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板蓝根启事》 第1章 《寻板蓝根启事》作者:樊小哙【cp完结】 简介: 事情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解释。 我本来是一株板蓝根,板蓝根族即将灭亡,全天下只有一条龙的性命能拯救我们,但这条龙爱上了人类,没办法,为了救活我们族人,我只能用尽全力骗走这条龙的心。 佟嘉文:这就是你大半夜躺在我床/上、抱着我男朋友的理由? —— 白月作为一株板蓝根,苦恼于如何攻略转世为人类的那条龙,直到它发现一本耽美小说,决定以此方式勾引对方获取信任。 —— he,受真是板蓝根,年上,大帅哥医生攻,爱撒娇且有点结巴的受;受追攻(一开始追错了追成攻前男友),攻前男友助攻,土味都市魔幻,看个乐呵。 标签:he、架空、剧情、搞笑 第1章 天杀的小偷偷我板蓝根 佟嘉文这个人运气不好。 上学时,每次重要考试前一晚都会突发高烧,看遍医生温度也降不下来,一到考试结束就痊愈。好在最后硬抗着高烧考上了名牌大学,烧是不发了,紧跟着开始闹鬼。 专业缘故需要经常泡实验室,别人去都没事,只要佟嘉文一个人呆在那间教室,就又是冒怪声又是灯莫名其妙坏掉。 读博在国外读,期间签证卡了三次,耽误一年才过。 到了那边联系房东,其他同学住海景房,他住的街区永远是枪景房,搬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开始拔枪争地盘,fuck来jesus去的。 熬到活着回国工作,手底下带的实习生不是打错针,就是给病人吃错药。 感情方面,他自己是同性恋。 这几年工作趋于稳定后,周围好一阵子都没再出事,本以为这霉运要结束了,偏偏最近又触霉头,厄运愈演愈烈,上班途中几次三番差点出车祸。并且都是大卡车毫无征兆发疯朝他这边撞。 一个人怎么会倒霉到这种地步?说是巧合连佟嘉文自己也不信。 他首先去找本院精神科的马医生。 马医生和他科室不在一栋楼,但关系不错,经常出去聚餐。 听到脚步声的马医生从屏幕前抬头,一看佟嘉文,笑道,“骨科不忙吗,来我这儿凑什么热闹?” “头疼,找你开点安眠药。” “最近加班加多了吧。有烦心事睡不着?” 佟嘉文坐下来随手翻看桌上的病例报告,有精神衰弱的,精神分裂的,抑郁症的,情感障碍的,看到最后有些失望,唯独没有因过于倒霉失眠的。 他手搭在桌上,“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都特别倒霉,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 “哪些方面倒霉?” 佟嘉文将他的遭遇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你这过的什么操蛋日子啊?”马医生神情严肃,低头想了想,忙在包里翻出一张名片,“肯定是风水有问题。我认识一个这方面的朋友,你去找他看看。” “你一个医生信这个?”佟嘉文随意瞥了眼名片。 “他是我好朋友嘛,推销一下生意不是很正常?”马医生笑。 佟嘉文若有所思地收好名片。 既然从小到大什么都试过了,也没有其他人能解释这一切,他并不纠结,直接请假两天去找风水先生,路上再次险些被闯红灯的大货车撞到。 绝对有古怪。佟嘉文看向名片上的地址。 一进门就是呯呯哐哐的游戏背景音乐,佟嘉文看这先生正双手并用激烈地打游戏,脚步停了一下。 先生抬头见他的第一眼也愣住了,好久没说话。 “我是马医生介绍来的,最近···”佟嘉文改了措辞,“从出生起就很困扰。” 佟嘉文讲清楚问题和来意之后,先生先酝酿一番,指向他身后角落里半人高的板蓝根,语气坚决,“你五行不缺,只缺一株板蓝根。其实它学名叫菘蓝,板蓝根只是它的根部,不过你爱咋叫咋叫,你把它带走,好好养。” 佟嘉文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回头向后看去。 夕阳余晖直刺过鼻梁上的镜片,将板蓝根叶片底部一层灰色映衬得更深。 他眯了眯眼,打量着这株巨大植物,“板蓝根能治同性恋?” “那倒不是,是你上辈子欠了一株板蓝根的债,没还干净,这辈子要慢慢还。” 这不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么? 佟嘉文似笑非笑,“是上辈子我总是给这根板蓝根浇水,救了它的命,它这辈子要来治好我上呼吸道感染?” “你以为你演<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梦啊,而且绛珠仙草是来报答神瑛侍者的,你这个顺序反了,不是板蓝根来报你的恩,是你要来好好照顾他才对。”先生也笑了一声,没有对他的质问感到心虚。 先生没收他的钱,强调道,“不要太勤快地浇水,也别频繁晒太阳,等到它开花的时候,你的好运会来的。” 板蓝根还能开花? 佟嘉文在手机上一搜,真能开,黄灿灿的一朵朵挤在一块儿,很像油菜花。 可是这盆板蓝根未免太大太重,根系过于发达,绝非一般的板蓝根。 但一般的板蓝根什么样,佟嘉文也没见过,他只喝冲剂。 这一大盆奇怪的板蓝根最后放在了佟嘉文家的阳台上,几乎占据三分之二的空间。奇怪的是,它明明长得密不透风,叶片浓密得像一片纯粹的绿色,没有任何缝隙,但是一碰到阳光,哪怕是一缕单薄的光线,光芒也能顷刻间铺满叶片。就好像一整株植物在自己发光。 第2章 亲眼看见他对待一株板蓝根如此认真,男朋友宁晖忍不住问,“你不是医生吗?感冒不吃正规药,居然还听骗子的话乱买板蓝根。” 佟嘉文蹲在这盆植物前,从亮处看到暗处,看到深深嵌入土壤的根系,忽然心跳得有点快。 他并没有贫血的毛病,站起身后心跳还是很快,过了好一阵才平息。 大概真是最近加班太多,睡眠不够心跳才不稳定。 风水先生的话他并不完全相信,甚至也认为他多半在瞎扯淡,但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困境。 这样倒霉的日子不能再继续过下去,谁知道哪天真被车撞死了? 既然板蓝根已经安置在家,回归它该到的位置,佟嘉文以为情况至少会稍有改善,比如那些在大马路上突然冲他而来的车子起码会先打个方向灯。 结果在买来这棵板蓝根的第二天晚上,宁晖就出轨了,他们才认识一个月不到。 他加班回来已经很晚,却看见手机上说睡觉的宁晖从12层上下来。 佟嘉文一直知道他和宁晖的前男友住在同一栋楼,宁晖很坦诚,追求佟嘉文的时候就不隐瞒,笑嘻嘻地,“我当时从前男友家哭着出来伤心得要死,一条腿已经跨上窗台,突然看见一个帅哥上楼,就是你喽!当时就把腿收回来了和你要电话。” 他接着说,“我没有想过要和你谈多久,你可以和我谈三个月再把我狠狠地渣跑,简直死而无憾了。” 这话让佟嘉文难得笑了一下。 在一起后才知道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宁晖爱面子,带自己去见朋友炫耀,朋友们很捧场,纷纷问佟嘉文在哪家医院上班,父母做什么的,家里有几栋房子,医院好混不好混,买不买股票,买哪支股票,有没有弟弟还没对象,都要和他互换微信,好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佟嘉文不爱讲话,不喜欢频繁和人打交道,讨厌听见人的嘴巴不停地动,不停地讲堂而皇之的谎言。 因此佟嘉文不是每次都乐意去见宁晖那些狐朋狗友,宁晖总会说,“你天天加班,要么就在医院值班,我去找你,你都在做手术,我总得去找人玩吧。” 佟嘉文没反驳他。他始终避免和别人争执。 他的父母就常常争吵、打架,摔得家里七零八碎都不够,婚姻很不美满,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等到自己谈恋爱,佟嘉文极其讨厌争吵,喜欢乖顺不作不粘人的对象,这是最关键的特质,喜欢不喜欢的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有要吵架的苗头,他虽然心里不认同,却很少争口舌,永远附和对方。这样就能最大程度避免吵架。 恰好宁晖出轨这段时间是佟嘉文最忙的一阵,有个出了严重车祸的急诊病人,佟嘉文离不开,接连半个月日夜颠倒,睡在医院没回家。期间宁晖打过一次电话,主动挂断了。 忙完后回家,先是看见宁晖去了停车场,随后佟嘉文就在楼下迎面撞见了这个男人,他要矮一些,和佟嘉文迎面走来,停了停,随后简单地朝他点点头打招呼。佟嘉文看见他和宁晖有情侣项链。 以前佟嘉文说他项链丑,还是铂金的,现在黄金才值钱,铂金早已跌价,宁晖还不高兴过好长时间。 佟嘉文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不喜欢像父母那样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只是发了条信息。 他走回家,家里没有人,冷清清的,墙角的板蓝根长势却很好。 板蓝根本身的确长得很普通,实用性植物,不是观赏性,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其他绿植好看,听说会开花,佟嘉文蹲下/身摸了摸它郁郁葱葱、光滑无毛的叶子。 抽到第三支烟的时候,宁晖来见他,把东西拿走。 他眼睛发红,应该是刚哭过,哽咽着说,“嘉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佟嘉文绕开话题,“你来的次数不多,没有什么东西留在我这里。” 宁晖说,“我和他真的好久都没见过了。” 佟嘉文没开口,沉默地看向板蓝根,似乎没有认真听他在讲什么。 尴尬的氛围弥漫开来,宁晖顿了顿,忽然说,“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佟嘉文冷静地问,“是因为我太忙了很少照顾你,还是我尽量早些回来,每天都在家陪你才能让你满意?” 宁晖嗤笑一声,露出荒谬的神情,笑的样子很滑稽。 佟嘉文一向如此,他的反应也在宁晖意料之中,说话语气不激烈,谈不上愤怒,连神色都没有丝毫波动。他好像在让步,反思自己,在质问他的选择,再说一些挽留的话,可是只让人觉得他无所谓。 宁晖离开前突然发恨,语气也第一次充满敌意,“不,不是。佟嘉文,你谁也不在乎,对谁都一样。” 佟嘉文没有挽留。 他转身时看到板蓝根被烟熏得弯了弯。 他摘下眼镜去关灯,觉得是熬夜太多出现了幻觉,没再注意。 佟嘉文新男友叫应承景,认识得偶然,晚上十点佟嘉文下班一个人去看电影,旁边的男人也没有伴,这一场次人很少,电影里血浆横飞,映得他脸庞发红光,他忽然转头问佟嘉文,“你是不是医生啊?” “怎么?”佟嘉文朝他看过去。 “我就是医生,凌晨两点才下班,同样没人陪。” 佟嘉文笑笑。他搭话的方式并不讨厌。 第3章 “这个电影翻拍的版本不好,我知道哪里有老版重映的。你和我去看吗?” 电影院里很暗,应承景凑过来低声和他讲话,身上只有柠檬饮料的味道,佟嘉文觉得他和宁晖不一样。 两人都是医生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应承景是儿科医生,他俩连聚在一起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应承景却从不抱怨。 佟嘉文追求的感情就是这样,对方是谁都无所谓,但没有矛盾,没有波折。 今晚不值班,也没给他安排手术,佟嘉文检查完病房,外面下起了大雨。他撑起伞,慢慢走。他想问应承景有没有时间喝一杯,又想到最近在闹流感,儿科很忙,估计没时间。他把手机收回去了。 走出电梯时他脚步慢下来,顿住,盯着门口。 佟嘉文看到了一个男生薄薄的侧影。 他跪坐在电梯口附近,一直注视着门外,看见佟嘉文来也没起身,结巴地说,“你,你好,应承景,在你,家吗?”