚是得偿所愿，要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也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我当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但是——要是不把选择的权利完全交到她手里，她余生会一直都有一个遗憾，可以说，她和谁在一起都永远是夹生的。这样的机会，对她，对以后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来说，都挺难得的。”
    凌思远气笑：“你这是什么狗熊战术，你喜欢的人，你要拱手让出去吗？”
    “以我对陆柚的了解，如果她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可以改变。从可操作性来说，如果她决定去找她在心里放了十一年的人，也不是我这个相亲五六个月的人说几句求几句就能改变的。你以为这是一道选择题，其实我和他就不在同一道题。”
    “那不考虑她，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要是他们重新在一起了，我会祝福。如果没有，我很希望能和她重新开始。我很珍惜，这几个月有她也有你们的生活，我这几个月，很快乐了。”
    凌思远内疚地说：“我要是早知道会这么复杂，我才不会把她介绍给你。”
    “别这么说，头是你们开的，路是我自己走的。”
    处在问题中心的陆柚，也心乱如麻。她姨妈情绪不能激动，所以没告诉她，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听见了。
    “那姓沈的小子，现在混得是不错，你要是跟他顺利结婚什么的，也凑合了。你要大凡小几岁，我都要劝你别跟他一起。”
    陆柚现在是惹不起姨妈了，只能乖乖地听着。看她都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操心这些，她禁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慢点说，我也不会跑了。”
    “你也不是没跑过，”姨妈都这样了也没忘了膈应她一句，“我那时候反对是有私心，是为了你妈，你要是去了国外，在那定居了，你妈就永远一个人了。你敢说你那时候没这个想法？”
    陆柚默认，她那时候没想一定要留在国外，但确实想去一个远离家里的地方，可以尽量不要回来面对这些。
    “加上这个孩子面相我觉得太风流……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我信，你爸的面相我都觉得风流，果然。然后他和你分手，我也觉得太绝情，这些年了他都没回来找你，这会儿回来了，无非是他觉得到了结婚的时候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又想起你了。你这么些年，相谁都相不中，无非是心里还有那么点儿不甘心。他会和你一样吗？”
    陆柚萧索地笑了，她姨妈说的话，每个字都不中听，偏偏每个字都是实情。她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姨妈提醒也会想到这些。
    “好了，你别操心了。你是反对的，我知道了。”
    “我没说完呢。你说你妈走不出来，不能向前看，你也一样。我这些日子也琢磨了，我打算等我好些了就替她张罗，她总这样一个人，是不行。跑题了，说回你，你要是就喜欢这么个人，自己长点心眼，他哄你你受着，他长得漂漂亮亮，咱们生个孩子也好看，跟他相处一段时间，确定他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了，也未尝不可……你也老大不小了。”
    陆柚妈妈把姨妈先接她那里，她照顾一段时间。所以现在回家去准备了，没在这儿。姨妈已经打算她的事了，她知道吗？
    陆柚下意识地朝旁边床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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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你自己也不是个傻的，你什么都明白……”
    姨妈后面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陆柚也闹不清她是希望她复合，还是不希望她复合，她拦着她不让她多说。
    “好了，我自己会考虑的，你别说了，太累了，你身体受不了。”
    “……摆下一桌鸿门宴，要你去上赶着他。”
    姨妈意犹未尽地把今天的宣教停在了这里。
    姨妈出院没费什么事，接了她回家，收拾好了陪着吃了午饭，还赶得及回去上班。
    科长叹了一声：“你这些日子家里有事，零零散散请了不少假，以后要勤快些。”
    陆柚想翻白眼，嘴上还是答应着。她一共请了一天半假，姨妈手术一天，今天上午半天，还全是请了公休，她科长真是恨不得她一点私事也没有了，住在单位里。
    “呐，这个项目，你也跟一跟吧，”科长递过一沓材料，“第一医院验收组的朱主任跟我说，希望你能长期驻组，我请示领导了，替你答应下来了。但是你自己要以单位的工作为重，这只是你乱七八糟工作的一部分。”
    张一这一天是出奇的忙，好像是有个什么骗子机构去社区里卖货，用试纸测出说很多人都有乳腺结节，即将癌变，需要用他们的产品。
    受骗的人不知多少，好些人涌到医院来检查。乳甲中心都人满为患，科主任甚至报了警。张一这一天忙忙碌碌，做的都是科普工作。b超室都排不上了，几次打电话来问乳腺这边是什么情况。
    张一中午结束时候已经很晚，去心内看时已经人去床空，他也知道陆柚不可能磨蹭到现在，自己有些怅惘地慢慢走回去了。
    下午人还是很多，结束的时候，都下班很久了。
    要是陆柚去赴约，这会儿，他们已经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吃饭了吧。
    张一是很相信陆柚会去的，他开车往回自己家的北门走，还是一打方向，沿着西门出去，直奔蓝鸟餐厅。
    陆柚没有决定，可她来了。
    蓝鸟餐厅的大橱窗，繁复的吊灯映出了几千个光点，整个餐厅剔透又华丽。它从九十年代就是青年男女相亲的圣地，这些年几经易手，装修，定位还是没变。她知道沈可扬为什么会约这里，那年沈可扬即将出国，来s市见她的家里人，第一顿就在这吃的。
    彼时两个人甜甜蜜蜜，计划着未来。也就是从那次起，家里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开始反对，直到一年之后，公考成绩出来，她告诉他的那天他们分手。
    这里，是他们关系的转折。
    陆柚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既然无法决定，那还是去见一面。光天化日，谁也不能吃了谁，何必惺惺作态呢？
    她一开车门，一颗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紧接着“哗”地一声，一瞬间地面就全是水迹。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下午还是很晴朗的。
    陆柚关了车门，想再向餐厅那边靠一靠，但晚饭时间，车子全部都涌进来，她动了，可能连这一个位置都没了。
    这也是天意吧。
    陆柚呆看着这场大雨，希望它能停一停，也希望……或许有人能来接一下她。时隔五年重新去见前男友，她不想湿得跟落汤鸡一样。
    这雨却偏要和陆柚作对，下个没完。陆柚耳朵里全是雨点砸在车上的声音，四周的玻璃上都是一挂一挂的雨水冲下去，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眼睛有些酸涩，一切的事情，在这十几分钟里有了计较。
    她想找个挡雨的东西，上次去售楼处，他们好像送了些宣传册。
    她往后座看，柯基旁边，摆着张一送她的那把雨伞。她那天拿回来，就随手放在这里了。这些日子纷乱芜杂，她早忘了这把伞
    张一，真是个笨蛋。
    她撑伞走进雨里，地上的雨水来不及流进下水道，也形成一条条溪流。她的小白鞋两步就湿透了，她就近跑到门檐下，沈可扬选了靠窗的座位，她往台阶上走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对方。
    沈可扬还是很英俊，穿一身裁剪很合体的西装，那年他来，也是这样穿，他说这是见你家里人应该有的礼节。现在，这可能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了。
    他自矜地朝她挥手，潇洒地站起来，熟练地扣上外套的扣子，快步往门口来。除了她湿了的鞋子和裤脚，这个场景像极了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故事开头。
    在这一时刻，陆柚就改了主意了。
    又或者，她一开始，就是为了来看这一眼。看完了，她终于心死了。他们的故事在五年前已经结束了，他不再是那时候的他，她也不是那时候的她了。
    再来一次，他们又要从头开始相处，顶着一张故人的面貌，时时刻刻提醒对方，故人已无。
    甚至，可能会让她，对原来的那六年都产生怀疑。
    她转身下了台阶。
    陆柚坐回车里，沈可扬又发来几条好友申请。
    “你怎么了？你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不好吗？”
    “我没有伞，这餐厅里也没伞，我出不去。你来，我们把话说开。”
    “柚柚，你还在吗？你非要我冒着雨去找你，湿透了才证明我的心意吗？”
    陆柚干脆地点了拒绝和不再提醒。
    她发动车，利落地挪车出了车位要离开，雨刷开到最大，有个人站在雨地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只得又重新停回车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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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陆柚心里骂了一句手机不要可以捐了，还是打了他的电话。
    “你站在那干什么？”
    张一接起电话来，在雨刷挥舞的间隙里，陆柚能看见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的声音瞬间就很沮丧：“你来了。我没事，不用管我。”
    “你告诉我不能不带伞，你的伞呢？”
    “出门太急，忘带了。你看见我了？”
    “上车，在你右前方。”
    陆柚闪了两下灯，张一敲了两下玻璃。陆柚降下车窗，张一的身体微微倾斜，挡住雨水不要滴到车里。
    陆柚气得眼泪往上涌：“你卖报纸还是发传单，要我把驾驶位让给你？”
    “我没什么话要说，你要有事就去做。我只是……”
    “你再不上来我要走了。”
    张一拒绝：“我身上都湿了。”
    陆柚轻踩油门，让车向前滑了一点，以示威胁。张一慌张地绕到副驾，上了车。
    24.诱引
    张一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滴水，陆柚摔过纸巾来，在旁边看得心烦，又拽了一把去替他擦。怎么也擦不干，陆柚盯着他的眼睛：
    “你做什么？你来干什么？”
    “我不想干扰你的决定，可我又不能不来。我想知道你来了没有。我下班太晚，停车场停满了已经不抬杆了，我只能走进来。我不是故意要弄成这样的。”
    “你没有电话么？”
    “我不想干扰你的决定。我也很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陆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他都在这儿坐着了，还是这样说。
    “你不可以等过后问凌思远吗？”
    “我想亲自知道。”
    陆柚把手里的一大团纸巾放下，不再看张一。张一把头脸擦干净，其它地方也就不管了。
    “我觉得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你对我没什么感情，可你对沈可扬是有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可喜可贺。我会为你高兴。”
    “那你来干什么？为了祝福我？等我要是和他结婚了，你去当个花童好不好？”
    陆柚生气的时候，说话总是很伤人。
    “因为我不甘心。我想，如果你要是有一点点犹豫了呢？”
    她犹豫了，还不止是一点点。陆柚别过脸去，擦掉眼泪。
    “陆柚，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能名正言顺地去帮你，不用担心打扰你，不用担心你要应付我而更烦恼。我喜欢你陪着我，和我一起吃饭，你还会安慰我，我……”张一卡壳了，他羞于启齿，“还会拥抱我。连每天睡前跟你说几句话，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真切切地属于我的。”
    “我并没有和你这么亲近。”
    “是，可我心里觉得你很亲近，所以我能理解你和他亲近。”
    这简直是仗着自己是初恋在碰瓷她。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玩这一套有意思吗？
    陆柚对张一的感情，她没法说。再这样的情形下，说了很残忍。
    如果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她想随着张一的脚步向前发展，和他在一起，她很安心。可也仅止于此，那次拥抱，也不过是那天晚上对张一的一点怜惜，和一点对感情的确认。
    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张一。
    她心中几百种难过的情绪交织，禁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张一递过一张纸巾替她擦泪，陆柚拍掉他的手。
    “我和沈可扬，合则聚，不合则散。本来也没什么遗憾。”
    张一不说话，都让陆柚说，她现在，需要有个听她说话的人。
    陆柚并不能完全把自己的想法描述给张一听，这几天，她十八岁的梦想和三十岁的阅历在打架，她想姑且自欺欺人，让十八岁占上风，都做不到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尚且有很多很天真的想法。我想毕业后开始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回来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我希望能在别的地方安个家，过自己小家庭的日子。我怀着这样的心情，期待着未来的生活，总是感觉非常开心非常幸福。”
    这想法一点也不过分，张一现在已经对陆柚的家庭有些了解了，她不想回来，也很正常。
    “那时候他对我很好，我并不是会依赖别人的人，他让我觉得有依赖感。”
    “他现在不爱了，他更爱他自己。或者他本来就更爱自己。”
    张一知道陆柚不是哭哭啼啼的性格，但他认识她，已经看她哭过太多次了。他抽出纸巾替她擦泪。
    “别伤心了，你做什么选择都是对的，哪怕你现在去找他呢？你去见见他，也很好，或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见过了。”
    “那……”
    张一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建议，他来之前觉得自己像个孤注一掷又横刀夺爱的战士，现在他重回平静，只觉人间的事情，都还是那些柴米油盐，所有人的感情都不能像刀切一样分明，大家浑浑噩噩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他不该告诉你，你说得对，这件事和你无关。他高估了我们的关系。”
    张一喟然长叹：“陆柚，别和我分手了。”
    “你喜欢我吗？”
    陆柚哭得眼睛红红的，这样的问题本来就有标准答案，张一不想敷衍作答。
    “喜欢的，你这样的女孩子，没有几个男的能不喜欢。我也是，我希望能和你认真恋爱，希望能在你的生活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能和你一起去面对一些事情，能成为你信任的人，希望你能毫无顾忌地像我摊开你的心事。我想和你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我们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决定分手的时候。哎，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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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陆柚本来想，他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是认为她是个很合适的恋爱对象，所以想继续发展。往后听听，又很感动。听到最后的口误，她也笑了。
    哪有人把甜言蜜语说得这样谨慎？
    她还有几笔旧账要跟他算。
    “你上次，跟凌思远说我们分手了，不是很干脆吗？”
    “……”张一不敢解释。
    “你每天晚上在朋友圈装神弄鬼，你的嘴会不会说话？”
    “我怕你烦。”
    “那如果我需要找你，我是不是也要怕你烦？”
    “我不会烦。”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烦？”陆柚历数他的罪状，“你跟踪我，还让蒋易萌给我打电话。”
    “那不是跟踪，我很担心你。我就是在保安室看看你走了没，你一直在车上坐着，我很怕。”
    “你还告诉凌思远，说我和沈可扬的事和你无关。”
    张一终于找到一个他敢骂的人了似的，底气十足：“他怎么连个话都听不懂了，我哪是这个意思？”
    “对，所有人都要猜你的意思。”
    张一情急地去拉她的手：“不是，你别生气。我们之间很多话都没说开，我猜你，你猜我。这样一点儿也不好，以后你有什么事都跟我直说，我也跟你直说。好不好？”
    车外的雨下得没完，陆柚不耐烦地发动了车。
    “我要回家了，你带伞回自己车上去吧。”
    “我车在路边停着，肯定已经违章了。你和我一起吃饭吧？”
    要求虽然很合理，陆柚不吭声，不想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他。
    “蓝鸟好吃吗？”看陆柚横了他一眼，张一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今天，以后我们可以来吃。”
    陆柚反唇相讥：“你倒毫不介意。”
    “多吃几次，就没那么特别了。”
    “我可不来，你和凌思远一起来吧。”
    张一低头找手机：“我得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还在为咱们吵架呢。”
    “早好了，等你去劝吗？”
    “萌哥不喜欢他传话，那她自己不也把我的话告诉你了？”
    “这就是和好的代价，凌思远同意了。”
    张一目瞪口呆，还是高估了凌思远。
    饭最终没有吃成，停车场出口堵死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还在一厘米一厘米往外蹭。两个人的湿衣服粘在身上，难受得根本也没办法吃饭。
    “凌思远和萌哥谈恋爱也很早，要是他们早点介绍我认识你就好了。”
    “我等你到了出口再下去。”
    “我……想跟你说，我知道你并不很喜欢我，我是真心的，我也会等。”
    陆柚也不想反驳。
    “我想抱抱你，但是只要说说就好了，我身上太湿了。”
    陆柚主动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张一这次才终于低头伏在她的颈窝里。前面拉出半个车位的空，旁边的车虎视眈眈地要插进来。
    陆柚一推他，紧跟上去：“你下车吧。”
    张一下车，看见了沈可扬，他终于弄到了一把伞，站在停车场中间。张一下意识地想敲敲陆柚的玻璃，停车场的杆这时候抬起来。
    陆柚的车利落地开走了。
    张一和沈可扬什么表情也没有地各自走开了。
    陆柚回了她妈妈家。
    大概因为家里没有别人，他妈妈把饭菜端在姨妈的床上吃，陆柚低头换鞋，听她们在说话。
    “你闺女那是个呛着毛的性子，我要是劝她别去见那姓沈的，她没准还就非得去看看，我那么跟她说了，包她不去。”
    苏媛玲的语气有点犹豫：“不去又怕她这么怄气，就把大事耽误了。”
    “她不是还有一个吗？那小医生看着挺老实的。”
    “老实好吗？要是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窝囊死了。”
    “找个不窝囊的，谁能受得了你闺女那脾气，连她姨妈都要挨她骂。”
    陆柚不想偷听。她们谈话的内容也让她烦。她们从没有尝试去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去商量什么事，永远都是利诱，或者强迫，或者道德绑架，或者使用某些看似更高级的技巧。
    不过，姨妈刚出院，陆柚不想跟她吵。她什么都不应该跟她说。
    她把门打开又重新关了一次，这下屋里的两个人听见了，苏媛玲扬声：“回来了？吃饭了吗？”
    本来是正常的一个问题，在今天问，显得有试探的意思，陆柚想绕开接下来的打探。
    “吃过了，衣服湿了，我先换一身衣服。”
    换好了，陆柚来了这边。
    姨妈在吃药，看着脸色不错。苏媛玲想问不知道怎么开口，盯着她的脸想从脸上看出点什么。
    “看我干嘛？”
    “没事。”
    陆柚哭过，她进家门之前补了点妆，加上这几天本来脸色就差，倒不太显。
    姨妈看不得她们眉眼官司，问道：“你去赴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赴什么约？我跟张一一块吃的，我妈说在医院这些日子人家帮了不少，要去感谢感谢。”
    姐妹两人对了一下眼色。
    苏媛玲更进一步：“那……就光吃饭？”
    “不然呢？”
    陆柚见有所交代，也不想再糊弄她们了。姨妈第一天出院，她本来想今晚在这里住，有什么事情好陪着妈妈。如今看来，还是回那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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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妈我先走了，衣服我已经放洗衣机里了，等会儿妈你帮我晾一下。”
    姨妈出院了。陆盛勤也终于结束了出差回家了，他轻描淡写的问了几句，陆柚简明扼要的回答了。
    陆盛勤对苏媛媛的厌恶可是毫不遮掩的，陆柚不想和他久待在一起，说了声要回房洗澡去。
    土土见到了多日不见的主人们，高兴得满地在跑。陆柚回房他要跟着，被陆盛勤一把提起来：“这小东西浑身都是肉，等会儿带出去遛遛。”
    陆柚洗了澡，躺在床上和蒋易萌聊天。她有一点困，但头发吹得半干，她想等完全干了再睡。蒋易萌在加班，回消息并不及时。
    “……所以今天晚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陆柚回想起张一浑身滴水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晚上分开这么久了这个人也没再跟她说什么，就该找个胶带把他嘴封上，不该这么轻易的答应他和好。
    蒋易萌揶揄她：“怎么稀里糊涂的，张一不是妾身分明了么？”
    “是啊，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非此即彼。你别告诉凌大哥，他们俩这次太可恨了。”
    张一没有发消息，直接打电话来。
    “这些日子也没有心思收拾，我回家洗了个澡顺便把家里都收拾了一下。现在真有点饿了。外面不下雨了，今天周四，想不想吃肯德基？”
    陆柚床头摆着一碟荔枝和一杯牛奶，是李文洛拿来的。她回家太晚，大家都没有想过她没吃晚饭，李文洛只是要她喝杯牛奶安安神，好好睡一觉。
    可张一非要提起肯德基，饥饿的人是抵抗不住油炸食品的诱惑的。陆柚在不想出门和想吃肯德基里挣扎了几番，把选择权交给张一。
    “洗头了，头发湿，不想出去。”
    “那你在家里等着，等会儿我买了去楼下送给你，你可以包着头发下来。吃完回家，不会有人看见你。”
    “刚领导来，又提出了一些意见。他怎么那么多意见？”蒋易萌吐槽了一句，见陆柚没有回，问道，“人呢？睡了？”
    “没有，约了个外卖，来送肯德基。”
    蒋易萌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了个“你不对劲”表情包。
    “外卖为什么要用约了这个词？我该不会是被秀了吧？”
    “哎呀，我还没吃饭呢。”
    “哟，都九点了，要去给女朋友买夜宵还要送楼下，张大夫这算不算老房子着火啊？”蒋易萌大肆嘲笑 。
    25.夜宵
    说是可以包着头发下来，陆柚也不可能真的那么邋遢。还是起床把睡衣换成了长裙，又把头发吹干。自叹费这么多事，还不如让他来接她一起去吃。
    小区的保安已经有点认识张一，张一一露脸，就放他进去了。
    张一把车开到楼下，陆盛勤和李文洛正好牵着土土回来。陆盛勤看见这辆别克，有点眼熟，但不敢确定。在电梯刚好遇见陆柚下楼。
    “去干什么？”
    “嗯……”
    没什么可瞒的，陆柚只是不确定她爸爸会作何反应。李文洛拉了陆盛勤衣袖一下，哪有人问话问的这么笨，接话道：“刚下完雨，外面蚊子有点多，我和你爸就赶紧回来了。土土快跟姐姐再见。”
    小狗知道什么？陆柚回头，看见他们消失在电梯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张一今夜黑t恤加黑短裤，头发洗得蓬松，刘海自然下垂，比平日里上班的样子松弛多了，显得很乖。
    陆柚坐进车里，张一献宝似的从后座都拿过来，满满排开。
    “你怎么大晚上想吃这个？”
    “我最喜欢吃肯德基了，一周两三次吧。有时候晚上去跑步回来还吃个甜筒。”
    陆柚从一只蛋挞吃起：“你也不怕胖。”
    “上手术的晚上就吃啊。白天在手术台上站了一天，吃一点甜的油的有利于减压。平时要是想吃就要跑步，这次可惜你没有看见我师兄，我读研那时候他没事就带我们去打篮球带我们去跑步，说是外科医生必备的身体素质，不过他现在也胖了有肚腩了。”
    张一身材不错，两次拥抱，陆柚略有所知。
    她笑了笑，适当表达一点关心：“你少吃点吧，不吃蔬菜不健康。”
    张一赶紧自证清白：“我也不是全吃这个，原先我们楼下有一家面馆，他们家的豌杂面特别香，但是我嫌辣，不太常去，可惜它去年不做了。我家和医院之间，有一家很正宗的东北菜馆，菜很正宗。有一次我们全部下沉到社区去，下大雪，没法开车，我和小韩回来的时候又冷又饿，那个店正要关店，我们要老板把包好的饺子全给我们煮了，我们只敢站在门口等。刮大风，老板把所有馅儿的都混在一起煮的，我和小韩闻着烟囱透出来的气就馋了，拎着饺子几乎是跑回医院的。晚上一人能吃五六十个。”
    陆柚被这惊人食量惊到了。
    “他家的饺子真的很好吃，我下次带你去吧。他家菜分量很大，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吃，每次饭点儿去点了饺子都要带走。”
    陆柚笑话他：“可我也吃不了五六十个呀。”
    张一不好意思：“我们也只是那一次。”
    见陆柚喜欢听他说这个，张一又搜肠刮肚的想起来。
    “东塘路你知道吧？那个地方原先有一家小馄饨店，他们家的馄饨很一般，但是他家的锅贴很好吃，酥酥的，好吃得都让人光想吃皮儿。他家有个海鲜煲也好吃，不用调味品，纯是新鲜的贝类和大虾，十几年都没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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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你说这家小馄饨店我没有印象，但是东塘路我知道，我妈原来的房子，就在东塘路边。”
    “锦绣七里？旁边有个小超市你去过吗？”
    “是的，小超市没印象了，我大概去过吧？附近还有别的超市吗？”
    “没了吧。门外会卖时令水果和简单的几样蔬菜，超市里面只有一个柜台，老板和老板娘轮流看店。”
    陆柚没有印象，但是说起小区旁边的超市，她怎么也是去过几次的。
    “去过吧，怎么？那里也卖什么好吃的吗？”
    “那家超市就是我爸妈开的，之前我们家在那附近住，有时候我会在柜台上写作业。你应该没见过我，但是你总是见过我妈妈的。”
    张一脸上露出了一种很甜蜜的柔情，陆柚只好实话实说：“我一点也不记得了。那里卖不卖文具？”
    “卖。”
    “那我肯定去过。我有时候去我妈家会忘了带笔，应该会去买。”
    “我妈妈肯定会记得你。她很热情，来她店里第二次的顾客他都能记住。何况是和我同龄的小朋友。”
    陆柚想，那张一妈妈肯定会认识她妈妈，那个年代离婚了的又非要把孩子扔给再婚前夫的女人，是左邻右舍的谈资。小超市的老板娘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些。
    陆柚转移话题：“你买太多了。吃不完。”
    “没有关系，明天用空气炸锅热一下，跟刚买的一样。”
    陆柚像是听了什么很滑稽的事情，浅笑道：“你还有空气炸锅？”
    “有啊，我会做饭啊，我从小就做饭给自己吃了，也给我爸妈送饭。”
    陆柚回家时，家里安安静静。陆盛勤夫妇在房里，外面没开灯，陆柚一不小心碰到了土土，土土呜呜叫了一声。
    还设置了个警报器。
    陆柚觉得好笑，她和张一可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她回房去，喝干牛奶，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张一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也觉得很好笑。坐了一天门诊累得要死，去大雨里发疯抢了对象回来，晚上在姑娘楼下野餐，实在很疯。
    他开了车窗，雨后的夜风又凉又潮湿，吹得他的心都软了。
    胡乱放纵的结果是，他感冒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紧张压力太大，昨天太累又淋雨，一起床，张一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鼻子也塞了。
    他吃了两片药，班还得照常去上。
    办公室的人都问他怎么了，他含糊其辞：“昨晚淋雨了，就感冒了。我多喝热水，下午就好了。”
    周一和周五是大查房，科主任带头，要看所有的病人。化疗病人身体虚，他戴了n95口罩，怕传染他们。
    张一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是他的病人，他干脆都不进病房。科主任笑道：“今天张一怎么躲这么远，今天查房之后，九点半吧，咱们王院要开个乳甲中心的工作会，大家都抽出时间参加一下。”
    大家谁也不是傻子，近来科里的风向变化，他们也都有数。这次开会，张一应当就是获利的一方了。查房过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张一不去看病人，就径直回办公室，显得格格不入。
    小韩随后回来：“哥，我听他们说，今天要嘉奖你。”
    张一虽然也对情况一无所知，但有点回避，打着哈哈：“这词儿听起来不是我党的词。”
    “哎呀，反正就那个意思。他们没跟你透个风？至少评副高的资格要给你恢复了吧。按往年，过了国庆节就要开始递材料了。”
    张一只觉得来上班折腾这一会儿，他的感冒不轻反重。现在脑袋都有点疼了。
    “我真不知道。”
    “要说，他们还真是白费心机，也就给你取消了这一个月……”
    李斌进来，小韩又尴尬地住嘴，他们都有点尴尬。每次小韩嘴贱的时候，总能被李斌听见。
    “李哥，李丽华那边，今天请你帮我照看，她的状况你最清楚了。”
    “嗯，我刚刚去看过，没什么变化，很稳定，稍后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看看。”
    李斌说完又退出去了，小韩凑过来：“哥，你是不是答应带着心头肉李大主任做论文了？”
    “李丽华只是严重，又不典型。虽然是跟君同医院挂了个合作，也是要在常规方法失效之后再用。论文什么的，太遥远了。”
    “你不能拿你之前发的那些的标准要求李大主任啊，他就按最低标准凑几篇，其余的部分看脸就够了。”
    “没有，没有，我知道的还不如你多。好啦，你快坐吧。我向你发誓，我要是知道什么，就差这几分钟了，我绝不会不告诉你的。”
    开会的内容，和小韩料想的差不多。王副院长高度赞扬张一的医术、责任感和反应能力，又恢复了张一参评副高的机会。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就是我们医院实事求是的精神。虽然啊，那个病人和张一大夫有一些关系，也因为这一点，对医院的声誉没有造成什么损害。但是我们都要重视起来，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得到及时处理……”
    官样文章，把事情拉到一个高度，再盛赞张一的贡献。同事们怎么想的张一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
    “第二件事，就是咱们医院明年，要三甲复审。按照院里的部署，那个时候，咱们乳甲中心的二期建设要完成。二期建设是一个比一期更精细，更专业，也更困难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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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按照张一的习惯，这种涉及到百年大计的部分，他就开始屏蔽声音，想自己的心事了。通常这个时候，小韩会跟他逐字吐槽，他们两个一起偷笑一会。
    “……我们邀请了君同医院的顾天主任来指导我们，后面，我们这边对接的人员也要安排好。我们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做扎实……”
    张一感觉到顾天的名字一出，很多道视线朝他这边来了。小韩本来一扬眉打算说什么，张张嘴，终于也没说。
    张一这一天都能感觉到办公室里有种微妙的气氛，就好像李斌的待遇，临时地转了一部分到他身上。幸好，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韩还肯和他一起，但可能生气他口风太严，事先一点风都不肯露，吃饭的时候就没那么爱说话。
    张一想再解释一次，也无从说起。
    快下班了，张一很庆幸今天是周五，过一个周末大家就会淡忘一些，至少也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给陆柚发消息，问她晚上的安排。
    “有个工作，科长给我的时候没告诉我着急，下周一就要去，我这个周末必须要把资料看完。”
    “是今天晚上就要加班吗？那我去给你送饭吧，别点外卖了。我不打扰你。”
    张一去那家东北菜馆买了饺子和几个菜，老板又给张一送了几样小菜。陆柚让他直接上6楼。
    “我可以上去吗？”
    “没事的，白天办事的人也人来人往。”
    张一有些拘谨。办公室里有张空桌子，看来他们加班的时候常在这里吃外卖，陆柚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家里用的木筷子。
    “一次性筷子用着不太顺手。”
    张一看她倒了点热水烫筷子，他把饺子和菜一样样放开。
    “昨晚上跟你说过的东北菜馆，今天就去买了。我也有些日子没吃了，馋了。”
    陆柚开玩笑：“这些有五六十个吗？”
    两人会心一笑。
    陆柚吃饺子是分两口的，一口咬个弯弯的月牙儿，另一口吃掉。张一看她吃得有趣，不由看呆了。
    “老看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吃？”
    “马上就吃。主要是，要是一开始咱俩就都低着头也不说话，只顾着吃，是不是有点可笑。”
    “你有什么心事，说吧。”
    张一还嘴硬：“没什么心事，早晨起来有点感冒，到下午好多了。”
    陆柚嘲讽他：“从前我要是说加班约不了，你就会给我发一句好的。”
    张一只能笑，人的感觉都是很灵敏的，装模作样的实在没有必要。他低头吃了一口饺子，才把今天的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柚。
    “……评副高职称的机会是我应得的，被他们这么一搞，我好像还要感谢谁。说得这么夸张，大家都觉得是在照顾我。好像我评职称就不用凭我自己的真本事了。”
    “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好了，如果你成为科主任，那他们自然什么话都不敢说你。你又没有这样的理想，自然就要被别人关注。”
    “小韩的态度，我也有一点伤心。上班之后，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得到的东西好像都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似的，所以无论付出了多大努力，周围的人总感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陆柚有时候也会有同感，但她会觉得这是一种上位者设置的pua，达到了分化下属的目的。她一针见血：“你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想接受。”
    陆柚形容得好精准，张一如逢知己，立即点点头：“是的。”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人真正的想法也是掩盖不住的，天长日久他们也都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事论事，难道你不希望替你们医院买很多先进的东西，提高水平吗？”
    “也是，你说得很对。”
    张一觉得这一整天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被陆柚三言两语就移开了。她看事怎么这么能想得开？
    “我师兄走的时候我答应给他寄一点特产，他走了都快一个周了，我还没给他买呢。让今天这个事弄得我都不想买了。”
    陆柚笑：“别啊，你师兄又没得罪你。”
    张一也知道，他只是嘴上这么说说。
    “唔，真烦。”
    吃了饭，张一把桌子收拾干净，陆柚去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好了你该走了，我也要继续工作了。”
    “我陪陪你吧，我不说话。”
    陆柚回电脑前，继续看文件。她工作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写一写，解决了再划掉。电脑上是正式的文档，一页纸写满，就撕得粉碎，扔进纸篓里。
    像在做什么题目。
    张一把水壶加了水，烧好了，放在陆柚手边。自己坐在空桌子上看手机。
    陆柚回头：“你喝水吗？茶水柜里有纸杯，你自己拿。”
    张一摆摆手，陆柚笑道：“这儿只有咱们俩，你怕出声吓着我吗？”
    张一起身拿了纸杯，倒水放在桌上。小声说：
    “我不想影响你，你早点看完，好早点开始周末。”
    陆柚也有些累了，站起身来在他身边走了几步。
    “你今天晚上在做什么？”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钱马让在聊天。”
    提到这个人，陆柚就笑了。
    “你怎么会想起他？”
    “他腿上长了个痘，让我帮着看看是什么。顺便……”张一卖了个关子，“问我怎么和你弄到一块儿去了，他那时候以为是为了把你介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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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张一笑得很促狭，陆柚又是咬牙又是笑。
    “九点半了，不想在这了。明天再来，回家。”
    26.登门
    张一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等陆柚醒了，叫他去接。
    陆柚很勤谨，赶着平时上班的点儿就醒了。
    “你是不是想给你师兄买东西？我爸爸有时候有些商务伙伴的私人赠礼，都是我后妈帮着办的，我要了几个电话和地址，你可以用。”
    张一很意外，这是他今天的小任务，没想到陆柚还能记在心上，光是这份心意就很让他感动了。
    而且，以前陆柚提起后妈，会说是家里人。现在肯跟他这样大大方方讲了，也是进步。
    “那等会儿我把你送到单位就去办这件事，中午我来接你吃饭，好吗？”
    “嗯。”
    张一从前给师兄们带特产，都是去超市和一些店里买，虽然都是挑了不错的，但没什么特别。在陆柚给他的这些人这里，他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居然连水果都有市面上看不到的品级，张一除了寄给师兄和老师他们，还另买了三箱。到办完了，刚好回去接陆柚。
    “下午还回去吗？”
    “不回了。快看完了，还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周一再去问问办公室的前辈，”陆柚晃着脖子，“我脖子都痛了。”
    “是么？我看看。”
    还没出单位的大门，张一把车停住，伸手到一半，也觉得有揩油之嫌，手生生悬住。
    陆柚没觉得怎么样，笑道：“张大夫确实业务能力扎实，看乳腺就算了，还看心脏，懂中医，替人看腿上的痘，还能帮人看颈椎。”
    张一被取笑，索性大大方方把手搭在陆柚脖子上，按了按颈椎的位置，就拿下来。
    “颈椎曲度确实有点改变，抽空可以去看看，做做理疗推拿什么的缓解一下。”
    “会含胸探头吗？”
    “没准。”
    张一见没有回复，转头看她有没有生气。笑道：“我没帮钱工看出来什么，皮肤科太复杂了，好多是纯经验的，我让他自己去挂门诊，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你的特产买好了？”
    “是的，不仅买了，还大开眼界。阿姨怎么找到那么好的地方，咱们这儿产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又买了些，你带给叔叔阿姨吃。”
    难怪，车里有股水果的甜香气。蒋易萌回头一看，后座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大箱水果。她有点好笑：“介绍费吗？”
    张一正色道：“那倒不是，主要是那些东西很好，我去买了一场，这也是应有的礼数。苏阿姨那份我也买了，姨妈和她一起住着，吃个水果解闷。”
    消消火气。不过张一没敢说出来。
    “好会端水。”陆柚笑了一声，想起从前这话都是蒋易萌来形容她的，叹了口气。
    “张一，你不会觉得累么？”
    “这不就一次？”张一反应过来，赶紧表决心，“有什么？顺手的事，做惯了就不累。我还买了一箱给大萌哥吃。所以后备箱放不下，放后座了。”
    张一的表现太上路也太套路，陆柚忍不住笑了。张一也觉得这样很傻，也笑。
    “那你爸呢？”
    “我爸就省省吧，”张一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我们俩，不太亲近。我大学的时候寒暑假就不太回来了，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妈生前给我买的婚房，我回来也是自己在那住。”
    这必定也是有些缘故了，联想到上次海鲜店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陆柚没往下问。张一也不好再说。他不介意跟陆柚袒露自己的内心，但怕她不想听。
    也罢，来日方长。
    水果再好，这天气又热又闷，也怕烂掉。吃了饭，两人就去送水果。
    先去送到苏媛玲那，那么一大箱，陆柚是拿不上去的，张一弯腰从后备箱里拿起来的时候，陆柚意识到，好像这箱水果，把她绕进去了，张一是要把她家都拜访一趟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媛玲姐妹的坏话那一向都是对着陆柚说的。见了张一，只有客气。
    “买这么多干什么呀，我和你姨妈，也吃不完。”
    姨妈还在屋里，张一在客厅遥致问候，说自己这两天伤风，姨妈病着，还是别过去了，别传染了。
    毕竟不是正经见家长，陆柚赶紧拉着他走了。苏媛玲送出来，叹说连口水都没喝上。
    电梯合上，陆柚想，等下次来，妈妈和姨妈就有好说道了。她俩生不逢时，要是放在现在，最适合去做个点评博主，无论点评什么，都会足够犀利，吸人眼球，吸引火力。
    张一在她身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买的时候，没有想到还要送的事。我后背都湿透了。”
    “还有勇气再走一家吗？不然你放电梯里，我大概也能弄回家去。”
    “不要了，毕竟是水果，我直接拿过去更妥当些。”
    不过，天遂人愿，陆盛勤和李文洛都不在家。张一顺利进门，只有土土凶恶地招待了他。
    陆柚向他介绍张一，他才安静下来。张一蹲下身，尝试着去摸摸他的头，被呲牙凶了一下，吓得张一猛退一步。
    “喝杯水吧。他不太爱出门，所以一直算是很认生的。你今天是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张一小心地绕过土土，走进家里。
    家里和张一想得很不一样，家具都是深棕色的，搭配着一些很富丽的刺绣桌布桌巾之类，是一种很奢华的风格，对张一来说，有点太复杂了，但是很好看。空气中有种隐隐的香气，他连脚步都忍不住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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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生女儿的家，果然不一样。我去我同学家，都没有这样的。”
    陆柚给张一倒水：“随便坐，我的房间是那间。”
    陆柚虽然没有邀请张一参观的意思，但打开了房门。虽然家具是同色系的，但陆柚的卧室就是清爽简单的，阳光洒满了房间，看着很舒服。
    张一暗想，这也完全不是那种被苛待的孩子的房间，至少从物质上，陆柚还是过得很好的。
    再说，她亲妈那个人，连姐姐住院都可以照顾十几天，要是亲生女儿过得不好，只怕她也不会肯让她一直跟后妈住在一起。
    “好了，我们走吧。待时间长了，叔叔阿姨回来遇到了，更奇怪了。”
    张一本意是说这样不请自来奇怪，但说出来，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想歪。
    “走吧。”
    张一低头向土土再见，土土果然又一阵狂吠，张一狼狈地跳出房门。
    陆柚笑道：“你真是，你老招惹他干嘛？”
    “嘿嘿，投缘。”
    凌思远说是和蒋易萌出门练车去了，蒋易萌开车上手很快，只不过一遇上真的车，就有些着慌。
    “你们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去我们家等我们回去，我们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方，如果你们要是有事的话就自己去玩，我们晚上回去再找你拿。”
    张一征询地看了陆柚一眼，陆柚也没有别的地方玩，和他们一起，很好。
    “那我们去吧。”
    “行，我家的东西在哪儿你都知道，你们去随便吃随便喝。但是友情提醒，为了看麦格教授，客厅是装了监控的。”
    装监控……有什么的！
    “你别贫了，赶紧滚回来，水果这么沉我可不能从你们小区外面端进去。”
    “我让保安把你放到地库里，你从地库应该能找到我们家吧？”
    张一进门，把水果拿到厨房，把窗子都打开透气。给他和陆柚都倒了杯水，他咕咚咕咚喝下去。
    陆柚看他好笑：“你渴坏了，我们家的水也是不能续杯的吗？”
    这么想是很好笑，在陆柚家的时候，也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张一就是不自在，喝水都不敢放胆喝。
    “反正，氛围就很有压力。常去可能会好些。”
    陆柚歪在沙发上，和麦格教授一起玩，装没听见。张一坐近一点，麦格教授立刻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张一无奈地笑着坐到最远的地方：“好吧，我在哪都不受小动物欢迎。”
    凌思远和蒋易萌开了四十分钟才回来，张一接了五六波外卖，全是吃的喝的。
    凌思远进门就开始吹嘘：“大萌哥是真可以，真敢加速。这第一次上手就敢开到90了。只不过进城之后怂了点。”
    蒋易萌锤他：“你别阴阳怪气了，小心明天我上班的时候自己走了不带你，让你迟到。”
    “哟哟哟，卸磨杀驴。”
    “对，就杀你。”
    凌思远去厨房洗水果，女孩子们自然地围着麦格教授凑在一起去了，张一去厨房帮忙。
    “一箱水果就赢得了登堂入室的权利，见到了所有长辈，你这还是个高端玩家呀。”
    “我发誓，我买的时候真没有想过还得送。”
    “怎么样？”
    “还那样，苏阿姨那边在医院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是见了面还是很紧张。那边家里没有人，也没怎么样。”
    “你还真打算现在就见家长啊？”
    “那怎么了，我们都谈了五个多月了，”张一算完也觉得很惊讶，“我感觉从这次分手之后我才开始谈，那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是在模仿她，而她根本就没有在和我谈恋爱。”
    蒋易萌那边也在问：“怎么就突然这么大的声势？路上凌思远问我你俩是不是要搞个大新闻，我一直不让他说。”
    “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我们俩感觉还只是在刚开始，幸好我爸和我后妈今天都不在家，不然，确实是太复杂了。我俩是那种会搞个大新闻的性格吗？能顺其自然就已经很不错了。”
    “哦，至少这次开始了，也是大进步。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嘛。”
    凌思远称赞道：“这水果你从哪弄来的啊？也太好了。不会真跟人说的似的，是患者送你的吧？”
    “你们公司是风气不好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话？这是买的！”
    张一把给师兄寄特产和跟钱马让聊天的事情跟凌思远简单说了一下，凌思远听得直皱眉。
    “我和钱马让不是一个大组，上次之后也没打招呼，有天巴巴地去找我们，说小陆怎么不冷不热，现在连个消息都不回。我也不好让他撒泼尿照照自己，就说她没听我们撮合，和你在一块了，他怎么还能去问你。”
    “可能是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吧。他说他女朋友家条件挺好，是抱了大腿，跟我说了一堆陆柚的缺点，让我注意一点。”
    凌思远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能这么没数？”
    蒋易萌过来拿东西，问道：“谁啊？谁没数？我来看你俩是不是在这儿吃上了，怎么还没弄完？”
    “钱马让。我真是错了。早知你俩能在一起了，我那天何必要找这么个玩意儿来碍事，”凌思远转身把一块水蜜桃喂蒋易萌嘴里：“你可快吃吧，别埋汰我们了。
    张一不理会他们俩打闹，向客厅看，陆柚正抱着猫看手机，也一派安恬模样。张一想，喂东西这动作太亲昵，不是他们俩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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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他不自觉地带着笑，走到陆柚身边，她仰起脸看他：“你在高兴什么？”
    张一托辞：“笑他们俩，没一刻能停。”
    “我后妈刚回家，看见水果，在跟我说你太客气。”
    “应该的，”张一在陆柚身边坐下，试探地补了一句，“我在追人家女儿嘛。”
    陆柚端端正正坐着，甚至都没看他，张一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被她听来是否冒失。他很忐忑，直到看见她耳朵边有一点红。
    麦格教授在她怀里看张一，张一伸手去拨弄她的小爪子。陆柚松手让麦格教授跑掉，站起来。
    “我最喜欢他们家这个向阳的客厅，当时我们家买房子，为了买到三室向阳，客厅只能在北边了。”
    “我家客厅就向阳，回头可以把阳台的玻璃门打通。”
    说完，张一也嫌自己太唐突，他家和陆柚有什么关系呢。陆柚被他闹得没办法，索性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一被她看得害羞，没话找话：“你们……家三室向阳，是为了所有人都住在向阳的房间啊？”
    这话问得好蠢，陆柚低头笑：“是。”
    张一也知道蠢，又问道：“你妹妹，多大了？”
    “她叫陆柠，比我小四岁，现在在英国留学。”
    “你有一个妹妹，真好。她和你差得又不大，但你是姐姐，她肯定又崇拜你又和你很有话说。”
    这是一个独生子的奇思妙想了。陆柚浅浅地笑了一下，没解释，只说：“等你看见她了就知道了。”
    张一把这句话当成是一句邀请，美滋滋又有点娇羞：“我很期待那一天。”
    “她今年年末就会回来。”
    张一怦然心动，这是在暗示，他年末的时候，就可以正式上门去见父母了？
    那就是差不多年后就可以备婚，那快一点五一，从容一点十一就可以办婚礼。
    他思绪飘得老远，去女方家拜见是不是有风俗，他得跟凌思远好好问问。贵重些的东西，是不是从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还有，陆柚家里这样的情况，他是不是得去拜见两次？那是不是就得两份东西。
    陆柚完全没这个意思，她很久没听到张一说话，回过头，他的神色已经变得迷茫又郑重，她便心知他误会了。
    不过她不想戳破，几个月后的事情，谁说得好呢？见了家长也并不意味着什么，既不意味着长辈的认可，也不意味着两人的感情就没什么问题。
    可能，还是一场劝分的开始呢。
    厨房的事早收拾好了，两人不过是看见陆柚和张一在说话，所以磨蹭不来打扰他们。陆柚扬声叫他们：“你们再不出来，我们俩走了。”
    27.福气
    送陆柚回家的时候，张一仍有期待：“明天……”
    “还天天呆在一起吗？明天我想回我妈家，你也自己做点自己的事，不好吗？”
    张一想，陆柚要是跟别人出去玩，他都没意见，但是要回家和她妈她姨妈在一起，他就很不放心，上次，陆柚就是回家见了她们，转头就跟他分手。
    陆柚见他沉默，玩笑道：“不然，带着你？”
    张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眼下远不是登堂入室的时机：“那就太快了，你会不自在的。不管说什么话，你别生气行吗？”
    陆柚停了一下，才笑道：“生什么气？那是我妈和我亲姨妈。”
    两人心知肚明，所以什么都不必说。
    破天荒地，李文洛没在家，陆盛勤在家里。陆柚打了个招呼就想回房，陆盛勤叫住她。
    “我今天去洗车，好像看见你的车了。”
    “嗯，那天天下雨，忘了带伞，车上全是雨，送去精洗了一下。”见陆盛勤好像有话说，陆柚坐下。
    “你和现在的男朋友，谈得不错？”
    “还可以，我姨妈住院的时候，他跑前跑后，还挺热心。”
    “嗯，你难得有谈了这么久的。要是觉得好，更要审慎、严肃，婚姻是天长地久。”
    陆柚觉得牛头不对马嘴，这怎么就扯到了审慎严肃，又是怎么扯到婚姻去了。要是婚姻真是天长地久，他和她妈是怎么离婚的呢？
    “没有结婚的打算，离那一步还早呢。”
    “你还想想谈几年吗？见一面，相处相处，觉得彼此志趣和谐，就该谈婚论嫁。你很年轻嘛？我们公司里这几年多少和你一般大甚至比你还小的小姑娘，都结婚了，做妈妈了。”
    陆柚陪笑：“这也不是越快越好的事情嘛。”
    “他是第一医院的医生是吧？你妈给我看了他的介绍，应该是个聪明踏实的孩子，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本地人，具体好像是……开超市的？我没有细问过。”
    陆盛勤略有不满：“谈了几个月了，怎么基本情况都不弄明白？”
    “没有在意那些，家里条件应该还可以的，”陆柚不喜欢这个话题，但是只能尽量朝他爸爸感兴趣的方面说，“他妈妈去世之前，给他买了婚房的，在留金台那里。”
    留金台算是市区的中上档小区了，离老学区和医院之类都很近。但是说有多高档，倒也没有。至少离陆盛勤心目中的那种东床快婿，还有一定的距离。张一其余的财产，陆柚就弄不清了。
    “这家里，也勉勉强强过得去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上心。”
    陆盛勤虽然面露不满，但这就算是下了个结论。陆柚再在这里，便是多了，于是拿起热水壶，在他茶杯里斟满热水，就说要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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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陆柚洗着澡，想明白了今晚这个局。张一来送了一箱比较考究的水果，她爸爸又知道她的车送去精洗了，然后警告她要审慎行事，就差说让她自矜一些。
    陆柚无法，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解释他也不信了。
    所以，后妈今晚不在，大约是故意躲出去的，好给这亲父女两个一个谈话的空间。这么禁忌的话题，亲爹出面固然不好，后妈掺和却是更大的灾难。
    陆柚此时很想知道她这位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她不觉得他这次出差是为了躲着姨妈生病，可在外地那么久，他都没有一丝对女儿的怜悯，让他能问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当然，她也不奢望。没有任何人，地球都是一样地转。
    今晚他想的大约是，既然既成事实，就要问问张一到底是个什么人，要是还可以就姑且存之，不好了，就早日翦除。省得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干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可惜他们一开始的推论就是错的。
    陆柚擦着头发，打开手机。苏媛玲发：“你明天回家吗？回家来吧，想做点好吃的给你吃。”
    苏媛玲做饭很好吃，在陆柚的概念里，是不下于大厨的手艺的。
    “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趁年轻。”姨妈硬朗了些，就自己撑着坐在桌边吃。苏媛玲把清淡的菜都挪到她跟前，她好像是在和她们一张桌子吃饭，其实没有一道菜是重叠的。
    陆柚去姨妈那道清炒西葫芦里夹了一筷子，口味很淡，少油少盐，苏媛玲特意用了葱姜醋提味，陆柚违心称赞：“是淡了些，还是好吃的。”
    “是，你妈这人，明珠投暗。”
    从传统的眼光来讲，苏媛玲真是有个做贤妻良母的手艺，她各项家务都做得很漂亮，可唯独，这个标签是要建立在“妻”和“母”的身份上，苏媛玲何其无辜地失去了这两重身份，也就失去了做贤妻良母的资格。
    在陆柚这一代人的眼光里，这也没什么，但她自己是深以为憾的。
    陆柚听得没两句话转到了这个话题，强压住了叹气的冲动。今天回来，可不就是为了听这个的吗？
    “家务活儿少做，也不是什么损失。像今天这样，我妈要是愿意下厨做点好吃的，那我肯定就回来做好观众了。”
    苏媛玲低声说：“我们两个都老了，明不明暗不暗的我都不在乎了。我们在乎的，只有你。”
    “对，只有你。”
    陆柚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反抗，不要发火，温和问道：“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你得有点主见啊，你……你自己的事情，当然要问问你自己的感受嘛。”
    陆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没有主见”又成了她新的问题。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昨天张一和你来送水果，没一会儿，沈可扬又说来看看。说下周三就回公司去了，走之前，还应该拜访一下我。带了好些东西，我不要，他坚决不拿走，我也不能给扔楼下去。现在不是之前老街坊的时候了，但是常年两个大小伙子都来送东西，是很好看的吗？”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陆柚辩解：“沈可扬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要真喜欢你，你当个亲戚走动吧。”
    陆柚的态度有些赌气了，苏媛玲竟然没发火。
    “你冒着大雨去了蓝鸟，跟他见了一面又走了，你到底是不是在赌气？”
    “我想去看看情形，但是我一看见他，我就确定我俩都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是不是因为回家了，也没跟他一起出国，有点自卑啊？”
    陆柚终于没忍住叹气。
    “妈，至少在目前，我很想和张一认真接触。别人我不考虑了。”
    “张一，是个好孩子，第一次我看见他我就说过，这孩子长得还好，可魅力是差点。你心甘情愿的？”
    陆柚百感交集，竟然觉得可笑。如果她选了沈可扬，她们会觉得她华而不实，但选了张一，她们就会觉得她在凑合，在退而求其次。
    “我和年轻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我现在喜欢能让我觉得很安稳的人。”
    “可你也不是真喜欢他呀，你看他的眼神里面没有欣赏，没有热情，我和你姨妈是过来人，我们能看出来。”
    “我现在对沈可扬也没有。”
    “可你曾经有。”
    陆柚绕不出去，只能举手投降。
    “那你们觉得我怎么选才是对的？”
    “得看你自己呀，你要有主见。”
    又绕了一大圈。
    “妈，姨妈身体还不好，我今天是真的不想吵架。咱们来想一下，我怎么说，你们才能满意？路已经都让你们堵死了，我没法说话啊。”
    陆柚竭力控制语气，不要尖刻，不要恼怒，不要把矛盾升级。
    苏媛玲苦口婆心：“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失败者。但我很希望你能选对，你也应该知道，就算到了现在，女孩子的人生是不能选错的。”
    如果这是在辩论场上，陆柚可以瞬间拿出各种辩论技巧来证明这句话是错的，对于大学辩论队队长的她来说，这毫无难度。
    但是在她妈妈这里，这些都是徒劳的无用的。她的血淋淋的伤口就可以击垮她的一切论点。她妈妈满眼都是泪水，陆柚一句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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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我们什么也别着急选，你们也别为我担心，这个不好可以换下一个，但是沈可扬确实不可能了。妈，我和他不只是因为分手了生疏了，而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捅了我一刀。”
    这是陆柚一直不敢正视的一点。
    那六年，快乐的六年，漂亮的女孩，同时拥有青春和爱情，在各个方面都光芒万丈，还有同样优秀的学长深爱着她，他们互为对方最璀璨的勋章。
    而陆柚也毫无保留地向他交付了一切的秘密，那些来自原生家庭的细微的疼痛和遗憾，孤独和无助。他流着泪，对她如同稀世珍宝，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只有他们。
    所以她被迫做出选择的时候，她以为他会理解她，或者仅仅出于怜悯，用谎言拖延一下离别时刻的到来。她并不奢望她们会成为万千爱情故事的男女主一样，远隔万里，矢志不渝，但她也想不到，他的决心会那么坚定，那么冷酷无情。
    没想到他就那么决绝地提了分手。
    “那好，陆柚，既然你已经决定回家，那你我就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现在不走，你以后也不会来的。我不是不给你时间，我已经在这边等了你一年了，我要等你一辈子吗？”
    “我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了，我就再也无法相信他了。我那天去，是想看看他，过了五年，我好像也有点好奇他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我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无法原谅。曾经再多高兴，也填不满了。”
    除了蒋易萌，陆柚没跟任何人说过，今天真说出来，倒也不难。陆柚心里不难受了，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苏媛玲痛苦地捂着脸：“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该把你带到这样的家庭来。那问题也要解决，就算我们这些始作俑者都去死，也改变不了现状了。”
    “妈，你别这样说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所以我们所有人都要往前看。张一对这段感情很认真，我也希望能和他同样认真，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差，难道就一个人都找不到吗？”
    “是。”
    话说成这样，其实已经吃不下饭了，陆柚强打精神，夹起一块红烧肉。说话没有说很久，饭菜都还是热的，米饭莹润，肉质细嫩。
    书里形容心情不好时吃饭味同嚼蜡，也不尽不实。
    吃完饭，陆柚说，我抽空还是去把沈可扬的事情解决一下，让他不要再来打扰你们了。要是他再来的话，你们也不要招待他了。
    下午又待了一会儿，陆柚还是走了。
    她应该和她们在一起，说说聊聊，缓解一下彼此的沉闷，但她真的受不住了。
    她不想回家，打车去取车，想打个电话给蒋易萌，想起今天他们应该会去双方的父母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打给张一，也并不想倾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
    张一的声音听起来很悠然：“在家里看电影，你离开阿姨家了？今天开心吗？”
    “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开心，”陆柚不想回家，转念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吃呢。现在才四点多，不急。”
    陆柚暗叹，她都这么说了，他也意识不到她是想和他一起吃饭吗？
    “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找个简单的地方。”
    张一这会儿倒敏感了起来：“怎么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在我妈家吃了午饭，约你是吃晚饭。和开不开心没有关系啊。”
    张一没有那么容易相信，爬起来换衣服：“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去取车，等会我去接你吧。”
    陆柚也不想吃饭，她想让人陪陪她。张一上车，她就开车绕下去。
    “你想去哪里吃？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
    张一看她的脸色，她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向张一笑。
    “你看什么啊？真没生气，也没有哭。那是我妈，也不是每次去都不高兴。”
    “不高兴就说出来，别憋着。我听了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么没心没肺吗？”
    “对，以前我老听我妈吐槽我爸。说完了还不是一起过日子。你得说，别忍着。人太贤惠了忍耐力太好，会憋死的。”
    陆柚逗他：“我是你女朋友，你劝我别太贤惠了？”
    “你只要是个人，我就会劝你别太贤惠了。”
    陆柚知道要去哪里了，她一打方向盘，向她妈妈的老房子开过去。
    “你上次说的那个馄饨店在哪儿呢？”
    店面现在已经不小，但煎锅贴之类的活儿还是自己家的人在干。张一猜测锅边的中年人是老板的儿子，收银的中年女人，想必就是老板的儿媳。
    张一点单付账，老板年纪大了，却盯着张一看了几眼。
    “你是不是那边超市的，小宋的儿子？”
    “大伯你还认识我啊，”张一笑笑，很自然地指着陆柚给他看，“这是我女朋友，我跟她一起回来尝尝我小时候吃的东西。”
    老板转头向后厨叫老伴来，老板娘看了张一，又看了陆柚好几眼，连声夸陆柚长得漂亮。
    “快坐，一会儿就好了。唉，快坐。”
    张一坐下的时候，眼圈都有些红了。陆柚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熟。
    “小时候嘛，大家都在这附近做生意，有时候我爸出去拿货，我妈一个人要全天看店，就没心思做饭，就让我来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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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我以为这是你现在常常会来的地方。”
    张一摇摇头：“没有人陪着，我也不敢来。惦记着，更不敢来了。”
    锅贴手艺没变，海鲜煲也好吃。老板娘亲自来上菜，张一欠身接过来。她又看了陆柚好几眼，陆柚任她打量。
    “真好，真好哇。什么时候儿结婚叫着我啊。你妈，可惜了。要是看见这么个儿媳妇儿，高兴坏了。”
    张一答应着，说一定叫大家都去乐呵乐呵。
    锅贴很脆，张一用力一咬，锅贴发出咔嚓一声，像嚼薯片。陆柚笑道：“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我挺高兴的，还有人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来这儿嚼锅贴壳儿，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我妈都吃什么。”
    张一的伤感只持续了一瞬，他就赶紧收回去了，笑着说：“现在跟你说就有点假了，但是你没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在想，一个人吃晚饭没什么意思，要是你能打电话来叫我一起吃饭就好了。但是我又觉得不会。”
    “喏，你心想事成了。”
    “是啊，你今天让我成了一个很有福气的人，各种意义上的。”
    陆柚心念一动，说：“吃完了我们在附近走走吧。”
    28.争执
    这附近都是居民区，没什么意思。暮色降临，几台广场舞都开始了。陆柚也忍不住会想，要是张一的妈妈还在，现在会不会混在这群阿姨里。以她现在听到的这些，她应该是个很有生命力的女人。
    她问了张一，张一摇摇头：“应该不会吧。这清福她享不了。她这会儿肯定还在操持什么乱七八糟的挣钱的事情。”
    “她很喜欢赚钱？”
    “那当然。要是她没走，我可能现在不会做医生。我成了个什么超市小老板，开着淘换来的顶账豪车，每天去各个店里转一转，渴了就从自家冰箱里拿瓶饮料喝。我媳妇儿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儿或者啃鸡爪。”
    陆柚完全被他这个假想逗笑了，就算他妈妈在，她也不觉得张一会走上那条路。不过谁也说不好，而且，即使知道那样的话，在一起的就不是他们俩了。但她也会想象她坐在超市柜台后面嗑瓜子的样子，十分好笑。
    张一轻声问：“你想不想听我家那些破事？”
    这样的总结，陆柚很难说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她一犹豫，张一立即就说不说了。
    陆柚劝他：“讲吧。”
    “没什么意思，不要讲了。难得我和你一起这样走走，我们说点开心的事。”
    陆柚也不是非要听。从张一对他爸爸的态度来看，这不会是件让张一觉得很舒服的事情。
    “好啊，随你，等你喜欢的时候再讲。”
    两人走了一会儿，张一笑道：“我搜那么多攻略，都没有说可以和女朋友这样安静地在大街上溜达的，可我感觉真不错。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否多心，陆柚总觉得这是一种身份确认。于是她赶紧在弹出窗口上点了“是”。
    “很好啊。现在的风有点凉爽了，地面还是热的，这么走着，也很舒服。我原来以为退休了才能过这样的生活。”
    张一温柔地看着她，伸手试试她手背的温度：“会不会有点冷了？我们回车上去？”顺手就把陆柚的手捞进自己手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冷我自己会说的。”
    趁现在氛围很好，陆柚语气轻快地问道：“你和沈可扬，有工作上的往来吗？我听蒋易萌说，你们认识。”
    张一没想到会提起沈可扬，他尽量客观地介绍：“嗯。他们公司是我们医院待选的供应商之一。萌哥遇到我们那天，我带着他参观我们医院呢。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我们都认识你。”
    “昨天，他去了我妈家，说是去拜访拜访，也看看我姨妈。”
    张一只是低着头听着，完全没有任何表示，陆柚只好继续说：“他这样，我总觉得不太好，所以我想跟他见一面，把话都说开。”
    “我以为，你们的话，五年时间就够说完的了。他难道不是出差到了这个地方，想起这个城市还有个前女友，所以又来展现一下自己的魅力吗？何必为了他这样的人，干扰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呢？”
    陆柚一噎，像是没想到张一的话会这么尖刻。
    “我也想，他和你还要有工作上的往来，我也不希望总这样没头没尾的，叫人误会。一次性把话说开，以后大家见面都不尴尬，不好吗？”
    “那你跟我说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且是从我口中听到的。将来要是你知道了些什么，你也好……”
    “我将来，可能要知道些什么？”
    陆柚涨红了脸，委屈道：“张一，你不要咄咄逼人，我是很诚恳地在跟你谈这件事，你的意见完全可以正常地说出来。”
    “我想不明白，前男友而已，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他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只有你们没有关系了，我看见他，才会真正地不尴尬。”
    “是，按理来说是这样，但他现在还不放弃，他还想通过我妈来纠缠我。”
    “阿姨为什么要帮他？因为阿姨更看好他，更喜欢他，如果阿姨毫不犹豫，他根本也进不了家门，也谈不上纠缠。你去见他或者跟他说什么，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陆柚没有预计到张一的态度会是这样，以往他对所有事情的态度都太柔和，以至于她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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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你怎么是这样的态度，那你那天说过的不在意，给我选择的余地，都是假的吗？”
    “今天和那天是一样的吗？那天我允许你选择，允许你心猿意马，允许你比较，不代表你永远都可以这样！你谈恋爱，跟前任断得干干净净的，是最基本的吧？”
    “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分手，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吧。省得我首鼠两端，心猿意马。”
    陆柚甩掉张一的手，转身朝车上走去。张一赶紧转身回来追。
    “你能不能别随便说分手？而且还是为了沈可扬和我分手。”
    “我不是随便说的，是你接受不了，我才提的分手啊。我不是在犹豫，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没什么问题，你要解决什么问题？”
    陆柚轻轻一甩，甩掉他的手，他这么说话，她很失望。好像多日来担心的事情得到了验证。
    “张一，我那天在车里，很伤心的时候，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就是我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你连衬衫上的气味和褶皱都受不了，沈可扬迟早会变成我们之间的一根刺。一个蓝鸟餐厅你都想用多去几次来洗掉，我不可能陪你去把所有的记忆都洗掉。而且非常残忍的是，有过的事情不会变成没有，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比较，不回首往日的选择。”
    “我只是那样说了，我没有去啊。陆柚，你别跟我吵，一吵架，我脑子就乱了。我不喜欢吵架。”张一眉头紧锁，“动不动就说分手，你和我分手，以后再去找别人，别人就能洗掉吗？”
    “别人或许有自己的经历，可以理解。”
    “那你让我也理解。”
    “你理解不了。”陆柚残忍地说，“你想象一下我们分手了，你和别人手拉着手在这里散步呢？”
    张一很生气，她怎么能拿气氛这么好的一件事来攻击他？
    “我不会，我非要散步吗？”
    “行，那你下雨天也不替她撑伞，也不会带她去见凌思远？你的恋爱计时会清零，迎来一个新的百日纪念，你会给她送花吗？”
    张一气极反笑：“陆柚，你真会吵架。我现在只有你，我脑子里想不到别人，你说的那些情况我想象不出来，我根本也不知道除了你之外和别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按你所说，你去找的别人，也不过是两人各有历史，各怀鬼胎，你喜欢各怀鬼胎？”
    陆柚语塞，她理解不了这个话题下的张一为什么会这么轴，所以她认准了是她的预计成真了。
    “那不关你的事了，我愿意。”
    她转身继续走，张一扯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他头脑很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撒手，让她离了他的视线，她可能真的就跟他分手了。
    “放开！大街上拉拉扯扯干什么？”
    陆柚本来真是为了和张一谈一谈这件事的看法，他在这件事上的柔和态度让她信任他。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她现在认真考虑起分手的事情来。
    “别说话，我们都冷静。”
    张一双手握着陆柚的两个手腕，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你最开始是想说什么？”
    陆柚被他问怔了，她最开始想说什么？
    张一回忆起来了：“对，你想跟他见一面。那你那天何不去蓝鸟跟他见呢？我也问过你要不要去把话说开。”
    “我想的和那天是不一样的。我和他没有复合的可能了，但是，我不想把这件事弄得太僵，甚至我一厢情愿地想，也不要让你和他太僵。”
    “所以你想？”
    “请他吃顿饭？要是你愿意。”
    “你想带上我？”张一苦笑着摇头，“陆柚，你们到底有什么话没说开，你能不能提前告诉告诉我？”
    陆柚忍着气，她理智上不想和张一吵架。
    “我就是想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有了很好的男朋友，有了我的新生活，请他不要再去跟我的亲人朋友做些无谓的事情。不要再惦记过去的事情了。”
    “不，这样是不会过去的，他要惦记让他惦记好了。你让我去，不是更尴尬吗？他要跟你谈你们六年的往事，我是回避还是在那听着？”
    “我会让他说吗？我会让他当着我的面给你难堪吗？你是我的男朋友。”
    “你心里放不下他我才会难堪，他什么都不用说，我就输了。你还考虑他的感受，我现在就已经输了。”
    陆柚眼中，张一简直冥顽不灵：“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放不下他。你们之间也不是较量的关系，我也不是你们中胜出那一方的奖赏，是我选择了和你在一起。”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选择了我，所以在你这，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须要给我让路。他要惦记让他惦记去，他要送东西让他送去，你不必在乎他。你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意味着他是特别的，你在乎他才会对他心软。钱马让还惦记你，你怎么不跟钱马让把话说开？”
    “我跟你真是无话可说，”陆柚一甩手，“别跟着我。”
    张一还是跟着她到了车旁，陆柚解锁之前，又重复了一遍：“别跟着我。”
    “你这么生气，我必须送你回家。”
    陆柚不置可否，自己开车门坐上去。张一跑到副驾去，陆柚喝道：“这不是你坐的地方。”
    张一灰溜溜地拉开后座门坐上去，柯基玩偶被他挤到一边，他抱在怀里，在后视镜里看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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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陆柚和他在后视镜里对视了好几次，张一目光灼灼，她实在无法忽视。
    “你不许看我。”
    “你好好开车，别分神……红灯！”
    陆柚踩了一脚刹车，幸而这路口车不多。
    “要不我来开吧。或者你把车停下来，消消气我们再走。”
    “你害怕，尽可以自己下车去。”
    “陆柚，你为了这些事，犯不着这么生气。好了，今晚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我们之后再商量，好不好？”
    陆柚赌气：“没什么可商量，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做什么你都管不着。”
    “陆柚！”
    “我在开车，你别跟我说话。”
    张一闭了嘴，专注地替她看路。陆柚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在车位上。
    “你下车吧。”
    “陆柚，你能不能别生气？”
    “你别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我听着烦。反正我们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我觉得没有，而且即使真分手了，我很惦记你，你明晚最起码要请我吃一顿饭，跟我说开。”
    陆柚险些忍不住笑，她自己觉得没面子，关了车门就要走，张一赶紧跳下车去追。
    “干什么？地下车库都有监控，拉拉扯扯干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我检讨好不好？”
    “你错在哪了？”
    张一说不出来。
    陆柚瞪着他，眼神好像能在他身上戳个窟窿。转身就走了。
    29.错位
    陆柚怕张一追来，没等电梯，上了步梯。走得生气，干脆直接爬楼梯回了家，走得大汗淋漓，去泡着澡跟蒋易萌吐槽去了。
    蒋易萌说她也在泡澡，听完她的语音，发了个一排省略号。接着电话就打过来。
    蒋易萌哈哈大笑：“你是在撒娇吧？哎呦我真受不了你们了。张一吃前任的醋好歹真有这么个人，你为什么吃后任的醋啊？你不撒手，不就没有这么个人了吗？”
    陆柚深感跟蒋易萌说这件事是失策之举，以后笑柄又多了一个。
    “我没，我哪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吗？我觉得张一说的有道理，你别理沈可扬。你说你俩好好出去散步，结果生一肚子气回来了，就因为沈可扬那个垃圾，值得吗？这人现在就是自己吃不到，就给大家都喂屎。”
    “有什么道理，你别向着张一，”陆柚得了蒋易萌的劝解，微微一笑，“说真的，我那天在蓝鸟，是觉得和张一有一天也要结束的。”
    “你又预支痛苦，张一明明什么都没说。你非要自己提起来。我看张一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平日里挺温吞的，但毕竟是个读了11年医学的医生啊，我一直很相信，他的毅力和聪明才智都是超过大多数人的。”
    “是，那是他的个人素质，我说的是感情。他的感情是很简单的，这样的人当然真挚，但也很容易受伤……”
    “那你就别伤害他嘛。”
    “如果这段感情的本身就会伤害他呢？等他开始介意，或者开始意识到，感情不是开门关门，是很复杂的……”
    “你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巨婴，对他充满了母性。柚柚，”蒋易萌的语气里既有担心，也有心疼，还有那么一点无奈，“大家谈恋爱，谁不是愿赌服输？如果现在凌思远开门进来告诉我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我也只能接受，我不是说我会原谅，就是我必须要承受。为什么你的好大儿就要例外呢？他没那么脆弱，而且只要你不是刻意玩弄他，他受到的伤害，也是他应该要经历的。”
    陆柚许久没反应，才强笑道：“让你这一声一声的好大儿叫得我都对他没有心思了。那我问你，假如你们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现在有两个凌思远，一个和一个前女友谈了六年，另一个和六个前女友各谈了一年，你选哪个？”
    “救命……六年谈六个，这是泰迪成精了吧。搞得我现在就想把凌思远叫进来骂一顿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看，连你都不敢想和一个人谈了六年的情况，张一能想象吗？他现在不介意，是因为完全没有占有欲，说白了，就是没有感情。”
    蒋易萌替张一不公：“他对你没有感情？”
    “我在他眼里是一个很适合跟他结婚的人，他会喜欢的人，他妈妈会喜欢的人。几个和我差不多的女人放在一起，他是选不出来我的。”
    蒋易萌无话可说，陆柚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太复杂。你非得今天就做个决定吗？”
    “拖时间长了，会依赖。已经又……好久了。”
    蒋易萌从这句话中读出一点淡淡的患得患失。
    “好了，我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的。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谈恋爱要谈得跟个哲学问题似的，大家就柴米油盐，吃喝玩乐不好吗？只要你们俩感觉对了就好啊。”
    两人都说不清，索性挂了。
    凌思远隔门问道：“好了吗？我可以进来了吗？”
    “等会儿我出去。我不想洗了。”
    凌思远大喇喇地走进来：“你看，我知道，别人八卦眉飞色舞，你们俩一起八卦是共沉沦。来吧，凌大师来开导开导女施主。”
    “哎呀，你不懂，柚柚对她和张一的关系，是有疑虑的。”
    凌思远哪有不明白，他眉头一皱，假装捻须。
    “疑虑什么，消极一点，就算不成，大不了分手就好了。陆柚那样的女孩儿，没了张一，也很容易找到男朋友吧？何况，不还有个情深义重的前男友在痴痴守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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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凌思远向着张一，说起沈可扬的语气就十足讥讽。蒋易萌踹他一脚，做口型骂了他一句“贱人”。凌思远笑嘻嘻地把她的脚捉在手里，倒继续装起花和尚来了：
    “阿弥陀佛，先师说过，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陆柚有疑虑，我还挺开心的，说明她对张一的感情，比我想象得深。至于张一，他这个人其实很轴，陆柚不做出十二分伤害他的事，他不会随便放弃。”
    蒋易萌觉得没那么简单，陆柚会这么纠结，还不是因为她也不确定。不过她不想跟凌思远透露太多了：“果然是经验丰富的渣男啊。”
    她一这么说，凌思远就无奈。时间长了，他也不想争辩了。
    “好了，老夫要以身证道了，施主能持否？”
    蒋易萌啐他一口，他乱扑腾，把浴缸的水泼出去一些，好方便他大施拳脚。
    蒋易萌拦他：“等会儿，今天说的话你要敢……”
    “知道，我傻吗？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给张一什么建议是好的了，让他俩慢慢磨吧。”
    陆柚把整件事情复盘一遍，认为自己确有理亏之处。但张一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等他来找她，她再和好。
    张一往车库外走，生了一路气。生气陆柚为什么还那么在乎沈可扬，也生气自己怎么就没有那种哄人的本事，就把局面闹成这个样子。
    直到睡前，他还在这两种情绪里交替生气，数度恨不得打电话给陆柚去把话说清楚，又怕真把话说死了彻底无法挽回。她根本不愿意听他讲他家里的事情，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让沈可扬放下。
    最终他决定不跟陆柚说晚安了，省得万一话赶话又说了更生气的话，追悔莫及了。
    第二天一早，又下了雨。张一想着陆柚刚洗了车，怎么就下雨了，又惦记她不知知不知道带伞，稀里糊涂地到了单位上班。
    冤家路窄，电梯厅里，张一刚好就见到了衣冠楚楚的沈可扬。
    “早啊，张大夫。”
    “早。”
    沈可扬笑得像条毒蛇，他的毒信子好像已经在跃跃欲试：“周末都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和……”他笑了一下，“去见了几个朋友。”
    张一心里很唾弃这样装模作样耍心机的自己，沈可扬笑意丝毫未减：“正想问你呢？那么大的水蜜桃哪里买来？太好吃了，吃了一颗桃子，我都没吃晚饭。”
    “哎，不值什么。回头我把地址给你。”
    电梯终于来了，人潮拥着张一进了电梯，沈可扬如他所愿地被隔在外面了。张一痛快又唾弃这样的自己。
    但转念一想，陆柚说的也有道理，她先告诉他了，而且是亲口说的，他看见沈可扬的时候就不吃惊了。不然他一定会被笑话。
    等今晚约她吃饭，问问她，要是实在想见他，给他饯行，也未尝不可。
    张一在周例会的时候，给陆柚发消息：
    “上班了吗？”
    他当然知道这么说很傻，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个起手式，后面他就要开始……
    “咱们乳甲中心的二期招标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经与院领导讨论，咱们这边的工作就先从前期调研开始，啊，学习一下先进单位的经验，也积极地和有关的供应商接触，啊，近期，王院长就要亲自带队去君同医院考察……”
    小韩用胳膊肘碰了张一一下，张一看了他一眼，听见科主任提到他。
    “张一大夫对那边比较熟悉，院长点名让你去。”
    张一疑惑，什么时候去？小韩又碰他一下，他赶紧点头。
    一直到散会，张一都没敢再走神，但后面也没提到什么和他有关系的东西。
    散会了，小韩和他一起回去：“哥，这是真的要重用你了。”
    “让我去当导游的。事先都没告诉我。”
    小韩笑，这次倒是深信不疑：“我看出来了，他说的时候你都呆了。要说他们也是真不厚道。”
    张一想，要是周末，也就太没意思了，他从前还有点喜欢出差，现在周末总有陆柚陪着，他是一点也不愿意出去了。
    要是工作日，也不好。走几天，他的病人怎么办呢。
    陆柚进了新项目组。早晨没什么事的时候看见张一发问，等了半天没下文，就没稀罕给他回。
    开始工作了，却发现比想象中棘手很多。上午的工作做到下午两点多，一同来的周大姐暗示陆柚效率高些。
    陆柚胡乱地吃着饭，心事重重，大姐笑道：“你怎么没精神？周末玩得太开心了？”
    “周大姐，你慢慢吃，我去打个电话。”
    周姐看着陆柚匆匆离开的背影，暗想这应该是跟男朋友闹矛盾了。
    陆柚在犹豫，如果没看错，她应当是发现了被审计单位的一些舞弊的证据。这在她的工作经历中尚属首次，那可完全不同于程序瑕疵之类的问题，需要特别严肃对待。
    按工作流程，她要迅速跟直属领导汇报。可是她犹豫的也是这个，她现在发现的这点线索也并不算非常确实，也有可能再好好调查调查发现完全是一场乌龙。
    以她和科长打交道的经验，科长会有一连串的问话，最后用她不清楚的那一部分抹去他所有的努力。
    不然就等会儿再看看再决定。但这个项目的工作量不大，她和那位同事大姐原定一天半结束，明天下午回单位，商量着把取证单整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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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周大姐明显是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晚上大概也不愿意陪她加班。她们俩各有分工，她要求把周姐看过的材料再看一遍，也是件麻烦事。
    她正犹豫，大姐给她打电话来了：“小陆，差不多咱就快开始吧，要不然下班之前整不完了。”
    果然，大姐不愿加班。
    说来也巧，下午的这部分工作就异常顺利，各类文件严丝合缝，完全都能对得上。陆柚的心情也焦躁，她不敢确认之前是否是错觉。
    陆柚因为存了心事，就看了一下大姐的内容，发现大姐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
    陆柚犯了难。被审计单位的人也在一边等着，他也希望早点结束，他好早点不用配合。
    “好了吗？”
    “再等等，大姐，你把你那边的三号和四号交接单给我找一下吧。我想再确认一下。”
    大姐笑道：“小陆就是工作认真。”
    果然，三号和四号也不太……正常。陆柚把自己这边的对应文件又找出来看了一遍。
    被审计单位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陆科，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陆柚抬头笑了一下。
    “没有，我突然想起明天上午我有点事，今天要不加加班，都看完吧。”
    陆柚打开自己的原始笔记，开始核对。大姐想走，但面上又有点过不去了：“小陆，我看过这两份，没什么的，不然我明天先回单位，下午再和你一起来？”
    陆柚被审计单位的人笑道：“没事儿，我们看一会儿就走了，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明天问就行。”
    那人也希望按时下班，便说单位有值班人员，这里反正就只是一个会议室，晚上陆柚他们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了。大姐的建议被忽视，自然非常不高兴。
    “这个地方离我家本来就很远了，要是再加班，我怎么回去呢？我不管，我要走！”
    事已至此，陆柚掏出手机，拨通了科长的电话。
    科长听了这个情况，反而没像陆柚想象的那样质问。陆柚听见他在那边叹气沉吟，她很耐心地等他想。
    “既然是这样，你们就不动声色，抓大放小，今晚把严重的问题梳理好，直接回来形成书面的取证单，我这边跟领导汇报，看看下一步怎么办。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要太纠结，免得夜长梦多。”
    陆柚应声。她低声道：“那……周大姐还要在这吗？”
    “要。越是有问题，越要严格按规定行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陆柚这边打着电话，周大姐在那边给家里人打电话，语气不善：“对！出了点问题！回不去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要问，你自己不会看着来吗？”
    她觉得这个工作有点难做，又想要是说出来的话，科长难免又要挤兑她，干脆没说。倒是科长说：“我给她打电话说说。”
    陆柚放下电话，周大姐的手机就响了。大姐出门去接。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咣”一下又把椅子拉出来，陆柚心里一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又打电话：
    “……一整天的工夫，一声不吭，要下班了，来这一套。我还能知道吗？我不回家你们都饿死？你们出去吃吧！千万别动手干点活！”
    科长又打电话给陆柚：“你们注意安全吧，别回来了。在那就近找个条件好些的酒店住下来，出差审批回来再补。不要和被审计单位的人透露任何情况。工作量倒不大，我这次是没想到会棘手。老周要是有不满情绪，你就忍忍。总之，先把这个事情做好了再说。”
    30.误会
    张一早晨给陆柚发的消息没有回复，快下班了，张一又想约陆柚出去吃晚饭，说开了也就好了，何必两个人都怄气呢？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忙吗？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昨天说的问题，咱们今晚可以讨论讨论。”
    想了想，他加一句：“平心静气地。”
    他想，陆柚要是不答应，无非冷言冷语说不去，也算搭上话了，或者她说要加班，他买饭送过去，她总也不能拒绝。七等八等，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了，也没等到回复。今晚值班的杨大夫看他还在，问他怎么还不走。
    “就走了。”张一起身，解了白大褂的一颗扣子，要往更衣室去。
    “有约啊？我懂。”
    张一不以为意，出门看李斌走过来。他想起小韩的话，明白今晚李斌这又有应酬了。杨医生应该是误会了，以为他也在受邀的人里。
    回过头，杨大夫已经出去了。其实就算他在，他也没法解释。
    陆柚还没回话，张一往病区走去，别人都在吃饭或者在休息，没什么特别，李丽华在拖地。