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岁,长得细瘦单薄,笑起来眼睛发亮,唇红齿白的,是很讨人喜欢的笑容。 “你是?” “他远方,亲戚。” 佟嘉文收回目光, “他不住在这里,我帮你问问他。” 他打了个电话。应承景果然在值夜班,佟嘉文说,“有个男孩儿在我家门口找你。” “什么男孩?” 那边离开听筒,低声问了下,随后说,“他说他叫白月。” “白月?”一听是他,应承景语气明显不耐烦,“哎,怎么找到你那里去了!” “他是你弟弟,离家出走?”佟嘉文根据白月的年纪猜测。 “不是。这事说起来还有点麻烦,”应承景离开手机应付那边的哭闹的小孩,然后来到僻静处告诉他, “是这样,白月舅舅是我父母救命恩人,我们家呢欠他人情,他舅舅不久前找到我,说白月很可怜,爹妈刚死,家里一分钱都没有,就在这儿上大学,舅舅也有事,没办法再养着他,就来托我父母照顾一段时间。 白月……”应承景有点不想多说,“这些天一直缠着我,但我这里还有妹妹在住,他住不方便,出去住酒店又负担不起。我以为他先回学校了,居然能找到你家?” 这时候的佟嘉文还不理解“缠着”的含义。 “他多大了?”佟嘉文看着白月的脸。 “十九吧,上大二,学的农学,还和你本科一个学校呢。” “怎么不住宿舍。” “听说他因为讲话不利索被舍友排挤了,只能出去住。”应承景的声音很是无奈,听筒里是小孩哭闹的杂音,“我这边最近忙不过来,不常回家,白月对学校害怕得很,怎么都不肯住,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能不能让他暂时在你这里借住一会儿?” “要住多久?”佟嘉文开门,白月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 “最多一个月,房租我给。等我这里忙完,妹妹接去外婆家,就来接他。” 应承景看起来很棘手,而且都大学生了,又不是小孩子,住一住问题不是很大。 “行,你忙你的。白月,你别跪着了,进来。” 与此同时,农学院一位大二学生终于发现了天大的事故——他大棚里的最大的那株板蓝根消失不见,只留下乌黑的土坑。 他跪在地上崩溃地喊,“我种了三个月的菘蓝呢?哪个天杀的把它偷走了?!他妈的小偷感冒你连板蓝根冲剂都买不起吗?我操了我的期末考试怎么办啊?” -------------------- 本文没有很多玄幻设定,基本情节都发生在都市,但主角是板蓝根,还是放玄幻分类比较好 第2章 冷酷男神轻轻爱 得到许可,白月站起来走进门,使劲盯着他那盆特别大的板蓝根看。 佟嘉文把门关上时才注意到白月身上沾了不少雨水。他皱眉去拿换洗衣物,指了一间房,“先去洗澡,卫生间在那边。你的行李在哪里?” 白月回过神,“在学校,还、还没搬。” “吃过饭了吗?” 白月反应有些慢,讲话也慢吞吞的,过了几秒才回他,“吃,吃过。” 别的不多问,佟嘉文领他住进客房,告诉他自己的作息时间,白月可以使用哪些东西,如果玩游戏的话声音不要太吵。 白月安静听完,随后拽着他袖子,目光看向阳台上的板蓝根,“那,那是你,你的?” 佟嘉文把他手扯开,“是。” 白月追问,“在哪里,得到的?” 佟嘉文把浴巾放架子上,放热水,“不关你事,去洗澡。” 白月不问了,他走进淋浴间,呆呆盯着屋顶。 热水一瞬间冲向他头顶,他陡然惊醒,高兴起来,手不停地伸到喷头上去接。 可惜高兴也没高兴多长时间,关上的门被他拍得哐哐作响,佟嘉文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开门,“怎么了?” 佟嘉文见他衣服都不脱,淋水淋了一身,他一开门白月像看见救星,湿淋淋地一把抱住他,仿佛是终于感受到了热度,他舒服地钻了钻脑袋。 睡衣都被他弄潮了,佟嘉文朝后退将用力他拉开, “我和你很熟么?别靠我这么近。” 白月有些失落,偏过头睁大眼看他。 他的眼神像在观察一样东西,描摹他的轮廓,想要将他搞懂、弄明白他的意思。 第4章 佟嘉文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 他把白月往淋浴间推,白月死活抓着他不肯进去,推阻好一阵,佟嘉文奇怪得很,不得不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洗好了,不想洗。” “你衣服都没脱,洗哪儿了?” “反正,洗过了。”白月坚持。 甩了几次都没有把白月的手甩开,佟嘉文语气冷硬, “浴巾就在架子上,还要我给你擦干?” 白月本来想点头,但佟嘉文态度实在不好,他察觉到这种负面情绪,就忍着冰冷,一点点去擦干水分。 佟嘉文看他在发抖,多扔了条毛巾给他,去把透气的窗户关上。 好不容易收拾好,白月追着他问,“应承景,什么时候,会来?”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们,我们家,没有,别人了。只有他,一个可以,投奔。” 白月说着说着,眼角就开始流泪,停不下来。 佟嘉文心里冷笑,它还挺能演,二十岁的人说哭就哭。 但几分钟过去,白月的眼泪都哭不完,好像只要他不做什么,他就哭个不停。 想到应承景说白月父母才去世,不好再责备,佟嘉文没耐心地扯半张纸给它擦,白月擦了擦。 它擦的动作实在奇怪,是用脸去反复蹭纸巾。 佟嘉文忍着没问。 白月把眼泪揉干净,脸蛋也揉红了,含混不清地道歉,“对,不起。” 佟嘉文看他好点,丢把钥匙给他,“好好休息,明天上课么?” “去找,应承景。” “明天一天都没课?”佟嘉文看着它。 “有,有!”白月怕漏馅,补充道,“做实验。我,做好了,不用去。” “明天我开车带你去见他。你早饭吃什么?包子吃不吃?” “吃的!”白月眼睛一亮,“你真好!” 佟嘉文烦躁地丢下一句,“早点睡。”就把房门关起来了。 父母突然双亡,可能有点敏感,依赖别人也正常。 但有谁第一次见面就抱人家,而且连澡都不太会洗,很怕水,还是个正常人吗? 佟嘉文对白月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持续到第二天清晨,佟嘉文敲他房门没反应,他开了门,白月根本没睡在床上,身上也不盖被子,躺在飘窗上,正对太阳的一面睡得香甜,嘴角都在笑。 外头下了大半夜的雨,天才刚放晴。佟嘉文走上前先摸了摸它的额头,没发烧。 随后摇摇他的肩膀,“白月?你不睡床上干什么。” “嗯?”白月揉着眼,慢慢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 佟嘉文去自己房里找了件合适的给他,“换衣服,吃早饭,我带你去见应承景。” 白月这方面倒是听话,发了会愣,下来刷牙洗脸。 将门关上,确定佟嘉文没有靠近,它才开始慢慢歪着头,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 白月戳了戳漆黑又有点发绿的眼瞳,把自己戳痛了,捂着右眼“嘶”了一口凉气。 作为一株刚长成不久的板蓝根,它还不太适应变成人的样子,变化水平也一般,好多植物习惯没改过来。 但是整个板蓝根族正在等待拯救,它不可以松懈,也不能害怕。 它学习的人类模仿手册是很早的旧版本,没办法,没等到更新,大任已经降临到身上。 一开始它学的十分吃力,人类世界过于复杂。 不过它在大学里偷偷化形,找到了图书馆,那些琳琅满目的专业书籍看不懂,好在翻到了几本上世纪90年代流传下来的台湾小言小耽,什么《国王的x/奴》啦,《冷酷男神轻轻爱》啦,《魔鬼的甜心宝贝》啦,对学习人类语言和行为用处很大。 白月在镜子里蔫头巴脑的,学着人长吁短叹,要勾引到人类真不容易。 板蓝根只要静静等待开花,昆虫来散粉,都不用找伴侣,很快就能播种有后代。人麻烦得多。 短时间内,白月对人类的文字掌握得不是很熟练,所以讲话比较结巴。图书馆里最多的小言小耽类型,往往又是强取豪夺类型,推荐语都是“他傲,他狂,他反复无常”,故事实在残暴。 人类真变态,怎么会用这样表达喜欢的方式? 入乡就要随俗,为了能勾引到这条龙,它学着小说里的做法,在舅舅领着它第一天住进应承景家里的时候,就对他扒了裤子要强来。 效果显然差极了。 应承景把它当变态,避之不及,彻底不要它了,它这才寻着气味找到他男友佟嘉文这里。 佟嘉文也是医生,看起来高高瘦瘦,精致英挺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比应承景看起来更不好惹,硬来肯定没用。 白月决定用《冷酷学神轻轻爱》的这一套,当然不需要太好的关系,只要得到他的好感和帮助,从而继续接近应承景。 想到这个办法,白月又有些自豪,像自己这么聪明的植物不多了,它一定要捂好自己的秘密,千万不能被科学家发现,被抓去做无穷无尽的实验。 佟嘉文给的衣服是件短款卫衣,浅色牛仔裤,套在白月身上大了些,不合身。 白月想表示感激,要来抱他,被佟嘉文看了一眼,它就缩在后头不吭声了。 要是佟嘉文也讨厌它,它就更没别的途径再接近应承景。 第5章 今天周末,佟嘉文难得不值班,有多余时间。 上车后等了一会儿,白月半天抠不出来安全带。 再耽误下去路上就得堵车,佟嘉文只得侧身弯下腰仔细地把安全带翻出来系好。 两人贴得有点近,白月的呼吸落在他脖颈上,佟嘉文不可避免闻到一股板蓝根味。 板蓝根是菘蓝的根,菘蓝本身味道也不算苦,苦甜交杂。听说有人把菘蓝叶子摘下来当野菜吃,估计味道不会太差。 “你碰过我板蓝根了?”佟嘉文转头问它。 “嗯?没有。” 那怎么味道这么浓?佟嘉文想。 他说,“你很喜欢板蓝根?” “是,是的。我很喜欢。它是,我最欣赏的,植物。”白月脸一红,他夸自己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欣赏? 别人欣赏梅花高洁,欣赏板蓝根在欣赏什么?欣赏它能治支气管炎? 佟嘉文心里越发古怪,一路开着车窗透气,板蓝根的味道也没有散去。 到了儿科,十几个家长带着小孩候在门外,吵吵闹闹,小孩子穿来跑去,有的在不停地尖叫,还有家长高声数落的声音,佟嘉文带着白月等在一边。 尽管不喜欢,佟嘉文也习惯了病人的噪音。白月却像很不适应,一直紧紧握着佟嘉文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耳朵,头朝佟嘉文怀里用力埋。 他又不懂得距离感了,他们明明才认识一天。佟嘉文把他往外拽,没拽动。 佟嘉文个子高挑,人又帅,穿着长款风衣很突出,白月也不矮,他们这么推阻着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像不听话的家长带着叛逆期儿子来看病,可是佟嘉文和白月的长相更像兄长带着年轻弟弟。 熬到午休时间,应承景空下来,准备去热午饭,正看见了两人,“哟,这不是佟主任嘛。都多少天没看见你了。” 佟嘉文想请他去楼下万科吃烤肉,应承景还是忙,走不开太长时间。他们就叫陈记的外卖在办公室吃。 至于白月,周围那么多小孩走了以后他情绪变得好些,不再抓着佟嘉文,目光移到应承景身上。 第3章 害怕 白月先前急切地要见他,但真正面对应承景的时候,又似乎害怕了,不敢上前。 佟嘉文察觉到他们俩气氛微妙。 “白月,你缠着我就算了,怎么还找到我男朋友了?” “你,不理我。”白月低头。 “你对我做了这种事,我要怎么理你?” 有外人在,应承景话没有挑得太明确。 “对,对不起。” “唉,我说过对你没有别的心思,而且你二十岁都没有,读书更重要。”应承景对他语重心长地说。 别的心思?佟嘉文视线重新落在白月身上。 白月很着急,话更结巴,“我不能,离开你。有个重要,东西,在你身上,我要找到。” “我问过你,你讲不出来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说很重要,我又怎么帮你找?” 一提到这样东西,白月不肯讲清楚,它紧紧抿唇,不愿透露消息。 应承景也不逼迫他,“你不愿说,那就当我从没问过,你舅舅是我们救命恩人,有什么忙肯定要帮的,可你又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就当你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纠缠下去。 我现在有很多工作,没时间没精力应付你,佟嘉文也不是你什么人,他更没有义务帮你,你尽快找间能住的房子出来,我给你付租金,别老麻烦他。” 白月看着应承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嘉文,他给你惹麻烦了。”应承景替他道歉。 “没事。” “这样吧,白月,你先去楼下买点午饭吃。我有话和嘉文讲。” 白月抹抹眼睛,不太情愿,三步两回头地下楼了。 “他真的是大学生?”等白月一走,佟嘉文就问。 “是吧,我也不信,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像个小孩子,而且还不止性格像,连行为举止都像,”应承景把外卖盒挨个打开。 “我们院精神科挺好的,我下午带他去看看。” “救命之恩不能不还啊,他们家现在落难了,我不能不管。但它黏我黏得很紧,而且对我很感兴趣···你肯定好奇它大晚上干什么吧?大半夜的一醒来,它居然坐在我身上要扒我裤子,我差点吓死了。” 应承景叹气,拆开筷子,提到这些还心有余悸。 “扒你裤子?”佟嘉文以为听错了。 “没错,关键我同性恋,白月都快二十了,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就说要找东西。”应承景紧张地问,“它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但它昨天夜里有床不睡,睡窗台上。” 佟嘉文对白月的疑惑越来越多。 “它在我家也这样,有床不睡,就喜欢扒着窗户。应该不是同性恋,只说想看我腰上有没有胎记,我说没有,它不信,非要亲自看。我叫它离我远点,回去好好学习,它就不敢再来找我,居然找到了你家。” 应承景烦躁地揉揉手腕,“我感觉是因为它父母死的太突然,精神受到打击,估计怕人抛弃,就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不好说这些,但它紧跟着我不放,我去哪里都能看见它。我妹妹最近恰好又来我家借住一阵子,和它年纪差不多,这几天不方便一起住。” 第6章 安静片刻,佟嘉文还是说,“我下午带他去看看精神科,拍个片子,要是有问题再说。既然你忙着,这段时间我不用加班,先照顾他,防止出什么意外。房租你别给了,也不缺这点钱。” “哎,真是麻烦你了。你人真好。” 佟嘉文笑笑。 应承景收敛起笑意,说,“就是有种不真实感。” 佟嘉文抬眼,“你不喜欢这样?” “也不是吧。谁会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好?但你和我前任真的很不一样,我们说吵就吵,一会儿又能和好,分开后也痛苦了一阵子。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应承景想半天,才说出口,“我们什么矛盾都没有。” “这样不是很好吗。”佟嘉文说。 “我感觉是你不喜欢我,所以才什么错都不在意。”应承景直白地说。 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点架都不吵?一点矛盾都没有?可是一旦不对矛盾让步,就要陷入无休止地争吵和撕扯。 佟嘉文吃的不多,吃完了靠在窗边抽烟。 他脸对着窗外,心平气和地问,“你想和我分手?” “想当朋友,又舍不得你这张脸。” “我前男友也这么说我。”佟嘉文低头看着来来往往奔波的身影,阳光照在他细长苍白的指缝里,斑驳交错。 “但你看起来并不认为是你的问题,你们分手的时候吵架了吗?” “没有,”佟嘉文终于看向应承景的双眼,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看谁都一样,“没必要吵,只是感情观不同。” 分开就分开,谈不来就换合适的、感情观投得来的。世上那么多人,根本不是缺谁都不行。 “和我也是这样吧?” “嗯。” 应承景脸上还在笑,只是没有那么高兴,“正好这段时间我很忙,分开来想想也挺好的。到时候再说,如果想通了要彻底分手,我会把照顾白月的钱给你。” “好。” 佟嘉文没有拒绝。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他也很少拒绝男朋友的请求,哪怕是分手。 白月不知道出去吃了什么,回来的特别快。 佟嘉文在他身上都闻不到任何食物的味道。 他问白月,“你吃什么了?” 白月开心地说,“黄焖鸡,米饭。” 它才学了一个词就用上了,真是实用。 楼下哪来的黄焖鸡米饭,佟嘉文没有戳穿他,和应承景打个招呼走了。 下午去医院,又见到佟嘉文,马医生问,“这个年纪像你小表弟啊,带他来看病?” “是。”佟嘉文没有仔细解释。 白月也点点头,重复称谓,“表哥。” 马医生给白月问了两个小时,白月话说的不利索,逻辑倒是清楚,那套说辞和应对应承景的一样。 拍片子之后再看,还是没问题,脑子褶皱一处不少,一点都不光滑。 至于扒人裤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小小年纪竟然就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并且喜欢应承景。 佟嘉文不信,马医生说白月都很正常,“小表弟就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有些不合常理的举动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别刺激他就行。” “那他想扒人裤子···也是刺激到他么?”佟嘉文仔细观察拍好的片子。 马医生一吓,声音都高了,“他扒谁裤子?扒你的?” 停顿了一会儿,佟嘉文说,“他亲戚的裤子。” “吓死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陌生人的裤子,他父母是不是这里有块胎记?他太想他死去的亲人了。” 这个问题佟嘉文要去问应承景才知道。 马医生倒杯茶慢慢喝,“他身体和精神都挺好的,甚至可以说十分阳光,没什么自毁倾向,谈不上精神病,就是想象力丰富。不能乱开药,你回去再观察一段时间,有不对劲的地方及时联系我。” 佟嘉文准备下个周末带白月去测测智商。 带白月回家之后,白月没有再抱他胳膊,可能是一天去了两个地方有点累,很快就回房睡觉了。 佟嘉文则是看了一部纪录片,讲植物的特性,喜欢温热潮湿的地方。而板蓝根花期是四个月,要等到开花还有一段时间,佟嘉文只能再多等等。 他很快想到阳台那株板蓝根。 买回来的这些天里,生命危险没有再发生,也没有大货车冲他这边拐弯,可前男友出轨,现男友也即将分手,又带个拖油瓶回家,很难讲是不是在转运。 夜里凌晨两点他才真正睡着。 等到时机,隔壁房间的白月忽然睁开眼,小心翼翼走下床,推开房门,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它曲身跪在床上,贴在佟嘉文身前仔细听。 咚,咚,咚,太平凡了,绝不会是龙的心跳。 对比之后,它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认错,应承景才是这条龙。 其实应承景和他想象中的转世之龙差距也很大,龙应该是雄姿英发,状容伟岸,应承景有点太瘦了,还很白。 白月要找的龙是条大黑龙,长这么白并不符合猜想。 不过那天掀开裤子的时候,它看见应承景腰上有龙形胎记,这是十分有力的证据,多半就是他。 它从佟嘉文身前扬起脸,看着他的睡颜出神。 想到如果这条龙长佟嘉文这样,还有点舍不得要对方的心脏。 第7章 既然佟嘉文与应承景是伴侣的关系,他们必然经常见面,到时候总有机会。 白月爬下床,在房间里绕一圈,佟嘉文家里虽大,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连副山水画都没有,装修都是黑白灰色。床头柜上倒是有笔记本,但也只有这个笔记本,墙上贴了张外国明星的剧照,里面的人正对镜头,下巴高高抬起,神色忧郁。 白月回到房间,又睡在飘窗上了。 第二天是周日,佟嘉文去值班,把白月一个人丢家里很危险,还是带着他去了医院。 科室的同事大为惊奇,佟嘉文平常很少讲话,更不聊私生活,他们都不知道他有个小表弟。 白月好奇地四处张望,一会儿拿着笔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着科室电子屏幕上的号码,有人来和它聊天,它就结巴地聊,也不觉得它结巴丢人。 李薇给白月好吃的,白月来者不拒。 李薇是佟嘉文带教的学生,她很活泼,可惜跟了佟嘉文这个闷葫芦,除公事以外半句话都不讲,她就拉着白月到病房逛逛,和人介绍这是佟主任表弟,病人们都好奇地问,佟主任有没有谈女朋友啊?家里几口人?做什么的?表弟在哪里上学? 白月也只是笑笑,它不了解佟嘉文,只回答出来有关自己编造身份的问题,在xx大学上学,农学专业。 有的病人一听是农学,兴致就淡了,这专业以后不会要天天下田吧?白月摇头,说它很喜欢植物,植物就该在田地里享受阳光。 休息的时候李薇拉着白月出来,悄声问他,“佟主任都三十岁了,应该有对象哦?你认识吗?” 白月想到应承景,点点头。 男女对植物而言不重要,板蓝根雌雄同体,雄的也能开花结种。白月不认为男的需要特别拎出来解释。 “真的有?”李薇很兴奋,“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嘛?” “瘦瘦的,儿科医生。” “佟主任眼光很高吧,是不是像明星啊?你举个例子给我。”李薇拿着手机上的照片挨个翻,“是像这个,还是像那个?” 看到照片,白月忽然想到自己连手机都没有。人类都用手机交流。 只是90年代的小说里很少提及,那时候科技还不发达,白月一时忘了。 它有点悔恨,早知道就先用手机试一试,上来就扒人裤子,都把应承景吓跑了。 如果加上应承景的好友,多发点好听的话,糟糕的印象应该会有所改观。 听到他们的话,小护士也凑过来,“主任这么帅,当然也喜欢高挑类型的美女啊,不过居然找同行。” “是啊,找同行大家都没时间,他们怎么出来约会?又不同院不同科室。”李薇好奇。 白月认真地说,“等我,有时间,拍照片,给姐姐看。” “好好,加个微信吧?” 白月摇摇头,“手机,丢了。没买。” 李薇毫不气馁,她撕了张纸,写下联系方式塞给他,“小表弟,等你买到新手机就加我好友!” 白月郑重地将纸条收好,他问李薇,“姐姐,你喜欢,我表哥?” “我有朋友很中意他,是个语文老师,人就是你说的这样高瘦又漂亮的,性格也很爽朗,我想给他们搭桥。但是主任既然有女朋友,那就算了。” “不能算!” 白月灵光一闪反应过来,这可是个天大的机会。 “啊?为什么?”李薇小声问,“他们分手了?” 白月接着她的话说,“是,快要分。” “那他们如果分手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我一定,会帮你。”白月笑得异常高兴。 它就等着有人来翘应承景的墙角,这样,应承景就是它一个植物的了。 第4章 接放学 李薇摸摸白月的头发,越摸越舒服,越看白月越可爱,“你头发好柔顺,用哪个洗发水,有股中药味。我找隔壁中医院的医生看过,调理半年了,头发还是毛躁躁的。” 她当然不知道,板蓝根本身叶片也很滑,一点也不刺手。 白月回忆,“用的,表哥家,洗发水。好像,叫清扬?” “清扬?洗得我头发和草一样。”李薇撇嘴,“看来是你天生头发好,真羡慕你,一个男生头发也长这么顺。” 有人夸白月,白月就很开心。 