    “你怎么自己收拾卫生，病区里都有保洁啊。”
    李丽华气喘吁吁，张一伸手要接拖把：“你躺下吧。我替你拖完，以后这些事不要自己做了。”
    “我没受得住，吃饭都吐了。自己弄自己收拾吧，叫保洁来，人家也会恶心的。”
    张一加力夺过拖把，把地上收拾干净。替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晾着。
    “你不行就请个护工，虽然孩子年纪小，你该告诉他们也要告诉的。”
    张一也劝过多次了，李丽华一向是不肯听。她变了话题，不想说这个：“张大夫你怎么还没走？”
    “马上就走了。你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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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但张一也知道，说了也没用。化疗的副作用就是这样。
    “好，今晚和女朋友约会吗？”
    虽然是窥探隐私，张一不怎么反感，微微一笑：“问了，还没回我，我可能是问晚了。等会儿再不回我就只好自己回家了。”
    李丽华慈爱地笑着：“真好啊。我儿子也要毕业了，他以后要能像您这样，找个工作，有个女朋友，以后能有个自己的家，就好了。”
    是很好啊。张一笑道：“这要求一点儿也不高，肯定能做到。”
    张一等到七点多，也没等来陆柚的回复。只好自己回家，也没心思吃东西，煮了一包泡面，没滋没味地吃了。
    吃完饭，他开了电视，也看不进去，索性看他和陆柚的聊天记录。她从前无论是生气的时候还是不太熟悉的时候，没有不回消息的。他又想起周五的时候陆柚加班，好像是说过今天要去一个什么单位。
    他试探地问：“今天的工作顺利吗？要加班吗？”
    直到睡前，他也没有等来回复。
    陆柚是完全没有看手机，酒店都是大姐怒火平息之后定下的。她看完文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大姐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姐，我们回酒店休息吧，咱们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完，明天交接了直接回单位就行。”
    “啊？！”大姐乍醒，没搞清楚状况，“好，好。”
    陆柚把她们留下的废纸和垃圾都清理掉，收拾的时候，蓦地想起张一，都这个时候了，他肯定早
    睡了。想看一眼手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好在晚饭的时候，已经跟李文洛说了不回去了，陆柚也没什么交代不下来的。
    大姐问：“你要打电话么？用我的打。”
    “没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已经关机就算了。”
    陆柚回了酒店，和大姐也讲究不得，简单洗漱后，就睡着了。
    两点多的时候，下雨了。张一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空气潮湿，起来关窗户。
    手机上陆柚还是安安静静。
    他发了一句：“柚柚晚安，下雨了，我明天去接你上班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关了窗他睡意全无，坐在床边沉思。陆柚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同寻常。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想象，他立即甩掉拖鞋，钻进被窝，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醒来，天晴朗得很。
    地面上的水迹已经都干了，张一比平时陆柚上班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到她小区门口，一直等到八点半，他才确定陆柚……可能昨晚就没回来。
    他给凌思远发微信：“陆柚跟你们说了什么了吗？”
    凌思远没回，他没再拖泥带水，驱车去上班。
    科主任和沈可扬在他们办公室里等着，李斌在陪着。张一一进来，李斌笑道：“被什么事耽搁了？平日里都早，偏今天就晚来。”
    这算是替张一解释，张一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落在沈可扬脸上。他精神抖擞，见张一看他，笑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好像不太高兴。”
    张一轻声说：“没有，昨晚下雨没睡好，起晚了。主任，请假手续我等会儿补一下吧。”
    科主任也表现出了一点热情：“那倒不要紧。今天a司派人来宣传，沈总说干脆开个产品宣介会，领导决定叫你们几个人一起去听听。他们两个公司也同台交流交流。好些东西，他们不介绍，咱们也不知道现在科技都进步到这个水平了。”
    正常的工作安排，张一能说什么呢？小韩不在受邀之列，朝张一比了个加油。
    a司的秦工是个挺老实的人，像是搞技术出身的，讲解侧重数据，现有的设备只要能报出型号，这位秦工就能报出他们的新产品所做的改善。张一对他挺有兴趣，提了不少问题，李斌一言不发，记了不少笔记。
    王副院长大手一挥：“张大夫可以和秦工留个联系方式，会后做个更深入的交流。”
    沈可扬的讲述就更花哨了，从现代科技讲述到未来理念，多学科交并和尖端技术展望，还说了t司有一系列和一线医生的合作扶持项目，真正产品内容就讲得不多。
    “这个部分，我司都有相关的图册介绍，写得也都很详细。我在ppt里讲了终究是纸上谈兵。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有针对性地去我们合作医院参观交流，获得他们的实际使用的心得。我们也可以为客户创造线上交流的机会。”
    他讲解的过程中，张一一直是木然的状态。他的内容吸引不了他，他那个念头从今早一直没有看见陆柚，一直在缠绕着他。
    他今天这样春风得意，是因为什么呢？但他也没有比平日里更特别些，张一从第一眼看见他，他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了。
    张一反复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不能遏制。
    王副院长看着张一：“小张，这次没有问题啦？”
    张一抬头笑笑，沈可扬抢先说：“张大夫和我加过联系方式了。张大夫有任何问题，我必定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有问题就要散会了，王副院长笑：“今天看你们俩在一块，我还觉得你俩有点像，都是又高又帅，你们俩谁高？”
    这完全是说小孩子的语气了，沈可扬完全不生气：“我185，张大夫呢？”
    “我也差不多吧。”
    众人笑嘻嘻地起身要往会议室外走，沈可扬趁机凑近，比了一下：“还是张大夫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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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张一笑了笑，没接话。他这么热情，也让张一不自在。
    张一有心事，落在一群人后面，沈可扬的背影昂扬自信，说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陆柚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想，陆柚是不会背叛的。他对她的人格有自信，她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他在陆柚心里的分量，也不值得陆柚去骗他。
    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两人相约见一面，然后旧情复炽。要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陆柚一定会跟他说的。
    所以他只要等着结果就好。可要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办呢？
    他也没什么选择吧？郎有情，妹有意，有他什么事呢？
    凌思远的电话打来：“刚在开会，你怎么了？”
    “没事。上班呢，别说这些了。”
    “可你问我的时候也是上班啊。你俩周日吵嘴，今天还没好吗？”
    张一想，推测只是个推测，就算是真的，也不该从他这里泄露给凌思远。
    “没呢，大概是赌气，我再哄哄。本来想问问大萌哥知不知道她……的想法，现在气消了，不想聊了，上班时间聊这个，太没意思了。”
    他口气淡定，做的事可一点也不淡定，凌思远也觉得好笑，偏偏现在忙，没法跟他细说。
    “那我挂了，你好好工作，其实你俩这关系，你可以堵她去，只要能见到面，什么都好说。”
    一句话，把张一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重新推翻，他可不是去堵她了吗？
    “行啦，挂了吧挂了吧。”
    “晚上咱们俩见见，等我下班。”
    “嗯。”
    晚上凌思远加班，张一受邀和领导们一起去跟沈可扬和秦工吃饭。这样的场面，礼节大于现实意义，张一身边安排着秦工，他们俩聊得倒挺好。
    吃完了饭，凌思远说他加班完了，要来找张一。张一报出自己的位置，又说在小区门口见。
    代驾把车开回来的，张一喝得不少，凌思远皱了眉，先让代驾师傅走了，他把车开到车位上，扶着张一回家。
    “你怎么了？吵架你不哄，你跟自己较什么劲？”
    “分手了，分手了。我以为她说着玩，没想到是真的。”
    “啊？怎么回事？”
    “不想说。别问我，让大萌哥去问她。我明天出差，回君同。要杀要剐都随她。”
    凌思远有点无奈：“那你睡吧，明天什么时候的票？别迟到了。我用不用打电话叫你？”
    张一挥挥手，自己回房间，踢掉皮鞋，就躺在床上了。凌思远无法，替他关了门回家去了。
    蒋易萌知道他和张一见面的事，没想到他能回来这么快。
    “陆柚没跟你联系？”
    “这两天没联系，怎么？”
    “又分手了，张一说的，你别跟陆柚说。我今上午是觉得他态度太不正常，他上班时间一般不会主动起头聊天。”
    蒋易萌一边给陆柚发消息，一边叹气：“只此一次，今生不要再指望我给任何人介绍对象了。哀家累了。”
    凌思远笑：“我今晚有点理解他们。你看，我那会儿追你，我想的就是，这个人挺好看，性格也好，我要跟她谈恋爱。至于结婚还是不结婚，以后在哪工作，要不要生孩子之类的问题，要是任何一方提起来，都会把对方吓跑。都是在后面我们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考虑的。他们这种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大的压力了。而且这两个人都太认真了，他们不想以后，不想那些问题，简直就没法过日子了。”
    “那怎么办？”
    凌思远做出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陆女士有没有告诉你，她跟张一，有没有什么亲密举止。”
    蒋易萌眯眼，一脸警惕：“你为什么问这个，这些，你们男的不是最喜欢聊么？”
    “我哪会跟人聊你呢。这不今晚想聊，他喝多了，我没法说了么？我觉得，他俩要是能把见面的话减一半，可能好很多，让嘴去干点别的吧。要是我天天跟你讨论，咱们俩什么时候生孩子，那咱俩肯定也要天天吵。”
    蒋易萌双手抱胸，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有观点才会吵，你说吧，你是什么观点？”
    “你看，是吧，只要聊严肃的，就可能会吵起来。”凌思远滑不溜手，逃避问题。
    蒋易萌没放过他：“咱们俩真没正式说过这个，你说你的想法。”
    “首先，我现在觉得，我们还是要生的，管他男女生一个。但是我们俩现在还算年轻，身体也不错，所以也不着急，先打拼事业，等我们安心要生再说。你有什么异议我们可以再商量。”
    这个答案，蒋易萌是可以接受的。她想起这事就不痛快，白了凌思远一眼：“生孩子主要是我吃苦受罪，和你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凌思远语气十分暧昧：“也不能说毫无关系吧。我要是不行，你跟谁生！其实你说有原生家庭阴影，中国人谁没有啊。咱们好好陪着这俩人谈恋爱，开解他们。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就算养育成功，就可以生自己的孩子了，好不好？”
    蒋易萌未置可否，笑道：“男的永远想当好朋友的爹，我见识到了。”
    陆柚这一天倒霉透了。
    周大姐起夜，碰倒了两人床头的水杯，她自己稀里糊涂，想着反正屋里开空调，就没擦掉。早晨起来，陆柚手机就开不开机了，大姐虽没否认洒水的事实，但话里话外推卸责任。又问昨天就没开机，会不会昨天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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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陆柚赶着回单位，就说回去再修。
    回了单位就身不由己。大姐闪进人群中，只说昨晚没睡好，而且有问题的材料都是陆柚看的，取证单自然也要陆柚写。科长本来也没指望她，一个劲儿催她。
    陆柚提出要去修手机，他说他有个键盘机，让她把手机卡临时取出来用。这键盘机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陆柚能记得起家里父母的电话，都短信报了平安。但张一的号码，她是记不得的。她想张一大概也没什么事，也不急。
    陆柚还要再说，他眼睛一瞪：“你总不会还得照着手机才能写吧？”
    那些东西，倒是都不能拍照。陆柚无可奈何，只好赶着写完。科长一直在打电话，对取证单上的每个字都看不顺眼，让陆柚改了又改。
    昨晚他给陆柚撑腰时候积累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陆柚又在心里骂了他几万句。
    取证单返回被审计单位，科长终于大发慈悲，让陆柚去修手机。陆柚还没下楼，科长的电话就又打来了。让她回去，分管来问她详细情况。
    陆柚说完，他说：“找几个经验丰富的，特别是曾经被巡视组和纪检组抽调过的同志，咱们来开个小会，研究一下。”
    陆柚彻底放弃了她的手机，这点事说了又说，复述了好几遍。下班也没结束，晚上又到了八点多。
    31.牵念
    陆柚疲惫得很。偏偏手机不同于别的东西，她非得去修不可。
    售后说是主板烧了，维修费不菲，不如直接换新。虽理解陆柚着急的心情，但维修主板不是今天能做的事情。
    “数据能恢复吗？”
    售后说可以，要是恢复数据，那她可以稍稍加班，不让陆柚再跑一趟。
    陆柚买了新手机，插了卡，看见这两天的消息。
    蒋易萌的消息是最新，问“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第二位的是周大姐，她问：“修手机花了多少钱？”
    陆柚无语，合作完了这一次，她已经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第三位的是家庭群，这几天陆柠说结了个大课，有点时间去旅行，在徕卡博物馆拍了不少照片，所以陆盛勤夫妇都在群里有了不少发言，七百多条。虽然是巧合，但陆柚不在，连家庭群都热闹起来，颇为讽刺。
    陆柚嘴角一挑，划到张一的消息。无论是约饭还是接上班，都错过了。过了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没那么生气，也没心情吵架了。
    “谢谢，这两天手机坏了，你发的消息都没收到。”
    售后还在等着把原来手机的数据复制过来，她也不想再多说了，发了一条“晚安”。
    一天没有手机，也蛮好的。没有人真的在计较她有没有收到消息会不会回消息。她成了一个真正自由而独立的人。
    陆柚把两部手机都放在维修点，让他们把数据恢复出来就好了，旧手机不必修了。自己想去买些东西吃，走了两步，又想起没了手机，钱也付不了。
    她只能回去坐在维修点的椅子上，觉得人事尽有可怨。售后的女孩看出她的窘迫，主动借了两百现金给她。
    “今天有个阿姨来修手机，付了现金，我还是扫码找钱的。等会儿传完了数据扫码还我吧。”
    陆柚致谢，暗想以后也要带现金出门。
    五分钟后，在试了两家店都被表示找不开钱之后，陆柚重新坐回了维修店的椅子上，把钱还给了售后女孩。
    女孩也有些无奈地收回了：“美女，你要吃什么？我去帮你付吧？”
    那就太麻烦了，陆柚摇摇头：“我本来就只是想逛一逛，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弄好吧。手机有微信消息吗？”
    张一回消息一向很及时，女孩看了一眼，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她想，要是现在，张一在就好了。
    张一的飞机是中午，他清早起来收拾行李时，看见了陆柚的回复，一上午都在琢磨。
    理由太合理，也太不合理。夜不归宿加手机坏了，太巧了。而且手机是什么时候坏的？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一天才能修？
    怎么看都怎么像个托词。
    何况发消息的时候才九点多，何至于就要说晚安了呢？要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为什么要搪塞他。
    他的心让滚油煎了这两天，已经麻木了。他不想问太多，于是回道：“我今天要出差回君同，还不确定要多久，等回来再一起吃饭吧。”
    发完，手机一放，又收拾起来。
    张一上班去看过病人，这几天他的工作都交给小韩处理。李斌问他：“院长他们说不从院里走，你今天打算怎么去机场？”
    “不知道要去几天，打车吧。咱们一起。”
    李斌就是这个意思，他赶紧表示中午会约他一起走。
    “你要不要带些礼物给朋友？院长他们虽然也会准备，但……”
    李斌这纯粹是为他考虑了，他想，周末寄出的特产，现在看来，倒恰到好处了。想到东西，难免想到陆柚，他内心一阵隐痛。
    “怪麻烦的，还是不要了。谢谢李哥替我考虑。”
    李斌被这句“李哥”叫得挺高兴：“没事，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习惯，多了句嘴。”
    张一这一上午要把工作都交代好，也挺忙的。到了中午，看见陆柚给他回了一句。
    “好，一路顺风。”
    去君同官方目的是参观交流，君同在医术和科研能力都是独一档，张一的导师许教授的团队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张一来这里，待遇就不同于在本院，出来进去总有人肯称呼一句师弟或师兄，这是同行的那几位没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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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张一也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a司王总，他的行事作风和秦工是一派，张一暗想，秦工应该是他很器重的人。沈可扬在君同也熟悉得很，上上下下，就没他不认识的人。过路的护士他都能打个招呼。
    当然，第一医院现在手握重金，对各方都是有吸引力的。所以各怀鬼胎，何尝不是一种主尽宾欢。
    那么多人都盯着设备呢，那些大厂的设备也都大同小异，100%和99%的差别。张一对设备的关注程度不如药，他从来了就和这里的人讨论用药和最近的新药，他希望能跟这边多达成一些新药的合作。
    于是这几天的行程，就是白天参观，晚上应酬，也十分充实。
    张一这几天没有跟陆柚有什么实质性的聊天，晚上睡前给陆柚发一条晚安，仅此而已。
    李斌和张一一间，晚上还特意会问张一要不要跟女朋友打电话，他可以回避。
    “不，我们都不是那样黏着的性格，李哥要给嫂子打电话就请便，我也可以出去走走。”
    “不用，老夫老妻，没什么私房话。”
    李斌大多数是跟女儿视频，幼儿园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絮絮叨叨，爸爸爸爸地叫着，张一着实羡慕。
    “顾师兄家的女儿应该和你女儿差不多大，真好，我也想有个宝贝女儿。”
    “你还是很有机会的，咱们科室的男医生几乎都是生女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职业影响，你可以研究研究，写篇论文。”
    张一笑道：“是吗？那太好了。”
    “和女朋友定下来了吗？”
    张一发现引起误会了，赶紧否认：“没，刚认识没多久。生女儿纯是我瞎说呢。”
    他这么问，张一想起他应该是知道沈可扬和他们的事，又觉得没意思。他太有城府，张一因此觉得和他很难交心。曾经他打小报告那点事，张一反而不太放在心上了。
    最后一天，科主任和院长不知道去见什么大人物了，李斌和张一就没人招呼了。顾天邀请张一去他家里吃饭，张一有些不好意思把李斌一人撇下。
    “没事，你去，我正好去逛逛，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带回去。好歹出来一趟不是。”
    张一解脱，去商场买了些东西拎着。下班时候，顾天开车带张一往家走。
    “换车了，丰田换窝窝了。”
    “哎嗐，原来那个你师嫂开着呢，也没浪费。原来说买个电车成本低，可换的房子没有条件装充电桩，还是油车吧。”
    张一心知这是个客气话，这车都买了，还在乎油钱吗？
    “我从毕业，确实跟师门联系太少了。”
    “国庆节，何明结婚，回来凑凑？你俩是同级吧？他应该会叫你。”
    “好，到时候我尽量来，我真心的。”
    顾天笑着叹气：“你要说你一定来，说话不是做科研，你那么严谨做什么？到时候真不能来，他为你不结婚了吗？”
    张一又学了一招，也有点不好意思，曾经他多少很真诚的话，大概都被当成是敷衍了。
    张一上学的时候和顾天关系很好，那时候他常叫张一去家里蹭饭，所以张一和师嫂吕珺也很熟悉。进了门，吕珺从厨房探出头：“张一！”
    “哎！师嫂！”
    几年不见，毫无隔阂。沙发后一个小脑袋探出头，可爱得很。顾天一把抱起来：“叫叔叔，这是张一叔叔，周末的水果就是他寄给你的。你说什么？”
    “谢谢叔叔。”
    张一心都快萌化了，顾天笑：“跟叔叔握握手，带叔叔参观一下咱们家好不好？”
    小女孩真就拉着张一的两根手指，带着张一逛了一圈。这房子虽然在个老小区，可不算很小了，要花多少钱，张一大概有数。
    “师兄，你们这不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这里生活扎下根来了么。我真佩服你们。”
    “凑合过吧，都是为了孩子。孩子上幼儿园时候我们想，上不了好的，那花钱去上私立吧，也比买个学区房便宜。可私立学校那套也不只是花钱，总之，那几年我和珺珺都快抑郁了。后来咬牙买了这个房子，等明年她就能上这附近的小学了，算比上不足吧，反正做爹妈的也就这个能力了。其实真不如你们回家的，什么都有了。人不管在哪，只要在塔尖上就行了。”
    “哎，”张一叹道，“职业环境还是差太多了。”
    顾天一笑置之，吕珺在厨房里喊让女儿去洗手准备吃饭，顾天带她去了。张一很有眼色地去帮着打下手，端菜上桌。
    “听你师兄说，你有女朋友了，还长得特别漂亮。”
    张一没必要谦虚，“嗯”了一声。
    吕珺笑道：“那看来是真的特别漂亮，有照片吗？”
    张一想了想，还真没有，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顾天隔门插嘴：“张一那可是真君子。”
    “别臭贫了，你还不来，好意思让张一端菜？”
    顾天伸手捂着女儿的耳朵：“好，我这当师兄的今天就教个乖，你得跟人有确定关系的身体接触，人是一种动物吧？你什么事都彬彬有礼，人姑娘还能主动跟你说，咱们亲一个吧。那你是着实有魅力了。”
    张一大笑，吕珺笑骂：“去去去，没个正经。不教好的。”
    在家里又有孩子，张一和顾天只是浅酌，可氛围极好。感情也聊了，往事也回忆了，比在s市的时候不知道好哪里去了。还有同气连枝之类的约定，也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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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张一没有久等，幼儿园的宝宝睡得早，顾天和吕珺明天也要上班，张一很有眼色地早早就告辞了。
    打车到了君同附近，张一就下车了。李斌给妻女买东西，张一也想表示表示，可他不精此道，深知陆柚用不上他。
    君同医院隔几条街就是张一的母校g大，东门外的窄巷里，是一条夜宵街，从前晚课或者晚自习结束，他会来这里买东西吃。
    现在时间尚早，这里都是情侣。大概心境变了，张一第一次注意到，这里还有小饰品店之类的地方。他在这条街上得算是个大叔，要是带了陆柚，倒可以老黄瓜刷绿漆，来这里弥补些曾经只有一个人的遗憾。
    那是他一个人的遗憾。陆柚是没有遗憾的，她大学的时候，是有人陪她的。
    张一沿着巷子走了几步，看见一道刷得很白的墙，有两个姑娘在拍照片，张一发现姑娘背后不是个普通路牌，上面写的是“我在g大很想你”。
    这牌子太俗，张一却有些心动。两个姑娘走远，他做贼一样地自拍了一张，赶紧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犹豫再三，他没发照片给陆柚。但他问：“明晚到家，周五了，能一起吃饭吗？”
    陆柚回了个好的。
    张一想，选择权都在她手里，他已经做了俘虏，决定不得了。
    陆柚这些天都在忙审计报告和线索移交的事情，来来往往的人和事应接不暇，今晚又加了会班，才把最后一份材料报完，后面再怎么发展，就和她无关了。
    在单位的时候还轻松，回家来，就有点虚无，这几天，她能感受到张一的冷淡，之前好久，他每天都会跟她说很多。
    她认为，她能猜到是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那天她一直不回消息，他误会她一直在怄气了？
    “上班了吗？”
    “忙吗？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昨天说的问题，咱们今晚可以讨论讨论。”
    “平心静气地。”
    “今天的工作顺利吗？要加班吗？”
    “柚柚晚安，下雨了，我明天去接你上班好不好？”
    ……
    后面就是彼此敷衍的“晚安”、“晚安”、“晚安”。
    几天不联系，她竟然也有一点点失落。
    张一的消息来了：
    “明晚到家，周五了，能一起吃饭吗？”
    陆柚是想抱怨抱怨这一周的繁忙，带出那一点点的想念，但太刻意。
    她只回了一条：“好。”
    32.吻
    衣服，是昨晚睡前就想好的。早晨起来换上，一件米色的半长裙，配着海蓝色的薄衬衫，她笃定张一还是老样子，浅色衬衫配长裤，她这样应该会很搭配，而且上班穿也不会很奇怪。
    很久不会为约会打扮，陆柚出房门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被看出来，幸好大家都匆忙，没有人说什么。到了单位，对面的大姐笑道：“哇，这么打扮，今晚看来有约。”
    陆柚唇角一挑，这可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没有，周五了嘛，换身衣服换个心情，这周实在是太累了。”
    大姐点点头：“周末让你男朋友带你好好玩玩。”
    张一下了飞机时候是下午，李斌说他家离机场近，就不回医院了。
    张一也不想回去了，打车到家，在床上躺了会儿，开始拾掇行李，顺便打算今晚的约会。
    打算起来，他也没什么好店可以去。
    他问小韩。
    “问我你就问对人了，和永广场隔两条街新开了一个特好的俄餐，氛围也好，九点之后有人弹手风琴唱歌。特别适合你这种约会不怎么聊天的。”
    “新开的，去的人也不多，会不会踩雷？”
    “这种异域风情的店，你就得赶早去，去晚了就逐渐不正宗了。”
    张一相信小韩，给陆柚发消息：“我回来了，下班我去接你？”
    “晚上你想吃什么？”
    “小韩说有个很不错的俄餐，在和永广场附近，我们去吃那个吧。”
    “想聊聊天，不太喜欢那种店，会有点累。我带你去我之前常去的一家川菜吧，也在和永广场附近，也有不辣的菜。”
    难得陆柚会说“想聊聊天”这样的话，张一还挺开心：“好。那你准备，我去接你。”
    张一卡着下班前五分钟到了陆柚单位，特意挑了个大树背后的车位，省得别人都看见了，对着陆柚问东问西。
    “我到了。”
    陆柚心道忘了嘱咐嘱咐他，实在没必要这么早来。晚来十分钟，该走的人都走了，就没那么招眼了。
    “你等一会儿，我下班得收拾收拾再走。”
    陆柚去洗手间化妆，她好久没这么费心思，涂口红的时候，甚至有点笑场。张一那个傻直男，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她的用心。她再收拾，也只是悦己。
    张一是能看得出来的。她带进车里一种很清晰的香气，她穿了裙子，还化了妆，人还是那个人，看在眼里多了几分惊艳。明明也算是很熟悉的人，今天她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多看了她几眼，莫名地就想脸红。
    他眼神太专注，陆柚都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不认识我了？”
    “你今天很漂亮。”
    陆柚想，也算是对牛弹琴，但这头牛，并不算太笨。
    “给你带了礼物。”
    张一伸手从后座够到礼盒，递给陆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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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李斌说他要给家里人买东西，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在商场瞎看，买了一瓶香水。名字里带一个柚字，你大概会喜欢。”
    看品牌，陆柚就猜到八分，听他说，陆柚就完全确定了是哪款。她不想煞风景，继续拆开盒子。
    她猜对了。这样的一个连名字都指向明确的香水，她从不同人手里收到过三份了，都快成为她的日常用物了。
    “好大一瓶，”陆柚笑道，“快开车啦。香水买三十毫升就够了，这么大一瓶，真成了纪念装了。”
    她喜欢，可也真心觉得蠢，找到这么一件东西做礼物，对张一来说肯定很不容易。
    “我不懂，店员说有这几个规格，我就买了大的。”张一发动了车，“你喜欢吗？”
    “嗯，这支很有名。”陆柚没说她用过，也没装作完全不了解，“我用过香水了，过两个小时散一散，我试这个给你闻一下。”
    “在店里她们给我闻了小样。”
    张一说完，自己也知道说了蠢话，笑了：“好，你试起来和小样肯定不同的。”
    餐厅很热火，陆柚定了个包间，关上门就安安静静。就在这一瞬间，张一就明白了她想来这里的原因。
    点菜照例还是陆柚，张一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陆柚的影子，影影绰绰，他心中涌起一阵甜蜜的感觉。他坐正了去看她。
    陆柚刚好点完菜了，看张一回头，又问他：“你吃凉面，还是吃红烧牛肉面，还是吃别的？”
    张一想着要吃川菜，又辣又油，主食还是清淡些，便说： “吃米饭吧。”
    陆柚瞋他：“上马饺子下马面，你怎么回事？”
    张一笑了：“那我要吃和你一样的。”
    陆柚向服务生笑笑：“两碗鸡丝凉面，最后上，不要太辣。先就点这么多。”
    服务生是个充其量二十岁的小伙子，他跟他们对菜单时候的表情，让张一感觉到自己被笑话了。
    服务生走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柚，陆柚笑着睨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这样突然见面，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样好的氛围，之前的生气张一就不想提起了。只想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一说。
    陆柚问道：“你这一趟，顺利吗？”
    “没什么目的，就是去了解。挺顺利的。对我来说回去这么一趟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学到很多东西，还见到了很多好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不过可惜，老师出去开会了没在家，我没有见到。”
    陆柚点点头：“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我还去了我师兄家，之前你见过一面，可能你没印象了，姨妈生病的那天，站在院长身边的那个又高又胖的男人。”
    陆柚点点头表示记得。
    “他老婆叫吕珺，我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常去他们家蹭饭，那时候他们很艰苦，我会买很多好吃的带过去。他们现在好很多了，在医院附近的学区买了房，换了车，还有非常可爱的女儿。真好。”
    陆柚走神了一瞬，随口问：“什么真好？”
    “都很好啊，他们生活的很幸福。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建立一个家，让它变得越来越好，我就觉得很好。”
    服务员进来上凉菜，两人的聊天被打断，陆柚若有所思：
    “他们两个医生，这么快就可以买学区房吗，还换车？”
    张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说道：“收入肯定没这么高，不过师兄开飞刀的，他前几年到处飞。现在不知道了。师嫂是心理医生，我对她们那个就不太了解了，大概也有办法赚钱吧。”
    陆柚是没话找话，她这个周让那个贪腐线索搞得太过敏感。服务员又来上菜，她说她去一趟洗手间。
    陆柚这样坦荡地来跟他吃饭，张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了。但尽管他不怀疑，他也希望能把这几天的冷漠弄清楚。这几天简直像个疙瘩一样堵在他喉咙里。
    他们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和周末没有吵架之前的那种亲密不同了，变得冷淡，变得疏远了。
    张一也知道陆柚感觉到了什么，她今天很温柔，很客气，甚至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讨好。他享受不了，他希望她是自在的，蛮横些也没关系。
    因此，陆柚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张一的话题就单刀直入。
    “周二突然通知了要出差，我本来还想和你见一面再走，又没联系到你。”
    “我这个周也很忙，周一那天去了一个单位做审计，晚上在那里住了一晚。手机被同房间的大姐浇上水了，就坏掉了。可是周二我一天都很忙，也没能去修。晚上去修手机，说主板坏了。修不好了，买了新的。”
    她在解释，他听得很难受。他把手搭在她放在手机上的手上。
    “你买了新的手机，我都没发现，看上去和原来一样。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们去了君同医院，沈可扬肯定会跟着。既然人都不在本市了，陆柚不想再跟他提沈可扬。
    她摇摇头：“生什么气？”
    张一不想看她装傻：“这么好的气氛我不想破坏，可我没有那个城府，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熟悉的开头，亲密的人发难，在饭桌上开始是最容易。陆柚从张一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别说这个了，你想怎样呢？”
    张一摇摇头：“你还生气吗？那天晚上你的话，我其实全没有听进去。后来想想，你是好意。我想的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那是理想状态，但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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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陆柚听明白他的意思，仍然没有从刚刚的紧张气氛中脱离出来，仍在瞪着他。
    “可我不想，也不需要牺牲自己亲近的人的感受，去跟任何人搞好关系，即使我在社会上根本也不是个强者，只要我能承担得起代价，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他难道会因为我得罪了他，就不卖东西给我们医院吗？”
    三十岁的人还说这样的话，真的很幼稚。陆柚一露出点笑意，张一就看到了。陆柚故意严肃起来：“快吃饭吧。本来很好吃的东西都放凉了。以后真的别提他了吧。都和我无关。我接受你的建议。”
    “我不想你受委屈，周一那天，我想过，我可以陪你去见他。”
    “好了。没完了吗？”
    张一马上闭嘴，夹了一筷子牛肉，被辣得青筋暴起，声音听起来委屈得很：“但你手机坏了，不该不告诉我一声。难道你晚上不回家，也不用告诉家里人一声吗？”
    他这样好笑得很。
    陆柚替他倒凉茶解辣，见他还敢怨她，故意把凉茶放得离他远了一点，移开眼睛：“我不记得你手机号。再说，我想你也没什么急事。”
    “而且你那时候是真心要跟我怄气的，对吧？”
    他真可恶，旧账要翻得清清楚楚。陆柚又瞪了他一眼，索性承认：“是。”
    张一伸长胳膊去拿到凉茶，漱漱口，讨好笑道：“咱们吃饭吧。我现在确定今晚我们是很开心的了。”
    陆柚毫不客气：“难道有人骗你来参加什么鸿门宴吗？”
    她想骂他没良心，却骂不出口，太像撒娇了。
    “我怕你没有消气。”
    陆柚想，费的这一番心思，果然是白费了，这个人长了眼睛，却没连到脑子上。
    两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饭，甜甜蜜蜜地吃过凉面，把最近的事情都说了一大通。陆柚向他抱怨不懂事的同事大姐，张一给她讲了不少之前在学校和在君同医院的事。
    饭桌上没说完，两人手拉手去散步。陆柚的手被张一心安理得地拿在手里，一根一根手指地把玩。
    “我这一周，很想你。”
    陆柚见缝插针地还击：“你刚不是还说，你一直很担心，如鲠在喉。”
    “是啊，你老是占据着我的心神。我昨天回了g大，看见很多恋人，就很想和你也再去一次。我还拍了一张照片打算发给你，没好意思。”
    张一从手机上找到那张照片，递给陆柚看。脸都拍花了，路牌只是依稀可辨。
    太俗气了，看得好笑。陆柚笑了，故意说：“年代久远，谁知道是拍给谁看的。”
    张一恨得咬牙，陆柚笑靥如花，老实讲，他从前从没像今晚这样，发现她这么漂亮。
    他愣愣地问：
    “我能亲你吗？”
    陆柚没想到张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我想……吻你。”
    路边都是一抱多粗的大树，树冠枝叶繁茂，把路灯遮住。倒是不远处和永广场的灯零散地照过来。
    张一又问了一遍。陆柚的舌尖抵住牙齿，张一的神情非常认真。她闹不清自己现在是在想怎么答应他，还是要不要答应他。
    张一没再问了，也没真的在等她确定。他缓缓地靠近，直至陆柚身上那股甜甜的玫瑰香气充盈他整个呼吸，他眼睛不敢看她，只敢盯着她锁骨上亮晶晶的项链。
    陆柚没躲开。
    他放心地再近一点，终于沉浸在这一吻中。
    他的吻并不激烈，陆柚的思绪非常混乱，她先是在算他们究竟认识多久了，算不明白，又算他为什么今晚就这么主动。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并不十分清楚。人不多，但会不会被人看？
    张一的手指捏着她腰间的衣服，都没敢碰到她。她的男朋友在吻她的时候，还是礼仪手，她想停下来骂他。
    陆柚的手攀上他的手臂，把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她微微仰起头，张一不自觉地配合着去加深了这一吻。他的手心热热地贴在她后背上，给了她支撑，也给她压迫感。
    直到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张一仍是不愿松手。
    “你身上有股甜甜的玫瑰花的味道，和平时不一样。也是香水吗？”
    牛嚼牡丹，陆柚不想和牛一起嚼牡丹。陆柚为难他：“你能记得下我的手机号吗？”
    张一说能，然后背出来。看陆柚有点意外，张一解释道：
    “你手机坏了就跟我失联了，万一我的手机哪天也坏了呢？我就把你的号码背下来了。就今天下午在飞机上背的。”
    “无聊。”
    “和你有关的事情，都不无聊。”
    “放开我，非得在街上给人看着吗？”
    张一松了手，仍然恋恋不舍。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张一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几次。
    陆柚听不得他这么笑，问他：“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想到今天吗？”
    张一一本正经：“我对你一见钟情，那天晚上我就想，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陆柚捶了他一下，张一这么一个看似很老实的人，哄女朋友的时候也会满嘴跑火车：“胡诌，你那天晚上的神情，要是能让警察把我抓起来拘留几天，你肯定会马上同意。”
    张一耍赖：“瞎说，光是那天晚上，我哄你多少次？我还以为你被交通事故吓坏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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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哪样？”
    “又漂亮，又磨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但你现在是总在我心里了。我整天琢磨你的心思都琢磨不明白。”
    “那就别琢磨了。”
    “那又怎么舍得下。陆柚，让我成为离你近一点的身份好不好？”
    “这不已经很近了？”
    男朋友再近一点是什么，不言而喻。陆柚很担心在这么好的氛围下，他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她今晚什么也不想拒绝他，希望他不要逼她。
    “不够，我想和你成为那种，不会随便分手的关系。即使你不理我，我也只会想，她是不是很忙？她是不是手机坏掉了？而不是担心你要跟我分手。”
    他这次还以为她是真心要跟他分手？真是蠢。
    她不说话，他就紧追不舍：“你这几天，会有一点点想我的，是吗？”
    他在向她要安全感，陆柚也慷慨地给了一点：“会有，一点。”
    她不想张一太得意，张一好像很知足：“我不要你去变得温柔，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自在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在意我的心情。我很怕你很客气。”
    他小声加了一句：“像今天这样。”
    陆柚戏谑地看着他：“你这样，倒真像是在那次和我一见钟情了。原来张医生喜欢的是那种调调吗？”
    他们相视一笑，张一讨饶：“别提了，不是说好了，那次你请我吃饭，就不再提那天了吗？”
    “你先提的，张一，你绕不过去的。”
    33.复查
    这一夜，从送了陆柚回家，张一就感觉他像喝酒了一样，晕晕乎乎。他的身体轻飘飘地，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就觉得很美好。他想，他是不是太心急了，趁着出差回来，陆柚可能对他有些想念，他就趁人之危了。
    于是晚安之后，他又问：“我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陆柚已经快要睡着了，手机突然亮起，她看了一眼，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在卖乖？”
    张一很不好意思，没敢再回，怀着美好的心情睡着了。
    天半亮的时候，他醒了。他不敢去罗唣陆柚，躺着美了一会儿，跟凌思远说：“我好像确定，陆柚就是那个人了。”
    凌思远要去加班所以起床略早些，看了这话，简直都想把蒋易萌叫起来看笑话。
    “你以为你是才确定的吗？我加班没时间陪你玩了，你赶紧去找陆柚吧。”
    “我今天上班，不能去找她了。起床了。”
    蒋易萌一个人在家，打电话给陆柚，才把她吵醒。
    “你竟然醒得比我晚？今天有人陪吗？要不要一起玩？”
    “好啊，张一出差昨晚才回来，说是今天去上门诊了。”
    “好没良心，你看你的思路，我就得排在男人后面了，他加班你才跟我玩，”蒋易萌故意挑剔她，“我正想问你们怎么样了呢？”
    陆柚还有点迷糊，不打自招：“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蒋易萌在电话里炸了毛：“我知道什么了？我该知道什么？好哇！有好事瞒我。”
    陆柚彻底清醒了，也明白蒋易萌在问吵架的事，很不好意思，想躲这个话题，蒋易萌坚决不肯放。
    “我们去做什么？”
    “快从实招来。”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陆柚按照蒋易萌的要求，带了早餐去她家。
    “快说。”
    “就……被啃了一口。”
    蒋易萌失望：“就这？”
    陆柚反驳：“这不快吗？”
    “都半年了，快的话……”蒋易萌夸张地咳嗽两声，如愿地挨了一下子，她十分八卦地凑到陆柚身边，“感觉怎么样？”
    “实话实说，没什么感觉。他也不敢生扑，我那会儿脑子一直在想乱七八糟的。我好像是哄着他，哄着哄着就以身入局了似的……”
    “啧，张大夫要多练。”
    “我就没有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不来电吗？”陆柚低头给麦格教授梳毛，麦格教授眯了眼睛享受。
    “不喜欢，为什么要跟他亲？”
    “所以说没想清楚嘛。好几天没见他，确实有点想他。但是只是个几个月的饭搭子，一时见不到也会想的。”
    “就算几年的饭搭子，见面也不会接吻啊。你别糊弄我。”
    “哎，就是气氛挺好。而且，上个周，我好像也是有点对不住他。”
    陆柚把这个周发生过的事情都讲给蒋易萌听。
    “我在维修店里坐着的时候，心里特别恨他，不回我消息。”
    这还说是饭搭子，真拿蒋易萌当三岁小孩糊弄了。蒋易萌笑着听她说，只劝她别想太多，享受就好。
    陆柚摇头：“我现在就是想得很多，我妈和我姨妈，张一，还有我爸和我后妈，陆柠年底也要回来了。我想搬出去住，又没有好借口。张一说他同门国庆节结婚，想我和他一起去，我答应了，但是……也觉得有点早。”
    “你不舒服就不去。”
    蒋易萌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陆柚言谈之中，已经把张一放在很前面的位置了，她自己可能都没发觉。
    “不过，为什么突然又想要搬出去？陆柠有这么可怕？”
    “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因为有房子了吧？也有可能，”陆柚微微一笑，“你别笑我，我很希望能有一段自己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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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这话虽然像是句废话，但是联系前后就不难发现，陆柚在暗示什么。
    蒋易萌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听出了其中深意，取笑她：“说是没有感觉，但连住在一起的事都想好了。”
    “你看，告诉你就是这样的后果。我这几天在想，我虽然没有多喜欢他，但我也没有动力去跟他分手，大概也是再谈一年半载，就会讨论结婚。他好像自有一份时间表，我想，顺其自然，也好。”
    “你这些话我又想劝你不要跟他说，又想劝你跟他说让他来跟你把话说清楚。他有他的时间表，你要按照他的来吗？你可不是个顺其自然的性格。”
    “我没有打算，只能按他的来，不过我也不一定就会同意。他要是现在要跟我谈结婚，我肯定会反对啊。跟他说清楚，他就能理解吗？”
    张一春风得意，走路都带了些潇洒风度。他上班先去看了病人，在李丽华这里遇到了李斌。
    李丽华真的很顽强，面色苍白，一看就很痛苦，还有心思跟两人开玩笑。
    出了门，李斌说道：“她的指标挺不错，能扛下八期的话，倒是……”
    “一期刚结束，不要想太多。”
    李斌笑道：“也是，是我太心急了。科主任说让我们整理一份采购需求，按照总价比预算多2~5个点来做，等到时候把这个折扣打掉，或者要是有参考价的话……”
    这个价格就只有张一能知道了，张一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工作中的作用。
    “好，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拟好了之后还要给领导们过目，讨论，可能还要大修。都敲定了就可以走招标流程了，也很麻烦。”
    这就是说要越快越好了，可能还得加班。张一倒也没有藏私：“那我们先自己拟，遇到那种价格特别贵的设备可以问一问我师兄和设备公司，争取把价格做实一点。”
    两人达成共识，各自去上门诊。周六一向都很忙的，张一要看一天，中午的时候他琢磨着这项新工作该怎么着手。又惦记陆柚，就给她发消息：
    “在哪里？吃饭了吗？”
    陆柚和蒋易萌聊东聊西，要不是收到张一的消息根本也不知道要吃饭了。蒋易萌揶揄：
    “上班是不是耽误张大夫谈恋爱了呀？”
    “烦人。”
    陆柚被笑话，更不知道要回什么了，索性熄屏装作没看见。
    “别呀你给他回呀，要不然这一下午抓心挠肝。”
    陆柚做出抬手要打的样子，蒋易萌躲过去，干脆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吃饭。陆柚重新拿过手机：“早饭吃得晚，现在去。”
    “晚上咱们俩吃好不好？”
    “嗯。”
    抬头看见蒋易萌在盯着看她的表情，陆柚不好意思，朝她丢过一个抱枕去。
    晚上，陆柚去医院和张一会面。张一收拾得挺快，陆柚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了。
    “我要再去看一眼李丽华，她第一期化疗今天结束了。明天在医院观察一天，周一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陆柚在办公室等了他一会儿，李斌进来。陆柚能认出来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聊天，所以只是点头示意。李斌反而很热情：
    “陆科来等张大夫啊？”
    叫科员“x科”是一种尊敬的叫法，在工作中陆柚尚可接受，但是离了工作场合，她很不喜欢。跟李斌不熟，她拒绝不了，只好跟着搭上话：“是。您今天也来上门诊吗？”
    “是，张一大夫在病区，我刚遇见他了，稍等他就过来了。”
    陆柚点点头，张一进来了。
    “走吧。李哥走吗，我们捎你一段？”
    “不了，我加会班。”
    “那我们先走。”
    下了楼，陆柚问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上次打你小报告的不是他？”
    “是。哎呀，同事之间那么认真干什么？李斌这人不坏，他负担太重，很多事，你自己就能理解他。你看他心事重重，其实他比我才大两岁。”
    “要是没你，他在你们医院的日子肯定会轻松很多，是吧？”
    “是。其实我也威胁不到他，我也不是个能走行政的人嘛，对吧？”
    “他是？”
    “至少他能屈能伸的。我们马上要一起做牛马了，科主任让我们一起做二期采购的需求，但我就是个桥梁，应该没什么决策权。”
    陆柚对招投标的事情就比张一懂：“那你要小心，你的专业性我不怀疑，可是提需求文件这步是大多数招标里最容易有贪腐或者不合规的环节。”
    “那不会，我不至于为了一点钱把自己搭上，何况，我都说了，我没什么决定权。不过小心没大错，我的女朋友可是这方面的专家，谁也别想糊弄我。”
    张一这个嘴甜属实是没有必要，陆柚借着开车的机会，结束了这个话题。
    张一今天还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姨妈是不是周一复查？她怎么样？要是问题不大，你就不用来了，我上午大查房结束请个假去陪着就行。反正我们周一上午一般都是例会。”
    “那好吗，你刚回来就请假？”
    “没事。我既然跟你说了，我这边就是能搞定。主要看你。”
    陆柚想，她能怎么，有人替她，让她不用请假还不好吗？可陆柚还真是有点担心，张一能搞得定姨妈么？
    张一看透她的担心：“你作为后备力量，万一要是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再喊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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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好，我回家商量一下，”这话可以作为个缓冲，要是不合适，可以说姨妈不愿意，“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
    却不想苏媛玲没什么意见。
    “这样是最好了，张一还是个医生呢，大夫说什么我们要是不懂，他还可以给我们解释解释。你放心忙你的去吧。”
    陆柚想嘱咐嘱咐她妈，又怕她妈不爱听，适得其反。
    “你别那一副担心我给你丢人的样子，人家帮我，我还能让人下不来台？我是那么没数的人？”
    “没有，那你和姨妈肯定是不至于的。我就是担心……”陆柚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担心他没有我那么了解你们，又是男的，有些事不太方便。”
    “没事，上厕所什么的你姨妈自己都可以，我可以跟着去扶她。她这几天硬朗了不少。我们早点跟他接触，也好增进一下了解。”
    陆柚怕的就是这个。
    “也不用特别考验或者问东问西的，他挺内向的，也不太会说话……”
    “我们还能吃了他吗？”姨妈刚刚在房间里打电话打得热情飞扬，这会儿出来了，“就一个复查，一上午大概就能完了。”
    “他家的事儿，你们别追着问，他家跟咱们家差不多，都挺复杂的。姨妈，你以后打电话小声点，大说大笑，对你身体不好。”
    “知道，我遇上熟人，哪能控制住。”
    张一一大早就来接她们，陆柚不放心，也来了。张一正在停车的时候，看见陆柚来了。
    “都说了我一个人可以，你何必要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我喝牛奶就好了。我也不能跟你们去医院，等会儿就在这上班去了。”
    张一拉着她的手一起上楼，在电梯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小声说：“我会非常忍让的，就算有冲突，也等你处理，你放心就好了。”
    苏媛玲客气得很，早晨起来包了小馄饨，进了门就不由分说地让陆柚和张一赶紧去吃，给张一盛了一大碗，馄饨很多，都没什么汤。
    张一暗暗给陆柚使了个眼色，想说自己吃不完，陆柚不响，只觉得很好玩。
    陆柚不肯救他，张一只好自己说：“阿姨，我……吃不完，趁还没动，舀些出来吧。”
    苏媛玲直接否决：“大小伙子应该吃得多些，要不要辣椒油和醋？”
    张一不敢在这些小事上坚持：“不要，味道很好了。”
    陆柚早晨吃东西没胃口，苏媛玲没给她盛太多，一碗汤上飘着三四个小馄饨，陆柚三口两口就吃掉了。趁着苏媛玲进房间和姨妈一起吃的时候，张一赶紧又往陆柚碗里捞了好几个。
    陆柚小声抗议：“干什么？我吃不下。”
    张一理直气壮：“谁让你不救我，你快吃，中午少吃点也是一样的。”
    两人互请互让地吃完了，张一就手去把两人的碗洗了。苏媛玲听见水声出来拦。
    “沾油的碗，趁热好洗。也不多。您和姨妈也吃完了吗？我就手洗洗吧。”
    苏媛玲哪好意思，只说姨妈还没吃完。又怪陆柚不动手。陆柚知道这是个常规的礼节，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张一很利落地把碗洗出来，水槽边上的水也擦干净了。
    “这么利索，在家常帮你妈妈干活吧？”
    陆柚捏了一把汗：“妈！”
    张一没说什么：“嗯，小时候常做的。”
    陆柚打断他们的聊天：“你们早点走吧，现在已经不早了。张一你上班不怕迟到吗？”
    “不怕，我想，把阿姨他们放在那等我究竟也不好，所以我今天上午直接就请假了。”
    “那我可走了。不对，李丽华今天不是出院吗？你不用去看看？”
    她还记得李丽华出院，真是操心。碍于苏媛玲在，张一只是看着她笑了一下：
    “没事，医嘱我昨晚去下好了，别的事我交代给李斌了，她的事，他都知道。而且她是我们的一个两院合作项目，所以都加了微信，她回家有什么情况，随时都可以微信问。”
    也就是说，张一为了今天这个请假，昨晚去医院了一趟，今早又去了医院一趟，又来了这里。陆柚很不好意思，可再不走，上班要迟了。
    “那我走了啊。”
    “嗯，有空常来。”
    苏媛玲本来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想打扰他们。张一这个自来熟的玩笑，她倒笑起来。陆柚在张一肚子上打了一下，张一一肚子馄饨差点又出来了。
    张一郑重承诺：“我会随时跟你报告的。”
    34.冲动
    早晨氛围轻松起来了，这一上午也就顺利了。苏媛玲照顾得无微不至，本来姨妈恢复得就很好。
    检查做完了，大夫给调了调用药，有张一在，自然什么事情都交代给张一，苏媛玲倒成了凑数的了。约了下次复诊的时间。就结束了。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这再等两个周，还得来。”
    张一手机按得唰唰的。
    “大夫刚说，姨妈最好是按时做着血压监测，等会儿买个血压计再走。”
    “要那干啥，我也不能在这住太久，回家里就我一个人，要那有什么用。”
    张一很耐心：“姨妈，现在都是那种一个人能用的，臂带缠上，按一下按键就数显的。”
    “不要乱花钱，我血压根本不高。”
    “是，但是你吃这些药可能会影响血压，不要紧的，我就是医生，也不用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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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张一挤挤眼，说不用花钱，姨妈不再说话了。张一去旁边的医疗器械买好，把她们送回家去，回来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
    李丽华出院是大场面，她那三个店长又来了，四个人叽叽喳喳地收拾东西，李丽华还在交代同病房的人要好好养着。
    “……你比我晚两天，等下一期，咱们俩基本还是同时，下回见。”
    张一没去打扰她，站在一边等她说完，她还是自己看见了他了，她热情地打招呼。
    “姨妈那边弄好啦？张大夫你不用这么着急，我自己都可以。”
    “嗯，都弄好了。您这边出院，我还是想着要来看看。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您回家也一定好好吃饭少操心，店里的事，不要管太多。”
    “那肯定的，这些日子我嘴里都没味了，我回家一定好好吃饭。”
    她还有心情八卦，凑近了问张一：“张大夫，你今天表现咋样？”
    “还好吧，我给自己打七分？”
    李丽华压低声音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这么好的人，哪有丈母娘看不上的。殷勤点，等你好消息。”
    张一嘴角带笑，回了办公室去。一进门，碰见杨大夫，杨大夫跟他打招呼：“张大夫来啦？”热情得有点过度。
    张一没理会，进了办公室果然氛围有点不对，他看了小韩一眼，小韩笑道：“回来啦？”
    张一满腹狐疑，“嗯”了一声，小韩给他发微信。
    “张主任，你别吱声，中午说。”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连你也恶心我？”
    没过多久吃午饭，两人出了办公室，小韩和盘托出。
    “老孙把你夸成大丽花了，说他老了，医院的未来就得是你和李斌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的。再就是说二期招标的需求让你和李斌一起搞，你应该知道了，所以老杨酸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可这不都是没谱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和孙主任的交情实在有限，老孙真正欣赏的是李斌。但老孙退了，正常应该是王主任做乳腺中心的主任，王主任肯定是更喜欢杨大夫的啊。”
    “你也说了，是正常。你算算，老孙退休时候正常你和李斌都是正高了，比老王差在哪了？”
    张一听到这些东西就头疼：“救命，你们看这么长远做什么？这就是个医院，行政岗位……哎，我不是那块料，我也没往那么深想过。”
    “行政岗位能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能决定资源向哪倾斜。我听见一个说法，等你和李斌副高之后，乳腺中心分三个组，科主任高高在上，你和李斌和老王，各带一个组。”
    “这太长远了，今年的副高刚报材料，而且我俩今年只有一个能上，你说这事，起步就得两年后。再说，就这么几个医生，还得分三个组，天天不用弄别的了。”
    “这你又不知道了，乳甲中心扩了二十个编制，怎么着，乳腺这边也能有十个吧？你和李斌今年都能上，组长的事，也是年底之前就有定论了。到明年招人，正好。”
    小韩是有些人脉的，张一知道。但他带来的消息不仅不让张一兴奋，还让他焦虑心烦。
    “好了，你别说了，我有点吃不下饭了。”
    正好两人也到了食堂了，小韩笑嘻嘻地转了方向：“反正哥，我总是你这边的。”
    “你什么都看得清楚，别得罪李斌。他和谁争都轮不到我。”
    “我得罪他了吗？”
    “你别动不动就冷嘲热讽让他听见啊，”张一哭笑不得，“就算他不当领导，同事之间，也很难受啊。”
    “知道了。哎，你今天鞍前马后，丈母娘有没有非常感动？”
    陆柚放心不下，晚上下班就回家来了。
    苏媛玲和姨妈对张一印象也不错，唯有一点，他们得问问清楚。
    “我和你姨妈都是觉得，孩子是好孩子，可是这个性子也太软了，男人应该顶天立地，为妻儿撑起门户。你瞧瞧他，好像谁都能欺负欺负。他家里什么情况，怎么早晨我说一句，你反应那么大？”
    陆柚的语气轻描淡写："他们家倒没什么，他妈妈去世了，你随便提起来，他也会伤心吧。你们今天问他了？”
    “你不允许我不可能瞎问，单亲家庭啊？那可不太好。”
    陆柚想笑，张一是单亲家庭，那她是什么？
    “你好歹有父母，虽然不在一块儿了，我们都还是管你的，你知道，这种缺一角的，很容易自己的家庭也有问题。”
    陆柚不想跟她妈妈犟。
    “行啊，我可以马上跟他分手。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有什么别的禁忌，都列个表给我，下次再有人给我介绍，我先按照表格筛选一下，省得浪费功夫了。”
    苏媛玲自觉没这个意思，愣了一愣，赶紧说：“没，你别这么极端。我这不是刚说了一句？”
    “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解决。我要是能把他妈妈变回来，要他做什么都可以。话说回来，他这样的，还能不找对象了吗？”
    “那倒也是。”
    姨妈走过来，两人都散开了。陆柚本来想在家吃晚饭，又怕白天这两位跟张一说了什么，便问张一在哪，还是想着去和他聊聊。
    姨妈叹道：“这孩子没刚性，在外面肯定受人欺负，不过原先看他不太机灵，没想到也知道去领个血压计给我用。果然老一辈人说的没错，家里是得有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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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陆柚吃惊：“什么叫领了个血压计？”
    “哎呀，怎么连这都不懂？医院里这种小东西还没有的是吗？”
    苏媛玲插嘴：“你让张一把钱给人家，年轻人不要搞这一套，要是让有心人抓了把柄，可不是小事儿了。”
    陆柚只觉得眼前一黑，张一怎么这样做事。
    张一和李斌已经开始忙了，收到陆柚的微信，他回：“在医院加班，已经开始干活了。”
    陆柚简单直接：“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出来吃个饭？”
    李斌家远，这些活都要拿回家做，张一待在医院，可以帮他查医院系统内的资料。
    “好，我和李斌说一声。”
    其实一开头也没有什么大事，张一说等吃完饭再回来，李斌说还没到家。
    陆柚开车来医院，一见面就问：“血压计是怎么回事啊？你赶紧退回去吧，包装都拆了，我们买下来也行。”
    张一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只问去哪吃。
    陆柚急了：“张一，我不喜欢这样。”
    张一故意要逗她：“没事儿，一个血压计而已，几百块钱。”
    陆柚眉毛拧起来：“你别这样，你这让我很失望。”
    “我们医院连中性笔都不想给我们发够，还能我说去领就领个血压计？医院也不卖医疗器械，这就是旁边医疗器械店买的，自费。只不过姨妈一直在跟我犟说不用买，我还能跟她吵起来吗？”
    陆柚软软地“哦”了一声，为自己刚刚的性急不好意思。
    “你回家也不用再跟他们说了，跟长辈没必要事事都弄得清楚。她需要量血压，现在她也接受有一个血压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那这钱也不该你出，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张一不喜欢她事事都弄得分明，但是又不想跟亲戚似的拉扯：“我要讨好阿姨，钱也要你出吗？”
    “你快点，不要说些没用的。这和平时咱们俩吃饭什么的不一样。”
    “那你先给我转一万来，我改天再多去阿姨那儿讨好几次。”
    陆柚不好意思，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盗肯定是不想盗的，”张一凑到她耳边问道，“阿姨有没有说我什么？我好改。”
    “你想听我夸你吗？”
    “不想，要是只有夸的话可以不说。”
    “那快去吃饭吧。”
    挺晚了，好点的餐厅都爆满，两人索性找了个无人问津的餐厅去吃，餐厅装修得挺漂亮，位置不多，像个咖啡店。
    点餐的和上菜的都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痞帅痞帅的，不算很年轻，看着也有三十岁了。他递菜谱给两人的时候，两人都看见他手上戴着四五只戒指。不过两人都不想再动了，索性就想凑合吃了。
    陆柚心里没底：“不会踩雷吧？”
    “多点几样，不好吃的给我吃。”
    陆柚想到妈妈和姨妈今晚的话，皱眉道：“你别这样，你为什么和人一见面就摆出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呢？”
    张一哭笑不得：“我哪有啊。你是我女朋友，我难道应该说，都是你说要来这里吃，不好吃就打死你？”
    “但是你见我妈，见我姨妈，第一次见我，都是那样的。”
    张一笑道：“对长辈谦让一点不是应该吗？对你，那是因为你是个哭了的女孩子，我那时候要是知道你是我未来的女朋友，那我态度肯定还好十倍。”
    陆柚被他逗笑了，笑完又正经跟他说：“是，李斌压力大，李丽华生病了也不容易，你与人为善非常好，可你不能让人家觉得你好欺负啊。”
    张一露出玩味的笑，低声道：“那天晚上你觉得我好欺负了？想以后长期欺负？”
    陆柚脸色一红，要不是服务员来送餐具，她就要骂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跟你也是在说正经的，我妈在时告诉我，和气生财，吃亏也吃不了什么大亏，但是对人友善一点，路会好走很多。我一路到现在，确实没经历过什么大挫折。不过，有些不可抗的就没办法了。不过，我妈只是个小超市老板，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也就是她的一些切身体会了。”
    “你看，你非得说最后这句。”
    “怎么？”
    “我本来是正经在和你说话，你加了这么一句，我心里就难受，就不想说了。”
    张一的语气倒轻松：“不要难受，这也是没有办法。”
    菜上来了，摆盘很好看的意面和披萨，味道很不错，不过分量是真的小，幸好是用叉，要是用筷子，张一感觉一大口就能都吃了。
    陆柚问：“你这样吃不饱吧？”
    张一小声说：“没事，漂亮饭，我们可能不是他们的目标受众。”
    “再点一点？”
    “不行，芝士吃多了也腻，等会儿出去吃点别的吧。”
    吃了一会儿，店主又送来两份甜点，这个倒分量十足。张一问道：“是不是上错餐了，我们没有点这个。”
    “我们现在是试营业阶段，客人还比较少，快打烊了，甜品做好了吃不完，就当请你们吃了。”
    人一走，张一朝陆柚笑：“你看，老天确实不会让老实人吃亏的。”
    陆柚不服气：“你什么都不跟他们说，到正式营业，没几天就倒闭了。”
    “那也不一定，人家开店，怎么会不知道菜量多少。做生意嘛，肯定要事事都得想到，要不然顾客的钱也不会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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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这话不消说，一定也是张一妈妈的理念。陆柚只觉得好笑，按她现在对张一妈妈的了解，她很不明白张一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淡如菊的性格。
    “你可以提醒一下啊。”
    “你试试。”
    张一把结账的机会让给陆柚，自己站得稍远一些。陆柚在柜台前，刚说了一句“菜量小”，老板话就不客气起来。开始掰着手指头给陆柚算账，从陆柚点了多少他还送了两大份甜点说起，乃至房租水电哪个不要钱，最后眼睛一乜斜，手指快戳到陆柚面前了：
    “挺大的人了，一个在这里叽叽歪歪，另一个缩头乌龟似的，约会都约不起，还要女人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挑剔我没用，换个男朋友吧大姐。”
    陆柚还没来得及回嘴，张一一把把她拉到身后。
    “你嘴放干净点，她是为了你好。她没给你钱吗？”
    “哟，结账没你，这会儿出来充男子汉了？打一架？”
    他挑衅地把手指扳得咔咔响，张一看了他一眼，笑了。
    “走啦，你好自为之吧。”
    那男的还在背后骂：“大姐，你看，你男朋友怂了，记得换人啊。”
    陆柚气得七窍生烟：“这人太贱了！”
    “好啦，你看，我不是没钱结账，你也不是为了叽叽歪歪。我们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饭，也给了钱，没跟人打架进派出所，也没受伤要进医院。他这么做生意，对顾客又这么大的脾气，后面吃亏的是他。”
    陆柚冲他发脾气：“那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没必要生气啊，这种人是无差别攻击。就跟恐怖分子扔炸弹似的，他管你是谁啊，炸死了就算活该。”
    陆柚听张一这样想得开，也有点好笑。
    “那要是他今天直接就打你呢？”
    “那肯定不惯着他，我高中的时候就能和我妈卸一车啤酒，可有劲了。”
    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张一也想扳手指，扳了几下也没有个声音。陆柚拉他的手，不让他犯蠢。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指节和指甲都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来干过那么多的活。
    “你说得对，不该冲动。”
    35.喜讯
    陆柚从这一天结束之后也开始忙碌起来。自从上次查到那些贪腐线索，科长好像就特别喜欢给她找事做，她手头的待审项目都积压了。
    她也忙，张一也忙，两个人晚上都要加班，加完班相约吃个夜宵，再一起回家，张一笑称有了高中情侣的感觉。
    “真希望早点放假，”陆柚抱怨道，“你到国庆节之前，这些工作能结束吗？”
    “尽量吧，我也是想国庆之前把初稿拿出来，让领导们去挑毛病，等假期之后再回来处理。机票没买到，买了高铁，也就两个多小时，昨天也正式告诉何明我们要去了。到时候，除了婚礼，我们还可以出去玩。”
    陆柚只是“嗯”了一声。她突然有个念头，沈可扬会不会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她没问出来，不想在现在去刺激张一的神经。等临近的时候再提一句就好了。
    张一看出她有心事：“你怎么好像有点担心，要是有负担的话，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
    “没有，参加个婚礼而已。你觉得带不带我很重要，对大家来说，重要性可能都不如席上的四喜丸子。”
    张一笑了：“那倒不会，他们很想看看我的女朋友。特别是李斌和我师兄都说你很好，他们更好奇了。我也迫不及待地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陆柚朝他笑了笑：“期待拉得太高，见到就容易失望。”
    “不可能的，他们哪见过你这么好的姑娘啊。一群糙汉。”
    “哦，那可是你的同门们啊，”陆柚故意逗他，“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
    张一羞恼：“柚柚！”
    陆柚点到即止，才不肯跟他争辩：“你在那呆了十一年，还没玩够？”
    “上学的时候很忙嘛，其实也没有多少机会出去逛。一想到是和你一起去，我就挺期待的。”
    这话别管真假，陆柚听了都舒服。连带她心中的那一点不安也减轻了。
    张一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陆柚腰上，感慨道：“何明跟我同岁，一转眼他也结婚了。”
    陆柚装作听不懂，没有搭话。
    不过何明的婚礼两人最终也没有去成。到了9月底的时候，顾天非正式地通知张一，何明的婚礼不办了。
    张一转述给陆柚时候，她很惊奇：“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我问了几遍，师兄没告诉我，我也没有再问。”
    这个结果倒正合了陆柚的心意：“那还去吗？我们单位在排值班表了，不然，等下次？”
    张一揣度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去了，于是回道：
    “好，现在去估计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思见面了，等明年5月份校庆的时候，还是我们老师的60大寿，我们再一起去。”
    “好啊。”
    事情以陆柚临阵脱逃的方式了结了，陆柚觉得还挺对不起张一。
    蒋易萌锐评：“你就是为了不和他住在一起吗？”
    陆柚心虚地反驳：“我没有那么保守吧？”
    “你们俩讨论过这个事儿吗？张一是默认你们会住在一起了？”
    “没有讨论过，大概是吧。我觉得不到时候。所以听说他同门不结婚了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你说我这样就跑了，张一会不会知道我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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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那……应该知道吧，他又不傻，不过他既然不说，大概也是觉得时间不够，”蒋易萌也很八卦，“就差不到一个周结婚，到底是怎么能出这么大的事儿啊？”
    “张一也不知道。”
    “他们应该领证了吧？到了这个地步再分开，肯定是有一方做了不对的事情。”
    陆柚把自己代入取消婚约的姑娘，怅然地说：“也不一定啊，有可能是到了结婚的时候终于发现合适的对象，并不是真正喜欢的，以为可以凑合一辈子，但是不能凑合。”
    蒋易萌玩味地看着她：“柚柚，你总有一些时候，让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姑娘，你考虑问题的时候会把爱情考虑进去。”
    陆柚白她一眼，嘚嘚瑟瑟地说：“我肯定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啊。你说我会跟张一结婚吗？”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很有可能吧。但这事不得看你吗？对你们俩来说，这不是个概率问题，结了就是结了，没结就是没结。凌思远上次跟我说，你们天天想这些严肃的东西，压力太大了。放松一点，享受恋爱，张一都不急，你急什么？”
    陆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些都再说吧，10月6号的时候是张一的生日，不跟他出去玩儿了，生日总是要好好过一个的。”
    “怎么好好过？”
    陆盛勤对这个国庆节也有一套安排。
    “前几天我听你妈说你要去外地参加婚礼？”
    “原来是这么打算，但是婚礼取消了。”
    陆盛勤笑了笑：“哦？都这时候了，怎么国庆节的婚礼还能取消？”
    “不太清楚原因，不是什么好事，人家不主动说，咱们也不好问。”
    陆盛勤点点头：“那还是要去玩？”
    “不去了。临时有点别的安排。”
    陆柚的脑子转的飞快，她不明白陆盛勤话里知不知道她是打算和张一一起去，而他提起这件事，是希不希望她去。
    “哦，我听你妈说，那男孩子还带她们去复查了，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这里，应该说的就是苏媛玲了。陆柚看了一眼李文洛的表情，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剥葡萄吃，一声都没出过。陆柚倒是一直很介意她爸和她妈这种背后联系。即使是为了她的事，他们也犯不上亲自联系。
    这两个人时而相骂如同仇雠，时而这么亲近，陆柚真担心有一天会再爆出什么她不能承受的消息来。
    “是，我不得闲，我们科长不太愿意我请假。张一的假好请一些。”
    “既然你妈见过了，那干脆国庆节请回家来吃顿饭吧，我们也见一见。”
    陆柚为难：“爸，还不到时候吧，之前妈说过，等年底柠柠回家来，再叫来见见。”
    “不用那么正式，就是随便做客，吃饭。人家来送过水果，我们都不在家。什么表示都没有，也不像那么回事，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父母一点参与意见的权利也没了。”
    陆柚有点明白了，苏媛玲大概是跟陆盛勤对了张一的情况，想提前观察观察。说句不好听的，要拆散，也趁早。
    “好啊，只不过，我叫他，是不是还是太……早了，也会显得咱们上赶着的。”
    陆柚不是在意上不上赶着，她就是觉得时机不到，她不想。
    李文洛替她解围：“别这么紧张。也不用让他带着好多东西来。先等等吧，看看国庆节有没有什么好机会，叫来家里，实在是刻意了些。你爸爸太着急了。”
    陆盛勤顺坡下，给今晚的谈话定下一个疼爱女儿的基调：“有人要哄走我的女儿，还不许我知道知道吗？”
    陆柚配合地笑了笑，三个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这个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这样，陆盛勤是不肯让李文洛做恶人的。这样的爱护，自然她亲妈是从没有得到过。
    每每在这样的谈话之后，陆柚都忍不住想，他和自己的亲女儿说话，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
    张一和李斌一起去科主任那交了报告，也跟科主任大致解释了一下。主任挺满意，说了几句辛苦。
    张一要走，他又问起李丽华的情形。
    “二期已经开始了，各项指标都很不错，她求生意愿很强。”
    “嗯，那次去君同，和君同的几位医生签了个合作协议，一期就用李丽华试试水，其实她的数据，你一直跟顾天主任的组里交流着是不是？”
    回来这么久了，张一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协议的存在。李斌的表情没有吃惊，想必，这个消息只有他不知道。
    “是，这个协议是什么内容呢？”
    “没什么，就是技术合作，全方位共享，我想着你不是之前说过君同医院有些我们没有的设备和治疗方案之类的，这个协议是能让你操作起来更灵活。实在不行，末期可以由院里出钱，送李丽华去君同。”
    “那得要她同意吧？”
    科主任的态度今天出奇地好：“那是自然。这个协议是为了解放医生的束缚，但是对病人就没有效力了。”
    听起来倒是好事，只是好事的话，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提？
    出了办公室的门，张一就问李斌。
    李斌笑笑：“签约是最近的事，也没有很正式，就是法规科审过，邮寄过去签的，没想搞个大新闻。主要的目的还是促进交流。”
    要真是这样，真是个好事。可张一作为这件事目前的直接参与者，根本没见到合同，难免会多想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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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李斌看出张一的顾虑，补充道：“约定了两方数据共享，成果也共享。这一条现在来看，吃亏的是君同那边。”
    张一点点头，要是科主任想瞒他，李斌一定也不会跟他说什么，他还是去问顾天更靠谱。
    顾天的说法也是差不多，而且还把合同原本发给了他。
    “你放心，他们要坑你，我肯定第一时间护着你。李丽华这个病例你可以写篇还不错的论文出来，你们医院里有什么论文困难的小朋友，你做做人情嘛，别懒。”
    电话那头，顾天笑得开怀。快到假期了，他也放松了不少。
    “你知道何明是怎么回事？这小子啊，手里就那么点小权力，还跟药代勾勾搭搭，在新房停车场胡天胡地，被未婚妻抓了个正着。好了，现在要变前妻了，他岳父是卫生口的一个领导，这事儿现在上纲上线的。”
    “哎，他怎么这样。”
    “就是啊。我都跟着自查学习了好几天了，估摸着，君同是不要想了，够呛能留在g市了。”
    “这么严重吗？”
    “现在咱们说是跟药代小姑娘勾搭，人家给定的是接受性贿赂，谁能给性标价？这事儿真不好说了。”
    张一心里挺难过，何明和他是十几年的同学和竞争对手，曾经彼此在学业上知根知底又惺惺相惜，本来张一听说他要结婚，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了，不知道他怎么就行差踏错，把自己弄成这样。
    “唉。”
    “咱都引以为鉴吧，那合同你自己看看，别外传。虽说不要紧，但是让他这事给我弄得我也心里犯嘀咕。”
    “好的，我知道利害的。”
    张一从头到尾看了几遍，看不出什么问题。
    正想着，陆柚先给他发：“晚上见面么？”
    他没什么事，又交了初稿，自然愿意和陆柚一起。他正要答应，小韩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副主任医师，请客！”
    张一没反应过来，小韩重复一遍：“刚在官网查到，你和李大夫评上副高了，这不妥妥要请客？”
    李斌脸上也有些笑意，缓步走到自己的电脑前，他为人谨慎，有好消息总是要自己查才算数。张一等他查完，科主任也在群里说了。
    若是张一一个人的事，张一可以表态请客，可涉及李斌，他总要看李斌的意见。
    李斌也知道张一的心思，腼腆道：“好哇，其实也多亏了大家的照顾。”
    小韩起哄：“我们要看嫂子和小侄女，张哥，有喜事，陆科总要给点面子吧？”
    “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李哥把小朋友喊来看你撒酒疯吗？”
    李斌知道张一这是在给他递台阶，他媳妇和孩子大老远来，真的太不容易。他赶忙说：“是的，我媳妇儿内向，我俩回家庆祝庆祝就是了。”
    “那陆科呢？”
    “她最怕别人叫她陆科，”上次李斌叫了，她跟他吐槽过，“她也害羞，我得问问。她不给我面子也很可能。”
    平日里，他们科室聚餐都是去医院附近的一个小饭店，便宜菜量大，医务人员啤酒八八折。请客按理说在这样的地方是不够的，李斌已经抢先一步想到这里了。他囊中羞涩，很怕张一瞎大方，张一拍拍小韩胳膊。
    “你消停点，现在刚公示，等尘埃落定了再说。”
    李斌领会了张一是想和他商量，微微一笑。
    陆柚久等不见张一回消息，又发一条：“今天怎么这么慢，吃个饭，张大夫也这么为难吗？”
    “岂敢，刚有点好消息。”
    “你送我的领带，要有出场机会了。”
    陆柚也为他高兴，莞尔一笑：“好，恭喜你。”
    张一的心里是真的高兴，这件事几经周折，还能如期有一个好结果，他很满意。
    “晚上要约我吃什么呢？”
    “既然你有好事，当然选个好点的地方啦。”
    陆柚不禁微微一笑，办公室大姐看见了陆柚的笑，取笑道：“恋爱中的少女是最漂亮的，你们瞧柚柚笑得多甜。”
    “瞎说什么，不是和他，我就不能跟我妈聊天吗？”
    “那等会儿我们可看看小别克大夫来不来。”
    小别克是张一现在在陆柚单位的别称，自从他自以为隐蔽地来过几次之后。陆柚也无法，只能笑笑。
    张一回话：“那我晚上去接你。”
    36.家庭
    张一今天很高兴，饭后散步的时候还情绪高昂。他说话的时候总在看她，陆柚倒不时地要提醒他别被行人碰着。
    “你还是挺高兴的，我还以为你之前那么说，是真不在意呢。”
    “这毕竟也算是一件好事，哪能真的毫不在意。而且，你陪着我，我就更开心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过是知道了这样一件开心的事而已，还是回家去做饭吃饭，收拾屋子打游戏，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嘴这么甜，陆柚是领情的。张一还没有忘记今天是陆柚先约他出来，问她有什么事。
    “就是突然想起，我妈她们上次有没有问你什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这么一本正经，有点好笑。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张一回忆了一番，笑道，“是不是这两天应该又要复查了？我这两天都不忙，都可以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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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不是，我妈和我姨妈自己去就行了。我妈说上次去不复杂，也不需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上次阿姨比我还紧张，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跟我说，我原先还想她会刨根问底，还稍稍准备了点。没想到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苏媛玲的表现，在陆柚的意料之外。她在外人面前，原来是这样吗？联想一下她联系了她爸爸，可能是想让他帮着看看张一吧。
    真是没这个必要。
    她没在张一面前露出自己的想法，就接话问道：“你都准备了什么？”
    “家里大概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又是个什么情况，对未来是什么打算……这一类吧，父母关心的不都是这一类的问题？上一次虽然不正式，在我心里好歹也是见了家长。”
    陆柚莞尔一笑。
    “你想听我给你背诵一下标准答案吗？”
    “不要，怪尴尬的。”
    “尴尬什么？你妹妹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没忘记，上次你说要等她回来，叫我去你家里。”
    “你盼着她做什么，你想去我家，我我家里人还能不让你进门么？”
    “自己登门，可太冒昧了。得备齐了东西，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让叔叔阿姨都有个心理准备。”
    陆柚失笑：“你的想法像个十九世纪的土地主，这么有眼力见，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谈个恋爱。”
    陆柚是随口说的，张一却神色一暗。
    “所以说遇上你是我的缘分嘛，今年之前，我根本也不找女朋友。人啊，爱呀，太无稽了。哪有什么是靠得住的呢？”
    张一说这些的时候，浑身的丧气似乎都能看见实体。
    陆柚想用玩笑来活跃活跃气氛，冲淡此刻的不适：“这是哪个人，能把你伤成这样？既然你没谈过恋爱，那是暗恋的姑娘？”
    张一短促地笑了一下：“是我爸。”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现在的压抑，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很多。
    “对不起，我每年到了这几个时候，就会很难受。你想听听我家的事吗？”
    这样的时候，陆柚似乎也没有选择。
    “你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坐着说？那边那个露天座位好吗？”
    张一摇摇头：“不复杂。那里太亮了，不想去。”
    “我爸是孤儿，从老家来这里讨生活，进了工厂，认识了我妈。我妈长得漂亮，干活麻利，好多人追她。我爸，长得也不错吧，他周末就去帮我姥爷干活，到了收麦子的时候，还要请假去帮我姥爷割麦子。一来二去，我姥爷就松口，愿意让我妈嫁给他了。”
    “结婚没多久，工厂也不景气，我妈就摆小摊，各种各样的小买卖都干过，到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店面，可以卖杂货。我妈是那种精明热情的老板娘，我爸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很听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后来有一年家里可能是真的赚了些钱，清明节时候歇了几天，我爸带我们回老家扫墓。家里没了爷爷奶奶，还有些远亲。买了好多东西，亲戚都招待我们。我天天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抽烟抽得烟雾缭绕，麻将噼里啪啦的。”
    “后来，回来没多久，我姥姥生病，我妈去取钱，才知道我爸在老家输了十一万。那些年的积蓄，一夜之间都化为乌有。”
    陆柚心里一沉，忍不住问道：“是被做局了吗？”
    “不知道，我那时候不大，这些事，都是后面他们吵架我知道的。就算是做局，他不伸手，精明一点，怎么会被人算计到？为了给我姥姥治病，又借了几万。家里就又不行了。原来打算买房子给我上个好点的学校，也不能买了，原来谈妥的店面，也不能买了，卖家觉得我妈不容易，把定金还了一半。”
    “从那以后，我妈更拼了，他们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一碰面就吵架。要不是我姥姥坚决不同意他们离婚，他们肯定就离了。我姥姥不希望我成为……”
    面对陆柚，张一不能说出那句“没家的孩子”。陆柚猜得到，轻松地朝他笑笑，让他继续说。
    “没多久，我姥姥过世了。我妈心情不好就骂他，他躲出去喝酒。他没敢再赌过，但家里的事，他不太管，也没人在乎他的想法。我那时候挺盼着他们离婚。再后来，他也渐渐地敢于跟我妈吵架了，我妈不喜欢他做的事，他偏要做，他们偶尔会和好几天，然后再吵几个月。我妈怀过一次孕，好像说是个小女孩，起初他们有点想要，所以家里和睦了很久，连我都很期待妹妹的到来，后面不知为什么没有了，不是因为超生，他们打算好了要交超生罚款了，那时候我们家能拿得出来这么一笔钱。”
    陆柚有点唏嘘，张一要是有个同胞妹妹，他一定会非常疼爱她。他也不会这么孤寂。
    “可能是那次怀孕刺激了什么，反正我妈有问题，也不会对着青春期的儿子说，到了我们知道的时候，就晚了。她不肯异地就医，把家里的钱都收集起来，操持着给我买了房子、装修，给他留了十万块钱做本钱，剩下的钱，都存成一笔一笔的定期，给我上学用。”
    “再然后，她就去世了。我上高二，先前因为她忙，我是住校的，后来我知道她病了，就走读了。我爸成天地喝酒，哭，我想陪陪他，没有重新办住校。后来他没过多久，带了个女人回来，我还不是马上就知道的，是有一天早晨，我起床，看见桌上有两份早餐。就吃了，没想到卧室里出来了个女人。吓人吧？她说她应该见见我，以后就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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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张一夸张地笑着，转回身来倒着走，好看陆柚的表情。陆柚拽了一下他的手，他们都停下了。
    “你别笑。我不喜欢你这样笑。”
    “我一点也不伤心。我马上就搬走了，去住校去了。把我和我妈的东西都搬进了我的新房子里，我妈妈给我留了新房子，每样东西都是她亲手选的。”
    张一的眼泪掉下来，陆柚伸手替他擦去。张一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骗你，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爱情，人性，都是非常虚妄的东西。即使有很好的女孩子向我示好，我也总觉得虚无。那样的好，又能持续多久呢？”
    陆柚心里有点酸，她可怜曾经那个无助的他。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实在也是不知道的，我们副院长说，我回来的时候跟他说哪里没有病人呢。我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句漂亮话，我也没那么大的志向。我还是可怜他，他和那个女的没有成，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我要是在别的地方了，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了。”
    是，所有人都是一个人了。
    陆柚抱着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张一抬起胳膊，环住她的身体。
    “我还是恨他，一见他就不自在。每年我们只有过年和我生日的时候会在一起吃顿饭。其余的时候，很少见面。”
    “我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本来不打算说，想给你个惊喜。”陆柚闷声说。
    张一用嘴唇碰着她的耳廓，轻声祈求：“你会陪我过生日吗？”
    “你还是别失约，我们，只要还没有变成虚无，我还是会陪你的。”
    “我和他中午见面，晚上你和我一起吧。我想和你一起。”
    “好。”
    张一送陆柚到楼下。陆柚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张一眷恋地看着她，陆柚朝他温柔地笑，拍拍他的脸：
    “好了，你开心点，我们本来是为了一件开心的事情约会的。”
    “你会被吓跑吗？”
    “你会被吓跑吗？”陆柚问回去，张一探身想吻她，陆柚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爸爸的车开进来了。
    “想和我爸爸打个招呼吗？”
    车后的灯光已经很近了，他也看见了。他想说什么，陆柚笑道：“你还不快走呢，还真要见面吗？”
    她开了车门下去，张一向前开走。陆柚也没作假，等在原地，帮爸爸把开车门。
    她爸爸看见她先微微一笑，和老刘说了两句，让老刘把车开走。
    “你倒是也有个司机。”
    “爸，你明知故问了。”
    陆盛勤笑着取出烟来，点了一支。从上次陆柚遇上他抽烟，他倒不避着她了。
    “上次你妈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个小张的一些事情。说她怕自己看不真切，觉得我看人还多些，让我多上心。又说你好像很用心，希望这个小张能是个不错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我妈是个什么意见呢？张一她见得不少，有话何必非要您出面。”
    陆盛勤笑着把烟掐灭：“真的是让我看看。做父母的，总是不愿在子女的大事上碍手碍脚，却也不敢放手一切都交给你们自己决定。尤其是，我们自己也摔过跤，往往会更谨慎一些。”
    陆柚不软不硬地答道：“是，同是摔了一跤，您跌得轻些，或许还因祸得福了。”
    “是，你妈还跟我提起，你想让她，再走一步。”
    “她自己的事，和您说什么呢。我没有希望她做什么，我只是希望她幸福。”
    “我们曾经是很亲近的关系，虽然后面有些恩怨，也分开了。但是相处了大半辈子了，她有些难以决断的事，告诉我一声，让我帮着参谋参谋，也是正常的。毕竟，就算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害她。”
    陆柚默然，她理解不了老一辈的想法，她只觉得，她妈有事犯不着告诉陆盛勤，他也不会真把这些事都记到自己心里。
    “今晚听张一说了一些他妈妈过去的事情，很有意思。我从没想过，妈妈辈的人，曾经也和我们一样，是年轻的小姑娘。我妈妈是家里最小的，以她现在对我姨妈的依赖程度，没结婚的时候在家里，一定也是众星捧月。”
    陆盛勤丝毫没有半点软化：“是，父母的旧事不愿意跟你说，你妈妈年轻时候是很漂亮的，但是性子也是真要强。我们都是强势的人，针尖对麦芒，相处不好。”
    陆柚微微一笑：“我脾气大，就是随了我妈吧。可我随您，就冷静很多，遇上事情，喜欢自己决定，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什么，也能想得开。我妈内心还是软弱，不是想依靠我姨妈，就是还倚重您的判断。”
    陆柚今晚说话带刺，陆盛勤听得很不舒服，他又重新掏出一根烟来点燃，脸上带了些淡漠笑意。
    “不管怎么说，从你四岁我们分开，这些年，我们已经尽力让你在一个好些的环境里长大了。你妈妈牺牲了很多，我呢，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在身边，得到了很多快乐，也确确实实有太多的不得已。说这么多都是为了告诉你，要慎重，一切没有既成事实的时候，一切都还有余地，还有退路。当然，也不是说张一一定是不好的，所以我们想叫他来家里看看嘛。”
    陆柚的眼泪在眼圈里转啊转，她犟着自己不许掉泪。
    “爸爸，不用了，我没告诉他来。他没准备好，我也没有。我们未来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要是我最终决定了，肯定会带他回来给你，给我后妈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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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烟在夜风中一点一点地烧着，积了长长的一段烟灰。陆盛勤重新掐灭了它。
    “你先上楼去吧。我在楼下再待一会。”
    陆柚转身进了楼里。
    张一一路上都在想今晚陆柚那样心疼那样温柔地看着他，他的心里又暖又甜。他等不及上楼，在车里就给陆柚发消息。
    “到家了吗？”
    陆柚一直没给他回，他在车里等她回消息。顺便，他打开了跟凌思远的聊天。
    “你说，爱是个什么感觉？”
    37.面对
    凌思远没看见这句话，张一立即就撤回了。
    他相信凌思远看着会笑话他，等凌思远终于看见，问他撤回了什么的时候，张一坚决不肯承认。
    陆柚回家之后就没消息了，张一已经躺在床上很久，她回了一条：“晚安。”
    张一不无哀怨，下车的时候还柔情似水，回家了就杳无音信。
    “怎么这么久。”
    “在洗漱，今天有点累了，明天再说。”
    “好的，晚安。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张一提前5分钟到，陆柚也提前5分钟下来了。她面带倦色，看着像没睡好。
    “怎么，昨晚说的话给你压力了吗？”
    “嗯？”陆柚回神，“没有，我在想别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你爸爸还是爱你的吧？”
    “爱吧，他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嗯。”
    张一见她又不说话了，问道：“你要说什么？要劝我和他和好吗？你随便说，无所谓的。”
    陆柚没有这样的闲心，她强打精神笑了一下：“没有，看你自己。每个人心里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只要自己自在就好了。”
    “我昨天说，我觉得爱情和人性很虚无，你会不高兴吗？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开始了一段感情，我肯定会积极……”
    陆柚摇头，出言打断了他的承诺。
    “是很虚无啊。你快开车吧别说话了，送完我你还要去上班，不怕迟到吗？”
    快到单位的时候，张一很小心地问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吧，我想回我妈家去。”
    张一想，他是不是还是得罪了她。陆柚要下车看他还这么愣着，催他快走。
    “我姨妈明天复查，我不陪着，也放心不下，还是想回家去看看。”
    这算是一点解释。张一跟她说了再见，时间真的不早了，他汇入车流中。
    陆柚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妈和姨妈在家里很大声地争执。
    “都说了你再在这住段时间，等你彻底硬朗了，你爱去哪去哪，怎么就没完没了了要走要走的！”
    “我都在这住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回家邻居还以为我死外头了。”
    陆柚扬声打断她们：“妈，姨妈，在电梯里就听见你们俩吵了，这么着急回家干什么呀姨妈。”
    “唉呀你不懂，我老在你妈这儿住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像什么样子。而且，我回家有回家的事，电话里哪能说清楚。”
    苏媛玲有了女儿撑腰，底气也足了，一锤定音：“我不让你走你就别走，我要去做点饭给柚柚吃了，你别再闹腾了，医生也不让你大声说话。”
    陆柚苦笑，先前她没来的时候，也没人在意要不要大声说话。
    吃了饭，陆柚帮着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苏媛玲紧跟着过来：“放那儿吧，我来刷，你不会，光是浪费水了。”
    陆柚放下，问道：“妈，你跟我爸联系，让他叫张一去家里见见？”
    “我让他见见他，他这些年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看人应该比我准。”
    “你又不是不认识张一，你们见了那么多次，你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自己说呀。”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觉得他好的地方我也告诉你了，不好的我跟你说了你也没有往心里去。我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让你跟他分手，看你们在一块我又觉得不踏实。”
    这话陆柚很理解，她安慰道：“你肯定是希望我找一个各方面都很好的，可是哪有那样的人啊。就算现在什么都好，以后也有可能会变坏。你不要太焦虑，就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很好了。”
    “是啊，我现在要求不高了，我也只是让你爸看看，不是让他非得拆散你们。”
    “我爸不会想这么多啊，而且我们也没有到了要互相见家长的地步。他来接你们去复查，也不算是见家长，就像我托朋友帮我办件事情一样。”
    苏媛玲叹了口气，把水关掉，转过来说：
    “你看着像个大人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有主意，要真这么明白，何至于跟沈可扬谈了六年，什么结果也没有，就是浪费了时间。”
    又来了，陆柚不想吵架，无奈地说：“妈，能不能别提他了？”
    “怎么别提？我得让你知道，你自己不是什么都可以的。结婚之前都会甜言蜜语，到底是怎么样的，你是看不清的。他也不是不能回国来，也不是不能接受在咱们这儿结婚安家，可人家当时可没拿你当个考虑因素。”
    “好好好，妈，和他的事都是因为我蠢，所以他这次再回头，我就没有再上当了。”
    “也不能都怪你，要是你上大学那会，我们能早介入就好了。”
    “但是，妈，你有没有想过，同样对待我的事，我爸的心情和你可能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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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他就算有了新的家，他也是你爸，他能害你吗？”
    陆柚很难解释，在害和不害之间，还有一个程度叫不上心。她爸对家里的事，孩子的事，从来都不上心。苏媛玲叫他看看，他就把人叫家里去见见，完全没有考虑别的；陆柚说不愿意，他就告诉苏媛玲一声，仿佛一个完成了任务的传声筒。
    “陆柠的事他都从来不管，何况是我？妈，我不想跟你说太多，我这个年纪也不是需要父母一直跟着的年纪了，你不要再去找他了。而且，我也没有要求你必须要再找个人，你何必要去跟他说呢？”
    “你姨妈在张罗这事。”
    苏媛玲停了一停，母女俩都清晰地听见姨妈在房里打电话，几次了陆柚来姨妈都是这种状态。陆柚没有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过，我也不知道未来等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我跟他提了一句怕什么？我说什么都要你先审批？”
    “妈，你要实在不想，也可以不找。我说过好多遍了。他只是你前夫，他不可能是你的依靠。你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从来不肯跟我直说呢？”
    苏媛玲冷笑：“你也不用替你后妈操心，在一起的时候我勾不住他，都老太婆了，我还能把他抢跑了不成？”
    陆柚觉得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了，沉默着转身离开了厨房。
    苏媛玲站着没动，继续洗碗，其实碗拿在水龙头下冲水，也没洗，两分钟后，她听见了陆柚摔门离去的声音。
    张一一晚上不敢吭声，打了一把游戏，打得没滋没味。
    他问小韩：“国庆节那演唱会，还能抢到票吗？”
    小韩回得倒快：“哥，我是有点抢票技巧，但我不是票贩子。”
    张一直截了当：“那你认识票贩子吗？”
    小韩过了一会儿才回话：“问了，没戏。南桥音乐节还有票，你就将就了吧。”
    南桥是本市最边上的一个旅游小镇，张一研究了一下阵容，也没什么大明星，不一定有趣。
    “那你等我问问她去不去。”
    陆柚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虽然不困，但什么事也不想做
    张一问她去不去音乐节，她一点也不想点开链接看简介。
    过了一会儿，张一干巴巴地介绍：“去玩一玩也好，演唱会的票我没买到。这个音乐节看着是不太有意思。”
    “也好。”
    “好，那我就买票准备去了，能把你身份证号发给我吗？”
    陆柚没说话，把身份证号给他，由他折腾。
    张一从陆柚这态度里，知道她肯定不太高兴。她回了家，想必又是和她妈妈闹的。
    他第二天查房完就请假赶去心内门诊，刚好看见了苏媛玲姐妹俩。
    张一赶紧去打招呼。
    “小张大夫，不是说了不用来，不能老耽误你。”
    “是这么说，可柚柚不能放心，虽然我来也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来陪着的好。”
    姨妈热情道谢，苏媛玲面上笑意淡淡的。张一暗想，昨晚和陆柚闹别扭的是她妈。
    快假期了，心内人不少，中间苏媛玲去洗手间，张一陪着姨妈在等。姨妈跟他闲聊几句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张一把话题往陆柚表哥身上引。
    跟中年妇女聊孩子是永恒的话题，姨妈谈兴很高，把她知道的陆柚表哥的情况都说出来。
    “不过啊，在外面比不上你们这样，都在家里，能和父母互相照应着，我都不知道他加班回家能不能吃口热饭。原先我隔半年去看他一次，这病了，也没去成。”
    “姨妈，过些日子让阿姨陪你去嘛。阿姨退休了，也正可以出去玩玩，散散心。”
    “一家有一家的心事，你阿姨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能天天陪着我的。我这次病倒了，心里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人，你阿姨命苦啊。柚柚有这么个妈，也是负担。”
    “不会的，姨妈，您也知道，我妈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走了。柚柚能有妈妈能陪着她，就是最大的福气了。柚柚嘴硬心肠却软，她心里最担心，最不忍的也就是阿姨。”
    “是，她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
    护士出来叫号，叫到苏媛媛，张一推着她进去了。等苏媛玲回来，他们已经看好了，在等她了。
    “没什么事，医生调了调药量，说回家吃点有营养的，注意事项还和上次一样。尤其不能情绪太激动。”
    张一和姨妈相视一笑，苏媛玲挺不自在，这俩这一会怎么关系就这么好了？
    陆柚对这些一无所知，下了班，她心里虽然很不情愿，还是回家了。
    苏媛玲准备了她的饭，虽然还是不理她。姨妈悄悄地跟陆柚说：“下次真的别让人家小张大夫跟着了，又没什么事，白跟着耗一上午。”
    陆柚听这个意思，是她让他去的，她就不能露馅，胡乱答应：
    “他能去，就还是有工夫，真在手术台上，谁也叫不走。”
    “我也说你妈了，你要实在看他好，咱们就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小年纪没了妈，也怪可怜的。”
    姨妈在陆柚眼里一直是斗士一样，从小就听她骂她爸和后妈，骂她表哥和姨夫，骂她白眼狼，骂她妈妈不中用。
    她能对张一表达心疼，陆柚是又吃惊又好笑。
    “哎，我和他本来就是一般相处，不远不近，偏偏你们搞出这些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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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出了门，陆柚发消息给张一：“今天不是周四，一起去吃肯德基吗？”
    “我在打篮球，我马上回家。我去哪找你？”
    “不要回家了，我去你小区门口。”
    张一还是上次的t恤短裤，上了车，还说自己身上有汗，好像是不太好意思。
    陆柚瞥他一眼，语气嘲讽：“为什么要打球？白天只上了半天班，活动量不够？”
    张一现在有点了解陆柚，她大半夜叫他去吃东西，说明心情不错。这话也不是生气。
    “可能吧。”
    “你擦擦吧，别受了凉。你怎么骗我妈和我姨妈的？我一声都不敢吭，怕给你露馅。”
    “没有骗，我只说你放心不下，让我去看看。后来，跟姨妈聊了聊，就挺愉快的。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只是脾气大了点，接触下来，也是个心软的人。”
    张一这么说着，不知道是在形容陆柚还是姨妈了，自己笑起来。陆柚明白他在笑什么，白了他一眼。
    “到了，下去！”
    陆柚只吃一个甜筒，张一买了不少，堆在面前。
    陆柚嗔道：“说了不吃，还买这么多。”
    “哎呀，你吃啊，你能不吃蛋挞吗？”张一把蛋挞往她眼前拿一拿，“我昨晚猜到你生气了，又没办法劝你，就想着今天去缓和缓和。阿姨还是挺生气的，幸好姨妈还肯搭理我。”
    “我还真没见过我姨妈喜欢谁。”
    “我除了不知道怎么跟女朋友聊天，跟病人聊，我还挺擅长的。通常，中年女人，要么跟她聊自己的妈妈，要么跟她聊她的孩子。我妈还会夸人老公体贴或者有本事，但我这个身份就不合适了。”
    陆柚明白了，做一个超市老板娘，难免要跟顾客聊天的。张一的沟通能力，原来在这。
    “你跟我姨妈聊我哥了？”
    “嗯。我虽然不知道你表哥多大，但总也不会比我大太多了。”
    陆柚笑骂：“卑鄙。难怪我姨妈会觉得你好。你要知道，当……”
    陆柚没说下去，她差点说了沈可扬的事。
    幸好张一也没听清，陆柚说：“没什么大事。我从回来工作，就和我妈不断地吵。吵的原因都很琐碎，我心态不好，去我妈家十次有七八次是生着气走的。没谈恋爱的时候催我谈一个，谈了又会有别的事。”
    这次的缘由，陆柚不想说。
    “上次和你分手的那次，也是因为和我姨妈吵起来了，我说希望我妈走出离婚阴影，再找个人。我当时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我姨妈真的当成一件事来办了，也没想到给了我妈很大的心理压力。我不管后面再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我是随口一说。”
    张一很直接：“昨晚他们是想让你和我分手吗？”
    “其实不是。是我神经过敏，我不想在一开始就把我的感情拿到放大镜下去审视。”
    “你家里人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完全可以说出来，而不是突然就心烦就不理我了。”
    张一在指责她，陆柚毫无招架之力。
    “对不起，我们家，很复杂。我的心态也很不好。我们现在没有很深的感情，如果你知难而退，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上次分手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张一反问：“那你该怎么知难而退？”
    “我逃不掉的。”
    陆柚唇边沾了一点冰淇淋，其实并不需要擦掉，张一伸手去抹了一下。
    “现在劝我是真心的吗？还像上次说的时候那么真心吗？”
    他的指尖沾上冰淇淋有一点凉，有点黏，他低头去拿纸巾擦。陆柚不出声，他也不敢看她。
    陆柚的声音很冷静：“你觉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吗？”
    “不是。我不会谈恋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能让我很有魅力，就连我碰你一下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不愿意。但我是个成年人，我可以去和你一起解决很多问题的。你不用替我挡着，每次都劝我知难而退。”
    “是，我知道你可以，但是谁愿意去挑战困难呢？我只是不想事情最后变得很不堪。不是和所有人在一起都会有这么多的糟心事的。”
    “和你在一起，总还是有更吸引我的部分，让我现在只想说服你我可以，一点也没有退缩的念头。只是家里那点事，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信命吗？”
    陆柚不理解他想说什么，张一觉得她这呆呆的样子很有趣。
    “我信，所以我做我现在想做的事，不想以后，最后命运总会给我个答案的。你也试着和我一样，别管以后了，都交给命运吧。”
    陆柚错开他的眼神：“你假期安排了做什么？”
    38.旅行
    南桥镇因为远离市区，所以经济很不发达。但也正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山清水秀。音乐节的票不太紧张，很容易就买到，只是附近的住宿已经全满。太便宜的地方也不想住。
    陆柚说她之前一起玩的小团体也要参加这个音乐节，他们租了个农家乐的别墅，平摊下来，还没有订酒店贵，陆柚说要和男朋友一起去，他们也可以给加到床位。事情圆满解决。
    假期第一天，陆柚值班，张一替李斌坐了一天门诊，晚上又值班。
    “我结束了，要去陪你吗？”
    “不要了，你早点回家收拾行李，好好休息。明天十点我去接你。”
    “你值班又熬一天，会不会很累？要不然明天晚一点走，音乐节嘛，去晚一点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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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张一桌上要是有面镜子，他就能看到他的嘴角都翘上天了。
    “不要紧，玩嘛。不会累的。”
    陆盛勤应酬去了，李文洛一个人在家。陆柚要出门两三天，要夜不归宿，也要跟他们说一声。
    李文洛语气很轻快，好像心情也很不错：“音乐节啊，那应该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去好好玩吧。和小蒋儿他们一起吗？”
    “蒋易萌他们出去玩了。我和工作里认识的那些朋友一起，他们在那边一个农家乐租了一个别墅，我这半年多也没跟他们一起玩过。”
    虽然从头至尾都没提过张一，李文洛也想到了张一也会一起去。
    “好啊。”
    陆柚想，不让张一来的话虽然跟陆盛勤说过，毕竟还没正式告诉李文洛，还是应该说一句，粉饰太平。
    “我们明天去，音乐会是明后天晚上，我们想在那边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应该就没时间叫张一来家里了。妈你们要是有别的安排，就不用考虑他了。”
    “行。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陆柚回房，只觉得一身轻松。拖了最大的行李箱出来，把用得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工作后她就没正经出去玩过，只有出差才出门。和出去玩的心情还是不一样的。
    都收拾完了，竟然也满满当当。陆柚跪在箱子上，才能把拉链拉上。自己提了提，大部分是衣服什么，倒也不重。她拍了个照片发给张一。
    “明天我上去帮你拎下来。”
    大笨蛋，只是为了跟他分享一下，他眼里也太有活了，没有意思。陆柚笑他。把手机一放，舒舒服服洗澡去了。
    陆柚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才起床，她赶紧发消息，让张一晚点来。
    “要不要带点东西路上吃？你吃什么？”
    陆柚忘了这点，她不想让张一去买，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出了房门，李文洛在等她。
    “起来啦？我想着到那开车也得两个多小时，何况还是假期，我刚叫外卖去超市买了些零食给你们路上吃。”
    最大号的袋子满满两大袋，放在地上，很显眼。陆柚笑道：“哪吃得了这么多。”
    李文洛像是做了什么蠢事一样不好意思：“要是亲自去超市买，肯定买不了这么多，就是在手机上选，不知不觉就买多了。你爸爸刚走的时候看见，还说跟小孩儿春游似的，都带着吧，有朋友分着就吃了。”
    “好。谢谢妈。”
    张一的行李不多，但带了不少酒，啤酒红酒，占了不少地方。
    “咱们幸好只是偶尔出去这么一次，还是在市内，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你说有你的朋友们，肯定要在一块玩的，我跟他们也不熟，就带了一些酒。至少聊酒也能打开话题。”
    张一把东西重新放了，行李放在后备箱，零食放在后座，方便陆柚拿。
    “出发咯。”
    “这些酒也不便宜，我跟他们就是普通朋友，没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
    “知道，我也不是花钱买的。我爸爸现在在那边开了一个卖酒的店，这些都是在他店里拿的。刚刚我问你要不要吃薯片什么的，也是想顺便在他超市拿。”
    陆柚轻轻一笑，张一有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骄纵：“你爸爸的店不要本钱吗？”
    “烟酒之类，毛利都可高了。再说，比买便宜。而且，我喝他心疼，说是和你一起，他就不心疼了。”
    真烦人。陆柚顾左右而言他：
    “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是叫王沅的女生，另一个是叫李昭的男生，就是之前给我推荐湘菜馆的，这次你多半要跟他住在一起了。还有三对情侣大概，我也不是很熟。”
    “是个男生？”
    陆柚看他：“怎么了？”
    “没事，觉得他心细品味好，肯定能相处得很愉快。”
    陆柚揭穿他：“张一，你小心眼，还不肯直说。”
    “没有，我虽然稍稍有点嫉妒，但也明白，你和他要是有戏，现在和你坐在一起的，就不是我了。”
    陆柚笑。
    有导航，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住处。李昭和王沅已经来了。有一对情侣说是提前去看看，还有两对还没来。王沅是个长得很乖的小姑娘，没什么话，一见面就待在陆柚身边，是能见出关系好来。
    而一见李昭，张一就彻底放下心来。李昭五官长得非常秀致，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过分漂亮。虽然一见面就挽上了陆柚的胳膊，但张一也知道他大约不是会喜欢陆柚的。
    “开早鸟票的时候我就在群里喊了，你一声不吭，没想到倒决定来了。”
    “那时候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嘛。”
    “这大半年，谈上恋爱了，就不见踪影了。还不介绍给我们认识呢？”
    陆柚简单介绍了一下：“张一，第一医院的医生。”
    “那三对，白老师他们你认识，另外两对你不认识，一个是小李的同事王冬和他女朋友，一个是王冬的朋友朱悦和她男朋友。都没怎么接触过，要不是沅沅要来看她爱豆，我就不来了，本来票也没多少钱。”
    言外之意，这另外的两对，不太好相处。
    陆柚和王沅一间，张一跟着李昭去放行李，李昭介绍：“这房子一共四个向阳的大间，他们三对都提前说了要住，柚柚说要和沅沅住一起，那个大房间给她们好么？还有两个单人间，一间是儿童房，床只有一米九长，我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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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张一满口答应，只是睡两晚，怎么不能凑合一下。跟着去看，发现这间向东，上午应该也有太阳，而且空调之类的设施也并不缺，笑道：“这好极了。住酒店未必能订到这么好的房间。你真有办法。”
    李昭对张一这么通情达理十分满意：“出来玩，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些。那张大夫你收拾着，我们提前十几分钟出发就好。”
    张一没什么可收拾，随身的东西他都放在双肩包里，背起来就能走。陆柚已经把箱子放好，过来看他。
    “房间是小了点，也还可以。”
    “很好啦。昭哥那个房间是儿童房，床还短些，不知道会不会不舒服。”
    张一没有任何意见，陆柚就安心了。同行的人要是不随和，旅行才糟心。
    “你工作里竟然能认识这么多的好朋友，真神奇。”
    “我去做志愿服务，忘了带防晒霜，沅沅借我，就这么认识的。她和李昭是一起看展认识的。李昭是这个小团体的发起者。”
    “看出来了，他很有办法。”
    张一斜靠在床上，陆柚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身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暧昧起来。张一要是有所求，陆柚有一千句话在等着他，他一声不吭，陆柚就疑惑。
    张一开玩笑：“你觉得咱们有没有点推理小说那个味道？一群人聚在一个乡间别墅里，高高兴兴，每个人带一些东西，后来……”
    陆柚笑骂：“别说了！今天晚上做噩梦了怎么办？”
    张一窗边的纱帘本来是拉上的，他伸手拉开，屋里就亮了很多。
    “你别怕啊，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密室，有什么可怕。我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
    陆柚也不是真害怕，她问：“你为什么会想到来音乐节？”
    “因为演唱会的票我买不到了，而且，你不是最喜欢这些？”
    “谁说的？”
    “凌思远，他说，他大学的时候你经常和萌哥约着一起去看演唱会。”
    陆柚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之前总约我去看展？”
    “嗯，现在想想，也有点蠢。”
    音乐节白天部分阵容确实不够好看，张一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身边有经验丰富的乐迷听得很嗨，又是跟唱又是打节奏。张一融入不进去，索性不往人堆里走，坐在很远的看台上，靠着背后的座位听歌。
    陆柚和王沅坐在不远的地方吃着东西聊天，撑着一把小伞，虽然看不见多少背影，但是他似乎就是能看出陆柚很放松。他发消息告诉陆柚，他背包里有驱蚊水，陆柚迟迟没有看。
    天气太晴了，晒得张一昏昏欲睡，他本来也有点缺觉，迷迷糊糊竟然就睡着了。
    他梦到他躺在他姥爷家的田塍上，田塍上开满了小花，旁边有溪水潺潺。微风拂过他的脸，舒服极了。
    他其实从没去过他姥爷家的田，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姥爷村里全部都被征地了。他梦里依稀还有这样的印象，所以他知道是在梦中，就醒了。
    睁开眼，陆柚的帽子盖在他脸上，他闻到的花香，可能就是帽子里传来的。他取下帽子，陆柚正坐在他身边。
    “已经觉得无聊了？都睡了。”
    “没有，有一点点累。你喜欢么？”
    “只听歌，还挺好听。睡吧，本来也是出来放松的。或者你先回去睡一觉，再过来。”
    “不，我在这里躺着挺好。你去和朋友聊天，不用管我。”
    陆柚笑容十分灿烂：“人来人往的，我怕你被踩死。”
    张一把胳膊展开，自觉也是很大一只，不服气地说：“我是什么小蚂蚁吗？”
    张一环视四周，因为已经开始一会了，好多人都到了看台上休息，来来往往的人挺多，几乎都带着墨镜或者撑着伞，倒真有人可能会踩到他。
    张一脸色一红，坐直了身体。陆柚和他离得有点近，他伸手去拢住陆柚的肩头。陆柚递了一瓶水给他。
    “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一起来的情侣里，有钱马让。他女朋友叫朱悦，刚见过。你在睡就没叫你。”
    张一神情紧张起来：“他有女朋友？”
    陆柚耸耸肩：“是啊，很好的一个姑娘，看着对他百依百顺的。”
    张一叹道：“唔，好烦人，到这里也没躲过他。”
    “他玩他的，咱们玩咱们的。李昭建了一个群，让我把你拉进来。他说结束的时候就解散。”
    “这真是你们这种单位的工作作风。”
    陆柚捶他一下，张一没闪开，打出“咚”的声音。陆柚吓了一跳，张一没觉得疼，看陆柚吓到了，赶紧问她打疼了没。
    陆柚戏谑地看着他：“张大夫对自己的肌肉挺自信嘛。”
    张一笑而不语，比起钱马让和李昭，他还是有自信的。
    张一和钱马让差不多同时进群，钱马让一进来，就艾特张一和陆柚：“太巧了，你们俩也在。真是没想到，世界真小啊。”
    陆柚嘟囔了一句：“他可真是烦人啊。”
    “晚上吃什么？”
    “可以吃带来的东西，也有后场的小摊。你已经饿了？”
    张一纯是没有参加过，好奇，想要问东问西。
    李昭在群里喊：“晚上十点多散场，要不要回去吃烧烤？可以在庭院里烤。老板说可以帮咱们早点烧好炭火，把一些复杂的食材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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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没人回答，张一问：“你想吃吗？”
    “想吃，但是不想搭理钱马让。”
    张一在群里回：
    “我和柚柚想吃，我还带了些酒大家一起喝。”
    “好巧啊小钱哥，嘿嘿。”
    陆柚大笑：“你也太敷衍了。”
    张一笑：“你不就想把这脏活交给我吗？他肯定说要吃。”
    不出所料，很快钱马让也说他们俩要吃，但是又加了一句，说悦悦吃不了多少。
    陆柚笑的前仰后合，张一也笑，无奈地说：“哪有这么好笑，人家还以为你来参加相声节呢。”
    “他和萌萌说得一模一样，谈恋爱丝毫没有让他变成什么更好的人。”
    张一笑道：“谈恋爱能让人变成更好的人啊？”
    “你没变吗？”
    张一哪敢说错，赶紧说变了变了。
    “要是没有你我哪会来参加这个啊？我整个人都升华起来了。”
    陆柚又捶他。
    李昭是水晶心肝玻璃人，看见了钱马让的话，让老板把一个大碳盆改成了小炭盆，大家各自烤各自吃。
    白老师夫妇说累了，不参加了。只有这8个人坐在一起。张一没有计较那么多，从车上把酒搬下来。
    钱马让不帮着搬酒，挑剔起来：“你买个奔驰怎么买这么个颜色？”
    “柚柚的车，我觉得这个颜色很漂亮。”
    钱马让撇撇嘴：“刮了的话不好调色。”
    张一真是没法跟这个人说话，刚好陆柚来看他，他对陆柚说：
    “听见没，钱哥让你好好开车，不要刮了。”
    两人都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陆柚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要你管！”
    39.安乐
    农家乐的烧烤不错，张一原以为会是一堆烤串，有点烤豆腐烤蔬菜之类的添头差不多了，没想到品种很丰富，连烤生蚝和锡纸盒的烤蒜香小龙虾都有。
    张一拿来的酒，李昭已经放在冰桶里了。
    几个人喝了几巡，王冬问明天做什么，钱马让朝陆柚这边挤眉弄眼：
    “打麻将吧，咱们八个人，刚好能凑两桌。”
    张一赶紧说他不会不参加。
    “别啊，你一个大学霸，学个麻将有什么难的？让柚柚晚上抽空教教你，学不会不让上床。”
    陆柚腻烦钱马让这纠缠不休的样子：“我也不想打，好不容易来这里，就想好好睡个懒觉，明天去逛逛玩玩。”
    王沅小声道：“我也不爱玩。”
    李昭笑道：“明天南桥镇有集市，我们可以去逛。”
    张一对这个比较有兴趣，看向陆柚，陆柚问王沅要不要一起去。王沅很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她沉浸在看到自己爱豆的喜悦里，一直在摸那只签了名的帽子。
    钱马让和王冬满嘴跑火车，任何东西都能让他们讲起黄段子。陆柚小声吐槽，张一低头不听，让陆柚也别听，他们俩吃好就算了。
    “你可真是，我为什么要忍他？每次他一出现我就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
    “那你跟他们打起来。”
    陆柚夹起声音逗他：“你不是说脏活都由你来干？”
    张一不想惹事：“我剥小龙虾呢。”
    陆柚就是要强人所难：“你先惹他，再剥小龙虾。”
    张一无法，用沾了虾汁的手在她鼻子上抹了一下，陆柚一边擦一边骂骂咧咧，一回头，李昭和王沅在偷看他们。陆柚很不好意思。
    张一正色对钱马让说：“小钱哥，你前些日子的皮肤病，去医院看了吗？”
    钱马让摆摆手：“我一个大男人长几个痘还用去医院看，让你帮我看看就是想自己去买个药膏涂一涂，你没看出来我就也没管它。”
    “那现在好了吗？”
    “没。”
    “虾是发物，少吃点。”
    “哦，”钱马让看见张一理他了，又开始挑三拣四，“你这啤酒喝起来也不特别呀，就是味稍微重了点。”
    陆柚完全不明白张一挑事儿为什么会问候别人身体，她更看不得钱马让得了便宜卖乖这样子。刚想说什么，李昭不软不硬地给了他一句：“老板这里也有绿瓶南桥，这是本地啤酒厂用山泉水酿的，小钱哥不然喝那个吧。”
    钱马让不敢说话，张一的酒好坏另说，至少不用花钱。
    他小声说了句：“将就喝吧。
    王冬替他解围：“差不多吃饱了，咱们得玩点什么，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钱马让咧开大嘴笑：“好哇！”
    又想起了什么，看了张一一眼，说道：“算了挺晚了，各自回房吧。”
    张一和陆柚的房间是同一层的，另一间是钱马让他们的。张一去陆柚他们房间看了，知道有独立卫浴，才放心了些。
    “你们锁好门，晚上别出来了。明天起床打电话给我。”
    陆柚这会儿品出点异常来，跟着张一出了房门：“你握着钱马让什么把柄呢？”
    她瞪着大眼睛一脸探究的样子真可爱，张一低头在她刘海上吻了一下：“没什么，睡吧。看你这操心劲儿。”
    陆柚拉着他的胳膊：“你快说。”
    “他不是让我帮忙看痘痘嘛，是长在大腿内侧的，我当时怀疑可能是……”张一不愿意在陆柚眼前说出那个词，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陆柚也就理解了，“我让他去医院看嘛，我要知道他有女朋友，那我肯定当时就告诉他了。看他今天晚上这个表现，我觉得他应该是去过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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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陆柚震惊：“那得告诉朱悦啊。”
    “可这是病人隐私啊。按理说是不能告诉的。”
    陆柚又震惊又恶心，还要说什么，钱马让推门出来。
    “两个人在这儿说话呢，你俩不住一个房间？王沅是不敢一个人住吗？嘿嘿嘿。”
    张一笑笑，对陆柚说：“你睡吧，我也回房去了。晚安。”
    陆柚巴不得赶紧走，说了句晚安就回房去了。钱马让色迷迷得盯着她的背影。
    “兄弟，出来玩是个好机会啊。你俩都不一间房，肯定什么机会都没了。”
    张一懒怠跟他聊这个：“早点睡吧。”
    “等会儿，你上次说你不知道我那痘痘是什么，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
    张一一本正经：“我真不知道，我心里有怀疑的答案，但是医生不能给别人误诊。”
    “行，你可别给我乱说。其实呢，这也不是回来之后的。就是之前大家都在国外工程上，有点寂寞，一起去找了个地方。你不懂我们干工程的，这都是家常便饭。”
    这话张一更懒得听，只不过说到这了，他嘱咐道：“你要是还没好，尽量还是不要……你女朋友对你也很好，你要是传染给她了，她一去医院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他觉得跟钱马让这样的人讲感情，他肯定不听。只讲利益，他应该能听进去。
    钱马让不以为耻：“那谁能忍得住，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吗？我小心防护就是了。陆柚长得挺漂亮啊，趁这机会，拿下啊。你是不是不行？”
    张一与他无话可说，钱马让拦着他。
    “你们觉得我俗，其实你就从来不想吗？人都是有兽性的，你要是不想，你干嘛谈恋爱？当然，我自己也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开奔驰的白富美看不上我而已。”
    “我不想在不负责任的情况下对喜欢的女孩做任何事，你……好自为之吧。”
    再劝他也没用，张一转身回房去了。
    夜里张一睡得很香，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哭声。他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也没醒。天亮了，他吓出一身冷汗，看手机上什么消息也没有，外面很安静，才放下心来。
    他重新躺回床上去，把空调关掉，开开窗。早晨的风里有青草和露水的气味，他给陆柚发消息：“我醒了，你醒了叫我。”
    没过多久就有人敲门，张一开门，是陆柚。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晚上几乎没睡。昨晚有大新闻，你不知道吗？”
    “什么？”
    张一怕她冷，把窗户关掉。陆柚盘腿坐在床上，神采奕奕。张一拉被子搭在她腿上。
    “昨天我回房就和沅沅睡下了，没多久，旁边屋就有人吵架，我们听不真切，但是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沅沅说她害怕，我们也不敢出来。钱马让和朱悦闹起来了，半夜朱悦就收拾东西走了。还把群都退了，连我们的大群都退了，你不看群消息吗？”
    “昨天就折叠了，有重要消息你会跟我私聊的。”
    “昨晚不太热，我和沅沅本来是开窗睡的，我们听见钱马让在隔壁阳台发了一会儿疯，他抽烟，我们就把窗关掉了。钱马让又在那边骂，过了一会儿，王冬下来了，他们吵了几句，全走了。”
    张一笑：“所以现在这幢房子里就只剩我们了？”
    “嗯。”
    “你大早晨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是啊，李昭都听见了，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就算不给钱了，他也觉得余生清静。”
    张一觉得出来这一趟太值得，陆柚无忧无虑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要是一直在家，哪会看到她大早晨赤着脚穿着睡衣张牙舞爪出来说八卦的样子啊。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
    张一低头去吻她的眉眼和鼻子，吻到嘴唇。他的吻和前面几次不一样，陆柚尝到一点欲念。
    换了个地方，她也一点都不抗拒他了。她只是在想，她没有洗脸。
    她偷偷睁眼看他，他目不转睛地在看她。两人牛眼相对，那些旖旎的情愫就消退了。
    “睡会儿吧，等会儿去集市的，忘了吗？”
    “嗯，我回房了，沅沅还睡着，门没锁呢。”
    陆柚睡到十点多才醒。
    张一不好意思让王沅和李昭一直等着，让他们先去。一直不怎么露面的白老师夫妇也说要去，他们四个人先走了。
    张一坐在房间里看书，把门敞开。陆柚醒了叫王沅的时候，他就听见了。
    张一好笑，敲敲门，陆柚探头。
    “人呢？”
    “有的人太能睡，集市都要散了。他们先走了，我们单独去吧。”
    南桥镇为了这次音乐节做了很多准备，集市上的每件东西都整齐而漂亮。陆柚拿拿放放，还替张一买了一顶草帽，戴上像个农夫或者渔夫。
    “我不要，我要这个干什么啊？”
    陆柚笑嘻嘻：“你做我的芭比娃娃。”
    张一失笑，把帽子戴好，迎面遇上李昭，几个人笑了一通。陆柚买了很多新鲜水果，说晚上要开party，好好喝几杯。
    好像正中李昭下怀，他说：“可以！我让民宿好好准备一下。”
    今天的音乐节的阵容比昨天更好，虽然不是王沅的真爱，但现场气氛更热，大家都挺乐在其中。张一已经有点会了，最后六个人还在一面他们都很喜欢的旗子下面合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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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农家乐的老板替他们在一楼客厅里放了音响，又送了几桶冰。
    酒昨天喝了不少，李昭又叫了几箱“南桥”。王沅播了这两天音乐节上乐队的当家曲目。
    不过张一昨天没把红酒拿出来，所以李昭赞叹一声聪明，几个人很富足地喝了起来。
    “这南桥真甜啊，也没有某些人以为的那样不堪。”
    李昭是真的烦钱马让，这时候也没忘了提起他。
    白老师夫妇今天参与了他们所有的活动，可见昨天是为了躲掉他们不喜欢的一些人。女白很喜欢张一带来的红酒，连声称赞。
    张一本来看白老师夫妇不合群，也没有跟陆柚问太多，都坐到一个桌上了，他悄悄问白夫人怎么称呼。
    “哈哈，我忘了说了，你让白老师跟你说。”
    男白老师喝了一口酒，大赞一声好。听见张一和陆柚说话：“我们两个都姓白。”
    张一赞叹，男白老师继续介绍：“她是英语老师，我是物理老师，我们比阿昭和柚柚大六岁，其实已经不是同龄人了。只不过没有小孩，就一直跟着人家年轻人一起玩。”
    这两人很符合人们对英语老师和物理老师的刻板印象，女的时髦又外向，男的潇洒有趣。张一不知道怎么接话，要是丁克当然无所谓，要是要不到孩子，他就不能乱夸。
    张一傻乎乎地点点头。
    女白老师问：“张大夫看过老友记吗？我们就是钱德勒和莫妮卡那种情况，两个人都有问题，都生不了，彻底死心。”
    张一有点为他们惋惜，转念一想，他们这样快意江湖，也很有乐趣。
    他坦然地举杯：“不管家里几个人，还是家庭幸福最重要。”
    “嘿嘿，难怪柚柚能把你看在眼里。好，祝我们都幸福。”
    李昭发现新大陆：“张大夫好像很会喝酒，昨天我就想说了，你带来的酒都很好，有些还很小众。”
    张一摆手：“这不是我的功劳，我就只会喝。我爸爸开了一个卖酒的店，他特别喜欢喝酒，所以里面的酒都是他亲自挑的。”
    “伯父应该开酒吧，他的品味真不错啊。店在哪里？哪天我去拜访一下。”
    张一犹豫了一下，陆柚捅他：“怎么喝多了吗？你爸的店你都不记得在哪里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张一坦然了，埋头去手机上搜：
    “等会我分享地址给你。”
    曲终人散，大家都有八分酒意，正合适。李昭问张一要不要搬到小钱他们空出来那间房，白天已经叫人去换过床品。
    张一拒绝，他还是嫌脏。
    “那王冬他们那间也可以的。”
    “算了吧，我在二楼做两个姑娘的保安。”
    白老师他们说附近有个玫瑰庄园，他们想去看看，第二天一早就走，今天晚上先说再见。
    李昭说要和王沅赶着回去休息休息，晚上去看演唱会。
    张一看向陆柚，陆柚说：“那明天咱就随缘吧，我还得在附近买点伴手礼给家人带回去，好歹是出来一趟嘛。”
    几个人各自回房去睡。张一觉得这几天又快乐又累，现在本来应该很想睡但很清醒，给陆柚发消息：“你在做什么呀？”
    陆柚回答很简洁：“护肤，卧谈。你乖乖睡吧，明天就要回去了。”
    张一听话地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隔了这么远，好像能听见了两个姑娘在笑闹。
    他很安心地睡着了。
    40.榴红
    石榴当季，南桥镇最出名的就是大石榴。陆柚早跟当地人打听清楚了，找了一个地方，定了几箱石榴，和张一一起去拿。
    “你爸爸，我妈，萌萌，我再拿回家一箱，还有两箱咱们带回去给同事吃。”
    “我也要带？”
    “是呀，你出来一趟不用给别人分东西吗？你们科室人多吗，一箱够不够？”
    张一有点不好意思说他从来都不出门，他算了算，差不多一人也能分到一个。
    张一美滋滋：“那好，我就要告诉他们，是你给他们带的。”
    陆柚哼一声：“随便你。”
    她看着手机，说声“坏了”。张一问怎么了。
    “我们科长给我发消息，我没看到。”
    “是着急的事吗？假期没看见也情有可原。”
    “他可小心眼了，不回他消息他就生气，”陆柚看了几眼，把手机一收，“不去管他了，反正也没看到也没回，生气我也没办法。”
    说着，张一手机上来了几条消息，张一递给陆柚：“你帮我看看。”
    陆柚拒绝：“谁知道是什么消息，你等停车了再看。”
    “密码全是0，连小韩都知道。我手机设密码只是为了防止在兜里碰到。”
    陆柚不情不愿地打开：“你这人真有意思，朋友圈捂得严严实实，手机反而不设防。”
    “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陆柚不听他解释，跟他说：“是何明的消息，说婚礼改期在11月9号，是个周六。”
    张一一脸不可置信：“他跟谁结婚？”
    “没说换人，应该还是原来的吧。”
    张一摇摇头：“他们这些人我是真的不懂。告诉他我没空，不去。”
    陆柚不赞同，把他手机放回中控台。
    “你好好想想吧，我才不帮你回，等你有空自己回他。”
    张一笑，何明的事他告诉过陆柚，他以为陆柚会对他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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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你有什么想法，你直说吧。你们这些聪明人，都很会处理这些事情。”
    陆柚笑道：“让你说的，我更不想跟你说了。你原来说要去，这次又不去，说明你知道内情，内情是你顾师兄告诉你的，你等于把他卖了。而且他和他对象既然能和好，说明大概率也没事了。你犯不着做恶人。”
    张一挺吃惊：“你是这么想的？”
    “怎么？”
    “你上次是个讲爱情的人。你说你还以为她是到了结婚的时候觉得合适的对象并不合适。”
    “你看，乱给别人出主意就是这样的下场。”
    张一开玩笑似的软语央告：“你别，你好好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着？”
    “他们两个当事人都不傻，你犯不着做傻子。你要是是在心里不舒服，你就先答应下来，到时候说实在腾不出空来，也就算了。”
    “你和我师兄之前说的一样。我那会倒也不是不真诚，好吧，我回去就按你说的给他回。”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陆柚继续玩手机，张一叹道：“我真喜欢那两位白老师，潇洒。”
    陆柚浅浅笑了一下：“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刚结婚的小夫妻，他们是怎样一点一点到了现在的我是看在眼里的。只能说天不遂人愿吧，他们很想得开，我会一直困在往事里无法自拔，他们不会。”
    她离开了南桥，就变成那个严肃的陆柚了。
    “陆柚，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啊？回家，把这堆石榴送完，剩下的放好，洗个澡，跟土土玩一会，睡觉。”
    张一口角噙笑：“不是，我是问，你想做的事，类似于理想梦想那种。”
    “我想一步一步往上走，做局长，做市长。”
    “啊？”
    张一差点闯了红灯，一脚急刹，陆柚笑得花枝乱颤，张一才知道她逗他玩。
    “你可真是。”
    “谁让你问了？”
    “你认真说。”
    陆柚不假思索：“我想从我现在的家里搬出去。”
    “为什么不搬？区区一个房租而已，你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亲父母，撒个娇的事，但是扯到别的，就要很谨慎。”
    张一稍加体会，就能明白陆柚的处境。她现在的家离单位特别近，不住在家里才奇怪。如果是跟自己的父母，什么怪念头都会被允许。可宁可多花一份钱也不跟后妈住一起，有点太不考虑她的心情了。
    “你不考虑和你亲妈住吗？我是说，苏阿姨。”
    “不考虑。我和她住不到一起。张一，你能不能理解到，不和长辈住在一起有多自由？”
    张一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一个人住，也觉得不好。我太孤独了。我喜欢那种，大半夜起来煎一根烤肠，有个人非要跟我分一口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只有同龄人有吧？”
    “从前在超市的时候，晚上十一点十二点，烤肠机里就剩一根烤肠，或者几颗鱼蛋，我妈就会找筷子穿给我吃了，然后关店睡觉。她有时候会先咬一口，看我吃，又说没什么营养，不该给我吃。”
    “筷子？”
    “竹签子也是成本啊。”
    张一是模仿着一个人说的，自然是模仿他母亲。陆柚没见过，但很相信他模仿得很像。
    她从没和任何亲人有过这么亲近的记忆，她甚至没有和任何人分吃东西。从小到大，周边的人都在努力在物质上做得风轻云淡。
    难怪张一之前那么自然地吃了她半截剩黄瓜。
    “其实你小时候，还是挺幸福的。”
    幸福吗？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大概是吧。
    “是吧。”
    “那你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
    张一笑笑：“我现在最希望我不是一个人住。”
    陆柚把张一送到家，把他的石榴给他。两人就分开了。
    “你可别都吃光了。”
    “后天我就又能见到你了。”
    陆柚向他摆摆手。
    第二天张一白天上班，晚上值班。石榴带去，给每个人办公桌上搁了一个，剩下两个，他想了想，拿了一个去送给李丽华。
    李丽华的头发稀疏且花白，病区里人不太多，她一个人坐在那，有点凄清。
    “李阿姨，这几天不见，身体怎么样？”
    “挺好，”她还是强打精神，“这不，第二期也快结束了。他们说，熬过八期差不多。”
    是这样的，张一没法安慰她，她的身体状况不错，但是药物的副作用就是存在，他也无能为力。
    “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张一宽慰道，“和我女朋友出去玩，带了石榴回来，给您一个。”
    “好，这石榴长得真漂亮，看颜色，就热闹喜庆。和女朋友发展得怎么样啦？”
    “还挺顺利，不过，她也不急着结婚，就先这么处着吧。”
    李丽华笑了笑，她能从张一的话里听到几分纵容。
    “你着急你就多磨磨，两个人有感情，就心软。对了，张大夫，我听说我是你和君同医院的合作项目。”
    “差不多吧，通俗来说，就是你的医学资料我会和他们共享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按理说这件事情我应该提前跟您说一声。您对这个事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谢谢您，我在这儿还有君同的专家惦记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您一开始就对我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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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没事，我希望您能好。”
    李丽华有点不好意思，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板砖一样的信封。
    “这个早准备好了，就打算假期时候给您。快点收起来别让人家看见，我是真心的。”
    张一吓了一跳，脸色涨红，手足无措。廉政教育他接受得不少，这个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阿姨，您别，我不是为了这个……阿姨，您先收回去。”
    好说歹说，李丽华把信封收回去。
    “我真的就是为了治好您，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我有点钱，你这么操心，我谢谢你也是应该的。大夫挣的虽然多，但是年纪轻轻的，哪里都要钱。像我们这么大年纪，反而为自己花钱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多了。”
    张一帮她把钱放回床头柜里，语气放轻松：“我真不缺钱，我爸妈给我把老婆本都攒好了，你这钱要是非得给我，我上交了，咱两下可都落不着了。您就放心好了，我什么也不图，只要你能好起来就行。”
    “好，那你要用着就跟我说，或者女朋友需要什么衣裳，哪怕是我不卖的牌子跟我说我也有渠道的。”
    张一只好点头：“好好好，有需要一定跟您说。”
    张一回了办公室，假期里，不开手术，只做日常的治疗，没有平时那么多状况。他剥开石榴，放几颗在自己嘴里，很甜。
    他吃着石榴打开自己的论文。
    写写停停，再搜搜资料，也没有什么压力，舒服得很，石榴当瓜子吃，旁边嗑出一堆石榴皮。
    他有点累了，突然想起了合作的事，低头手机问问陆柚，这合同有没有什么坑。单方面的好事，他不敢信。他眼睛被一双手蒙上。他笑出声来：
    “虽然不敢相信是你，但真是也没别人了。”
    他把那双手拉下来，因为没人，他顺势把陆柚带到怀里。
    “没劲，你倒是猜错几次。”
    “是小张吗？是小王吗？小李？小赵？哦，是我女朋友啊。”
    陆柚重重跺了他一脚，也没有真跺上，高跟鞋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一嬉皮笑脸：“我敢猜错，是不要命了吗？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
    “来给你过生日。应该十一点多来，陪你过零点，又怕你已经睡下了，不知道去哪找你。”
    张一用鼻尖蹭她：“睡下了也在值班室，你怎么这么贴心。”
    陆柚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此刻被他抱了满怀，两人都不自在。陆柚起身来，从张一身后拿出一个扁盒子来，盒子重新打包了，看不出来是什么。
    “礼物。”
    张一从没收到这么正式的礼物，解缎带的手都有点抖，陆柚看他，笑道：“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这是什么呀？”
    “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终于把包装拆开，是很贵的一支3m听诊器，可以算是医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这……我只是个乳腺医生，哪用这么好的听诊器啊。我们院里心血管的呼吸的都没见有人用这个。”
    可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在盒子面上滑了一圈，看样子喜欢得很呢。
    “送你要送好的啊。何况，你不是听诊救了我姨妈么，怎么见得你就不用？那不然，我退了？可是都刻了字了，怎么退啊？”
    陆柚是故意的，她的笑顽皮得很，张一把听诊器向怀里收了收，找到了刻字。
    位置很低调，内容也很低调，“dr. 张一”。
    他很珍惜地摩挲着这几个字。
    “应该把你的名字落上就更好了。”
    “那多不合适，这东西送给你，分手了也不用还我，回头再有人……”
    张一不许她说，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吻上她的嘴唇。陆柚的胳臂绕着他的脖子，张一的手沿着她的腰线抚上她的脊背。
    这个场合不适合接吻。
    可他就像是在向她索水一般，不肯放开她。陆柚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张一眷恋地松开。
    “不许说那些。”
    陆柚轻笑：“是闹钟，十一点了。我该陪你过十二点，但是……”
    “十二点太晚了，你走我也不放心，你的这些小节目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不然我把今天调出去，我去你家楼下等着。”
    “那你也太乖了。”
    陆柚要走，张一舍不得，他拉着她的手。
    “等会，刻字太低调了还是会被人拿走。你给我写口取纸，我贴上。”
    陆柚坐在他桌前，看了一眼显示器，他们接吻的时候压到键盘，打了一堆乱码。
    陆柚揶揄道：“你的论文我帮你写了不少。”
    “没关系，一会我来处理。”
    张一有点害羞，陆柚举着笔问道：“写什么？”
    “张一自用，然后签名。”
    “你真的就像十七八的小男生，在校服上乱写。”
    张一不语，把口取纸缠在听诊器上，外面缠一圈透明胶带，麻利地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我送你下楼。”
    “张医生，这么冷漠？”
    张一让陆柚闹得没了办法，他哪招架得住她。
    两人磨磨蹭蹭，到底还是十二点陆柚跟他说完了生日快乐，他才盯着陆柚的车尾灯，目送她离开。
    回了办公室，屋里残留着陆柚的香气，他意识到，这几个小时，周围也太安静了。大家该不会都默认他在谈恋爱，不再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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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他害羞地把带着乱码的论文存了副本，然后回到了值班室里。
    想她的念头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41.立约
    张一生日约了张良平中午吃饭，张良平受宠若惊，殷勤地定了一个很贵的大饭店。
    “我以为你今年生日跟女朋友过，就不……真那样我也没意见，还是女朋友要紧。”
    张一冷冷地点点头：“我晚上和她一起，又担心你找我来，大家都不自在。”
    张良平没有难过，很理解：“应该的，你们定好了去哪吃了吗，这个地方晚上我也定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吃，钱我来结。”
    “好，等我问问她。”
    张一给陆柚发微信，张良平在一旁点菜，让人上水，殷勤得很。
    张一不想这么僵一顿饭，主动开口：“对了，我们去南桥，她买了一箱石榴给你，反正这个季节，就这么点心意。”
    张良平果然受宠若惊，笑呵呵的：“其实那晚上见了，我就觉得她是个很得体的好姑娘。脾气虽然有点大，但是肯定很明理。怎么样？这也……”
    “不想逼她。”
    “哦，那也好。你们……”他本来想说的是“都老大不小了”，看张一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忍回去了。
    饭吃完了，服务员送了一块三角蛋糕来。
    “爸也陪你吃块蛋糕。”
    “行。”
    服务员很快拉上窗帘，屋里一下子暗下来。烛光袅袅，张良平虔诚地把蜡烛点上。张一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在一块过生日，只有一碗长寿面，但和和乐乐，不由得又伤感又厌恶。
    他今天其实不想来惹爸爸生气，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那个，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来？人说送镯子好，我想了两个，一个是打一对重一点的金镯子，另一个就是买对好一点的玉镯，这个一般姑娘会喜欢。”
    张一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懂。买玉你别让人骗了，买金的她也不一定喜欢。”
    张良平缓缓说出自己要说的话：“最近咱们的老街坊给我介绍了个阿姨，我寻思可以让她帮着挑挑。去金店买，不会受骗。”
    转了一大圈，原来是为了这个。张一冷笑得仿佛真心：“都随你。”
    服务生在一旁，张一朝他交代：“这份大闸蟹替我另外打包八只。”
    他转向张良平：“爸，晚上我们就不在这吃了。”
    张良平不傻，张一不高兴他看得出来。他不敢吭声，张一也没说什么，去车上把石榴抱给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晚上陆柚还约了凌思远和蒋易萌，约在上次的俄罗斯餐厅了，气氛好极了。陆柚说不要接，让他直接去，张一进来时候看见凌思远，十分惊喜。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出去玩了？”
    “谁规定出去玩就得玩到假期最后啊？下午刚回来，晚上来围观寿星过生日。”
    “柚柚呢？”
    “洗手间，我们家萌哥陪着呢，你来了，不得去补补妆啊？”
    张一把手上东西往桌上一放：“中午和我爸吃饭，螃蟹挺新鲜，带了几只来。”
    “叔叔挺好？”
    张一苦笑，现在他不想细说了：“还可以。”
    一切正如张一所愿，美酒，鲜花，爱人，挚友。张一快乐得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整夜的眼神都没离开过陆柚，凌思远出了门就跟蒋易萌调侃：“这傻小子不能要了。”
    张一喝了点酒，陆柚送他回家，他很高兴。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这副痴痴的模样，有点好笑。陆柚笑道：“请朋友来陪你过生日就叫对你好？”
    “你还送我礼物啊，我喜欢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肯对我花心思，就是最好。”
    陆柚的车驶进张一小区，车一停稳，他的嘴唇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陆柚推开他，把车停好，两人才彻底融入这个吻中。
    “陆柚，我能不能对你提出一点过分的要求？”
    陆柚美目迷离，她或许可以答应他。
    “找个你觉得合适的机会，把我介绍给你的家里人吧。不过你要是没有准备好就看你的意见，我是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的。”
    陆柚直起身，笑了。在这个暧昧的时刻，他的过分要求居然是这个。
    “行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知道，我说可以。”
    张一惊喜，他没想到她这样痛快答应下来，他亲亲她的嘴唇：“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尽力做到最好的。”
    “嗯。”陆柚笑吟吟，张一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那天回来我们科长跟我说的消息就是，让我去封闭培训一个月，虽然就在本市，但是要住宿，出不来，上课的时候要交手机。”
    张一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培训，但还是舍不得：“怎么这么突然？你这样走，我怎么办呢？”
    “你正常生活嘛，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有空就给你回。”
    “我会很想你，怎么办？”
    陆柚苦笑，像哄小孩子一样揉他的头，把他柔顺的头发揉得像一坨鸟窝。
    “那你想怎么样？”
    张一遗憾地叹一口气：“没办法，你好好照顾自己。这是件很好的事。什么时候去？我去送你。”
    “明天八点半报到，你不用去送。你去我家接上我，送我过去，也说不了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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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不，我想去。”
    陆柚无奈笑道：“好吧。那我晚上确定好时间告诉你。”
    总之，这个假期对张一来说，幸福得像幻梦一场。
    办公室的人看见石榴，取笑了一番。那些小心思过了一个假期，都被巧妙的隐藏起来，所有人都恢复了面上的平静照例。张一和李斌约好了一个请客的地方，比聚餐的地方略贵，但也可以接受。等今天他们就会一一通知。
    而沈可扬也回来了。
    他带着一堆板栗来分，每个人只有一小筐，算不上什么礼物，可也实在是有心。看见石榴，他信口夸了一句：“好漂亮的石榴。”
    小韩只当张一害羞不好意思说，替他介绍：“这是我们张哥的女朋友去南桥镇玩，给我们带回来的。”
    张一已经没有多余的可以分给他，安然站在原地，沈可扬愣了一瞬，笑道：“这么有心。”
    张一笑笑：“千里迢迢来给我们带板栗，你也有心了。”
    沈可扬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顺着这句话，说道：“在楼下看见工人在换宣传板的照片，张主任春风得意啊。”
    “只是个副高而已，”张一谦虚一句，拿起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我查房去了。”
    小韩眼尖，勾着张一的脖子：“你还买了新的听诊器？我瞅瞅。查房不急，今天有主任的大查房啊。”
    张一是不急，他只是为了不要和沈可扬共处一室。小韩不由分说，把听诊器摘下来。
    “张一自用，陆柚。啧啧，这一大早，狗粮给我塞得饱饱的。”
    张一有点不好意思，心里也是得意的，面上还装得平静，把听诊器夺回来挂在脖子上。
    “又没有人逼你看。”
    “你让我试试，这个是不是真的跟传说那么神。”
    沈可扬还站在那，张一不想过分渲染，把听诊器给小韩，小韩还会有些夸张言论。张一转了个话题：“你今天开车了吗？下班陪我拉几箱酒吧。”
    “行。”
    张一没敢看沈可扬的脸色，他一句话不说，想必也是很不自在。过了一会，他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张一松了一口气。
    大查房结束，主任把张一和李斌叫到他办公室去。
    “你们提的需求表我看了，非常好。我们班子商量了一下，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你们回去再看看。”
    张一收到表格，在手机上就打开了。这需求表大致看着和他们的初稿差不多，但是一些关键设备的一点参数调整，很明确地指向了t司，而招标是不允许指定品牌的。
    张一问道：“第一行这个，加了这个尺寸有什么意义吗？这个尺寸只有t司的仪器吻合，可是这两家在效果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个房间只有这个尺寸能进啊。”
    “t司的仪器在同效果的情况下，比a司贵30万，省下这些把那个房间的门砸了也合适啊。”
    主任盯着张一看了一眼，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也不能到时候仪器来了把楼砸得千疮百孔。你和李斌再商量吧，形成一个稿子再拿回来我们再讨论。”
    这话其实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张一点点头，看了李斌一眼，李斌一直一言不发，张一知道他指望不上，便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你们俩的职称也弄好了，该请科室的人吃一顿，我也一直想和咱们科室的人凑一凑。这样你们定下了地方，到时候算我一个。”
    李斌说了几句客气话，张一不说话，充当背景板。出了办公室，李斌笑道：“本来以为是大家在一起放松放松，没有想到主任要去。”
    张一还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处理。
    “那需求表……”
    李斌给了张一一个了然的笑，张一点点头，叹气：“没意义。”
    “别这么说，至少需求表的大框架还是按照我们说的决定的。t司的仪器虽然贵了些，但是售后和配套是很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
    聚餐夜，科主任出席，给结了账，算是他替张一和李斌请了客。虽然没多少钱，这份心意够好了。同科的人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心情，张一也不去计较。既然不是他和李斌出钱，也就不再让张良平送酒了。
    吃饱喝足回家去，张一给陆柚发的照片有了回音。
    他打着陆柚送他的领带，拍了新的照片，替换了医院的所有简介。
    陆柚调侃：“张主任很不错嘛。”
    “系着你送的领带。”
    陆柚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怎么选出这样一条领带了，他记得这么清楚，她只好说：“喜欢的话，下次还给你买。”
    “周末到了，真想和你见面，阿姨和姨妈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吗？我可以去帮忙。”
    “不用，她们都可以的。好了，要熄灯了。晚安。”
    才只有九点，离睡觉的时候还有很久，张一躺在床上，又问陆柚：
    “要是我们的招标需求有问题，你们能不能审计出来？”
    陆柚没有回，想来已经是关机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九点确实不是一个成年人睡觉的时间。
    他也不想起床做别的，他想着近期和陆柚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种热恋的甜蜜感觉涌上心头。
    他发消息给凌思远：“如果我第一次去陆柚家，我都得带点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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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陆柚洗漱回来，看见张一的消息，刚想给他回，一个陌生电话进来了。陆柚怕是这边的老师有事就接了。
    “喂，柚柚。别挂电话。”
    沈可扬的声音突然到耳边，陆柚也有些愣怔。
    “我前几天见了张一，他看起来很幸福，事业有成，感情美满，不得不说，被你喜欢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他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他，是应该的。”
    “我们的过去你都能忘了吗？你们是去参加那个音乐节了吧。放在以前你是不屑于去参加那样的音乐节的。你要看演唱会，还要内场票……”
    陆柚打断他，她没有时间可以跟他浪费：“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没有意义。沈可扬，我们都长大了，我今天之所以没有立即挂断，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还算是好聚好散，你和张一现在也有工作上的来往，没有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了，仅此而已。”
    “我忘不了，怎么办？”
    陆柚一怔，继而只觉得可笑：“五年了，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吗？”
    沈可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嫌我回来晚了吗？我只知道，立刻开始就有机会。”
    陆柚压住自己心中的悲凉感：“晚了。我很喜欢张一，等过段时间，我们就可能要见家长，筹备婚事，我很希望嫁给他。”
    陆柚挂了电话，她心里如释重负。她理解了上次张一说的，给她一个完全放下的机会。至少，她现在对沈可扬是毫无波澜了。
    她欺负张一说发生过的事情就不会忘。确实也没有忘，只是不再介怀。她也希望这个课能早点结束，她好早点再见到他。
    42.浅聚
    陆柚的学习到了第三周，上课时候老师通知她，说是单位替她请假了，让她赶紧回单位一趟。
    大约是费了不少周折，科长在电话里的语气很不好。
    陆柚更是一头雾水，问是什么事，又问要多久。
    “你赶紧的，上次你做的那个审计意见，要来问问一些补充细节。”
    陆柚没车，站在门口打车的工夫，她突发奇想，给张一发了条消息：
    “因为有点急事能出来了，要不要来见我一面？先说好，我不一定能跟你一起呆多久。”
    张一幸好没在手术，也没在门诊。他马上就回了“要见，去哪儿？”
    “我要先回单位，你等我叫你。”
    张一下午是打算在这里补病案的，预计下班可能补不完。从接着这个消息，手里的动作就加快了。下班时候一分钟也不停地跑掉了，小韩揶揄他键盘都要起火了他也不理。
    来跟陆柚问情况的人在下班之前问完了，科长的废话没完没了。陆柚还没好意思说不方便，他倒一个劲儿地吐槽陆柚去的时间太长，科室的活都没人干了。
    又说周大姐已经去领导那闹了好几番，说上一次的审计意见是陆柚出的，她只是签名，能不能不要让她去配合调查。
    陆柚隔着窗子看见张一的车已经开进来，她不软不硬地说：“那怎么办呢？我说话她也不听啊。”
    科长摆手：“这个自然是要领导去协调，你在那里抽空也把细节好好梳理梳理，再就是一定要注意纪律，千万不能和他们的人接触。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已经无力去改变什么了，把你自己牵扯进去才是不值得。”
    陆柚想，这不全是废话吗？我又不傻。
    她心里很急，她很希望张一能打个电话来催催，但也知道这样不符合张一的性格，不能指望。科长在躲晚高峰，她陪他耗着要熬到什么时候。
    “科长，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家拿点换洗衣服，我就先走了。”
    科长皱眉，一脸不赞同：“分管还没走呢，再等等，要是他有什么事问你呢？单位给你请假不容易的。”
    陆柚又等了几分钟，张一已经从车里下来，无望地盯着办公室的窗户，不过有防窥膜，他应该看不到里面。
    “我好久没有回单位，我去分管那里打个招呼吧。”
    陆柚起身，往分管局长那里去了。分管局长完全没有料到陆柚还在等，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她下班了。
    陆柚跟科长说了一声，科长已经发现了张一等在楼下，又加了一句：“虽然学校里还是条件艰苦一点，但是你熄灯之前还是回去。”
    这很符合他一贯小心谨慎的作风，陆柚无法，答应下来，跑去见张一了。
    张一看见她突然出现，惊喜得不知该做什么表现。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顾着傻笑。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只能伸手接过她的包，可是包又很轻。
    她这一阵规律作息，黑眼圈都没了，即使现在都没有化妆，整个人的气色也好极了。
    “你好像瘦了。”
    “有吗？”
    “那边是不是吃得不好啊？”
    “还好，很健康。上车吧，不想一直在单位呆着。”
    张一如梦初醒，赶紧上车，车启动了，他不知道往哪开，一转头，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陆柚的手握在手里了。
    “想吃点什么？”
    “吃不健康的，吃辣的，吃油的。”
    张一抿唇笑：“那我们去夜市？想不出比夜市更不健康的地方了。”
    “我九点之前要回去。”
    已经六点半了，张一眷恋地说：“这几天还会有机会请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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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没有了吧，请假是要单位出面，理由非常正当的，已经是第三周了，再忍忍就结束了。”
    真到了夜市，反而也不知道吃什么了。张一替他们每人买了一大杯果茶在手里。陆柚走了几个摊位，只买了一份臭豆腐。张一跟在她身后，催她多买些。
    “你吃什么？你不吃地摊的东西吗？”
    “我吃，但是你又吃不完这么多，我吃你不吃的就行了。但是我不吃臭豆腐。”
    陆柚最见不得张一一本正经，他说不吃，她非要喂他吃一块。张一稀里糊涂就张嘴，吃到了，又觉得恶心。陆柚高兴地叫他不许吐出来。
    “还是很香的对吧？”
    张一毫不介意这点小捉弄，臭豆腐这种东西真入口了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张一咽下去，咧开嘴刚要说点什么，陆柚又塞来一块。
    “你怎么？”张一哭笑不得，“这玩意儿也不能吃饱，买点真正能充饥的东西吧。”
    两人在每个摊位前探头探脑，全落在不远处沈可扬地眼睛里。他手里拉着一个这几天刚认识的女伴，漫不经心地朝两人走过来。
    “柚柚。”
    张一下意识地收紧拉着陆柚的手，陆柚回头打量了一眼他们，泰然自若地笑道：“好巧。”
    “看你们半天，张大夫这一身，在夜市上也太正经了。”
    张一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心里着急，自己一句话说不出来。陆柚看他一眼，笑道：
    “还在想自己哪里正经吗？”
    张一脸色一红，看了一眼沈可扬的女朋友，她像没事人一样在玩着手机，根本没有关注到他们三个人在说什么。
    正好摊贩叫到张一他们的号，张一顺势告辞：
    “好了沈总，你们慢慢逛，我们的餐应该是好了。”
    张一取了餐，陆柚在原地等着，沈可扬那一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柚打趣张一：“你怕他干什么？怕我跑了吗？”
    “倒不是怕，看见他就有点紧张。他女朋友有点怪怪的，我说不出来。”
    “因为她不紧张。”陆柚点到即止，不管张一能不能领会。她只觉得好笑，和沈可扬接触越多，她越不后悔。
    她只是有点诧异，这些毛病是他这几年新添的，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她那些年是瞎了眼。不过这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我那天晚上不是问你审计能不能审出来吗，我心里有点疑惑，我和李斌提交的需求初稿，被修改了一些，虽然改动不大，但是更倾向t司了，也就是沈可扬那边。”
    “很明显吗？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有倾向的，但是如果很合理的话，也不能说是一定是故意的。”
    “我说不好，反正每一条都有它的合理性，但是凑在一起我就很不安。加上沈可扬在我们医院好像很吃得开的样子，我就……”
    “做好你自己的，审计的事情交给审计吧。审计有时候对你们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东西，也确实很难做。”
    “嗯，我只是说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医院的审计就不会落在你手上了，”张一露齿笑笑，很是得意，“柚柚，我这些日子一点也没有闲着，凌思远跟我说了几样必须要带的东西，烟酒啊茶叶啊之类我都准备好了，而且都准备了两份，到时候去苏阿姨那里也会带一份。你们家那边还有什么特殊的风俗吗？早点说出来让我注意一下。”
    “没有了，还有什么特殊？你只是去我家里给他们认识一下，我妈你更是很熟悉了。”
    “不一样的。我要特别隆重，特别正式，特别诚恳。”
    张一在这样的事情上的诚心陆柚完全相信，她仔细想了想，真的想不起什么。
    “我爸妈都不是那种特别会挑理的人，只要让他们感觉到你是有诚意的，他们应该不会管那么多。好了，你是不是没有吃饱？我该回去了。”
    8点多还正是夜市逐渐热闹起来的时候，可惜在这样热闹的时候，他们要离开了。
    “我真想……早一点。”
    “就是结婚了，这样的出差难道还能不去吗？”
    “我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大概。而且总不会一直出差。”
    培训中心已经漆黑一片，宿舍楼在最里面。时间合适，刚好可以走回去洗漱完，和大家一起熄灯睡觉。
    “我进去了，你走吧。”
    “我去送送你，里面太黑了。”
    张一走到门卫室，陆柚看见他又说又比划，指了指车，好像还在举着什么证件。过了一会儿他兴奋地向陆柚招手。
    “竟然能把你放进去，前些天我们一个屋的大姐老公来送一把伞还是放门卫自己拿的，你怎么说的呀？”
    “我就说天太黑了嘛，我未婚妻一个人往里走会害怕。我在哪个单位工作也说了，身份证和车钥匙都压在他们那，我的车就停在这里，我送你进去就出来开走，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他们说路上都有监控没有什么不安全，我说那正好，监控也可以监督我不会乱走。”
    张一替她拿着包，两人牵着手，宿舍楼并不很远。两人其实没什么话说。
    “还有一个多周。”
    他絮叨，陆柚忍不住调侃他：“一个多周也不会怎样，一个多周我出来，咱们也不过就是从前那样。”
    张一回避她：“真好，我今晚很感谢你们单位。”
    “你不感谢我，感谢我们单位，岂有此理。下次能请假我也不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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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快上去吧，我等十分钟再走。”
    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以示说话算话。陆柚上楼去，匆匆洗漱完，看见了张一离开的背影。
    43.久别
    张一一个人回家，想起今天晚上的见面自然是很高兴，对比现在的冷清又空落落的。
    凌思远给他发消息：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大萌哥出差了，想到你也深闺寂寞，找你排遣排遣。”
    张一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回道：
    “行，出去吃还是在家点外卖？”
    “那你来我家吧。”
    张一买了几样水果，凌思远没到家，让他先自己进去。张一把水果洗好切好，他就回来了。
    张一笑骂：“你是卡着点让我把活干完吗？”
    凌思远毫不见外：“没事儿，你马上就要套上笼头了，不差这一次两次。”
    “什么笼头？”
    “你家陆科难道还是个回家洗衣裳做饭伺候你的？你找准自己位置好吧？”
    张一只是笑，凌思远帮着把东西端到桌子上，两人的单身局正式开始了。
    两人边吃边点，说起出差，张一抱怨陆柚走得太久，凌思远笑：“萌哥只去一个周，周日就能回来，本来我这个周应该挺忙，我觉得眨眼就能过去，没有想到工作提前结束了，闲得我抓心挠肝的。”
    张一摇头：“还敢说闲。这话我是一点都不敢说。”
    凌思远苦笑：“你们那是病人不可控。我们这有活没活都得有前面的工序，不会突然来的。行业现在这么不好干，上面的天天在外面拉单子。”
    “知道难，可是你们也这么难吗？”
    “反正我们把收费降得跟小公司一样，是饿不死吧现在，那些小作坊是活不下去的。”
    两人叹了一口气，这话题也太现实了，让人聊得郁闷。
    “你萌哥的领导现在盼着她怀孕休产假，偏偏我们俩又不急。”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点酒意，张一问：“萌哥的想法，你知道吗？”
    凌思远抬头：“什么想法？生孩子吗？”
    张一赶紧摇头：“不是，我是说就是她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吗。”
    凌思远露出自信笑容：“别的我不敢说，就她在那儿一坐两秒钟不说话，我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张一叹气：“真好啊。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柚柚终于同意我去见家长了，我昨晚又问她，确定了我没有误会，她很清楚见家长就是要结婚了。但我总觉得我们俩之间差了点什么。她想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对婚事，或者对今后的安排，她都没有对我说过。”
    凌思远静静地听，张一又说：
    “让我感觉，这段关系是夹生的，我们一起遇到沈可扬，按理说我应该很自信的吧，可那一瞬间我也分不清楚谁亲谁疏。我们有点像那种相亲男女，见几个月，见家长结婚，并不交心也凑合着过了一辈子，其实我们本来就是相亲，但我不想这样。”
    凌思远叹了一口气。
    “默契需要培养的，你们俩还缺少这种机会。不然你直接问问她的想法？”
    “我不敢，她现在对我真的很好，有时候我也会有那种快要结婚了的感觉，去问她，有可能谈崩了就不结婚了。”
    “嗯？”
    “她其实很脆弱的。”
    凌思远沉默很久，直到又一个外卖员敲门，他去拿外卖，张一问：“还有吗？别再点了，吃饱了。”
    “最后一个了。”
    他坐下把外卖打开，是一个超大的刺身拼盘，还挺好看。张一拿手机拍了一张，发给陆柚，现在差不多也是下课的时间了。
    陆柚回：“好看，又跟凌大哥在一起呢？”
    “是，萌哥出差，我们两个凑一起了。”
    “好好玩吧，我收拾收拾。”
    这就是不聊了的意思，张一说了句晚安，就熄屏了。凌思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哎，我真不愿意这么冒昧，显得咱俩也很猥琐，你们俩……”
    他扭捏半天没好意思说，张一猜到，说：“没有。”
    “她不愿意？”
    “没有明显不愿意，但我觉得她应该是不愿意的。我倒也不急，到了结婚之后，一切不都自然而然了吗。”
    “那你看，你觉得自然而然，其实就少了这个追逐的过程啊，自然而然哪比得上两情相悦呀？”
    “可我老是想怎么怎么样是不是太猥琐？”
    “猥琐男和急色鬼，和情不自禁那是有区别的。猥琐男是个人都讨厌，要能情不自禁那是最好啦，实在不行你稍稍急色一点，对关系也是个刺激。”
    “我不想逼她。”
    凌思远恨铁不成钢：“你们俩是已经确定了要往结婚走了，很多事情是有基础的，也不是说你俩不认识你就要跟人家怎么样。而且，女人也是有欲望的，人类这么多年了，难道全靠男的强迫和哄骗吗？”
    张一头和手一起摇起来：“行了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让我想一想。再说就出格了。”
    凌思远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在嘴里嚼，瞪着张一表达自己的不满，又笑：“也是，你一个医生，你什么不懂。”
    陆柚结课的消息她同步发给了家庭群和张一，最先回复的是陆柠：“巧了，我刚买好机票，正好是我回家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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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尽管早就知道她要回来了，确定了时间，陆柚心里还是烦。她刚结束这么长的一个工作，马上就要回家面对陆柠了，陆柚只觉得疲惫。但这也不是一个姐姐该有的心态，陆柚回了一句：
    “好，那我一回家就能看见你了。”
    李文洛还是那样周到：“你没开车过去，到时候我去接你。”
    “没事妈，你在家陪着柠柠吧，我让张一来接。”
    李文洛还要客气一句：“这种培训一般到不了下班的时候就结束了，张一去还要请假，我去把你先接回家来，到时候你们俩约着去吃晚饭也可以的。”
    陆柠明知故问，在群里插嘴：“张一是谁？从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啊，是什么网约车司机吗？”
    李文洛回：“柠柠又讨厌。”
    陆柚回了个“+1”，算是结束了这段对话。
    张一上手术了，没有及时回，陆柚能想象得到。她想，陆柠先回来倒也好，爸妈去接她，他们三个可以过一天一家三口的日子，大家都自在。从前陆柠回来，她总是不得不在场，大家也不得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实在没意思。
    张一手术不多，赶着上午做，结束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他一边坐在休息室里吃外卖，一面就看见了陆柚的消息。
    “那天没有门诊和手术，我提前赶一赶进度下午早点去接你。”
    “忙的话我自己打车也行。”
    “未婚妻出差一个月，我接都不去接一下，我还算个人吗。”
    两人同时发了个笑脸，算是敲定了这件事。
    陆柚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她还挺担心张一说没空的，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科主任对张一现在很客气了，张一说请假他理由都没听就批了。小韩招手向他面授机宜。
    “哥，你得买束花，别在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一样的花，他们就能给你包的跟看病人似的。然后要是时间允许的话，稍稍买点零食，要花哨而且吃不饱，省得嫂子坐你车还嫌烦。”
    张一深感有道理，同时又感觉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无师自通什么都懂，自己白活这么多年跟个傻子似的。
    陆柚和这些日子的室友一起出门，彼此有同住一个月的友谊，已经非常亲近。这个大姐也是老公来接，走半路上张一说到了，大姐还笑：“还是没结婚的积极。”
    陆柚笑一笑，走了一会，看见张一左顾右盼地往里走。
    陆柚喊他：“在这儿，你怎么进来了？”
    “门卫认识我啊。”
    张一客气地跟大姐打了个招呼，帮两人拖着箱子，到门口分开，张一吐吐舌头：“我幸好没有带着花进去，不然尴尬死了。”
    陆柚笑，就冲他这么尴尬，买花肯定不是他的主意。
    张一把花递给她：“祝贺顺利结课，重获自由。”
    陆柚微笑：“谢谢，很漂亮。”
    张一兴冲冲：“你可以放在车后座上，我还买了一些吃的你路上吃，咱们晚上去哪儿？”
    “去哪都行，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饭，但是吃完得马上回家，我妹妹回来了，回去晚了不太好。”
    张一理解，趁着红绿灯，拍拍她的手。
    “不要太紧张，她也是个大孩子了，不会惹你不高兴了。”
    陆柚嗤笑了一声，问道：“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我看看。”
    张一一滞，她又在躲他的话题。他温声介绍：“买了一些鸭货，顺便在那里买了点素菜。买了点开心果和榛子，这两样好剥，你有喜欢的坚果吗？下次买你喜欢的。肯德基买了点炸鸡和蛋挞，顺便买了一杯雪顶咖啡，你挑着吃吧。”
    “我是什么大肚子老猪吗，要吃这么多，”陆柚笑着，伸去后面随便拉过一个塑料袋来，“我开盲盒好了。是鸭货，算了，换一个，吃得手黏糊糊的都抹在车里了。”
    “没事，你随便吃。”
    陆柚换了坚果，渴了喝了一口雪顶咖啡，到了一个红绿灯，她让张一伸手，放了几颗剥好的榛子给他。
    “我和我妹妹没什么大矛盾，她很任性，我有点受不了她而已。”
    “你父母袒护她？”
    “不是，我们家，做什么事都是有一套规则的，我父母会袒护我，但是我会知趣地让她。她很不开心，总觉得她总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其实没有人看不出偏心，同胞姐妹中尚且会偏向小的，何况是异母。在家里谈知趣，本身也是辛苦。
    他说不出来，只能喃喃地说：“你才比她大4岁。”
    陆柚轻声说：“现在都大了。她也在国外独立生活了，想必也会懂事很多，不会有什么冲突了。”
    “周末你不开心就叫我出来，我随时等你。难道妹妹回家了，就不让约会了吗？而且，这周末我去你家也可以的。”
    陆柚神情惊愕：“这周末，有点太急了吧？”
    不出张一所料，张一抿唇。陆柚又说：
    “其实也可以，你做好准备了？我回家问问。”
    “算了，下周吧。”张一暗叹，他这怎么不算是知趣呢，“你家也需要个准备的时间。”
    陆柚轻笑：“好乖。也是，那我就告诉他们，下周你要来？”
    “我应该给你妹妹带点礼物的，我买什么呀？”
    “我替你准备吧。”
    两人去吃饭，饭后，张一问要不要送她回家，陆柚笑：“也没有那么急，再溜达溜达，可以带点零食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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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车里的你都没怎么吃，也可以带上。”
    两人买了一大份冷锅串串和炸物，一起在旁边溜达着等。张一看橱窗后的人麻利地下锅，翻动，说道：“我原以为有个妹妹会是一件很好的事。”
    陆柚自嘲：“也可能是我情商太低，不能左右逢源，才把和家里人的关系都弄得糟糟的。”
    张一听得心酸，她连出去玩都会想着要给身边的人带东西，哪是情商低的人啊。
    “不许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说话的是真心，听在耳朵里不像好话。陆柚一笑，张一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笑了。
    东西好了，张一接过来拿在手上，闷声牵着陆柚快步到了车旁，东西放在后座。关了车门，把陆柚抵在车门上，亲了上去。
    陆柚吃惊，揽紧他的腰，稳住了身体又觉得不好意思，又推他。张一一直拉着自己风衣的衣领，想把陆柚遮住，不让人看见她的脸。直到张一的手沿着腰侧上滑，陆柚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张一“唔”一声弹开。
    “大周末人来人往，你不要脸了吗？”
    张一脸红，退开一些：“我没那么想。我舍不得你不开心。你能不能别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都跟你说了啊，我哪还有什么没告诉你的？”
    张一也举不出什么例子，她的好朋友他认识，她的家里人他也都知道，她单位的人都知道他，她确实好像没什么没告诉他的了。
    “你开心或者不开心，平日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想法，从来都不跟我说。你怪我不给你看朋友圈，我也开了，而且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陆柚费力地解释：“虽然不跟你说，也没跟别人说，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那么多的分享欲。”
    她怕张一不信，特意好好看他的表情，她的表现太明显，张一察觉了，虽然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心里舒服很多了。
    “你放开我，滚去那边坐下，让别人看见，是什么样子。”
    车停在树荫下，这会儿天早黑了，没人路过。张一之所以这么敢，也有这个原因。
    “不怕，你都说我不要脸了。”
    虽然这么说，张一还是乖乖跑驾驶位去，陆柚坐在副驾上，对他怒目而视。
    “明天你约我出来吧，我也一个月没有看见你了。”
    “上周才见，你没良心。”
    张一体会到了之前别人跟他说过的谈恋爱不能太要脸的真谛，他厚着脸皮说：
    “上周也很遥远了，你上楼去的时候，我等好久，你看都没看我一眼。”
    陆柚无从辩驳，嘴硬道：“下次你别去送。我要回家了，快点送我回家。”
    44.陆柠
    陆柚抱着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去的时候，陆柠正抱着李文洛的胳膊在说话，陆盛勤也难得没有在屋里，坐在一边看着她们。
    张一帮陆柚把箱子拿上来就走了。她放下东西去门外拉进来。
    陆柠立刻叫道：“哇！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冲出房门，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她失望地回家来。
    陆柚噙了一丝笑，看着陆柠被捉弄。
    李文洛笑：“有机会见的，之前就说你回来之后请他来见见，看你姐姐的安排吧。”
    陆柚从带回来的东西里找到那份冷锅串串和炸物，递给陆柠：“现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给你打包了这个带回来。别的吃的是下午买的，虽然也只有我自己吃过，你挑着吃吧。”
    陆柠眼睛亮了：“爸妈带我吃了一顿火锅，然后就是炒菜炒菜炒菜，我好馋这些。”
    她吃了一颗鹌鹑蛋，腮上留下了一条通红的油痕。陆盛勤笑着替她抹了一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吃得这么邋遢。”
    “爸你尝尝，你怎么不知道生活的乐趣呢？”
    陆盛勤很给面子地也咬了一颗，皱眉道：“这太辣了。”