白月嘱托她,“姐姐,你一定,要介绍,老师给,表哥。” “好啊好啊!” 佟嘉文忙完,见他们两个人一边笑,一边说悄悄话,白月双手按着膝盖,乖乖地坐着,抿着嘴笑。 他把报告交给她,看了眼白月低下去的脸,“说什么呢?” “没事,主任我去28床测血糖了。”李薇赶紧溜之大吉。 “行,去吧。” 佟嘉文看白月笑得脸都红了,不禁问,“她说什么你笑得这么傻?” “我,我要买,手机。” “手机?你手机坏了?” “那天找你,手机,雨水泡坏了。”白月一说谎,脸就有些发烫。 “有钱买么?”佟嘉文看眼手表,马上是晚饭时间。 “没有钱。”白月低头。 “走,带你吃饭,再去看新手机。” 白月抱了下他的胳膊,“你真好!” 这不是它第一次夸他人好,佟嘉文又想把手推开,但白月经过上次的拥抱,知道佟嘉文不喜欢他接触,立即就放开了。 第8章 它已经看见即将落下的夕阳,稍微抱了一下就转身去趴在窗边,让最后的余晖照在脸上。 佟嘉文盯着他看,莫名感觉它有点像自己窗台上的绿植。 看到阳光彻底消失,白月打了个哈欠,和他一起出去了。 白月的本领提升了一些,不会一到夜里就只想着睡觉了。 佟嘉文给白月买的手机是新上市的,据说功能强大,白月如获珍宝,把冰冷的手机贴在脸上,感受它的温度。 柜员没见过这样试手机功能的,连夸白月可爱。 佟嘉文神情复杂,觉得白月病得不轻。 离开手机店,他问白月想吃什么,白月忽然严肃起来,“我晚上,只能,喝水。” “为什么?吃饭发胖?” “会咸死。” “你是说你口味比较淡?” “不,不是,真的咸死,会渗水。” 佟嘉文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也不勉强他,自己去吃面。 吃面的时候白月就低头捣鼓手机,它下好微信,准备掏纸条的瞬间想到什么,看了眼佟嘉文,背过身去输入纸条上的号码。 输完后当着他的面跑去店外垃圾桶,把纸条扔进去。 佟嘉文发消息给应承景:白月说他晚上只能喝水。 应承景过了阵才回复:他在我家也这样,不吃晚饭。 佟嘉文:减肥? 应承景:谁知道,我叫他多吃点,他坚决不肯吃,说会死。 佟嘉文收起手机,白月不是故意的,他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白月扔过纸条回来,佟嘉文要加它好友。 白月哦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问,“加了你,你会知道我有哪些好友吗?” “不会。” 佟嘉文确定李薇下午肯定和他说了什么,而且白月根本没用过手机。 哪有现代人连手机都不会用? “那就好。”白月松口气,加上佟嘉文的微信。 不像李薇头像五颜六色的,佟嘉文的头像是个系统照片。 白月搜了张绿油油的板蓝根图换成头像。 它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没有图上的板蓝根长得那么好看,还是给换了个普通一点的板蓝根。 佟嘉文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爱板蓝根到这种地步,不知道它什么毛病。 晚上一回家,白月就继续学习使用手机。 期间少不了几次卡住,他想去问佟嘉文,但怕自己露馅。 小说不会教怎么使用手机,好在他很快掌握了诀窍,不懂的可以叫小爱出来解决。 也就是在这时,白月发现原来网上有海量的小言小耽小说供他学习,而且不止一种类别,雌雄、雌雌、雄雄都有,分类比植物界细致得多,不用再回大学图书馆仔细找。 它将强取豪夺类型的小说重点标注,挨个研究。 当然,为了能让佟嘉文主动带它去见应承景,它也不忘收藏好《冷酷男神轻轻爱》的同类型小说。两手一起抓。 佟嘉文见白月一进房间就半天不吭声,想到他每夜都喜欢去飘窗,真冻感冒也不好给应承景交代,势必要改掉这个坏习惯,就敲敲他的门。 “请进。” 白月不在飘窗上,它坐在床边按手机屏幕,表情专注。 “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每天要睡在飘窗?” “那里,靠太阳。” “你喜欢阳光?” “喜欢,不那么,热的。”白月又说,“我只是,清晨会,睡那里。” “那你不如睡阳台?”佟嘉文试探地顺着他思路提问。 “好啊!”白月痛快答应,转瞬思考到不对劲的事,说,“但是,会挡着,你的,板蓝根。” 佟嘉文安静片刻,“那我养的板蓝根为什么这么大,你知道原因么?” “知道,但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就是,不能说。”白月脸上竟然会露出一种惆怅来,“告诉你,你就,对它不好了。” 佟嘉文起了点兴趣,“我怎么不能对它好?板蓝根又没有毒。” 那可是板蓝根王!人类会觊觎它,抓它去研究,到时候就算自己得到龙心,也无法挽回了。 白月不说,它放下手机,曲起膝盖,把头埋在腿上。 过了一会儿,佟嘉文大概明白他这个姿势是拒绝沟通的意思,他就不问了。 回到自己房间,他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发消息问马医生,“为什么白月总觉得自己是一种植物?” 马医生:你怎么看出来的。 佟嘉文:他喜欢阳光,不肯吃饭,说会咸死。他不喜欢水,水洗一点点就够了。他还要睡阳台和飘窗吸收阳光,特别喜欢板蓝根,这不就是植物? 马医生把最初的那个关键问题抛给他:他要是把自己当植物,会扒人裤子吗? 佟嘉文沉默了。 他放下手机,白月哪儿哪儿都奇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像人。可真要他说出来有多大错误,也不至于。 不过白月脑子和心理肯定有一个出错。 只是这段时间还忙不到它,佟嘉文要上班,白月也该上课去了。 佟嘉文起得早,顺便开车把白月送到农学院教学楼。 他好久不回这里,农学院就在医学院旁边,靠得近,他还没忘。 今天有医学院的讲座,佟嘉文看到以前的导师朝这儿走,他下车打个招呼,两人谈了一阵。 第9章 导师见佟嘉文这么年轻都当主任了,看起来一表人材,言语间很是得意。 但是佟嘉文忽然被导师身后的公告栏大字报吸引住了目光。 上面赫然是血淋淋的一行大字——寻板蓝根启事。 板蓝根有什么好找的?告别导师后,他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 天杀的偷板蓝根贼: 老子那么大一棵板蓝根被你偷走了,你偷外卖偷过瘾了连板蓝根都不放过你个烂勾把玩意儿,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把你勾子踢爆我就不姓白! 对农学院学生来说,他们种的每一株植物都是极其重要的培养对象,偷人植物犹如杀人父母,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偷什么不好偷板蓝根。 白月还赖在他车上没有走。 “上课了,今天有早八。”佟嘉文拍拍它的肩膀。 “你晚上,要记得,在南门,来接我。” “知道了。” 白月看着他,磨磨蹭蹭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佟嘉文没听清,靠过去问,“还有别的事?” “你再,靠近,一点。” 白月鼓起勇气上前亲了他一口,然后羞涩地低头,手抓紧安全带,“谢谢你。” 小说理感谢男主都这方式,白月活学活用。 佟嘉文一下子就愣住了,车门外还有不少学生叼着煎饼正路过,他看了白月好一阵子,“你干什么?” “感谢,你啊。” “你感谢人都用这种方式?” “没有,别人。哦,应承景,也算。” “下次不要这样。” “你生气了?”白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不生气,只是这样感激别人不好,很轻浮,你说声谢谢就可以。” “那你,喜欢,什么方式?”白月其实不理解轻浮这个词的含义,不过佟嘉文不喜欢,它就不做了。 它是一棵知错就改的好板蓝根。 “就说声谢谢。” “好,谢谢你。” “上课去吧。” 白月点点头,下车走进教学楼,看着他的车开走,随后就去医院找应承景。 佟嘉文查房时有个病人状态不好,当即就要安排手术,等他忙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九点下晚课,如果白月一直在南门,那都要等一个小时了。 一个大学生倒是不可能走丢,但凭它这个脑子,也很难讲会不会出意外。 路上佟嘉文车开得飞快,医院和学校隔得老远,他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南门,手心都有汗。 南门外列了一大排外卖,佟嘉文在车上就看见一个单薄的人影站在外卖边上,隔着袋子观察。 走到白月身后,听见他念念有词,“这么多油,我要咸死好多回了。” 第5章 爱阳光 佟嘉文正想和它解释,白月就回头了,一看到是他,白月神色忽然有些沮丧。 佟嘉文被他的目光看得愧疚,说,“抱歉,晚上突然有手术,一直做到现在才结束。中途没有办法通知你。” “我没有,怪你。”白月跟着他上车。 “那你在为什么不高兴?” 白月不可能告诉他,是因为它今天压根没有在学校上学,而是一直蹲守在应承景的科室外,想要实践一下强取豪夺的方式,结果又失败了。 它看到了第2章 内容,第1章扒裤子已经失败,第2章就要强吻,它趁着应承景中午吃饭溜进去,诸如“你今夜逃不掉了”之类的狠话还没放,有个家长风风火火带着儿子进来说没把他治好,流感复发了,来讨要说法。 白月等不到机会,下午也全是人,它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受不了小孩尖锐的噪音,就回到大学,等到现在。 它的确不怪佟嘉文,下午一直在忙着光合作用,晚上去图书馆复习小言,也不是无事可做。 “今天,没能,见到,应承景。”白月简化一下。 佟嘉文问,“你这么喜欢他?” 白月没有立即回答。 它的额头紧贴着车窗,看着路边绿化带的一棵棵高树,每一棵都比自己高大威猛。 如果这条黑龙转世也是一棵树就好了,树简单,没有人类那么复杂。 他接着问,“喜欢到要扒裤子?” “我要,找到,他身上,一样东西。”白月重复这个说辞。 这样东西白月无论如何都不肯讲,佟嘉文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白月反过来问他,“他是,你,伴侣。你怎么,追到,他的呢?” “你怎么还在用伴侣来形容男朋友?好老的词。”佟嘉文笑了一下。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白月很是气馁,不过他想佟嘉文一定有办法。 “是他追的我。” 白月一听,更感觉到前途渺茫。 原来应承景喜欢自己追别人,那它岂不是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要等我们分手了追他?”佟嘉文看它。 车开到路口,红灯要等一分钟。光怪陆离的灯光映着白月瘦削的脸。 听到他的话,白月回忆起《冷酷男神轻轻爱》的对话,融会贯通一番,“没错,他注定,是我的人。你不要,妄想,霸占他。” 佟嘉文发动车子,觉得白月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这些话很好玩,“我非要霸占的话你还打算和我打一架?” 第10章 “我还,有别的,办法,逼你,离开。” “什么办法?” 白月又不肯说了,偏过头不看他。 在佟嘉文心里,应承景是个合格的男友,但要说喜欢,自己喜欢他么?佟嘉文想来想去,也只剩下合格这一个形容词。 宁晖说他不喜欢任何人,话也没讲错。 他看白月固执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应承景?” “他,他很,温柔。” 白月随便找个借口,它可不能朝人类坦白龙的事。 