    陆柚看着他们互动，陆盛勤和她就从没这么亲热过。
    她悄悄想回房去换衣服，陆柠又叫她：
    “你又要偷跑了吗？”
    “我换衣服，马上就出来。”
    陆柚出来的时候，陆盛勤已经回房了，陆柠转战餐桌，开了一听冰可乐，正全力对付鸭锁骨。李文洛在切香瓜，先切了一碟放在桌上让姐俩吃，又继续切，想是要送给陆盛勤的。
    陆柠嚣张地说：“这个张一，好像很讨好你。他去接你，还要给你带花带零食。”
    她小时候是单纯的霸道，现在就是带了脑子的霸道，话都让她说了，陆柚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笑。李文洛回头看了姐俩一眼：
    “姐姐去了一个月没有回家，人家肯定也很惦记啊，别张一张一地，没礼貌。见面得叫张大哥。”
    “张大哥，太俗了吧。姐，你是不是要升职了？”
    按惯例，陆柚这样的小科员能得到这样一个月封闭培训的机会，是升职的前兆。但是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还是不能瞎说。
    “没有吧，你有什么想法？”
    陆柠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我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我去拿。”
    是一只徕卡的拍立得。
    陆柚好像早有预感，从她去徕卡博物馆就知道了，爸妈一定会要求她给姐姐带礼物。
    陆柚接过来，给陆柠拍了一张吃得一脸污糟的样子。陆柠还挺喜欢，拿给李文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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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多大了，没个正形。”
    “拍立得就是这样用的，哪那么多正经？”陆柠眼珠一转，“姐，你看我千里迢迢的回来，为了给你带礼物，我都没有带够穿的衣服。”
    陆柚眉梢一挑，早就知道，这礼物父母肯定会给她钱，但是不耽误她敲竹杠。
    “那你想？”
    “我本来想借你的穿，可是你现在这么瘦了，我怕我穿你的不好看。你带我去买吧。”
    她也不胖，为了几件衣服这么能屈能伸，怪可爱的。毕竟是姐妹，陆柚也想，可能真的长大了懂事了，那么为她花点钱也没什么了。
    “好啊，明天去买吧，晚了别冻着你。”
    “好啊，正合我意，不然内衣内裤我都没有换的。还有，你带上你的司机张大哥吧，我怕你帮我拎包太辛苦。”
    真是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陆柚说：“他本来打算下周末来家里的，你那么好奇干嘛啊。”
    她看向李文洛，算是汇报了这件事。
    “他不得提前讨好我，让我到时候替他说几句好话嘛？”
    李文洛嗔道：“你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吗？姐姐约会你非要跟着。”
    “我明天想和姐姐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姐姐肯定已经另有约了，我又不想让她推了，只能这样了。”
    厮缠到了很晚，陆柚回房去，看见手机上张一发了很多条消息，心里一虚。
    她这么久又忘了他了。
    “明天我带陆柠去买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一回家报了平安，好久了还不见陆柚回，也知道她回家要和妹妹和家里人说说话。百无聊赖，终于等到了陆柚的回复。
    “好啊，我要怎么准备？”
    “没什么要准备了，你到时候来接我们就行了。”
    “那我……”
    陆柚听出他口气焦虑，笑道：“你怕什么？我会一直在的。你就拎包，殷勤一点，就可以啦。你要是无聊，吃完饭你就可以说你有别的事情，就可以撤了。”
    张一一大早去把车洗了，陆柚见了就笑了，也没特别说什么，就让陆柠上车。
    张一转身来朝陆柠打招呼：“嗯——您，你好，我叫张一，是，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虽然是一句自我介绍，但怎么听怎么搞笑，而且他不是这些日子都给自己升职做未婚夫了吗？在她家里人面前，怎么就不敢放肆了？
    “我叫陆柠，是我姐姐的妹妹，张哥哥，你叫我柠柠就好啦。”
    是个又活泼又漂亮的小姑娘，虽然异母，但她们姐妹两个长得很像。张一偷偷看了陆柚一眼，陆柚注意到了，就问他看什么。
    “去哪啊？你们吃早饭了吗？”
    “没有，姐姐说要带我去一个特别丰盛的吃早餐的地方，我们先去大吃一顿然后再去买衣服。”
    陆柚点头，告诉了地址。张一吃过早饭，只点了一杯橙汁，陆柚一贯不怎么吃早饭，只点了一碗粥和半份汤包，张一很不赞同，逼着她加到一份，陆柚吃完还剩了半碗，张一替她吃掉。
    陆柠点了很多，又一样一样地都吃了，张一看着挺可爱，和陆柚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陆柠挑眉，问：“张哥哥，我是不是太像个饭桶了？”
    张一赶紧否认：“没有啊，胃口好多好啊，吃的饱饱的等会儿逛街也更有精力。”
    “那走吧，我们去吧。”
    陆柠说没有内衣，就真的第一家又进了一个内衣店，张一从看见这家店就局促，跟在后面犹豫了好久才踏进去。
    陆柠在跟柜姐啰嗦的时候，陆柚回头看见张一浑身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窘迫相，一下子就笑出来。
    “柠柠你喝不喝什么东西，我让他去买。”
    “啊？喝什么？我还想自己去选呢。”
    “买奶茶他还是有把握的，你告诉他甜度和冰，让他去选吧。”
    张一接到这个任务如释重负，快速走掉。陆柠笑起来：“他害什么羞？他不想过来帮你挑挑吗？”
    陆柚笑，又白她一眼：“你快挑吧，真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我要给你挑一个好玩的，”她很露骨打量陆柚一圈，“你的尺码应该和原来一样吧？”
    张一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转战别的店。张一自觉松了一口气，陆柚把刚刚的袋子都递给他。
    “我去送车上吧。”
    张一跟受了惊吓似的，陆柠“噗嗤”笑出来，陆柚笑了：“也好，或者你就等我们再逛一会儿东西多一些再去送。”
    张一赶紧走了，陆柠问：“他来咱们家是不是就是想结婚？你们也约会很久了吧。他怎么好像还跟你没有那么熟的样子？”
    陆柚轻哼一声：“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听。这件你想试试吗？”
    到了中午，也正好溜达到美食区了，陆柠什么都想吃，溜达了两层，难以抉择。
    “我天天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些东西，啊！我能不能每一个都吃。”
    陆柚和张一都笑，她高高兴兴在前面决定到底要吃什么。
    张一轻声问：“咱们这样，有没有点一家三口的感觉？”
    陆柚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开始占便宜了？她才比我小4岁。”
    “没有占便宜，我们要是有个孩子，也会长大的，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今天上午累吗？开心吗？”
    “我倒不累，钱包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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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张一拉她的手，更小声问：“你有不开心吗？”
    “那也没有，她好像确实长大了，虽然不见得很乖，但是没有从前那么讨厌。”
    “那就好，她回来这么一小段时间，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陆柠还是选中了一家成都串串，张一没有意见，陆柚说：“你回家那天不是吃过火锅了？”
    陆柠撇撇嘴：“爸妈你还不知道？带我吃的那家主打清水锅，虽然海鲜啊肉啊吃的也很爽，但是太淡了。我今天要吃爆爆辣！”
    爆爆辣，只怕张一会有问题。陆柚没说什么，点餐的时候点了不少小酥肉猪蹄和糍粑这种不用涮的零食。
    张一果然一开始就不行了，陆柠瞪眼：“你不行怎么不说呢？”
    张一态度好极了：“你吃开心了就好啊，我可以吃点别的。”
    吃了一会儿，张一也没什么吃的，呆在这儿，有点太傻，就问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陆柠也很辣，嚷着要喝果茶。张一起身要去买，陆柚说她想去溜达溜达透透气，让他坐在这儿慢慢吃。
    她一走，陆柠笑道：“张哥哥，我们打个赌，我姐姐等会儿要带吃的回来的。”
    张一不理解她的意思，陆柠就觉得张一太笨。
    “你没发现，从我要吃成都串串，我姐就在反对？你见过三个人吃串串小酥肉点两份的吗？你根本吃不了辣，她照顾你呢。”
    张一立即相信，心里乐开花，表情还收敛，只说“是么”，陆柠咯咯笑。
    “你好呆啊，我姐姐为什么会喜欢你？”
    张一有点窘，说道：“我虽然很笨，但是我很真诚啊。你姐姐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真的。”
    “你自己都不信，不然你为什么要强调一下？”陆柠又咯咯笑，“你只是喜欢她是个照顾人的好人而已。”
    张一想，你知道什么，陆柚可爱的一面，根本不会展现在她妹妹跟前。
    他说：“是真的，当然，她是个好人，这是大部分人在一起的基础啊。但是除此之外，她也很可爱，很聪明，很善解人意，很有责任感，很……”
    “救命……你这是在选一个优秀员工吗？爱情，总是要有点心动，有点冲动，有点激情的吧？”
    张一没法跟一个刚认识的小女孩再去描述自己的感情，他又笑了笑，想结束这段谈话：“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做事总是这样迂回，从来都不会直接说。咱们三个人吃饭，即使你们要迁就我，说一句你吃不了辣，我们可以降低辣度，或者换一家，吃鸳鸯锅去。”
    张一低头，叹了一声。她这样说，张一只为陆柚感到心酸。她委曲求全，只因为她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得这样。他有种冲动，想出去找到她，抱抱她。
    “那你既然知道她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能提前退一步呢？”
    “我不要退，我要做我自己，她退让是她的选择，她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退让，虽然你们都会觉得我这样很自私，但是我们所有人都一退再退，没有人能完全开心。”
    张一想了想，陆柠的话好像也没错，虽然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张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以后会多让着她一点，让她可以完全开心。”
    “那也是你的选择。她回来了。”陆柠耸耸肩。张一回头，陆柚正走来，果然带了不少零食。
    “有几家新开的店，我打包了点吃的回来。”
    吃了饭，稍坐了一会，三个人又开始逛了起来。张一一直紧紧地拉着陆柚的手，陆柚反而浑身不自在。
    “你干什么？有什么话说吗？”
    “没有啊。”
    当着陆柠的面，陆柚也不愿纠缠太多，陆柠逛累了，说要去做个美甲，陆柚做得昏昏欲睡，回头看，张一还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她们。
    做完陆柠又去逛彩妆，陆柠还是直奔大牌，一边选，一边还要卖乖：
    “姐姐，你是不是一看我来这儿就肝颤？”
    陆柚早料到了，没道理只买衣服这么简单。
    “你买吧，已经预计到了。”
    张一插话：“我应该要送你点什么的，你选好了我结账吧。”
    陆柠眼珠一转：“那我多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只想要一瓶面霜，你别怕。”
    选一瓶面霜没费什么工夫，陆柠又选了一支口红，张一结账，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张哥哥，是不是有点贵啊？”
    “没事，你喜欢就好了。”
    陆柠偏要坏：“姐，这个面霜是新品，也很适合你的，你不要么？”
    “别废话了，快走吧。”
    “我不逛了，咱们回家吧。”
    三人已经往电梯上走了，陆柠说要去洗手间，说一刻也等不得了。
    “张一，这些东西，你先送到车上吧，回头我们直接去车上找你。”
    终于到家，陆柠欢呼一声：
    “好啦，我不当电灯泡了，我拿一半东西走，你们聊吧。”
    张一还想说句再见，陆柠早跑掉了。
    “是不是很累？面霜也太贵了些，钱回头我转给你，我后妈会给我钱的。”
    她家的事，也就是这样。张一也习惯了。
    “不要，我怎么觉得还可以呢？”张一笑吟吟地从车座下拿出一个袋子，“让我去买，我还真不知道买什么，陆柠既然说这个适合你，我就买了。哪能她有了你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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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陆柚其实是有点惊喜的，她皱皱眉：“这也太贵，我平时不用这么贵的。”
    “那就好，送礼物总不能送比平时用的还差的。也没那么贵吧，我说我不懂，再要点赠品，那里面的店员给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你回去看看吧。”
    陆柚向袋子里看了看，笑道：“傻人有时候也有傻福。好了，你很累了，回家歇着吧。”
    “不。”
    “你还要怎样？”
    “你说呢？”
    陆柠在家啃苹果，陆柚回来，她从餐厅里一闪而出，把陆柚吓一跳。
    “怎么还不回房？”
    “我还有东西在你那呢，而且，”她盯着陆柚上看下看，坏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新口红？我让你先涂。”
    陆柚脸一红：“我先回房，你东西等会儿我去送给你。”
    陆柠在背后嘻嘻地笑起来。
    45.登门
    一切的细节都敲定，张一又准备了一个周，终于要去陆柚家。
    陆柠美言不少，至少，陆盛勤和李文洛面上都对张一很感兴趣。还特意把陆柚的大伯一家请了来。
    张一到了陆柚家楼下，陆柚来接。衣着是陆柚的主意，张一执行得一丝不苟。陆柚只觉得他太板正了，想调整调整，也无从下手，只好算了。
    “你还修眉毛了？”
    “怎么看出来的？昨晚去理发，说起今天是什么事情，说是给我修了杂毛，没有乱动。”
    陆柚摇摇头：“看出有点不一样，很精神，蛮好。”
    张一脸红：“你家里人会满意吗？”
    陆柚不答：“我堂姐一家也在，到时候我介绍你叫人就好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来展示自己，不是为了装出个什么样子，难道要装一辈子吗？”
    陆柚伯父一家全来了，她伯父伯母，堂姐堂姐夫，还有五岁的大儿子，张一逐个认识了，打了招呼。他的东西准备得好，按着老礼的那些讲究，每一样都尽其所能买了最好的。当着陆柚大伯一家，也很有面子。
    中午饭定了东苑，陆盛勤多年的交情，菜色也好。张一没什么拿不出手，陪着喝几杯，虽然并不圆滑，倒也勤谨有礼。
    通常，饭后就该告辞，只是这么多人，张一的车得给他们再送回陆家。这一上楼坐着聊了一会天，小孩子开始哭闹，陆伯母说是困了。十个人挤在客厅里，吵得小孩子不好睡，陆芷不敢啰嗦陆柠，便问陆柚能不能抱孩子去她屋里睡。
    陆柚不好拒绝，堂姐怀着孕，伯母抱着孩子和堂姐一起去了她房里，孩子还蹬着腿儿闹。她们关上房门，大伯舒展了一下。
    “现在的孩子都矫情，怀孕不让抽烟，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让抽烟。现在好了，咱们抽吧。”
    陆盛勤看了李文洛一眼，说道：“家里没有烟灰缸。”
    “随便拿个酱油碟接着就好了，烟灰也不脏，用完再洗洗。”
    陆柚开门出来，李文洛正从厨房拿碟子出来。陆柚看到那酱油碟是李文洛最喜欢的一套骨瓷的，要是用来接了烟灰，她大概是不会要了。
    “妈，我房里有烟灰缸，我以前画画时候的用它当墨碟的。”
    陆柚回房拿墨碟，李文洛把酱油碟送回厨房。
    陆柚房里，堂姐的儿子完全清醒，在床上蹦。陆柠冷笑一声。
    这下就好了。大伯给陆盛勤递烟，他不抽，堂姐夫接了，他又递给张一，张一说不会。大伯把烟架在嘴上，没有点，等了一会儿，堂姐夫起身替他点上，张一意识到他应该殷勤些。
    客厅里有李文洛精心挑选的地毯挂毯，要在这里抽一下午烟，可就都浸了味了。陆盛勤提议道：“大哥，咱们打麻将吧，在餐厅，还透气些。”
    “行，牌桌见人品，也看看着小张大夫的手艺。”
    张一赔笑道：“我不会打麻将，叔叔你们打吧，我在一旁看着。”
    “不会打就学着，和领导应酬，也说不会？自家人一起打，难道还能坑你？”
    张一为难地看了陆柚一眼，他不无犹豫，新女婿上门，还是应当随和一点。
    陆柠开口：“打麻将不好玩，张哥哥，你陪我翻牌玩吧。”
    餐厅里开了一桌麻将，这边陆柠弄了一副扑克牌和张一翻，张一什么也不会，陆柠让他翻开哪张他就翻开。陆柚先是帮着把水果端到餐厅里，又应大伯之邀，沏了一壶茶。
    张一轻声问：“我是不是该走了，早点走，叔叔阿姨也早点休息。”
    陆柚摇头：“本来也不该这么久，我大伯兴致正浓，你还是等一会儿吧。”
    张一知道陆柚肯定心烦，就安慰她：“我倒不急，只怕打扰叔叔阿姨。”
    “张哥哥，你翻牌专心点，你学会了吗？”
    张一苦笑着摇摇头，大家都烦成这个样子，陆柠还真的一门心思在翻牌。
    “那我们再开一局。”
    张一尽力装作很用心的样子，问：“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一种国外的占卜，但是不会像算命那么正式，就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准不准也都无所谓。”
    “你是问了什么？”
    “刚那局我问了一下，我爸爸对你是什么看法。”
    张一微微一笑：“什么看法？”
    “你不用心，我没看出来。”
    连陆柚都轻声笑了一下，陆柠撒娇：“姐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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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我才不来，你就坑老实人吧。”
    陆柠倒认了真：“张哥哥，再开一局，你得给我辛苦费。”
    张一只当是逗孩子玩，陆柠拿过手机，跟他加了微信好友。
    “一局我要100块，不算过分吧？”
    张一爽快地转过去，陆柠又支使他洗牌，码牌，又教他翻。
    “这次你要问什么事？”
    “问问我心里的姑娘，什么时候才会嫁给我。”
    这简直是现场撩人，土得很。陆柚脸微微一红，起身到餐厅去问问茶壶用不用加水。
    陆柠撇撇嘴：“问时间啊，可难咯。收100块钱收得太少了。”
    张一也不好意思，他既不相信这一套，也不在乎算出什么结果。活生生的人在他跟前，他只相信她说的。
    翻来翻去，陆柠咦了一声。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越快越好啊。但是太急了就仓促，大概明年五一吧，这是最理想的时间。”
    “这牌说，你俩一年两年之内不会结婚，”陆柠把牌胡乱一推，“谁知道，你太笨了，中间肯定有错。”
    这种东西都是宁信其有，张一听见这个结果，心里也有点气馁。嘴上还是说无所谓，只是小玩意儿。陆柚回来，陆柠起身：“我还不信了，我回屋拿塔罗。”
    陆柚什么也不知道，还笑话她：“差生文具多，还认真摆起来了。”
    张一抓她就像抓救命稻草：“那你说，我心里的姑娘什么时候会愿意结婚？”
    陆柚挣开他的手：“谁知道你心里的姑娘怎么想。”
    陆柠重整旗鼓回来，还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又是蜡烛又是水晶又是桌布，陆柚一看就笑了。
    “这可是职业的，你可好好被她骗。”
    张一也觉得像小孩过家家，忍住笑，按他的要求帮她点蜡烛。
    陆柚大伯朝外面看了一眼，问他们干什么呢。李文洛笑：“姐儿仨人在胡闹呢。”
    大伯摇摇头：“这小张大夫人还行，可是太嫩了，老喜欢和小姑娘在一块玩，不是个场面人。在单位里能拿得起来吗？”
    李文洛替张一说话：“人家是个医生，算是他们中心里技术最好的。医生靠手艺吃饭就行了，性格温柔是好事，咱们的姑娘他知道疼，多好。”
    大伯笑：“弟妹这已经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了，那边儿，柚柚她妈怎么看？”
    陆盛勤神色淡淡的，其实他心里已经很不耐烦这个大哥了，只不过两家也不常聚在一起，这次又是为了他家的事，他少不得多忍耐。
    “柚柚喜欢就好，父母只要看着是个正派孩子，各方面过得去就行。他们明天去柚柚她妈那，之前接触过，也看着是个好孩子。”
    陆柠还做了个花里胡哨的牌阵，看着是真有研究。鬼魅的烛火，酒红色的皮质笔记本，上面写着绿色的字，张一看陆柠皱着眉头翻本子，也有些不安。张一看了陆柚好几次，陆柚都只是笑。
    “嗯，你挺喜欢我姐姐的，对吧？我姐姐也挺喜欢你的。我俩现在挺安静，幸福，没有什么不满，但是以后会有一些大的坎坷，不知道，我说不清楚，很大，”陆柠又翻了几张牌，“还是看不清楚，你们会互相怀疑，会很伤心，还有警察？你嫖娼了？”
    张一吓了一跳，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我没有这个爱好，而且我还有洁癖，我不会随随便便跟人怎么怎么样的。”
    “啊，嫖娼这个是我瞎说的，我只是看见警察随口说的。但是你们俩最后结果是好的，我觉得不是嫖娼，嫖娼的话，我姐姐根本不会理你。”
    张一紧张得鼻尖冒汗，连声说对。听见陆柚又笑，他心里松了些。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又不能算什么时候。”陆柠理直气壮，“快点，牌金你随喜吧，你总不能给我太少吧。”
    张一又发了200的红包，陆柠美滋滋地把这一套东西都收起来。
    陆柚吐槽他：“想骗你就给你算命就行了，没想到你被骗的点在这里。”
    “破财消灾吧，省得她乱说，你要是怀疑我了，得不偿失。”
    陆柚逗他：“那你可以把钱给我，我不信她说什么也没用。”
    “我的都是你的。”
    陆柚烦他这套话。她努努嘴，示意张一去餐厅看一眼，张一去站了一会儿，替他们续了茶，觉得酒上头，坐回沙发上。
    姐妹俩各据沙发一头玩手机，他只能坐中间，陆柚伸腿，示意他坐远些。
    “柚柚，你大伯有话要跟你说，你来打。”
    陆柚叹气，起身去餐厅。张一有点不解，陆柚家人对大伯一家也太过容忍了。
    陆柠看热闹不嫌事大，拿手机说要点个奶茶喝，问陆柚要不要。
    陆柚坐下，大伯吐槽的第一个话题就是年轻人喝凉的。
    陆柚咬牙，扬声说不喝。
    陆柠用脚碰碰张一：“张哥哥你喝什么？”
    李文洛开了家里的新风，说要回屋去换身衣裳。张一知道她要回去休息休息，想到陆柚在那里烟熏火呛，也有点心疼。
    “点一个清爽点的，少冰少糖。”
    “又开始在我面前玩舍己为人的戏码了，给你们点了两杯，不好喝的话你可全喝完。”
    张一笑，陆柚从不在这些小事上挑剔人。
    “你和我姐要是不能成的话，你下次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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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这话也太不吉利了，张一不想接话。陆柠竟然认真要问，又重复了一遍。
    “就因为你今天算那些？事在人为嘛，从我这边我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就算是我姐姐甩了你呢？要是一年两年不能结婚，你们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我不会想这种可能。”
    陆柠露齿一笑：“要我姐姐甩了你，你跟我试试？”
    张一吓得一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柚的声音已经传来：“陆柠你别太过分！”
    即使是发怒，陆柚的声音也是不大。张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摸牌的，抽烟的，说话的，全停了下来。
    屋里仿佛只能听得见新风换气的声音，张一又怀疑是自己耳鸣了，屋里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难得见你护食儿，我对你的傻未婚夫没有任何兴趣。”
    陆柚把一张麻将牌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你闭嘴吧，少给旁人丢脸了。”
    张一脑子里转的很快，却没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留下还是该走，要是说话的话该说点什么。陆柚房间里有人，李文洛却偏偏不在。陆柠一脸怒容，好像也并不甘心闭嘴。
    “柚柚，我……”
    “你好得意，今天这场面你很开心吧？”
    “柚柚！”陆盛勤叫住她，“小张大夫也累了，你陪他出去走走吧？”
    陆柚拿车钥匙一摔门走了，张一还知道去拿了他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跟陆盛勤和大伯他们打了招呼才追出去。
    陆柚已经坐了电梯下去了，隔着门，他似乎能听见门里吵架的声音。
    他顾不上那些，打电话给陆柚，幸好她接了。
    “你去哪？等等我啊。”
    46.应酬
    陆柚在她车里，她掉过眼泪，现在很平静。
    “柚柚，我……”
    “不要解释，和你无关。我那时候迁怒你了。”
    她鼻音很重，忍住哭意，才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只是走个形式。我们都是成年人，能决定自己的行为了，来见父母，也只是为了得到他们的祝福而已。要是没有祝福，我们两个也能有我们的家。”
    陆柚把手搁在张一手上，张一握紧。
    “到刚刚为止，我虽然很心烦，但觉得很幸福的。”
    只是她的幸福被打破了。她的眼泪掉下来，张一替她擦，自己的眼泪也落下来。
    “我们可以的。”
    “我总有这样无家可归的时候。”
    “怎么算无家可归？你慢慢开车，我陪你去苏阿姨那，她是你的妈妈，她是爱你的。”
    “不要，不要让这件事再搅进更多的人了。我妈知道，这件事就更乱了。”
    张一读出了一种不希望家丑外扬的味道，他伸手摩挲着她的背。
    “咱们去后座坐着吧，我想抱抱你。”
    张一揽着她的肩，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抽噎一下。张一心里五味杂陈，纠结难过得不知说什么好。
    “陆柚，你饿不饿？”
    “你饿了吗？”
    “不饿，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坐？”
    她鼻头都红红的，并不想见人。张一看她神情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我不饿，我只是想，你老是坐在这儿就一直伤心。”
    “你说得对，去我妈家吧。”
    陆柚下车，没有开自己的车，却坐到张一车驾驶位上。
    “开你的车吧，我这几天都不想回这里了。”
    “住你妈家里吗？”
    “嗯，你明天别去了，我想安静安静。我不是不想让你去……”
    张一明白，她不想跟她妈说今天发生的事，但也不想明天让他去，她还要强颜欢笑。
    “好，我明白，不用解释。”
    到了苏媛玲家楼下，张一用嘴唇碰碰陆柚的额头，有一点热，张一也拿不准是不是发烧。
    “回家量个体温，告诉我一声。喝点热水，不要再哭了。”
    “明天你醒了给我打电话，好好睡觉，不要哭了。”
    陆柚异常温顺：“嗯，不用担心，一会儿就没事了。”
    张一回家也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的，魂不守舍。天蒙蒙亮，他就睁开眼，把手机放在旁边，音量打开最大，等陆柚的电话。
    久等不来，他开了点评软件看好吃的早点，打算带陆柚去尝一尝。
    苏媛玲给陆柚做了早饭，为了张一来，她准备了皮和馅儿，蒸了小包子，张一不来，小包子也是蒸了，又煮了稀饭，陆柚不想磨牙，乖乖坐在桌边，随便吃点。
    苏媛玲絮絮叨叨：“医院也是奇怪，职工这么大的事，非得让人家回去加班。你们该不是吵架了吧？”
    陆柚心不在焉：“没有。”
    苏媛玲觉得自己八成是猜对了，更没好气：“昨天去那边，生气了？你大伯又没事找事了？”
    “没有，你别问了，”陆柚心烦，“我让他现在来？”
    “你不是说他加班去了？他真来啊？那我打电话给你姨妈，得让她来。”
    陆柚打电话给张一，张一抱着手机已经快睡着，听见声音，一激灵起来接了。
    “你来我妈家，你按原计划来吧。”
    张一问候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心里快速盘算那些上门的东西都在哪。
    “好，等我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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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你能顺路接一下我姨妈吗？”
    “好。”
    娘俩都放下电话，苏媛玲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妈，老家的钥匙你给我一下吧。”
    “你那个爹和你后妈惹你了？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苏媛玲就是脾气急，陆柚从前遇上她这样发脾气，也就毛了，现在倒也肯好声好气跟她解释。
    “没怎么，我能处理得了，妈，你搅进去这个事儿就变味儿。你先装不知道，我现在也没有心思等过些日子我跟你讲是发生了什么。”
    苏媛玲无奈：“那你别去老家里住着，你天天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我早想自己住了，这次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搬出来。老家离这儿这么近，我会常来的。”
    苏媛玲叹口气：“劝不动你，你主意大。张一真来啊？”
    “来，昨天我心情不好让他今天别来了，他其实没事。”
    “和人家要好好处着，别随随便便就发脾气。那边给了他多少红包？我得跟他们赶齐。”
    他们肯定是准备了，后面闹成那样，也来不及给了。陆柚眉眼一沉，苏媛玲不敢相信：
    “他们怎么敢？我打电话去骂他们。”
    “妈，不是说好了你别管了？你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一百块钱也是心意。”
    “那倒是真不能只给一百，”苏媛玲在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陆柚不太好意思，又把红包塞回包里。
    “我才不管这些闲事。”
    陆柚一向主意大，露出这样小女儿的一面，苏媛玲笑了。
    “反正是，我这个当妈的想尽心尽力，在这些小事上也不要替我省，好看是最重要的。”
    陆柚在楼下等着接他，姨妈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似的，想帮着拎东西，张一说了一句不用，她就忙不迭地说先上楼去了。
    “姨妈这是怎么了？”
    “她紧张吧。”
    两人都笑了一下，倒都找到了点要见家长的心情。
    “你还好吗？睡得好吗？”
    “还好。已经定下了今天来了，你不来我妈一直很焦躁，索性让你来了。”
    陆柚还略施粉黛，张一趁着手上没拿东西，去勾她的手。
    “不怕的，阿姨和姨妈都认识我了，不会再有什么新的意见了。”
    “上楼吧。”
    这一天果然没有出什么篓子，到最后张一告辞，苏媛玲给张一塞红包，张一扭捏了起来。他像得了压岁钱的小孩子，往陆柚手里塞。
    “柚柚帮我拿着吧。”
    陆柚甩开他的手：“你小吗？”
    张一难为情地说：“我真没地方放。”
    一家人都笑了，陆柚送他下楼，张一看出她今天心情好了不少，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先在我妈家住一段时间。那边，没给我个说法，我不会回去的。”
    “陆柠微信也没跟我说过话，她应该只是开了个过火的玩笑。谁会喜欢一个见了两次的人，何况我也不是特别有魅力。”
    陆柚气笑了：“你倒有自知之明。”
    “所以你别真的生气了。过几天，她肯定要向你道歉的。”
    陆柚摇摇头：“你不懂，我们且看着吧。我也不是认为她是真心要怎么样，但我们都那样重视的场合，她即使只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我明白的。这些天，我每天都送你上班，接你下班。”
    张一果真说到做到。陆柚这些日子很忙，手头又给了一个大项目的审计，还催时间，每天一进办公室就做，晚上还要加班，她妈妈的老房子她自然也无暇顾及。张一有时候在医院加班等着接她，有时候会在她办公室里陪着她。两个人都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论文，张一也写出来了，张一选了个不错的刊投，自觉把握很大。李丽华的情况一直是李斌和他一起跟，他问李斌要不要署名。
    李斌很有些意外。
    “我虽然跟数据，毕竟是学习的成分大，论文倒……”
    “不要客气，除非你看不上，不肯挂名，否则我就把你写上了。”
    “好，谢谢张大夫。正要说，孙主任让我喊你晚上去一起吃饭。”
    张一想，今晚陆柚可能就没那么忙，他实在不想去。
    “有什么事吗？招标需求不是已经正式递出去了么？后面的工作和我就没多大关系了吧？”
    李斌笑得心情复杂：“是没什么具体工作，但我们今后和t司是长期的合作，未来培训维保都要和他们长期联系，去沟通沟通也不是什么坏事。”
    “哦，那你帮我说一声，我不去，我有事，女朋友车坏了，这个周都要接她。”
    “这哪是正经理由？”
    “那你随便编个理由。”
    李斌怎么说的，张一也不知道。陆柚今晚确实是闲了，李昭前些日子推荐了个饭店，是吃功夫菜的，陆柚便说要去。
    地方很僻静，土鸡炖得烂烂的，很香，张一喝鸡汤就喝了两碗。
    “这地方经不住常吃，血脂要高。”
    陆柚嗔他：“最烦你这样的，又要吃，又要说坏话。”
    张一一贯不和她犟嘴，只是憨笑。两人慢慢地吃，到下楼的时候，和沈可扬李斌他们正遇上了。
    李斌的脸先红了，张一也有点尴尬，他根本没跟陆柚提起这件事。陆柚倒还如常，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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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还挺巧，张一你早说要跟女朋友吃饭，把女朋友一起叫上不就好了。”
    张一也不能说什么，各自走开之后，科主任自然说了几句对张一不满的话。
    沈可扬笑道：“他女朋友是我大学的学妹，这姑娘脾气不小，张大夫估计也没办法。”
    李斌对陆柚和沈可扬的关系略有所知，听沈可扬这明晃晃地把自己摘干净了，倒有点吃惊。他生性谨慎，今天为了张一欺骗领导已经不安，所以什么也没说。
    领导还要评价一句：“女人和工作不知道孰轻孰重，拎不清。”
    回家的路程很长，张一和陆柚略提了一句今天是什么事，陆柚说：“虽然你答应接送我，但是你有事还是该做自己事情去，没必要非要陪我。”
    “就算没跟你约，我也不愿意去参加他们这种应酬，菜没上齐的时候我还有点期待，菜上齐了，就彻底没意思，喝酒还一百个规矩也很不爽快，喝一杯看李斌开始绕着桌子伺候人，更难受了。”
    陆柚一哂，她从小跟着陆盛勤参加过一些家宴应酬的场合，也是见惯了。张一这个看待应酬的角度她没有想过，他也真不是这上面的人。
    “以后再推应酬，就跟我说一声，咱们就低调一点，不要出来乱转，让人抓着了。”
    “有这么一次，以后应该也没机会了吧。我们科主任本来也不欣赏我，你别看我们科室人少，也都各立山头，回头我给你讲。”
    “你是哪个山头的？”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呗。”
    陆柚笑了一下，刚想再说些什么，陆盛勤打电话来。陆柚接了，叫了声爸，就听那边说。
    张一闭嘴，也听不到那边说什么。只听见陆柚说了声“好的”，就挂断了。
    张一什么也不敢问，陆柚沉默很久，轻轻地笑了一声，张一听得她声音发苦。
    “我明天晚上可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爸约我吃饭，没有叫你。”
    “那倒不要紧。你们去，好好说说这件事。”
    张一虽然是这么说，也觉得奇怪。陆柠惹出来的事情，陆盛勤叫陆柚说，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我明天还是去单位接你，再送你去。”
    陆柚嘴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但也没有拒绝。
    47.父亲
    陆盛勤约陆柚也在东苑，张一接到陆柚，听她说了地方，惊奇道：“父女吃饭，要这么正式吗？”
    “他不去这样的地方，他心里不安。”
    陆柚这声音，就不太痛快，说话也讽刺，张一闭嘴开车。
    “我就在这附近等你，你要是谈得很开心，跟你爸回家了，也不用管我。”
    陆柚唇角一勾，张一真的对她家，对她爸一无所知。
    “也好，你也等不了多久。”
    张一担心她，无法表达，陆柚下车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买好了等你。”
    “你看着买吧。”
    陆柚来过很多次，今天走进这里有不同的感觉。富丽堂皇的大厅，像是能维护什么似的，一进来就能让人觉得关系疏远。
    陆盛勤定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包厢，陆柚进来的时候，菜都快上齐了。
    “这道芙蓉虾球，你小时候最喜欢，快来尝尝大厨师的手艺变了没？”
    陆柚知道这个局就是委屈，她连个笑也挤不出来，嘴唇一抿，坐在位置上。
    “还点了你最爱喝的芒果汁，冰的，少喝些。”
    “我大伯他们走了？”
    “周日下午走了，你姐姐姐夫还要上班呢。你房里有些瓶瓶罐罐被你外甥碰掉了，你妈又替你买了新的，一模一样的。”
    陆柚不再说话，夹了一个虾球慢慢地嚼，抿了一口芒果汁，也觉得苦，她停下来，用茶水漱漱口，夹了些别的菜。
    陆盛勤伸手去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来。
    “我们对张一还是满意的，那天太仓促，这个红包没来得及给他，该有的礼数，我们家不该少。昨天我差句话，应该让他也一起来，今天想着临时再叫他，不算有礼，就没叫。”
    陆柚没接，陆盛勤搁在两人中间。
    “你这些天，在你妈家住着？”
    “嗯。”
    “车也不开，我今天替你开了来。这一个周，不方便吧？”
    “张一接我送我，还好，暂时没有不方便。”
    “张一脾气不错，什么时候去他家？”
    陆柚抬头看了她爸一眼，没回答。铺垫到现在，也尽够了。该说点主题了。
    “一转眼，我的宝贝闺女都这么大了，都要结婚了。张一说计划五一结婚，我也不知道你们商量了没有，我这些天，老是想起去医院里刚见你，你小小的，在床头的小筐子里，我看看你，感觉到我是个爸爸了，那时候，我比你和张一现在还要小几岁。”
    他那时候正是事业上升期，领导器重，陆柚出生的时候他在乡下考察，音信不通。他回来的时候，陆柚出生已经有几天了。姨妈骂过多少次，陆柚烂熟于心。
    这交情叙得可笑，陆柚心冷。
    “爸爸，你并没有得罪我们，我也不觉得在这件事里，你做错了什么。”
    “是，是陆柠得罪了你。她从小就喜欢惹事，我和你妈说了她，她还说她只是看张一傻傻地对你好，她想戏弄戏弄他。她开玩笑太没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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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爸爸，你刚刚见到我的时候，想过后面我们会是这样的吗？你会换一个老婆，再生一个女儿，你的生活会改变，我会从四岁就处在一个我完全不能理解的环境里，扮演着我该扮演的角色。”
    “这一切不该都怪我，即使没有任何别的原因，我和你妈也过不到一块去，你也知道的。而且，你妈妈坚决不要你的抚养权。”
    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即使知道，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听到的时候还是委屈，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呀转，她坚决不要它掉下来。
    “那你们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那时候太年轻，别人给我介绍你妈妈，我只知道是个工作拔尖，长得漂亮的姑娘，我完全没有想过能不能过到一起。后来你妈妈不要你，宁可一个人过都不要你，你扪心自问，你后妈对你怎么样？我们是知道你跟着后妈过日子不容易，才更加宽容你，家里只有一点的好东西，哪次不是先尽着你？不要说我，就是你后妈，哪有一点偏心？”
    “是，那么今天为什么来这里的是你呢？陆柠做错的事，为什么是你来？”
    “她是你妹妹，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我们相信的。你非要把这件事上纲上线，闹得姐妹失和，闹得外人，你大伯一家都看我们笑话，你就高兴？你那天其实都不必那么反应过激，她只是开个玩笑，你要是不那声色俱厉……”
    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见陆柚盯着他，两大颗眼泪落下来，砸在了桌子上。
    “爸，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那天是我……可能是我未来丈夫第一次去拜见岳父的日子，如果你觉得不重要你会摆出现在这个排场吗？陆柠，她24了，她不是个小孩子了，她意识不到重要性吗？她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恶心人。你再想想，从小到大，她这样的事情做过多少？你们是怎么解决的？你们的解决方案，就是像外甥碰掉了我的化妆品，我后妈去替我买来一模一样的，那不是在补偿我，那是在替陆柠收拾烂摊子，那是在补偿陆柠！你们什么时候舍得真正地委屈陆柠，舍得让她端正态度，来我面前，真心实意地认个错？就连这次，她觉得自己错了吗？”
    陆盛勤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也很委屈，不是这一次，这一次她当然知道自己错了。你从她的角度想，她生下来就有一个姐姐，比她大不了几岁，身边所有人还都要让她让着姐姐。她自己也说，她什么都比不上你，小时候家里没有这么富裕的时候，你还有妈妈给的东西，她没有；在学校里，她学习比不上你，中考高考你都比她好很多，就连准备出国的时候，你的雅思成绩都比她好。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活在你的阴影里。”
    “她有活在亲生父母身边的权利，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她不觉得幸运吗？成绩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没有差的权利，我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脸面。如果不考虑你们老一辈人的事情，我后妈是做得很好，可她怎么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陆柠可以写几笔作业就丢下去找妈妈撒娇，我可以吗？易地而处，我敢去跟陆柠的男朋友开这样的玩笑吗？你会这样替她处理，让我谅解，话里话外还要怪我反应过激吗？”
    陆盛勤哑口无言。陆柚叹了口气，苦笑道：
    “她这次回来，我本来是很高兴的，我以为她长大了，我以为以后我们可以像这次这样相处，不是毫无芥蒂，只是彼此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都留点姐妹的感情。没想到也是我奢望了。”
    陆盛勤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他没有想过今晚会这么棘手。按照他的设想，他说一说，陆柚退一步，这件事就了结了。
    “柚柚，这次我们让她出去旅游了，到你和张一结婚之前，她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她这么久都不能回家，也算是惩罚了。”
    陆柚心里很酸涩，她爸爸究竟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我又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那我结婚的时候，别人问起我妹妹去哪了，我怎么说？烂摊子还是丢给我们来收拾。”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要登报给你道歉吗？”
    陆盛勤咆哮了一声，向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收声。陆柚低着头，银牙紧咬。
    “你只当是你后妈尽心尽力对你好，你给她个面子吧。她非常伤心，比你想象得要伤心，”陆盛勤羞于启齿，他揉搓着自己的脸，他脸上的皮肉已经松弛了，眼袋随着他的动作在上下移动，“人言可畏，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把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对不起你的，咱们一家人，苦乐都烂在自己家的锅里吧。”
    陆柚敏锐地问：“大伯他们说什么了吗？”
    陆盛勤苦笑一声：“还用说什么？车钥匙给你，车在楼下，你自己想开点，想回家就回来吧。我不为过去的事情后悔，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也没办法。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你其实也知道。”
    他推开门，走出去。坐的时间长了，他踉跄了一步，还是坚定地走了。
    陆柚默默地坐了一会，什么都吃不下，她口干，倒了一杯芒果汁喝，芒果汁已经不凉了，一点也不好喝。
    张一打电话给她，她接起来。
    “我看见叔叔的车了，他走了，你在哪呢？”
    “我还在这。”
    “在哪个房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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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陆柚回头看房号，泪眼模糊，她擦了几次才看清。
    张一没坐电梯，跑上来的，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大大地抱在怀里了。
    陆柚被这样抱着，一下子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很快浸湿了张一的衣服。
    张一不说话，等她慢慢平息，陆柚已经不会为这样的事哭太久了，她平息了情绪，自己坐直身体。
    张一替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
    “怎么了？这件事，他还能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把我后妈的恩情都拿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陆柠做错了事，让我原谅。”
    陆柚这样没头没脑地说，张一其实听不懂，陆柚也知道，她也没有力气掰碎了说给他听。
    “他们对我说，陆柠委屈。从没有人会觉得我委屈，他只会一遍一遍地跟我讲，是因为我妈不要我，我才要跟着他们生活。”
    “要不要你，和你这个人都没有关系。他们都是为自己考虑。”
    张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没有动过，父女俩应该都是没有吃饭。
    “咱们走吧，别总坐在这儿了。”
    陆柚也看了一眼桌面，抽噎了一下。
    “那是他们给你的。”
    “我不要。”
    陆柚惨然一笑：“拿着。身外之物，不要白不要。”
    张一来得急，没穿外衣。他拉开陆柚的包，把车钥匙和红包都放进去。陆柚轻声问：
    “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搜到在附近有个十几年的熟食店，买了些卤菜和卤肉。还买了些水果和蔬菜。这附近做生意的少，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或者你要是没有心情，我就送你回家。”
    “哪里我也不想去，谁我也不想看见。”
    张一拨开她的头发，头发被眼泪打湿了，粘在脸上。他心中悲怒交集，要是这个时候，他都不能站在她身边，那要他有什么用。
    “跟我回家，吃完饭，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决定。”
    陆柚站起来，表示接受了他的建议，张一问：“那些东西还有你想吃的吗？”
    陆柚摇头，张一扶着她上车，路过陆柚的车，陆柚看都不看一眼。
    48.晚安
    张一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陆柚已经想过，可能会很乱，但是一进门，比她想象的整洁多了。地暖挺热，家里没有闷了一天的气味。
    也是，他的更衣柜都是那样整整齐齐的。
    陆柚也只是打量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她这一路上都很低落，张一轻声说：“你先随便坐坐或者是走走看看，我下一碗面条给你吃。”
    他家装修风格很明显是多年前流行的那种，好在主色调是黑白灰，也不显得非常过时。客厅有个阳台，隔了一道玻璃门，阳台上竟然还有绿植，虽然都是些绿萝吊兰之类，但都长得生机盎然。
    陆柚没有心情闲逛，走到厨房去。
    一只锅煮面，一只锅打卤，张一动作很麻利，一点也不见慌乱，看样子是常做，陆柚站在他身后，他觉得了，转过头来冲她笑了一下。
    “你喜欢吃筋道一点的还是喜欢吃软一点的？”
    陆柚没有心情吃东西，也不想拂了他一番心意。
    “想多喝点汤。筋道一点吧。”
    “好，稍微等会儿，几分钟就好了。”
    “很麻烦，为什么要打卤？煮到一起不就好了？”
    “那样不好控制面条的软硬，时间都差不多。你尝尝？”
    张一盛了一大碗端到餐桌上，把自己买的熟食都打开装盘，面条里有蛤，有各色蔬菜丁，张一还能拿出来糖蒜和萝卜丁佐餐。她是突然来的，他竟然也能整治得这么齐全。
    “你怎么什么都有？”
    “好吃的，你挨个尝尝。”
    陆柚按他说的，挨个尝了尝，又喝了几口面汤，她妈妈打电话来，陆柚挂掉，在微信上回了一句“回那边了”，就把手机关机了。张一没看见她回微信，猜到是她妈妈，说道：
    “别这样，天天都按时回家，这样一声不响地就不回家了，她会担心的。”
    “我心烦，顾不上她。跟她说回那边了。”
    陆柚埋头在碗里，喝了两口汤，张一怀疑她又掉泪了，她抬头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
    “想喝点酒。”
    张一不敢去动冰箱的酒，从酒柜里拿了啤酒给她。陆柚说要凉的，张一只好开了冰箱，拿出最小瓶，度数最低的给她。
    “我其实，”她的声音哽住，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能理解我妈不要我，是为了跟我爸置气也罢，从她自己角度考虑也罢。但是我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很难过，很委屈。”
    张一理解，他不想打断她，所以没说话。
    啤酒很小瓶，陆柚咕咚咕咚喝掉。她自己又开了一瓶。
    “我好委屈，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委屈。我一生中很多事都很委屈，但从来没有人真正觉得我委屈，他们说，做过的事都是迫于无奈，或者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他们从来没有人会觉得，我也是受害者。”
    陆柚又喝了一瓶，张一轻声劝了一句。
    “你今天不开心，别喝酒了。吃点面条，等改天心情好了，愿意喝多少我都陪你。”
    “张一，我怎么办？”
    她的提问很模糊，张一无从回答。
    “我四岁，他们离婚。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我要乖，我跟着他们住了一段时间，陆柠出生了，我又跟我妈住了一段时间。我妈离婚了，心情不好，天天在我眼前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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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你爷爷奶奶呢？”
    陆柚嘲讽地笑了。
    “我堂姐比我大两岁，小名叫多多，你那天听见我伯父叫她了吧？那时候她刚出生，我爷爷给她取名多多，是想直接就叫陆多多的，是我爸回家说，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叫什么多多，才重新取名，也免不了要叫陆芷。所以到我了，就是又又。因为这个，我爸妈要离婚，他们默许了，他们希望能换个媳妇，生个孙子。真好，我爷爷三个孙辈，全是女孩，求仁得仁。”
    张一的眼泪也夺眶而出，他赶紧擦掉。
    “陆柚，你的名字很甜的，我最开始听见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是很甜很可爱的名字。不要管那些好么？”
    “我不在乎。”
    陆柚自顾自地又打开一瓶酒。
    “我后妈，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这么郑重吗？因为他们在我大伯面前失了面子。陆柠对你说的话，在我大伯看来，很轻浮。和他们曾经所做的事情一样轻浮。她是爱面子且好强的人，事事都要做得漂亮，我们配合她半辈子，没想到陆柠拆了她的台。”
    陆柚今晚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喝多了，未免也太过坦诚，几辈子的事都挖出来。张一知她要强，不敢再让她说，怕她醒酒了后悔。
    “乖，别喝了，再喝要伤身了。”
    陆柚指责：“你不想听我说了。”
    “我愿意听，我只怕……明天你就不愿意说了，今天你太伤心了。”
    “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张一抱着她的脖子：“那你等明天说，今晚先睡下。以后我们结婚了，就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我每件事都按照你的想法做，你不必委屈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我们俩家的里，你做那个最重要，最被重视的人，好不好？”
    陆柚其实神智还挺清醒，他的话，她还不想回应。她指着客卧问：
    “我睡那儿吗？”
    “你睡主卧，我去换个床单被罩。今天着急，客卧的被褥都没晒，可能会有点受潮，我去睡吧，我睡前开一会空调。”
    他假正经。
    陆柚抱着他的脖子，赖在他身上。
    “我不想走路。”
    张一把她抱起来，她其实不重，张一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出汗，他的左手搭在她腰上，他心猿意马，她呼吸中带出一股酒气，一点也不难闻。
    他耳根红了。
    陆柚叫他，他一扭头，陆柚吻到他的嘴唇，张一不敢再把她放在床上，只能抱紧她去加深这个吻。
    陆柚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他才住嘴。张一还有半分理智：“你喝醉了，心情也不好。我不能趁人之危。”
    “你有难言之隐？”
    她挑衅他。她笑吟吟地，平日里看不出来，她眼尾有些上挑，眼神迷离，这样凑近了看，有些妩媚，她平日里总是清冷又刚硬，他哪能想过她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样子？
    “那你等我五分钟。”
    陆柚笑出声，嘲笑他：“你要换床单被罩吗？”
    “我去买……”张一羞于启齿，“五分钟肯定能回来。”
    陆柚心里没意思起来，她好像有点怕被丢在这个陌生的家里。
    “不要去买了，我不想一个人，你留下来陪我，改天吧。”
    张一开了衣柜，找自己刚洗过的睡袍和浴巾给她。展开床单要换，陆柚问：“床上这套什么时候换的？”
    “前天。”
    “不用换了，别忙了。我想躺一会儿。”
    张一很想陪着她，但她要躺着，他也不能赖在这。
    “你别把我一个人放在这。”
    张一答应，坐在她身边。
    “你吃不吃点清爽的东西？冰箱里有葡萄，我洗一点给你吃？”
    陆柚摇头。他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像在探病，她无端有些生气。
    没有意思。
    “你走吧，我不要你陪。”
    张一只是不解风情，不是不通人性。陆柚这是赌气，他要真走了他才是个傻子。
    他伸手去摸摸她的脸热不热，哄道：“我陪着你，我给你讲故事。”
    陆柚故意胡搅蛮缠：“你讲讲你的前女友，不，你又要说你没有。那你讲讲对你有好感的女孩子，或者是你有过好感的女孩，不许说没有。”
    张一笑了一声，把她的手揣在怀里，进而得寸进尺，坐在她身边，靠在床头，把她一整个的揽在怀里：“我有过好感的是真没有，对我有好感的人家也没有过度表达，就是那时候刚进医院，还挺年轻，有一个学妹医生和一个护士暗示了一下要不要在一起，我没反应人家就不理我了呀。”
    “你为什么没反应？”
    “我那会儿不想谈恋爱，也不是不想谈恋爱，是不想接触女人，我爸妈的事，还有我爸和那个，那个阿姨，都让我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到虚无。而且我那时候还憋着劲儿，要做最好的医生。后面我年纪大了一些，特别是回来之后，也逐渐想开了，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我，就又很想谈恋爱了。但是有前些年留下的印象，也没人管我了。再后来遇见你了，我就觉得，啊，谈恋爱这么好啊。”
    陆柚骂了一句：“虚情假意！”
    “真的，我上次回学校，回我们学校外吃东西的地方，看小朋友们谈恋爱，觉得我可能错过了很美好的事情，要是大学的时候有你陪着我，这好多好多年，我肯定都非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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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陆柚想，她那会儿，和别人在一块呢。
    “瞎说，你那会儿谈，肯定不是和我一起。咱们俩都不在一个城市。”
    “都已经是如果了，你跟我在不在一个城市有什么关系？我只有你，所以我的想象也只有你。”
    气氛旖旎，有些情欲已经箭在弦上。张一啄她耳廓，问道：“要不要去洗澡？”
    “五分钟真能回来吗？”
    “能。我傻了，我应该点外卖，这会儿早来了。”
    陆柚伸手刮刮他的鼻子。
    张一跑得满头大汗，陆柚还在浴室里。他去客卫洗干净，想再剃一遍胡茬，剃须刀在陆柚那边。他只好坐在床沿，等她出来。时间很慢，他听水声滴答。
    陆柚听到他一次一次从浴室外经过，她心里也在打鼓。她喝的那点酒被热水一蒸，已经消散大半，今晚在东苑的时候，他让她来，她同意来，都没有这个想法。事情发展到这，不知道是变简单了，还是变复杂了。她认准张一这个人，对婚事却还迷茫。
    “张一，浴巾给我。”
    他把门打开一道缝，长长地伸直了胳膊，把浴巾递进来，陆柚问：“你有吹风机吗？”
    “有，出来吹吧，我替你吹。我开了空调，外面也很暖和。”
    陆柚把头发擦得半干，出门就落在了张一的怀里。他吻着她，问道：“还要吹头发吗？”
    陆柚轻笑一声，张一也笑。
    关于人体的知识，张一是从中国最好的医学院里学到的，但今天看，还远远不够。人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有细微的反射，张一完全无法精准描述，只能沉浸于此。在课堂上领略的生命的奥秘是科学冷静的，此时的盛景却好似星斗漫天，璀璨而深邃，令人叹为观止。
    今夜的酒，喝得陆柚糊涂，她时而清醒，时而迷醉，饮下的酒液是凉的，变作了汗，却是热的。她的酒量素来不差，今夜只喝了这么点，哪至于如此。张一的眉眼在她眼前清晰又模糊，她的心中却无比安定。
    很久了，她偎在张一怀里，懒洋洋地。窗帘没有拉严实，她听见张一惊喜地说“下雪了”，她想探头去窗边看一眼，被他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困在怀里。
    “你快把空调关了吧，刚刚我就想说，很热。”
    张一无耻得很，非要问她刚刚为什么不说。
    “客卧空调开了吗？你不是要去睡，去吧。”
    “不行，这会儿赶我走，也太残忍了。留下我吧，我很暖和的。”
    他虽是央求，语气中充满了飨足的得意。陆柚按着他的脸推开他，不想看他这么笑。
    张一把灯关掉，确认陆柚被裹得很严实，把窗帘拉开。远处的灯光映在雪上，窗台已经被雪覆满，雪还在下，漫天飞舞跳跃，真是好大的一场雪。
    她在看雪，张一在看她。她真是漂亮极了，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眼睛澄澈，张一心中的爱意油然而生，却不敢打扰。
    “雪真好看。”
    陆柚喃喃地说：“又下雪了。”
    “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吗？”
    “是啊，下雪了，这一年就又快要结束了。”
    “你喜欢下雪吗？”
    “我在屋里的时候，我就喜欢，”陆柚抖了个机灵，困倦地闭上眼睛，“我困了，要睡了，你别忘了拉窗帘。”
    “晚安。”
    张一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陆柚还没完全睡着，可也懒得反应。
    这一天她太累，希望她梦里是开心的吧。
    49.独居
    张一心情激动，哪里睡得着。关了灯，还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前前后后的事，他想了很多，前一分钟的想法，后一分钟又被自己推翻。还有无数的想法要请陆柚同意，一时间又想着能不能早些结婚。恨不能马上把陆柚叫醒，又看她睡得熟，只恨天为什么这么晚才亮。
    陆柚其实并没有睡得很久，换了地方，隐隐约约，睡不安稳。她睁眼看见张一坐在旁边看电视，没开灯，窗帘把窗子遮的严严实实，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光，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还枕在他的胳膊上。
    她一抬手，张一就感觉到了。他停了电视，打开床头灯。
    “怎么醒了？”
    “你不睡觉，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张一想起刚刚发生过的种种，满怀喜悦。把嘴唇靠在她的额头上。
    “太兴奋，怎么都睡不着。又怕一直翻身，吵醒了你。”
    “几点了？”
    “五点多，天亮了。”
    陆柚还没睡够，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又闭上眼睛。
    “在看什么？又没声音，看到什么了？”
    “花样年华，我最喜欢的电影，看过很多遍，不用有声音。”
    陆柚轻笑：“原来是心有不足，要看看曼神补偿补偿。”
    张一受不得她这样，关了电视，向被窝里缩。他上半身一直露在外面，算不得暖和。陆柚躲他。
    “我没有不足，和你在一起，我件件都满意。”
    陆柚笑而不答，他凑近些，隔着被子揽着她的腰碰不到她，贴得很近。
    “凌思远推荐给我，说我和里面周慕云差不多，怂得要命。什么话都倒不出来。只会晚上回家生闷气。只是今夜之后，再看这部电影，就有别的感触了。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会说清楚吧，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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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凌思远为什么说你怂？”
    太久远，张一还得好好想想，才想得起来。是他说有姑娘跟他表白的时候，他跟凌思远说他拒绝了，凌思远说的，那时候他给他推荐了这部电影。
    “想得太多，或者自以为为对方想得太多，其实不对。”
    陆柚听他絮语，他毛手毛脚，陆柚躲他。两人在被子下面暗暗角力，面上都装作若无其事。
    陆柚笑话他：
    “比如非要换床单被罩？”
    张一被她笑了，也只觉得她现在的神情狡黠可爱。
    “你看你，睡两天的被窝就有人的味道了，我哪知道你讨厌不讨厌。”
    不想让话题往这个方向走，陆柚问他：
    “你看花样年华看出什么感触？”
    “比如不说清楚，扭扭捏捏，就错过了。现在想一想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受不了。我这么软弱，也哄到有女孩子喜欢我了。以后会有人听我说话，出来进去，都不再只有我一个人了。”
    陆柚对这部电影虽不及张一那么熟悉，也是看过的，他看到的是周慕云晚上一个人去吃东西，这么一想，两个人确有相似之处。
    陆柚失神，伸手穿过他的头发：“是，不会了。”
    “今后我的话，都要说给你听。”
    张一占了上风，把人抱了满怀，陆柚这才反应过来被人暗算，美目半睁，笑怒道：“你做什么？你今晚花言巧语太多，不真。”
    “句句都是真的，我昨天已经觉得自己很喜欢你，今天比昨天还要喜欢十倍。”
    陆柚不肯回应他，脸别到一边，说要睡了。他也并不索问，只用行动探究。她被他完全闹醒，张一的专业知识被他用到了不正确的领域，陆柚难免会觉得不公平。
    她就像打捞起来的一网虾，翻覆间被他调理完成，码好了只待享用。她当然也可以反抗，可虾的手足都是软的，落在张一身上，简直助长他放肆。于是她只能随着蒸腾的热浪起落，徒劳地挣扎，最终变了酥红的颜色，还要被赞一句，十分鲜美，汁水丰盈。
    于是她骂了又骂，终于两人乖乖地躺在一起。张一还要在耳边说话：
    “柚柚，起床了吃蛋炒饭好不好？就是蛋花炒得很均匀，少放油，少放一点盐，撒上小香葱，米粒有一点点焦糊的那种……”
    陆柚一点也不想听，偏偏又被他描述的蛋炒饭吸引，笑骂道：“你真烦人。”
    “你还想吃什么？可乐鸡翅怎么样？上次阿姨做了可乐鸡翅，只给了凌思远没有给我……”
    陆柚又笑又困，捂着他的嘴，软了声音哄他敷衍他：
    “张一，我要睡觉了。”
    张一舍不得她睡：“ 不晚了，天已经亮了。”
    陆柚蹙眉，烦躁地翻了个身，张一把窗帘掀开一角，正好照在她的脸上。陆柚翻朝暗些的地方，又面朝他。
    “你真讨厌。”
    张一舍不得她睡，又不忍她生气，把窗帘松开：“好了，睡吧。等你起床，我们再吃蛋炒饭。”
    她这一觉睡得很甜，连梦都没有。醒来的时候屋里还是暗的，她本能感觉已经很晚了。在枕头边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发现手机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充电，她开了机，没什么消息。
    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坐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洒满屋子，张一开门走进来。
    “醒了？”
    陆柚有些懊恼：“嗯。怎么这么晚。”
    “怕什么的，周六啊，衣服我替你洗了，还没有干。你穿我的衣服起来吃饭吧。”
    “吃蛋炒饭吗？”
    张一笑着吻她，眼见得两人又要滚到一处去，陆柚推他。
    “不给饭吃吗？”
    “菜做好了，你起床，我就把炒饭炒出来。”
    陆柚收拾好了，餐厅里已经把菜摆好，六菜一汤，两个人吃可谓丰盛。
    蛋炒饭刚出锅，果然很香。
    陆柚胃口不错，每个菜都尝了尝，张一的水平虽然没有超出家常菜的范畴，可是每道菜都做的挺好吃。
    “这么殷勤。”
    “应该的。”
    “我对你有一个忠告，”陆柚笑吟吟，“要是你不能一直做到，你最好也不要开这个头。否则不管是谁都会有失落感的。”
    张一露齿笑笑：“等我七老八十了做不动了，你总不能还要求我咣咣开灶吧。”
    陆柚只是一笑，她本能地不太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话说到这，张一顺势说：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陆柚心里不安，眉头一皱：“你非要吃饭的时候说吗？”
    张一赶紧解释：“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儿，你就随便一听。你要不然，搬过来住吧。”
    陆柚把筷子放下，嘴里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你管这个叫不是很重要的事儿？张大夫道德滑坡的速度好快，昨晚还犹豫要不要上床，今天就想着要同居了。”
    她不高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因为有了昨晚的事，我就想着让你住来，我们好能一直怎么样。我只是想，你不希望再回你爸爸家里住，阿姨那边，你也不太熟悉。你住在这儿，我这两天把次卧收拾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像室友一样，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我还能照顾你。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办法。”
    这想法有点可爱。陆柚自知是错怪他了，索性要跟他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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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很谢谢你，我会认真把这个当成一个备选答案的。我已经跟我妈要了我们老家的钥匙，这两天我去收拾收拾，添置一点东西，就可以住进去了。张一，我想搬出来，是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明白，在我爸爸和后妈家里，他们虽然对我很好，可他们也拥有把我赶出去的权利。住在你家，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你明白吗？而且，我不想为了从我爸家搬出来，就匆匆地搬进男人家里去，我需要真正地独自住一段时间，想明白我这一辈子到底想过怎么样的日子。”
    张一理解了，陆柚提到她的处境，他又难过。
    “虽然你说得对，但我是永远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你要办什么，我都和你一起去。”
    苏媛玲从老房子搬出来也没有几年，里面的家具因为太旧，多数也没有搬到新家去。从前她计划着要把这房子租出去，陆柚那时候说想过来住，她就没有租。
    陆柚和张一来看，家里还算齐整。找了一队保洁，来收拾卫生，也很像那么回事了。
    陆柚去开通了水电，张一强烈要求，她又通了燃气。
    “就算是煮一碗方便面，也是明火上做出来的好吃。”
    “我又不会。”
    张一笑，自从陆柚骂他假正经，他仿佛找到了什么新人设似的：
    “你总要在这里招待个朋友什么的吧？”
    陆柚不理他，两人很快去挑好一个新冰箱，陆柚嫌房间里床垫太不舒服，两人又去选床垫。
    两人外貌如此登对，店员就直接默认两人是预备结婚的小两口，介绍来介绍去，又热情招呼张一和陆柚试躺。陆柚试得认真，张一躺着噗一下笑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幸好先补了一课，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和你躺在一起。”
    陆柚不好意思，怕店员听到，低声骂：“你闭嘴吧。”
    张一嬉皮笑脸：“这张就挺舒服，躺在上面，会有很多很好的幻想。”
    陆柚也最喜欢这张，但张一这么讨厌，她就不想附和她。她抬头看了一眼价签，心里想的是，男人的下流果然无师自通。
    两个人的倾向这么明显，店员殷勤的来重点介绍了这张床垫有多好，张一不说话，陆柚皱起眉头：“有点太超预算了，不想买这么贵的。”
    店员又说好话。
    张一想，陆柚的消费一直是超出她的薪水的，是不是这次跟家里谈崩了以后就没有钱了。他就想等一会儿付钱把这张床垫买下。
    这一会儿，陆柚七讲八讲，又讲下一千块钱来。
    “好，小两口开头都不容易，我就把最大的折扣给你了。开单吧？”
    “有没有赠品？枕头床笠什么的？”
    店员爽快地向张一笑道：“小伙子有福气啊，找个对象这么会过日子。行，能给你送的都给你送上。”
    张一接了单子要去刷卡，陆柚轻轻推开他自己去了，张一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低声说：“我去吧。”
    陆柚让他在原地等着拿东西。店员大姐是个过日子的人，也加上这个床垫是真的挺贵，乱七八糟的东西是送的应有尽有。张一都拿着，滑稽得很，陆柚看见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好傻，我讲价的时候，你那个表情好像马上就要说你有钱，要买了。”
    张一后来也有点明白，傻乎乎的笑：
    “我一直都没有你聪明。这样到明天，买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到家，你下周可以和我在一块儿住一个周，新床垫也是需要放放味的。”
    “道德滑坡。”
    张一只是笑，他现在，陆柚说什么他都觉得美。
    “等会儿你带我去东苑把车开回来吧，明天我还是得回那边家里，我搬出来需要跟我和我后妈当面交代一下，也要收拾一些东西。”
    张一一脸担心，方向却已经向着东苑去了。
    “你不要这副表情，其实我后妈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有什么话跟她说，比跟我爸说要容易。我爸是既不肯听人家说，自己心里还有一番打算。”
    “我不了解他们，只是看你的样子，也有点怵。”
    陆柚强笑：“我有吗？我是觉得，这次非要从家里搬出来，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我后妈不愿我搬出来。”
    “你以你自己的意愿为准吧，大不了平日里你多去看她几次。”
    陆柚笑笑，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50.后母
    早晨陆柚起床，还特意说了一声晚上不见面了，直接回家。张一问陆柚要了她新家的钥匙，说要去替她关窗。
    那个家，离可以住人还差很远呢。他得去收拾收拾，补些日用的东西，陆柚哪懂这些啊。
    陆柚手里也只有一把钥匙，递给张一：“你要是有空，去配一把吧。”
    张一像是获得了极大的认可，美滋滋地把钥匙挂在车钥匙上。
    “要不要我去换把指纹锁？带钥匙要是忘了，也很被动。”
    “不用，老房子换了也麻烦，而且，也住不了很久。”
    陆柚的新房国庆节之前就交付了，她一直没去收房。她暗下主意，要把那边装修起来，这就是她说这个老房子住不了多久的意思。
    张一不是这么理解的，她也知道，她不想去跟他说得太清楚，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过几天就真的也很想结婚。
    她白天和李文洛私聊说晚上要回家，因此一回家，李文洛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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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柚柚回来了。”
    “嗯，妈。”
    两人都有些心知肚明的尴尬，又想装得正常。陆柚站在门口一会，李文洛招呼道：“去换衣服吧，今天阿姨做了不少好菜，就等你回来了。”
    时间还早，陆柚印象里自己很少有这么早回家的时候，现在换睡衣也不合适，又去换了件宽松家常些的衣服。妆台上添了不少东西，有好些说是孩子弄碎了也不太尽然。
    张一送的那瓶面霜，幸好还好好地放在那儿呢。
    陆柚没有在房间里浪费太多时间，就又回到餐厅里。
    “妈。”
    走近了看，能看出李文洛这些日子的憔悴，陆盛勤所言不虚。
    “喝点酒吧？你爸爸出差了，今晚上只有咱们娘俩了。”
    桌上的醒酒器里已经放着酒了，陆柚说好，给她们俩都倒上。
    陆柚真心赞美：“这酒好棒。”
    “是很好，”李文洛见陆柚不知情，笑着看向她，“张一拿过来的。这孩子很实心，拿过来那些东西，都很用心思了。”
    咱们俩谁也没有提起陆柠的事，从酒开始，聊起美酒美食。陆柚给李文洛斟酒，李文洛也倒给她，两人很爽快地把一瓶都喝掉了。
    “还要喝一点吗？”
    “喝啤酒吧，我记得爸爸有好的。”
    陆盛勤自从有一次痛风，他的私藏就全部被李文洛锁起来了。
    李文洛眨眨眼，去拿了。喝酒不养身，李文洛一直很节制，逢年过节也只是喝一点点，难有这样放开喝的时候。
    李文洛选了一瓶最贵的啤酒拿出来，陆柚已经把啤酒杯都摆好了。
    喝到半瓶的时候，陆柚明白，两个人都是难于启齿。陆柠固然是做错了，但非要搬出去，是她趁火打劫。虽然这是她的权利，但……
    她看了一眼李文洛，她一直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妈，我想试一试自己住。”
    李文洛抬起酒瓶，给两人杯子里都倒满，苦笑道：“你和你爸爸见面说的话，他都告诉我了。我有预感……”
    陆柚沉默，她那天晚上情绪很激动，到现在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话她都不记得了。
    “你每次叫我妈的时候会很为难吗？要是你不愿意，叫阿姨也可以的。”
    “不会，妈，我是有一些委屈，但不是说过去的事情全部都是假的。”
    “陆柠肯定是做错了，只是她的个性，坚决不肯低头，说她宁可永远不要回这个家里，我和你爸也没有办法。”
    陆柚低头叹息，这话从李文洛嘴里说出来，确实比陆盛勤说舒服一些。
    “我不想她这么要强。年轻的时候我个性太强，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定要得到，到这个年纪经常想，退一步，可能也很好。”
    “您后悔了吗？”
    “也不是后悔了，是想到万事都有代价，我付出的，别人付出的，加在一块儿，说不好值不值得。我对你……和别人，是有歉意的。我过去装作不存在，在我听见陆柠对张一说的那句话，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好像做过一件坏事，时隔二十几年，报应终于找上门来。她理解了当年所有人的反对，对这二十几年的幸福，也终于产生了怀疑。
    她是真诚的，撕开了这个家这么多年隐藏的阴暗。陆柚酸涩又悲悯，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我从没怀疑过陆柠，我知道她只是想恶作剧。”
    “是，是这样的。因为你了解她，可张一知道吗？旁人知道吗？”
    “您不应该把这些都加到她身上，她只应该为她自己做的错事负责任。我爸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想过，我和她的关系太特殊了，我们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姐妹，别人在我们的关系里面加了太多不属于我们两个的东西。”
    李文洛流下两行眼泪，紧握着啤酒杯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她的手上戴着一枚钻戒，陆柚记不清那是哪一年她生日的时候陆盛勤买的。她只记得那一年她的手指光洁纤长，戴上戒指就像电视台的钻戒广告一样好看，现在已经肌肉松弛，她从前跟她闲聊，说人老了最先老的是手，此言不虚。
    她无法替别人恨，替别人原谅。这么多年，她也谈不上恨或原谅，所有的细节消磨，只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委屈。
    “你对我是很好的。”
    “是么？你这样说我很安慰。”
    “爱情，真能让人对一个没有关系的小孩一直这么好吗？”
    爱情。
    这个词出现在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的谈话里，太陌生了。不是没有爱情，只是再不会，很久不会，有人去和她谈起爱情。
    “如果张一曾有一段婚姻，有一个小女孩，你会嫁给他吗？”
    陆柚很果断地摇头。想一想，她又补充道：“如果他是这种情况的话，我想不出我们会有开始。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无论他有多好我都不会和他开始的。”
    李文洛笑一笑，并不评价。
    “在你和陆柠长大一些的时候，我也会想，要是你们爱上一个这样的人，要开始一段这样的婚姻，我会作何反应。我的答案也是反对，这太难了，太难了。我和你爸爸想结婚的时候，我的父母也是反对的，他们怎么劝我，我都坚决不回头。甚至你姨妈还劝过我，当然用词可能不那么客气，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她要是我的姐姐，”李文洛低头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用，那时候我谁的话也是听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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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她们坚决不要你，是希望我知难而退，你姨妈说，让我不要急着生孩子，试一试一开始就是三口之家，有一个别人的小孩碍手碍脚，从来也没有所谓的二人世界，过不了小半年也就腻了。她说得我全听不进去，我说我要生孩子，我要把你照顾成我的孩子，两个孩子差不了多少，一块长大，和一奶同胞没有什么区别，就算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妈，你也还是跟我亲，让她们都后悔。我真是头犟驴。”
    是，这才是陆柚一直都认识的那个李文洛。绝不是陆盛勤眼中的柔情似水，她骨子里甚至比苏媛玲还犟，只是她更聪明，更明白怎么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是错误的。
    陆柚只能再说一句：“您做的很好。”
    “我做得并不够好，你是最知道的。小时候你很乖，梳着两个软乎乎的小辫儿，我一看见你就很喜欢。生陆柠，你爷爷奶奶不高兴，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两个女孩儿更好相处。生下陆柠你回你妈妈家里住，我很舍不得你。你妈那时候要你的抚养权，我还不肯放，你回来的时候才过一年多，你已经不那么开心了，你很乖，很安静，很听话。”
    是的，苏媛玲本来就是想让陆柚搅和他们的生活，到最后他们过不到一起，还得复婚。随着陆柠的出生，这个想法也被粉碎了。她又想要陆柚的抚养权，可惜也没有要来。
    于是，周围的人转而劝告她，你后妈有了亲生的小妹妹，不会再对你好了。她谨慎沉默地打量着这个家，从此成为了这个家里若即若离的一部分。高中的时候她想去住校，但李文洛不许。她对她的好有真心，也得顾及外人的眼光，陆柚一再说，蒋易萌也在住校，她想和她一起，李文洛也只是说，学校离家很近，蒋易萌家还是远些。
    李文洛不是个说假话的人，她向来是用真话打动人。她们这二十几年，李文洛确实付出太多，她有资格说这些。陆柚从来都不是想要借着这件事跟任何人撕破脸，何况她对她这位继母，还有很深的怜惜。他只是想开始她新的生活，不想再去周旋在这些人之间了。
    “妈，我想搬出去，不是因为这些事。我快要结婚了，我希望能单独住一下，我还没有体验过自己过过日子的感觉呢。我也不会不回来了，我想你了，或者你想我了，我也可以回来住一住啊，”陆柚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上次出去学习的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单独住过。蒋易萌去实习至少还一个人租了三个月的房子呢。”
    “那也等开春了，你那房子就算装修好了，也要透透气。”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她爸一辈子都以为换掉了一个又倔掌控欲又强的前妻，恐怕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那些装神弄鬼的伎俩根本瞒不过现在这位。
    不过老一辈人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她管不着。
    “那个房子我还没去收呢，我现在住在我妈的旧房子里，取暖费我都交好了。那个房子虽然小，我一个人住也够了，周末和张一去简单收拾了一下。”
    “张一看着很稳重靠得住的。”
    陆柚莞尔：“是，他毕竟也不年轻了。”
    李文洛倒笑了：“我哪有说他年不年轻。他来家里那天，能看出他挺喜欢你。”
    “谁知道，好像是有点。”陆柚漫不经心地笑一笑。
    “上一次实在是失礼，有空让他还来玩。”
    “嗯。妈，陆柠在外面玩够了就让她回来吧，一家人何必闹出那些样子给外人看呢？”
    这是陆盛勤和李文洛的家，她不说，陆柠回来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她也挺生气的，我很头疼。你太听话，我心疼，她这么刁钻，我又头疼。你也快要结婚了，说不定到明年后年，你也做了妈妈……”
    陆柚还没有这样的自觉，生孩子好像还离她的人生好远。
    张一战战兢兢等了半晚上也没等到陆柚的回复，这会儿看实在也晚了，就问她聊得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出来吃宵夜。
    陆柚说刚吃完，吃得很饱不去了，张一也就知道聊得不错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像要出差一样，把东西都收好。第二天拎上车就可以搬走，再缺什么就买，东西搬得太空就不好看了。
    晚上张一却去单位接她，非要说那边家里的味儿还没散好。
    “什么时候能好？”
    “不得十天半个月？”见陆柚假装要发怒的样子，他赶紧改口，“一个周，一个周总是要的。”
    既然诸事已定，陆柚也没有那么着急，她由着张一把那箱子东西搬到他家去。
    “周末搬吧，我们叫萌萌去暖房。”
    “也行，我爸还问，什么时候到他那里去。”
    51.偶遇
    和张一他爸也约了周六见，陆柚说是准备好了。
    反而张良平挺紧张，拉着张一问东问西，唯恐这事让他搞砸了。
    “你什么都不用，就见个面吃个饭，反正都在饭店里，她不爱吃可以再多点几个菜。”
    “还有个事儿，咱家也没个近亲了，我要是请朋友也都是男的，人家柚柚光见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也挺难受的，你看看小凌子那天有没有空，让他带着媳妇儿来。”
    还是他爸想的周到，张一放下电话就给凌思远打电话，凌思远答应的很爽快，又揶揄：“叔叔可比你体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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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张良平果真去买了大金镯子，沉甸甸一对放在手镯盒子里，满满当当。陆柚这么一个花钱的主儿都觉得不安，连声客气破费太多。
    “太大了，我戴不上啊。”
    张良平笑：“现在那些小手镯儿太好看了，我去金店看花眼了，我一个老头也不会挑，买一个大点的你回头去换个你自己喜欢的款，工费拿差重也就顶上了。”
    凌思远和蒋易萌在一旁交头接耳地笑他们，张良平说出去看看菜，张一问他俩笑什么。凌思远说：“你要是有叔叔这技巧，我和萌哥不至于操这么多心了。”
    张一故作不服气，凌思远又揶揄他：“那你倒是说说现在让你送小陆个手镯，你也不知道圈号什么的，你怎么送？”
    张一确实想不到，笑着看陆柚一眼，陆柚也笑着，他心里甜，得意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反正柚柚什么都会，我陪她一起去买呗。”
    “哟，这餐厅好酸，我俩好像有点吃不下，告辞了。”
    张良平从外面进来，问道：“什么好酸？不合口就让他们再上个菜。”
    几个人捧腹大笑。
    张良平有点喝多了，拉着凌思远的手一个劲的让他们好好相处，说陆柚哪哪都好，要十分感谢他们小两口对张一的好。
    凌思远好不容易才给塞上出租车。
    “叔叔这是真高兴。”
    张一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德性，哎呀趁着这次结婚跟叔叔该过去的就过去吧，父子俩在一个地方还能一辈子怄气吗？”
    “行了行了打住别说教，我们去柚柚新家闹去。”
    几个人喝了酒就有点懒，张一和凌思远歪在沙发上，陆柚和蒋易萌在屋里一边收拾陆柚那点可怜的行李，一边聊天，陆柚还要分神让凌思远吃点零食。
    “你别管他，我有话问你，”蒋易萌促狭地眨眨眼，“你俩不对劲。”
    陆柚一咬嘴唇，捶她一拳：“哪不对劲？就你眼睛贼。”
    “这还用眼睛贼？他原来看你的眼神是喜欢你，但是又有点害羞，不怎么好意思看，现在看你好像能吞了你，”她闪过陆柚丢过来的枕头，“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就，哎呀。”
    陆柚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跟蒋易萌说了说，蒋易萌嘻嘻哈哈：“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原来100分的时候可以给他打80分，现在满分变成150了可以给他打130？还是那样嘛。”
    “哦~那是挺好。你看，多了一个项目50分，你给他打了50。”
    陆柚手边没有枕头了，恨得咬牙，两人在床上追打了一番，都笑得喘不过来气，才躺在一起。
    “你当年怎么决定要跟凌思远结婚的？我这些日子想都没有想到什么细节。”
    “我俩其实特别没意思，就……毕业了，他买了个戒指求婚，我稀里糊涂戴上了，回来见家长，家长也都见过很多次了，然后就领证了。不光你脑子里没细节，我脑子里也没有细节。”
    “你们就打算不办婚礼了啊？”
    “老夫老妻的有点尴尬了，不办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你怎么想的？”
    蒋易萌知道陆柚这么问必有缘故，就问她的想法。
    “觉得就差那一点，不知道差在哪了，又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下定决心结婚的。以为有了……接触就会变得非常亲密，其实也没有。”
    “那你还能找个完美的？我理解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哪里都不差，但是整体一想，他好像又没有那么好。”
    陆柚笑着，有些无奈。
    “再接触一段时间吧。可能是我有点心急了。”
    张一对这段谈话一无所知。
    晚上，他说陆柚第一次一个人住一定害怕，他要留下来。
    第二天晚上，下了大雨，他说回家不方便，留了下来。
    第三天晚上……
    一转眼又快一个周了，张一这一次值班排在了周五，一大早他就絮絮叨叨，让陆柚回家关好门，自己再检查几次，水果都在冰箱里洗洗再吃……诸如此类，直到陆柚笑着拍他一下：“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张一才很不好意思地住了嘴，自己想了想也太搞笑，两个人都傻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问：“晚上你吃什么？”
    “我约了李昭王沅他们吃饭。”
    “哦，那也好。”
    张一嘴上轻松，晚上天一黑，心里就开始空落落的，他从办公室一角的窗户看路上车来车往，傍晚的时候下了一会儿雪，路上现在肯定很滑。
    张一想发消息让陆柚开车小心一点，又怕她觉得他絮叨。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索性穿上白大褂，去病房里溜达。
    李丽华又要开始一期化疗，今天来住院，这半年下来她消瘦好多，这一期还没开始，现在她很精神，张一来的时候她正揽镜看自己的假发。
    “张大夫！嘿嘿……今晚上也不打针，臭美臭美。您今天晚上值班啊？”
    “新发型，挺好看。”
    李丽华和别人聊天是不需要对方找话题的，她兴致勃勃地跟张一说起来，说上次收到了张一的石榴，这次疗程结束，带着闺女去南桥镇住了一晚上。
    “没有音乐节，石榴也快过季了，但是风景还是很好。我们就在附近的小山上爬爬山，闺女可高兴了。”
    张一喜欢听她说这些，会让人觉得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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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儿子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好歹有个活干吧。”
    张一点头，工资确实不高，但是眼下的形势，能找到工作就很好了。
    “他本来还想读研的，我这一病，他又想照顾妹妹，又说不读了，哎。”
    张一对李丽华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了解，听她这么说，就问：“您家里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问题吧？”
    “实话说是没太有，虽然治病花了不少，但我也有保险，我自己这些年做生意也攒了不少。唉，肯定是不如不病。怎么，你觉得他还是应该读研？”
    “没有，这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不过我是觉得要是想，还是不要留遗憾的好。”
    李丽华一拍大腿：“那我再劝劝他。现在小孩子都娇惯，二十来岁虽然不小了，我心里也是有点舍不得他去上班。”
    张一笑，李丽华说话最动人的地方就是她总是很坦率的表露自己的心思。
    “张大夫，你的婚事定了吗？”
    “啊？”张一吓了一大跳。
    “我从下午办住院的时候看见你，我就觉得你最近心情肯定不错，红光满面的。”
    张一笑了，他虽然不好说的太细，可也扭捏：“最近刚见了家长，什么时候结婚还没有定下来。”
    “那还不趁早？”
    张一和李丽华愿意多说一些：
    “可能她还没有准备好，我肯定是很着急了啊，不过，我还是不想催她。”
    李丽华一针见血：“张大夫，你太扭捏了，这不行，哪有女的稀里糊涂跟人结婚的。你跟人说清楚，你怎么想，她怎么想，都很了解了，不就成了？”
    张一愣住，他没想过要跟陆柚喋喋不休地说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以为他只要让她感觉到被照顾好就够了。
    “阿姨，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李丽华特别高兴：“对！你只要肯好好琢磨琢磨，女人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
    张一不太好意思，他低头想了想：“这一期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快过年了，中间的时间就隔得稍微长一点，您儿子女儿都放寒假了，您可以在家里多跟他们玩一玩，等开春了再来下一期。”
    李丽华十分惊喜，要是这样的话她就太满意了。
    张一赶紧找补：“前提得是效果好，我们要一起努力呀。”
    给李丽华做了点好事，张一回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李斌坐在办公室里，一看就喝了酒。
    他不说张一也不想问，周末日的晚上还能跟谁应酬。
    李斌主动来找他说：“今天晚上和领导出去了，招标都完成了，现在公示呢，一般出不了什么问题，沈总那边也开始着手给咱发货了，那些设备陆续就来了。”
    张一什么也没有想，李斌说他就点头。
    “今晚他们还想叫你来着，你值班就没叫。下一次你尽量还是去吧。”
    “嗯。”
    张一虽然心里腻歪，但也不至于就表现出来。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叫不叫他，他没必要现在就那么旗帜鲜明。
    “新的设备来了就好啊，早点来咱也早点用。”
    李斌莞尔一笑：“是这么说的，但是也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验收，这些专业的东西肯定要医生来验收，领导提出了一个想法说让咱们俩来负责，再叫几个年轻的医生，因为东西很多嘛你也知道，是一个比较繁重的工作。”
    “行，来了之后再说吧。”
    李斌还想说点什么，张一也明白自己这个态度可能不是他想要的，但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他什么也不想操心。
    外面的雪下大了，张一终于按捺不住，让陆柚路上小心点。
    陆柚和李昭他们没约成，王沅没有车，这样的天她打车也不好打。她回家想起张一上次带她去吃过的锅贴，就又去了。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张良平。
    张良平一个人，看样子已经吃了一会儿，吃锅贴就着豆腐锅还喝白酒，店里人不多，老板和他一起喝。陆柚一进来他们就认出她了，她只好打招呼。
    张良平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几声，老板招呼她：“姑娘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们俩喝酒不陪你了。”
    陆柚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坐了好久张良平那边也没声音，她猜想她进来之前，那边应该是在聊她或者婚事。陆柚要结账，老板娘抵死不收，张良平说了一句：“等会儿我给你结。”
    大概是怕她不自在，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收了，张良平走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小陆你吃吧，我回家了。”
    陆柚慢慢地吃完，老板娘还送了一碟拌耳丝，问张一怎么没有一起。
    陆柚乖乖说张一值班去了，天虽然冷，饭菜很热，陆柚吃完，溜溜哒哒往家里走，鬼使神差地想吃个冰淇淋，进了旁边的小超市。
    张良平正好在收银台坐着，陆柚结账的时候才看见他。陆柚再大方，也不好意思了。
    “这就是自家超市结什么账？”张良平从旁边扯了袋子，递给陆柚，“想吃什么多拿点，平日里想吃点什么就来拿。张一这个嘴太严实了，我和他妈都不是他这样。”
    陆柚哪好意思那么实在，张良平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挑贵的冰淇淋装了一兜。
    “叔叔我就想吃一个，不用这样。”
    “年轻人火力大，多吃点没事。张一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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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嗯。”
    “那锅贴家弄的挺干净的，你可以常去，也不用给他结账，我一总儿结就行了。行啦，赶紧回家吧，老在外面就冷了，我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也回去了。”
    陆柚顺势离开了，超市里太热她又紧张，浑身是汗，回了家才看见张一的消息。
    “你怎么不告诉我楼下超市是你家的？”
    张一明白这是遇上了，索性理直气壮地打回去：“我跟你说过了呀。”
    “你太烦人了！”
    张一难得见陆柚这么窘，他笑得好开心，直把陆柚笑得也笑了。
    “哎呀，小区就这么点配套，让你弄得我全不能去了。”
    “好，我脸皮厚，以后我去。你放心，我爸怕你不自在，肯定以后会躲得远远的。锅贴是不是特别好吃？你问问阿姨，她在那住的时候，没准也喜欢吃。”
    陆柚停顿几秒，说道：“我妈从来不在外面吃饭。”
    52.家长
    张一换班了就自然地跑到了陆柚家，陆柚还没有起床，躺在床上玩手机，张一非要用冰凉的嘴唇去亲她，她又是躲又是打，闹了好久。
    他太凉，陆柚不让他进被窝，他只能合衣躺在被子外面。陆柚还要支使他去拿冰淇淋来吃。
    张一去了，抱怨她：“你这不是不怕冷？不让我抱。”
    “你嘴被冰封住了，比冰淇淋冷多了。”陆柚挤兑他。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没想过要告诉你。那要不我画个图，把我们家的超市都给你标出来？”
    “你之前告诉我叔叔是开烟酒店的啊。”
    “他是，那是自己开的店，他自己也好喝两口，所以常年在那个店里待着。我妈在的时候开的超市他也得管啊。”
    “我昨晚非常尴尬，好像逃不开了似的，开一家店门就是叔叔在。而且好像是我故意占便宜似的，刚在那边锅贴店里遇到了，就跟着去超市了。”
    “一点冰淇淋值几个钱呢？那超市正经还有我一半呢。今天什么打算？”
    “回趟我妈家，晚上得回趟那边的家。你也该回家去了。”
    张一没听出陆柚的意思，用鼻尖去磨陆柚耳后的软肉：“嗯，那我今晚就要独守空闺了，我想你怎么办？”
    “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啊，我一开始不是说要搬出来自己住嘛，和你天长日久地住在这了，算什么自己住。”
    陆柚自己都没发现，她说什么说服不了自己的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就分外温柔。但张一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是不能改的。
    他已经很习惯陆柚这样的安排，好像每次他觉得他们非常顺利，靠得很近，她都要往后退几步，以示彼此有别。
    “那我以后都不能来了？”
    “那也不至于，但是肯定不能这样一直住在这啊，你在这，我肯定很受照顾，你可以做饭给我吃还做家务，但是……”
    后面的话，被张一吃掉了。陆柚口中有冰淇淋融化后甜甜的奶味，张一趁虚而入，向陆柚索求更多的温存。
    雪后的阳光加倍耀眼，陆柚拉开窗帘，阳光隔着一层薄纱照进来。陆柚不需要看时间就知道已经不早了。
    “我本来还想在我妈家吃午饭的。”
    张一惬意得像一只大犬，轻抚着陆柚的头发。
    “你既然今天就要去见阿姨，那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略作停顿，陆柚“嗯”了一声。
    “我爸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阿姨，他去见了一面。聊得不多，他回来一琢磨，昨晚跟我求证，就是苏阿姨。”
    陆柚眉心一跳。在张一说出最后一句之前，她已经猜到，但还心存侥幸。这事关系复杂很敏感，她不愿马上表态，就问：“那叔叔是什么想法？”
    “他说阿姨各方面都挺好，聊天也很通情达理，他大概也是很喜欢，他没有多说。他只是问咱们俩会不会别扭，还是咱们俩的感受更重要。”
    反正也只见过一面。
    陆柚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也太狗血了。
    “那我妈知道吗？”
    “当时不知道，后面估计也能猜到吧。我爸当时也什么都没有瞒她，已经过去几天了，两人谁也没说什么，估计是知道了。”
    “你怎么说？”
    “我说你们长辈的事，都随意。”
    张一跟张良平说的时候态度激烈，把他桩桩件件的事都拿出来数落了一通，父子俩又闹了个不欢而散。
    陆柚怔怔地发呆，她这会倒发觉自己不够了解张良平了。
    “你别那么担心，对咱们俩没什么影响，我爸和我妈的事我跟你也说得够清楚了，你家的事，我也都有了解，成不成，和我们这些成年的子女都没有什么关系。”
    陆柚想的不是这个。
    她想，她妈妈一直以为她希望她再找个人，她性格其实挺软弱，迈出这么一步，可能也不是很情愿。张良平发现了就敢跟自己的儿子说，她妈妈却不敢告诉她。
    这样一想，她的眼睛就酸了。
    “我要去我妈家里了。”
    张一没拦着她，可他还是想知道陆柚是怎么想，他惴惴地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见了一面，你的意思我也了解了，我想回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你不要问阿姨，我也只是跟你说说，我觉得我知道了什么事情都应该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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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陆柚朝他笑一笑：“谢谢你。”
    陆柚回家的时候，她姨妈在。苏媛玲做了炸酱面，两个人看来是想简单吃吃，见陆柚回来，苏媛玲惊喜又埋怨：“怎么不早点说，我好多做点饭。”
    “我也能吃炸酱面。”
    “那我再去煮点。”
    “做饭做得这么可丁可卯？”陆柚随意调侃了一句，拿筷子在妈妈碗里挑了一根面尝了。
    苏媛玲有点惊讶，陆柚从前没有这样的动作。看来真是饿了。
    “这么饿了啊？没事儿，酱不少，面还有生的，煮多了就坨了，你不做饭你不懂。”
    苏媛玲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厨房去，煮了面又炒了两个菜，桌上原来的菜是为了给姨妈吃，偏清淡。又炒了这两个，看着可是色香味俱全。
    陆柚折腾这大半天也饿了，每样都吃了好几口。
    姨妈问：“你从那边搬出来了？”
    “嗯，想自己住。”
    “费那个事干什么，早点结婚了就过上自己的日子了，你妈的房子也很久了不住人，住进去又得收拾，大钱小钱也不少花钱。真是年轻的孩子不会过日子。”
    “唉呀，姐，你别管她，你也劝不住她，不要啰嗦。刚回来好好吃个饭吧。”
    苏媛玲这话是为了挡气，陆柚笑了笑。搁以前，她脾气急，姨妈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她这会儿就生气了。
    “自己住有意思。”
    “唉你爸那边你也常去，见面三分情，你老不回去他也不会想着你。”
    “嗯，明天我回去看看。”
    陆柚看这个情形，打消了晚上就走的想法，她现在很想和她妈妈问清楚。
    姨妈问：“你去见过张一他爸了吗？”
    陆柚心里一动，她妈妈有什么话都会跟姨妈说，看来姨妈是知道了点什么。
    “吃了一顿饭，怕我不自在，让张一请了我们同学两口子陪着。倒没觉得他爸有什么特殊的。没有给钱，给买了一对挺重的金镯子。”
    姨妈是没什么城府的人，心里想什么就都表现在脸上了。听这么说，脸色也好了不少。
    陆柚怕这样就影响了她的判断，又加了一句：“就吃了一顿饭也没有什么了解。他挺盼着张一早点结婚的。”
    姨妈一副被气笑了的表情：“谁不盼着？我们也盼着你早点结婚。”
    苏媛玲赶紧又截住她们：“我好久没做炸酱面了，柚柚尝尝这个酱我做得怎么样？上次你说吃炸酱面可以配干烹鸡，我还没学呢。”
    “好吃，比张一做得好吃。”
    陆柚说完，自觉不打自招，又一想她搬了家，男朋友偶尔去做几顿饭也不算什么大事，不一定就代表着什么。
    没法解释，姨妈和她妈妈的表情可是没理解错，于是一顿饭就沉闷着吃完了。
    饭后没有多久姨妈就说要回家去了，苏媛玲还想挽留几句，难得她们三个在一块儿能不吵架，陆柚说她去送姨妈，苏媛玲也就没多说了。
    陆柚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完了。从前陆柚住在那边家里的时候，是有保姆收拾的。家里的整洁好像是无声无息就完成的，这次搬出去住，虽然大部分的家务还是张一做，她好像也真正认识到了家务有多繁琐。对一直能保持家里干净整洁的妈妈，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苏媛玲在露台上侍弄花草，旁边堆着些杂叶。
    “冬天又不开花，弄它做什么。”
    “闲不住，整理整理，来年长得好。”
    陆柚没兴趣也不会，帮不上忙，就在一边看着。过了一会儿，她想喝点水，看茶柜上有玫瑰花瓣和柠檬片，各抓了一点沏了个花果茶，给苏媛玲和她都倒了一杯。
    “妈，咱俩喝点水吧，你别弄了。”
    苏媛玲放下手里的活，坐在一边的小藤椅上。
    “买房子的时候，你姨妈和你爸帮着看，这个不算最好的，他们俩并不希望我买这个，我喜欢这个露台就买了，很好。”
    “你住，当然要买你最喜欢的。”
    “柚柚，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有两件。”
    陆柚暗想，她要说了。
    “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借了你爸60万，原来他说慢慢还就行了，这些年一年攒几万，还差十万块钱，我手头现在有四万五，你能不能先挪给我我去把钱还上？”
    那钱原来是借的？陆柚深感这些年她白背着一个大负担，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她可以。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把卡号给她。
    张一来的时候她妈给了他万里挑一，也真是尽力了。
    “再就是，你姨妈给我找了几个人，我也见了几个，现在没有合适的，”她的眼神在陆柚脸上溜达了一圈，见陆柚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她猜测她也许还不知道，“但总之我是开始找了，提前告诉你一声不要让你到时候太吃惊。”
    这么一想，她妈妈大约是想在找老伴之前，和她爸所有的瓜葛弄清楚，才急于还钱。她妈妈的想法一贯传统，不过陆柚庆幸自己刚刚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她想做什么就都随她。
    张一劝她不要主动去问，可能是怕苏媛玲难为情，陆柚不喜欢这样藏着掖着。
    “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吗？老头儿也这么差吗？”
    “有些年纪太大了，有些挺邋遢的，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愿意给自己找事。”
    “妈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并不是希望你一定要去找一个，我是希望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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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陆柚给他妈妈的杯子里添茶，气氛好，苏媛玲好像听进去了。
    “你姨妈说，你姨父明年就想不干了，回来能找点事情做就找点事情做，找不了的话就在家里陪着她。你也要结婚了，有人陪着也挺好。”
    姨父要回家了， 姨妈的精力会更多的放在自己家里，她也要结婚了，从这个角度想，她妈妈以后可能会更孤单，她确实需要再找个人。
    张一爸爸或许还不错，至少见多识广，和人聊天也不呆板，几次见面都穿得干干净净，年龄嘛，肯定也是差不多的。
    “你好好挑个好老头儿，我们肯定是没有意见的。”
    她妈妈既然不想说，她就也不想挑明了。她说我们，是希望她不要觉得她和张一是障碍。
    张一回家，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他爸。
    他爸接了电话。
    “你说。”
    “你怎么想的？要没有我和柚柚的事儿。”
    “那天见面聊得挺好的，别人给我介绍了我就去看，我倒也没有非要想着找一个。我知道这些事你不喜欢我也没跟你说，你不愿意回头我跟她说一声，就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了。我们都是挺大岁数的人，能处理好。”
    “我那天晚上又发脾气了，其实不该这样。我妈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要找也随你。不过我不觉得你是什么好人，你自己掂量，别因为你弄的我和柚柚都不开心不自在。”
    “就除了输钱那一次，我再也没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你妈走了我不该那么着急找，那时候也是心里太难受了……”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张一生硬地挡住了他的话，“你做过的事情如果陆柚问起，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说，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他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流了几行眼泪。
    李斌打电话给他：“今晚院长叫吃饭，你可千万不要不来啊，院长说让你请陆科一起。”
    张一听得出来这必定是又有人在院长面前下蛆了，今晚陆柚反正也不和他一起，他一直推也不好。
    “好，我可以去，我对象有事儿就不去了吧。”
    李斌如释重负，所谓请陆柚，不过是个让张一不能推辞的话，也不是真心。
    “好啊，那晚上五点多，你来医院。”
    张一强打精神给陆柚发消息：“在哪呢？一点也不想我吗？”
    陆柚回：“在我妈家，今晚不想走了。”
    她此时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想着要不然干脆叫张一也来，看见张一说：“今天晚上院长叫我们吃饭，又是浪费时间的一晚。真想你。”
    陆柚打消了念头，公事公办地回：“少喝点酒，早点回来，晚上可能下雪。”
    请客的地方私密极了，张一到了医院，李斌说领导们直接去，他们等车来接。
    来人是沈可扬，开着一个大商务，玻璃颜色贴的很深。开车的是个更年轻的小伙子，虽然一口一个“chris”，但是能看出来那就是沈可扬的一个下属。
    沈可扬态度热切，给小伙介绍他俩，还要求叫李主任张主任，张一暗想令人厌倦的环节提前了，面上还是支应着。
    到了地方，那些领导差不多也来了，桌子上几乎没有菜，酒柜上已经摆了各色的酒。张一心里发怵，跟着喝了两轮。院长笑话张一是个高客请不来，让沈可扬就盯着灌他。
    这话透着阴阳，酒桌上搞这套，今天是要把张一当乐子人欺负。张一从来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都没有好胜欲，他立即认怂说自己喝不动了。
    院长非说张一酒量好，如此三番又下去一轮。沈可扬提着瓶子要继续给张一倒酒，张一捂着杯口不肯。
    沈可扬口气很熟稔，站在张一面前，挡住了灯，像一块阴影：“张主任这就有点不给院长面子了。”
    “不是不给领导面子，我家长不让喝，给你看看？来之前还让我不许喝酒早点回家。”
    张一醉眼饧涩，看在沈可扬眼里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刺到他的皮肤，让他也没意思起来。
    沈可扬自己喝了一杯，旁边的人不知内情，哄堂大笑，张一这么认怂，他们也不再逼了。李斌看向这边，起身替他们倒了一巡酒。
    53.小别
    饭后，所有人都上了这辆商务车， 张一懒得应酬领导，就装醉睡着了。等他再醒来，车上就只剩了他。
    “醒了？我刚想着，要是再叫不醒你，我就带你回我酒店去了。”
    沈可扬的声音还挺热情，张一看向周围。
    “这不离我们医院很近吗？你在医院放我下来就行了。”
    “刚把李主任放下，我们直接送你回家吧。还是说，您家在哪也是秘密。”
    张一很拿不准这个沈可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报上自己家的地址，装作宿醉头疼的样子，闭上眼睛。
    他想到的其实是晚上和沈可扬的那次交锋，除了李斌应该没有人明白他们之间那层隐秘的竞争关系，他当时只是下意识地用女朋友来挡了一下，像很多人经常会在酒桌上耍赖那样，他并不是有意想要去刺伤沈可扬，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非不介意。
    他又想，他可能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是故意的。
    张一让他送到小区门口就可以，沈可扬笑容满面，非要送他到楼下。张一暗想，这种应酬对他来说是无可奈何，对沈可扬来说，是工作，是舞台，只不过现在已经算是曲终人散，他也不需要沈可扬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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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沈总留步，我真的可以。”
    “那算了，我下来陪你走到楼下吧，我也当透透气。”
    雪已经下下来了，地上还没有积雪，小区步道曲曲环环，张一家没有多远就到了。张一向上一指。
    “这是我家。谢谢沈总来送。”
    沈可扬仰头看了一会，笑道：“这房子看着很不错，张主任事业有成，又快要成家了，真让人羡慕。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吧。”
    沈可扬点点头，告辞道：“我回去了，张主任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张一回家发现家里的灯没关，他误以为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找遍了全家也没有看见陆柚。他被热气一蒸，感觉酒劲儿上了，躺在沙发上，给陆柚打电话。陆柚刚洗了澡，也没什么事，靠在床头听张一絮絮叨叨。
    张一喝得多了，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絮叨，他吐槽了晚上的所有人，非常刻薄，还搭配上医院流传的那些内部段子。
    陆柚其实没有见过张一这么嘴贱，他平时正常的时候很正经，她忍不住被他逗笑，她的笑声助长了张一继续说下去，他的思维十分发散，连今天晚上不在场的人他都要说几句。
    “行啦，你洗澡了吗？早点睡吧，出去喝了半晚上回来还要说这么多话，不嫌累吗？”
    “想和你说话。”
    “去倒杯水喝吧，你能起来吗？”
    她听见张一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然后对着电话说喝了。她没什么话要对张一说，又劝他睡。
    “你晚饭吃了什么？”
    “炒了几个菜，吃饭。”
    “吃了什么菜？”
    “张一，明天咱们俩一起吃午饭好不好？睡吧睡吧。”
    陆柚和张一吃饭的时候，科长打电话来，说周一他们去出差。有笔省厅的援助资金要审核，抽调了他们俩。
    陆柚刚问一句要去多久，科长就烦躁地怼了她一句：“你怎么回事，还没去就想着回来了。”陆柚一噎，她要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要去两三天和去一个月带的行李肯定是不一样的，她不过问一句，他乱发什么脾气。
    陆柚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了。
    张一在旁边听得不很清楚，但也知道是要出差，脸色立即委屈了起来。到后面看见陆柚不高兴了，他又来哄。
    “去哪啊？”
    “具体去哪也没告诉我，真是天天让他烦死，说话都说不完整，要是发文给我看，我还用问他吗？周五不说话，一到周末就有工作安排，神经。”
    张一和陆柚本来聊天挺轻松，陆柚还打算等情绪酝酿得好些了，跟张一聊聊他爸爸。被这么一打扰，什么心情都没了。她根本也不想吃饭了，只不过这顿饭才刚开始，她不想扫兴，还是往嘴里夹一点东西。
    “带着气，先别吃了。你听我说啊，你今天下午要是生气，你今天下午也浪费了，没准明天很晚才出发呢，他什么都没通知呢。”
    “是，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陆柚冷笑一声，“每次都要特意买晚班高铁，红眼航班，有次那红眼航班比第二天的早班还贵，有次半夜两点到酒店，前台都睡着了。”
    “这人也是有点奇怪。”
    “不奇怪，他图接孩子放学了再去机场，可谁也没有逼着他跟我一起啊，我想单独走，他非要说一起好，路上有个照应。”
    张一沉默，这就只能算自私了。
    陆柚的微信又提醒，科长可能也发现自己的脑残之处，给陆柚发了航班信息和行程安排。陆柚一边看，一边盘算要带什么行李。
    “去两个周。”
    张一闷闷地哦了一声，陆柚递手机给他看。
    “明天下午我坐诊。”
    “还能次次都要你接送吗？我打个车就去了。”
    张一嫌两周太久，陆柚情绪这么坏，他不敢说。陆柚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了一下：
    “有的人又可以过过单身生活了，高兴吗？”
    “你呀，没有良心。”
    两人吃了几口饭，张一又怨道：“哪有你这么没有良心的女朋友呢？”
    “好啦，我逗逗你。不许生气了。”
    张一昨晚打算了半晚上，今天套套话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戒指，这周准备一个求婚仪式，没想到陆柚又要出差，都落空了。
    两人吃完饭拉着手溜溜食，张一完全没有找到什么机会把话题往戒指上引。
    他们没逛太久，陆柚很久不回家了，她不能只有晚上回去那么一小会儿，第二天就又走得无影无踪。
    张一送她直到楼下，盯着她的眼睛，不想下车。陆柚让他磨叽得也有些难受，低声说：“你过来。”
    张一没来得及反应，嘴唇就被她亲了一口。
    “好了，其余的，等我回来。”
    陆柚和科长一见面，就知道了所谓的两个周只是一厢情愿，历年这个抽调都要快一个月，有一年甚至拖了两个多月，连年都在外面过的。
    陆柚在飞机上心情就已经不好了，她年年不愿在家过年，却也不想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外面过年。想来想去，她想，今年她有张一了。
    张一医院里的设备陆续到位，他也开始加班，电话里，他告诉陆柚，他本来不喜欢这么加班，但因为她不在，他想把工作都做完，等她回来了他们就能在一起做自己的事了。
    陆柚没有说可能不能按时回家的事情，不加班的晚上和他打个电话，她在那边的工作也并不算很顺利，很多时候，张一离开医院的时候她也还没有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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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你休息一会嘛。”
    “这不是休息的时候跟你聊天吗？”
    陆柚把晚上的外卖拿过来，并不好吃，饭菜凉了又没有微波炉，她把里面的鸡腿拿出来咬了一口。
    “你在吃东西？晚上又没吃饭？”
    听着张一要炸毛的声音，陆柚笑了一笑，敷衍安抚：“没你陪我吃不下。”
    这话她也只有哄他时候她才说得出口，他脸瞬间红了，嘟囔道：“我帮你重新点外卖，你别吃了。”
    “这儿可不是咱们那里，这会儿哪有外卖呀。我不看了，我去热一盒牛奶喝了回去睡觉，这样你放心了吧？”
    陆柚着手收拾电脑，还有如山的文件没有看过，她一碰，还倒了一摞，把电脑压在下面了，这是她计划明天看的部分。
    有些文件夹东西太多，散开了，乱了。陆柚把鸡腿饭放得远远的，怕弄到文件上，挨个收拾起来。这么边收拾边粗略看看，好像有点问题，值得琢磨。
    “唔，你还真是个福星。”
    张一听她翻文件的声音，担心她要继续加班，急了：“明天再干吧，你这么不吃不睡的，要熬倒了。”
    “是，我马上就走，我只是发现了点什么，跟你分享一下。”
    陆柚今晚也不想很快就挂电话，她并不完全是骗张一，晚饭的时候，她很想念张一，惆怅像是从胃开始包裹了她，让她整个人都酸酸的。
    重大发现，不意味着好事。科长从听陆柚汇报完这个情况就一直叹气。元旦的时候，科长说要请陆柚吃饭，找了个挺干净的小饭馆，科长还是垂头丧气：“得做好在这过年的准备了。”
    张一的工作已经从繁忙恢复了正常，能安装验收完成的都弄好了，还有些超大型设备要从国外发货要报关，也就不那么着急。
    他虚心请教了蒋易萌，又自己去看了好多次，还有一次遇上了小韩和他女朋友，这俩人也热情地给他出主意，直陪了他一下午，大大提升了他的预算。最终他赶在这一年，取到了这只戒指。
    戒指搁在他胸袋里，紧贴着他的胸口。他打电话给陆柚。陆柚的声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向他说：
    “刚去吃了科长一顿午饭，让他唉声叹气，弄得我没胃口。下午先停一停，我收拾收拾行李。”
    “街上的人好多。他们都在一起跨年，我也想和你一起。你们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不好说，没准过年也回不去了。”
    “那……我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去陪你？”
    “来这里，咱们俩只能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
    “和你在一起就有意思。”
    谈恋爱的人几乎都是在说废话，陆柚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觉得这么说，也不是很公平，镜中看自己，分明唇边带笑，开心得很。
    小韩对求婚非常热情，他说他和他女朋友都一直在问他什么时候会求婚，要不要气氛组，他们俩可以去。
    “当事人总得在场，我是求婚，毕竟不是逼婚。”
    张一苦笑着翻日历，他已经想买机票去那边过年了。
    “还没回来？明天就是小年了。”
    张一耸耸肩，李丽华敲敲门进来，后面跟着她的两个孩子。
    “张大夫，我这就出院了！儿子说，给你们送个锦旗，”她声音还挺响亮，突然压低声对张一说话，声音也没小多少，周围人还是都能听清楚，“对你好。就在网上订了一对，赶巧今天就到了。”
    李丽华订的锦旗也是用料丰足，两面锦旗都像床单似的，两米多长，一面抬头是张一和李斌，另一面是乳腺中心。张一的脸红到耳根，小韩在一边领着护士起哄。
    张一挤了半天，只能挤出一句：“这……不用。”
    “锦旗你们还能不收？”
    “不……不是，谢谢阿姨。”
    李斌进来迟了，站在李丽华身后，笑道：“这个中心的，得让孙主任来收。”
    张一是想不到的，他稀里糊涂地点头。可能是到这个时候都无聊，副院长也在院里，他领着孙主任接了，还跟家属各种握手客气话，让宣传科拍了照片，让年前一定出新闻稿。
    张一被窘得一直搓手，李斌很大方得体，还替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袖口。
    新闻稿发给陆柚看，陆柚在电话里笑得特别开心。
    “还没过年，张主任就像被拎着走亲戚的小孩子。”
    “别闹。阿姨太会为人考虑了。”
    “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张一大喜过望：“你要回来了？！”
    “嗯，后天早晨。买不到机票了，转了一趟绿皮车。”
    “好好好，我去接你。”
    “不忙，有些东西，我先发了快递，你帮我取一下吧，估计明天到。”
    “好！”张一笑道，“你确定后天回来，我就把机票退了，我原来打算明天飞过去找你的。”
    “我可不敢骗你，换洗衣服都寄走了，真再在这里等几天，要臭了。”
    54.吵架
    春运期间，火车站从清早就人山人海。陆柚从毕业就没坐过绿皮车了，又加上好久都没有这么早起床，直到站在站台上，脑子还都不清楚。这趟车是春运加开的，即使这样，科长和她也没有买到同一节，陆柚朝周围看，科长早下来了，在喊她。
    她腹诽，他是不是火车还没停就跳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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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这么多人，出站了，车也不好打，赶紧走。”
    陆柚拉着箱子往外走，想掏手机看看张一有没有发消息，科长走得飞快，她腾不出空来。
    出租车等车点人满为患，队尾已经离设计的廊道老远了，科长皱着眉头，看着又要着急。
    “科长，我对象来接我，让他送你一下就好了，咱们一起再下一层等他吧。”
    科长嘟囔了几句“不用”，脚步很诚实地跟着陆柚走了。
    陆柚终于可以看手机，张一在火车来之前半个小时就说到了。陆柚到了地方，东张西望，也没看到他。
    科长问：“你对象还有多久到？”
    “他来了四十多分钟了，我怎么也没看见他的车？”
    正说着，陆柚的腰被抱住，离地转了一圈才放下。陆柚惊得回身捶了他一拳，张一跑得帽沿都在往下流汗，笑嘻嘻地递了一串冰糖山药来。
    “我等得无聊，搜到附近有卖的，口碑还不错，你尝尝？”
    陆柚有点窘，介绍道：“这是我们科长。”
    这次轮到张一脸红，科长正经地点点头，伸手来握。
    “我叫张一，这一路上，辛苦您照顾柚柚了。”
    “车不好打，你得送科长回去，”陆柚在张一腰上捅了一下，“科长你家住哪？”
    “锦云城。”
    张一点点头，这个地方像个标准答案。
    张一没打算接科长，因此他开了新车来。陆柚当然吃惊，这会儿要跟陆柚解释这辆车，有点本末倒置。
    放完行李，他替科长开了车门，拉了一下陆柚的手：“回去说。”
    车里副驾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明明白白地告诉科长他出现在车里有多么突兀。科长和张一聊了几句闲天，张一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去。
    “可算摆脱老王了。”
    张一咧嘴笑，这一会儿，他已经觉得很压抑了。
    “我今天就该见到你，你不回来，我也要去。”
    “还是回来好，”陆柚在有限的空间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你怎么换车了啊？”
    “我爸上次见你，觉得我的车配不上你，就去买了这个，我到上周他喊我去提车，我才知道。对了，正月里，他想约你爸爸妈妈家里人吃个饭。”
    “哦，那等我回家去说一声。”
    陆柚想着，心里又犯了难，她妈妈和后妈肯定是不愿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可要是不让她后妈去，又是为难之处。
    “别想那么多，你先回家去问问，不行就再分两次，反正我们家一切我说了算，我听你的。”
    陆柚略感安慰，嘴上说她才不操心。
    陆柚家已经被张一收拾得窗明几净，陆柚换了拖鞋，刚把花放下，还没往里走几步，就被张一拉到怀里，抵在旁边的墙上吻，他的外套都没脱完，陆柚伸手去推他，触到他的身体，热腾腾的，她又不想推他了。
    张一不无哀怨，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哪个单位会这样，说好了两个周，把人弄出去这么久？”
    “你刚刚怎么不敢问老王？”
    “我就问你！”
    他拉着她的手，自己笑了笑：“我现在特别想做一件不合时宜的事。”
    大早晨的，即使其情可悯，也不太合适。陆柚推他远了些：“你怎么……”
    “不是那个。”
    张一向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单膝跪下：“你……我……我也是计划了一个挺好的那种求婚仪式的，也约了凌思远和小韩他们来做气氛组。但是我现在就等不及了，陆柚，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挺突然的，陆柚完全也没有想到。她瞪着眼睛愣了好久，她其实也没有犹豫，脑子就是一片空白。
    人是她愿意的人，她带他见父母，其实已经算是答应，这个求婚仪式她也挺喜欢，她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现眼，她应该要答应的。
    “你怎么……我愿意。”
    张一替她戴戒指，跳起来拥抱她。陆柚趴在他怀里愣了很久，才慢慢地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一点预感也没有。你怎么自己偷偷就准备了？”
    “我其实也没有想到。但是早晨出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戒指带上了。你答应我了，我们就按照你的节奏，慢慢地准备。”
    陆柚笑了一声，促狭道：“我是什么节奏？你又是什么节奏？”
    “我很急啊，恨不得明天领证，出了正月赶紧办婚礼。女孩儿一般不都不是这么想的，小韩说他女朋友要办一个什么风格的婚礼，他记都记不住。”
    “那是他不用心，你们那些医学术语，他怎么记住了？”
    “是，他不用心。我很用心，你要办什么风格的，我都能去准备。”
    “那我要印度土豪那个风格的。”
    两个人都笑起来，陆柚主动伸胳膊抱着他的腰，二人都沉溺于此刻的温存中，直到陆柚的肚子响了一声。
    “想吃什么？”
    “出去吃早点，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张一现在让他做什么都行，陆柚抬手拍了一下戒指，又问他：“你和凌思远他们一起去买的吗？”
    “没有，我自己去挑的，怎么样？”
    “嗯，那我要发给蒋易萌看了。”
    看陆柚满意，张一就开心了。陆柚自己又看了几眼，冷不丁问道：“这是不是挺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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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张一没有否认：“哎呀，人家说，求婚戒指就是要买个大的闪的，结婚的戒指就买个普通的日常戴就好了。”
    “乱花钱。快走吧。”
    张一开门出去，回过头来向她笑：“以后我花钱都跟你说。”
    陆柚在他脚上跺了一脚。
    他们一同去看了陆柚的新房子，房地产的人笑说陆柚来得巧，他们从明天开始就只有值班的人了。
    整个小区里都没什么人，邻居好多都已经装修完了，电梯里有一股装修材料的味，房子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差别，只有毛坯，陆柚挺满意。
    “我想，结婚之前，把这里装修好。”
    张一明白她的想法，她不好说，他家里虽然当年装修很用心，但毕竟过去十几年了，有点过时也有点旧，陆柚要是要求重新装修一下，一点也不过分，但……
    那毕竟是他妈看着弄的，她不忍心出这样的主意，他已经领情了。
    “好啊，在五一之前，应该能弄好的，”他把陆柚拉到怀里，“五一结婚，好么？”
    陆柚这么嘴硬的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顶他，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笑道：“谁要跟你结婚？”
    赶上一个周末，陆柚加了点班把报告写好，科长难得也没多为难她，看不惯的地方自己改了。陆柚没了事，又接着请了年假。年前这几天，就不用上班了。
    张一和陆柚真就像一对亲热的小夫妻似的。张一和陆柚出去逛逛买买，定下装修公司，装修公司承诺正月十六之后就上工，张一顺手包圆了丈母娘家的年货。
    陆柚每天最常做的就是窝在房间里看电视看书看手机，张一陪着她妈在厨房里做饭。张一会做饭又勤快，很得苏媛玲欢心。
    “阿姨，我爸说，过完元宵节，希望两边的家里人凑在一起吃个饭。”
    “哦，那好啊。哪天啊？”
    “这不得先问问您和叔叔那边，再定日子嘛。”
    陆柚在房间里竖着耳朵听，她虽然这几天常来，但还没跟她妈说过。
    “李文洛也去？”
    陆柚生怕张一的态度触怒了她妈，可她也实在不愿意亲自去面对这件事。
    “阿姨，您看呢？”
    “你爸请客，自然是你们说了算。”
    苏媛玲的口气已经不算友善，张一也没声了。陆柚暗捏了一把汗，想过去打破尴尬。
    “阿姨，对我们来说，只是多一双筷子少一双筷子的事，但对柚柚来说，这是她的人生大事，她自然希望事事更合您的心意，所以我才要先问您的意见。”
    苏媛玲沉默了，陆柚觉得此时的沉默好像比窒息还难熬。
    “她对陆柚有恩，得让她去，不然陆柚心里不好受，就算这次不让她去，难道以后柚柚结婚也不让她去吗？”
    过了好久，她又叹一口气：“她一辈子就想在这上面赢，她还真赢了。”
    回家的路上，陆柚心里百感交集，盯着窗外不说话。这是一桩困扰她好久的心病，终于解决了。可这件事也实在是委屈了她妈。她自然也知道。
    张一自以为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好得很，车上广播里说，明年的春天会是个暖春，他关掉广播，兴兴头头地对陆柚说：“暖春好哇，过完年，我们就可以去拍婚纱照，不冷。装修那边也会很顺利。”
    “嗯，你很高兴？”
    “是啊，婚事很顺利啊，我很高兴的。”
    “你其实挺有手段的，先和我妈拉近关系，然后逼我妈做选择。其实我妈哪有选择啊，她只能答应这样。”
    “这件事无论是不是我跟她说，都要是这样。你怎么想？”
    张一试图弄明白陆柚不高兴的点，他问了几声，陆柚都不回答。
    他又开始安慰她：“阿姨是有选择权的，她和你后妈，如果一定不能见面，那只能是你后妈不去，如果阿姨坚持，那就只能让她跟叔叔再去沟通这件事。当然，大家都会不高兴，但是也只有这两种可能。我爸爸请客，肯定是要都请到才算是尊重你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都是我家的问题，你家已经够迁就了。这问题无论我和谁结婚都存在，不就是这个意思？”
    张一急了，扬声道：“我哪有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张一忍住了没说下一句，陆柚冷笑一声，继续看着窗外。
    今晚的车也不好开，快过年了，人好像全到了路上，每个红绿灯都在堵车，比平时堵得更严实。走了半个小时，才过了一个红路灯，又堵住了，张一趁机把手搭在陆柚手上。
    “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我绝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好好开车好好看路吧，我没有生气。”
    陆柚把手抽出来，声音冷得比车外的风还冷。张一也想不清楚能怎么哄她，跟着车流过了一个红绿灯，又堵住了。
    “不管怎么说，为难的场合也就这几次。等婚礼之后，我们就不用再纠结这些了。”
    “等婚礼之后，我就没有家里人了？等婚礼之后，我就成了你一个人的了？等……呵，我忘了，可能也没什么婚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说它做什么？”
    张一不明白他为什么怎么说都是错，他理清楚自己的思路，慎重地开口。
    “你生气归生气，不要动不动就说这样伤感情的话，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我也希望事事都做好，让你开心，让你满意。你好几天都不敢跟阿姨说，我也是为了替你解决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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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是啊，我还得谢谢你呢。”
    前面的路终于通了些，张一赶紧跟上去，一时也顾不得说话。到了陆柚家楼下，陆柚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
    张一叹了口气，拉住她不让她下车，放软了声音哄她：“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别跟着我。让我自己清静清静。”
    “那我呢？”
    “你爱去哪去哪，别来烦我。”
    张一还要啰嗦，陆柚心中委屈，一行泪掉了下来。她抬手去擦，看见了手上的戒指。张一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生怕她摘了戒指。
    陆柚虽然在气头上，也不想做这么伤人的事。两人清醒了这片刻，陆柚丢下一句“别跟着我”，干脆跑掉了。
    55.私语
    张一心情不好，也不想马上回家，站在小区门口，看自家超市里人不少，只可惜，妈妈不在。
    他信步往锅贴店里走，都这个时候了，锅贴店还是人满为患，张一不好意思进去占个座位，坐在门口的加座上，天冷，门口的座位没有人。
    锅贴店的大叔在监控上看见他，出来看他，招呼他往屋里坐。
    “叔，我吃饭了，我在这儿坐会儿，你忙吧，不用管我。”
    “进来进来，饭点儿快过了。进来暖和。”
    张一拗不过，进屋点了一碗馄饨，他吃的很饱，锅贴是实在吃不下了。大叔按他在凳子上坐下，开了冰箱拿了两瓶汽水，两人一人一瓶。
    “孩子大了还学会客气了，以前你惹你……家生气了，就跑到这来躲着。”
    大叔想说的是惹他妈妈，其实两人都是回避了过去那些不愉快，张一一个小孩子和家里人生气哪会离家出走，每次张一躲到这里，都是因为他爸妈又吵起来。
    张一慢慢地吸着汽水，他估计自己现在也是一脸倒霉相，大叔肯定看出来他生气了。
    “你爸刚走，估计就在你家超市呢。你没去见见他？”
    “没，”张一不再掩饰自己的颓唐，“等会儿去。”
    “你爸刚还说，年后就结婚了不是？”
    陆柚回家又生气，又伤心，又觉得今天这一出是自己没理，又觉得张一也做错了。几气夹攻，她又想打电话给张一再吵一架，又想关起门，再也不理他了。
    她想，她妈妈今晚在家是什么情形，是什么心情？从姨妈生病，她有了男朋友，她妈妈的脾气实在是已经好了太多了，甚至越来越多地显露出软弱来。这样的软弱在平日里表现得越来越好说话，可这样的时候，她难免会觉得妈妈受了欺负。
    她有心打个电话过去，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一个人在家，又向谁说呢？这样一个人的日子，她竟然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
    陆柚下楼去，她并没有想清楚，只是模糊地想开车去妈妈家里看看她。
    下楼看见张一的车还停在原地，她以为张一还在车里坐着，走近去看没有，也想明白了要么是去锅贴店要么去超市了，干脆转身又回家去了。
    张一没有在锅贴店里久坐，喝完了汽水，出了门，也不知道该去哪。回家又不甘心，这是他和陆柚谈恋爱之后第一次争执，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她。
    要是去问凌思远，他也不太甘心，他怎么就老要让凌思远教了？
    他走到陆柚小区门口，尝试给她打了个电话，第一次她没接，他又打了第二次。他想好了，自己要兴高采烈地问她要不要吃夜宵，然后带小馄饨和锅贴上去，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柚不吃也不会拒绝他。
    陆柚接了，张口就是非常低落的：“张一，你自己回家吧，我们今天都冷静冷静吧。”
    把他直接给堵回去了，陆柚停了两秒，就把电话挂掉了。
    张一连个“喂”也没说得出来，也不敢再打电话去啰嗦。恨得原地蹦了几下，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只好又去超市，看看他爸在不在。
    锅贴店大叔早给他爸通风报信了，他悠悠地坐在店里，还给自己沏了茶喝。看样子不等到张一就不回去了。
    看见张一来了，他笑嘻嘻地让他坐下，给他倒茶。
    张一臊眉搭眼地坐在柜台后面，不声不响地喝了好几杯茶。
    “厕所在那，你还记得吧？”
    张一长出了一口气：“你打算和陆柚他们家怎么商量？”
    “你那么喜欢人家，咱们能力之内，得让人家姑娘家里提要求啊。人家家里对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他爸给她在东鼎太和那里买了个房子，我看她结婚之后似乎想在那里住，我想出钱装修。不过我们没说过这事。”
    张良平未置可否，这小子横了半辈子，婚姻大事还是要回来商量。他这当爸爸的，挺高兴。
    “我有钱，不用你给，”张一突然语气生硬地加了这么一句，“你只要出面，让她家里感觉到我们很重视就够了。”
    “哦，行啊，我本来也很重视。我出车出装修，怎么好像是我嫁闺女似的。你的房子不用重新装修？”
    “不用，我妈给我装的，我不想动。”
    张一妈妈是父子俩之间的一个敏感的话题，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不要提嫁啊娶啊的，我不喜欢。你就说结婚就行。”
    “那你今晚是想？”
    张一烦躁地捋了一下头发，把今晚的事说了，张良平听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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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你不怪陆柚生气，你该。你是不是觉得你处理得特别好，陆柚还得感激你啊？你有什么话不能先跟她说，非得自己去逼你丈母娘，哈？”
    张一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还不让我嫁啊娶啊的，你不就觉得丈母娘对女婿就得客客气气得，你才敢这么说的么？”
    张一急了，立即争辩：“我没这么想，我怎么能这样？我只是看她心烦不敢说，我替她跟她妈说了说而已。”
    “我没想那么多。”
    “两个人在一块，有话得多说清楚，我对小陆不太了解，没有什么主意给你。你有真心，你要把你的心里话都跟她说，让她明白你在想什么。”
    “她不让我见她，她说要冷静冷静。”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你们俩的事，一个人一个性格。反正，吵吵架不是什么大事，别总是怄气，伤了身体也伤了心。”
    张良平神色有点凄伤黯然，太晚了，街上环卫部门在趁着夜色在树上挂灯笼，整条大街都有一种新年来了的喜气。
    张一忍不住问道：“那你和我妈，为什么会闹那么多年？”
    “因为开始是我做错了事，不敢说话，后面是我们吵惯了，没办法好好说话。我后悔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了。”
    张一不愿再听，说了声“明天坐诊，我走了”，就径直离开了。
    他站在陆柚楼下一会儿，心绪烦乱，他没把握去跟陆柚好好说，也不再去骚扰她，只在微信留了一句“今晚我不来了，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们都平静下来再说”。
    陆柚收到消息，她自觉已经不生气了，又觉得未来实在无望。她身边人的婚姻，她父母的，亲人的，朋友的，她都想了一遍，过去各有各的痛苦，现在自然也各有各的幸福之处。她和张一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也想不明白。
    她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老房子的隔音不佳，她一夜总能听见公路上的车声，或者是梦中，她分不清，她一面睡不好，一面又疲倦。所以张一开门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她无来由地认定那就是张一，所以她懒得睁眼。
    张一已经足够蹑手蹑脚，他买了早餐，放在碗里，桌上留了字条，教给她怎么热一热吃——陆柚也不是不会，但他也不确定陆柚是否真的会，而且他得替自己刷一波存在感。
    年下大家都不坐班，今天轮到他出诊，他得去医院。
    他还是没忍住开了房门看了看陆柚，她背朝门口，好像睡得很香，他悄悄阖上门走了。
    陆柚是被蒋易萌的电话吵醒了。
    “快！我去你家楼下，你今天得陪我！”
    陆柚迷迷瞪瞪坐起来：“你开车了？”
    “是！我今天趁着凌思远上班，开车出来了。”
    陆柚被吓得清醒了：“你别开车，我马上收拾收拾去你家接你，现在路上车多，你手生别开了。”
    “没有问题，我走不出这一步永远不敢开，你等着。”
    蒋易萌也不是外人，陆柚按自己的节奏洗漱，她已经到了。陆柚跑去开门的同时就听见她的笑声。
    “我成功了！”
    陆柚笑道：“好好看路慢点开，没问题的，总比你们那些飞车游戏简单多了。”
    蒋易萌四处打量一眼，笑道：“真像个小夫妻的小家，很温馨了。”
    陆柚白了她一眼：“你打住，我单身女子，你可不要瞎说。”
    蒋易萌带了早点和零食来，陆柚家小，餐厅就是零食间，她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自然看见了纸条。
    “哟~柚柚，我上班了，牛奶和豆腐脑放在微波炉加热，油条和脆皮烧饼放在空气炸锅……呀，我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呀。”
    陆柚夺过来看了一眼，张一倒老老实实没写什么。她拿去外间的五斗橱上放下。
    蒋易萌继续打趣她：“我和早点来得都不巧了。”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不在？不是来做说客的？”
    其实张一是跟凌思远他们联系过的，蒋易萌知道吵架了，但太晚了，凌思远也没有细说。
    “我今天第一天放假，我要约你去做头发买衣服过年啊，你该不会不陪我吧？”
    陆柚将信将疑，和蒋易萌吃了早点，两人一起去做头发。这时候，她才有空跟蒋易萌细说昨天的龃龉。
    “越俎代庖，小惩大诫。罚，到出正月不能进行一百分之外的服务。”
    蒋易萌轻描淡写又公正廉明地替两人当了一次清汤大老爷，更兼拿150分的旧梗嘲讽了一下陆柚。
    理发师拿图册来给两人挑，蒋易萌早有主意，拿了自己搜的照片给理发师看，理发师说会做，又简单说了思路，才得到蒋易萌首肯。
    陆柚的头发不上卷，她说她只要剪发尾。
    “不上卷，更要烫一下啊，新年限定，过完年也不用打理，多好啊。”
    “懒得，做好久又留不住，太累了。”
    “反正我也要做，你陪我也要耗时间。”
    陆柚磨不过她，也随便选了一个大卷，弄好了两人坐在一块儿闭目养神，陆柚来得及跟蒋易萌细说。
    “昨晚我生他的气，今天开始生自己的气。”
    “哟，心疼张一了？”
    虽然交代了不要乱动，陆柚还是费力够着去打了她一下，蒋易萌一边躲一边求饶：“坏了坏了，要烫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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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陆柚挺难为情地小声说：
    “我想我这辈子，好像从来也没有为我妈做过什么，情绪价值也没有。而且她这么多人都只有她一个人，除了我姨妈之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还一直劝她少跟她来往。过去一直说她不容易，我也只是概念上觉得她不容易，我昨晚想起她，真真切切有种难受的感觉。”
    蒋易萌劝慰她：“或许只是你也过上了一种稳定的两个人的生活，才更觉得她很孤单。”
    “或许吧，是的。我意识到她的那种独身和我没有和张一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独身是很不一样的。但我又和她一点儿也不亲近，其实跟我后妈有时候还能说点什么，跟她我很少说话。我连走近她的勇气都没有，昨晚我想回家，在楼下就退缩了，我回家了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我听张一说起，好像他和他妈都比我们母女亲近。”
    “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和我妈倒是无话不谈，但是没有什么用，我不还是恐婚恐育？或许等你们结婚，你有了孩子，你们共同去看待下一代的时候会好很多？我实在也不懂了。”
    “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强的动机去改变吧？”陆柚叹了口气，“你说，我该跟张一结婚吗？”
    蒋易萌被吓了一大跳：“昨晚这点事，你不至于吧？”
    “不是，和昨晚无关。我从张一求婚的那一瞬间我就在想了，”陆柚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带他回家见父母，其实是愿意的，他对我很好，甚至在一起生活也很好，他生活习惯我都很喜欢，按理说，他应该是一个对我很完美的丈夫。但我还是会犹豫，他递戒指的时候，我好像都被吓到了，我劝自己，这个人我是愿意的，我才接受了。”
    “你这不就是恐婚？或者叫婚前恐惧症，”蒋易萌爆笑，“真的，我和凌思远领证的日子确定之后半个月里反悔了有七八次，他后来跟我说，他只是假装正常地在哄我，其实我反悔一次，他也会崩溃一次。好歹是人生大事，哪那么容易决定啊。”
    陆柚真的被安慰到了，躺得更深些，不让蒋易萌能看见她脸红。
    她心里想，她又一桩糗事捏在她手里了。
    56.和解
    凌思远也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下午没到下班的点也就回来了。到商场去见她们。
    打完招呼，凌思远强装什么也不知道，嬉皮笑脸地说：“小陆晚上想吃什么？我来订位，咱们找个好点的地方吃。”
    陆柚更是笑得无邪：“好啊，我知道一个店，我先订三个位置。”
    凌思远让这句话别在那儿，讪笑着也没法说话，杀鸡抹脖子地给蒋易萌使眼色。蒋易萌知道陆柚已经没这么生气了，就是故意开玩笑，也不理凌思远的暗示。
    凌思远果然给张一留言，说得很严重，让他小心点。
    张一下班过来的时候商场里也摩肩接踵，年下朋友相聚，晚上都挤在这儿吃饭，连手机信号都不好了。张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让她们在一个熟悉的店等他，凌思远隔着人堆向他招手，张一到了他们身边，眼神梭巡，才看见陆柚站在几步开外，低头在手机上看着什么。
    新发型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刚做完，何况几天不上班，陆柚的气色也好，漂亮得很。张一仿佛不敢认似的，就那么站在眼前盯着她。
    陆柚真不是为了故意冷落他，刚刚在等张一的时候，她看菜单呢。一抬头看张一像只呆鹅似的站在她面前，她差点就笑了。只那一瞬，她又绷住了笑，朝他点了一下头，去挽着蒋易萌的手。
    蒋易萌和凌思远通常都是热战，凌思远没见过这个势头，扯了一下蒋易萌的手，蒋易萌也不理他。张一站在一边，傻乎乎地问去哪。
    “跟着走，你怎么把人得罪成这样？”
    张一百口莫辩，扔下一句“说不清楚”，臊眉耷眼地跟在后面。
    落座时，陆柚坐在了蒋易萌身边。
    凌思远矫情了一句：“我和张一坐一起有点挤啊。”谁也没理他。
    几个人吃饭也挺开心的，张一一直在观察陆柚的脸色，大家聊什么她都有反应，只是不肯给他眼神。
    凌思远早看出陆柚在磨张一胃口呢，也不担心了。反而暗戳戳地看张一一个人着急。张一还是习惯性替陆柚去蟹壳，陆柚没说接受也没拒绝。凌思远笑了一下，替蒋易萌剥了两只虾：“咱家就这条件，螃蟹我要是上牙啃了你肯定也不吃。”
    蒋易萌睨了他一眼，陆柚差点破功，还是忍住了。
    吃了饭，凌思远浮夸至极地伸了个懒腰：“累了，改天再逛吧，现在咱们各自回家。我今儿没开车，都别客气了，各回各家吧。”
    把东西拿到张一车上，陆柚也没说反对，蒋易萌还想自己开，凌思远把她按在副驾驶上赶紧跑了。
    “陆柚啊，这一次就能把张一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就这样，别说张一了，我都想把这月工资给她了。她怎么都不撒泼的啊？”
    蒋易萌阴恻恻地说：“你好像有所指啊？”
    凌思远呲着牙拍马屁：“真的，我觉得你骂我可太舒服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今晚这俩人肯定得和好。”
    蒋易萌还嘴硬：“那不一定。”
    “你放心，要是张一今晚搞不定，我明天打着灯笼去给陆柚找下家。”
    陆柚一路上也没说话，张一捏着一把汗，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到了楼下，陆柚轻松一笑，说了句“谢谢”拎了东西要下车，张一赶紧伸手握着住她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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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陆柚已经快忍不住笑了，佯装诧异地看向他：“上了一天班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家歇着吧。”
    “我不累，不是，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这一晚上，难受得好像五脏六腑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那可怎么办？今天去医院没去看看吗？张大夫。”
    张一手心全是汗，握在陆柚手腕上，滑得好像马上就要被她挣脱开了。他又不敢用力。陆柚叫他“张大夫”，他就更害怕了。
    “你别这样，我知道我错在哪了，我们回家慢慢说好么？”
    陆柚本来是逗他，被他两只眼睛这么诚恳地盯着看，昨夜的委屈也翻了上来。
    “别呀，你哪有错啊，你办事又漂亮又周全，是我没领会得了你一番好意。”
    陆柚推开车门就跑下去了，她东西没带，楼宇门也没关，一边走一边想，张一要是再在楼下发呆，他这辈子也别上来了。
    张一一呆，胡乱地收拾东西跟着跑上去，赶在陆柚关门之前挤进门去。
    无数人曾说过，谈恋爱不用有那么强的羞耻心，张一如今深有体会，他不由自主地说了很多他完全想不到自己能说出来的话，连陆柚都要去捂他的嘴。
    “做不到的话不要说，怪没意思的。”
    “怎么做不到？哪句不是真的？”
    张一脸红红的，还要犟一句。他赶忙要把自己的新想法说出来，仿佛要立刻证明他是能解决问题的。
    “我有个新主意，小韩他们老家那边，都有订婚宴的，咱们这儿，一般都是父母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结婚的事情。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说。到时候做成一个简单的订婚宴好不好？请三四桌近亲，这样能保证阿姨和李阿姨那边不见面。”
    这是个挺不错的主意，除了奇怪，倒是比原来大家和和美美地坐一桌，更有可操作性。
    见陆柚神色松动，张一赶紧说：
    “阿姨可以把姨妈一家都叫来，过年表哥他们总是要回来的吧？你爸爸那边少不了还是要把大伯他们请来了，都是近亲，见证一下这样的事情也蛮好的。我手里除了我妈给我准备的那些东西，之前也给你看过的，还有我这些年自己攒的钱，后肯定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我也不会打理，这么多年都是存活期存定期，没动过。我爸爸的意思是，也可以两边家长非正式地见见面谈一谈，和两边分开谈或者坐在一起谈都好。反正他很喜欢你，情况也都了解，他不嫌麻烦，希望能尽量做得所有人都舒服。”
    他停住了，因为他看见陆柚掉泪了，他赶紧去擦。
    “谢谢，你想得很好，我不是因为你，我只是很难过。今后这样为难的时候也不会少，而我好像总是无奈。我以前总是想着走远了就能不用经历这些，可到头来我还是没有挣脱。”
    “没什么不好，结婚就是结亲，我这样可以多两门亲，也更好了。我妈妈走了，我可以多两位岳母……”
    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他爸后来和陆柚妈妈是如何了，但现在这个时候是不好问的。他嘴唇凑近陆柚的嘴唇，叹息道：
    “我今天一晚都不肯理我。我以为你不肯原谅我了。我以后什么话都跟你说好不好，事无巨细，我不管做什么都要提前商量你。”
    男人的山盟海誓果然是一点儿也不值钱，陆柚临睡前还是这样想。
    张一的手一晚上都隔她头发老远，恨不得划出一个禁区来。他并非没有注意到，但是一晚上都没提过。她翻过身，偏要问他。
    “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好看，和之前不一样了。”
    好蠢。陆柚抛出一个死亡之问：“那你更喜欢现在这样，还是之前那样？”
    “当然是现在了，”张一也觉察出不对劲，又模糊自己的话，“现在这样和和美美地，我最开心了。像昨晚，我的魂儿都被抽走了。”
    还不算太笨，陆柚不想再无理取闹，笑了一声：“我后来想起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张一诚恳地问：“我现在不好吗？”
    “也不是，但是你那时候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特别有耐心啊。不像现在，油滑很多。”
    她伏在他胸口，张一亲亲她的发顶。
    “我那会儿也不算对一个完全是萍水相逢的人，后来凌思远建议我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儿也没有不愿意。我对你虽然不算一见钟情，但那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车里哭，我也不能完全当成路人的。”
    虽然是实话，张一也嫌说出来显得他太卑鄙：“我也是后来想起来的。当时我还是挺生气的。”
    陆柚借机矫情：“那件事是你的错吗？”
    “这么老的账也要翻？”张一知道是跟她开玩笑，干脆应下来，“好，都是我的错，我那天晚上就该死缠烂打，要不是后面凌思远还能把我们拉到一起，我再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后面陆柚和她爸那边说了说，他们也明白这样的安排是最好。她爸爸说，还是应该跟张一爸爸见一面，李文洛说张一妈妈不在了，就两个爸爸见面聊聊就好。
    李文洛又问了些到时候穿什么之类的琐碎问题，陆柚很敏感地发觉，她搬出去之后，他们对她的态度客气了很多。这也正好，不用再端着些奇怪的亲热感。
    “柠柠回去了吗？过年也在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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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李文洛目光闪烁了一下：“没问，谁知道她怎么打算。”
    “她几年没回来了，大过年的，别在外面了。”
    陆柚言尽于此，陆柠愿不愿意回来，她都犯不着去劝她。她想回来，也不是她能看住的。陆柚爷爷奶奶过世之后他们就在自家过年，吃过晚饭，陆柠跑出去玩，或者跑到到外婆家，陆柚回她妈妈家，她犯不着为了一顿饭的工夫，去闹得所有人心里疙疙瘩瘩。
    她也没那么在乎她。
    “我不管了，姐姐的好意我会告诉她的。”
    陆柠第二天中午自己回家来了，没人去接。所以陆柚怀疑她可能早回来了，躲在她外婆家里了。她也有些做错事的觉悟，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回自己房间里了。
    张一叫陆柚好几次，她都说不出去玩，外面人太多。
    啰嗦得多了她嫌烦，说：“陆柠回来了，你是不是想带我们俩出去玩？”
    张一电话马上过来：“她怎么回来了？你生气了吗？”
    他这么大惊小怪，陆柚反而笑了，起身坐得离客厅那边远了些。
    “还能不让她回来吗？你好关心她啊。”
    “你……他们又劝你了？”
    “没有，这不用劝，我也不在意。我现在就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我也没那么在意她。”
    “你在家里舒服吗？不舒服我接你出来玩一会再把你送回去。”
    “哎呀，你玩自己的吧。你之前没我不也好好的过吗？”
    张一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了她，他一刻也不愿意独处了。
    “好，你改主意了随时打给我。”
    陆柚挂了电话，敲门声响起来，陆柠进来。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面色尴尬，一看也是被逼着来的。
    “我出去玩，买了些东西给你。”
    陆柚接过来，放在一边。
    “你订婚宴我要去吗？妈让我来问一下。”
    她不情不愿地，从前她八九岁的时候对家里的事情有所感觉，还喜欢说话时候在“妈”前轻声加个“我”，从小到大，她没一点长进。
    “随你啊，你要是有时间，去吃一顿，反正也还是和大伯他们那些人。”
    “还有张一。”
    她又没忍住她的挑衅欲。陆柚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摇头。
    “张一自然是要去的。”
    陆柠小声说了一句：“你也没传说中那么生气。”
    “我很生气，你应该向我道歉，你做错了事。我不认为过去或者未来，你会做什么实质性的事，但是你在那天那样一个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让父母和我都下不来台，很愚蠢。”
    “你对张一那么自信吗？”
    “我对你有信心，你不是那种会去哄人的人。张一这个人，对秩序也很看重，因为我和他的这段关系，你们俩多半是没戏的。”
    陆柠嘴一斜，看着又想说什么难听的话。
    陆柚加了一句：“当然了，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哪会相信世界上有永不背叛的人？”
    这样的话从前陆柚不敢说，至少不敢对她说。陆柠涨红了脸，想要吵架。还是收敛了些。
    “你终于把你内心对爸妈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听说你还借此机会搬出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又为你做嫁衣了。”
    “我搬出去是因为我很想像你一样自由自在的过一段日子，和你在不在家，吵不吵架，做不做什么蠢事都没关系。”
    “你不自在吗？在家里爸爸妈妈最宠你，什么事情我都要让着你。”
    “你这是真心话？”陆柚面露诧异，“我还以为你从小到大无法无天是因为，自知有恃无恐。”
    “我哪件事情不要让着你？什么东西不过咱们俩起了争端一定是要你先选你来决定。”
    “有选择的时候通常是没有选择的，陆柠，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如果这次我不让你回来呢？”
    “那我就一直在外婆家待下去啊。”
    陆柠果然就说漏嘴了。
    “然后这一个新年，爸爸妈妈会很想你，会觉得很不自在，我也会很不自在，我还要装作没有感觉到这样不自在。等吃完饭他们就要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去看你，我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可以不装。”
    “我没有权力不装。我是有权利被赶走的那个。我不能去挑战任何人的底线。”
    陆柠没再说话，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那，订婚宴我到底去不去？你不装的话。”
    陆柚这一会儿觉得她有点可爱了。
    “你自己看着吧。我怕你去了我后悔，也怕你不去，以后我想起来也会后悔。”
    “我会很乖的，吃完饭就跑回来。也尽量不让你妈妈看到我。”
    出房间之前，她停了一下，那句“对不起”她还是没说出来。
    晚饭后，她又恢复了平时混不吝的样子。
    “柚柚，你在家的时候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开？我保证每次用完都会加油，而且不会在上面做什么不合适的事。”
    李文洛立刻训斥她：“在家里就老老实实叫姐姐，上次还敢叫我洛洛。马上过年了，这怎么带你去见亲戚？上次不是说了，你要出去就开我的车，我的车还贵呢，怎么又啰嗦姐姐？”
    “我不喜欢你的车，里面一股老阿姨的香水味，姐姐的车很酷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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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陆柚插话进来：“可以，你要保证不许酒驾，而且要爱惜，不可以剐蹭。油卡就在驾驶位手套箱，你不要用钱加，很麻烦。”
    “好的好的，我明天约同学逛街，嘿嘿。”
    “那柚柚开我的？”
    “不用，我出去可以打车，这几天车特别不好开，她明天出去一次，后面就不愿意开了。”
    李文洛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陆柚笑道：“我觉得香水挺好的，看来我和柠柠也有代沟了。”
    陆柠从鼻子里哼了一句“虚伪”。
    57.订婚
    张一听陆柚说完这些，很惊讶。
    “你们姐妹从小的恩怨，这么三句两句就和解了？”
    “我也没觉得她是个坏孩子，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很不懂事。家里所有人都在维持一种表面平静，她非要去打破，拆得血淋淋。但我自己走出来了，也是和她一样的做法，好像也有一点点理解她。一点点。”
    “你们俩倒共情了。你爸喜欢东苑，我爸偏不定在那。这家我都没有吃过，也不知道会不会难吃。”
    也是本市的老牌酒店，做个小家宴能难吃到哪去？陆柚知道张一的心思，笑了笑：“我哪有那么敏感。”
    “是我敏感，我希望我们的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过年期间天天爆满，位子要提前订好，不可以随便来。试菜在散席里，人不多，经理知道是来试菜的，特意来交流了几句。又殷勤地问要不要看一看他们这儿的婚宴大厅。
    “婚宴啊，得看我岳父岳母的意见，你们到时候做得好一点，我岳父岳母要是喜欢这儿就在这儿定了。”
    经理见风使舵，笑向陆柚夸张一体贴。陆柚心情好了，少不得多说几句。
    “我姨妈本来过年的衣服都买好了，又带着我姨夫和表哥重新去买了一次，就算这样，我妈妈那边也只有她和我姨妈三口。”
    “再加上你，再加上萌哥，六个人，不就很好了？要是阿姨还有朋友，也可以请来啊。我这几天已经有一种要办婚礼的感觉了，做什么事都特别幸福。我们家人也不多，妈妈那边也没有了，我爸请了凌思远一家三口，我上高中不回家的时候，叔叔阿姨照顾我很多，还请了锅贴大叔和大姨。”
    张一说幸福，陆柚其实也有同感，只是她不愿意表达出来，只是轻轻一笑。张一早看见了，美滋滋地去看菜单。
    两人商量着点了几个菜，陆柚突然插了一句：“真正的结婚，要是也这样简简单单地摆一摆就好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大操大办。”
    到了吃饭的那一天，比想象的顺利多了。张良平是个心很细的人，一早儿嘱咐张一去接陆柚妈妈和姨妈一家，自己去酒店候着了。
    “早点给她们请到包间里，我让小凌子带着他爸妈和媳妇儿也早点去，到时候陪着他们说说话，你老丈人他们再来就遇不上了。”
    张一依言行事。
    张良平为了儿子不惜成本，定下的包间都是这家酒店里最大的，远超所需，墙上还挂着一些或真或假的名人墨宝，几个人进来只感空空荡荡。
    姨夫不惯在这样装腔作势的环境下吃饭，惊诧地问道：“不是说咱们都分开坐？”
    张良平点头：“是订了三个包间，刚刚还跟酒店确认过。”
    一面安排大家坐下，替苏媛玲和苏媛媛拖了上桌的椅子，又说今日都是内亲，等会儿让柚柚陪好，又盛赞陆柚是个好姑娘。
    表哥只顾着掏手机拍房间里的一大缸热带鱼，拍完就发了，估摸着是要发给女朋友看。张一暗忖这可能也是好事将近，回头可以八卦给陆柚听。
    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姨妈，她满意了，所有人才能满意。张一跟着她颇具批判性的眼神重新把这房间看了一圈，方才听她冲着表哥嚷道：“屋里挺暖和的你快把你那羽绒服脱了，回头热起来又要感冒了。”
    凌思远和张一差不多同时来，这会儿找着地方，先把自己爸妈介绍过去。凌思远爸妈和陆柚妈妈和姨妈本不搭界，几个人话题围绕着几个孩子一通乱夸。
    蒋易萌和凌思远趁乱笑话张一：“你行啊，油头粉面的，怎么样心情？”
    “就当预演了，柚柚刚刚也说出发了，估计也快来了，我们几个人今天肯定是移动靶，这边全仰仗萌哥了。”
    蒋易萌笑道：“一定一定，我就夸你游戏打的特好，丈母娘肯定特别喜欢你这样的。”
    张一求饶，正胡闹着，陆柚发消息说来了。张一跟凌思远他们比了个手势，下楼去迎。
    苏媛玲这边看张一走了，也猜到是陆盛勤来了，面上只好装作不知道。
    李文洛夫妇都穿着一身暖暖的深棕色大衣，陆盛勤的西装也是同色。陆柚跟在身边，陆柠大概尴尬，远远地跟在后面。
    张一跑了几步到身边打招呼，李文洛说外公外婆本来也打算来，过年亲戚多可能累着了，不太舒服就没来。张一说等过些日子送上门去给老人家看看，彼此心照不宣地留点体面。
    张一的手早找上陆柚的手牵起来，她的手比平日里凉了些，那枚戒指安安稳稳套在手指上。张一挑了个大家不休息的时候轻声对她说了句“一切都顺利”。
    大伯粗着嗓子对张一说：“听说你爸可太能喝了，今天我也想跟他喝几杯。”
    张一笑说一定一定，众人都笑了。这话一定是陆盛勤说的。年前亲家俩见面，先喝茶又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张一分别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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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大伯家的表姐没来，表姐夫带着儿子来的，张一问了一句，表姐夫说月份大了不好走动。张一才想起来上次她怀孕了，上次张一太紧张，已经全然把这事忘了。那小孩子还记得张一，软软地叫一声姨夫，不知是谁教的。张一嘴角咧到耳根，陆柚在他掌心掐了一把。
    张良平今日就像一只蝴蝶，在三个包间里游走，陆柚家的两桌都陪得很好，姨夫称兄伯父道弟，隔了个房间，三个人就差拜天地。
    李文洛陪大伯母陪得郁闷，见蒋易萌跟着陆柚来，就拉着说了几句。也没过几句又绕到了结婚几年的问题上。
    下一个问题就要敏感，蒋易萌灵机一动，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和柚柚关系太好了，我们俩要差不多生，到时候孩子要一起长大。”
    陆柚不敢置信，蒋易萌这手当面背刺，可谓一剑封喉。她可真是没有见识到大伯母的厉害。
    果然，大伯母下一句压到陆柚身上：“是啊，柚柚年纪也不小，我们家多多才比她大两岁半，你看淘淘这都快上小学了。”
    小男孩见大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地集中在他身上，从外婆怀里蹦下来：“姨姨赶紧生弟弟陪我玩儿。”
    大伯母非常慈爱地重新把他弄到怀里：“淘淘说的最对了！”
    蒋易萌没有想到一句话能带出两个捧哏，抖抖眉毛也有点尴尬。张良平隔着人替陆柚解围：
    “现在的孩子都不着急，我这么大的时候光想着玩儿呢，现在孩子还想着事业。年前听张一说，柚柚去年还让单位评了个优秀，已经连着两年了，听说三年就能得个三等功，我听了都觉得有光。还是亲家教得好，喝一杯喝一杯。”
    大家闹哄哄地举杯，陆柚和蒋易萌陪完和李文洛说了一声就溜走。走廊上陆柚和蒋易萌相对长叹一口气。
    “你这伯母可真是个厉害人。”
    “唉……我表姐之前跟我说她不要二胎的，上次我知道她怀孕了我问，说是我大伯催生的，说要是再生个儿子就姓陆。”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你公公的话是真的？”
    这个称呼陆柚听着别扭，又白了她一眼。蒋易萌理直气壮地笑，陆柚也没办法：“得了优秀是真的。他的态度，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也不在乎，不要说八字还没一撇了，就是真结了婚我不想生谁还能逼我吗？”
    蒋易萌笑嘻嘻：“你这可不算八字还没一撇呢。”
    两人进了张一家的那个包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张一没在，那就是在她妈妈那儿了。
    李文洛知道今天这个日子陆柚顾不上他们，说是带着大伯家先走了。陆盛勤喝得没那么醉，说带着陆柠开陆柚的车回去，凌思远爸妈要离开，陆柠居然说可以送他们，陆柚挺意外。
    到这儿，这一天算是圆满，没有任何冲突。
    张良平终于可以全心去陪苏媛玲这边。陆柚姨夫在船上工作练出好酒量，开始还收着，这会来劲了，张一父子轮番上阵都抵挡不住，凌思远喝得稍微少些，这会儿，又被姨夫拉着不放。
    陆柚凑到苏媛玲身边坐着，苏媛玲和姨妈在说话，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好像有所感，对陆柚她说不出来，只好压低声音问陆柚吃饱了吗？
    这样吵闹纷乱，陆柚其实很难真正地吃饱。她乖乖地点点头说饱了。苏媛玲抬手沿着陆柚的刘海理了一下，眼神又湿润。
    张良平走近，声音因为喝多了酒很粗重：“柚柚吃饱了没有？”
    陆柚笑道：“吃饱了，叔叔吃好了吗？”
    张良平很欣慰地点点头，向苏媛玲道：“妹子，柚柚你一点也不用担心，这么好的女孩儿，谁能对她不好，谁能不喜欢？我真高兴，真高兴，你也高高兴兴。”
    苏媛玲和他举杯喝了一杯果汁，张良平又开始重复，苏媛媛看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大喝了姨夫一声，说差不多了，不许喝了，服务员还在等着问什么时候上面条，她就让上来了。表哥早喝醉倒，在沙发上睡了。陆柚去叫他起来吃面。
    张一喝了一口汤，眉头一皱，向洗手间扑过去。凌思远还有一点神智，去扶着他，替他关门。姨夫没注意，还拉着张良平的手，在约下一场。
    “大家好好地说话，非得往死里灌，说了几遍了不让你喝了，还不把面条吃了滚回家去，咧咧什么？”
    姨夫真就乖乖低头吃面了，张良平也低头，吃了两口，一拍额头。
    “忘了。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现在亲家都在，我得把这个给柚柚。”
    说着从胸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陆柚都没计较还有这个环节，现在这样赤裸裸地拿出来，她倒不好意思接了。
    “拿着，这就是你们小家里的家底。谁家的钱还不让女方管着啊？张一那儿还有，让他也都拿给你。”
    陆柚只得接了。
    凌思远陪着张一吐完又漱了口，张一回来已经完全醉了，坐在陆柚身边，抱着她，自以为很小声地问她吃饱了吗。
    当着长辈，陆柚不好意思，把他推开，让他坐好，把他的碗筷移到他面前来。张一是真的醉了，把碗往陆柚身边推，一再地让她吃。
    “拌螺片你喜欢吃，没多吃点吗？那个饺子你那天也说喜欢的。”
    面只有一小碗，众人都吃完了在等着张一吃完一起走，还清醒的人看张一这样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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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苏媛玲说大家反正都要打车，也都一起出去打车吧。让陆柚留下把张一送回去。
    蒋易萌问陆柚一个人能不能弄动张一，张一吵着说他最听陆柚的话了。
    陆柚赶紧挥手让他们都走，人们再在这待一会儿，她就受不了这个丢人了。
    张一没吃什么东西，陆柚让他坐好，吃点东西，张一把面条吃了，又问了一遍陆柚吃饱没有。
    服务生又端了个果盘和一碗酸辣汤来，说是经理赠送的，酸辣汤热乎乎，张一吃了两碗。
    “柚柚你高兴吗？”
    陆柚已经累得没有感觉了，想到今天这么顺利，她点点头，拿一块西瓜，随便拨掉表面的西瓜籽，喂到他嘴里。
    张一是真醉了，他平常最爱干净，西瓜汁沿着他的下巴滑到领口，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们将来生个孩子，叫冉冉。你是又又，我们俩加在一起就是再再。”
    他在她手心里乱画“再”字，陆柚听他说已经听明白，张一只让她痒，她缩回手。
    “要再吃西瓜吗？”
    张一点点头。陆柚又替他拿一块，用筷子头挑去西瓜籽。
    “我们结婚之后先住在你家，或者我家。你喜欢住哪就住哪。”
    “我什么都听你的。因为我太高兴了。”
    陆柚犯不上跟个醉鬼说太多，她只是又问了一句“还吃西瓜吗？”，直到张一终于摇摇头。
    陆柚站起来：“那咱们回家吧。”
    58.借调
    这乱七八糟的一个年终于落了帷幕，张一其实早上过好几次班了，陆柚的年假休完，也要正式上班了。
    “明天上班，戒指摘下来咯。”
    张一用眼神表达了一点不满意，陆柚唇角带笑，很为他的幼稚而开心，把戒指收进戒指盒里。
    科长回家探亲，还没回来，众多年假长的老姐姐们也在家休假。办公室里只有个男同事孙哥，带着闺女来写作业。他不喜欢休假待在家里，收假了就来上班。自然，科室的事务就都落在他手里。
    “哟哟，我猜你今天要来了，黑猫警长。”
    写作业的小姑娘好奇地抬起头，陆柚在她面前放了两袋零食，摆摆手：“您可以了，这称呼哪来的？”
    “你这次休假可休爽了，这是年前分管亲口封的，”他肃了肃面孔，扮成分管的样子，“小陆啊，小黑猫警长似的，上回去查那个查出毛病了，这回去协办也能挑这么大的事，没白在外面呆这么久。这要是结婚了，那个小大夫还不被管得牢牢的？”
    陆柚年前听对面大姐添油加醋地学过了，后面就是一句“这次给她优秀，小大夫可得警惕点”，言下之意，无非平息一下别人得不到优秀的妒火。
    其实升职这只是个参考因素，科室里的倒没什么会嫉妒的人，大部分还是分散在单位里年纪差不多的会盯这些。
    “陆儿今年要结婚了是吧？五一啊？”
    “没定呢，估计也差不多了。”
    孙哥下巴朝科长那边挑一挑：“你得赶紧告诉一下那位，朱科这几天来转了好几圈了，第一医院的二期和第三期又开始了，他肯定想抓你去。咱们这个对外不会拒绝事儿，你不弄个好点的理由，这事儿又砸你身上了。”
    “这回我可能是真的不能了。”陆柚确实不愿意插手第一医院的事，她不是真正明白，她听张一说的和表现出来的，她推测这里面不会特别清白，但是她总是看不出问题来。
    “你对象在医院里也升了？”
    “那没，只不过他们科室的事，一些资料他经手了，我还是不掺和吧。这个活儿今年都未必能下来，回头我一开始，又得撤出来。”
    科长后面回来的时候，朱科长果然是来找他了，意思果然还是要陆柚。
    陆柚当着朱科长的面儿也是这么说的，朱科长颇为遗憾地走了。
    科长对陆柚这个行为颇为满意，现在每个科室都是人不够用，第一医院这个虽然是大工程，要科室联合，但抽走了陆柚，他这边的小活儿就交代不出去了。去年他全心以为这个项目会让他负总责，谁知旁落到了朱科手里。所以他每次都会不凉不热地叫人家朱组长。
    谁知下午，科长又被一通电话叫到分管那去了，孙哥朝着陆柚挤眉弄眼：“这回得他亲自上手了。”
    陆柚笑笑，孙哥是有些隐秘的想法的。她也不说破，只笑道：“我确实没办法，去年那会儿是没什么，科长安排我去我就去了。今年这情况确实不合规定嘛。”
    正说着，科长的电话打来：“你上来局长这里。”
    陆柚耸耸肩，去分管办公室，没有人，那边局办有个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朝她招手，竟然是让她去局长那。陆柚朝那边走，科长面色铁青地出来叫她。
    “叫你来局长办公室，你听不懂吗？快点。”
    也不容陆柚问点什么，科长就带着她进了小会议室，座中除了她认识的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的，身后跟着……李昭？
    李昭眼神一勾，好像在得意。陆柚很不明白，这是干什么？
    局长点点头，分管介绍：“这是我们局里的精锐，陆柚。往前第一期的时候她就是跟着朱科的，第一医院的情形，她是比较了解的。小陆啊，这是专项组的秦处，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要调拨你去跟他工作了。”
    秦处点点头，陆柚一头雾水，看向他们科长，科长笨拙地说：“我是很舍不得的，但是，只能说，全力服从领导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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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朱科看出陆柚的疑惑，笑道：“我也得借调，秦处是上面专项组的组长，具体工作得等过去再说，但你的情况我跟领导们都汇报过了，秦处说不要紧。”
    秦处又点点头。
    陆柚也只好表态说可以，秦处站起来，说他这就走了，正式的借调函马上就补过来。又问分管交接要多久，朱科说两三天，科长也说可以，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来了。
    科长回了办公室就是低气压，一下午都不理人。
    陆柚和孙哥正好什么也不说，她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科长给她发了一句：“你在办公室的私人物品也收拾收拾，刚说了，咱们不在局里办公了，你电脑上的文件有需要的也拷走。”
    终于科长出门去，孙哥赶紧问她发生什么了。
    “说是借调，科长估计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借到哪了？”
    “也不知道。”
    孙哥有些踊跃：“行啊你这，今年的优秀是妥妥了。三年一个三等功了，可以。”
    这种虚妄的好事，陆柚从不考虑。李昭给她来了个消息：“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今晚请我吃烤肠，我就告诉你。”
    事涉第一医院是肯定的，陆柚告诉张一一声：“今晚去跟李昭吃个饭，你自由活动吧。”
    张一坐诊，没回。陆柚也没理会，她心情复杂，这么大张旗鼓地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大事呢。
    李昭怕人看见，差点把见面地点定在老鼠洞。陆柚开着车走错好几次，才找到地方。
    “没事，过了这几天咱俩就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服务员听了这话偷偷翻了个白眼，陆柚知道他是故意开这个玩笑，等服务员走了，斜了他一眼：“别等人家伸张正义，把咱们俩发网上了，可算有脸了。”
    “我今天是真的怕你带张一来，倒不是说他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柚露出一个要打人的表情。
    “但是跟你说是够了，”李昭赶紧澄清，“咱们这个专项组名字老长了，秦处只是个副组长，估计咱们也见不到正的了。从别的地方的医院腐败挖到了一些医疗公司，顺藤摸瓜，他们去年这个大区最大的业务就是第一医院，所以就找过来了。所以第一医院这是撞伤口上了。”
    “他们知道张一就是乳甲中心的吗？我去了得避嫌啊。”
    “你们单位那几位都说了，说得跟明天就要领证了似的，说实在的，他们不希望你去。但是秦处对你这个背景很满意，所以点头说要。你们那个朱科也很想要你，姐们儿，你这是工作能力太强的锅。”
    “所以呢？我们审计工作是独立的，我跟你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没得商量啊。你也不是审计的人了，你可能会继续按照审计的工作方式来工作，但是……”
    陆柚点点头，她明白了。她赌气道：“还让我结婚吗？”
    “结啊，你家张一又没啥问题。是没什么问题吧？”
    陆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缓缓地说：
    “会很忙的，我还打算装修，准备结婚的事。本来时间就不是很宽裕。不过也没办法。”
    “现在就开始吧，现在咱们那边也不是很忙，上头都还没梳理好思路。后面你忙起来，把活儿都交给张一，让他全身心放在自己的事上，单位的事也牵扯不到他。我怀疑人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来了，肯定不只是因为有合作才来的。可有一点，别露消息给张一。”
    “嗯，我和他肯定不说这个。”
    两人因为没有喝酒，所以吃完饭就散了。陆柚的和他好久没一块吃饭，他突然说：“我觉得你现在柔和了很多。”
    陆柚挑眉看他。
    “以前你遇上这种事，应该会挺开心的，就是换个地方工作，更有挑战性的内容，不用应对单位的是是非非。但是你现在会考虑到张一，考虑到婚事，你的生活有你牵挂的东西了。”
    陆柚笑了笑。
    这样的改变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她想，张一应该现在在家里等她呢。
    吃饭的时候没说什么工作之外的事，这会儿，陆柚和他简单聊了几句。一直走到李昭车旁，李昭笑道：“得了，咱们以后得天天见。你结婚的事，我是不是也可以帮着张罗张罗？”
    陆柚笑，李昭上车，三下五除二开出去了。他是个聪明人，今天的见面，他肯定早跟秦处汇报过了。这次进这个专项组，对他是个机遇。
    对她也是吧。
    张一果然在她家。家里又清扫了一番，他在用电脑看什么。陆柚走近，发现是个excel表。
    “在干什么？”
    “列了个装修注意事项，打算跟装修公司的监理对接。顺便也看了点婚礼相关的东西，早点开始，也好准备得充分一点。”
    陆柚被他拉到怀里，她很领情地用额头去蹭他的脖子。
    “好啊，这些事，都要多麻烦你了。”
    张一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他甘之如饴。他打开一个文件夹，把照片一张张给陆柚看。
    “婚礼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主题吗？”
    陆柚走马观花地看了几张都觉得太复杂，很浮夸。
    “要很简单的。很温馨地吃个饭就够了。”
    陆柚想，即使所有准备工作都尽量由张一承担，她也未必很有时间去铺张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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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我懂，要简单，但是细节很花心思。”
    陆柚笑出声，这样过分的要求，她听了会觉得又理所应当，又强人所难。她“嗯”了一声，张一笑起来。
    “好。只要肯花钱，没什么办不到的。老婆本儿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吗？”
    说起钱，陆柚从他怀里撑起身：“叔叔给我的那张卡我给你，我拿着总觉得怪怪的。”
    张一拦着她不让她动：“我有钱，那个哪有给我的啊？是不是傻。”
    两个人都笑。
    陆柚伸胳膊挽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张一索性把她抱起来，两人一齐倒在床上。
    “怎么刚开班，就这么辛苦？”
    “嗯，我被调进一个大活儿里去了。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忙，可能以后要很忙。”
    张一想起她进家门后的种种，后知后觉她的一点点歉意。
    “没事，这些事都我来就好了。本来我也打算多做一点。”
    陆柚是知道的，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歉意，她想，可能也不只是因为要把这些事情的重担都压在张一身上。
    “婚礼场地酒水之类，我还可以交给我爸做，他熟。算起来，我也没什么太多要做的。”
    “张一。”她不想听他唠叨这些，她甚至有一点冲动，想问问他们医院的采购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可她也知道这么问太可笑了，就转了个话头。
    “你们医院不忙吗？”
    “嘘，”张一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不让她说，“别这么说，这是医院的忌讳。不过通常来讲，我们科室没什么急病，大家都不太愿意一开年就来医院，我们也做了好多科普让大家有不适及时就医，但是国人嘛，总是有这样的心态。”
    “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交给你了。”
    张一觉得今夜的陆柚不仅通情达理，甚至柔情似水，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主动说：
    “现在有空就是科室内部培训，我今天带电脑回家，主要是想做ppt分享的，只是做着做着走题了。我们二期采购的设备的验收差不多要完成了，三期采购是老王主任那边负责，也弄得七七八八了，说是这批耗材用完了就接上新的了。反正，我应该还和去年差不多。”
    “嗯。”
    陆柚不想从他这儿套话，扳着他的头来亲，两人正入港，陆柚推开他：“我要洗洗睡了。”
    “怎么那么狠心，”张一撑着床困住她，“不放你走。”
    “你回家吧。”
    张一往床中间一躺：“今晚不走了。”
    陆柚起床翻睡衣，她还穿着外面回来的衣服呢。张一愣头愣脑地问：“沈可扬是哪人啊？”
    “怎么？”
    “天天在我们医院摇头晃脑，看着他烦。过完年，今天就来了。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陆柚说了个地方，张一搜了一下，他不是本省的，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他今晚又请他们出去吃了，我没去，我不想喝得烂醉的。他老在这里搞这些，我就老得跟科主任说我不去，弄得我尴尬。”
    “你怎么说？”
    张一坏笑道：“我说我未婚妻不让我喝酒。”
    陆柚笑了，在他脑门弹一下，转身去洗澡了。
    59.乱事
    陆柚的新办公地点和单位离得不远，里面有些陆柚也不太知道职能的部门。秦处带了两个人来，陆柚半个月下来也只混了个脸熟，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往来。朱科长在这边仍是朱科，带着陆柚，整理些第一医院的档案，也没什么新的活计交给他们。秦处有时候在这里办公，有时候就带着一个人出去，或者是李昭，或者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小伙子。
    李昭有时候会跟朱科陆柚一起吃午饭，陆柚觉得在“一个单位”了，看他就怪怪的。李昭也肯定有感觉，所以三个人就是那么友好地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聊。
    不过有一天朱科出去了，他就随意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新发现吗？”