它自然不知道喜欢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对板蓝根来说,或许就是有种开花的冲动吧? 可是白月还没等到开花就化成人形了。它没有体会过。 “温柔?世上有很多温柔的人,没什么特别的。你能喜欢他,也能喜欢别人。”佟嘉文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他,很照顾,我。” “他把你丢给我照顾,嫌你烦人。” “他,他还,呃”白月着急起来,抓抓自己的耳朵缓解紧张感,“他身材,好。” “没我好。” 白月想那当然了,如果有佟嘉文这么高,这么多腹肌,那它当初怎么有胆子直接扒人裤子看胎记啊! 跟着佟嘉文下车后,白月双手紧紧绞在背后,“你究竟,要说,什么?” 佟嘉文也不认真,低头笑笑,“没事,回家吧。” “那你,允许我,追他啦?”白月两根手指夹着佟嘉文的袖口,“我追他,你,不要,生气。” 想了想,它补充说,“你可以,生我的,气。不要,生他的。” 白月不想让龙心有任何波动损失。如果真像小言里的走向,一生气一吵架,出了车祸,要捐肾,捐眼角膜,那龙缺一个肾,一个眼睛,就会影响到整体健康。 它一定要为板蓝根王得到一颗健康的龙心。 至于它自己就无所谓啦,反正板蓝根缺根叶子,哪怕缺点枝干,明年春天还能再长出来。 佟嘉文没有把它推开,任由它跟在自己后头。 他说,“应承景不想把话说得难听,说是留一段时间考虑,其实就是快分手了。我和他不合适。” 白月问,“快分手是什么意思?” “再过一个月,等他想清楚,我们就结束。” “真的吗?”白月的兴奋溢于言表。佟嘉文多看了看他。 在佟嘉文领着它进门的时候,白月突然从身后抱住他。 “你在可怜我?”佟嘉文顺着白月的思路问。 “在安慰。” 安慰是拥抱,这应该没出错。 这个场景怪好笑的,一个要追他男友的人马上要撬墙角了,表现得这么开心,还提前安慰他。 可是他想到白月这孩子脑子坏成这样,还记得要喜欢应承景,又不免有些茫然。 佟嘉文拍拍它的手背,“我和他分手也没有吵架,对大家都好。你再抱下去显得我好像很可怜,松开我,我去吃泡面。” 做过手术就出来抽了根烟,立即来接白月,佟嘉文什么都没吃。 他会做饭,会的不多,而且大晚上很累了,骨科手术都是力气活,实在懒得折腾,随便对付对付。 “等等。”白月先松开他,然后绕到他面前。 “你也吃泡面?” 白月盯着他看,再从正面一把抱着他,手抚摸着他坚实的后背。 “我,对不起,你,抱要,多抱。” 佟嘉文愣了愣,他的手一开始先垂下来,然后才慢慢抬起来回抱。 “如果你,也觉,得咸,但一定,要吃,泡面,”白月绞尽脑汁想方法,“可以,不放,调料。” “那放什么?板蓝根啊?” 白月点点头,“不要,用你,阳台的。用我的。” “你自己养板蓝根了?” “你要的,话,我去,房间,给你。” 佟嘉文是真想看看它怎么凭空拿出来板蓝根,可是白月的神情隐隐有些悲伤,像要它胳膊一样,有种视死如归的状态。 他知道白月不能用正常思维衡量,便打住了,“谁吃板蓝根泡面啊?这点调料我不会咸死的。” “那就好。”白月想到佟嘉文是正常人类,杂食动物,肯定不能和它们这些植物比。 它回到自己房间的飘窗上,一个按钮一个按钮地发消息给李薇:姐姐你好!表哥说他马上就分手,你可以安排另一位老师姐姐和他见面啦。 李薇今晚值班,很快回了过来: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白月:我也觉得有天在助力。我好高兴。 李薇:给佟主任介绍对象,你高兴什么呀? 白月:没什么,就是很高兴。 李薇:你很关心你表哥诶,感情真好,我和我表哥就老打架。 白月:姐姐约定个见面时间,我问表哥,什么时候有空。 李薇:等会儿,我问下我朋友的意见。 白月趴在飘窗上看夜景,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佟嘉文的书桌。他没在厨房吃,桌上开着笔记本电脑,一边点鼠标,一边在打电话,泡面热气蒸腾,模糊了他客套的笑。 等他把电话打完,摘下眼镜慢慢吃面,泡面好像都不热了。 李薇的消息传来:下周六晚上六点,明星公园旁边的蓝天电影院。 白月:你看过时间了,表哥那时候不值班吗? 第11章 李薇:他周日忙,周六的手术安排给张医生,肯定有时间的。麻烦你再问问他有没有别的安排。 白月去敲他房门。 得到允许后,他握着门把手,探出个脑袋,“你下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进来讲话。” 白月顾及满屋子咸咸的泡面味道,不敢走太近。 佟嘉文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睛更大,眉骨又高,眼神深邃,像能一眼看清楚人家在想什么,白月有点怕。 这周六佟嘉文要趁着有时间带他去做智力测试,但不能告诉白月。 白月又突然问周六,佟嘉文说,“你这周六的实验也做完了?” “我会,赶时间。你周六,晚上,有事么?” 白天带着白月去做测试就行,所以佟嘉文点头,“有空。” “好。”白月准备走了。 佟嘉文叫住他,“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那你问我周六有没有空?” “有惊喜,给你。”白月神秘地说。 佟嘉文不期待它能想出来惊喜,不惊吓就不错了。 “是给我的惊喜么?” “嗯,是的。你很快,不用,伤心了。” 佟嘉文猜测他说的伤心是指和应承景分手的事。那他的惊喜,是给自己再找个男朋友? 白月去哪儿给他找的男朋友? “那我该谢谢你。”佟嘉文不紧不慢地说。 “事情,还没,办成。办成,再谢。” 这点道理白月还是明白的。 “不提前谢谢,你怎么会认真给我准备惊喜?” 白月听不明白他的逻辑,佟嘉文就是要它听不懂。 “那你,要怎么,谢我?”白月主动提及它的主线,“带我,去见,应承景!” “不是。” “那,那算了。” “等会儿。” 白月困惑地看着他。 佟嘉文说,“你睡我这里,以后别睡飘窗上了。” 第6章 有病不治 佟嘉文的想法不复杂,如果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身体也受凉,那只会加剧这种症状。 白月答应得痛快,“好啊。可是,你不,不喜欢,我抱你。” “你睡觉为什么要抱人?”佟嘉文不知道它这些黏人的习惯究竟和谁学的。 “舒服,暖和。”白月补充,“你很,很暖和。” 佟嘉文想起来白月喜欢阳光,但不是特别热的阳光,这一点倒是对应上了。 佟嘉文冷漠地说,“我和你关系也没多好,你有点越界。” 白月不理解越界的含义,但关系没多好,它大概理解。 《冷酷男神轻轻爱》就是这样嘛,佟嘉文和男主从长相身高到行为都一样,男主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一开始的女主都当她是空气,“你算我什么人”、“想成为我厉成澜的女人,做梦吧!”不过在被女主单纯善良感动后,男主和她的关系就转变了。 白月理解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转变的时刻。 “那我们,现在,关系,算,算好点了吗?”白月轻轻歪头。 每次它有疑惑的时候,就会摆出这样的姿势。 “算。”佟嘉文看着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头发,一股板蓝根味道幽幽地散开来。 “你用的我洗发水,我洗的是柠檬味啊,”佟嘉文起身在他头顶闻了闻,“你用其他香水了?比如板蓝根味道的香水?”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闻了一会儿。 到底什么人会这么喜欢板蓝根?板蓝根转世?佟嘉文想,白月这么呆,真像每天除了吸收阳光、净化空气和长个子以外安静坐在土里的植物。 白月默默地站在他身前给他闻,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遗憾。 佟嘉文对它很不错,不反感它的存在,不像应承景对自己避之不及,为什么他不是那条龙呢? 如果嘉文就是那条龙,趁着有点好感,白月就可以试试强取豪夺的方法,像什么《魔掳卿心》,距离这么近,一把将佟嘉文推倒在床上,开始撕扯他自己的裤子,一边撕扯一边扣住他的手冷冷地说他逃不掉了,再撕裂佟嘉文的裤子,让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佟嘉文不知道它又在想些什么,摸够头发后叫他先睡,自己出去洗漱。白月就躺在靠着飘窗的那半边床。 没多久,他回来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关掉电脑,把被子盖在白月身上。 白月一脚蹬开。 被子一盖到它身上,它就会闷出满身水气,到时候肯定要暴露。 被子又盖上,它就再踢开。白月在偷偷笑,觉得这样很好玩。 佟嘉文没办法,“你都多大了还踢被子?” “刚成年。” “看不出来。” 简直幼稚得像刚出生一样。 “我长得,年轻。” 佟嘉文第一次见人能这么夸自己的。 他看着白月的眼神,想到残缺的脑子,不得不问,“白月,你父母去世,你有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比如脑子受过外力撞击?” 意外? 那位照顾它的大学生对它很不错,没有意外。 白月摇头。 “那就好。”佟嘉文没觉得好,问题好像更复杂了。 “我抱你,就行,温度,正好。不要,盖被子。”白月抱着他一条胳膊。 佟嘉文不再多费口舌,白月非常固执,不能转弯,脑回路成立的事情就不能被纠正。 第12章 他还没有睡意,在手机上一条一条回复病人的提问。 有些病人总是会提前焦虑担心腿骨折了接不好,安装进去的钢钉会不会生锈,石膏好痒怎么办,能不能抠破了抓,佟嘉文要发很多字才能让他们放心。 白月看着满屏的佟主任,问他,“我以后,就叫你,表哥?” 白月挺喜欢叫佟嘉文表哥,因为它一直希望有像他一样长的这么高,长的这么好看的板蓝根表哥,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他看着佟嘉文微信里的备注,病人们都叫他佟医生,佟主任,李薇也叫他主任,小说里会让男主叫女主“女人”、“男人”,白月直觉这不太礼貌,还不如表哥。 白月低声叫他表哥,佟嘉文忽然就想到了先生说的,你真以为你在演红楼梦啊,还是天龙八部?天天表哥表弟表妹的。 佟嘉文听它这样叫自己,心里有点异样,“你不是我亲表弟。” “哦,那,那叫什么?” “嘉文。” 白月下意识念了两遍,“嘉文,嘉文。” 每当学习人类语言,就会重复好几遍记住它。 它念多了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像香港豪门里的富二代,还是排行老二老三的感觉。反正不是老大。 会有这种想法,也可能是这段时间在手机上看tvb看多了。 白月认为自己进步好明显,以前都不知道什么叫cctv,现在tvb都看了好几部,有三部是李薇推荐的。 佟嘉文觉得白月叫自己名字很好听。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听着好像很斯文,很容易和人相处的样子。 他回复完病人的问题,转身去关灯,搂着白月躺下。被子盖在他身上,白月则是睡在另一半被子上方,把被子压得紧紧的。 白月很喜欢月光,所以给自己取了这样的姓名。 至于白,那要感谢一直照顾它长大的大学生白桦,宛如再生父母般的照顾,所以取了他的姓。 尽管这位大学生正因为失去了它痛哭流涕,夜不能寐。 白月也觉得非常对不起他,可它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这事关整个板蓝根族的存亡。 它想等到自己把转世后的龙心献给板蓝根王,再回去报答那位可怜的大学生,如果有必要,在大学生感冒发烧的时候,它可以献出自己的根报答恩情。 