    “一期那些东西，第一次就都是我经手的，当时我就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不过一期不太涉及医疗公司，主要是工程类，对专项组的工作来说，也只是提供了一些……道德佐证？”
    李昭笑了起来，陆柚也觉得这样字斟句酌地，有点好笑。
    “二期现在还没结束，三期更是只一半，资料不全都不是什么问题，更没什么问题了。你现在具体是在？”
    “我主要起到一个带路的作用，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外地都发现了多大的问题，秦处去第一医院看了几次，谁也没惊动，就是看了看。有一个疑问，他们好像很快就搬进去了？”
    “之前我们问过，环评结束就搬了，他们科室有些旧的设备，先搬进去用。最主要是启用了新的病房设施。成立乳甲中心的初衷就是为了扩建病房，这些年，这种病人太多。”
    “忍一时乳腺增生嘛，”李昭用流行梗开了个玩笑，“其实我们也不是全无发现，我们至少是看见了t司的chris沈，这个人，秦处好像是很有印象。你听张一说过没？”
    “沈可扬？”
    可笑至极，这个英文名，还是她和他一起选的。
    “这你也认识？”
    陆柚不知道该怎么说，前男友一层，在她已经快要结婚的现在，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大学学长，比我大一届，辩论社有接触。在第一医院遇见过几次，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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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他很活跃，两年前就是t司在这整个大区的销售总监，包揽了所有的设备和一次性耗材的销售业务，才30岁，按外企那个升迁速度，40岁前估计就财务自由了。”
    陆柚完全没去了解过，她完完全全是把沈可扬当一个前男友看待的，他一直在第一医院晃来晃去，她也只以为她是一个针对t司的销售专员。至于“沈总”这一类的称呼，她以为只是一种企业常用的职位膨胀手段。
    “那这可就很有意思了，他这样一个职位，为什么要一直在这儿晃？”
    “交易。这说明第一医院的利润十分丰厚。我不懂那些采购啊之类的事情，我只懂钱，第一医院二期的采购资金有百分之七十是流向t司的。当然，也要考虑到，这些设备存在技术壁垒，很多都是一两个公司垄断的，这个结果也并不是完全的……”
    李昭用一个手势表达了这之中的暧昧。
    有一句话在陆柚的嘴边，她差点就说了，那就是之前张一说过的，初期采购需求表提交给院领导之后被修改的事情。但是否是指向性修改，张一都说不清，她还是不能说。
    回家说一两句工作是常有的事，那也不是什么机密。但是以此为线索去第一医院大张旗鼓地问，很明显就会把火引到张一身上。他没做错什么，她不该害他。
    “唉，我其实真不该参加这个。”
    李昭的感觉十分敏锐，笑道：“难道张一跟你说过什么？”
    陆柚笑了笑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她的手机响起来，她一看，竟然是堂姐陆芷，她们一贯是没什么私下来往的，更何况还是在工作日的中午打电话。
    “喂，姐。”
    陆芷在那边的情绪明显十分不淡定，开头几句话，陆柚好不容易才听清。陆柚一再请她慢些，才逐渐从她乱七八糟的叙述中理出头绪。
    陆芷怀孕前有点乳腺增生，医生建议微创做掉，但因为已经在备孕，她就没有去做。这次是单位体检，发现这个结节的尺寸大了不少，而且形态也不好，就进一步做了个穿刺——当然，放射性检查是仍然没做的。穿刺结果还没出来，她的情绪已经坏透了，想起还有个传闻中医术高明的准妹夫，就把电话打了来。
    陆柚朝李昭做了个手势，就先端餐盘走了。
    “好啊，姐，你先别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也不一定是坏结果。张一今天要上手术，中午一般是不按点的，晚上可能也要加班，你把你手头的资料都发给我，我转给他看看。老家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就说是要是不好，就要尽快剖腹产或者终止妊娠，然后治病。”
    “你怀孕也有七个月了？”
    “才刚24周。”
    陆柚有限的孕产知识只够她把24周翻译成6个月，得到一个孩子还很小的结论，知道可能不能好好地生。她捋了一下头发，也感到棘手。
    “姐，你别慌，你先冷静一点，把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检查结果，能找到的都找好。我要是能联系上张一，我也让他加你微信直接跟你说。”
    张一总是不忍心让预计上午做手术的病人等到下午，因为断食水的时间太长，就太难熬了。所以看见陆柚留言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他吃着没滋没味的面条，看陆柚发来的资料。
    护士问他下午什么时候进手术室，他说半个小时后吧，护士就去准备了。
    时间不多了，这些资料，真正有用的也不多。乳腺的彩超只有一页报告，他只能看见结论，真正的图像他也看不到。
    他跟陆柚简单说了说，给陆芷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然后关了手机，去手术室做准备，希望上台前还有几分钟休息。
    李斌年后请假回老家了，他们的手术都得他上台，他今天的手术排得不少。
    陆柚把张一的话截给陆芷，没一会儿又接到了陆芷的电话。
    “张一加我了，但不回我消息啊。他没说什么别的？我这个恶性的几率有多少？真要按他们说的去引产吗？”
    陆柚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她只能再重复一句，张一上手术台了，刚回了消息，应该就是中午休息的一小会儿。
    “那他什么时候下班？五点半？”
    上手术的日子，真没有五点半下班的时候。陆柚也有些烦躁了。但是这样的事，她只能好言安慰。
    “上手术台肯定不能正常下班，我下班去他们医院等他，一看见他就给你打电话。”
    没到下班的时候，陆盛勤的电话打过来。
    “柚柚，晚上能不能带张一回家吃饭？”
    陆柚心知是大伯打电话给她爸爸了，叹了口气：“我姐给我打了几次了，我把资料给张一看了，他上手术，没有空闲的时候，中午看了几眼，那些资料很有限，也不太清楚。”
    陆盛勤叹了口气，陆柚猜测大伯的话可能是很不通情达理，而爸爸暂时好像能理解她和张一这边的状况。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其实也没有这么着急，今天中午告诉我，非要让我们都放下一切扑在这件事上，也不太现实。张一也不可能手术都不做了就去看这几页不清楚的报告吧。”
    陆盛勤又叹了一口气。
    “你们别急，要是再给你们打电话，你态度就好一点。你们该怎么上班怎么上班，我和你妈晚上在家等你。”
    “好的爸爸，张一上手术不会正常下班，你们别太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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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张一做到七点多，一进办公室看见陆柚，还有点惊喜。他的头发裹在手术帽里，湿得不成样子。他不好意思地伸手捋了几下。
    “我马上就看，今天实在是太忙了。”
    陆柚从随身的化妆包里掏出小梳子递给他，他胡乱梳了两下就重新打开那堆资料。
    “那边的医生处理得没问题，没叫产科会诊吗？”
    “我拿到的资料都给你了。”
    小韩换过衣服，很清爽地进来，看见陆柚，热情地喊了声“嫂子好”，把一边的两个护士逗得哈哈笑。陆柚打了个招呼，倒没心情不好意思。
    “就是来了我们医院，我充其量也就是安排一次乳腺彩超，也是要等穿刺结果出来的啊。要是对当地医院的结果信不过的话……”张一不愿意妄议同行是非，“她现在胖了很多吗？不能来吗？”
    “我觉得她是信不过，但我也不觉得当地医院就差到那个地步，是吧？好歹也是个三甲。”
    小韩插嘴：“谁啊？”
    “我堂姐。”陆柚把手机递过去。
    “这看着还行啊，我哥稳稳的，”小韩吹起来，“不用怕，高低让我哥在娘家人面前露一手。”
    “怀孕24周。”张一轻声补充道。
    “啊，那有点棘手，不愿意做掉啊？”
    陆柚苦笑，就算她同意，她大伯能同意吗？恐怕要大闹了。她摇摇头。
    “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去换衣服吧。我爸妈喊我们回家吃。”
    张一点头，去了更衣室。小韩热情地盯着手机跟陆柚讲解。
    沈可扬敲门进来，没想到陆柚会在这，愣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
    “在啊。张主任呢？我这边有个病人来麻烦一下他。”
    张一换个衣服也就几分钟，回来看见这个场面，心里又烦。一想李斌不在，估计不是要出去吃饭。他留神看了看陆柚的神色，生怕她不高兴或者太喜悦。
    “张主任，今天住进来的王秀珍，是我朋友的家里人。我说你是最棒的，今天这就住进来了，朋友非要让我来打个招呼，”他压低声音，“近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块出去吃吃饭聊一聊。”
    “不用这么客气，我酒量差酒品更差，也不愿意去吃饭。家属有什么不明白的来办公室问，我也肯定知无不言，王秀珍的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目前也没什么意外情况，按部就班地治就可以了。您也是内行，应该知道的。”
    和张一相处这么久，他也真知道张一的脾气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这不是……跟家属见见面，人家心里踏实嘛。小陆要不放心也一起去，保证不多喝，还不行吗？”
    张一眉毛一抖，他当着人还会叫“小陆”？可他没有兴趣去吃这些干醋，他今天做手术已经够累了，陆芷的事更让他觉得焦头烂额。他平白生出一股焦虑来。他没办法想出一个很好的推脱之词，小韩丢过来一块蛋黄派，他下意识抓住。
    “好饿，沈总吃吗？今天做了好几台手术。柚柚，我去查房，我们就走吧。”
    陆柚应了一声，沈可扬有点尴尬，耸耸肩，陆柚笑了笑。
    “他就那样，不爱应酬，沈总多包涵吧。”
    沈可扬笑笑，走了。
    60.老家
    陆柚开车带着张一回家，在院子里绕行的时候看见沈可扬靠在车上抽烟。
    她丝毫没停就走了。
    张一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手指在手机上飞舞。
    “去我家吃饭，别有负担。我爸大约是说，让你耐心一点。”
    “病人心急，我也理解的。我在劝你姐姐等结果出来。”
    但是没过多久，陆芷就打了视频电话来。
    张一没接，反而问她：“这……我说什么啊？我本来也是在安慰她，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说。”
    陆柚皱起眉头，张一不喜欢视频通话，何况是跟完全就是陌生人的陆芷。
    “你开免提吧，我帮你。”
    陆芷全家人都在电话边上，一人一句，十分吵闹。其实就是没有结果，所有人都在表达担心和焦虑，对张一的专业意见并不看重，但希望张一马上就能给拿出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案。
    虽然投过来的都是问句，但陆柚和张一都插不进嘴。尤其是大伯，语气可谓是粗暴。在几次被打断之后，张一看见陆柚的手在方向盘上捶了一下。
    “大伯，前面就要进隧道了……”
    隧道是有信号加强的，但是在进了隧道两秒之后，张一就把视频电话挂断，然后直接断网了。
    陆柚笑道：“你还挺机灵的。”
    “真是，没有办法，在诊室里，这样的病人也很可怕的。咱们专心开车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难为你了。”
    张一打起精神来：“不知道今晚会准备什么好吃的？我早饿了。吃一个蛋黄派，一点也不饱。”
    “我车上也没什么吃的，”隧道外有一点堵车，陆柚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手机也静音了，“你睡一会儿吧，一会就到了。”
    “呀！你得在你家附近的超市停一下，我不能空手。忘了。”
    “还想着这些。”陆柚想了想，还是停了，张一跑进去，过了一会儿提着两袋子东西出来。
    “好了，这下安心了。”
    陆盛勤这顿饭也并没什么可说的，李文洛早打电话去关怀过了，情形并不十分凶险，大伯现在担忧的重点也并不是陆芷的生命安全，因为无论是张一还是当地医院，都认为那结节本身并不是特别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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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大伯只是不愿意放弃陆芷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早去私立医院做了个四维，出结果的日子还打电话给陆盛勤报告了好消息，他这做长子长兄的脸面仿佛随着女儿腹中这只陆姓胎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一重意思，他们这一天也跟张一表述过许多遍了。
    “叔叔，您要劝劝大伯家，要是拖到足月分娩，可太危险了，好多人觉得没事，孩子生完就拖得太严重了。”
    这已经算是社会常识了，陆盛勤苦笑一下，他可劝不动。但是跟张一这么说，未免又折了自己的面子。
    李文洛适时插话：“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样的。他们这样急着找到你，还是想找个两全的方案。”
    张一乖巧地点点头：“我想，大伯一家为了我和柚柚的事，都来过两趟了，周末我和柚柚回去一趟，看看情况。至少也跟大伯表达 一下叔叔的重视。现在我真是给不了什么具体的建议，到时候我再看看。要是需要转院，可以早点转过来。”
    张一竟然肯去一趟，这是很有诚意的了。一时陆盛勤夫妇也没说话，这样当然是最好，他们只是不好提。
    陆柚脸侧过来看张一，嘲笑道：“你自己要去，为什么又要带上我？我不去。”
    张一无措，他确实没跟陆柚商量过，可现在这个情况，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李文洛知道陆柚的意思，笑道：“好啦，你陪张一去吧，老家那边，风景还是好的，周末去玩一玩，路费酒店都让你大伯报销。这边我也让你爸给你大伯打电话，让他们客气一点。”
    所谓路费酒店，无非还是陆盛勤替他们出，陆盛勤贴补大伯半辈子，不可能再去问他们讨这一点。
    陆盛勤也笑：“是，你们订最好的酒店。”
    这么一说，大伯果然消停多了，至少没再打扰张一。张一还咨询了一下产科，小韩提醒他：“哥，你不得找人帮你跟当地医院搭条路啊？要不然你去了也就是个病人家属啊。”
    张一瞪大双眼：“怎么搭？”
    “问主任跟当地医院有没有关系。”
    科主任根本就没在，不知道哪儿去了。杨大夫难得搭话：“这事儿啊，找主任未必有用，他还能跟当地医院说我们派个人下来指导指导你？你让沈可扬替你联系联系？打个电话问问，你该不会没有他手机号吧。”
    张一吁一口气，和小韩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昨晚上张一是怎么不给面子的，今天他们就有多尴尬。
    等找着科主任，他果然说跟当地没联系。张一尴尬地点点头，他又说：“你等会儿，这事你让小沈替你办不好吗？再说把你姨姐转到这儿来也是个办法，就算是个原位癌，在你手里切也比当地好啊。”
    “她怀孕了，24周。”
    “要保啊？不好弄啊。”
    张一点点头，科主任不由分说，打了沈可扬的电话。
    打过了，他对张一说：
    “所以说你呀平时做人也别太任性了，朋友嘛就是这样。你看我虽然出来进去的你们都觉得我还算个领导，到社会上远不如人家吃得开。大家在一起交个朋友，互通有无没有什么坏处。”
    张一是在人檐下不得不低头，主任三下五除二跟他说完，张一还没离开办公室，沈可扬的回话就来了，让张一直接去当地医院，他们医院会派一个医生跟着，张一想用什么设备都可以用。
    张一道谢，科主任摆摆手：“小沈替我联系，下周咱们乳甲中心的落成仪式，请了许院长和顾主任来。这接待的事情，你肯定得挑起大梁。可别再说什么女朋友不让喝酒了。”
    张一心中诧异，师兄做交际花做惯了，难得老师怎么也肯来。从前她可是最不喜欢这样胡乱应酬的。
    张一没跟陆柚说那么多，两人还没有一起有过长途旅行。在车上安顿好了，陆柚给他看手机转账，五万块。
    “咱们根本花不到，怎么要了这么多？”
    “你这可以跨市出诊，怎么可以不要？再说，一万块有一万块的花法，五万有五万的花法。”
    张一捏捏她的鼻子。
    “我觉得，我们可能也就花个路费酒店，大伯不会放过我们的。”
    姐夫在高铁站接他们，张一早跟医院那位大夫联系了，直接就去了医院。
    沈可扬的面子够大，他们的科室主任带了几个医生在电梯外迎接，还带进会议室陪了一杯茶。电子屏上做了ppt背景，“莅临”两个字用得十分扎眼。
    张一很不习惯，连声说不必客气。旁边有面色冷淡的几个人对着院长和张一拍了几张照片，看样子，他们也有宣传科。
    陆家人跟着喝了这一杯茶，对张一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免疫组化的结果还没出来，但是目前来看，也不是最好的结果。张一要求调彩超的影像看，大夫说只有报告，张一又跟着去彩超室看了一下彩超。
    医院因为有人关注，还请了产科一个主任来会诊，看着非常精明，应该也经验丰富。
    张一和她聊了半天，双方都觉得还是放弃这个孩子好些，孩子太小，陆芷的病程发展又不慢。拖几个周，都有可能会有发展。
    陆柚跟在身边，他们的话她虽然不是全懂，但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产科主任看了一下对面这对小朋友，笑道：“亲戚更难张口了，我陪你们过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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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张一点点头，努力地用公事公办地语气跟陆芷和大伯说病情，大家的主意力完全都不在这上，都在为了能不能保住孩子情绪激动。产科大夫把自己的部分讲清楚了就想走了，大伯他们就围着那个产科主任喋喋不休，反复拿出各种在网上搜来的宣传事例来说服产科主任。他们也讨论过要留下孩子的这种操作，但是两个人都无法保证对陆芷绝对安全，产科主任审慎开口，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陆芷好像被恶性结果打击到了，从听见就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张一起身坐在陆芷身边的长椅上。
    “孩子流了，然后呢？”
    “看过几天免疫组化的结果，要是好一些，就切除，针对性治疗就好。”
    “要把整个都切掉吗？”
    张一本来不打算现在说的，一下午告诉她太多坏消息，不是好事。可她问到了，他也不能骗她。
    “肿块离乳头太近，很可能做不了保乳。”
    “切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尽量会少切一些，保住肌肉功能，不要影响到以后的运动。”
    陆芷凄然地问：“还有可能影响以后的运动。我会死吗？”
    结果不出来，张一不能乱承诺。
    “目前的检查，看不出明显的转移。姐，我们可以乐观一点的。”
    陆芷抬眼看向她爸爸，他已经保持不住那种人前的体面，口沫横飞地边说边叹这是他们陆家的骨血。全然不顾这已经是陆芷的第二个孩子。
    “我把孩子生了，我死了算了。反正孩子生了，我爸的心愿就达到了。”
    最先禁不住大伯一直啰嗦的是姐夫，他退出人群，坐在陆芷身边，陆芷靠在他身上啜泣，用方言跟他小声说了几句。张一虽然听不懂，知道是刚刚他说的那些。
    “什么？”察觉自己声音太大情绪太激动，“那多不好……呢？咱们跟妹夫去吧，在他们那要综合治疗，万一有比这儿好些的方案呢？”
    这话当着人家产科主任说，十分不客气。人家本身被大伯他们缠出一头汗，听了这话，更是撒手就走。张一跟上去道歉，好说歹说，跟人家留了微信。
    回来的时候，大家倒都安静下来了，好些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占了一块不小的地方，张一仔细一看，是陆芷的宝贝儿子淘淘哭了，这会儿还一抽一抽的，陆芷正拿他的卡通杯子给他喂水呢。
    陆芷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都两点多了，咱们先回家吧。孩子也饿了。”
    没人说话，大家闷着头往外走。张一说等等，他回去跟人家科室里打个招呼。
    陆柚跟着他回来了。
    “你饿不饿啊？我让他们先回去，咱们去酒店放行李，下午也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们就不跟着打扰了。”
    张一点点头，陆柚就去打电话给大伯母。
    科室主任和张一寒暄完了直接把他送到电梯，又问张一有没有空，有些病例，还真想探讨探讨。
    张一也不能用完人家就不帮忙，赶忙说自己明天上午也在，完全可以。
    “你得跟叔叔说一下吧？”
    “我爸没那么……我跟我后妈说吧，等会儿到酒店我给她打电话。”
    张一在旁边听陆柚转述，只觉得这一上午，陆柚恐怕是唯一把所有的话都听进去的人。李文洛听到了，没什么问题，决定肯定是要大伯一家人去做的。她只问了陆柚他们吃饭了没，陆柚说没有，换了衣服躺一会，看看是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好吧，你大伯他们也是没有心情，你们该吃什么吃什么。”
    两个人都不是很急着吃饭，在高铁上乱七八糟的零食吃了全程，他们换了拖鞋，躺在床上歇着。
    “人命关天的事，哪有什么可犹豫的。”
    “希望两全。26-28周的小孩生下来大概率也可以活，可那样，孩子要住保温箱，要家里人更精心地照顾，会牵扯产妇更多的精力。而且拖这几周，病情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发展。是有可以怀着孕做化疗的，医学评估也说是很安全，可是都二胎了，又有什么必要？”
    张一的手机来消息了，是陆芷问，真的没办法保住乳房吗？张一给她发过一大篇解释过去。来往交流了几句，主要是姐夫在聊。
    末了，大伯接过来说晚上让张一和陆柚上家里吃饭去。
    陆柚靠在张一怀里，等他都说完。
    “这么大的事情，你姐姐怎么好像毫无意见似的？”
    “你看我大伯这样，谁能有异议？”
    “你跟她好像一点也不熟？”
    “她和我虽然差的不大，但是她结婚前，我在大学，等我毕业了，她又结婚了，不常见了。不过没结婚的时候还会聊几句，她没生孩子的时候，还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姐夫对切除很有意见，我看他好像对生不生孩子没太大意见。”
    “孩子的负担主要是要他们俩承担的，我大伯自古以来就是干说话不花钱。我跟我爸要五万块钱，也是如果他们决定在这里治，就对咱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是做得出来的。”
    陆柚说起大伯的坏话，毫无心理负担。虽然这么做，好像显得对姐姐毫无同情心，但是没多少亲戚还吃了亲戚不少亏的张一完全能理解她。
    她喟叹：“小孩子为什么要由人生出来呢？”
    张一笑，抱紧她：“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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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嗯。”
    “害怕就不生。”
    陆柚哼了一声：“虚伪。”张一有多希望有孩子，谁不知道啊？
    “是真的，这种事更要两厢情愿，尤其是孕妇情愿。生孩子很苦的，不管别人能为她做多少，她自己都会承受很多。我怀疑，我妈也是和她那次怀孕经历有关系，但是资料太少，中间又隔了几年，我也说不清。”
    陆柚只是有感而发，她并不是在对着张一撒娇。如果她决定要生孩子，也不需要张一去哄她。见张一又胡思乱想，她坐起来。
    “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咱们俩去吧。”
    张一换了身随意些的衣服，跟陆柚手拉着手出门去了。
    大伯家的房子不小。论起居住质量，是比s市好多了。陆柚笑：“这可能也有我爸的股份。”
    大伯母和陆芷在厨房忙活，张一再三表示姐姐应该休息，大伯一让张一不要多管闲事，拉着他和姐夫喝茶，说要跟他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
    张一和他们坐在茶桌边上，大伯还是希望保住孩子，而姐夫则是希望保住乳房。
    “不能保住，她以后多不自信呢。”
    陆柚略坐了两分钟，听不下去，去找陆芷说话去了。
    张一努力想把话题往治疗方向去引，大伯挥挥手：“那些我倒是不担心，交给你们都有把握。不是说不严重么，你们肯定能治好。你这要是来我们这的医院，也能当个院长了吧。”
    张一听不出这句是恭维还是真心，他早知道无论去哪个医院，当院长之类，也不是根据医术的。他尴尬地摇摇头。
    “那问句实际的，你是觉得在这个医院治好，还是去你们医院治更好？”
    “要是终止妊娠，那就和普通病人一样治，在这里就足够，而且也免了长途跋涉，太折腾了。到时候我也会跟进治疗方案的。”
    大伯一拍大腿：“我就说，你们有不用打掉孩子的治法。咱们去你们医院。”
    这一天，全白说了。
    61.厚颜
    折腾三天，陆柚和张一终于坐上回家的高铁。看着后退的乘警，张一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了一眼同样疲惫的陆柚，张一起意要嘴贱一下。
    “你的攻略呢？”
    “其实我根本没做。我只是那天看了一下。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过程。”
    张一满怀怜惜地把她揽在怀里。他这次来，至少还算是从事了一点自己专业的事情，陆柚是活脱脱地来陪着他看一地鸡毛。
    “他们要准备启程，应该也很不容易。姐夫肯定要去，大伯母应该会留下看孩子。我看那孩子好像就跟姥姥比较亲近。那你姐在我们医院住院，身边就应该没有女性亲属陪着了。”
    陆柚冷笑一声：“不是还有我后妈这个大冤种么？咱们走了，我大伯的电话估计就打到我爸那里了。没准等咱们到家，我后妈就把房子替他们租好了。”
    张一有些无语，陆柚大伯身上有种村支书一样的霸气，让他很难受。而且他太过于忽略自己的女儿，他想一想要是陆盛勤对陆柚是那样的，他会十分难过。
    他昨晚对陆柚这么说的时候，陆柚笑了一声，说哪有什么区别。
    张一的手机来消息了，李丽华发了一条消息，说又来住院了，知道张一不在，发消息跟他报到。
    张一回了几句话，说了自己明天就回去。一看还有顾天的消息，说周日过来，老师是下周一。
    张一点点头，下午买特产的时候，也准备了他们的。
    “你师嫂也要跟我来玩几天，顺便要看看传闻中的陆女士，是什么样的人。”
    张一对陆柚说：“姐姐还是很有运气，我师兄和老师要来，她快点来，到那时候结果都出来，还可以请老师和师兄帮着看一眼。”
    “好，他们来做什么？”
    “学术会议，我们医院主办的，但我们医院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联合主办方是t司，是沈可扬给我们医院领导办了个长脸的事。”
    “哦？”陆柚的警报响起来，这件事一定是公开的了。
    “t司很会做这样的事，像我这次来，人家肯给这么大的面子，也是沈可扬的功劳。不然人家哪认识我啊？”张一怕陆柚不高兴，又补了一句，“也不是我找他的，我去请我们科主任帮忙，我们科主任找的他。他办得有点好得太过分了。”
    张一明显是有点不安，他又说：“他的那个病人，我想不出要怎么好好照顾，我确实就是不会更好了。”
    陆柚笑了一下：“你这样想，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你接手的时候对所有的病人都是一视同仁，他让你关照，你开始想着要怎么好好照顾，这不是心态就偏了吗？”
    张一摇摇头，面色烦躁：“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事。每个病人我都会用我所有的医术和我们医院所有的资源来救，但是扯上这些，就很烦。”
    “他们那些人，不是那样想。没关系的，你会尽力就是很好了，你对我姐姐也不是和别的病人是一样的。如果你妈妈是在今时今日，成为你的病人，你会怎么办？”
    张一沉吟一会儿，陆柚明白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都想说点什么来缓冲一下气氛。
    张一才缓缓开口：
    “实话说，我会送到君同去。我没法做决定，做医生的那部分决定，所以我常会觉得自己软弱，不适合成为一个医生。今天这样的情形，如果是我老师来，她会斥责家里人不顾惜病人的生命。她是一个有一分安全的希望也要放在病人身上的，难免有时候会让家属觉得冷酷，很多人以为女人做医生，都会像儿科医生一样，很哄着人。但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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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陆柚想，这样的性格，和张一的母亲的性格很像。她已经在想象里描摹出来了张一母亲的样子。
    “那你师兄呢？”
    张一笑了：“医生都会选对病人最有利的方案，但我师兄是很会体谅心情的人。他做事比所有的同门都圆滑，我们这些人还要看有没有能力再决定能不能留院，他是有点被迫不及待地留下了，因为他特别善于处理团队关系，当然，技术过硬。”
    陆柚如期见到了这两位。
    上次姨妈住院，她没好好打量顾天，这么一看，他更像是一种儒商的气质。他很健谈，但不让人觉得吵闹。他带了师嫂的礼物，一个护肤套盒，这时候非年非节，可价值不菲。
    “别客气，我上次来的匆忙，也没跟弟妹好好见个面吃个饭，回去老惦记着，把张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小子弄得五迷三道的人，到底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还遗憾得要命。你师嫂也怪我，这回终于有机会见上了，”当着他们医院的领导，他毫不尴尬地压低声音，但又不完全让人听不见，“其实都怪他们医院，原先说这个会议能早点开，寒假里，我带着你师嫂过来见见啊。”
    院长凑趣：“你这也该请来啊。张一早该事先就给你师嫂发邀请。”
    顾天摆摆手：“哪能？今年当高二的班主任呢，虽然不是高三，压力也挺大的。”
    张一真心担忧：“那孩子怎么办呢？”
    “上班我去送，下班请了个家教，接回家陪着玩会儿，你师嫂当班主任，最晚到八点也就回家了。反正是指望不上我。”
    顾天点名想见见陆柚，所以陆柚今天是来当花瓶的。
    这次活动，她向秦处报备过，这会儿坐在这她心里还别扭，觉得她像是一个多面间谍。
    久别重逢，业务聊得不多，沈可扬之类的人一个也没有。顾天对张一是真的很好，张一坐他身边，他时不时要关照张一好好吃喝，好像张一是个高中生似的。
    主任问了几句陆芷的情形，张一说陆芷已经来了，住到产科去了。聊了几句病情，大家安慰了陆柚几句。
    顾天不知为什么捅咕了张一一下，张一吃惊，心里不情愿，起身来敬酒， 感谢主任在这件事上的关照。
    主任说了一句：“哎，你跟小沈也不是不认识，就是没想到而已。咱们这些做医生搞技术的都傻，苦学十几年，论收入啊社会地位啊，远不如人家这样的。上次我们在一起喝酒，我都快六十了，比人家小沈多了一倍的年纪，年薪才拿到人家几分之一。”
    顾天哈哈大笑，在座的，他的收入可能更高，他和主任碰了一杯：“不能比不能比，人家那是资本主义。咱们安贫乐道得了。”
    主任举杯笑道：“等我退休，我也去卖医疗器械去。”
    陆柚暗想，这位孙主任，好像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
    顾天不以为奇：“也很好啊，有您这样懂行的人做销售，我们买东西更方便了。”
    回家了，陆柚忍不住问：“你们科主任退休之后真要卖医疗器械去啊？”
    自从那场订婚宴，陆柚的独居就成了一句空谈，张一很惊奇她居然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不以为意地说：“瞎说的吧？他退休都六十了，哪个单位会要他啊？他儿子今年要结婚，等他退休，正是个看孙子的时候。”
    “那假如，他现在就跟器械公司有了什么默契呢？”
    “什么默契？我觉得他看自己看得挺清楚的，他现在是t司的客户所以沈可扬才舔他。等他退休了谁还理他？”
    “那不一定，你看e司，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部门，毕业之后都去他们那留学了。”
    “你说利益交换？那谁说得清楚啊。e司那事，年年月月都有人说，可谁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那你要是你们主任，你会去t司吗？”
    “我？我要是不当医生了，我就回家当超市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吃泡泡糖，有客人带小孩来，我就吹个大的。”
    陆柚看他做鬼脸，想象他一边收款一边吹泡泡糖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把他的脸揉成一团。
    “你做超市老板不行，有点太好看了，显得不安分。”
    张一的导师许大夫，是个不愿意参与任何应酬的人。不然按照院长的心情，肯定是要把昨晚的接风宴放在今天。所以张一一直都很惊异，为什么导师肯来这里。
    张一问了这个问题，导师的回答云淡风轻：“我总是去这个大学，那个医院，那天听顾天说你们医院花了那么多钱，建了一个乳甲中心，我想看看现在医院普遍都是什么水平，一些问题都是怎么处理的。”
    张一暗想，这是体察民情来了。不过这个行为确实是有意义的。
    “你去年回君同，我没见你，顾天说你很好。”
    张一有些窘，不过他知道，他这位老师，不喜欢听他说些没用的谦虚。
    “常见的问题，特别是我经历过的问题，我还是很有把握的。但我总是感觉很怕跟不上最新的一些诊疗方案。这些就没办法了，得我自己多留心了。”
    老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是张一选择了回到一个不那么发达的医院，所必须要承担的代价了。
    “多交流，你的性格太内向了。大概你和顾天还肯多说几句话，跟我是只剩拜年拜节的短信了，你不要那么恭恭敬敬的，很棘手的问题，发邮件给我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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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张一有点惭愧，点点头。
    “再说了，不要那么自矜身份。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一方诸侯了，在自己的医院里，都是某主任某专家了，是大拿了， 根本不愿意去别的医院做学习，其实这方面的短期班，君同每年也有不少。”
    这话是冤枉张一，他不是不愿意去，是医院不愿意放人。编制紧缺的今天，医院领导难免会觉得把一个医生送去上级医院数周甚至一两个月，是浪费人力。顺便觉得这些短期班有抓壮丁的嫌疑。
    “那倒没有，这方面是比较复杂的。下一次再有，我向院长他们好好申请一下吧。”
    许院长知道这里面有些缘故，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
    学术会议，张一最后一天有个半小时的分享。主要病例是李丽华。但是似乎也等不到那天，李丽华这一期化疗的效果十分不好，似乎是耐药了。
    上一次，明明还很好的。
    他昨晚跟顾天说过，没想到老师今天就问起。他带着老师过去看。
    “你的方案没问题，耐药了就换药吧，”见张一不知，她向顾天问，“上次那个药，他们到几期了？你和何明是不是觉得不错，要不然，拿过来试试？”
    “在审核了，原来说下个月差不多，文章差不多下个月就出来了。”
    “效果有保证，这个病例就用上吧。合作项目，你看看能算试验就算试验，算不了，也别比当前的诊疗方案贵太多了。”
    “那个方案就是效果不太稳定，”顾天看了张一一眼，叹道，“我跟何明说吧。”
    “不用，我跟何明交流交流吧，我俩上学时候聊得挺多。”
    “是，你俩是同期嘛。”
    许大夫打断这两个人的跑题：“不是说还有个病例？”
    张一莫名其妙，他第一反应是王秀珍，沈可扬还找到老师了？
    “张一的姨姐，孕25周，在产科准备择机剖腹产，家里保孩子的愿望太强烈了。”
    顾天给了张一一个眼神，张一赶紧把病案调出来。他是想给老师看看，请教几句，没想到顾天能在第一时间就把话递到老师那了。
    “虽然病程不算深，可这样的情况，拖着真不是个好方案。要保胎，太逞强了。”
    张一无奈，他可真不是非要逞强。他讷讷地回答：“家属的意见，我也没办法。”
    “这没什么可看的，只能按生产后的情形治疗了。产后虚弱，刚开始药量还得更精细地控制，反应也会更剧烈。现在的家属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许大夫明显动怒了，顾天和张一互相给了个眼神，长叹一口气。
    张一又跟产科那边沟通，主治大夫承诺只要满足条件就尽快生。这边，张一也去跟陆家说，大伯和姐夫在这陪护，翁婿两人都住在酒店里。他们对空着陆柚的房间和一间客房不拿出来住挺不满意。
    陆盛勤这方面的主意拿得正，说他出差多，家里就一个李文洛和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不方便。
    所以张一回来说这些，他们看来是没什么营养的话，嘴上轻飘飘地应了几句，也像是没往心里去似的。
    李文洛倒知道，能请许院长那个级别的专家看上一眼，都是很不容易的了。
    “你那位导师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请人看一眼不容易的，又是来咱们这了，咱们多少是要表示一下心意的。”
    张一老老实实：“阿姨，您不用操心了，我老师也不是那样的人呢，这次就是说了是我姨姐，她看一眼，她也不是那种走穴的专家，不用那样。”
    大伯置若罔闻，一声不吭，陆柚都笑了。张一这样的傻子，真该让他去给大伯做女婿，好好教会他做人。
    “我替你准备些吧，这是应该的礼数。你明晚回来拿。你老师带了个同行的师兄，还有谁啊？”
    陆柚说：“没谁了，就一个师兄。我们在老家那边也买了些特产给他们，回头一起给他们带上。”
    陆盛勤没吭声，晚上陆柚和张一刚回家，就收到李文洛的转账：“你爸说，让张一好好招待老师他们，以后用人家好开口，这部分钱不该你们出。”
    “我就知道，饭桌上就感觉我爸都觉得很没面子了。这可是给你的，你决定。”
    “你别收了，上次的五万咱们也没用完。太过分了也不好，我不该孝敬大伯，就请岳父领情吧。”
    陆柚轻哼：“那你自己去跟你岳父说，你跟我说，看样子不只是想让岳父领情。”
    张一得意地笑：“那当然。”
    “厚脸皮。”
    62.生死须臾
    张一希望能和陆柚一起和老师吃顿饭终于是没有吃成，老师在会议上做了报告，参加了第一医院乳甲中心的竣工仪式，就匆匆地回去了。
    张一和陆柚一起去送她，离开时还恋恋不舍。
    “别舍不得了，不是刚刚路上还答应，以后尽量去参加一个短程培训吗？”
    “你舍得我去啊？”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
    张一拉着她的手，是了，舍不得的一般都是她。
    “老师和师兄救了李丽华，她常见药耐药了。幸好他们知道一个新药在临床试验，还有初步的临床数据，用在李丽华身上，她好转了很多。”
    这话陆柚没兴趣，他也不想滔滔不绝，他今天另有安排。
    “装修那边，我爸昨天跟我说，他去看了，做得还不错。咱们今天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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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开工仪式的时候，他们在陆柚大伯家，是张良平去操持的。张一和陆柚跟监理和工人们拉了个群，他们只在线上监工提要求，还没到实地去过。
    陆柚也想去看看了。
    装修一切顺利，已经在贴瓷砖。工人们说：“你们爸爸刚走了没十分钟，要早一点就遇上了。”
    那可一定是张良平。陆柚四处看看，没什么不满的。
    张一问了几个问题，工头也都给了回答。
    工头看着这对年轻人，笑道：“你们爸爸着急得很。是不是装好了才结婚？”
    张一看了陆柚一眼，意思都在眼神里了。陆柚刚好回过头来看他。她什么都听见了，但是装作没听见，因此也不反驳。
    张一很享受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陆芷的孩子在27周的时候被剖出来了，母子平安。
    名字大伯早取好了，叫陆延。找了个金店定了小金锁，身高体重八字一出来，就告诉那边了。好像生怕晚一步，孙子就不姓陆了。
    张一还在坐诊，手机搁在一边，被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张一以为有什么意外，破例接了，大伯疑惑：“孩子急急忙忙地也生出来了，怎么还不来看看呢？”
    张一已经说过多次了，只好再重复：“先让姐姐休息休息，做个检查评估。才能着手啊。”
    张一晚上来的时候，大伯就有些冷淡。堂姐的生产算是顺利，各项指标已经都稳定了。张一和产科大夫交流几句，一转身就听见走廊里陆柚在跟大伯对话——态度好，所以不称为吵架，但说话是句句剜心。
    张一赶忙把她拉走。
    “你看，你怎么忍不住脾气呢？你跟他老人家吵有什么用，他又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最后就是叔叔阿姨困在中间难做。”
    “你真是个包子。我来的时候他在那跟我大伯母打电话说你不尽心呢。”
    “尽心不尽心，你知道就行了。我也不冲着他。我们现在都希望姐姐早日康复。”
    早日康复，就可以摆脱伯父。
    陆柚落落火气，问道：“我姐怎么样？”
    “和一般产妇差不多，她要是正常，一个周就转到我们科了，可能不用一个周。我们那边病房比产科这边稍微充裕一点。我们去看看孩子吧？”
    两人去暖箱室，里面全是各种早产儿，在这几十个小孩子里，27周的小朋友看起来也分外小，像只丑巴巴的小老鼠。
    张一盯着看了一会儿，笑了。指着他的小手给陆柚看。
    “你看他的手指，那么小，还是一根一根的，人怎么这么神奇呢。”
    “你一个医学生，没见过婴儿？”
    “见过，但是每次见，还是觉得神奇，还是喜欢。”
    陆柚心中一动，靠在他身边，他专注的样子很可爱，傻乎乎的。
    “你自己不想要一只么？”
    张一没过脑子：“什么？”
    陆柚毕竟也有点不好意思，嗔道：“小猴子。”
    张一几乎是和这话同时反应过来，眼神都发光，追问到：“什么时候？”
    “等结婚之后？看你表现。我很年轻吗？让我妈说的，我好像马上就要绝经了似的。”
    张一得寸进尺：“什么时候结婚？”
    陆柚隔了衬衫去掐他，有个护士进来了，他们吓了一跳，张一打了个招呼，带着陆柚溜走了。既然大伯说他不尽心，他们干脆连个招呼也不去打了。
    毕竟陆柚的承诺都许下了，张一还得好好地跟她算一算时间表。
    下了大雨，路上堵车。陆柚说索性回家吃，她有点想吃他做的饭。
    张一无有不可，冰箱里的菜收拾出来也能做几碟。张一做着菜，陆柚从厨房的窗子往外看雨，啃一只苹果，偶尔让张一也啃一口。
    张一一边盛菜，感叹一句：“说春雨贵如油，怎么下得这么大。”
    到两人吃完饭，雨也停住了，原来这一场雨，竟然是为了把他们赶回家。
    “要做什么？”
    张一傻笑了一会儿，笑到陆柚拍了他一巴掌，他才正色道：“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看什么？”
    陆柚家没电视，张一拿了一个投影过来，这投影是他那年买了打算放卧室看的，但是太麻烦。买了一个月都不到张一去给卧室里装了个电视。
    从拿到陆柚家，这个投影也没用过。
    张一登了自己的网盘，陆柚提前制止他：“我不看花样年华了。我都和你一块看过两次了。”
    “第一次那也算吗？”张一把遥控交到她手上，“你翻吧，这个文件夹是没看过的，你翻到哪个咱们就看哪个。”
    看了个很漂亮的科幻片。病入膏肓的男主用克隆人代替自己，和妻子和孩子继续生活下去。中间插叙点点回忆，是有温情之处的。
    陆柚不是为电影哭的那种人，张一虽然感动，但也苦笑着摸了摸额头：“这个，太痛苦了。”
    “我觉得，主要还是想展现一些温情吧。里面挺多东西，还挺美好的。”
    “比如误会相识，是吧？”张一嬉皮笑脸，把话题往轻松引开。
    “你刚不是想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我的工作会涉及这个，我近两年可能岁数大了，总是会想很多。也可能是前两年我都避免直接接触这种最后的结果，所以不会想这个问题。你说，要是我是那个男的，你希望我告诉你真相，还是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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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什么鬼？”陆柚嘲笑道，“既然狗狗都能认出来，就说明还是不一样的，人迟早也能认出来啊。”
    张一羞她：“你开始回避问题了。”
    “我这就是答案，残忍的真相也好过夜长梦多，将信将疑。生活里有这么个人，敢信又不敢信，多可怕。”
    “那假如你现在怀孕了，我真的不能陪他，有一种办法让我的孩子还有个陪着她的爸爸，和我一模一样。我觉得我没有抵抗力。”
    “那我呢？他不认识，所以什么都行，我要和一个假人同床异梦。”
    “你也可以跟他离婚，但是慢慢断开，好过生离死别吧。你还可以去追求你的人生，他只是孩子的好爸爸。”
    “你在逃避啊。”陆柚拿出辩论社的劲头，她想举张一妈妈的例子，但是她不敢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那样也不错。”
    “你爸爸现在挺好的，那些事如果你不会告诉我，我会以为你家只是个有遗憾的完美家庭。但假如他和克隆人和解了，也不是对着那个人了。那个真正的人就是没有了。”
    张一的泪水迅速沿着眼角滑下去，他夸张地大笑，掩盖住了。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把她困在怀里：“好了，你说服我了，我不会了，我有什么事肯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陆柚觉得这样也不吉利，大晚上的，怎么把天聊成这样。可电影是她选的，她没法埋怨张一。
    她咚咚咚地在他胸口打了好几拳才觉得解气。
    “我真的认为什么话都说开了才好。以后我肯定好事坏事都不瞒你，哪怕你会很生气或者很伤心的。”
    “你为什么要做我很生气很伤心的事？”
    ……
    张一笑，情侣绕起这个话题就没完了，他还是早点举旗投降是明智的。
    手机响了，张一接了，是小韩。
    “他今晚值班，他不是这样晚上打电话的人。”
    张一接了，小韩的声音果然有点歉意：“哥，打扰，李丽华的状态不太好啊，晚上从七点多开始就有点呼吸短促，我给了一点药，现在没有明显好转，你看……”
    张一坐起来：“我马上去看看。”
    “等检查结果出来也行。”
    “我去吧。”
    陆柚问了一句“怎么？”，张一简单交代几句，让她早点睡，别等了，他今晚不过来打扰她了。
    李丽华的状况果然不太好，但意识还清醒。张一过来看她，她艰难地打了个招呼。
    “我看看，您别怕。”
    张一第一反应是不是药物不良反应，但除了常见药，也就是用了顾天提供的那个新药。现在有点晚，打电话给顾天，未免不太合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
    “没有这种情况啊，这个药在君同用了三百多例，除了四十多是用了三天没效果撤出了的。你这边也用了几天了，应该可以排除过敏，这不该啊。我问c司的课题组长，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也及时给我。”
    顾天的电话很久没回来，来的却是沈可扬，他一靠近，张一闻到他身上的一点酒气。
    “沈总，我今晚有点忙，您有什么急事吗？”
    “啊！c司去年让我们收购了，他们在中国的销售业务和t司合并了。所以这次是试验药也是我的产品，我也得来看看。”
    这个时候他出现，好像挺不吉利。张一态度冷淡：“现在也不是你出面的时候。你要是带来一点技术部门的意见，还可以。不然我今天恐怕没工夫陪你了。”
    “李丽华参与药物试验的手续都办完了吗？要是有没有签字的情况……我是说，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情况，虽然已经口头告知了患者，药也用了，但是手续还不是很完整的。”
    这种大公司的试验还是第一医院第一次参加，所以手续之类都做得很完善。但张一很反感他现在就开始分割法律责任的行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到他怀里，盯着沈可扬看完。
    沈可扬讪笑着把文件夹递回来：“您做事认真，滴水不漏，孙主任是常夸的。”
    “我要去看病人了，没什么事的话，请您离开我的办公室。”
    他指了指门上的“医药代表禁止入内”的牌子，在过去几个月里，他都一直想这么做了。
    李丽华好了一点，李斌也在。他身上没有酒味，但一见张一，他的眼神有点躲闪。
    “你也来了。”
    李斌对他们几个私下吃饭不请张一的事总是很不好意思，今晚又让他逮了个正着。他知道张一不想去，但他总是认为张一可能很在意。
    张一一切如常，和他讨论李丽华的情况。两人又讨论出了几种可能的方案，用来应对不时之需。
    “科主任也来了，毕竟是咱们院第一次参与大企业的药物研发，他很重视。”
    张一“嗯”了一声，他重不重视是他的事，他该怎么治还是怎么治。
    “你的病案都没问题吧？他意思是咱们内部先审一审，不是说要造假，是说要是有瑕疵，咱们自己先查漏补缺一下。”
    张一吸了一口气，他尽力劝说自己，这是他们那个位置的人，应该要担心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冷淡回答道：“是你们查，还是我自查，还是一起。”
    “要是你同意的话，你就先在这边忙吧，我和小韩还有护士长我们先看看。估计充其量是有点语法错误，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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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你们要是需要，就把法规科一起请来，我不在乎。我也不怕查。要是能把c司的技术服务请来就更好了，我看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能确定是c司药物出现的问题吗？”
    张一露出一个疲惫的神情：“不清楚，我想知道。”
    李丽华的状态好了一些，好像睡着了。张一一进病房，她立即醒了。
    她低声说：“打电话叫我儿子回来吧，跟他说，先别告诉小的。”
    张一心里酸，理智告诉他应该听李丽华的，感情上，他又想安慰她，情形没有那么坏。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亮了再打电话吧，我就是想他了，不是说就是会怎么样了。张大夫，我很相信你，但是到了什么时候，就得说什么时候的话了。我那两个店长，都可以信任，有事她们可以替我决定。”
    “好，等我们上班了我给他打电话，缓着点告诉他。”
    李丽华点点头，疲倦地合上眼睛。张一回了办公室，查资料。
    沈可扬在走廊里，他出去又问了他一遍。
    “沈总，你们公司的技术人员，你还没联系到吗？”
    沈可扬也一夜没睡，头发都塌了，眼睛里全是血丝。
    “联系到了，昨晚就问了他了，他说全世界范围可能有一千多例了，从来没出过这样的问题。”
    “全世界才一千多，君同就五百多？”
    沈可扬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因为这是c司在国内的实验室先研究出来的嘛，先别管这些，我们公司已经在加班，从药物机理方面重新找原因。昨晚我可能有点急切，但是出了事，肯定是要一边救治病人，一边保护医生的嘛。”
    一千多例都没事，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张一！”
    陆柚在电梯口出现，手里还拎着些早餐。
    “你不睡觉，怎么来了。”
    “我醒了就来了。都快七点了，睡什么睡。”陆柚画了个很亮的口红，露出个明艳的笑脸，“给你和小韩买了早餐，没想到人还不少。”
    她的气色不太好，可能昨晚惊动她，她也一晚上都没睡好，张一有点抱歉。
    “谢谢你想着我，谢谢。”
    陆柚担心是因为她知道李丽华对张一的意义，她很担心她真出点什么事，张一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她好吗？”
    张一摇摇头，一回头，沈可扬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开了。
    他们回了办公室，小韩趴在桌上睡着了，张一把他那份放在他桌边上。自己捧起一碗热粥，方觉这世上有点活气。
    “你也吃点，你买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陆柚怏怏不乐：“我吃过了，这不把有的大老爷得罪了嘛，我还去送了点给他们。陪我姐吃了几口。”
    张一没笑，他心情太沉重了，陆柚的话全然没往他心里去。陆柚不会安慰人，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口。张一只吃了一碗粥，起身送她去电梯口。
    “你尽力就好了，你是医生，不能逆天改命。”
    “是。”
    “我相信你是很好的医生。”
    张一勉强笑笑：“快上班去吧。你这么好，我都要舍不得放你走了。”
    63.伤疤
    张一回来时候，小韩已经醒了，和李斌各叼一只包子，在办公室里唯一那张会议桌上相对无言。
    “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就说，我没事的。”
    “没什么问题，我们俩只是在吃早饭而已。”小韩强笑，“哥，以前没留心，你病案写得真的挺好的。”
    “我要打电话叫李丽华的店长来了。她说她们可以替她签字。之前的危急授权应该还在期限内把？”
    李斌沉重地说：“刚科主任让我扫一份发给法规科看了。这个时候，还是得通知她家里人吧？她儿子要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至少她女儿也该来见见。”
    “她让我一会儿给她儿子打电话，先别吓唬她女儿了，”张一知道他说了也不算，从昨晚那样到现在，李丽华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病人了。”
    “是，高三，学习要紧。”
    小韩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阴阳。张一一甩门出去了。
    李昭进了办公室看见陆柚已经在了，特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我之前观察过，你总是掐着八点十五到。”
    “是。我……哎，张一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昨晚加了一宿班。我早晨去看了他一眼。”
    见李昭笑眯眯地要打趣她，她赶紧把另一个最重要的缘由抛出来。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昨天我堂姐终于生了，我去的时候听见我大伯在打电话给我大伯母，说我们不尽心。晚上他去我爸眼前说了估计，我爸连夜打电话劝我忍一忍。”
    “哦，今早上去扮演和平使者了。你姐姐和孩子都好吧？”
    “挺好，都还好，这个周让她养养身子，下周开始治疗。”
    “没事，这种一致对外的，你不是不怕么？反正就是买点东西去认个怂，大家面上都装一装，熬过这段你姐治好回家了，大家都忘到脑袋后面了。”
    “是啊。”
    朱科来了，两人就结束了闲聊。陆柚把自己的电脑打开，她过去跟李昭他们吐槽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担心的是张一，他今早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要是李丽华真出点什么事，他只怕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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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陆柚晚上下班的时候来见张一，张一正在跟人打电话，夹杂了很多英文术语，口气十分焦躁。最后他“啪”一下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陆柚都担心他摔碎了手机。
    “怎么样？”
    “李丽华的儿子七点多下高铁，我想等着见他一面再走。你先回家吧。”
    “我陪你一会儿，不着急。”
    “刚跟c司的人打电话，他们的首席科学家说，他们经过了反复的论证，不是药物不良反应，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其他因素，包括一些院内的偶然因素，哼，傲慢。我们医院是不如君同，但是也不至于一出问题就要考虑院内卫生和护理情况！”
    “是的，我真是不该给她用这个药。那些常规药物耐药了，即使停止治疗，她也至少还可以延续一段比较有质量的生活。”
    张一揉着眉头，他的眼睛里已经全是红血丝。
    “你这周还有手术吗？这么熬，你自己精力也受不住吧。”
    “这周没有了。等会儿见了李丽华的儿子，我就回家。她体征平稳很多了，但是没有用。”
    他黯然地摇头，陆柚明白，李丽华是真的留不住了。
    “你的车我要开走。我明天送你来上班，你现在这样，开车回家会不安全的。”
    “好。我没事的，我是个医生。”
    张一回家已经九点多。陆柚料准他肯定不会吃饭，留了饭在餐桌上。他回来果然坐在了餐桌前，热也没热。
    陆柚走过去。
    “回来一声不吭。要不是我耳朵灵，我都不知道。馄饨凉了，也不知道热一热吗？”
    张一放下勺子，把碗端到微波炉里。盯着微波炉发呆。
    “张一，她是你的病人，她不是你妈妈。在你的一生中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病人，也会送走很多病人，而且，我相信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了。”
    张一双手捂着脸，用力地搓了几下，强打起精神来。
    “是，我都懂，我都明白。我是越过那条界限了。十几年了，我还是无能为力。”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对付的是癌症，很多时候就是无能为力的。”
    “是，但我希望能延迟她的死亡，让她能看着她儿子走进平稳的生活，或者至少看见她女儿高考结束，知道接下来的几年她会在哪。如果我不画蛇添足，可能一切都会很好。”
    “你只能做当下最好的选择，你选择给她用试验药物的时候，你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可能出现问题，但是你还是用了，就说明在那个时候，你还是认为用这个药是好的，那你就不要自怨自艾了。”
    “是，是的，但她要死了，我无能为力。”
    张一转过身，僵硬地抱住陆柚，埋头在她肩膀上。陆柚开了微波炉，让他把馄饨端到桌子上吃。
    “吃饱了睡一觉，勇敢一点。我陪着你。”
    张一点点头，拿起勺子刚吃了一个，电话又来了。李丽华的儿子呜呜地哭，泣不成声。
    “张大夫，我妈在抢救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张一的脸色顿时一片灰败。
    “我马上去。你请人把你妹妹接来吧，你别亲自去，也别让她自己来。”
    陆柚送张一去医院的时候正赶上抢救结束，今晚的当值医生是李斌，他一见张一，向他摇摇头。
    一个店长的老公去学校里借了李丽华的女儿过来，小姑娘瞪着大眼，脸上有泪痕，但是好像已经不会哭了。
    两个店长带着他们兄妹进去告别，病房里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哭声。护士们在门口等着，过一两分钟进去劝他们小声一点，也好把病人推到告别室去，不要打扰别的人。
    陆柚握着张一的手，他的手冰冷：“你也去看看吧。”
    “不，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候，我不要去。都过去了，没什么了。”
    李斌叹息了一声。
    “你别太伤心了，你为她做出的努力，我最清楚了。事情发展到现在，你也不想的。”
    “是，但是……也没什么用。我回家了，这儿一切都交给你了。”
    李斌犹豫着要不要跟张一说这些，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c司说，会给李丽华的家人一笔人道主义补偿。”
    “她在好几个商场都有专柜，她……不缺钱，她只想要更多的时间去陪着孩子们，我食言了。”
    张一的眼泪落下来，他赶紧伸手抹掉。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到家之前，他一直靠在车窗上，什么也没说。陆柚回家就催他赶紧去洗澡睡觉，他机械地听话，像个机器人。半夜陆柚听见他在喊，起来一看，他在说梦话。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我要好好学习！妈！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他满脸眼泪，额头干干的，一点汗也没有，陆柚伸手一试，烫得吓人。
    “张一，张一，做噩梦了吗？”
    叫不醒他，他的梦十分痛苦，他开始嚎啕大哭。
    发烧叫120就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可陆柚一个人又实在弄不动他，他发这么高的烧，别烧坏了。
    她家附近最近的医院就是第一医院，要是叫120，他的同事就全知道了。她是直到李斌提起人道主义补偿，才意识到张一在这件事中或许还有医疗责任。
    “张一，你别吓我。你起来吃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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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她叫了好久，他才微微睁开眼，陆柚给他吃了一粒退烧药，他就又睡了。过了十几分钟，他又在梦中痛哭起来。
    陆柚给他弄了冷毛巾盖额头，又查了网上，拿了半瓶红酒替他物理降温。她也困，靠在枕头上睡一会儿，醒来摸一摸张一身上没那么烫了。想去拿体温计再量一量，又睡着了。
    她是被张一的手机惊醒的，见是李斌，她接起来。
    “张大夫，沈可扬会来跟他们谈，你要不要列席一下？家属年纪都不大，说不定会有过激的言行。好像他们还挺听你的话。”
    “是我，李主任，张一昨晚发了高烧，现在还烧着。”
    “哦哦，那让他好好歇着吧。我替他请假。”
    现成的医生摆在跟前，陆柚赶紧问他应该怎么办。李斌说了几样常见的药，又说要是高烧不退，或者说胡话了，得赶紧送他来医院。
    陆柚给朱科打电话请假，说男朋友发烧挺重的，朱科准假比她原来的王科爽快多了。张一睡得并不安稳，他眼角还挂着眼泪。她伸手去擦了一下。
    “张一，张一，你想吃什么？”
    张一不语。
    “你不说，我就上班去了。”
    张一皱起眉，好像是听见了。
    中午李昭打电话来。
    “姐们儿，听说你在家做贤妻了？”
    外卖来了，陆柚拆了外卖盒子，给张一点了一份粥，她自己多加了一份水煎包。朱科长人是挺好，可就这点不好，太八卦了。一点小事跟他说，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只会点外卖，张一发高烧，都烧到四十度了，我吓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
    “哎，他病人昨晚上突然没了。他挺受打击的。”
    “这对医生来说不是常事嘛，劝他想开点啦。”
    陆柚端粥给张一的时候，他醒了。陆柚把外卖的纸碗换成了大碗，举着勺子问他要不要喂。
    张一的眼神非常茫然，摇摇头，自己接勺子过来吃。
    “怎么，穿越了？不知道这是在哪，也不认识我？”
    陆柚努力地开了个玩笑，张一嘴角略翘一翘，向她证明自己也笑了。
    “昨晚谢谢你。我好想知道你在替我擦，我只是睁不开眼。我是不是说了很多梦话？”
    “是。”
    张一欲言又止，又举起勺子努力吃了一口：“我没事的。”
    陆柚皱眉：“有话就说。”
    “我梦到我妈了，像是她生病在医院的时候，她很凶，打我，问我为什么没有考好。因为我的原因，她马上就要死了。”
    “没有，她不会那么说的。”
    “是，她没有那么说过。病了之后没有过。我初中之后就没有过了。”
    听起来，是有过的，又或者，曾经张一的妈妈那样指责过他。
    张一喃喃地说：“我做错了好多事情。我妈妈怀孕了，又流产了，没有处理好，出院了又流了一地的血。她躺在医院里，没人管我，我乱跑出去玩，考试考得不好，她说，你要我死了才开心。她说妹妹没了，都怪我太不听话了。她的一生全无一丝指望。”
    陆柚能想象当时的语境，一个女人满心欢喜地盼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终于打算放弃前嫌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落空了。从今往后，可能全部的希望都要寄托在这个大儿子身上了，偏偏他又不听话。
    她是该失望，但一个初中的小孩子，是不该背负这些的。
    张一痛苦地说：“我不该做医生的。”
    “你现在应该清楚了，不是因为你，虽然你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流产，但不是因为你不听话。”
    “我不知道。陆柚，我……学医是因为一腔热血，但我不适合。”
    “张一，你妈已经走了，李丽华不是你妈。你尽力了。”
    “是，我知道我尽力了，我也知道她不是我妈。如果我妈今时今日能躺在这，我也还是救不了她。君同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也没有用。”
    张一端着碗往嘴里送，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种固执的信念感。陆柚过去以为他那是情绪稳定的体现，但今天她才发现他那是谨慎。
    他不敢让人失望，他在用听话，换取身边人的原谅。
    陆柚伸手把碗从他手里拿下来：“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吃了会不舒服，别吃了。”
    张一也毫无反抗，他嘴里没有味道，坚持着吃了这么几口，是不想拂了陆柚的心意。
    “你在这里再养一天，我明天去上班，让叔叔来照看你。我晚上就回来，好不好？”
    “我不想看见他。我自己也能点外卖。”
    “好。正好我也不想去上班了，我要好好想想，我要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陆柚听他轻声说了一句：“我要是辞职了，就成为一个无业游民了。”
    64.问心无愧
    陆柚第二天去上班，朱科还热情地问了一句张一的情形。他对那个腼腆的医生很有好感。
    “没有昨天那么严重了，今天自己在家躺着呢。”
    “中午你也可以回家看看他嘛。”
    陆柚不置可否，笑一笑就过了。昨天张一病得那么严重，她没办法把他自己扔在家里，他都醒了，她很不必像个忧劳过度的慈母一样事事都要管。
    “秦处已经向局里沟通过了，这一次第一医院的审计由王科和孙成安加上咱们俩来，到时候审计报告只署他们两个的名字，咱们还是一样的工作，只是咱们按照秦处的工作安排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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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意思是，咱们乔装改扮。”
    朱科大笑：“也是也不是。审计的工作，我们也要参加，我们要留心我们要看的东西。毕竟，咱们还是按照审计的工作方式。”
    “明白。”
    陆柚微笑点头，心里已经把这一串领导的安排都骂化了。王科那个小心眼，她怎么干也不可能让他满意的。何况还有千年鲶鱼精孙哥，平日里自己的活都滑不溜手，何况四个人干这些，他肯定全程摸鱼。
    “已经发了函询吗？”
    “审计通知书都发了。正常这周就要开始了，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覆文老是没回来。小陆啊，这个具体的工作安排，就别跟别人说了。”
    陆柚点点头，他想让她别告诉张一。这就是她参加这个专项组的不便之处，但是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了，她也不想再多说了。
    “我们俩从不聊工作的事，医院的事他说了我听不明白，我的工作，他也理解不了。大家就在一起吃吃喝喝而已。”
    朱科又大笑：“都快结婚了，怎么能说是吃吃喝喝。到时候结婚跟我说啊，我真喜欢你们小两口。”
    陆柚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请他就不可能只请他，她原来计划一个同事都不请的，真烦死了。
    中午张一给陆柚发了一张照片，看样子是他爸来送的饭，陆柚一看外卖盒子就知道是那家锅贴的。陆柚问了几句还发不发烧的闲话，张一说他下午要去医院，约了李丽华的儿子见面。
    “你能行吗？”
    “我还好，我爸说他送我。他们拒绝和医院谈补偿，说要我在场。我还是去一下吧。早点结束，他们的生活也好早一点正常起来。”
    陆柚有点担心，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过完年没几个月，妈妈死在医院里了。陆柚很怕他会冲动。
    “你要不然让小韩陪着你？”
    张一硬是开了个玩笑：“他看起来比我强吗？我也很能打的。”
    陆柚轻笑了一声：“你现在太虚弱了嘛。”
    天又下起了小雨，张一没有带伞，下了车，往楼里跑了几步就有点喘。病了两天，还真是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他很抵触进办公室，院方和李丽华的孩子们约到了下午三点，张一掐着点到了，小韩一个人在办公室整理病案，看见张一大吃一惊。
    “天哪，才两天你就成这样了？你脸色太坏了。”
    “发烧，不爱吃饭，能吃饭就好了。在哪见面？”
    “七楼会议室吧。你一个人来的？”
    “怎么？”
    “上午沈可扬在这溜达了一上午，我看，这可不是医疗代表禁止入内，下次干脆在这个办公室里给他设个座位好了。他带了律师，咱们医院也请了律师，估计对方那俩小孩也会请律师，不过，他们是没准备的，请个普通律师应该也不能跟他们对抗。”
    张一只是默默地听着。刚刚出门之前觉得好多了，现在有点想吐。
    “哥，你真的老实，你就不应该来。你带着病来这儿，有什么好处？”
    “是祸躲不过。没事，我想……我不想做医生了。”
    “哎，你别啊，这事儿无论最后的结论是什么，咱们私下说，你是没有错的。”
    “和这一两个病例没有关系，一早我就不想干了。”
    小韩凑近了点。
    “你这想法跟嫂子家人说了没？这事儿人家听了肯定不愿意啊。说的好好的，是个医生，到快结婚了，成了无业游民，他们肯定很难接受，”见张一一脸的不为所动，小韩欲言又止，“你该不会是，有好下家了吧？”
    “计划去我爸的超市卸货，他给别人三千，我有文凭，跟他要三千五不过分吧。”
    张一开了个玩笑，想结束这段谈话。小韩托腮站在他眼前，打量他一番，说道：“我得跟你去，你别太老实了，给你扣什么锅你都背着。去年那个处分给的就莫名其妙的。”
    张一到底是以医生的身份出席的，临走的时候去更衣室换了白大褂。胸卡也夹好。小韩一脚勾上办公室的门：“快走啦，你就是不用讲究的东西讲究太多了。穿这么好看去挨揍吗？”
    张一一笑：“你看，你也觉得我该挨揍。”
    小韩气结，这不就是无理取闹。
    场面和小韩说的差不多。两个店长和其中一个的老公来了，不是那天晚上去学校接孩子的那位。医院还请了护士长去陪着那两个孩子，李斌做了ppt，因为家属不同意解剖，所以都是病案的截图。一个没有结果的事，他也说不出什么花来，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听这个病例发展，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周，那几十个小时，对张一来说绝不是个轻松的事。他这几天，反反复复地都在复盘整个过程。太难过了。
    李丽华的家属席有轻声的啜泣，是他儿子，他女儿仰着脸，听得很认真。李斌讲得没有炫技的内容，她是否能真的理解，张一也不知道。
    接着就是沈可扬说了一些官样文章，副院长也跟着说了几句。大抵都是为了洗脱两方的责任，要强调这笔钱——数字未定，但不是很多——是所谓的人道主义补偿，也就是说，无论是第一医院还是c司，都没有过错。
    张一昏昏沉沉，听他的意思，好像空白合同已经事先发过去了，那合同条款应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张一心里在替这对兄妹发愁，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有困难，当前，钱并不算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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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家属那边沉默不言，张一想，从医院这角度，他们肯坐在这里，也基本上能达成一致了。
    那小伙子和妹妹对视了一眼，那女孩站起来。
    “张大夫，我和我哥能跟你私下聊几句吗？”
    没什么不可以，张一站起来。
    李斌语气很柔和地劝道：“张大夫在家病了两天了，今天是硬撑着来的。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说。”
    张一站起身，他还没病到走个路都不能。院长语气尖刻地开口：
    “张一大夫虽然是您母亲的主治大夫，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代表本院发声的权利。你们有话，可以在这里问，张大夫可以解答，但是他的回答也只能代表他个人的一种主张，不代表就是对的。”
    小姑娘也很爽快，见他们不肯让张一出去，也不让张一为难，干脆坐下来了。
    “我妈妈过年的时候跟我们说，在第一医院，张大夫照顾她很多，可怜她是个孤女人，什么事都为她多想一些。她心里总觉得张大夫很亲近，非常亲近，像我哥哥和我一样。张大夫，我和我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跨国大公司打官司论黑白上——”
    听了这句话，医院和沈可扬这群人本能地挺直了腰，想听她是不是要问她妈妈的死因，想在张一说出什么蠢话之前拦住他。
    “条件他们都说过了，我们没有想靠着我妈妈的死发财。这个我们可以签，只要张大夫你说一句，在我妈治疗的全过程，你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是没有遗憾，没有过失的。那我们就签了。”
    她很厉害，很像李丽华。那个女人向别人讲起她蹲在市场上摆地摊卖衣服的时候也是这样勇敢冷静的。
    他遗憾吗？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留住她了。如果他重新回到做选择的时候，他能……他能不去相信a司的研发，不相信君同的数据吗？
    他听见椅子松动的声音，院长慢条斯理地说：“张大夫无论从业务能力还是医德方面，在我们医院都是有口碑的。”
    女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院长的话影响到。
    “是，我无能为力了。对不起。”
    “好，那我们就都了解了。哥，咱们签了吧。”
    签了名，家属和领导他们就都离开了。张一颓然坐在椅子上，小韩知道他难受，在旁边陪着他。李斌在收笔记本电脑，崭新的会议室，线都崭新地带着各自的脾气，李斌努力把自己变成背景板，悄悄地进行。被张一点了名，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脾气。
    “你这样是真不行，你病得实在是很严重。早点回家休息吧，等我一下，我下去帮你打个车。你这样不能开车的。”
    “嗯，谢谢你。”
    张一一站起来，眼前一黑，小韩扶了他一把。
    “不然你去急诊看看？查个血常规什么的。”
    “不用，发烧我自己能治好，要是癌症什么的，反正也治不好了，随便吧。”
    李斌无奈，示意小韩扶着他送他走。
    陆柚已经发了消息说会来接他，张一坐在大厅里，也不要小韩陪。
    他看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医院新建的大楼，整个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窗，物业的几个阿姨不舍昼夜地把它擦得纤尘不染。只是一场大雨就湿得满是水滴。
    也看见沈可扬带着律师，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扬长而过。
    沈可扬一副周全模样，要来拉他一把，他挡开了。律师说就此别过，留沈可扬和张一相对。
    “这么大的雨你又没带伞，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女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沈可扬慨叹道：“她现在倒是柔情似水的，说句话不怕你生气，之前大学的时候，她可蛮了。这样的雨天，你不去接她，她就要生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是尴尬的，两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从来都是小心回避。张一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就这样提起来了。他根本不想跟他聊陆柚，陆柚好坏都和他没关系。
    “你们公司，真的觉得你们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我只是个销售，懂药理的是实验室里的研发人员，懂医术的是你们这些大夫。我就是个卖货的，和李丽华倒是同行。”
    他的脸在张一眼前，好像是非常担心张一的身体似的。他长得实在是非常英俊，秀美深目，在这么个恶毒的时候，表情还那么诚恳。
    “陆柚，当年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她后悔了吗？”
    “不知道，没聊过。她来了，你要自己问问吗？”
    门口有个无障碍的斜坡，陆柚直接把车开上来了，稳稳地停在门前。张一站起来向外面走。、
    沈可扬潇洒地耸耸肩：“好吧，再见了。”
    “我希望再也见不到你，这医院里，处处都是药代止步，不知道你为什么天天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尴尬。”
    张一坐到陆柚车里，陆柚伸手试试他的额头，滚烫的。
    “你看你，来折腾这么一趟，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她，我很为她们骄傲。”
    陆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笑了一声。
    “哎，办妥了就好，希望他们以后都能顺利吧。”
    张一的声音已经轻得像梦呓了：“希望那个女孩子不要学医吧。”
    陆柚看他是这个样子，干脆也不回自己家了。她那个家没有电梯，张一够呛能上去，她带张一回了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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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床几天没睡了，我替你换个床单吧。”
    张一却像一口袋苹果一样，叽里咕噜地滚倒在了床上，什么也顾不上了。
    陆柚扒拉着替他盖上被子，咕哝一句：“再不是那个半夜非要给女孩子换四件套的样子了。”
    张一做了漫长的一个梦，他未出世的妹妹和李丽华的女儿交替出现，李丽华在梦里指责他，他妈妈反而在替他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她妈妈还是又怒骂他，问他是不是学得不够。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一句话：“你问心无愧吗？你尽力了吗？”
    “张一，别哭了，张一！”
    陆柚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脸。陆柚塞了一口凉凉的东西在他嘴里，他一咬，一股柑橘的味道流到嗓子里。
    “怎么回事？我要不要送你去看看小儿夜啼是什么原因？”
    张一觉得汗津津地，但睡这一觉，身上松快了不少。他玩笑了一句：“柚子好吃。”
    他知道不是柚子，故意要占这一点口头便宜。
    “叔叔刚送来的，我和你到这儿来了，他晚上想去送些水果给你吃，怎么敲门都不开，才联系了我。”
    “嗯。你让他进来了？”
    “你不让他进来？”陆柚一脸狐疑。
    “没有。曾经是有过的，但是我打算走出来了。”
    张一嫌灯刺眼，侧身把自己的脸放在了陆柚身体的阴影里。陆柚和他靠着头，分着吃橙子。
    “陆柚，我想一辈子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想和你结婚，你跟我结婚好不好？”
    “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了么？”
    “我想早一点。我只有你了。我们在一起，过我们的日子吧，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我们生一个孩子，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好啊。”
    张一爸爸来的时候，张一也是那样睡着的。陆柚在一边鼓起勇气问了一声：“他说，他曾经差点有一个妹妹。”
    张一爸爸一怔，苦笑着摆摆手：“他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呢。当时怀上了，没打算打了。找了认识的人，说报个个体户，交几万块钱也就生了。谁知道都六个多月了，不动了。张一他妈去流产，一遍没干净，又血崩了。遭了不少罪。”
    “胎停了？”陆柚不敢信自己的耳朵，“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哎，怀孕流产的事，他还初中又是个男孩，没跟他说。”
    张良平也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末了，他站起身。
    “我们都不会当爹妈，年轻的时候由着自己的性儿，硬碰硬，孩子夹在中间，遭罪了。现在想想，不如少生点气，早点服个软，大家都喘口气，可能多活些年呢？你们小两口，好好地过吧。”
    65.备婚
    清晨的阳光落下的时候，陆柚闭着眼睛拉了一件什么东西遮住眼睛。
    “烦人，大周末，不让人睡一会儿吗？”
    张一把纱帘放下来，躺回床上，把她脸上的东西掀开。
    “你看外面阳光多好，今天咱们俩去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
    “去看看新家，不然就看看婚纱照？”
    陆柚抬手去摸张一的脸，连日生病，他的脸清瘦憔悴。
    “你现在太丑了，不想去拍。等过几天。”
    张一笑她傻：“婚纱照都是要预约的，哪是想拍就能拍的，我挑了几家备选，咱们去看看样片选选衣服，到时候再拍。”
    说去就去。陆柚看了两家就无聊了，东西都大同小异，价格都是张一在问，她懒得理会。她想象过去去亲戚家，他们家里挂着那种巨幅婚纱照，只觉得滑稽。那也会是将来她家里的模样？
    张一笑她：“现在没有那么挂的吧？那是不是都好多年前的事了？除非你喜欢这种调调？”
    陆柚自觉舒了一口气，赶紧说不喜欢不喜欢。
    “我太无聊了，我要叫萌萌出来玩。”
    蒋易萌他们这周也没加班，一叫就出来了。她陪着陆柚看样片，张一和凌思远说去替他们买饮料。凌思远聊起婚礼准备的事。
    “我们俩也不讲究算日子了，就定了五一，假期第一天，大家吃好喝好，该去哪玩也没有很耽误。你来当伴郎啊？”
    凌思远一愣：“我都结婚了，能吗？”
    “不要紧吧？我总觉得应该是你。再说，柚柚的伴娘，难道不会叫萌哥？”
    那边陆柚和蒋易萌也真在说这件事。蒋易萌答应得爽快极了。
    “行啊，我总觉得你的伴娘就应该是我。”
    这样一来，蒋易萌的努力好像有了目标，她赶紧问有没有伴娘服可挑。
    “你和老凌真不办了啊？”
    “都没那个心思了，这么过着，我也没什么。结婚证我都好久没看见了。”
    “要不你俩跟我们一起办？张一他爸搞酒店什么的特别费心，只有我们两家那几桌客人，可惜了。倒时候，我们互为新郎新娘，伴郎伴娘。我们都没有遗憾了。”
    蒋易萌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她有点兴奋。张一和凌思远带着饮料回来，她赶紧问这样行不行。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刚我和张一也这么说了。不过我们两个老黄瓜，也要跟着人家刷绿漆了。”
    事出突然，要通知父母，已经定好的那些，也要重新改规模。张一爸爸本来就嫌排场不够，显得寒酸，如此一搞，成了大型活动，他也兴奋极了。蒋凌两家的父母早觉得孩子没个正经心思，就是因为没办婚礼，没有结婚了的实感，撺掇他们办一场，他们又太懒。这会儿他们想办了，他们也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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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毕竟，之前撒出去的份子钱也得回来不是。
    忙了一天，很晚才到家。陆柚嚷累，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张一把她的腿搭在他腿上，替她揉小腿。婚纱照定在了下周天。
    “你下周会很忙吗？”
    “下周我要去你们医院。应该不至于到周天还弄不完吧？”
    “也是。”
    陆柚用脚趾刮一刮他的肚子：“你下周去上班吗？”
    张一捉住她的脚，帮她脱袜子，在她脚心挠了几下。
    “你希望？”
    “张一，我不在意你辞不辞职。我愿意和你结婚，不是因为你是个医生。但是我想，你的职业规划你自己要想好。”
    “是啊，是的。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张一看她的眼睛，笑了笑，“我真喜欢你。”
    适时的时候，张一比这肉麻百倍的话也不是没说过，这会儿突然这么一句，陆柚还不好意思了。
    “怎么这么肉麻。”
    “我也不知道不做医生我还能做什么，但是我现在有点不堪重负了。我又觉得，人还是得有一个……”
    张一比划了一个手势，他不好意思说“事业”这个词，但他一时间又找不到更好的字眼来代替。
    “那你自己考虑好，我不想给你压力。”
    “你没有建议吗？”
    “你的很多体验，是我不知道的。我也会想，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意义会和一般的医生不一样，你会有很多难以面对的东西。这几天你的状态，就挺可怕的。”
    “对不起，我这几天实在是……你要不要听听我那天去医院的经历？”
    陆柚点点头，他说出来，可能会好一点吧。
    “他们这样信任你。我还担心他会揍你。”
    “那两个孩子都很好，很聪明，他们不跟c司硬抗，是正确的选择，你看那些古往今来跟药企搞的人，哪个不是蹉跎半辈子？包括一些国外的成功案例，最后会获得大众赔偿，但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些钱又有什么意义。我还要在这里，不知道要呆多久。”
    “是沈可扬让你困扰吗？”
    “不是，我不介意他了，”张一本来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来，“我现在确定你没什么了，就一点也不在乎他了。但他这个人本身，我挺讨厌的。好像从前我介意他但很欣赏他，现在我是纯粹的讨厌。但是没有他，也还会有别人，有气味的地方，总是有苍蝇会飞来的。”
    陆柚把手搭在张一手上。
    “那你想清楚，可能也可以和你家里人商量商量？我看，叔叔还是很关心你。”
    “说来奇怪，我和他没有商量过任何正经事，大学报志愿什么的，我都没跟他说过。我跟凌思远商量的比较多，他要是再拿不准主意会去问他爸妈。这次没办法了，谁能给我拿这样的主意呢。”
    陆柚以为这段谈话到这儿就算完了，两人分头去收拾洗漱。陆柚洗澡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谁啊？这么晚了。该不会是我们王科吧。”
    陆柚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张一看见来电人是大伯，顿时笑不出来。
    张一听见浴室里陆柚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最后她把手机递出来，自己匆匆地冲洗了一下就出来了。
    “烦人，拿我当我爸了，说什么我都答应。”
    “说什么啊？”
    “问我姐为什么还没转科，都快一个周了。我说你生病了在家，他还不依不饶地，我说不然你有事去问医生，不要打我的私人电话。虽然是你负责的病人，难道你病了，你们医院没有人管吗？”
    张一听着，他的那些其他的病人肯定有人负责了，但是陆芷这种还没转过来的，大伯要是没去问他们科里，还真有可能就被忘了。
    “我师兄最近可能还要来一趟，我想，要不然让她转到君同去？我师兄来管，我更放心些。”
    “张一，你不是说她不是那么严重的吗？何必去君同呢？”
    “我有点不放心我自己。”张一很不好意思地说，陆柚皱了皱眉。
    “你的医术是没问题的。张一，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你应该很自信的。”
    “毕竟是癌症，去个大点的医院怎么说也会更好点。我这是对亲戚负责。”
    “张一，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会把你的意见转达给我大伯。但我不希望你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你……”
    张一一声不吭，陆柚很不满意，张一关了灯躺在床上，两人在一个被窝里，离彼此都很远。陆柚又想骂他，又想劝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话。她自知生气的时候说话就太不冷静，现在聊，肯定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过了一会儿，张一靠过来，拉着她的手。
    “你别对我失望。我的医术是没问题，可那是你堂姐，我不敢让她有闪失了。我的心很乱，我对我自己不自信了，我的每一项治疗都是有概率的，我现在接受不了概率之外的那个部分了。 ”
    陆柚的心思从安慰张一飞向了别处，她有两位母亲，言传身教，教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面对这个时刻的办法。
    按李文洛一贯所为，她现在应该抱住张一，安慰他，顺着他，一切当然不是他的错，他无需如此自责，等改天张一的理智和判断回潮，她再去讲道理也不迟。
    她这样的手段，让陆盛勤二十多年如一日对她俯首帖耳，在家中的大小事上，都像是她的傀儡似的。陆柚只能庆幸她对她没有什么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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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或者按照苏媛媛的做法，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他是一个医生，有这样的想法，他简直是个懦夫，他怎么还能说出来？他这是没有责任心的体现，是值得唾骂的。
    可苏媛媛也会说这样做事不对的，男人的自尊心强，要护着的。好些事你打打马虎眼就过去了。或者他做什么你不入眼的事，只要还过得去，就不要管了。
    这个“不入眼的事情”可不仅指懦弱，甚至是一些在今人视角中不能容忍的行径。
    她不愿意像李文洛一样圆融，她所有当下时刻的忍气吞声，都太辛苦，陆柚会觉得大可不必。她希望她和伴侣是坦诚的，是平等的，不必去讲那么多迂回。当时，苏媛媛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是现实让她头破血流，元气大伤。
    婚姻好像是很艰难的一课，或许因为今天他们去拍婚纱照，决定了很多结婚的事情，她感到它近在眼前。她只窥见了这一个边角，就已经有些疲于应对。
    她久久不说话，张一以为她睡了，或者单纯是不想说，他又默默地转向了另一边。
    66.回避
    周日的天气依然很好，凌思远加班去了，蒋易萌兴致勃勃，约了陆柚他们一起去见婚礼策划。陆柚他们和婚礼策划也没有见过，正好一起见一见。
    吃过午饭，凌思远电话来说加班结束了，问去哪找他们。
    “你回家吧，我们接下来是女生局了，你跟张一玩吧。”
    张一讪笑：“这就赶我走？”
    陆柚微笑一下，说：“你把车开走吧。我晚上开萌萌的车过去。”
    张一点点头，起身离开。蒋易萌看着他背影消失，来了个战术后仰。
    “说说吧，怎么回事？这一上午，净剩我一个人尴尬了。昨天你俩吵架了？”
    “完全没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蒋易萌玩味地笑了：“不错，陆小姐要自我反思了。”
    “根本不是。你说，以后我跟张一怎么相处？我肯定不能跟我后妈似的那么虚伪，我妈让我忍一忍让一让，我觉得我也做不到，我有时候理智地想一想，要是什么事都很直接地说，肯定很伤人，我脾气上来了，就有点不顾一切了。”
    “所以你们还是吵架了是吧？”
    “哎呀，我跟你根本说不清楚。没吵，冷战。也不算冷战，就是我们俩都知道有点不对，但是没戳破。”
    陆柚把事情简略地跟蒋易萌讲了讲，蒋易萌点点头。
    “我的建议是你跟那日式贤妻一样，等他下班，饭在锅里，进门就替他换拖鞋，然后说‘您辛苦了’，每件事都打理到手边上，你做得到么？”
    蒋易萌被自己的脑洞逗乐，哈哈大笑，她想象了一下陆柚对张一那样，笑得不行。陆柚也笑：“我以为我后妈那样，已经是我想象力的极致了。我都做不到，你还日式贤妻，张一何德何能？你回家对老凌做一天，看看能不能把他吓坏？”
    “哎，说真的，我婆婆上次去你们订婚宴不是见过你后妈么？她说那真是个聪明又周全的人，一般人做不到那样，把自己的家庭当成事业来做。但是呢，她不喜欢她，她更喜欢苏阿姨，她觉得苏阿姨会更真诚一点。反而是我公公对你后妈赞不绝口。就是一种很神奇的男女差异。”
    “我妈那是真诚吗？老凌会说话是随了他妈妈了。”
    “就都是老实话嘛。”
    苏媛玲去张一家桌上敬酒，说陆柚脾气不好大家多担待之类，也是常事，可她一激动，说得过于详细，张一都不得不打断她，说陆柚很好。
    真诚是很真诚，但是有点太过于实在了。
    “我妈总是担心会搞砸，我也会再离一次婚，所以她对张一特别好，都有点讨好。我们家，配得感最强的就是我大伯了，我姐夫他都不见得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说。昨天在电话里说张一手上弄出人命了躲起来了，我跟他吵，现在还没接到我爸的电话呢。”
    “你们家跟我最有距离的就是叔叔了，我好像都记不起来他是个什么人，我就记得遇见几次，他都是笑眯眯的，很有礼貌，很尊重人。”
    “但是你想起来，发现他跟你说的所有话都没有内容对吧？”
    “是，我就想不起来他的任何态度。”
    “他每次为我大伯的事给我打电话，都是劝我忍一忍让一让，你大伯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容易，等你姐病好了，以后大家就不会有这么频繁的往来了，诸如此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哎，萌萌，我真的觉得我回家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我又好像搅到家庭里的事情里了。”
    “不回来，怎么遇上张一？”
    陆柚夸张地笑道：“哇，好一个金龟婿，遇不上，也不是什么很遗憾的事情吧？”
    话题绕了一圈，回到张一身上，陆柚也觉得张一亲切。他像家里那只小笨狗土土一样，在这一圈人中显得最没有心眼也最忠诚，让陆柚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怜爱。
    她的唇角挂着一抹笑，蒋易萌揶揄她：“这就好了啊？啧啧。真不愧是新婚小情侣，哎呀，可不是我们这样的老夫老妻可比的。”
    “瞎说，我想起我们家土土了。哎，要不是认识了张一，也不会跟家里搅得这么深。我大伯近年来唯一的功劳，就是千里迢迢带着家里人都来参加张一第一次上门以及订婚宴，我爸觉得很给面子。我姨妈这个人呢，按我爸的标准，我心里也应该是很感激她的，但我真的没办法和她……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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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我懂，好了，难得的女生局，要一直讨论男人嘛？你家装的怎么样了，我看看？”