至于嘉文,嘉文怎么办? 白月转身去看佟嘉文紧闭的眉。他鼻梁真高,月光下只亮着半张脸,另外一只眼睛完全隐在黑暗里,只是看起来冷漠,其实对人不错。 嘉文对它很照顾,白月还打算撬走他男友,可是白月已经把自己最有药用价值的根留着感谢大学生了,它还能有什么报答嘉文的呢? 只能趁着周末,希望李薇介绍的姐姐可以满足他对伴侣的需求。 佟嘉文好像这些年感情也不顺,他一定像书里的男神那样百般挑剔。 白月想得睡不着,起身查到手机里收藏的《冷酷男神》,翻找到描写女主外貌和性格穿搭的内容,复制粘贴,发给了李薇。 李薇:怎么了!这是什么? 白月:表哥的标准。 李薇看了一会儿,惊讶不已:主任喜欢的类型……好复古啊? 白月:复古是什么意思? 李薇:好听点叫复古,难听点就是有点老土,落后。 白月:哦,他很可能喜欢这样。复古落后风。 李薇:也是,主任都三十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流行这样,好像也不能用我们的眼光来看。早点睡吧。你明天没早八吗? 早八只是白月的借口,他还是要去找应承景。 白月:明天没有。 李薇:好羡慕啊,我那时候天天早八。 她又接着发:不聊了,我去查房,你早点睡。 佟嘉文最近睡的还不错。 可能是没有再频繁发生不顺利的事,操心的事少了,倒头就能睡。 以防万一,他还去搜了下看板蓝根的功效,清热去火,凉血利咽,抗炎消毒,上呼吸道感染,至于助眠,这个的确没有。 睡得好,佟嘉文精神就不错,其他人没感觉,佟嘉文一直都是那副寡言的样子,马医生先看出来了,“最近有好事吗?” “你上次给我了介绍的先生,他给我一盆板蓝根,睡眠改善不少。” “板蓝根可没有促进睡眠的功能。”马医生还在追问,“是不是有别的好事让你放松?” “我快要分手了。”佟嘉文转着杯子。 “这算好事?而且快是个什么形容词,要么就分了,要么就没有,哪有0.5分的。” 佟嘉文把他的感情简单讲了讲。 马医生虽然是他朋友,但两人年纪满打满算差十岁,马医生结婚了有个女儿,佟嘉文一直没影,没想到他喜欢男的。 谁让佟嘉文平时一有空就叼根烟出去透风,半点八卦挖不到。 “你喜欢男人?” “是,没有交往过女生。” 倒是有女生主动联系他,但佟嘉文都没有兴致谈。 “我觉得你感情失败都是你的原因。” “我知道。”佟嘉文没那么在意。 “你一点也不打算改?” 佟嘉文皱眉低头。 做自己有什么好?父母吵得那样凶,在出去上学之前,没有一天有好日子过。每天都在担心,母亲哪一句话会惹怒父亲,父亲哪一个行为让母亲不满。 第13章 只有虚伪、无限制的忍耐、无底线的妥协,才是良好关系的真谛。 “你还是不是医生,知道你有毛病也不想改了是吧?” “是啊,”佟嘉文笑笑,“改了也未必就能过得好。” 佟嘉文都三十多了,马医生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提醒他,“小心栽跟头。” 第7章 太可怕了 这个星期过得还算安稳,但一到周六,佟嘉文却说要带着白月去一趟医院。 白月看着他,露出期待的神情,“要去见,李薇,姐姐吗?” “李薇?你们很熟了?” 白月点头,“我们,天天,微信,聊天。” “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很多啊,吃了,什么,看了,什么。” “你也没和我微信聊。” 佟嘉文刷新了下页面,和白月的聊天时间还停留在加它好友的那天。 “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为什么,还要,用微信?” 何况白月忙着白天去见应承景,自然也不会发消息问佟嘉文在干什么。 在白月眼中,微信只用于两个人没办法现实见面的情况。 佟嘉文收起手机,“你忘了你要翘我男朋友,难道不要补偿我?” “哦,哦。”白月一提及这事,难免愧疚地低头,“微信,聊天,能补偿?” “当然。” “那聊,什么?” “有没有吃饭,在哪里吃饭,忙不忙。”佟嘉文随口举例。 “好,我会,问你。” 可是白月心里依旧疑惑,做到这些,就能补偿吗? 它这些天看过的小说里,男主叫女主补偿,都是接吻,做x,但佟嘉文上次说过,不要让它做这些轻浮的举动,它就把这些办法排除了。 没想到微信聊天也可以补偿,真是长见识。 佟嘉文得到了满意的回复,这才说,“带你去医院看医生。” “我没有,生病。” “脑子也没有吗?” 白月想植物又没有脑子,它怎么知道脑子会发什么病。 它摇摇头,“没有。” “做个体检总是好的。” “检查,疼吗?” “当然不疼。” 白月就被骗过去了。 这次的检查比上次复杂。智力测试下来,医生郑重地通知他,白月心智和十岁小孩差不多。 医生不解,“你说他在上大学?” “是。”佟嘉文也不信。十岁心智他都不信,顶多八岁。 “那多半是父母去世,家里人又抛弃他,意外打击很突然吧。或者他也受到了猛烈撞击,心理下意识保护他,把自己当成小孩来看。” “怎么治?” “大学还是先别上了,修复下心理创伤比较好。”医生也很奇怪,“但他又不太像心理有创伤的样子,侧面提起父母去世的事,他也没特别痛苦吧。你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等创伤后劲过去,他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人自己的大脑本身就有修复功能,很快就好了。这是阶段性的,不是大事。” 谈过话出来,白月在房间里看猫和老鼠,看得十分起劲,手心紧握着,紧张又刺激。 不是心理创伤,不是精神问题,身体也没受伤,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佟嘉文喊他,“白月,走吧。” “等我,这一集,看完。” 一集猫和老鼠也不长,“the end”慢慢出来,白月长舒一口气,跟着佟嘉文上车。 出来正好是下午两点,还有四个小时到约定时间。 白月抓着安全带,“我就说,我没问题。” 佟嘉文没有反驳,掏出打火机,点一根烟,“没大问题。不过你大学的课上得还适应么?马上期中考了吧?” “还,还好。” 佟嘉文的视线逼近,“老师讲的东西你都听得懂?” 镜片上反射的阳光刺得白月莫名心虚。 “听得,懂啊。”它舔了舔嘴唇,脸发烫了,在它白得透明的皮肤上暴露得十分明显。 佟嘉文没有再问更多,他发消息给应承景,把智商测试的结果如实告知,建议先休学,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许等到创伤期过去就能恢复。 白月见他一言不发,偏过头去瞥他的手机,试探他,“嘉文,医生,说什么?” “没事。”佟嘉文发完后问他,“你记得不记得上次说周六要给我惊喜?什么惊喜?” “是要,给你,介绍,新,新女朋友。” 佟嘉文朝窗外呼烟,和白月的距离远了些,白月才喘得过气。 “你都不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要替我介绍?” “和应承景,很,很像的。” “是么。” “对哦,我看,看过她,照片。你能不,能,先开到,东桥路,蓝天,电影院?” 佟嘉文偏过脸看他,带着点似是而非的笑,“你们都约定好了和我看电影?” “是的。”白月和李薇商量好了,把两张电影票递到佟嘉文手里。 佟嘉文低头看,是部热门喜剧电影,票房很不错。 “这就是你和李薇商量这么长时间的结果?” “是,是。” “什么样的人?” “语文,老师。很漂亮,个子高。” 他吐出青白的烟雾,车里空间狭窄,烟雾流动得到处都是,整个人一下变得模糊不清,白月看不清他的脸,自己脸色陡然白刷刷的,趴在透着气的窗边用力呼吸。 第14章 烟味很快消失了,佟嘉文把车窗开得非常大。 白月皱眉苦脸,“嘉文,我讨厌,烟味。” “抱歉。” 他出去把烟扔掉,关上车门,“我不会在家抽。现在去电影院有点早,要么我带你去花鸟市场转转?” 白月作为板蓝根的时候只能每天蹲在土里,一动不动。它觉得人类就是有这个好处,他们可以跑很多地方。 “好!谢谢你!” 佟嘉文准备去买些专吸二手烟的盆栽。 进入花鸟市场看见这么多同类,白月格外激动。 它异常的表现躲不过佟嘉文的眼睛,佟嘉文觉得白月果真是受了创伤,把自己当成植物了。 白月蹲在一株鸭掌木前,不用开口,靠气味分子和它对话。 鸭掌木:你是菘蓝吗?你怎么能动? 白月:我不是一般的菘蓝。 鸭掌木:旁边的是你什么人? 白月:表哥 鸭掌木:骗人吧,他是人类啊。 白月:是人类 鸭掌木:哦,那他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那条龙?这条龙变成人之后就不学好了,怎么还抽烟呢。你可千万别叫他买下我! 白月:不是,我要找的那条龙不肯见我,他喜欢人类,不想见我。 鸭掌木:早和你说过,我们是有生殖隔离的!人类这么自私,更不会心甘情愿把龙心献给你,他们没有心脏会死。 白月:可是这条龙欠了我们人情,它答应过我们,来世一定要报答板蓝根的恩情。 鸭掌木:都上辈子的事啦,你忘了,他也忘了。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佟嘉文和它一起蹲下来,“你看它好长时间了,很喜欢这个盆栽?” 老板也推销,“鸭掌木很不错,放室内能净化二手烟。” 白月说,“不喜欢。” “那看看别的。” 白月惦记着鸭掌木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得很慢,它在路上也蹲下来问了其他植物,它们的回答和鸭掌木差不多。 前所未有的困难席卷了它。 佟嘉文问有什么别的植物能吸收二手烟,老板依然推荐鸭掌木,效果最好。 那株鸭掌木还是被带回来了,就放在板蓝根旁边,对比之下显得特别小。 佟嘉文给它松土,看着这异常庞大的板蓝根,他算了算日子,大概还要三个月才能开花。 算命先生说他欠了板蓝根的债,这辈子得照顾好板蓝根,佟嘉文总是不信。 一个人能欠板蓝根什么债?板蓝根又不是人参这种救命药材,安在神话里也太格格不入了,难以说服他。 安排好盆栽后还有空,佟嘉文都没换衣服,准备去电影院。 他倒要看看白月这点智商能给他介绍出来什么对象。 白月认真地看着他,双手绞着,“你,你从,今晚起,就有,新对象了。” 佟嘉文没说话,等他下文。 “我,我可以,去见,应承景,吗。” 白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应承景,应承景,白月天天都要见他。 不知怎么的,佟嘉文被它每天重复说应承景说得烦躁起来,“我和他只是快分手,还没分。” 白月不解,不知道他怎么出尔反尔,“但,但是,你有新的。” “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白月脸都皱起来。为什么人类如此善变?答应过的事情也要反悔。 佟嘉文笑笑,“你去见应承景,打算说什么?” “就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至于其他的,白月可不敢告诉佟嘉文。 “别不开心了,我送你去。” 路上,白月听着佟嘉文放的音乐,开心地摇头晃脑,换到摇滚它就立即不高兴,捂住耳朵。 佟嘉文越来越觉得它像一株植物。 他把白月丢到应承景的医院,说晚上电影结束来接他。 前段时间流感流行,小孩病倒一大片,应承景忙得焦头烂额,熬过这阵子后好一些,但再也没主动找过佟嘉文。 原因就如同他所说的,佟嘉文作为恋人的体验并不好,因为他对谁都这样。 渣男至少也会演一演深情的戏码,但佟嘉文这个人像个黑洞,你看不到他有什么感情,好像不会爱上任何人,面对他的时候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就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他不是怀疑佟嘉文会出轨,但看起来对谁都不错,本质上还是不喜欢他。不吵架就是一个证明,两个人之间有爱情,绝不可能一点摩擦都不存在。 这样的关系会不温不火地一直持续下去,看不到尽头,简直是温水煮青蛙。他们又不可能像普通男女一样,谈久了没感觉也能结婚,只能分了。 怪不得他前男友也和他分手了。 应承景有时也会留恋佟嘉文的好,长这么帅,职业也很好,家里还有钱,不喝酒不赌博不乱搞,唯一毛病是抽烟,不爱交流,这点毛病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喜欢是一段关系里最基本的要求了,基本的都做不到,谈什么其他的呢? 今天下班早,朋友喊他出去喝酒,应承景正好心情不佳,就去了。 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影一直在跟着。 应承景翻翻手机,佟嘉文这些天也没联系他,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汇报白月的消息。 佟嘉文说白月要休学,是不是有点夸张? 第15章 应承景没回他。 朋友也是同性恋,他们说是出来喝酒,多半就是来猎艳。 听完他的这段恋爱,朋友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谈什么人不好要谈同行?大家都在这个行当干的,话传得比风都快!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好。” “还好,他不爱讲话,不会乱说。”应承景喝酒。 “算了吧,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你不知道不爱讲话的人多半很变态吗?说不定是s!而且还是骨科医生,力气多大啊。” 他说这句话时,旁边一个男人听得直笑。 朋友今天不止叫他一个,还有其他人来,说是要帮应承景走出失恋。 应承景喝得有点多,眼神朦胧,懒得搭腔,也不想和他们扯淡,站起来去洗把脸。 朋友赶紧拉住他,“哎,别走啊,你的桃花运这不就来了。” 应承景皱眉,“什么?” 朋友指了下不远处。 应承景顺着望去,就看见穿着一件黑衬衣、牛仔裤的白月。应承景认出来了,它穿的是佟嘉文的衣服。 它一直朝他们这边张望,却没有进来,像颗望夫石杵在大马路上。 但应承景知道白月根本不是它表现出来得这么乖,它虽然暂时绝了念头,心却还没有死,还会半夜扒人裤子,可怕得很! 第8章 找新男朋友 应承景极其不乐意的去见白月。 “佟嘉文也不要你了?”他问。 白月愣了下,靠近点,“没,没有。我来,见你。” “你见到了,想说什么?不会还想扒我裤子吧?” 白月忙摇头,它觉得强取豪夺这一套恐怕对应承景不管用了,不过小言有个类别是日久生情温柔男主,白月已经想到要换种战术。 它打开手机微信的二维码,递到他面前,“加,加个,微信。我以后,还是,要回到,你这里。” 应承景的朋友们开始起哄。 应承景头都在发疼,但没有拒绝。 “佟嘉文给你买的新手机?” “是呀。” “你给钱了吗?” “没有。” “多少钱?” 白月对钱没有概念。 应承景找到手机型号,翻到旗舰店价格,在微信上给佟嘉文转账。 外头吹了点风,浓密的酒气散了不少,他问,“佟嘉文去哪儿了?你怎么今天没有跟着他?” “他,他去,见女友,看电影。” 应承景一瞬间握紧手机,咬牙切齿,“靠,这么快就有新女友?” 白月点头如捣蒜,所以快点醒悟吧!只有自己才是真爱,会一直陪着你。 应承景看着懵懂无知的白月,叹了口气,“行吧,我妹妹从今天起回外婆家了,你没地方去就先住我家。” 今日进展如此之顺利,它自然而然钻进应承景的车,车里没有烟味。他喊了代驾,说了小区名字,自己就和白月一起倒在后座。 白月推了推他,他沉醉在酒意里,没醒。 等到下车,白月使出全身力气把应承景拽下车,车子就停在外面,它揽着应承景,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好不容易到了公寓门口,白月都快虚脱了。 他刚变成人形没多久就来过这里,当时舅舅就在应承景公寓楼下的花园里。 白月听见舅舅的呼唤,大意是说因为什么什么诅咒,板蓝根王快枯死了,整个板蓝根一族都避免不了灭亡的厄运,但是目前能化形、有点灵气的板蓝根只有白月一个,它才叫白月提前化形,来到这里。 舅舅已经做足准备,转世为人的那条黑龙就在这里,这里龙气最浓郁。舅舅为白月伪造好身份,可以顺利住进这条龙的家中,到时候白月需要带着这个人的心脏去救活板蓝根王。 这就是白月的使命,也是龙上辈子欠板蓝根没还的缘分。 舅舅提出了条件,“一,这条龙必须活着,二,他必须心甘情愿地来到板蓝根王身边。” “为什么呢?”白月不明白,“如果需要他的心脏,直接取出来不就好了么?” 舅舅摸摸它的头,“因为这条龙是恶龙,并不会知恩图报,顾念前世的恩情,如果强迫它来救板蓝根王,它反而会立即杀死我们。记住,你要骗得他心甘情愿帮我们付出。” 白月还想问,它们板蓝根为什么别的不救,偏偏要救坏人,不过舅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回答它的困惑。它交代完这些就枯死了。 此时的板蓝根王病入膏肓,早已陷入沉睡,白月全然孤军奋战。 应承景酒量一般,喝几杯就昏倒了,白月摸出他身上的钥匙给他开门,总算把人带回来。 白月累瘫在地上喘气,猛喝几大口自来水。 等恢复过后,白月才慢慢爬到应承景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喊,“应承景?应承景?” 应承景已经昏睡过去,怎么喊都没用。 这是再次验证的大好机会,它把应承景身体翻过来,掀开他的衬衣,腰上的的确确是条龙纹。 它用手反复去摸,确定这是天生的胎记,不会搓掉,就是手上有点颜色。白月没多想。他们植物叶片搓多了也掉绿色。 转世的人身上都有前世的印记,毋庸置疑。 白月给李薇发了消息:怎么样?表哥和老师去看电影了吗? 李薇:佟主任真的去了!感谢你的建议!明天请你吃饭,想去哪里吃? 第16章 白月不怎么能吃人类食物,它说:不要吃饭,想喝百岁山。 李薇:啊,这个要求也太低了,你真的只想喝百岁山啊?海底捞吃不吃?我们科室聚餐,我包你那份,随你吃。 白月:科室聚餐,表哥也在吗? 李薇:主任肯定不来,有个病人要做手术。 白月:那就百岁山。 李薇:好吧,怪不得你那么瘦呢,减肥毅力好强。这样,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给你买五箱百岁山! 白月想了想,把佟嘉文的地址发过去。 它收起手机,再次推推应承景,还是没醒。 按照日久生情的小言套路,它应该要释放自己的温暖,让应承景感动。它说干就干,到手机上翻找醒酒办法,要做醒酒汤。 白月留着钥匙,微信上还有点钱,去楼下超市买全材料,回来挨个做。 它之前很怕火,佟嘉文有时会自己做饭,白月见火控制得很好,不伤人,渐渐地就不害怕了,还给自己煮过白开水喝。 佟嘉文见到语文老师,对方采纳了李薇的意见,是纯正的复古风。 两人聊了短短几句话,老师火眼金睛,敏锐地说他喜欢男人,佟嘉文没有否认。 老师说,“那你怎么还来相亲?” “想知道我表弟给我介绍了什么样的对象。” “他都没说我是男是女?” “没有。”佟嘉文笑起来,“他只说要给我个惊喜,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把我前男友给找回来了。” 老师也有些哭笑不得。 老师声音不大,随意聊聊,谈到最近在给学生们讲神话故事,有的学生总是调皮捣蛋,喜欢曲解人物,非常难管。 佟嘉文主动问,“中国有和植物有关的神话故事么?” “植物?西方有啊,豌豆公主嘛。” “豌豆公主也是真公主,不是真正的植物。” 老师想了好一阵,“红楼梦木石前盟应该算吧。还有神农尝百草、凤凰栖梧桐,比较高洁,神圣。” 这些都不是佟嘉文想要的答案,木石前盟是对的上号,但人为什么会欠下草的债?草也不会给人浇水。 他问老师,“不用那么正统,有没有野史偏门的报恩故事?” “偏门也很难和草有关系哇,聊斋志异报恩的不少,都是漂亮的狐妖,狐狸、猫,婴宁就是狐狸和人的女儿···动物才有灵性,植物木头桩子一个怎么会懂得报恩?只有神界的绛珠仙草,侍奉在神仙身边才会被点化么。” “东方看来是没有了。” “西方的故事,我以前收过一个学生的童话书,就是那种很老土的故事嘛,公主被困在城堡,城堡外有会喷火、会到处飞的大恶黑龙,有荆棘野草,哦,野草也算植物,然后王子杀死恶龙拯救公主,故事就结束了。” 佟嘉文得不到答案,也不再追问,专心看电影。 一直到两人从电影院出来,老师被电影逗得蛮开心的,佟嘉文不爱看这个类型,分手之际,他看着老师的复古装束,难得多问一句,“你怎么会穿这种风格?” “是你表弟说的哦。”老师也有些尴尬。 “他怎么说的?” 老师把李薇发给她的描写文字给他看,佟嘉文脸色古怪,“他成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像跟不上时代一样。” “你表弟上大学了呀,比我们年轻多了,哪会跟不上时代,现在就流行复古风。” 佟嘉文不置可否。白月能懂复古风?这种描写,肯定是看小说看多了。 路边夜市摊上在卖烧烤,佟嘉文走在她前面,香辣刺激的烧烤味不重,反而飘来一股中药的味道,她很好奇,“你感冒了吗?怎么身上这么重的板蓝根味?” “家里种了一株板蓝根。” “难怪,”走到岔路口,老师和他道别,朝他挥挥手,“今天打扰你了。认识个医生很不错,不要删我微信,以后万一有事去医院挂你的号。” “挂骨科不是小毛小病,争取以后见不到我才健康。” 老师笑笑,佟嘉文打开手机,白月一直没发过消息。 时间也不早了,他去医院找人,对方说应承景今天不加班,下班很早,应该早就回家。 佟嘉文就开车去应承景公寓。 白月照顾喝醉的应承景很力不从心,它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小时,勉强煮好一大锅醒酒汤,可是应承景怎么都不醒,那能怎么办? 它苦恼了一阵子,围着应承景看,想到小言里都是男主用嘴来喂水喂药的,白月觉得可行,他倒了一大碗汤放在一边,自己先含一口,再把应承景整个人拖直了身体靠在沙发上,然后蹲坐在他身侧,双手扒开他的嘴巴。 它动静很大,应承景手一挥就把它推开,白月试好几次没成功,自己倒是喝了半碗,肚子胀死了。 佟嘉文就是在白月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打开门的。 “白月!” 猛地有人高声朝它一喊,白月一个激灵,下意识又把含着的醒酒汤吞了下去。 白月从趴着的姿势变成跪坐,回头一看,原来是佟嘉文,不是什么可怕的入室抢劫qj犯,他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坐好。 他看了眼钟,时间有点早,“你,你结束啦?” “你刚才在干什么?”佟嘉文走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应承景,脸色有些阴沉。 第17章 “我,我不能,喝酒。”白月坐在沙发上缓缓自己饱胀的肚子,“是,是他喝,多了。我带他,回家。” “他喝多了,所以你偷亲他?” 白月低声指着空碗,“我想,喂他,醒酒汤。” 佟嘉文看了眼脸色通红的应承景,“醒酒?他喝多了明天睡一觉就行,干什么现在要给他醒?” 那怎么行呢?明天酒醒来的时候,佟嘉文就会接它离开,应承景就不知道它是个多么贤惠能干的男人了。 必须要现在叫醒他,现在就让他知道,是谁辛辛苦苦把他带回来,是谁为他煮汤喝,是谁贴身照顾,不离不弃,让他忘记已经结交新女友的佟嘉文。 要是等到明天发微信问候,就显得很没有诚意。 白月也知道佟嘉文为什么生气。 他们目前还没有完全分,白月就大胆地来亲他,今天明明答应佟嘉文只是来见应承景一面,现在所作所为要用一个词来准确形容,就是得寸进尺。 