    “一起去看看？我也好久没去了。”
    陆柚和蒋易萌买了杯饮料，下楼往新房子去了。
    “装好了，我们去开趴体吧？不要张一。我一直想要一种在自己家里接待朋友那种局，躺着看电影，谁渴了饿了自己去冰箱里厨房里找吃的。”
    “好，装修好了我马上就去。”
    晚上蒋易萌和陆柚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凌思远和张一已经把夜宵都准备好了。
    “明天要上班的啊！”
    “上吧，上班不让头天晚上吃夜宵吗？可惜有人吃药了，喝不了啤酒，我上次买了一个超级好的精酿，”凌思远得意地展示了一下酒标，“只买了四瓶，浅尝一下啊。”
    “你们可以喝，让柚柚替我就好了。”
    凌思远看向陆柚，陆柚微笑：“下次吧，剩一瓶怪可惜的。”
    “啧，狗粮就喂得饱饱的了。”
    吃了喝了，也没敢闹得太晚，张一开车回家。停了车，陆柚的歌儿还没听完，两人没熄火，在车里等着听完这一首。
    “你明天就去我们医院吗？我和你一起啊？”
    “你明天去上班啊？”
    “周末能办自己的事，也能出来玩，再不上班，有点说不过去了。”
    陆柚伸手给他，张一得寸进尺，凑近了她，两人的呼吸自然地交缠在一起。晚上有软烤鱿鱼，张一忌口没敢吃，最后一串陆柚吃的，果然很甜。
    “我昨晚听见你骂我懦夫了。”
    “我没……”
    陆柚说话，他就会用一个吻来打断。
    “你在心里骂了，被我听见了。辞职是不现实的，即使你不在意，我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我还是要坚持的。”
    “神经，我……”
    “我知道你没那么说，也没那么想。至少结婚之前，我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我想顺利地结婚。”
    陆柚这个房子的没有车位，老人多年轻人少，楼下的车位挺充裕。但唯一不好的是，楼上有人下来了。张一吓得赶紧关了灯，跟陆柚分开。
    那人是个外卖员，目不旁视，骑上车就跑了。张一的一腔紧张都错付了，陆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好怂啊。”
    “我认怂啊，咱们搬到留金台去住吧？反正结婚之后咱们也得搬。”
    “这儿都住惯了，这里的床垫还是咱们一起买的呢，你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陆柚笑嘻嘻地关门下车，张一在后面手脚麻利地熄火跟上去。
    两人第二天就是一起上班的，张一还说中午要一起吃饭，蜜里调油大概就是说的这样。
    陆柚想不清楚的问题，既然已经暂时解决了，她也就不去弯弯绕绕了。
    “还嫌不够怪吗？你自己吃。我中午跟朱科他们一起。”
    “反正就在我们办公室旁边，我中午去约你。”
    但乳甲中心现在已经全面投入使用了，他们都在张一对面的会议室也不方便了，所以这次所有的资料就都放在了九楼的一个大会议室。陆柚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在那里面对着张一。
    朱科率先开口：“这一次涉及的零碎就很多了，咱们先对账，账面上理清楚了再看现场吧。”
    王科不甘示弱：“对账很容易就把一些重点模糊过去了，我上午和孙成安去看一圈，把一些重要环节都拍照留存，到时候他们也不好糊弄了。”
    这一听就是孙哥的主意，早晨陆柚看见他们一起从车里下来，就知道孙哥肯定没少给科长出好主意。孙哥是王科的人，朱科不好说什么，两组分头工作，也好。
    大伯打电话来，她给按了。她开始对着目录梳理起文件来，这一步挺要紧，要是缺了什么，现在要，节省两方的时间。
    李文洛又打电话，估计是为了大伯的事。李文洛从没在上班的时候直接打电话，陆柚诧异，还是接了。
    “柚柚，在工作吗？你爸出差了，昨天你大伯打电话过去他没接到，你大伯打电话打到我这儿了。”
    陆柚不想长篇大论地说大伯怎么让人不堪忍受，她烦躁地把手机换了个耳朵。
    “妈，我在上班，他的事和我没有直接关系，陆芷有主治大夫。他说的那些话对我们已经很不礼貌，我不计较已经是尊重他是个长辈了。”
    “我知道你和张一都不痛快，我也不是你爸爸，心软耳软。我跟他说我是个后妈，什么话也不好说，何况这还是对女婿，总之我就是什么也没答应，”李文洛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仿佛也是借机出了一口气，“他没办法了，应该会跟你打电话服软的。你和张一抻着他点，天天作妖，以为地球围着他转吗？”
    陆柚放下笔，有点意外。
    “那……”
    “张一的为人我也有些了解了，不是亲戚也会尽力的。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我早跟你爸爸说过，你大伯那人有点左性，不能一味纵容，过去没什么来往，怎么都好说，这回你姐姐的治疗刚开始，再一味地顺着他，咱们都别过日子了。行了，你忙吧，我就这么点事。有空带张一回家吃饭，工作日就行。”
    陆柚放下电话，想了想，李文洛的行事，她没学会，陆柠也没学会。她说自己什么话也不好说，是对大伯说，也是对她说，没耽误她什么话都说了。拿着大伯给她杀杀气，张一该管的事还是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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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陆柚不知道张一是怎么安排的，干脆给张一发了一句：“大伯要是找你，你别惯着他，该怎么怎么。”
    张一不来，陆芷其实已经分给小韩了。小韩今上午打算去产科接人的。张一来上班，他高兴得不得了。
    “哥你来啦！”
    “来了。”
    “哎……”小韩想问他还辞职吗，办公室里人太多，他不好问。这几天他都很担心，但是不能说。他找到一个话题。
    “你姨姐分给我了，我打算今上午去接，系统还没建档，你要不然还是亲自……”
    “你又不是弄不了，我不去了。拜托你了，我不管她可能更好。我今下午那个门诊是不是也分给你了？”张一看着排班表，想尽快回归工作状态。
    李斌闷声说了一句：“给我了。”
    “那我去吧。”
    “你要方便，我用周三的跟你换吧。你刚回来，调整调整也好。”
    张一点头，没多坚持。他收拾着擦了桌子，环顾四周，把李丽华送的锦旗摘下来。
    “甭摘啊，哥，人家也没有怪你。”
    “摘了吧。”
    锦旗太大，不太好卷，李斌帮他一起。他们俩倒是一句话也没多说过。
    “你那个病人王秀珍，上周手术我给做了，顺便就转给我了。”
    张一“嗯”了一声，以他和沈可扬的关系，的确不适合再接王秀珍。
    “她之前的诊疗方案要是有病案写得不清楚的地方，你也尽管问我。”
    陆柚把目录梳理完了，朱科叫她。
    “小陆，你来看看。”
    陆柚过去，朱科摊开好多份文件问她：“怎么这么多的责任人都是小张大夫？之前你不是说他不是什么领导职务么？”
    “是啊，我跟他说我今天来审计，要不然，还是……请示一下秦处吧？”
    朱科去打电话，陆柚看着这一沓资料出神，他不是什么负责人， 但是这一堆的负责人都是他。陆柚想打电话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她不能轻举妄动。
    朱科回来了：“你该看看，秦处说没事，他一会过来。”
    不知道秦处怎么安排，朱科又接了几个电话，王科带着孙成安回来了。他们脸色十分不好。
    孙成安说：“局长指示，让我们全力配合专项组的工作。朱科您有什么指示？”
    “等会儿秦处来再看吧。”
    秦处带着李昭来了，看了看文件。王科压了一肚子火气，开了口：“陆柚的情况，一开始我也说过，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开始考虑回避的问题了。她的身份不行，还不如换更合适的同志来，他也可以早点回去做更适合她的工作。”
    秦科很和善地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形，技术单位，签字的负责人不是责任人，是技术上的对接负责的人。除了张一还有一个李斌，都没什么行政职务在身上，充其量是个小技术带头人罢了。这样，先跟他们谈话，明晰权责，再说。”
    陆柚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了，跟领导们打了个招呼，拿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出去了，李昭从后面跟上来。
    陆柚火力十足：“怎么，你怕我去通风报信？”
    “别介，你枪口冲我来了。又不一定有问题。秦处也不是一开始就上咱们这儿来的，他刚在车上跟我说，他去别的地方，常规审计都没发现什么情况。估计咱们这儿也悬。我单纯是没怎么来过第一医院，你带我逛逛。”
    “我能带你逛什么？医院有什么可逛的？”陆柚笑，“这都快十一点了，我们去吃饭吧。张一之前跟我去吃了个食堂，还挺好吃的。”
    67.压力
    时间尚早，陆柚和李昭点了个热气腾腾的砂锅。吃完了饭，又点两杯冰拿铁喝。两人选了角落里的座位，餐厅里人多起来又少下去，陆柚盯着手机，没有任何反馈。
    按说，张一要是聊完了，应该会叫她一起吃饭的。
    李昭笑她：“担心？”
    “有点，怕他被人坑了。”
    李昭笑：“你很信任他啊。”
    陆柚苦笑：“他是个没胆量干坏事的人，他希望有简单的生活，所以他不愿意去做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以在南桥音乐节的那点了解来看，李昭认为也是这样。
    “没事。没那么容易搅进来的。你知道吗？王沅有男朋友了，好像挺稳定的，估计很快也要结婚了。”
    李昭是说些闲话，帮陆柚转移转移注意力。却看见那边沈可扬也来吃饭了。
    “你看，你那位学长来了。”
    陆柚此时体会到了张一厌恶的心情，沈可扬怎么阴魂不散，她来这几次了，都能遇见他。
    “他好像没别的事情了，这几个月，一直在这里。”
    “第一医院这么一个大医疗中心的体量，全让他拿下了，这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商机啊。他看见你了，他过来了。”
    陆柚眉头皱起，慢慢回头，沈可扬一副温和无害的笑脸：“今天可是周一啊，你怎么在这？护花使者呢？”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审计乳甲中心，他在这儿，又是主要的供应方，他会不知道吗？既然如此，陆柚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来有点公事。”
    沈可扬点点头，看向李昭：“这位是？”
    “同事。”
    李昭回过头来点点头，干脆起身拿起自己的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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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我下楼走走，等会儿有信了我叫你。”
    陆柚点头，沈可扬看着李昭的背影远去。
    “你这个同事，有点男人女相，很漂亮，都说这样的人能干一番大事。”
    “是么。”
    陆柚的态度不冷不热，没有只字片语可以跟沈可扬说，沈可扬盯着打量她的脸。
    “你姐姐还好么？”
    “还好。”既然说起这件事，陆柚就想起，在这事上，他们还欠沈可扬一个人情。
    “张一说了，那次多亏了你的帮助。我很感激。”
    “别客气，那是你的姐姐。”他的神色黯然下去，好像很心痛似的，“我们也见过一面的。”
    当年陆柚带沈可扬回家，大伯是带着全家人来捧过场的。只是，他现在做出这么一副深情模样，真是可笑极了，五年他对她都能不闻不问，在这个时候做出一副爱屋及乌的表情，不是太过时了吗？
    “好了，沈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的同事不是还没来电话吗？快一年了，我都没有权利坐在你对面这样看着你。你甚至都不能给我个回头的机会。”
    陆柚简直要笑了，虽然没坐在一块吃饭，但是见面也见过好多次。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什么回头的机会？他们之间，要不是他提出分手，本来也不需要一个回头的机会。
    “我不明白，我刚来的时候，你还想去蓝鸟见我的。为什么从那之后……”
    陆柚不想再为之前的恋情起口角，她也没有那份心力。所以她尽量和气地说话。
    “蓝鸟那次，我是因为好久没见你，想到我们还有过那么长时间的感情，我想去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仅此而已。”
    沈可扬摇头：“那时你对我还有恨意，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我了。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的，怎么就这么几个月，你完全转向了张一。”
    “过去的事，我们心里都有一杆秤，不必多说了。”
    陆柚站起来就要走，她不愿意去跟他谈这样越界的话题。
    “我最近常会想起大学时候的事情，我和你一起去做什么事，我们满心满眼都是彼此，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竟然是这样。”
    那样的回忆，在过去的几年里经常也缠绕着陆柚。到了现在，陆柚发觉已经很久都没想起来过了。
    “那时候你和我是朝夕相对，你对我的了解是你自己得来的，你现在对我不仅是生疏，还有厌恶，你的看法是从张一那来的。你不相信一个亲眼看见的我，你却相信一个道听途说的我。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
    “你是怎样，与我无关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
    “是，那天我看见你来接张一了。那时候你和我在一起，都要别人来体贴你，可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时机太不成熟了。你今天来做什么的，我是清楚的，你就那么相信张一吗？即使你不选择我了，我也不忍心看你看错了人。”
    陆柚提步就走，沈可扬这次终于没拦着她了。
    李昭还在楼下等她，笑道：“我以为你还会等一会儿呢。张一他们刚刚也上去了。”
    陆柚愕然：“我没看见啊。”
    “他们是不是在那里面还有什么小餐厅之类的？”
    陆柚摇摇头，那她就不知道了。现在所有的事都堆在她心里，她思绪混乱，想抓住一个开头，把所有的事都梳顺了。
    “咱们这个专项组，肯定不是无风起浪吧。最开始是为什么想到要查器械公司的呢？”
    “那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我比你早知道这个专项组的时间也就一个周不到。他们在外地的事，我也仅限于知道咱们帮看资料的那些。”
    “糟心的人都碰到一起去了。沈可扬是我前男友，我本来不想说的。”
    李昭眉毛一挑，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
    “你可太厉害了。不，应该说秦处太厉害了，他来这儿，随手一挑，竟然能发现你这么一把金钥匙。”
    陆柚有点不好意思：“你够了。”
    “所以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你一回家就跟你分手的前男友？对上了。那我看你们现在关系也可以啊，要我是你，我这杯咖啡就赏他了。”
    “和平分手的，而且……也不好做得那么过分。”
    “也是。那你打算？”
    “你孤军奋战吧。我想跟秦处把情况都说明了，然后就撤出。”
    “也是。问问秦处的意思，他对你印象还挺好的，可惜了。”
    李昭没有劝她留下的意思，陆柚就以为秦处多少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思。秦处回来的时候，还给他们带了冰奶茶。
    “少喝点哟，我姑娘最喜欢喝，我家属从来不许她喝冰的，连我帮着买也要吃挂落。”
    大家都笑了，气氛好了些。陆柚示意他去一边的屋子里聊几句，他点点头去了。
    陆柚把情况简要跟他说了说，秦处笑了。
    “姑娘啊，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谈个恋爱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还黏糊。我早看出你心理负担很重，想跟你说几句，又怕我是个男领导，说多了，你见怪。这件事是这么说，无论是哪个，你要是觉得你发现了他们的问题，有可能有心理挣扎，或者隐瞒不报，那我就放你走。该给你的表扬函什么的我都给，这不是面子情，是因为你的工作我看在眼里，我真觉得你干得好。但是姑娘啊，工作不是这么做法，我们有回避制度，该回避的是要回避的。除此之外，你不要被束缚了手脚。咱还没结婚呢，也要亲眼看看，咱挑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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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陆柚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貌了，她直截了当：“我怕误事。”
    秦处笑得很开怀：“怕什么？我都不怕。真误事了，你也都跟我说过了，锅有我背着呢。再说了，张一这个小伙我看还是不错的，很稳当。”
    陆柚心想，他可能还是想着利用她吧。她不觉得一个远道而来的领导，能有什么爱才之心。
    “包括你们王科、朱科，都很欣赏你。你别有思想负担，当时我去你们局里借人，你们分管局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说你既有事业心，做事又很细致。”
    后面都是诸如此类的客气话，陆柚的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非要走，就是她不知趣了。
    秦处和李昭没有待多久就走了，陆柚下午开始查那些审计文件。第一医院采购的这些东西贵得让她咋舌，即使她早就知道这些设备昂贵且垄断，也没想到居然都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询价环节都找不到三个以上的供应商。
    “是的，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沈可扬得意地说。王科和孙主任谈话的时候，孙主任把她也带来了。
    张一晚上要值班，他早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小韩问他要不要换，他才想起来。
    “哦哦，不用。我正好在这把病案再看一遍。白天没来得及。”
    他跟陆柚说了，问陆柚要不要加班，陆柚正好今晚也不是很想见他。
    “你值班吧，我可能就加一会儿。”
    “那晚饭一起吃吧。”
    “别吧，等会我回我妈家看看。你不用管我。”
    “你带我车钥匙了吗？我给你送去。你开车方便。”
    陆柚还忘了车的事了，语气顿时也烦躁起来：“不用，咱们俩今天就不该开一辆车，太麻烦。我打车吧。”
    虽然是这么说，晚饭的时候，张一还是把钥匙给她送过去了。见了面也没什么，陆柚笑了笑，舒缓了一下刚刚在电话里的气氛。
    “心烦，好多东西。”
    “是啊，那会儿我们整理的时候也天天加班，你忘了？”
    “是，我们刚开始也不太着急，大概六点半就不在这了。你不用挂心。”
    “好。”
    她一脸倦色，和早晨来上班时候容光焕发的样子不一样，张一真想抱抱她。不过这是在工作，她一定不喜欢。
    “好了，走了，我去吃饭了。你真不跟我一起啊。”
    陆柚是有那么一点松动的，但朱科他们还在会议室里看文件，陆柚走了实在不合适。她一个眼神，张一就明白了。
    他恋恋不舍：“好啊，我走了。”
    苏媛玲在家做了手擀面，陆柚一回家，她说她开始煮面。
    陆柚也有点习惯张一做饭她站在旁边看，她跟着在厨房里看，把苏媛玲看得怪不自在。
    “卤子端上桌去，在这看我干什么？怎么今天回家了？跟张一吵架了？”
    “没，他值班。”
    苏媛玲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忙问：“他多久值一次班啊？别也成天地不着家。”
    “一个周摊不上一次，放心。”
    陆柚把卤子端上桌，摆了碗筷，也懒得再跟她妈眼前，怕她说些奇怪的话。
    苏媛玲煮面很快，面上了桌，她还没忘了刚刚的话题。
    “夜班是最容易发生不好的事了，尤其是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孤男寡女的……”
    陆柚放下碗：“妈！”
    “哎，我也就是说说，你长长心眼。你不愿意听，也听听就完了。结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这周末拍婚纱照是不是？”
    陆柚都快把这事忘了，被单位的事情搅得没心情了。
    “嗯，你怎么知道？”
    “哦，张一他爸说的。”
    “他爸太热心了，我们俩周末去看了一下，凡是他一个人能定的东西都定好了，他定不下的，也都简略成选项了。我们这个周末差不多就什么都弄好了。只不过蒋易萌他们加进来了，好些东西都要改。”
    “两家一起办是好，可你也别太由着自己了。张一他爸跑你们俩的事愿意，跑四家的事就未必愿意了。”
    “张一家和凌思远家比我和蒋易萌还近，而且凌思远爸妈都退休了，也跟他一起去办。不用太担心。”
    “那也好。那你们也该去领证了，五一，这不就剩一个多月了。”
    “啊？”
    陆柚完全没想过这件事。他们都没提过。
    “怎么？结婚光办个婚礼就完了？”
    “我们没想过。等有空吧，领证得找个工作日去。我这周肯定不行。”
    “你们俩天天这么在一块儿，一直不想着领证？那万一要是……”
    苏媛玲的潜台词在这句话里就听清楚了，陆柚很反感：“没有万一，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都没打算的吗？”
    “你有吗？你说你二十岁结婚，想再等几年，那都可以理解。三十岁了，还不赶紧的，想把自己拖成大龄产妇啊？”
    一提到结婚，就开始催生。面挺好吃，陆柚也没了胃口。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苏媛玲以为她要不吃了，眼睛一瞪：“干什么？我说的不是个道理吗？还朝我甩脸子。”
    陆柚不想生气。
    “我没，我想倒杯水喝，你要吗？”
    “气也让你气饱了，喝什么喝？”
    陆柚还是给苏媛玲也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就站在茶几旁边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想她妈妈的话，又想她要是放以前，肯定就跟她吵起来了。现在不吵无非是觉得生不起这个气，跟张一在一起时间长了，脾气也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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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喝完了水，她坐回桌边：“都等慢慢来吧。张一和我这一段都挺忙的。”
    “你天天忙，有你什么好事吗？张一天天忙，不也把自己弄到在家病了？”
    陆柚皱眉：“张一他爸怎么什么都乱讲？”
    “我是你妈，我不能知道吗？就说结婚的事，张一他爸不跟我说，你什么时候主动跟我提过？”
    苏媛玲也不愿意每次女儿回家都吵架，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觉得自己声音又高了，她低头吃了一口面，仍嫌不足，补了一句：“我是有时候有火气，可我害你了吗？”
    “没说你害我。我都说了，我们俩也没太操心，好多事可能都不如张一他爸知道得清楚。”
    “人家家的姑娘都把自己的事理得清清楚楚的，结婚呢，一辈子的大事，谁不是欢天喜地尽善尽美的，没见你这么不上心的。那张一他爸再认真，那毕竟是个老头，他能知道怎么好啊？”
    陆柚叹了口气。
    “妈，那我把你也拉到婚礼策划的群里，你要是对哪个环节很关心，你就多发表意见。”
    “什么群？里面都有谁？”
    “没有你不喜欢的人。”
    68.端倪
    陆柚本来想在她妈妈家里睡一晚，反正张一也不在家，这样，她可不愿意在这呆了，吃了饭就赶紧走了。
    “这么晚了，有狼撵你吗？”
    “我开张一的车，我开不惯，我回家换车。”
    “哦，还有一句，你大伯的破事，你们少管，那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不行下回我打电话去跟你爸说。”
    “知道了。”
    察觉苏媛玲现在跟张一爸爸接触的比较多，陆柚都快出门了又回来说了一句：“你别什么都跟张一他爸说，我大伯虽然讨厌，但这事儿还真没有办法不管，你说了也就是多一些人心烦。我走了。”
    离得不远，一脚油就到了。陆柚把车停在楼下，一点儿也不想上楼。周六晚上和张一在这儿厮缠的心情是一点儿也没有了。身边的每件事情都不顺利，都让她心烦。
    手机一直在来消息，她看了一眼，她妈妈进群，凌思远一家在群里列队欢迎，蒋易萌家也跟上。苏媛玲私聊质问她为什么不早点把她弄进来，明明凌思远和蒋易萌一家都在了。
    陆柚也没办法，开始的时候，她干脆一个也没邀请。
    陆柚干脆也没回。婚礼策划被炸出来了，又把婚礼的示意流程往群里发了一遍，陆柚心里替婚礼策划可怜，谁愿意大晚上的，看工作群里这么多人寒暄啊？
    她拎包要下车，想起了点什么，取出已经万年不用的钱包，夹层里拿出张一爸爸给的那张卡。
    她记得小区门口有家银行，她去把卡插进atm里。
    密码是张一的生日，那个数字让她咋舌。他们这里因为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早不讲究嫁娶那一套了，把钱放在孩子手里，那还不如家长拿着，什么时候孩子有个花钱的地方给家长给补上。因此，张一家的这个大手笔，也的的确确是不常见了。
    陆柚对张一家里的经济状况没什么了解，她知道的就是几家超市，再一家烟酒店。算一算张一他爸在他们婚事上已经花掉的钱，除了这张卡，还有那场订婚宴，还有这些日子去定东西付下的定金。他还给张一买了一辆新车。
    张一说他妈走的时候只给他爸留了十万，这老头怎么会破费这么多？
    人想得多了，就会多心。
    张一这辆车是什么时候买的来着？就是她去审计援助资金的时候。她事先一点也没有得到风声，可张一分明天天都跟她打电话。
    一般人的购车资料都会在手套箱里，陆柚弯腰要去打开手套箱，却又停下来。和张一这一路走来，他的为人，她是相信的。她打开手套箱，可能的确会找到什么，也可能不会，但是明天她要怎么去面对张一。
    她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好过自己去查。
    她关门锁车，上楼去了。
    她是忍到第二天晚上才问，气氛很不错，两人靠在一起玩手机。陆柚突然说：“你知道你爸爸给我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吗？”
    张一很得意地笑了：“那张卡的卡主是我啊，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因为想……办得体面一点，”张一很有点不好意思，“谈钱是挺俗的，好像也没办法用别的方法表达对你的重视了。要是天天嘴上说说，一点钱都不拿，是不是有点假？”
    陆柚一点也不怀疑他的真心，她有了这个想法，自然地有点高兴，笑了一下。
    “我昨天想着叔叔去定了这么多东西，都花了他的钱，也不该这样……”
    陆柚停了下来，她发现她在用她们家里很熟悉的那一套在糊弄张一，虽然听起来很为别人着想，但是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想法。
    “我好奇了一下，”陆柚拿出那张卡，“你还给叔叔吧，莫名其妙拿这么一大笔钱，也挺奇怪的。而且结婚的事，也不该都让父母出钱。”
    “那些钱也不都是他的。我妈留给我的钱，我也都放进去了，现在我的全副身家都在你手里了。”
    要是这么说，也倒还……陆柚也说不清楚到底这么多的钱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了。她看张一稳如泰山，她自己像是有点太多疑了。
    “昨天中午我在餐厅遇到沈可扬了，你看见了，怎么不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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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张一笑了，把她整个圈在怀里。
    “你这不是自己跟我说了么？我一点也不想听他说的那些话，他这个人太讨厌了。”
    想了一想，他又说：“不过我也不能说他太多坏话，这毕竟是你挑中过的人，说太多，好像我很看不上你的眼光似的。”
    陆柚捶了他一拳：“那我也真不告诉你他说什么了，我去洗澡了。”
    “你以为我会怎么想？”
    “我哪知道？告诉你当然是怕你瞎想。”
    睡前，张一颇有遗憾地感慨了一句：“这次看不到你为难科主任了，你们在九楼。”
    “我上次也没有为难他啊，我就是正常问问题，他就满脑袋都是汗了。我有什么办法？再说，这次我该为难的不应该是你么？”
    “我有什么用，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仪器来了，我们看着他们安装调试。然后安装完了试一试确实能用就放他们走了。都到了微米纳米级别的精度了，难道还能指望我们去看出来是不是么？”
    “那他们弄一个前几代的仪器换壳你们也不知道。”
    “那倒是也不能。不是还有计量校准么？再说一两个人用看不出来，用得多了，也就感觉到了。”
    “那感觉到了之前的病人，不就成了牺牲品？”
    “是啊，所以你们可以来看看，购买过程有没有猫腻。希望能从侧面把不好的人不好的事揪出来。”
    张一想起了李丽华，陆柚也想到了。她怕张一伤心，故意很大幅度地翻了个身。
    “睡了，明天还要继续去捉老鼠。”
    “好啊，陆喵。我也睡，我明天去帮你捉老鼠。啊，我明天下午坐诊。这可糟了。”
    “没事儿，明天下午我们不叫你了，放心。”
    “不是这个，我师兄明天要来。”
    陆柚对顾天谈不上什么恶感，只是对他这种工作日能频繁出差感到奇怪：“他没有自己的事情吗？为什么一直在外面流窜。”
    “说是在隔壁市有个专家会诊，回去的机票不合适，来咱们这飞，顺便来看我一下。到时候不知道要不要一起吃饭，你这几天都没空对吧？”
    “嗯，你们一起玩吧，我去也没意思。”
    “要是沈可扬请他，那我也不去。”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陆柚觉得奇怪。
    “你师兄来看你，别管是不是专门为了来看你，为什么要扯上他？”
    “君同和他们的合作也很深，他那个人又很舔，经常莫名其妙地就随上了。”
    张一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来好像真就是私人行程似的。傍晚到了，晚上张一说请他吃饭，他问了一句陆柚去不去，就没下文了。好像也不是很希望陆柚去。
    “师兄你这次来，有什么安排？”
    “小样，想问我有什么事又不好意思。我真是为了来看看你，顺便转机，年纪大了，那个半夜的飞机我真是不爱坐了。”
    张一挺高兴，跟师兄碰了一杯：“我也没什么。”
    “那个病例从前到后，你付出挺多，我都知道，最后结果不好，你受不了，我也很理解。那时候我就想来看看你了，只不过那时候我来了，就闹成一个大事了。你们院长脸上可能也过不来。”
    张一听见这件事心里就不自在，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认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没做解剖吗？”
    “没，家属俩小孩，也不想在官司里纠缠太多时间，就那样了。”
    “实话讲，我把君同用过这个药的所有病例都找出来重新看过，一例类似情况也没有。但我看你的诊疗方案，我也认为很像是是和用药有关。”
    师兄的话，谨慎，但是还算中肯，张一点点头。
    顾天自饮了一口：“我不知道了，医学是复杂的。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咱们这些人和原始社会那些捣草药放在患处看看效果的医生没什么区别。”
    张一苦笑了一下，陪了一口。两人竟然无话可讲，对着吃了几口菜，顾天问：“你姨姐怎么样？”
    “周一从产科转过来，在韩大夫手里呢。柚柚大伯太多事，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反正我该关心也关心。”
    顾天点一点头：“明天我去你们医院，我再好好看看。”
    “师兄，她的手术，要不然还是请你来？”
    “按你之前说的，也没那么严重吧？你当住院医的时候也就做了啊。”
    “是，”张一说了一句：“我上次差点辞职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手术。我自己对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
    “即使你非要把上次的事情理解成医疗事故，那也不是手术引起的吧？”
    “我不是个做医生的材料。我到了今天还没有辞职是因为我想不到我还能做什么。师兄，我……浪费了你和老师一步一步带我教我的努力了。”
    “你先别说那些。不是，这种事不是常事吗？咱们就不说你轮科的时候去急诊去哪了，你在咱们这哪一年不送走几个人，她们走了是因为生病了，不是因为你，你是个医生……这种话我也懒得说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他很难长篇大论地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给师兄听，师兄的结论也必定是要让他继续做个医生，如此一来一往白费口舌，没意思。
    “不说了吧，反正结果也都是要继续这么下去。我再调整调整。我姨姐我不太想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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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顾天叹了口气：“行，我明天看看她再说吧。结婚的事都弄好了？我让何明弄得，总是提心吊胆。你们这群人，太不靠谱。”
    说这事，张一就有点高兴的意思了：“日子定在五一了，婚纱照下周拍，拍好了修几张做电子请柬就发了。”
    “行吧，我想想，到时候应该是没什么事。”
    “你一定带师嫂和孩子来，正好五一放假，还可以玩一玩。”
    “你又不陪我，你们俩可约好了去哪蜜月呢？”
    张一摇摇头，完全没想过。他有点懊悔，他也太不动脑了，自从结婚的事情全由他爸爸承包，他也不怎么动脑子了。
    “你们有经济基础，什么浪漫都可以搞，认真一点，多请一些假，去好好玩。”
    张一无奈地笑：“我还好说，请假了无非什么都不排我，充其量就是别人骂一句脸皮太厚，柚柚请不下来的。”
    “管他们呢，人生在世几十年，得为自己活着啊。”
    两人出了酒店，已经很有几分醉意，张一叫代驾把顾天送酒店，顾天叹道：“窝窝好开吧？你早该换了，又不是没钱。”
    张一还不太好意思，只说结婚了才买。顾天临下车时候说：“今天可有东西给你，以前几次来，都没给你带什么。那边的人送了我两箱车厘子。我说我不要，非得给，你可别让我明天再带到机场去了。”
    张一下车，拿了个文件袋撮了两捧给顾天：“谢谢师兄，这些你今晚吃。”
    顾天嘿嘿笑：“告诉你师嫂，你要挨骂了。”
    “那就别说。”
    张一摇摇晃晃又捧了两捧给代驾司机，自己抱着残箱上楼去了。他喝多了，抱不动一整箱。
    陆柚在家聚精会神看电脑，他凑在陆柚耳边亲了一口。
    “你臭，快去洗洗。”
    张一乖乖地点点头：“打猎归来，你去吃车厘子吧。”
    69.拖延
    顾天只在这儿呆了一天就走了，陆芷他也看过，实在没必要他来动手。张一也没有再纠结。
    他到底有没有给张一解决什么实际问题，陆柚也不知道。但是顾天来了之后，张一实实在在是变得开朗了不少。他不会再阴郁地盯着某个地方一直不作声，甚至还要跟她谈起蜜月旅行的事情。
    “我都没有旅游过，工作之后出差，晚上一个人出去走走，我还挺喜欢的。要是能跟你一起，肯定就更好了。”
    陆柚在笔记本上一堆符号和记录里面清理思路，第一医院这一期实在是太难审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何况还有专项组的事。
    “我这几个月，不太能走开。”
    张一遗憾地吁一口气，倒不像是特别失望的样子，他早有预感。
    “我就知道。不过我们可以畅想畅想。算了，你忙着，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给你切个火龙果吃。”
    “这不还是要怪你们医院这本乱账，太难了。除了那种省级专项抽调我们，市级的很少有现场就要这么久的。”
    “有什么问题吗？我能帮上忙吗？”
    “你能，但是不能用你。哪怕这不是你们医院，我都想让你帮帮我了。”
    张一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故意气陆柚：“那我就没办法咯，我得去躺下，好好休息，周日要拍婚纱照，我得帅帅的。”
    陆柚用力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你真烦人。我不去了，你自己去拍吧。”
    到了周日，四个人一起，很早就会合。女孩子的妆发费事，凌思远买吃的来垫肚子。蒋易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凌思远把三明治掰成小块往她嘴里放，自以为够小心，化妆师马上惊呼花了妆。
    张一和陆柚在外面从无过于亲密的举止，看上去，他们才像是相识相恋多年。
    蒋易萌哀怨地看着凌思远，凌思远只能让她用吸管喝豆浆，又得来化妆师一句“喝太多水不好上厕所”的警告。
    “柚柚，你不吃吗？我做了攻略，拍婚纱照可是个体力活。”
    “不吃。早晨起来吃了拌面。”
    蒋易萌重复了一遍：“我早晨起来吃了拌面，啧，没人给做饭的，才吃三明治呢。”
    张一笑道：“我们俩已经有上班的生物钟了，早晨一般都醒得早。”
    四个人一起拍，还多了一些四个人都在照片上的方案。这两对都是长得好的，又是朋友一起拍，摄影小姐姐也愿意多费些力气，还谋算着要用他们做样片。
    但现在也不是穿得这么单薄的时候，拍到晚上，他们累得都不会笑了。陆柚还好些，蒋易萌天天工地上跑来跑去，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有穿过高跟鞋了。
    几个人饭都没心思吃了，都只想回家躺下。
    半夜张一醒来，看见那个群里已经有好多条消息，工作室发了初修的照片。后面自然是精力充沛的家长们在热议。照片上的两个人居然是他和陆柚，他仔细看，也颇觉般配。
    陆柚睡得很香，他忍不住想去亲亲她的脸，但克制住了，她这些时日，也很累了，今天有这么一个深睡的机会，让她好好地睡吧。
    张一下床去，想做点什么吃的。冰箱里翻了翻，找了生菜和虾出来煮虾丸汤。
    深更半夜，虾自然不能剁了，他把虾丸在白汤里翻滚的样子，都让他心情愉悦，一回头，陆柚站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你在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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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虾丸汤，等一分钟。”
    陆柚点点头，转身出去洗了脸，坐在餐桌边的时候，张一的汤已经上了桌，他在厨房里动油，不知道要煎什么。
    陆柚替自己盛了一碗，汤很鲜，他最会做这样的东西。张一端着一碟煎饺走进来。
    “都半夜了，不该吃得这么油，不过你醒了，还是应该吃点儿的。”
    陆柚夹了一个，酥脆的声音，好像是太阳穴先听见的。
    “难怪有的人结婚了会长胖。咱们两个人喝汤也够了，非要再搭上这碟饺子。”
    张一笑：“你看了我们的照片吗？”
    “不是说一个周？”
    “群里发了几张初修，我刚看见了。”
    陆柚看，白天的时候摆出那些姿势不异苦工，现在看倒琢磨出一点甜味。
    “你怎么每一张都这么傻乐，太傻了。”
    “我不是很矜持的吗？我看看？”
    被陆柚这么一说，张一也看出自己有一些傻气来，两人靠在一起笑了一气，陆柚用勺子拨着碗里的丸子，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做饭的雅兴？早晨起来做拌面，深夜要做丸子汤。蒋易萌给你动力吗？”
    “以前你要吃什么我都不做吗？好没良心。”
    “倒也不是。”
    陆柚被他问住，回想这段时日，两人是都没心思。他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张一也想到了，这段时间，陆柚为他操心也真够多的。她的心事都不会宣之于口，但是在这段灰暗的日子，她是一直陪着他，支撑着他的。
    “离结婚越来越近，每一步我心里都觉得特别踏实，特别高兴。我真觉得我就是找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了。”
    这样的表白，陆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嗯”了一声。
    “下周照片修好就可以做电子请柬了，就可以发了。”
    陆柚还是“嗯”了一声，她这次是有些想要逗逗张一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呢？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或者就挑个周一或者周五。”
    陆柚仍是“嗯”了一声，张一也察觉她在故意惹他，故意问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我们现在就开始备孕吧？”
    “你是说真的还是玩笑？”
    陆柚瞪大了眼睛，盯着张一。
    “你怎么不嗯了？我肯定没这么丧心病狂，结了婚，我们肯定还要再等等。但是你上次不是说，结了婚就开始……生小猴子。”
    她是这么说了，但是她又不是这么想的了。
    “上次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现在很忙，我今年不是借调到了一个新部门么？现在看，一时半会儿这个新部门的工作也结束不了。我们可以等个一年半载，这边结束了，再……”
    张一从来就没把陆柚上次的话当真，他心里的陆柚就不是那种会一结婚就急吼吼地生孩子的那一类人。她像是一个很耐实又很警惕的小动物，可能新到了一个环境很快就会大胆吃喝，但是这个地方好不好，终究她喜不喜欢这里，她要好好地嗅嗅闻闻才能确定下来。
    “等一等，也很合理。新婚嘛，总要给陆女士一个和丈夫好好腻在一块过二人世界的空间。是吧？”
    这么大的事情他让步了，这一点口头的便宜当然让他占。陆柚只能白他一眼，而没有做什么更大的反对。
    “其实你这个新的部门，已经比我想象得好了一些了，没有比原来加更多班，也没有要你去外地出差，走那么久，不让我看见你。我生病了，还允许你请假来照顾我。”
    陆柚一开始就没跟张一细说这个新部门是做什么的，现在她更是回避跟他谈起新部门，已经快一点了，明天要上班呢。
    “吃饱了就困了。”
    “去睡吧，我收起来马上来。”
    “我不想走回去。”
    “这是你说的哦。”张一毫无心理负担地让下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打横抱她回房。
    张一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第一医院二期的了，几个人一汇总，完全没有什么大问题。王科他们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写报告了。只有朱科和陆柚无法交差。
    秦处早料想到了这个结果，还安慰他俩不要急，朱科和陆柚松了口气，到了傍晚，秦处就通知，还是想从第一医院这里打开缺口，决定对第一医院进行全面审计。
    朱科没什么意见，这种可能性也在他们预计之内。他只问了人手的问题。
    “你们俩带头，毕竟情况是你们最熟悉，我们也会从其他地区抽调一些人来。”
    陆柚暗骂张一光是知道让别人不要说他不忙，他自己倒敢说别人“没有加太多班”，这下她是真的不得闲了。
    但工作总是要干的，陆柚合上笔记本，要往外走的时候，秦处叫住她。
    “小陆，你是五一结婚吧？新娘子好多事要准备，但是工作的事也没办法，让家里人多担待吧。”
    陆柚客气了几句，心里已经盘算这工作要怎么干了。领导肯说几句好话是领导的工作方式，工作毕竟是自己的。
    70.乍起
    陆芷的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张一主刀，小韩辅助，这是从那件事之后，张一第一次上手术。
    真的决定了要开始动手了，张一也就不紧张了。
    他习惯手术前一天晚上去跑跑步或者打打球，晚上可以睡得好一点，第二天更有精神，陆柚说她也想去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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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你最近好像工作压力很大？”
    “是。”
    张一停了片刻，笑道：“是就完了？我还打算听你细说。”
    陆柚回过神，哪能跟他细说，所以笑道：
    “我不常跑步，调整呼吸呢。工作没什么，说也心烦，还是那些事。”
    “我爸说，这周末硬装基本就完了，下周去装房门和淋浴之类，花一两个周，家里的东西就都装好了。让咱们有空去看看，家具也可以买。”
    “嗯，我尽量抽出时间来。”
    张一笑了：“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你最近忙，不得空。”
    “那也不能这么说，装修的事，我付出得太少了。哪能这么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叔叔了。”
    “他是替我操心呢，你不用领情。我不也没有去么？”
    陆柚抬头看他，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就会越看他越受看。她心中涌上一股柔情：“明天，你紧张吗？”
    “手术方案已经看了好几遍了，还有小韩陪着我，你放心。”
    “不是，我不是问你技术，我相信你的技术。我是问，你心里……”
    “没事了，我哪能那么胡闹？不行的话我会说的。”
    陆芷的手术很成功，大病理结果也是好的，可以安心养伤口，然后出院，等身体好些再化疗。
    那个早产的小宝宝，生下来就住进了保温箱，大人实在也不敢再让他经历旅途劳顿，只能在这里住着，等他大一些再抱回家。
    为了给大伯和陆芷涨涨精神，陆盛勤替他操办了个简单的满月仪式，大人们去饭店大吃了一顿。据李文洛说，大伯以为陆柚和张一会去，看他们都不在，还有点失望。但是也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陆柚猜到大伯是个顺杆爬的人，笑道：“那他肯定又喝得不少吧？我和张一要来新家看着房子的事，实在是不得空，明天我还得加班，接下来这段时间，周末上限休一天了。”
    “你结婚的东西我也替你买了些，你有空回来看看。”
    “好啊。”
    陆柚和张一没真的忙到一顿饭都不能去吃，不过他们能想象事情过了，大伯又会认为女儿没事了，开始张扬着他替陆家弄到了一个孙子。
    对李文洛，陆柚可不能拿腔拿调。正好张一值班，她就回家了。
    娘俩关起门来说话，连李文洛都忍不住要吐槽了。
    “你大伯就是说你大伯母要在家里带孩子，不让来，我们只好把你姐姐接到这我照顾着。她刚做完手术还有个小月子孩儿，还真能把她甩给你大伯照顾吗？连阿姨都看不惯她这么干了。我安慰说要请个月嫂来，但是也不好找。”
    阿姨是陆家常用的保姆，多了陆芷，可不只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阿姨不高兴也太正常了。
    “柠柠怎么也肯让别人住她的房间了？”
    “她不肯又能怎么办？客房一来不向阳，二来也得打算要留给月嫂住。在电话里朝我吼，说她再也不回家了。”
    陆柚轻笑，也无非是借着大人的一点歉意勒索些好处罢了。
    “我现在也不常在家了，让姐姐住我房间，也可以。”
    “那哪成，你要在这儿出嫁的啊傻丫头，而且这些东西，也都得放在这儿。你瞧。”
    陆柚眉心一跳，结婚那天从哪出嫁，是个大问题。她……也不是真的一点也没考虑的，只不过还跟之前所有问题一样，无解。
    李文洛买好的这些东西，可是真的用心，真丝的四件套，全是织纹，细腻得像婴儿的皮肤似的。唯一美中不足是红色，艳红艳红的。
    “四件套我们打算买个敷衍一点的，红的买这么好的，还买一对，太浪费了。”
    李文洛当然能看出陆柚的念头，就笑：“结婚还是应该什么都用好的。不要紧，这个不抗水洗，估计很容易就铺坏了。这料子是真的好，我还替你们买了一套嫩黄的，一套浅蓝的，留日常用。”
    “嫩黄和浅蓝的留柠柠回家吧，刚好补偿补偿她。太远了，婚礼她应该是不能回来了吧？”
    “那天一打电话就生气了，还没问呢。别管她，给你买就是给你。还有被子，我找给你看。”
    看东西就看了半宿，陆柚和李文洛都累了，疲倦地沙发上靠着聊天。
    “我这些日子再问问经历过这些的人，有没有缺什么，再买。”
    “您准备太多了。”
    “这些被子之类的，以后都用得上。多些也不怕。我和你爸那回跟你公公去你新家看了，因为也不是周末就没惊动你们。房子挺漂亮的，你公公说你们都喜欢，叫什么暖极简风。我看柜子也不少，多买些东西也放得下。”
    “是，我们俩都不太喜欢家里太多东西，也不好收拾。但是那种四白落地的，又嫌太冷。柜子都是张一爸爸的主意，他觉得住家应该有柜子，多那么多柜子和暗门，多花了好多钱。”
    “不要紧，用得上的。装修钱也不好都让你公公出。你爸爸说咱们家也出一半，你公公不要，到时候嫁妆之外另给你，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躺在床上，陆柚明白李文洛的态度了，看东西和谈装修这都是小事。李文洛今晚要表达的主要意图就是对陆柚在这家里出嫁的事不想放松。她事事都做得完全，不想给苏媛玲留出补充的余地。而陆柚也知道，她妈妈也不会来这个家里送她，她绝不会愿意和李文洛共处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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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张一提过一个方案，可以让陆盛勤去苏媛玲家里，他们关系好像还不是完全不能见面。陆柚也否决了，那样，未免一点面子也不给李文洛。
    这件事成了陆柚新的心病，她辗转反侧，半宿也没睡着觉。
    张一算着时间打电话来，这个时候，她平时就应该收拾好了，在等着出门。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一晚上没见你，很想你。我在吃早饭了，你呢？”
    李文洛起得早，这会儿快吃完了，眼睛里的揶揄都藏不住了，跟阿姨和陆芷说了一声就先去上班了。
    陆柚嗯嗯啊啊地，一口喝光了牛奶，也示意要走了。去车上再慢慢打。陆柚跟他说自己没睡好，也说了昨晚想的事情。
    “那算得了什么，婚礼策划肯定很有经验，咱们问问他们，别人家都是怎么办的不就好了。你说你择席没睡好我也没办法，你这样具体的问题，为什么昨晚不跟我说呢？”
    “这不是没想到你这么机灵么？”
    陆柚果然觉得心里松了一块，她昨晚以为这件事要完全地靠她靠张一想办法了，心里都快绕不出去了。
    “我去上班了，不跟你聊了，你慢慢吃饭，晚上见。”
    “好，晚上见。”
    张一和陆柚聊完，含笑吃了饭，看医院绿化带的灌木长得郁郁葱葱，自己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他决定回办公室列个表格，看看结婚前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别忘了。
    李斌已经来了，见到张一，把一堆表格递给他：“当时买仪器的时候赠送了一堆耗材，这堆是相关的表格，审计那边的帐怕对不上去，现在这部分也要列进来，你签个名吧。”
    张一接过来签：“审计怎么连赠品都要管？”
    “这你可不该问我吧？”
    李斌难得开人玩笑，张一也笑了，赶紧签完了，李斌带着表格出门：“我得立刻去送给主任。”
    张一坐下喝了口水，开始写刚刚想的表格，排第一位的还是领证，他想晚上回家问问陆柚，这周五去领可不可以，要是她答应了，这周五之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顾天打电话来。
    “干嘛呢？不打扰吧？有个好事跟你说。”
    “什么好事？”
    “这一期有个短培训，你上次跟老师说你想参加，因为好几个月之前发的公告，我当时也忘了，你来吧。从这周四开始。”
    “这么急？我快结婚了，我不想去。”
    “别了，就两个周，你都不行吗？等结婚了你就更不想了。在老师面前装相么？嘿嘿，其实是今天看见说有几个医生不来了，说赶上他们医院三甲验收了，这一期差这么多人不好看，我就想让你来救急。你来两个周吧。”
    “不行，我真得回家商量商量，结婚好些事没准备呢。”
    “结婚有你什么事儿，行，你到结尾不想呆了或者实在有事，你再回去。”
    陆柚这一天看得头晕脑胀，这一阶段的全面审计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也没看出什么大问题来，小问题倒是有一些，但是她也知道，专项组不可能只想要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秦处果然不满意，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子。
    “不对，猫腻不可能只有这些。”
    陆柚被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闹得心烦，他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怎么什么都不说。朱科明显也是这样的想法，他委婉地问，能不能在不违反保密原则的情况下，给个大致的方向。
    “无关保密，一开始收到的举报是受贿，我们查了那个地方，也查了那几个人，感觉和一般的吃回扣不一样，你不可能买个十万的仪器，给个二十万的回扣。这就是我们掌握的情况，其实现在天网恢恢，以前那种常规的贪污受贿拿回扣不用费这么大的事。”
    朱科若有所思：“所以会让审计先出手，看看是哪里异常。那我考虑，这些常规的方向我们还是放弃，回归现场。常规审计要看哪些，哪些容易出问题，他们也都很有经验了。就怕，领导不愿意打草惊蛇。”
    “该惊起来的你也捂不住。我打电话请示一下。”
    朱科和陆柚往外走，他显得忧心忡忡，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只怕接下来不得消停咯。”
    71.异常
    盛情难却，张一指望科主任不同意——本来，外出培训都要安排好久，哪能他说走就走，何况他之前跟科主任说他都不愿意他去。
    没成想，科主任马上就答应了，还来了一趟他们办公室里，指示张一把这两个周的工作都交接给李斌，他去学习学习，很好。
    张一说自己马上要结婚，恐怕走不开。科主任笑：“结婚你个男的操什么心，不得你媳妇儿看着好么？你嘴甜些，说你看着好就好。”
    老王主任笑道：“张一恐怕不用教，现在的小年轻，嘴都甜着呢。”
    张一无法，只能回家跟陆柚商量。或者他去一个周，借口有事，顾天未必也不肯放他。反正也就只有两个周的内容，估计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陆柚正好也要跟张一说她接下来要加班的事，两人一凑，都苦笑了。
    张一看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发酸，故意问道：“那，咱们明天去领证？”
    “你别这么急啊，明天是第一天，我肯定请不了假。”
    张一赌气：“我不管，你答应要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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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婚礼之前肯定会去的，”陆柚开始给自己排时间表，张一哪怕走两个周，她也不敢保证他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工作能清闲一些，“等你回来，我觉得我肯定能抽出一上午的时间。而且结婚证的照片我们也没有去拿。”
    拍婚纱照的时候顺便拍了照片，两人都没空再去拿。
    “那我后天去机场之前就把它拿回来，下次可不让你逃了。”
    “这次明明是你逃了。”
    “那我们明天去。”
    “哎呀！张一！”
    陆柚这样跟他认真谈什么时候要和他结婚的事情，张一享受得不得了，所以他步步紧逼，喜欢看她哄他骗他的样子。
    “我晚上去加班想到你一个人在家，还会担心你无聊，你去君同很好啊，和你同门在一块儿，还能学到一些东西多好。”
    张一紧紧贴着她的嘴唇，吓唬她：“不怕我跟他们学坏吗？”
    “那你要学坏，谁能拦得住你啊？”
    陆柚一上班就得到了去现场做全面审计的指示，朱科在车上跟她说，今晚肯定要加班了。看样子，这次是查不出什么，就不罢休了。
    张一要用这一天的时间给自己手头工作收尾，顺便把自己的手头的工作移给李斌， 叹道：“你多辛苦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我现在其实很不想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就…… 你这样恐怕要加班了，太辛苦。”
    “没事，我搬过来了。科主任在锦云城那儿有个老邻居，把他的房子卖给我了，价格挺公道的，家里的装修也都还能用，主要是学区，”他笑了一下，“虽然比不上你家那里，但是总还比我原来住的那个郊区强多了，闺女下半年就要上小学了，等不得了。”
    张一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锦云城虽然是个二十多年的老小区，但是如他所说，能满足他当下最大的需求。至于以后，他是很相信李斌的能力的，他肯定能越过越好。
    “恭喜恭喜啊，这是天大的好事，等我回来，我们去给你贺乔迁。”
    李斌眼里都是笑，他一贯喜怒不太放在脸上，这是真的高兴了。
    张一去了君同，何明说要请他吃饭。晚上带了太太，还请了顾天和太太，还有两个师弟。
    没上菜的时候，张一一直在跟顾天的女儿玩，小姑娘还记得这个帅叔叔，一进门就拉着他的手。
    何明说：“我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来，我一定得让我们家安安见见你。”
    何明的妻子比张一想象得要漂亮很多，得体地坐在何明旁边，端然是一个女主人的样子。要不是那些故事都是顾天告诉他，他几乎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坏梦，梦里冤枉了何明。
    又或者这个女孩真的很爱他，愿意去原谅他。张一想，陆柚性格可不是这样，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再痛再难过，也是一定会跟他分手的，所以他一定得把什么都做得好好的。
    “本来是很想来的，可是那段时间真是走不开。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自罚一杯？”
    何明大笑：“我们两个人啊，不得要自罚两杯吗？”
    “乱罚什么？你就爱欺负人。”
    何名凑在安安身边耳语几句，安安捶了他两拳，张一喝了两杯，顾天大赞一句“爽快”。顾天的女儿摇摇张一的手：“别喝酒，喝酒臭。”
    大家都大笑起来。
    张一吃完了饭，回到住处，给陆柚打电话，陆柚还在第一医院加班呢。接了张一的电话，她摇摇已经低了一天的脖子。
    “唔，你去吃好吃的了，我还在加班。”
    “何明结婚我只给了红包，他要还请我。也有要向我炫耀一下他老婆的意思。我当时没来，他估计也知道是为什么。”
    陆柚听着，看了一下表，犹豫是再看一会儿，还是就此就回家。
    “人家都接受了，轮不到咱们说三道四。”
    “是，只要我不那样就好了。”
    “你可太美了，你要是那样，那就绝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恰好应了张一吃饭时候所想，张一笑了：“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还在查我们医院？”
    “嗯？”陆柚没有特意告诉他，但是也是瞒不住的。
    “这次怎么查这么久啊？君同这也有个审计组还是调查组，原来说是今天进科室的。闹哄哄的，根本去不了。吃饭时候听他们吐槽呢。”
    陆柚还是决定回家了，她很累，而且，也不太想中断这个电话。
    “又骂我们。”
    “当着我的面，他们能说什么？你们这次是全国都在查医疗系统吗？”
    “那我哪知道啊，要进电梯了。一会儿上车打。”
    陆柚岔开话题，叹了口气，进了电梯。
    张一这次培训注定不会很顺利了，几天之后，张一他们还是没能进科室。君同的调查组像疾风骤雨一般，召唤各个人去谈话。和培训组对接的那两个年轻医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说是给培训组放一天假，有好事的人再问问，那两人虽然嘴上还礼貌，但是脸上已经一脸不耐烦。
    “这还是个困难的工作。”
    张一在医院的庭院里溜达，跟小韩聊了几句，小韩电话里也愁得很。
    “全院现在都在补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录，你能走，真是太幸运了。我现在就很不得有什么事能让我也解脱解脱。”
    “那要不我回去吧？咱们院有事，我还是得优先做咱们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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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张一没好意思说君同这边也乱，心里还是想在小韩眼前给君同留点面子。
    小韩笑了一声：“我的哥，这种检查看的那些东西，真是没人能补明白。你别回来了，我想，他们也不能永远在咱们这呆着，等过一两个周，查不出什么，他们就撤了。差点什么记录，大不了写个整改项，把老孙骂一顿呗。”
    张一不好意思耽误小韩太多时间，他还是决定要早点回去，他要去顾天那看看。
    顾天在办公室里，什么也没做，转移对着窗子，在给窗台上的吊兰浇水。
    张一说明来意，顾天摆摆手。
    “那培训班的课，听不听的，对你来说都没啥，但是你别走。你一走，那培训班就散了。本来也没几个人。”
    张一不赞同他这个安排，说起他们医院最近的困难，他觉得他应该回去。
    “这次让你来，我也是有点别的事要跟你谈，只不过太忙了，没来得及说。我和何明手头有一桩新课题，想和你一起做。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我俩也诸事缠身的。”
    “什么新课题？”
    顾天开了抽屉，拿出一沓材料来。
    “一个新的治疗方案。材料我们都还没汇总，很复杂。你要是感兴趣，这几天培训班那边你就不要去了，十三楼有个会议室没什么安排，你在那落脚，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张一略微翻了一下手里的材料，发现又是跟c司的合作。他心里有点膈应，但是什么也没说。顾天带着他去十三楼的会议室，只有七八个位子。从钥匙串上卸了钥匙给他，看来真的是早有打算。
    “这个的门平时不锁，你既然把这里当办公室，还是锁上。要换矿泉水就内线3366，还和以前一样，你应该知道的。”
    张一点头，顾天就要走，可他又什么都没跟他细说，张一拦着他问道：“师兄，这个项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你先看吧。”
    顾天有点心不在焉，张一想，他可能是让行政的事闹得没有心思，他还是先看完再问吧。
    朱科有好多年的腰椎间盘问题，不能久坐，他看资料要坐着看一会儿就起来溜达着看一会儿。陆柚看他这个样子就觉得痛苦。他干脆就坐在离陆柚看不见的地方。这会儿，他把一杯奶茶放在陆柚面前。
    “医院这儿的工作环境，比咱们那有意思多了，我就刚刚去楼下溜达了两圈，就看见一个奶茶店，很难想象咱们那个大楼里面能开个奶茶店。喝吧，休息会儿，起来溜达溜达。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坐长了，把腰坐坏了。”
    陆柚把奶茶插上吸管，喝了几口，起来溜达了一下。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们这些档案有记得很乱的，也有一看就是最近补的，但是都没什么大的问题。看不出秦处想要的那种漏洞。”
    朱科无奈地笑道：“医学生，上学时候可都是最聪明最能吃苦的那一拨。”
    “要是实在没有结果怎么办？”
    “咱们要是实在查不出来，秦处他们可能就开始和他们谈话，那就是另一套工作方式了”
    陆柚放下奶茶，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过了这么久她对自己所属的这个“专项组”的性质有所理解了。
    “好了朱科，我休息好了，我继续了。”
    朱科深呼吸了几次，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陆柚心里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却被一组数据吸引了目光。她赶忙从另一摞文件里找出她想找的那个数字来对应，然后她又清查了几个往年数据。
    “朱科，您看，这个耗材数！今年他们这个检查做了五万七千多例，但是用耗材用了十二万多！”
    “多了一倍，会不会一个样品就是需要两份？”
    “可往年不是。”
    “咱们……问问他们检验科的主任，不，还是先报告秦处。”
    打完电话，朱科兴奋地用手指叩着账本。
    “真难以解释，他们为什么今年突然就扩大了一倍工作量？会不会是检验流程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他又自己否认了自己，这一会儿他一直在原地转来转去地嘟囔，陆柚把类似的数据全部都找出来重新看了一遍，沿着这个思路看下去，发现了好多异常。
    朱科兴奋地叹道：
    “咱那个楼，也是该开个奶茶店。”
    72.线索
    陆柚的线索，第一医院是无从解释的。他们绝望地想要以“浪费问题”搪塞过去，陆柚心细，她看现场的时候问过的，每一件样品都要经过初步消毒再交给专业的医疗废弃物处理商，“浪费”的数字居然已经达到了一倍之多，那其中必然有隐情。
    过了几天，其他地区也有类似的反馈，至此，从审计领域的一个缺口已经打开了。
    张一在那间小会议室里研读文件，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味。他读得入神的时候，索性连饭也不去吃，在楼上点了外卖就又沉浸在那些资料和论文里。
    外卖来了，他打开袋子，习惯性地拍了照片发给陆柚。盯了聊天界面一会儿，看陆柚没有给他回消息的意思，他熄屏，专心吃起饭来。
    陆柚很忙，他知道的。最近几天他们打电话都是说几句就挂了，陆柚每天都下班很晚。
    正吃着，他导师许院长一推门进来，看见张一在，她有点惊讶。
    “你怎么在这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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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师兄给我一沓材料，说是接下来的研究方向，要带我一起。”
    许院长接过来翻了几页，皱眉道：“你们院，现在做这样的研究没有什么意义。当然，对你本人是有好处的。你要是想参与就参与吧，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趁在这的时间，研究一下君同的一些诊疗方案之类的。”
    这个建议很实际，张一点点头。
    “权限允许的话，那样当然好了。回头我问问师兄，这些资料我带回去看也好的。”
    许院长点点头，张一才想起问她吃过饭没有。
    “想去天台的篮球场走走，风太大，想自己在这里安静一会儿，没想到你在。”
    “老师，你有什么困难的事吗？”
    许院长一脸疲惫，肯定是有困难的事的。张一的餐里，只有一杯热枣茶他还没动，他插上吸管，递到老师手里，她也没拒绝。
    喝了几口，她叹息了一声：
    “没有。我让技术科给你开个访问账号吧，他们操作过，很容易就开了。他们可能要跟你培训什么保密条款，你就好好听着。病例不要拍照外传之类，你肯定知道的。”
    张一点点头，这是绝好的机会。
    许院长不想久待，她站起身往外走。
    “你要结婚了吧？”
    “时间定在五一，请柬还没发。”
    张一早料到了老师没空去的，果然，老师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下午，技术科的人果然就来给他做培训了，培训完了还有一段时间，张一就想去天台看看。
    在君同的时候，顾天常带着她们去附近的中学打篮球，老师说这是个很好的爱好，国外的建筑常有顶楼体育场，她替他们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天台上没有人打篮球，有一个白影子，张一走近了看，是顾天。
    “师兄，是你啊。”
    “嘿嘿，在这儿偷闲，让你抓住了。”
    “我听老师说她也有时候会上来看人打篮球，我就来看看。”
    顾天脱了白大褂，别在风管的缝隙里，开了篮球场的门，走进去。为了防止篮球掉到楼下去，这其实是个用铁网焊成的有顶的铁房子。
    “穿着皮鞋，恐怕不好打。”张一蹲下紧了紧鞋带。
    顾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都这样了，你穿皮鞋怕什么？”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顾天就用手撑着膝盖，喘不上气了似的。
    “太久没打了。”
    “歇会儿，我也脚疼。下次再来，带运动鞋。”
    顾天环顾四周：“从前没觉得这个球场跟个监狱似的。你不考虑回君同干了？”
    张一一愣，没头没脑的，怎么提起这个。他笑道：“不要说人事调动现在有多麻烦，我马上就结婚了，就真正安家了。回头等柚柚不那么忙，我们再要个孩子。这辈子就定在那里了嘛。”
    “没有不甘心？”
    “没有，哎呀，有时候想起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专家了，还是有点羡慕的。但是小城市的松弛感，我也享受到了。”
    顾天嗤笑：“你啊，你当年回家不就是为了你爸？装什么装。听说老师给你了个访客账号，能开通全部病例的阅览权限的？”
    “嗯，我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那些资料我带回去看吧，咱们发邮件再聊。在这儿的时间，我还是想看看你们日常的一些处理方式。”
    顾天默然地点点头，张一看他休息好了，问他还打不打，他摇摇头。
    “快下班了，回办公室收拾收拾，难得今天闲一点，回去接一下你师嫂和孩子，出去吃吧。不带你了啊。”
    “还是你跟我说，别说那个字的。”
    “说吧，不要紧。交代好了，今天不会有人打扰我了。”
    张一笑：“好，玩得愉快。”
    顾天走了，张一才想起他的白大褂还在风管那，他拿出来，促狭地想，明天看他能不能想起来。
    那之后，张一就没见过他。
    知道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是几天之后。他在的一个同行群里，有人发了一句：“君同乳腺的顾主任没了？！我刚听见！”
    张一还来不及问，更震惊的一句话就回来了。
    “是，好像是自杀，在办公室洗手间里，把自己的股动脉切开了。真不愧是君同的大刀。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好像说君同被调查了，已经塌了一片了。这些年，君同乳腺的当家人就是他，他们那个许院长不是个管行政的人。”
    ……
    张一全然不知道，他还寄希望于是谣传，他跑到顾天的办公室，老远就看见半条走廊都被封了隔离带。没看见医院的人在，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察在守着隔离带。
    “里面，怎么了？”
    “正在调查，我们不方便透露。同志，无关人员请尽快离开。”
    张一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仍存一丝希望：“我师兄还活着吗？能不能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张一翻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给警察看，眼泪滴到手机上，手机屏幕划不动。警察动了点恻隐之心。
    “昨晚的事，我们正在调查，真的不方便透露。您要是亲属的话，可以去医院方面问问情况。”
    张一向老师办公室走去，只有老师的助手在办公室，说她开会去了。
    张一的眼泪“唰”一下又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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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他们说，是真的吗？”
    “是，昨晚的事，今早刚刚发现。”
    “治丧，谁负责？追悼会什么时候开。”
    “还没有说。这些，都不确定。”助手的神色很委婉，张一从她的脸上看出可能不会有追悼会了。
    “何明在院里吧？我问他。”
    张一也没指望着老师的助手能知道何明在哪，他想着自己联系他。助手眼睑飞快地抬了一下，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不忍让张一这么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
    “师兄，何大夫前几天就去配合调查了。要是顾主任也能去，可能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为什么？”张一的情绪已经崩溃了，他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助手递纸给他，等张一控制好情绪。
    “师兄，您电话留一下，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追悼会的消息，我通知一下您。”
    张一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号码，但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追悼会的消息了。
    “要是顾主任家人来了，跟我说一声吧。我不想主动去打扰她们了。”
    张一无处可去，只能去天台上。和顾天认识十多年了，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是个那么热情的人。那天和他一起在这打篮球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他那时候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了吗？
    他那时候居然都不知道何明已经被带走了，他们是做了多少事，能让师兄觉得毫无退路，甚至一下子就走上了这条绝路？
    陆柚这几天的工作轻松了些。她不必再死盯着账本。因为已经有了一些实证，专项组已经开始找一些人来谈话，她们现在的工作是根据反馈情况，掌握他们交代的情况。
    朱科叫她：“一起去秦处那吧。秦处说明天咱们俩可以休一天。”
    “怎么？秦处上午才说现在是决战，怎么就……”
    “咱们俩加班太狠了，怕累坏了吧。”
    秦处说的也是这个意思，说完了，他让朱科先离开了。
    “小陆啊，结婚的事最近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柚对这种领导突然问家长里短有点不习惯，她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都老人在操心了。张一出差了。我们俩心思都没在这上面。”
    “好啊。没事，回家好好休息，工作和生活要分开，我们这行还是比日常的审计工作更残酷的。要用脑子工作，但是闲下来的时候不要太去想这些事。明天好好休息休息。”
    陆柚难得有一次能准时下班，拎着包走到门厅，看见两个人带着沈可扬进来，她心中一沉，他们这不会给人上手铐之类，可沈可扬现在出现在这，肯定是……
    沈可扬还是笑，大大方方向她打了个招呼：“刚在车上我还问你在不在这工作，他们说不知道。我猜你在这，果然猜对了。”
    陆柚说不清自己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她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心酸还是难过。他们既然已经走过她身边，她也不想说了，继续往外走，沈可扬又叫了她一声：
    “柚柚！你说，你们婚礼，我还能去参加吗？”
    陆柚勉强笑了笑：“不去为好吧，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请你。”
    她到底是没法什么都不说，叹了口气：“沈可扬，都到了这了，请你知无不言吧。这是为你好。”
    陆柚把车移出车位，心里堵得慌，不知该往哪去。她不太想回自己家，回了自己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两边的家里，她都要应酬，没有个心静的地方。
    她打电话给张一，张一没接。她又打给蒋易萌，蒋易萌说在加班，让她自己玩。
    “你明天有空吗？婚纱照那边催了咱们好几次了，我和凌思远也没去，你们俩也没去。咱们是不是心太大了？咱们明天去选点照片，把请柬做了发出去吧。再不发，影响别人安排假期了。我爸妈已经等不及了，口头通知了一些朋友了。”
    “好啊，明天起床我去接你，张一出差，走了一个多周了。”
    “难怪。你俩什么时候领证啊？”
    “得等他回来吧？他户口本都拿好了，就放在我床头，代表他向我示威呢。”
    “哟哟哟~甜得，好了我不说了，我继续画图了。”
    张一还是没回消息，陆柚自嘲没有张一的时候天天自己玩得也挺开心的。有了这个人，好像自己都不会休息了似的。
    算了，先去吃个单人烤肉，然后去新家看看。
    一开灯，几个大风扇在客厅中间转。陆柚想到这是在散味。
    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甚至从来都没想到散味的事。
    装修她很满意。上次来，张一甚至连灯都打开，她们逐个看过了。
    酒柜里已经摆满了，不用说，一定是张一爸爸的主意。她虽然有时候会喝点酒，但并不算精于此道，柜子里摆的那些酒，她完全也不识货，但她相信是好的。
    她拿起一听啤酒，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又放回去了。
    她索然地倚在沙发上，今天的一切事情，都有那么一点点煞风景。
    门又响了一下，张一爸爸进来了。见陆柚自己在这，他有点局促。
    “柚柚来了。我想来关窗的。那……”
    他敞着门走进来：“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小改还都能改。”
    “很好啊，我刚还在想，多亏您一直盯着，张一和我都没操心，房子还是这样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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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哎，谁家装修不是老人负责，还能等你们请假来一项一项弄吗？只要你们高兴，你们过得好就好了。你还待会啊？”
    “不待了。我这些日子都加班，今晚不加班了，张一又不接电话，我就到这儿来了。咱们把窗关了，我也走了。”
    她起身去关窗，张一爸爸把电扇都关了。
    “柚柚，你最近有没有抓到别人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怎么问。”
    “啊？”陆柚也没听懂，她示意张一爸爸继续说。
    “我遇上个怪事，西山有个大度假村，上个月找到我，说要给我个订单，这种事也常见，五一快到了，婚礼多，有的不常备的酒不凑手，去跟酒行兑兑库存，也很正常。我就跟他们签了，也供货了，一共十来万的单子。款子都清了。后来他们跟我说，以后他们想把酒水都包给我做，一年上百万的单子，这就不对了。小饭店在我这省个运费的有，那种大度假村在我这充其量拿一两种酒，大宗他们自己去找企业谈，能和我拿一样多的利。你明白我意思吗？”
    生意上的道理，陆柚能听明白，她点点头。
    “我就想着，是不是你发现人家什么把柄，人家送好处给我。”
    “不是，我没有这样的事，”她心跳漏一拍，“您没问问张一？以前有这样的事吗？”
    “没有，张一一个医生，谁会给他这么大的利？只要不是你，这买卖我就敢做了，大不了让他们多压定金，我好好看着合同。”
    陆柚喃喃地说：“叔叔，这事儿是有点奇怪的。”
    “那就不做，我给他们推了就算了，柚柚，你现在也不是外人了，你和张一小人儿能花钱，就跟我要，我做这些生意，现在还行。上班好好上，别搅到那些乌漆嘛黑的事里。”
    陆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两个人都开车了，下楼就各自道别，陆柚又嘱咐了一句：
    “叔叔，您千万问问张一。”
    73.旁听
    陆柚在家里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早点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半夜，她甚至都想去问问张良平跟张一联系上了没有，她才发现，她真的很担心张一。
    张一快十点才给她回电话，她口气不善：“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张一声音嘶哑：“我没听见。”
    “你感冒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一很久都没说话，陆柚看了一眼手机界面，确定他没有挂。
    “你怎么了？”
    “柚柚，原来说下周三回去，我不一定能按时回去了。”
    张一说话的时候克制不住哭音，但打这个电话，他已经是控制过情绪了。
    陆柚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她想的是事情败露，难道张一真的搅进去了？
    “那边有什么事吗？”
    “我师兄出事了。他……自杀了。”
    “顾天？”
    “嗯。”
    陆柚吓了一跳，顾天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能直接就走上这条路。
    “你……你要在那里做什么？”
    “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在这里。”
    李丽华只是个病人，她死了，张一尚且那么难过，何况是顾天。
    陆柚忍不住去想顾天的脸，他世故但是不油腻，对张一对她都热情极了，她虽然对他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对他印象很好。
    “你还好吧？”
    “我没事。”
    “我明天休一天，”陆柚在心里算了一下路程，她一天是完全不能往返的，她自觉应该去陪陪他的，“师嫂怎么样？”
    “不敢去，不敢问。他女儿还那么小，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了。他怎么忍心。”
    陆柚叹了口气：“要是早知有今天，他不做什么错事就好了。”
    张一的声音有气无力：“他做了什么错事，要用命来偿呢？”
    这个态度就不对。他怎么好像对顾天做错事特别能理解似的。换在以前，她可能也很理解，那是他师兄，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总是罪不至死。但是她现在就很关注张一在只字片语中露出来的态度，她在揣度，他到底是否清白。
    “那谁知道呢。”陆柚硬着心肠说，她真希望，如果张一真的做过什么，他能自己承认，“或者他早点承认，早点自首，他可能能得到一些宽容和原谅。”
    “我不想提起这些，我脑子里想不到这些。我只能想起他带我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一起上手术的样子。”
    “是，他和师嫂和孩子的亲密回忆只会更多，要是能早点为他们想想，他是不会有今天的。”
    陆柚自觉语气有些尖刻，张一马上就感受到了这份尖刻，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他如果做了错事，他也可能都是为了他们的家。在这个城市里，他想要房子和正常的生活？这些需要用命来换吗？”
    陆柚一眨眼，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心里给张一宣判了有罪。
    “张一，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是对是错，不只是由我们来评判。你心情不好，我不想和你吵。你爸爸有事要跟你说，你早点给他回电话。我累了，先睡了。你今晚能睡着吗？”
    “你睡吧，我打给他。哦，太晚了，我明天打。他什么事，你知道吗？”
    “你自己问他吧。”
    陆柚昏昏沉沉，也没怎么睡好。半天亮醒来看时间，才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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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昨晚蒋易萌下班的时候给她发消息：“我想到我要结婚了，怎么这么不真实呢。我都领证好几年了，我都不好意思办婚礼了。”
    她的兴奋已经体现在这几行字里了，她在结婚的状态里，她还在状态外。这个婚礼，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办。她今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和蒋易萌一起若无其事地去看婚纱照，还是做什么别的。
    她知道她想立刻马上去单位，弄清楚张一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他到底做了什么。可惜这也由不得她。
    她的身体很疲惫，一晚上没有睡好，还有之前若干天的睡眠不足。她躺下闭上眼睛，想她认识张一之后的所有事。时而有一件事能证明他是正直的，一丝不苟的；时而又有一些事情证明他是软弱的，如果别人劝他做什么，他未必会拒绝。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来没这么模糊过。
    她是十点多被蒋易萌的电话叫醒的。
    “公主，你是不是还没起床？我已经到你家门口啦！”
    陆柚蓬头垢面地从床上起来，给她开了门，无精打采地说：“我不想去了，我能不能不去？”
    蒋易萌打量了一圈，玩笑道：“这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啊。怎么？你们俩吵架了？张一还敢惹你？”
    “不是吵架。我说不清。”
    怎么去跟蒋易萌说起张一呢？最开始，他是一个和她发生了交通事故的路人甲，然后，他是凌思远的发小，一个腼腆的男人。然后是一个沉默拘谨的相亲对象，一个被她姨妈欺负得不敢还口但是能一下子听诊出姨妈心脏病的医生。到这里，蒋易萌都是知道的，之后呢？
    他们在街上一块儿散步，他们一起承受彼此的家庭的那些痛苦，他们一起规划未来，规划一个他们共同的家。他在厨房做菜，她趴在窗台上看雪，他们之间，肌肤相贴的那些亲密时刻，她该怎么去向她形容。
    “我不知道。”
    蒋易萌松了一口气。
    “你这就是结婚恐惧症。”
    “不是，”陆柚摇摇头，哽咽道，“我怎么能完完全全地信任他。要是我发现我选错了怎么办？”
    “哎呀，好了好了，这怎么还哭上了。要真不值得信任，那就离婚。他还敢不跟你离婚吗？还敢死缠着你吗？”
    蒋易萌还是没有很认真。
    “你很相信他吗？要是他做了错事怎么办？”
    “什么错事？哎呀，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挑男人的时候要挑个人品尽可能好点的，就为了到时候要拜拜的时候，他可能有点底线，能好说好散。不然呢？真金白银买股票都会赔得一无所有，何况把虚妄的青春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她好笑地伸手替她抹掉眼泪，“你做梦张一出轨了？”
    比这还糟糕。
    “要是凌大哥做了错事，你怎么办？”
    “什么级别的错事？只要不是杀人防火，出轨抢劫，坑蒙拐骗，只好算了，”蒋易萌苦笑，拉着陆柚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借这个动作来告诉陆柚这个消息，她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你们去我们家喝酒那天，就那么一次没措施，就中招了。现在你应该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这算是意外吗？”
    “不算吧，我们那天说，要是这样下去，我们两家一起结婚，一起生小孩。那样的聚会可以经常有，孩子们可以一起玩。我们算了那天是安全期，说每个月都在安全期给孩子一个机会，要是她实在很想来找我们，我们就顺应孩子的意思。可能她等太久了，就那么一次机会，她就来了。狗男人，骗人的破嘴！”
    “凌大哥一直想要孩子？只有你一个人不想生？”
    “他没敢催过我，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态度变化。生孩子对男人来说又没什么，他当然想生。”
    陆柚摩挲着她的小腹，那儿平平坦坦，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杀人放火，出轨抢劫，坑蒙拐骗”到一个好人之间，还有太多的雷区，而她没法再说自己心里的事来让她烦心了。
    “你们会很幸福的，凌大哥是个好人。”
    “你别让咱们俩的孩子年龄差太大，我不想再生了。我们俩最好是生一样的，他们可以一起玩。像咱们或者像他们俩一样。”
    她笑了一下，笑容又一瞬即逝。那些都太久远了。
    她手机响了，是李昭。
    “你下午有没有空回来一趟？沈可扬说希望你在他才肯说。”
    陆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烦：“我和他没关系了！都说了没关系了！”
    “是，我知道，他说也不用你劝他，只要你在一边听着，他就说。”
    陆柚绝望地问：“他要说的事和张一有关吗？”
    “他没说，我们也问了，他什么都不说。据说他进楼之前都还很配合，我们的人在机场把他拦下的，他本来打算去g市的，那边也出了点事。”
    什么事？顾天死了。陆柚感觉这一切在她身边很明朗地展开了，而她身边的张一就被缠在这张网里。她很难相信一切会和他毫无关系，他就那么清清白白？
    “好，我去。”
    “唉，你不用太急了，下午过来就行。中午好好吃顿饭，秦处其实不愿意让你来。”
    陆柚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好。先挂。”
    蒋易萌在旁边听着，已经都有点吓傻了。
    “张一，扯进你的工作里了。他不缺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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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谁不缺钱？我不知道，没有证据，我今下午去了就有答案了。对不起，陪不了你了。”
    蒋易萌看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抓住她的手。
    “你别这个样子，我送你去，不管多晚，你结束了我就去接你。你别怕，什么都能过去的。”
    “你替我们选照片吧，你看着好就可以。万一用得上，我也就不用再去挑了。”
    临下车，陆柚又加了一句：“什么都别跟凌大哥说。”
    他们这没有什么审讯室之类的，谈话室都是小会议室或大办公室改的。陆柚来的时候，秦处先见了她。
    “昨天就是想着这样的事，想着今天让你回家休一天，避一避。”
    陆柚低头木然地听着。
    “和张一有关吗？”
    “不知道啊。我还是倾向，张一一个人是无法联络起这么多的科室的，也许今天过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也不再是完全相信的态度了。
    “那我不需要避嫌吗？”
    秦处笑了笑，算不上高兴，也没有安慰。是很让人熨帖的那种。
    “你觉得有必要吗？我不觉得现在的女孩子还会为了爱情不辨是非。往好处想，沈可扬可能是对你旧情未了，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呢？”
    他会那么好？陆柚笑了笑，推开谈话室的门。
    沈可扬粲然笑道：“你来了。”
    陆柚一言不发地坐在谈话人身边，她不会审讯，也不会速记，她来这里，只能做个耳朵。
    74.疑心
    “我是个销售，哪里有需求，我就到哪里。之前没来，是因为仨瓜俩枣的，不值得我去费心。但是乳甲中心是个大项目，我就来了。我们都是有kpi的，你们体制内的朋友们总是说我赚得多升得快，这是怎么来的？我今年完不成，过了年我就可以滚蛋了。上面的滚蛋了，再提一个人来做。或者我们这一个团队都是饭桶，那就一起滚蛋。”
    “牵线搭桥的是顾天，他是国内乳腺方向数一数二的专家。跟这边的人都是说的着的，何况……”
    沈可扬暧昧地笑了一下，好像在顾忌陆柚。陆柚毫不领情，真有顾忌，就不会叫她来了。
    问话的人马上跟进：“请你正面回答问题好吗？”
    “是，第一医院的张一在g大毕业，硕博都跟着君同许院长读的，和顾天是同门师兄弟，私人交情还非常不错。”
    果然来了，提到张一了。
    “你意思是，张一给你们搭的关系。”
    “这事儿没必要搭关系，不是我们就是a司，跑不了的，就看谁家吃得多，谁家吃得少。”
    “那你说的张一，在这里面起到什么作用？”
    “对接啊，那些仪器发展到什么地步，拍板定案的是他们领导，但是提需求的是张一和李斌啊。那些参数，也很难指望一个五十多岁的领导去一项一项地弄明白吧。”
    好像又洗脱了张一的关系。
    “第一医院二期采购的需求表是有倾向性的吗？”
    沈可扬故意地笑了笑：“我没听明白这个问题。”
    “就是说，是否存在，他们修改了招标需求中的某个指标，让你们成为唯一符合需求的供应单位。”
    “那我不清楚啊。这部分的工作肯定不是我负责的。”
    就这么一会儿，陆柚的心已经提上落下几个来回。沈可扬看似什么也没有保留，但是什么也没有实在地说。提到的部分都跟张一有关，但是又没有实实在在地说张一就是参与进去了。
    问话的人知道他在打太极，这种情况他们见惯了，他们能平心静气地继续问下去。陆柚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过去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一切都和张一有没有关系，但她知道她不能，那会打断问话人的节奏。
    问话人又顺着把招采的过程捋了一遍，然后突然提起了样品管超量的事。
    “那得算是一个……只能说是走了个捷径吧。我们公司是有科研需求的，而且，为各级医生做好服务也一直是我们公司的一个愿景，为此，我们……”
    一贯淡定的问话人轻咳了一声，他把这儿当成是展销会了吗？
    “您可以尽量简洁一点。”
    “这么说吧，有的病症，短时间可能全国都只有一例，病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只选择了第一医院，但是君同的医生也想研究。我们就可以保留并复制这个样本，但是如果我们要每个样本都做一个手续申请的话，太麻烦了。对医院来说，只要这部分费用有人负责，就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们公司出了这么一笔小钱，就当做慈善了嘛。”
    “这部分的样本具体都流向哪里了？用于什么研究。”
    “这您可就考我了。我只是个卖东西的，我不懂医学，我哪知道这都是用来干什么的。哪个医生需要就调走了。”
    “可你们是全采样，你们不是针对你说的疑难杂症。你们采这么多，哪个医生用得到？具体都流向哪个医生了。”
    沈可扬嗔怪道：“这……怎么能记清呢？”
    陆柚很惊讶于他居然能这么镇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是松弛。他说到的这些虽然都没个准，但他们这么多人，忙活几个月，决不能说是一场误会吧。
    就他刚刚说的这件事，也绝不是合法合规的。
    “你不要避重就轻，这是个有组织的公司行为，那么多个样品，要有物流、仓储，即使只是调拨几支，也是涉及到分拣、运输。这个工序，你一个人完成的？涉及到人员调配，就必然会有相关的记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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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那，我不清楚。”
    “那稍后我们会向你们公司核实。”
    沈可扬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继续说第一医院的事。你们公司给这群人行贿了吗？”
    “没有。”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有消息说，你们常在一些地方吃喝，我们是掌握证据的。具体有哪些次？都在哪？”
    “吃饭也算吗？谈谈生意，这不算什么。当然，那可能是你们内部的一些纪律约束，那我就没办法了。”
    “就因为跟你去吃了几顿饭，顾天会自杀？还有，去年九月，和君同医院的医生何明在地下停车场发生关系的女销售，是你们公司的吧？你也完全不知情？”
    “男欢女爱，这不是公司行为啊。我也不能跟女下属说，你去陪陪那个谁，把他拿下，外企都是有道德委员会的，我要是这么说，她非得去告我个性骚扰不可。”
    “事发到现在，这位还在你下属工作，并且还升职了。”
    沈可扬换了个坐姿，把另一条腿搭在上面。
    “我说过了，我们是有kpi的，她的私生活与我无关，她的工作做得不错，我就给予奖励。就像我请陆柚来这里，无非是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她而已，如果你们内部也有kpi，我就得算她的吧？”
    陆柚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她的怒火已经快要把她对面这个恬不知耻的骗子烧成灰烬。
    “让小陆出来！”
    陆柚耳朵上也挂着一只耳机，她也听见了这句话。
    问话的人给了陆柚一个眼神，陆柚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其实呢，我们很多事情是不会上账的，像我请他们吃饭，或者有的人也可能会请客户去一些更隐秘的场所，这都是常见的事，都是销售的个人行为。”
    陆柚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但沈可扬的话题又滑走了。
    “今天晚上您要是把我放出去，我也可能请您地摊上吃份烧烤，喝瓶啤酒，那就说明我希望您改一改我的口供吗？完全不是。您也不会犯那个傻。这些桌面下的偶然行为，您问我，那我哪知道啊。连当事人可能都不记得了。顾主任刚一走，您就把我叫到这儿了，其实是误会了，我去g市，主要是想送送他，给他献束花倒杯酒，毕竟认识了一场。其实我更倾向于是他觉得他一些行为不端的行为被他老婆知道了，他怕了。他们夫妻感情不错的，完全有可能……”
    他叫陆柚来的目的是什么，陆柚完全不知道。她面色苍白得把李昭吓了一跳，拖了凳子让她坐下。
    “小陆，你在这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今天多亏了你来。你不来，他一句话也没有。问什么都是否认，你来了，他至少还说了这么多。哎，指望他竹筒倒豆子，也不现实。”
    “我不会再见他了。我走了。”
    “小陆，你要知道，我们今天请你回来，也并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就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我也没往那些地方想。我只是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而已。”
    “是，这也很合理。你和张一说过沈可扬被请到这儿来的事情吗？”
    陆柚摇摇头。
    “好了，你也累了，先回家吧。”
    陆柚起身朝门外走，秦处叫住她：“回家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些，如果你没跟张一说过沈可扬被叫来的事，就也不要说了。”
    他又加上一句：“我这是为了保护你。”
    陆柚茫然地问：“我还能跟张一结婚吗？”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陆柚自嘲一笑，离开了。
    出了院子往旁边走一条街，就有个商业区，陆柚去买了一杯咖啡端在手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冰冰凉的。她不太爱喝咖啡，她嫌苦，世界上的苦头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在吃上还要为难自己。蒋易萌没问她，她打算等蒋易萌说结束了再告诉她。
    毕竟，就算定下要一起办婚礼，也不一定要一起取消婚礼。
    她坐在咖啡馆靠窗的吧台座上，看店外路过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行色匆匆的，或者不紧不慢的，一个人的，或是情侣，或是三五成群。
    她心里有自己的衡量，如果能给她更多的时间去决定。张一是去参加过那些宴请的，严格说来也是违规的。如果他的违规止步于此，那她可以原谅。
    可到什么程度是她不能原谅，不愿意与他继续的呢？现在的形势就像一个滑梯，她确定他已经坐在滑梯开始，甚至已经向下滑了一点点，但是他滑到哪里，她不知道。
    她自问做不到去监狱里对他说“你好好改造，我在外面等着你”的程度，蒋易萌说，要找一个好人，确定他有底线，那张一是一个有底线的好人吗？
    张一失魂落魄地坐在会议室里，他无处可去。君同医院的系统里，顾天名字后面的状态变成“不在岗”，他木然地去搜索他的处方，想看看他最后这几天，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就在他走的前一天，他还下了个处方，把李丽华所用的那个联合药停掉了，再往前，是给另一个病人停掉了张一手头在看的联合药。
    君同用试用药的比例这么高么？张一想起了那五百多例的病人，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那个药的名字。看了一会儿，老师打电话给他。
    “张一，你在医院是不是？你来我这儿一趟，吕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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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张一和吕珺在电梯口遇见的。吕珺上来，张一下来。女儿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裙子，怯生生地跟着妈妈。见了张一，小声说了句“叔叔好”，张一几乎要掉下眼泪。
    “师嫂。”
    “来见见老师。警察已经通知，可以……去带他回来了。”
    她没能说下去。张一问什么时候，她说后天。
    “我想去送送师兄，有的地方需要人，我可以……”
    “不用了，现在殡仪馆都有工人。不用告别了，也不是很体面。他……谢谢你们的照顾吧。”
    张一如鲠在喉。师嫂是怨的，却不知道该怨谁。那样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即使他做错了，也有人是帮凶，不知道身边哪个人把他引上了这条死路。
    “老师在里面等着呢。”
    张一想伸手去拉着女儿的小手，那孩子把手缩回去，不让人拉。进了屋，她就一直坐在妈妈身边，许院长想抱抱她，她不肯。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说的，师嫂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张一看见她几次都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想问顾天到底做了什么。
    临行前，老师说有事她尽管来找她，她笑着点点头。
    师徒俩看着她的背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几天，顾天的影子老在我跟前。我把门诊都停了，提不起精神。这么多年，他就跟我的儿子一样，我跟我儿子还没有跟他相处的时间长。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就……二十吧？”
    张一扶了她一把，给她端过茶水来。
    “是我的错，我太信任你们了。我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成名成家了，顾主任，顾大专家，我没有提醒他，我也为他感到骄傲。我没想到他能玩得把命都搭进去。去年何明出了那件事，我还护着，说努力了这么多年了，不要把他开除了，回老家了，人也丧气了，一辈子就完了。没想到啊。”
    张一陪着流泪，老师站起来：“你在你们当地也是个有头脸的人，要是没做什么，那正好以此为鉴以后老实做人，要是做了什么，趁早回头，别等着走上这条不归路了，到时候一无所有，后悔也晚了。”
    张一点点头。
    “回去看你的病案吧。人走了，日子还得过，病人还得治。我查房去了，这么弄，科里人心惶惶，我得盯着。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老师总是这样，即使到了现在，只要在医院里，还是会坚持查房。也会跟他们说，患者最大。她一直都是张一的标杆。
    “老师，试用药君同用得很多吗？”
    “耐药的患者，有时候有有效的新药，会用上的。怎么？”
    “没有，只是看到很多用的，就问一句。”
    “试用药有个好处，就是花销小一些。对一些晚期病人来说，花销是他们很关注的因素了。”
    “嗯，我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
    “新药的疗效。”
    75.守护
    李昭打电话给陆柚：“你在哪呢？”
    “怎么？”
    “你应该还在附近吧？我想跟你聊聊。”
    “在单位旁边，这个叫什么的咖啡馆。”
    陆柚想看看这个咖啡馆的名字，一时间也找不到。
    “我知道，马上去。”
    李昭是跑出来的，他想替自己叫一杯咖啡，陆柚把自己的递给他。
    “我没喝过，你喝了吧。什么事？”
    “想起你走的时候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就追出来跟你说几句。”
    陆柚话里带刺：“秦处让你来的？张一要是被逮进去了，你可能也要受牵连了。”
    李昭故意开了个玩笑来活跃气氛：“哦？你在担心的是这个吗？我又不怕。”
    “实话说，我不知道。张一确实被叫去吃过饭，虽然他很不想去。你也对他有一点点了解的。我和他认识那么久，其实什么也不清楚。吃饭这样的事情，虽然是违规，但是很难拒绝。”
    “是的。”李昭问：“你们什么日子结婚？”
    “五一，我没跟你说过吗？”陆柚笑了一下，“现在不一定了。我想当面问他，又怕反而说了不该说的话。”
    两难之境，李昭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没想过退出专项组吗？”
    “现在还由得我吗？装作问题不存在，就没有问题了吗？他到底有没有问题？谁能告诉我？！”
    咖啡有点凉了，李昭喝了一口，叹息道：“你应该有答案了吧。”
    是吗？是的。
    洗清嫌疑，到五一之前是绝对做不到的。她真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和他携手走进婚礼吗？
    陆柚难看地笑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已经找到了正确的人，只不过脚步要停一停，他也会理解的。虽然现在好像对他很不利，但我也很相信他。”
    “是么？”
    李昭很肯定地说：“我相信他，除非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让我知道我是错的，否则我就相信。”
    陆柚抹掉自己的眼泪：“是，我不要做一个歇斯底里地嫌疑人家属，我要保护好我自己。李昭，如果口供和人证都指向他，你们会怀疑他，而我相信他。所以，我要在这里，找到一个真相。”
    张一在看何明和顾天所有的处方，从事发往前，每一个病例，细细地看。是非功过，自然会有一个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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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但是他想给他，给他们一个医生的评价。
    蒋易萌也不是很有心思去看照片，她问陆柚还有多久结束，陆柚说，在单位旁边等她。
    “什么结果？”一见面，蒋易萌就迫不及待地问。
    “哪有什么结果，沈可扬既不会为我做个好人，当然也不会为了我就统统都交代了。不过是为了恶心人罢了。”
    只为了恶心人吗？陆柚也有这个疑问，她想不通。这么多年她品出沈可扬这个人，就是极端地目的导向，且以自我为中心，他在自身难保的时候，把她叫去就为了恶心她，装深情？
    “那……张一呢？”
    蒋易萌不确定这是不是能说的部分。
    “我和他先不结婚了，这次他回来，我就不会再见他了。他的嫌疑不是一两个月能洗脱的，我不想心存怀疑跟他走进婚姻。而且，我也得在这里尽力去还原事情的真相，他这个傻子，有时候稀里糊涂就承担了自己没做过的事。”
    是这么说的，但是哪那么容易呢。蒋易萌握着她的手，陆柚所做的这个决定，会很困难的。
    “好，我也理解，但你要怎么跟他说？”
    “他愿意觉得是分手，是婚礼延期，都可以。我会在这个专项组待到不允许我再待在这里的时候。我要亲眼看着这件事情得到解决。”
    “他会没事的，我也不相信他会做什么。等他回来，我替你去跟他说。”
    “好。请你们多陪陪他，他一定会很伤心。”
    陆柚说到伤心，鼻中一酸。她装了这会儿冷静，她其实也很伤心。
    蒋易萌拥抱她，拍着她的背。
    晚上，陆柚来到了新房子，她要见张一爸爸，一个正式的约见需要理由，陆柚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期望这样的遇见。
    张良平在一个和昨天差不多的时候来了，哼着歌儿，快乐得很。那些为难的事他都不知道，所以还满心欢乐。
    陆柚一上来就迫不及待问他张一的回答。
    “叔叔，张一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啊，他没给我回电话。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陆柚有些失望，没再多说，和张良平一起关窗户。
    张良平问：“你来就是问这事儿的？我回去马上给他打电话，得了消息我告诉你。”
    “好。”
    其实这件事也很怪。如果是说定的贿赂，经办人应当是沈可扬，沈可扬已经失联了，这个度假村为什么还在继续推进这件事。
    张良平看陆柚很重视这事，暗下决心回去赶紧联系一下张一。
    “柚柚，有事你尽管给我打电话，不用不好意思。”
    分开的时候，他这样说道。
    陆柚点点头，推迟婚礼的事，她实在不好意思跟张良平亲自说。
    一个死亡病例出现在了张一眼前。
    时间在李丽华出事之前几天，症状十分相似，都是用药几天之后，突发呼吸短促。当时君同也给了很多的抢救措施，但是病人还是很快就死了。
    这是何明医疗组的病人。
    这个病人出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师兄向自己推荐新药的时候。他推荐的时候即使不知道可能会有那样的情况，至少，后来李丽华出现问题了，师兄和c司的人也不知道吗？
    张一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瓶。定了定神，他决定要再向前看一看。他换了策略，不局限于师兄或者何明的团队。刚看了几例，他的手机来消息了，是小韩问他还好么。
    张一想到他大概也知道了顾天的事。他忙了这么大半天，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已经死了这件事。一股悲伤重新笼罩上他的心头。
    “还可以。”
    “知道么？老孙被叫去喝茶了。”
    “哦。”张一自认为这事儿和他无关，他知道科主任天天和药代扎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韩打电话过来：“哥你别哦啊，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风起云涌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在呢？咱们科这几年这么大搞建设，老孙不太可能全须全尾回来了，你怎么能不在呢？”
    “我在又能怎么样？科主任就算被抓了，那也是王主任上，后面还排着一溜儿人呢，和我没什么关系。”
    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思在这些事上。
    小韩是一番好意，张一到底是把这句可能很噎人的话收回去了。
    “老孙被叫走是我知道的，因为昨天下午他在门诊被人带走了。老王买耗材，难道会全身而退？没准在别的地方被叫走了，只不过咱们不知道罢了。”
    张一很着急解决问题，不想把心思放在这些鸡零狗碎上，只好耐着性子跟他扯：“就算万一的万一，他俩都进去了，他们肯定也会从二院或者别的医院弄个科主任来的。”
    小韩叹道：“哥，你真让我着急。你怎么一点都不八卦呢。”
    张一放下手里的事，靠在椅子上。
    “要那么个虚名，有什么意思呢？我师兄的事啊，真真切切地让我觉得，没意思透了。”
    “哥，你说，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张一也不知道。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等于认了所有可能或者确实的事情，不存在任何保全名誉的可能。他想过他现在的生活，对比他的收入，可能是太好了一些。
    就为了这些钱吗？
    张一不说话，小韩以为又戳中他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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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哥，你别想那么多，咱们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老在那不想嫂子啊？早点回来吧。我估计君同现在这个情形，培训班也没心思搞了吧？”
    张一从那天之后就没跟培训班一起活动了，但是大家还是住在一个酒店里。和张一同寝的那个人今天就走了，培训班名存实废，官方说是取消掉后面的课程，培训证明后面发给大家。
    “我在这边还有点事，等等再回去吧。”
    “理解，哥，你是重情义的人，别太伤心了。”
    “嗯，谢谢。”
    张一无力地靠在椅子里，刚刚小韩这一通电话，又把他拖进师兄死了的悲伤情绪里。他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又要开始看病例。张良平的电话打进来。
    “怎么回事，跟谁打电话呢？”
    “同事。有什么事吗？”
    张良平把酒行的事说给他听。因为陆柚很重视，他说得格外详细。
    张一不耐烦地听着，打断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懂酒行，你自己的生意，你觉得划得来你就做，你觉得划不来就不做。”
    “怎么这么冲。我跟你说话你认真听啊，这不是问问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么？那天晚上我问了柚柚，我以为是有人要给她送好处，她说不是。她让我问问你。”
    “几百万的单，谁会想着给我送这么多钱？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些。何况谁做好事能不让我知道啊？没有的事，你别管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可接了啊。”
    “嗯，挂了。”
    “你跟柚柚说一声啊，我一个做公公的，老不太好意思跟她打电话。”
    张一已经挂了，张良平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的话，不过年轻人，总是要打电话的，他们会提到的。
    再不然，就等陆柚问的时候他再说吧。
    陆柚没再联系张一，张一也没联系她，他在那间会议室里熬了个通宵。
    陆柚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纠结。起床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就去上班了。
    秦处叫她去谈话，问她后面的打算。
    “这也要看组织上的安排。”
    “我还是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在这件事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之前，我不会结婚，这是我的答案。所以我希望还能继续参与这项工作。”
    “对你没有这个要求，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也还作数。你的工作确实无可挑剔，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给你这个退出的选项，是因为后面的过程可能会很煎熬，结果也可能让人不能接受。”
    “我做好了准备，什么结果都能接受。如果他是个好人，我希望证明他清白的人是我，如果他不是，我也希望我能明明白白地经历这个过程。”
    从看见再往前的那个死亡病人开始，张一就已经被击碎了，那个病人在顾天的组，主治医生是他的另一个师弟。他不相信顾天会不知道。
    他笔记本上写满了潦草的记号，两年，五百多例用药记录，张一把能找到的都看了一遍。相同症状死亡的人数有九位，李丽华是第十位。
    这就是他们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的，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李丽华被他，被他们亲手推入了死境。
    仿佛有什么人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忍不住要干呕。他合上电脑，去找老师。
    所有的一切，老师知道吗？
    老师不在，办公室里还是上次的助手。她对张一有些熟悉，他进来，她朝他笑了笑。
    “师兄，老师不在呢。”
    张一失魂落魄地问：“去哪了？”
    “去开会了，”见张一点点头，她低声道，“我也不好说的。”
    师兄死了，所有的事还没结束呢，张一了然。
    “今天还来吗？”
    “这我也不知道。师兄，你有什么大事吗？”
    “能联系到老师，请她和我联系一下吧。我就在g市等她见我，我哪也不去。”
    “好。”
    张一在电梯里，被不锈钢板映出自己的影子，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落拓。他现在应该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收拾干净，但他还是回了十三楼。
    这儿让他觉得安全。
    师兄是有悔意的，不然他不会特意把病人的药停了。他心中的信念感在悄然崩塌。之前说那个药临床已经过了，正在走上市手续。这样的情形让他非常害怕，他以后还怎么敢给病人用新药？
    他太软弱了，即使知道可能是药的问题，他不是也从来没有说出来么？他就那样放任c司用钱摆平了本不需要钱，只需要一个真相的兄妹，甚至，他还做了他们的帮手。
    但他也无法立即解决这个问题，他需要老师的帮助。她是医疗界的权威，她如果能站出来说一句话，一定会有用。
    他坐了一会儿，给师嫂发消息。
    “师嫂，我还是想去送送师兄。”
    “那你来吧。”
    后面是定位。
    张一没收拾自己，时间可能已经赶不及了。去的时候，工人已经要推着他进去了。顾天躺在那儿，脸色十分苍白。张一想到他的死法，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想让人来送他，但是刚刚你发消息来，我又想，他是个最爱热闹的人。你来，他会很高兴的。你离得那么远，应该什么也涉及不到。”
    在这个时候他的发现，没必要对师嫂说了，就让师兄这样干干净净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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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师嫂牵着孩子往长椅上坐下，口中低声絮语：“我想不到他会是个恶人，可我也是作恶的一部分，他那么赚钱，我该想到的。”
    “只是一些钱罢了，他为什么要死呢？他哪怕去坐牢，要退要赔，要卖房子，一辈子总能还清的。”
    人命债，还不清啊。
    张一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跟我们吃饭，说你们结婚，要包一个大红包，我还以为是夫妻闲聊。今天这个场合拿给你不吉利，等你回去了我再给你，你一定要收下，这是他的意思。”
    “他说你有福气，静得下心，好日子在后面。他很羡慕你的日子，上次他去见你，回来还说，真喜欢你的生活。”
    那次他给他车厘子，他用文件袋盛了一包给他，他很高兴，说在家师嫂都不让他吃，嫌他三高，晚上回房间里可以打打牙祭。
    要一个多小时，师嫂就这样絮絮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孩子哭累了，在她膝上睡着了。张一僵硬地坐在旁边，痛苦撕咬着他的心。他想立刻就能找到陆柚，和她紧紧相拥。
    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有这么一个爱他的人，只有她能让他栖身，让他觉得安全。
    他一恍，想起这是在g市，陆柚远在千里之外。
    76.重遇
    张一一直陪她们去办完了寄放，师嫂几度哭晕，张一照看着她们，又不放心，执意要送她们到家。
    车上，吕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她吓了一跳，递给张一看。
    “张一，这……”
    是转账短信，五十万，备注是月付借款。看样子这只是不知道多少笔钱的一部分，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不会真正的借款。顾天哪有这么大一笔钱去借给别人？
    吕珺的眼神惊惶，继而她又别开眼睛。这件事不该让张一知道，可她只是个中学老师，这些事应该跟谁说呢？
    张一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残酷的念头闪过，这该不会就是师兄的买命钱吧？人家到底要他盖住多大的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师兄提到过吗？”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车里的氛围变得奇怪了起来，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他们也不能再深聊下去。张一把孩子抱下车，孩子懵懵懂懂，还很有礼貌地跟张一说了再见，张一如梦初醒，弯腰跟她再见。
    “师嫂，你和孩子好好地吧。有什么事，和我说也行，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我一直也不敢问，也不知道该问谁，现在看，我好像也必须要知道了。”
    “我和师兄除了私人交情，其他全是正常的业务交流，没什么利益纠葛。我一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吕珺点点头，抱着孩子目送张一离开。
    张一又上了车，说去酒店。这半天下来，他头脑清楚了些，还是打算先回酒店收拾收拾。
    c司的试用药出过这么多的纰漏，正常来讲，绝无通过临床试验的可能。师兄是为这个死的？还是说，他要用死来掩盖这件事，或者这件事背后的利益交换。
    还没出小区，又改了主意。
    “师傅，去君同。”
    他打电话给老师的助手，那个姑娘跟他熟悉起来了，暗示老师今天都不会去医院了。
    他脑子里有个很混沌的思路，他有事，得马上去做。
    陆柚收到了张一的短信：“我上飞机啦。在君同这边的事还没完，但是就是很想见你抱抱你，就先就回来了。”
    还没到进修班结束的时候，他竟然突然回来了。陆柚不能去见他，但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他了，她也很想他，也想马上扔下手头的一切，在他一下飞机的时候就见到他。
    她的眼睛酸了，她悄悄地擦掉眼泪。她给蒋易萌发消息，说张一回来了。
    李昭匆匆进出几次，陆柚想，张一回来的事，她得跟他们说一声，她叫住他。
    “张一回来了，现在在飞机上。我是不是得跟秦处说一声。”
    李昭皱眉：“你一定不能去见他。现在各方的说法，对他很不利。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些材料证据。”
    材料证据，陆柚是知道的，
    耗材管的验收是通过仪器赠品的形式来的，验收人是张一。陆柚对这堆材料最熟悉，她找出来的，张一的签名很潦草，看样子是别人让他签，他没想太多就签了。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他们一起去见了秦处，秦处也是这个意思。
    秦处又叹道：“他自首的可能性有多大？”
    已经到用“自首”这个字眼的程度了吗？
    “我不知道沈可扬或者他们孙主任说了什么，但是，您相信这所有的事都是张一和顾天主导的吗？张一在第一医院，哪有这么一手遮天的本事。”
    是的，如果以此为结果，秦处也不甘心。他追查了这么远，最后发现一切都是顾天带着人过家家呢，也太滑稽了。
    “你也别太紧张。现在所有的事，都被推到了他和顾天身上，要是无脑相信了他们的话，张一一下飞机就应该把他按了。但那样，就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了。机会是要给的，希望他自己能早点反应过来，不要害了他自己。也不能全听他们说，这件事，有说不通的地方。”
    陆柚在纸上乱画了一些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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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第一医院等一系列的医院超采检样，到何明受贿，到顾天自杀。孙主任没有查到什么大额意外收入，陆柚怀疑是t司给过他什么未来承诺；他们要栽赃张一，可张一也没有拿过他们的钱。他们怎么能把张一钉死在这个局里呢？
    从上次在第一医院见面，沈可扬就在往张一受贿方向带她。这个手段是很拙劣的，张一的钱来路正不正，他们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顾天是死无对证，张一可还是个会为自己辩解的人呢。
    所以，那个度假山庄的酒的订单是这个目的吗？
    这样也就明白了沈可扬为什么非要她在一旁听着，他要把她也拉下水。他希望陆柚能跟张一说一些什么，这样，他们就成了通风报信。这个人，太险恶了。
    她又去找到秦处：“张一和我在一起一年多了，我这几天好好想了他的一切，他……并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秦处，即使在这件事里他不是完全清白，他也不会是一个主导的人。”
    “商业贿赂，会做到买凶杀人的地步么？这件事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顾天自杀，他做了什么事，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我们至今没有掌握到这个层次的事情。”
    秦处来电话了，这段对话也就在此终止。
    李昭在外面发方便面，他们这些本地人和秦处从外地调来的人一向都不太熟悉，连泡面都不在一起吃，这些日子混在一起工作，大家熟悉了些。
    她听见李昭给人碗里加火腿肠，一边加一边说“分什么你的我的”。
    陆柚福至心灵。王院长和孙主任被抓了是要受重罚的，所以才要把责任推给张一，那沈可扬这么无条件地帮他，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既不能用什么办法感谢他，事败了还要加罪，他图什么？
    他们一起要掩盖的这件事，才应该是最严重的事。和这件事相比，收受贿赂都得算是一点小事。
    路由打了个寒噤。
    李昭端了方便面到她跟前：“特意给你泡的，烤肠还给你加了两根。吃吧？”
    “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你跟我一起走，给我做个见证。”
    张一没有等来陆柚，却等来了蒋易萌的约见。张一到她单位附近去见她。
    夜幕落下，街上的车多了起来。张一靠在八十年代的石桥栏杆上，看河水滔滔。蒋易萌见到他，还跑了几步。
    “张一。”
    “慢点慢点，什么事啊，还要约我见面。”
    这话，蒋易萌也难以启齿。
    “柚柚说，希望婚礼能推迟。”
    “为什么？推到什么时候？在我走后，发生了什么？”张一难以理解，大脑飞速运转，“几天前我还跟她打了电话，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起。我们那天打电话拌了几句嘴，就因为这点事吗？”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拌嘴，但不是这个原因。做出这个决定，她也非常难过。她非常爱你，从无改变。”
    “我也从没变过。她不是个使小性子的女孩，也不会拿着我们都这么看重的事情开玩笑，我们都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张一的声音哽得几乎说不出话，“她到底怎么了？”
    “张一，她总有些不能说的原因。他爱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他想不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从这件事往前想起，一点一点，连点提示都没有。她的生活对他没有一点秘密，那么就是工作了。
    张一哑然失笑，她是怀疑他么？他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他都不愿意去吃沈可扬的饭，如果让他选出一个过去一年最讨厌的人，那必然是沈可扬无疑。这些陆柚都知道啊。
    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从顾天，到孙主任，他们之间一开始是以他做了幌子的。他去年陷入转院的事情的时候，是顾天的到来让他摆脱了那个境遇。后来他算是做了一些事情，难道是这个原因吗？
    难道他们也开始查李丽华的真正死因了？那和审计有什么关系，就他所知，第一医院在那次试验药里，只想得到一些虚名，也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他不懂这世间的事，怎么能这么复杂。
    蒋易萌不说话，陪他站着。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心情很不好，坐在车里掉眼泪。我想，我应该让着她，后来她总是笑话我太怂太软弱了。萌哥，我还有事要做，你帮我告诉她，我那么怂，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你要做什么？”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要是早知道她不会见我，我也不该回来的。我还必须回一趟g市，我在那边的事还没结束。我现在就走了。”
    “好，你一路顺风。张一，别辜负她。”
    “我不敢的。”
    张一回家洗了澡，这儿去g市的航班和高铁已经没有了，只能明天走。他睡不着，开车到了他和陆柚的婚房。他没打算上楼，看家里的灯亮着，他反应过来，大概是他爸爸在关窗。
    结不成婚了，他一定很失望。他悄悄上楼，他爸爸果然哼着歌在盯着柜子看什么。
    “爸。”
    “哎呦，你吓我一跳。你不是出去了？我看看，柜子这么天天敞着门，会不会变形。”
    “我们俩用起来，也不会这么细致的。”
    张一也难以启齿。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周边的一切。以为要开始的新生活，一下子拉得好远。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他爸爸兴兴头头，张一想问有什么好事儿，想起那个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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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你那酒的合同签了吗？”
    “没，约好了明天见面。”
    “别签，你拿到那个合同，你跟柚柚联系，说我让你带着这个合同去找她的，后面按她说的做。”
    张良平吃惊地盯着他。
    “是跟你有关系？你到底干什么了啊！”张良平颤声问。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糊涂，若是那个单子跟他有关，他得做什么样的事情，人家才肯给他这么多的报酬？
    “你放心，我没做坏事。有人要害我。”
    “拿钱害你？！你？”
    张一硬着心肠，轻快地说：“是，我说不清，我只是有点感觉，但我得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爸，我和陆柚结婚的日子往后延吧，我们现在，都没有心思结婚了。”
    张良平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你妈在最穷的时候，连给人找错了钱都不敢昧下啊！”
    “是，所以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人的事。爸，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就能走。我不跟你说了。”
    张一想起顾天那次来，说隔壁市只有红眼航班，他不愿意坐。他现在去隔壁市应该能赶上吧。
    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查，那航班十二点多起飞，他来得及。
    他开车往外走的时候，陆柚开车往里走。两个人小区门口会车，两人都看到了对方。
    陆柚想来见张良平，张一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解了安全带，想立马下车。
    好久没见。能一块儿出现在这，也算心有灵犀。
    “柚柚！”
    陆柚听见李昭的提醒，向张一摇摇头。张一明白自己的大多数猜测都是对的。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尽可能地找到一个答案。
    张一朝她闪了两下远光灯，算是打了个招呼。
    陆柚笑了，也闪了两下远光灯。
    张一在她身边驱车离开，一如两人初见之时。
    77.崩塌
    天色半明的时候，张一打通了许院长的电话。
    “老师，打扰了。我今天必须见您一面。”
    许院长的声音苍老而颓败：“我在家，你来。”
    “我就在您家楼下。”
    树上的晨露娇艳欲滴，许院长的家在君同附近，太久了，这里已经是个老社区了。半条街外有开了几十年的早点摊，张一折腾这一晚饿得狠了，吃了一大碗豆腐脑。
    许院长心事重重，只吃了半碗小米粥。老邻居亲近地跟她打招呼，她应接不暇。平日里她不会来这吃早点，她会在医院食堂吃。
    她的一生都付出在君同了。
    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吃了饭，她带着张一往君同走。
    “什么事？”
    “老师，之前您去我们那，给我的患者推荐了c司的新药，您说是经过师兄和何明验证的，效果很不错。我用了，那患者身体急剧恶化，突发了呼吸短促，没救回来。师兄和c司当时都说，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是药的问题。所以患者家属即使满腹疑虑，也接受了所谓的人道主义补偿，这件事就得到了平息。但我这几天看病例系统，这样的患者，在君同至少有九人，而直到我师兄出事的前一天，君同都没停止过这个药的使用。”
    许院长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个药……有这样的问题，他们怎么不说，怎么不停止用药。”
    看来她真不知道。张一有些放心，继续说：
    “老师，师兄的其他问题，他们都能查出来，这些，只有医生能发现。这些病人的死因都被掩饰得很好。如果您不说，这药可能就顺利上市，有君同的信用背书，它很快就能推开，到时候，还要有多少这样的患者，我都不敢想象。”
    “是……是。”
    许院长罕见地露出了慌张的表情，张一从没见到她这样，她一直精密得像个机器，在对待病人的问题上，她总是泾渭分明。
    “老师？所以，我希望您能出面，声明这个药是不可靠的，用君同的数据，和您的权威性来迫使c司取消掉这个药的上市。”
    张一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我能保证这个药不能上市，可不可以？”许院长艰难地开口，“我还有这么几分薄面，我一定会保证这个药通不过。”
    张一不敢相信。
    “老师！”
    “现在是科里很艰难的时刻，再出一件这样的事，就完了。我的方案也能达到你说的效果。而且，今天我马上就会通知所有科室都不得再用试用药。”
    “死了的人就不配得到一个结果吗？我这死了的患者是一个单亲妈妈，她一辈子都很努力，从摆地摊开始，在大商场里开了好几家店，她儿子大四，女儿高三，她本来想保守治疗，我劝她积极一点，治好了，她就可以看女儿上大学，看儿子找到工作，走上正轨，就差这么几个月，她死了。她只是刚刚耐药了，如果没有这个药害她，她是可以撑到的。”
    “对不起……张一，对不起。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你们医院的很重要的角色，你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很多事，不是只能有一种解决办法。”
    “老师，我从我们那，开车到隔壁市，半夜上飞机，凌晨飞回来。就为了见您一面。我满以为，您的答案不会是这样的。”
    “我以我这么多年的医德来发誓，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这个药上市。”
    “他们的研究人员跟我说，在君同之外还有五百多例受试者。不公开说，那些渠道的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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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老师颓然。
    “张一，我很老了。顾天死了之后，我更觉得我老了。这段时间之后，我就会卸掉我的所有行政职务。未来是年轻人的，我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顾天帮我撑着这一大摊子，我很感激他。要是我能早点把这些身外虚名甩出去，他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何明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今天还要配合谈话。我没有心力去折腾这些了。你也给顾天，给我，给君同医院都留些颜面吧。”
    “师兄去年第一次去s市的时候对我说，我们要联络起来，形成一个沟通机制。彼此联结，守望相助，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很好的事情，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老师，坏事都是师兄做的，你就没有得到好处吗？师兄就要自杀之前，还停掉了这些药的处方，如果他能把一切说出来，不是什么事都这样捂着，他也许不会死。”
    张一低着头，难掩失望：“明白了。老师，我的话说完了，我走了。”
    “张一。你不必再回君同去了，你的账号，我马上会通知技术科停掉。”
    张一心里失望极了：“好。我也还有别的事，我不会一直在这待着的。”
    张一没有很久，他的车停在隔壁市，他这次还得飞那边。他的行李他已经趁晚上的一点时间收好了，算一算，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了。
    他下飞机，一边开车回去，一边打电话给李斌。
    “我想跟你见一面。”
    李斌的声音四平八稳：“我今天下午替科主任看门诊。”
    “你可以挪出去的。”
    “那我商量一下杨大夫。”
    在医院一条街外的咖啡馆，张一选择这，完全是因为这个咖啡馆外有空地停车，他可以和李斌马上就走，一刻不停。
    李斌如约前来，服务生问他喝点什么，他说他不喝。
    “什么事？”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李斌眉头皱起：“什么做了什么？我听不懂。”
    他比张一大两岁，看着比张一老很多。他眉心有深深的川字纹，头上好多白头发。张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国庆节之前咱们俩加班做需求表，在新楼里一点点计划未来这个科室的东西应该怎么排布。后来需求表交了，再回来的时候，加上了一些限制条件。有了这些限制，很多仪器就只能买t司的了。”
    “是，这没办法。无论领导们基于什么考虑，当时你是接受的。”
    张一点点头。
    “你是来套话的么？替陆科？”
    “替我自己。李斌，我们去自首吧。你以为他帮你买个房子是对你好吗？他们想让你替他们顶罪。到时候领导可以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点点失察。”
    李斌摇摇头：“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付款贷款协议在办公室里，要不是最近领导们都不在家，没有人签字，我的贷款早就该办好了。”
    难道一切都是他弄错了吗？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知道。你也许不太相信我能凭自己的努力在这儿买一套房子，但是我确确实实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张一，你也许自己没有感觉到你身上的优越感，如果是小韩买了房子或者杨大夫之类的人买了房子，你会觉得是领导给的封口费吗？”
    张一闪过一瞬间的自我怀疑，但又打消了怀疑。
    “从二期招标开始，所有的工作，有我就有你。陆柚现在因为知道的一些情况，已经推迟婚期了。他们应该是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们身上，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他们去找我爸，签了一个虚头巴脑的供货协议，几十万的利润，要不是我爸问了我，这个协议恐怕就会成为我的罪证。你的房子如果来的真的问心无愧，那我向你道歉。我和你见完面，要去把我自己的事情都说清楚。但我不能就这样去，我得来见你一面，我要劝你和我一起去。”
    李斌定定地看着他：“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做了什么，你是应该自己去说清楚。”
    “李斌，你怎么就不明白，如果我去了，不带上你，你就没有机会自首了。你说我看不起你，我师兄死了你知道吗？他老家比你更困难，更帮不上忙。他在g市买了房子买了车，我也以为他的生活就好起来了。可他把命搭上了！我昨天去送了他，他女儿，和你的女儿差不多大，她再也见不到她爸爸了。李斌，你跟我走吧！”
    李斌似有动容，还是决然地站起来：“张大夫，你要是有什么什么情况，你一定得去交代清楚。我说了，我……我不去。也没时间陪你在这闲谈，我有门诊，先回医院去了。”
    “我会在这等你半个小时。李斌，面对结果的时候到了。”
    李斌出了咖啡馆的大门，他讨厌咖啡馆里那种甜美暗昧的气味。
    张一的买了新车，李斌其实知道，他装作不知道。此时，这辆车就在路边停着，和张一所有的东西一样，洗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散发着那种理直气壮的意味。
    他气愤地朝轮胎踢了一脚，继续向前走。
    张一坐在咖啡馆里，小韩给他发消息：
    “李斌说你回来了，你俩怎么有事还得外面说？知道么？王院长也被弄走了，他给检验科的人发两份工资，把所有的检材都多取了一份。”
    张一盯着这句话，他们要隐瞒的事情是这件么？
    “我的东西你替我收拾一下吧，我的听诊器你好好替我收着，别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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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小韩给他发了个问号，张一退出聊天窗口，别的事，等他从小道消息知道吧。
    他点开陆柚的聊天窗口。他的事情完了，从这里到他要去的地方，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以后一段时间，他可能就不那么自由了。
    “柚柚，你现在还很忙吧？不管你看没看到我这条消息，你都不要跟我说话。我不希望我的事对你有任何一点点的影响。”
    这句话，可真烦人，张一想。
    “你也知道，最近我看不到你了。事情很长，我没法说完，我可能有很多处理得不够好的地方，这里的，还有君同的，或许最后的结论也不会说我毫无瑕疵，但请你相信我，我在你这里，是清白的。我从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也从不想从我的本职工作中赚取不属于我的利益。”
    “我昨晚想，我不一定能很快就清白。”
    这是一个两难之境，张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回避去想起他和陆柚的结局。他不知道他应该劝她早日开启新生活，还是该蛮横地要她等着他。
    他舍不得她，又怕耽误了她。
    李斌的电话打进来。
    “我在你车旁边等你。”
    张一往外走去，他该去面对现实了。
    李斌颓丧地蹲在车旁边：“走吧。”
    李斌上车，他向张一也向自己说：“我已经尽我全部的努力了，你不知道，人安个家，怎么就这么难。”
    “没事，都说出来，爱怎么怎么样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你不当医生，还可以继承家业。之前李丽华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辞职了？”
    张一自嘲地笑了笑：“你跟我一起去继承家业吧。我上货，你收银。你好歹女儿都快上小学了，我去里面蹲几年，谁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呢？”
    李斌虽然是这么说，但想想单位这群人，张一还真就是从来没有害过别人的那一个。今天他本不必要来这里。
    “张一，陆科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什么？她哪能跟我说啊，都保密的事。”
    “他们把所有患者的检样都多采了一遍，用的耗材就是赠送的那些。你临走前我让你签了一摞验收表，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你还想让我跟你一起去继承家业吗？你现在不恨我吗？”
    张一停住了打方向盘的手，他盯着前玻璃，无能为力的悲伤笼罩着他。
    他惨笑一声：“闹了半天，这么一口大锅在我身上背着呢？他们弄这些做什么？”
    “我去说出来，让他们查吧。”
    “等我一下。我给陆柚发几句话。”
    “柚柚，我昨晚想，我不一定能很快就清白。我想，我们此时此刻是相爱的，但一年后呢，两年后呢，一个人经历了囹圄之灾，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们还需要时间来互相熟悉，互相认识，或者你空等了一段时间，我出来就发现我们并不适合。”
    张一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滴下来，李斌递了纸巾给他。他能猜到了他在跟谁说话。因此扭头看窗外，一声不吭。春日暖阳，最适合在户外活动。李斌暗想，下一次再自由地在街上溜达，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不用跟家里说一声吗？”
    “意料之中吧。不说了，多说无益。”
    张一继续低头发消息。他想说的很多，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说。
    “谢谢你不嫁给我。如果时间再往后过一个月，我此刻的担心会全部都变成懊悔。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每一天都很幸福。你的幸福也不必是因为我，我希望，我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无数好消息……”
    陆柚看着消息一行一行地从聊天窗口弹出来，她知道他是怎么想，她的心并非钢铁，她的眼泪也早流下来。
    “张一，你是个大傻子，你神经病，你是个疯子。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又要跑了，你又要躲起来了。一次一次你都是这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就不敢对我说一句你问心无愧，让我等着你？你说这么多，是不是以为自己姿态很好看？”
    “张一，你个懦夫！”
    78.不怂
    张一打开家门，和他料想中遍布灰尘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家里挺干净，甚至还供暖了。
    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中那点不安的感觉悄悄地放下了。
    他的问题已经反反复复地交代得很清楚了，现在他的状态，应该叫做没有结论。不过能出来，大约是不会坐牢了。
    他的手机早没电了，他也早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了。他路上还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做医生了，现在也不想去知道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他刚进去无聊的时候想着等出来要查一查他们这群人到底是在一件什么样的案子里 ，现在他也毫无兴趣。他从那些日复一日被提问的问题中揣测，那些人是把这些检样输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个应该是整件事情中最严重的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现在被放出来了。
    余下的那些，反而是些小事了。
    他没精打采地把手机充电开机，打开微信。手机迟滞了一会儿，各种消息就纷纷弹出来。
    他这些日子分明没有干什么活，可现在就是很疲惫，好像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对未来的生活，他好像也失去了信心。
    虽然他大概率不会坐牢了。他又提醒了自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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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最上面的就是凌思远，最新的是一句是：“周六闺女百日，你能来吗？”
    啊？张一算了算日子，他该知道的，可是完全都不知道。
    张一往上翻，看见了一只裹在襁褓里的小孩儿的照片儿，凌思远说：“大萌哥生了，大闺女，七斤六两。你羡慕吧？”
    “你这个货，用你的时候你就不在。羊水少有没有事？有说要剖的，有说不用剖的。”
    ……
    “忘了告诉你，我们迫不及待地有娃了。跟父母说萌萌身体不稳定，先不办婚礼了，就完全没有一点阻碍了。你们也早点啊，孩子别比我们小太多，有年龄差就不爱一起玩了。”
    “张一啊，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你怎么扯到那样的事里了。你俩不能办，我俩商量着，也不办了。估计我岳父又要气炸了。”
    ……
    从他自首之后，几乎每个时间节点，凌思远都会跟他分享一下。他在留置看不了手机，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多。
    老师给他发过一条，说已经跟c司沟通过了，张一看了一下时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回去自首吧。他尝试给老师回消息，老师已经把他拉黑了。
    师嫂给他转了结婚的红包，他自然是没收，又退回去了。
    后来她说了些让他收钱的话，也说那笔钱她交公了，房子卖了，她在老家找了新工作，带孩子回老家了。在g市的生活，就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不知身何处，最珍贵的人没了，一切都成空。
    张一想说句感谢的话或者安慰的话，发现师嫂也已经删掉了他。她大概是，再也不想和在g市的所有人联系了。
    张一理解。
    还有一些不知情况的旧友，请他去喝喜酒。他不给人家回消息也没去，估计是得罪人家了。
    还有陆柚，她没有给他发过只字片语。
    “张一，你个懦夫！”
    这依然是他们聊天的最后一句，张一盯着这行字看，点进了她的朋友圈，她朋友圈设了半年可见，这半年，她什么都没发过。
    他把两人最后的那段对话又看了一遍，他那时候的想法也算是对的，他走了这一遭，出来只觉得周围的事务都太陌生。
    他最想联系的人，他都不知要怎么开头去跟她说句话。
    今天是周三。张一收拾了一下家里，躺在床上，他开始睡不着。
    他好像又回到开始要盯着聊天框猜她心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猜她心思的权利。他给凌思远发消息：“我今天出来了，明晚见一面？”
    隔了半个小时，凌思远回“！”，接着说：“回来啦！行！你想吃什么？我发现了个好吃的地方，萌萌原想着身体好了去吃，咱们俩先去尝尝。”
    去哪都不要紧，这么晚了，他居然也能回。
    张一说：“不用跟人说，我也只是回来了，不是说我就没事了。”
    “行，我洗奶瓶，明天见面说。”
    张一去买了一对小金镯子，他没什么事情做，所以挑了好几家店才选定。工作日，柜员们也分外空闲，很热情地招呼他， 问他是不是给自己闺女买。
    “算是吧，小侄女儿。”
    选完了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他提前到了地方，点着菜等着凌思远。
    世界上人们的生活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但很陌生。时间太早，店里只有两桌情侣，两人边聊天边笑，张一把看了几眼，把眼神移到冰箱上，装作去看饮料。
    从前陆柚向他转述姨妈的话，说他个子高，“长得也还算可以”，只是不帅，因为他太不自信。张一现在就感觉自己更不自信了，他身上好像总带着一种抬不起头来的烙印。坐在桌边，自己已经心灰了一半。
    凌思远坐下，坏笑道：“这地方不错吧？我特意跟闺女请过假了才来的。”
    他猜到凌思远会变成这样，纯粹的女儿奴。
    “你们没声没息的，就干出这样一件大事。”
    “也不算，这个孩子来得我们俩也很意外，萌萌最后那次去见你也没跟我说，不然我准告诉你。孕期医院说这个不正常那个不正常的，都要把我吓坏了，我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张一有一点惭愧，他自觉应该要负起一点责任。
    “现在平平安安地生了，就什么都好了。”
    两人喝了一杯啤酒，凌思远眉飞色舞：“你回家了吗？见过叔叔吗？他没告诉你点什么消息？”
    张一看他表情，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问道：“还没，昨天傍晚回家的，在家收拾收拾，只跟你联系了。有什么消息？”
    凌思远自己挺高兴，笑了一会儿，张一也不自觉地被感染，问道：“你说不说？怎么吞吞吐吐？”
    “算了，等老头自己告诉你，是好事，我觉得你准是同意的。”
    “他又找了个人？谁啊？”
    凌思远没否认，乐不可支：“哎，你自己去问吧，老问我干什么。”
    张一对这件事也没什么意见。他走了这一遭，对所有的事都更加宽容。他问道：“那柚柚怎么样？”
    “你跟她也不联系？”
    “我走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事儿不定什么时候有个说法，不好总让她等着。我也不可能一点责任也没有，她怎么能找我这么一个人？我算是跟她说清楚了……”
    凌思远收了笑，看着张一那个样子，有点气急败坏：“你真蠢啊！你在里面还打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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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里面”这两个字太戳耳朵，店里的人都看过来。张一低着头，样子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团。
    凌思远自觉抱歉，收了声：“我们不知道，陆柚没跟我们说过。她肯定没当真，你也别再说这样的话戳人心。”
    张一从兜里掏出镯子递给他：“好。给闺女的，你先收着，等会儿喝多了别忘了。”
    凌思远不明白，没接：“你什么意思？你就放两天假？还是跟我也要不联系了？周六喝酒你自己去啊，给孩子你自己给她。”
    “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只是放出来了，但是不算没事了。孩子的好日子，我就不去吧，我这么个人去了，难道是给孩子增光吗？”
    “你这什么话？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凌思远急了。
    张一深吸了一口气：“柚柚也会去吧？”
    “会，她来看萌萌好几次了，喜欢得很，给孩子买了很多玩具了。”
    “她怎么样？”
    “从你进去了，她就回原单位了。等一个结果，也很辛苦吧。”
    “所以我不能去，让她好好地玩吧。我去干什么呢？我料到今天了。我和那时候不太一样了，我们不能强求，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和原来一样。陆柚没放弃我，是她有情有义，但我不愿意因为我给她留污点。”
    “你在里头变心了？”
    “怎么会，我跟谁啊？”张一勉强笑笑，旁边多了几桌，有人抽烟，他不由自主伸手挥了挥。
    “你也不想她？”
    张一默然。
    “你怎么这么怂啊！”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也只有她了。也不是我怂，你也是有闺女的人了，你愿意你闺女将来找我这么样的一个……世界上的男人多得很，她完全可以选个更好的。”
    张一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凌思远干净利落地吃了几口菜，又喝干杯中酒。
    “这地方是不错，我下回跟萌萌来。手镯你要真心送我闺女，你周六就来。桌我也给你排了。萌萌想吃宴席菜，定了一个包间，只有自家人在，你和柚柚陪着她。我说你回来了，我妈只惦记着你这么些日子没吃好，说到时候给你夹菜。陆柚的事，你别问我，你自己问她。”
    他朝着张一身后笑了一笑，转头叫服务员：“再上一套餐具。”
    张一回头，陆柚站在他身后，应该有一会儿了，张一的话，她应该听见了。
    凌思远拍拍张一的肩膀，算是鼓劲，算是打气。
    “知道你昨天回来，没去打扰你，是因为想给你个缓冲。你刚说那些话我就当你说胡话，好好表现，要是欺负人，我要揍你。”
    服务员来换餐具，张一站起来看着陆柚，一瞬都舍不得移开眼睛。昨夜那些辗转反侧后终于下定的决心，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陆柚含泪，咬牙骂道：“懦夫！”转身要走，她想，要是走到店门口他还不来拉着她，她就再转过头来骂他。
    好在她还没挪步，张一就赶忙握住她的手腕：
    “柚柚，我以后不敢了，别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真是想为了你好，可我也真是，舍不得。”
    （正文完）
    番1.永不消亡
    月光如银，蒋易萌梦见孩子哭了，突然就睡醒了。
    女儿乖乖地在小床上睡着，蒋易萌凑近了看她，因为是自己的孩子，一切缺点都不成为缺点，她只觉得她一切都可爱。她想亲亲她，又怕亲醒了不知道要闹多久，只好作罢。
    凌思远迷迷糊糊看见蒋易萌在床头，低声问道：“怎么醒了？”
    “梦到她哭了，就醒了。发现是梦，还是要看看她。”
    凌思远坐起来揽着她的肩。
    “像一个半夜数钱的老地主似的，明天再看吧，她现在虽然长得很快，也不会一夜之间就长到很大的。”
    “去你的，又拿我当傻子糊弄。”
    凌思远口齿模糊地问：“你去哪啊？”
    “起都起了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凌思远已经开了灯在等着她，蒋易萌钻进被窝，贴在他身上，嗔道：“你怎么还不睡？”
    “还早啊，以前咱俩夜夜笙歌，嗯？这个点没睡的时候多了去了。”
    凌思远的手搭在她腰后向上滑，蒋易萌拍掉他的手：“烦人！”自己却又笑了。
    两个人都明知不能如何，但这么作怪一下，好像就从新手爸妈的身份中游离出来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他们的心思同时想到了没有孩子的生活。
    凌思远说：“就当是出了个差，像咱们俩一起被困在非洲那么久，等回来了我们还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要困多少年？十八年？二十年？”
    “这么不乐观吗？她在长大，我们很快就能把她当成一个小人儿来对待了，她会从一个笨笨的小人儿，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能理解我们在说什么。”
    “嗯，做妈妈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困难。凌思远。”
    “嗯？”
    “你会一直陪我吗？”
    “我当然会一直陪你啊。”
    “不是，我不是说在一起。哎，我从来不相信主观上的永不背叛，你知道的。”
    凌思远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一个人敏感多情必然会浪漫有趣，也必然会脆弱多思。他当然不可能只享受她性格带来的好处，看不到她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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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蒋易萌说：“担心背叛，从来不是我的课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你就是个坏人，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是说，在你背叛之前，你会永远陪我吗？”
    结婚多年，凌思远终于触及到了蒋易萌心中的那块红灯禁区，她开朗，她洒脱，但她不愿意生孩子，她从不曾认真告诉过他原因。他也就不去刨根问底地细问。今天，好像这块禁区终于要向他打开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蒋易萌不生孩子的心结，很长时间，连她自己都以为是看了陆柚家的事情，怕的。
    陆柚对这一切十分抱歉，后来陆柚遇到了张一，陆柚的生活在走上正轨，她依然是不想生。
    潜意识里，她也在抗拒一个婚礼，仿佛有了一个仪式，就点了一个句点。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往后放一放，可以不必被爱，成为一个爱别人的工具。终于枯竭得根本不成为一个人，只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而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身份被加得更高，她也终于发现自己枯竭了，干瘪了，从内而外地成了一个老太太。
    她无法描述这种恐惧，挂在果树上一直没摘的果子会熟透了，干瘪了，那都是正常的。她不认为果子的使命是被吃掉。
    她要怎么去表达呢？
    身边的人都说，等你做了妈妈就好了。
    或者她妈妈也会说，你这么贪玩，总有一天你当了妈你就知道该为了孩子收敛了。
    分明，妈妈自己也是遗憾的。
    她爸爸是个成名画家，他笔下有山水丘壑，有山林野趣，明明他们也曾经很相爱，她看见过他们上大学的照片，她爸爸烫了头发，很前卫的青年，在公园的石狮子前，胳膊搭在她妈妈的腰上。
    后来他就成了她记忆里严肃的父亲，不苟言笑，在书房里喝着酒画画。书案旁供两颗佛手，朋友来了沏一壶好茶，两人对弈或者清谈，书房里收着唱片，古典音乐或者是民乐，关起房门，自成一个世界。
    他没什么恶习，赚来的钱，数目也不点，都交给妈妈来管，或者花掉，或者存在银行里，他都没有意见。没有外心，外界对他也没什么诱惑。他忠诚得无可怀疑。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烦他，不要打扰他。她小的时候他尚且会抱着她在书案上一笔一笔给刚画好的画填色，她涂得乱七八糟的也没关系，她长大了，他却从来也没有给她开过家长会。
    他的灵魂悄悄溜走，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躯壳。
    陆柚很羡慕她，会说，你爸妈都很爱你啊，至少，他们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她也承认，她这样的家庭，比陆柚那是好得多了。可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对的，她说不出来。她某天晚上提前回家的时候，听见了妈妈和爸爸的对话。
    “你每天，话跟我都没有一句。”
    “我画画呢，忙着，萌萌天天跟朋友出去逛，你买的那些包和衣裳，咱们住的房子，哪件不是画画换来的，你以为我天天在玩是不是？”
    “我没有不让你画画，你听音乐喝茶打棋谱的时候不能跟我一起吗？你跟我说句话，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人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不要那么任性，你是小孩吗？”
    “我是什么身份？”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啊。你问出这样的话，简直不可理喻。”
    “就是你的管家婆子，替你管钱养孩子。你多久没抱我一下了？”
    ……
    蒋易萌自觉后面的话不是她该听的，她又退出家门，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才回家。
    家里安安静静，一切如常，妈妈照常说了一句：“天天这么晚回来，家里没有能塞下你的地方了。”
    “跟陆柚玩儿去了。妈，咱们一起出去玩吧？”
    “去哪？”
    “去唱歌，你们不是说，你们年轻的时候，李叔叔借了影碟机，你们在他家里开舞会。”
    妈妈表情冷淡：“没劲，谁去啊。那都是年轻的时候玩的，我跟你们小孩子一块儿去玩那些。”
    后来她遇到了凌思远，在朋友的陪伴之外，她还找到了另一种全新的体验。她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听风听海浪，听两个小时，即使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她也知道有一种东西是存在的。
    她害怕那种东西会消失，远甚于害怕凌思远这个人会离开。
    “干什么大半夜欲言又止的。”
    “那不说了，睡觉吧。”
    “哎，有话不说清楚，你这还让我睡嘛。你这先说背叛，这会儿又不跟我说了，不行，你必须说。我妈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了吗？你跟我说，我提醒她。”
    想到凌思远妈妈累了一天了，刚睡下就被儿子安了个罪名，蒋易萌心里更气闷了。
    “生孩子就是这样的，生你都不如生块叉烧。”
    “哦，好好，不是我妈就行，”凌思远了解到的孕产心理知识有三分之一是在说如何处理婆媳关系，凌思远现在一看见蒋易萌不高兴就自然地想到他妈妈身上去，“那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只做个妈妈。”
    “你还想当爸爸。”凌思远顺口给她提了一句，白挨了好几下。
    蒋易萌在这个时候确确实实地发现，“妈妈”这个身份是自带局限的，很多她从前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现在要说，就成了要和小孩子争宠。面对的人还是那个凌思远，时间也只过了这么久，但她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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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我不想做一个工具，一个养孩子的工具。我想一直有一部分可以做我。我也不希望你逐渐成为和我一起养孩子的人，慢慢变得只是孩子她爹，我希望你还是我的丈夫。”
    她说得很沮丧，才这么几天，她已经要确认，凌思远是她的丈夫，很荒诞。
    “就这？我差点以为你要上天去摘月亮呢。”
    凌思远觉得她好玩儿，蒋易萌总是把自己的底线摆得清清楚楚，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不爱了就分开，不要出轨，不要闹得一地鸡毛，给过去高兴的时候也蒙上痛苦，让周围的人也跟着难过。
    凌思远还以为是什么独立女性宣言，后来他知道了陆柚的故事，他这个底线宣言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这很容易吗？”
    “比摘月亮容易。我大儿子都快结婚了。我带孩子经验是很丰富的，也没耽误我这之间去勾搭了一个你来。”
    不出意料地，他又挨了好几下。蒋易萌一巴掌打得太重，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两人同时心虚地看向孩子，怕她醒来。
    “我好好说。有没有可能，我也是有情感需求的，我也不想做个拉磨的驴，而且孩子或者家庭，本来也不只是沉重的负担。我喜欢和你一块儿玩，我们是朋友，是情人，然后成为夫妻，生下了一个小孩儿。你之前不敢生孩子，就是因为这个？”
    “差不多，我总觉得你不可靠。”
    “那现在呢？”
    “看你表现。”
    凌思远把她抱在怀里：“睡吧，那家店真的挺好吃的。回头咱们俩去吃，不带张一，也不带陆柚。”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个答案的，这个也是，不到最后的一刻说不好会不会出轨，说不好会不会是好结局。
    所以当下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就很好了。
    蒋易萌真的有点困了，她闭上眼睛，凌思远伸手熄了灯。孩子很给面子地在这时候轻哼了起来。
    她哭得不厉害，两人也没特别着急，凌思远叹道：“哟，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基因在作祟。大半夜不睡觉，要跟人交流感情。”却麻利地翻身起来看情况，嘀咕了一句：“是饿了。”
    蒋易萌看着他动作熟练，忍不住要讥讽他：“明明是你的基因，刚谁聊吃东西来着？”
    番2.几时休
    专项组所在的楼，是一桩八十年代兴建的旧办公楼。
    这栋楼能存在到现在本身也算是个奇迹，楼外爬满了藤叶，远远看上去宁静平和。总之，并不会和腐败、违纪之类的词连在一起。
    张良平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了，他经过这栋楼也有很多次，他都不知道这栋楼是做什么的。车开到了地方，张良平有些心虚。
    “叔叔，咱们下车吧。”
    “好，好。”
    他拦住李昭：“张一……会坐牢吗？”
    “我们没有资格让人坐牢，我们调查完的，涉及犯罪的话，要移交给公检法。”
    这话对张良平来说等于没说。陆柚沉默地走在一边，张良平偷偷看了陆柚一眼，在这个地方，陆柚好像也很可怕似的。
    他们直接把他带回了秦处的办公室前。李昭进去了。陆柚带他去了旁边的空会议室。
    “叔叔，你也别太担心了。”
    张良平颓然而坐，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柚柚，你和张一不会再在一起了是吧？”
    “我是相信他的。”
    张良平略感安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柚柚，你能不能跟你妈妈说，我来了这里。”
    “我妈？”
    张一和李斌自首的同时，陆柚就被秦处请了去。三言两语，就是要把陆柚还回去了。还附赠了一张情真意切的感谢函，盛赞了陆柚在专项组的工作。
    秦处还说陆柚太辛苦，加班太多，下周一送她回去，这几天，她可以在家调整调整。休息休息。
    这一天来得比陆柚想象中快了太早，陆柚开车走在街上，起了个荒诞的念头，早知如此，要是现在去跟张一领证结婚，还来得及。
    她回到了她妈妈家，她妈妈抱怨道：“张一他爸那天说你们的婚纱照洗了一些出来，说要去拿，后面怎么联系都没信了。”
    “哦。”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不是，你怎么今天闲了，还能回家吃晚饭了？”
    “那段工作结束了。”
    “你今晚要在这住吗？结婚的东西，我和你姨妈去买了一些了，都堆在你房间了，我想着我们是不是应该积极一点，什么事儿都等着张一他爸，人家会不会就烦了？”
    “没吧。我在不在这都行。”
    张一的事，她现在还不想告诉她，但好像不说不行。她们都还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呢。
    “妈，先别准备结婚的事了吧。”
    陆柚想象中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场面，很久都没发生。陆柚以为自己是不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根本没说出来。她妈妈“啪”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我就知道，张一他爸那么热心，突然就什么信儿也没了，这里面肯定有事。”
    这个想法也不能算是错的。于是陆柚沉默，她不想说张一现在是个嫌疑者，但除此之外，她怎么解释。
    “张一那个孩子稳稳当当的，是，我曾经对他有些不满，觉得他太温吞了，撑不住什么大事，但是我也觉得，你这个脾气，找个能干的，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这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又不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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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陆柚不愿意回自己的那个冰冷的家，希望能来和她妈妈在一起过一晚，即使她什么都不知道，跟自己唠叨一些事情，她也能暂时从对张一的担心中解脱出来。
    现在看来，这个愿望也是很难实现的。
    她慢慢地一颗一颗地吃着菜丁，她已经没有胃口了，但是她无事可做。
    她甚至觉得，好像没有了张一，她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一年前，她还不认识他的那个夜晚。
    “你就这么死犟着不跟我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们也没分手，张一现在因为一项工作要配合调查，所以暂时不能结婚，仅此而已。”
    “你……什么配合调查？他贪污了？受贿了？你说啊！”
    “妈，我今天真的很不想说话了，我不知道怎么能从头说起，我等过几天再告诉你好吗？你也不用为我们担心，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结婚了。”
    “什么时候？一定有结束的那天吗？”
    母女俩僵持着，苏媛玲的手机响了，陆柚松了口气。
    苏媛玲接起来，去了房间里。
    “大哥，哎哎，她刚跟我说。哎？……”
    电话没有如陆柚想象的那么长，苏媛玲冷着脸出了房间，开始收拾碗碟，又洗了水果，沏了壶茶。她不跟陆柚说话，陆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气氛好些了，陆柚就说要离开。
    “你走哪去？一会儿张一他爸要来，我让你姨妈也来了。”
    这些人，在二十分钟之内到齐了。姨夫坐在一边，一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样子；姨妈端坐在沙发上，气势汹汹，好像要分辨出个对错，然后决定是打死张一还是打死陆柚，总之今天这两个人必须得了结一个；张良平捂着脸，说牙疼。
    大部分的故事，还是张良平说的。说完他继续捂着脸。
    “那个，大哥，我找个花椒粒你咬着？止痛的。”
    没等回答，苏媛玲就进了厨房。
    “说起来，总是我们张一对不起柚柚。”
    姨妈的关注点总是一针见血：“他真贪了？”
    “那他没有，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只能希望他们能查清。我也没想到，上一回那个生意能是个陷阱，我还以为真是急用呢。挣得也确实是比平常多了点，谁知道。”
    姨妈确定地摇了摇头：“这事儿你办得太着急了，你得找个律师问问，怎么说对孩子好，再去。”
    陆柚瞥了一眼她姨妈，反驳的话没有开口。张良平苦笑着说：“是想着快点给孩子争取个态度，而且，事里还藏着事，谁知道怎么说是好？实话实说，真有什么结果也只能认了。我只恨是我拖累了孩子。”
    一家人都没话可说了。陆柚姨夫站起来，拍拍张良平：“兄弟，咱们抽根烟去吧。”
    “不了，戒了。”
    “抽什么抽？！”苏媛媛怒视了姨夫一眼，又问张良平，“那张一这个情况，要在里面多久？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柚柚年纪也不小了。”
    张良平的头好像更低了：“这事儿就是对不起柚柚。”
    “没有谁对不起谁，等不等他是我说了算的。和别人都没关系。”
    张良平祈求地看着她：“柚柚，张一的情形，你了解吗？”
    “我今天也退出专项组了，也只能等结论。”
    又一段漫长的沉默，陆柚渴了，起身替所有人的茶杯里添了水。张良平说：“不麻烦了，时间也晚了，麻烦他姨妈姨夫来这儿了。我先走了，不打扰妹子休息了。”
    也没什么能做的了，苏媛媛起身：“我们也回去了。”
    陆柚不知自己要不要走，苏媛玲说：“大哥，花椒好使吧？你家有花椒吗？我这些你带上吧。”
    张良平无精打采地说了声谢谢，陆柚若有所思。
    送走他们，苏媛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妈，你早些睡吧。我回家了。”
    陆柚决定还是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和她妈妈相处十几个小时，谁知道又会起什么冲突呢？
    “你等等。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和你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不过我相信他没做什么坏事，但是主观没做什么坏事，不代表他们没有造成什么损害，他很有可能后面还是要承担责任的，责任大小，也要取决于整体的事情有多大，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但你想好了要等他，是不是？”
    “是，我和他的感情没有什么问题，”陆柚想起感情两字，略带苦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能去跟一个人结婚。”
    陆柚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或者苦口婆心并没有出现，苏媛玲又沉默起来。陆柚站在原地，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索性坐下，给苏媛玲和自己杯子里都添了茶，慢慢喝。
    她也不渴，还是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苏媛玲的手机响起来，苏媛玲借了，是姨妈。在这个安静的家里，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都不说话，我枉做坏人，但我还是得说，你得好好劝劝柚柚，长痛不如短痛。咱们找个人，不图大富大贵，至少人要老实。他要是真判了刑，或者单位开除了他，单位的人还怎么看柚柚？再说，大人心甘情愿，愿意将就，将来孩子怎么办？一辈子污点……”
    这些话，句句都踩在陆柚的预判上。她只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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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等过几天再说吧。人哪能都那么现实。挂了吧姐，我先问问陆柚。”
    倒挺出乎陆柚的意料，她以为这些台词该是她妈妈的，现在看她不仅不打算这么说，甚至好像对姨妈的话还很不赞同。
    姨妈穷追不舍：
    “你个当妈的也这么拎不清，当时我怎么劝你，趁年轻再找一个，再要个孩子，你不听，现在老了，你闺女跟你不亲近，你一个人过了半辈子，好时候都过去了。你都这样了，我也不说什么了，现在陆柚婚也没结，孩子也没有，她在这傻等着，傻等个什么劲儿？”
    陆柚听见那边姨夫劝了句“你有事说事，东拉西扯干什么”，姨妈骂了他几句，苏媛玲把电话挂了。
    陆柚想说几句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她看见苏媛玲豆大的两滴眼泪从脸上滑下来，就什么都没法说了。
    “是，是啊，”苏媛玲没头没脑地说，“我真后悔把你留给你爸。”
    陆柚没想到这种跳跃：“这跟我爸没关系吧？”
    “这事儿是没关系。我是说，把你给他，你现在跟我不亲，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意思。我当时应该带着你，一个人养个孩子，虽然难，挺一挺就到了现在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
    陆柚自觉该表态一下和妈妈还是很有感情的，她说不出口。
    “我没事，我就是想，我这一辈子，是浪费了，没什么意思。你跟我不亲，我也接受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妈，也不一定后果就那么坏吧，现在还早着，往好处想。”
    “你爸说你像我，你姨妈也说你像我。我当妈的，应该是知道你姨妈说的是对的，可我也觉得可能是劝不了你。张一真不像是个坏孩子。”
    陆柚嘴角一勾，她像她妈又不是什么坏事。
    “妈，人的感情也不是自己都完全由自己操控的。我现在跟张一分手是很容易的，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把感情断得干干净净，再走进下一段去。”
    “是，断不干净。”苏媛玲一脸愁容，仿佛已经遭了天大的罪。
    陆柚心思一动，问道““妈，你一直不再婚，也是因为放不下我爸？”
    苏媛玲避过陆柚的眼神：“都过去了。”
    陆柚没想过这样的可能。他变心了，她还喜欢他。陆柚的观念里，一方放下了，另一方再不舍，总该撒手再也不回头。她也知道很多人不是这样的。
    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怨恨她姨妈，怨恨她瞎出主意，耽误了她妈妈一生，她没有想到，一切竟然都是她妈妈自己的坚持。
    她没有想到她妈妈是这样的想法。在她心里，她妈妈总像是要在阴暗角落里，用怨恨烧了陆盛勤和李文洛。她等着看他们的生活分崩离析，不惜为此搭上自己走上下一段幸福的可能。
    今天这个壳子打破了，她不过是个，无法割舍自己感情的可怜人。
    这一切当然是不值得的，但该苛责的，不是她妈妈啊。
    “你怎么这么傻呢？”
    “你说我吗？”
    陆柚笑了，又掉下眼泪。很奇怪，她好像第一次对妈妈产生了“她是我妈”之外的理解与共情。
    番2.几时圆
    哭哭笑笑的，娘儿俩也不能一直这么傻坐着，苏媛玲还是去给陆柚介绍自己买好的东西。
    陆柚叹道：“花那些钱做什么？我爸他们也准备了。现在一个也用不上了。”
    “早晚还不得用上吗？我虽然没大本事，还想尽力的。”
    “只是不愿你乱花钱，红色的四件套，买这么多谁用得上啊。”
    苏媛玲自顾自把四件套重新叠起来，根本不屑于去跟陆柚争这一两句的短长。
    “前些天没这些事的时候，张一他爸去问了婚庆公司，说你们这个情况怎么办。婚庆公司说，有在那边度假区别墅，租一套，到时候从那出门。”
    这是张一的委托，不想什么也用不上。
    “操心这些做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办了。”
    “我肯定是得去的，我要不让，就得尽着我去。”
    苏媛玲停顿了一下，是在确认自己的地位。陆柚点点头，表示她的想法是正统的，无可质疑的。
    “这样，李文洛要是非得要去送你，我也能接受。我是你妈，我不愿意在你的好日子给你留遗憾。这么多年了，我忍下的恶心不止这一件，我也不想去争了。”
    “也许就不办婚礼了呢？很烦啊。领个结婚证，一家人跟过年时候那个订婚似的，凑在一起吃顿好的。大家都轻松。”
    “那哪像一回事，”苏媛玲又退一步，“父母都不要紧的，你们过得好就行。不然你们就跟外国人似的，找个地方，办个仪式，什么出门啊什么的，都省了。我也不去管那些了。”
    陆柚笑。苏媛玲说：“就这样你就满意了？”
    “我是笑你今天分外通情达理。”
    “我放下了，人家未必这么在意这些，我老折腾，无非折腾的是你。这是张一他爸跟我说的，孩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这一辈人，都算是过得不好的，我不用说，张一家，张一跟你说过的吧？陆盛勤他们，多了一个你，也不能算是很自在吧。我这么说，也不是说是你的错，”陆柚赶紧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每次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是会难过，“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地。张一也是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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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陆柚不愿再一遍一遍重复这件事，转移话题：“说点高兴的，当时是谁给你介绍的张一他爸啊？”
    苏媛玲眼神一晃，陆柚步步紧逼，笑道：“还挺有眼光。”
    “别瞎说，我们早说了这都是一场误会。你马姨说的时候不知道你俩的事，我们也都没这个心思。”
    “我觉得蛮好，这一晚上，你一直在提到他。没事儿，我不在乎。我和张一都不在乎。”
    “我真没这个心思。”
    到了张良平跟张一说这件事的时候，可就完全不是这个话风了。彼时张一刚回家，陆柚去上班，他坐在超市里，陪张良平喝茶。
    “……我们年纪大了，凑在一块儿，也就是做个伴儿。对你们来说也是个好事。这样很好啊，家当都是你们俩的，给你们再多对方也不会有意见。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出去玩玩逛逛，过几天自己的日子，将来你们生孩子了，我们就能给你们带。我是亲爷爷，她是亲姥姥，谁都是真心的。你老丈人那可不是个看孩子的人，你还能指望你后丈母娘吗？”
    上一次张良平跟他聊起来的时候，说的还是“你们俩的感受更重要”，这会儿就在说服他了。态度这已经很明显了，是决心已定。
    张一哭笑不得，赶忙道：“你别这么想，孩子也不一定要给老人看。我说这个，也不是反对你们，只是说苏阿姨挺不容易的，她对外人挺礼貌，但以我的了解，她脾气挺犟的，跟陆柚一样。你要是太想当然，以为能找个人伺候你，可就打错算盘了。在一块了再分手，就不好了。”
    张良平松了口气：“知道，让你说的，我还成了什么坏人了。大好的时光我们也都一个人过来了，现在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就当补偿自己了。她脾气是不怎么好，我心里有数，不用你说。但她的性格总比柚柚姨妈好吧？”
    张良平啧了一下，张一也没忍住笑了。
    “别担心，我让你妈管了半辈子，我不也……”
    说起这个，两个人都有点黯然。
    张一说：“我和柚柚约好，也不等了，周一就领证去。”
    “你刚回来，柚柚也同意？”
    “是，本来打算今天就去，但是太着急了，不好请假，她户口在陆家的户口本上，也没回去拿，”张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一点也不愿意再等了。”
    “那等会儿我去收拾点糖，你们带回去给同事发一发，这是好事，得让人家都沾沾喜气。”
    “用不上吧，哦，拿点也行，柚柚可以回去发。”
    守着超市，一切倒都方便。张良平去库房挑好的包，张一跟在后面帮着提袋子。张良平本来不想提张一未来安排之类的事，但既然两人要领证，他还是得问问。
    “你的事，单位怎么说？”
    “早晨回去报了个到，新院长说医院还没了解情况，还在研究该怎么处理我。应该不会吊销行医资格，也就不会开除公职。处分肯定是要有一个的，可能会降职称，不一定。”
    这已经是张良平心里最好的结果了。他是有这些店可以给儿子经营，但是一想到儿子从十几岁开始学医，吃了那么多的苦，要是做不了医生了，也会是个遗憾。
    “暂时让我先上班，我周一请假，周二就去上班了。”
    “那就好。你要实在觉得委屈了，或者单位人歧视你，你就辞职。”
    张一笑，虽然不见得要接受，但有人这样全力支持他他也觉得舒心。张良平以为他不信，说：“是真的，我都替你想过，要是开除了你，你还能当医生，你就下来开个诊所。我也有钱帮你，要是医生都不能干了，我想，你干买卖也不会赔的。”
    “好，等我需要，我就来。我现在还是想尽量做个好医生。”
    “婚礼什么时候办呢？”
    “听柚柚的。我们俩刚在一块儿，这些事儿我们都还没说呢。”
    “哎，好。一转眼，小凌子的孩子都百日了，真快啊。你知道吧？明天摆酒，叫我也去。”
    又是潜台词，张一不动声色：“知道，我们俩也见过了。”
    排在儿媳妇和凌思远后面，张良平并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张一陪他吃了个午饭，说回家收拾收拾，准备了好多东西，晚上打算好好地做一顿饭给陆柚吃。
    人的一生只有那么长，他们已经又浪费掉一年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我要是不上班了，这么伺候你一辈子也挺好的。”
    陆柚的笑意凝在脸上，努力假装满不在乎地问：“你们单位是这个意思？”
    “没有，可能要给我职称降到主治，让我戴罪效力，”张一的语气很轻松，“也算公平吧。我去收拾了一下我的东西，你送我的听诊器和李阿姨送我的锦旗，小韩都好好地替我保管着呢。所以，即使要受些委屈，我也要做个好医生。”
    “好。”
    “还去超市跟我爸玩了一天，听他说了一下他和阿姨的事。洗手吃饭了。”
    “嗯。”
    陆柚等着听张一的下文，张一专心盛汤盛饭，竟是没有要再说的意思。
    “你没意见吗？”
    “我昨晚不就说了，我没意见。他也很坚定的， 看来是真的想跟阿姨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他说，要一起替我们带孩子。”
    这样突兀，毫无铺垫，就纯是为了调戏人了。陆柚捶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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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上次你很反对的样子，我怕你不愿意。”
    “我也不是抵触阿姨，我是很反感这件事。那时候我还没有长大，现在他们都愿意，我就觉得很好了。我现在的心情很幸福，所以我就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和我一样幸福。哎，白天我想起一件事，你今年评到优秀了吗？”
    “没啊，哪有那么幸运，三年都是我。”陆柚轻描淡写，张一遗憾地吁了一口气，要是她能一直在专项组工作，要是不是因为她的未婚夫成了留置人员，她工作那么认真，不该不能得到应得的荣誉。
    亏欠陆柚的太多了，他想再承诺些什么给他的爱意加码，但他只此一身，早已许过她千次万次。
    “我……好像再也没什么能补偿你的了。”
    陆柚扑哧笑了：“不是说好了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快吃饭吧，别想了。一直撒这么多糖，这汤怎么喝得下去啊。”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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