这种状况在冷酷男神轻轻爱里出现过,小言女主刺激男神亲了别的男人,然后,然后男神生气了,xxoo。 他们目前的关系还远不到这种程度,所以白月只能呆呆看着佟嘉文,不知道怎么办。 可是如果能讨好应承景,目的不就达到了吗?当初想和佟嘉文搞好关系,也只是为了能接近应承景。 白月脑子一时宕机了。 他的头垂得更低,揪着自己的手心,编借口,“因为,因为,我要,对他好。” “这醒酒汤你给他做的?”佟嘉文闻到了厨房的味道。 “是,是。” “那我打扰你们了。” 佟嘉文看起来不是特别愤怒,但白月感觉到了莫可名状的冷漠。 “没,没有,”白月上前拉着他袖子,急切道歉,“嘉文,我不该,这么心急。对,对不起。他还是,你男友。你,你罚我吧。” 静了一会儿,佟嘉文忽然意识到他反应有些过激。他不该这样。 医生说白月只有十岁的心智,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何必要苛责。 他叹口气,坐在它身边,坐得放松,腿比白月长不少。 “你知道嘴对嘴什么意思吗?” “知道。” “但也不该一追别人就干这些。” “可是,他不,不醒来,我只能这么,喂啊?”白月困惑不已。 佟嘉文沉默着,白月察觉到他情绪没有好转,坐得靠近了些,腿贴着他,“你答应过,不生,应承景的,气。生我的,气。” 佟嘉文看他,“如果生你的气,你能补偿什么?” “我也,也给你,做醒酒汤。” “我没喝酒为什么要喝醒酒汤。” “哦,那你,你要什么?”白月又像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要板蓝根,泡面吗?” 佟嘉文摸摸他的头,“先记下来,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白月松口气,语气也高兴了,不想让他再纠结这件事,问他,“今天,姐姐,你,你喜欢嘛?” 佟嘉文摇头。 白月很是失望,“那你,还喜欢,应承景?” 佟嘉文静了静,“没有。” 白月似乎看见新希望,“嘉文,喜欢,什么样,我,我再给你,找。” 第9章 古怪 “先别说这个。”佟嘉文深深地看着他, “今晚你还回去么?” “不回去。我,我要留下,照顾他。” “我也不走,和你一起照顾。” “啊?” 白月纠结不已,要是佟嘉文留下来,应承景就看不见自己的付出,只会感激佟嘉文吧。它做这么多岂不是都浪费了? “白月,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白月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好吗?” 植物传递消息,当然不像人类这么多谎言层层包装,想长高就长高,开花就开花,吸引昆虫就吸引昆虫,效率多高啊。 “没什么,挺好的。”佟嘉文看眼表,“你困不困?” 这个点早过了植物休眠时间,白月困是困的,可是与完成任务比,牺牲睡眠又算得了什么? 等它变回植物,有的是时间睡觉。 “我要,睡在,应承景,旁边。” 佟嘉文都没来得及再多说话,白月就启动了睡眠,像是生怕他反悔和阻碍,自顾自缩在旁边沙发上。 他叫了两声白月的名字,白月都当听不见。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应承景夜里吐了两回,都是佟嘉文照顾。他到后半夜也没睡,白月醒都没醒。 应承景恍惚间认出了他,还以为是幻觉,吐完后清醒了三分,再努力汇聚涣散的目光多看几眼,还是佟嘉文的脸。 应承景用冷水洗了把脸,没有睡意。 “你是看见我发的消息,为白月来的?”他问。 “他非要来见你,我来看看情况。”佟嘉文说,“医生的话你也看见了,白月创伤比较严重,建议休学,但他自己好像不这么认为,每天都挺开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你可以替他去学校办手续。” 应承景看着茶几上的醒酒汤,扯出笑意,“看不出来你居然很爱管闲事。” “我们还没正式分手,你的事能帮就帮。” 佟嘉文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想点火,想到白月就在一边睡着,烟味要呛醒,就没有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冰冷的打火机。 第18章 “快分手了还对别人这么好,市里还老颁发什么十佳青年呢,给你颁发个最佳前男友多贴切。” “可能助人为乐养成习惯了。”佟嘉文也笑。 应承景不是第一次发现,他连笑的时候眼神都很冷漠,其实没什么感情在里面。 “白月说你今晚去和新女友看电影?”他忍不住问。 “同事介绍的,推不掉。” “你这条件还用得着相亲?准备结婚么。” “不是,对方没搞清楚我的情况。介绍错了。” 应承景明显很是失望地仰起头,“哦,我听白月这么一讲还挺高兴,还期待你就是冲着骗婚去的。” “高兴?”佟嘉文不解。 “你这样的条件,相亲肯定能相成,等到你给同事发婚礼请柬,婚礼放结婚视频了,我就站出来大声骂你个渣男,骗人感情还隐瞒性向,彻底揭开你的伪装,让你无地自容,周围人悄悄把婚礼闹剧拍下来放到抖音上,点赞少说也得过万吧。到时候我们全出名了,收入肯定能翻倍。” 佟嘉文听得笑了两声,“怪不得你喜欢看《回家的诱惑》。” 应承景怅然,“你果然一直在糊弄我,连我喜欢什么电视剧都记不清。我喜欢看《人鱼小姐》。” “韩版的女主是同一个人,是我记错了。”佟嘉文诚恳道歉。 应承景忽然看着他,看得很专注,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那颗心长什么样。 为什么一个人看起来对人很好,却总是令人感到遥远,冷漠又无情,看不到自己的一丁点希望? 他忽然说,“佟嘉文,真想看看你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气氛变得沉默寂然,佟嘉文没回话。 应承景的目光转到白月身上,“它给你惹麻烦了吗?我妹妹在外婆家住一个星期,你可以把它丢在我这里,我去办休学手续。” “不算麻烦。但情况很奇怪,精神科心理科全看过,没有大问题,但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常理解释不通。” “常理解释不通,那就用非常理的来解释,可能鬼上身了。”应承景也就随口一说。 “鬼上身?” 佟嘉文想到了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 他说,“那再等等,我明天带他去看看风水。” 应承景羡慕地看向白月,开玩笑,“你对白月这么好,不会看上它了吧?” “哪里的话。要是他的病没有先例,说不准是医学新发现,我和你照样要出名。” “哈哈,也可能是鬼上身界新发现,是白痴鬼上身。” 佟嘉文凌晨稍微睡了三四个小时,白月醒得早,趴在窗户边看太阳。 应承景今天也不上班,本来是要一起去,但医院打电话来说有床孩子忽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呕吐,止不住,他就回医院了。 临走前,佟嘉文在休息,白月从窗台上跳下来,拉着应承景的袖口,悄声在他耳边讲,“昨天,是我,我煮的,醒酒汤,你,你还,记得吗?” 应承景也低声说,“你还喜欢我?” 白月拼命点头,思索片刻,“我想,得到,你的心。” 应承景想白月都二十的人了怎么还说这么老土的情话,“可是我昨晚上吐了,你也没照顾我。是嘉文照顾我的。” “对,对不起。我,睡着了。”白月低头,“我,我可以,白天,照顾你。” “那你明天照顾我吧,今天很忙。明后天住我家。” “真的?我,我不会,再,再扒你裤子!”白月很会吸收教训。 “行吧。学好点,别老学些不好的。” 应承景走后,佟嘉文过了半个小时才醒。 桌上有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佟嘉文简单收拾一下,带白月下楼买早饭。白月别的不吃,吃肉包子,牛奶。 这是它唯一能吃的食物。吃菜包子和豆浆会让它有种吃同类的悚然。 “今天,去哪里呀?”白月问。 “去平安街。” 平安街不在市区,上次来的很顺利,可是这一次的结果大相径庭。 佟嘉文按照地址开车去,早已人去楼空,店面也换了招牌,变成卖馄饨的了。一个长相白净的女人站在大锅前捞馄饨,白汽蒸腾,挡住了她的脸。 问起左右街坊,他们却说这里以前根本不是风水宝阁,一直都卖馄饨,卖了几十年,从未迁过地址。 一阵冷汗冒出来,佟嘉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第10章 白月跟在佟嘉文身旁,这个地址令它有种莫名的亲切,也许从前就是种板蓝根的植物园? 它见佟嘉文发愣,拉了下他的袖子, “嘉文,你来,买什么?” 佟嘉文摇摇头,让它等等,自己打电话给马医生。 马医生休息,在运河边钓鱼。 佟嘉文打通电话,“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算命先生,他人在哪儿?怎么不在平安街?” “他退休啦,你找他还有事?又睡不着了?” “退休?一个月前还开的好好的,现在就退了?” “他嘱托过我不能叫任何人打扰他,我不好讲。” “难不成得道成仙去了?”佟嘉文还在看不远处买馄饨的女人。 马医生在手机里笑得前仰后合,“你先来运河桥边,我有东西交给你,戴个大帽子的人就是我。” 运河距离市区更远,市区开发的新区在东面,到处是摩天大楼,现代大都市,最西面就是老城区,房子低矮,但是靠运河,空气清新,杨柳拂堤,适合养老。 第19章 车停在停车场,徒步还有段距离。早上阳光就很好,走久了就烈了,白月挑树荫底下走。 白月主动提起,“昨晚,应承景,吐了,你照顾他?” “对。” “下次,下次,可不可以,叫醒我?”白月希望好好表现。 “不可以。”佟嘉文拒绝得很快。 白月不敢把得寸进尺表现得太明显,耷拉着脑袋。 “小佟!” 马医生正躺在长椅上,头上一顶鸭舌帽,戴着墨镜,背包斜挎着,翘腿抽烟,鱼竿就这么架在地上,看见他笑眯眯招手。 佟嘉文走过去,“今天不送女儿去兴趣班?” “数学老师出差参加什么评比,不用去。她妈妈带她去逛街。” 佟嘉文站在他身后看着桶里的鱼, “我刚刚就在平安街,上次见到他的地方,人家却说那一直是馄饨店。你朋友他生意不做了?” “我那位朋友说走就走的,你就算给他再多钱也不做生意。不过他猜到你迟早要来找他,叫我把一样锦囊给你。” 马医生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你看看。” “他诸葛亮转世?”佟嘉文接过来。 东西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条龙的金属模型。 这条龙看起来有些奇怪,佟嘉文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因为它不是常见东方龙的样子。 东方龙爪子和腿都短,尾巴长眼睛圆,是会降雨会给金箍棒的龙。 这模型是西方龙的形状,浑身漆黑,阳光下还通身发红。它面目狰狞,双眼赤裂,两排毒牙极其尖利,后背有荆棘,尾巴处还长着倒钩,腿长而强壮,末端的爪子更是巨大,类似于恐龙爪,抓在地上,神色睥睨,像一座黑色大山。 佟嘉文以前在国外上学,遇到过不少神棍推销他信耶稣,教义无聊又奇怪,但他大概知道他们观念里龙是撒旦的化身。 其实一般这些风水用品制作都很粗糙,精细到佟嘉文手中这样栩栩如生的非常少见,每一寸纹路都精确无比,甚至可以称作是工艺品。 佟嘉文端详一阵,“他还说别的没有?诸葛亮交锦囊给刘备也得嘱咐几句吧。” “他说他一看见你,觉得你和它长得很像,就干脆送给你了。” “就这个?” “是啊,我也奇怪,我说小佟可是个四好青年,长得很不赖,这么凶神恶煞的龙哪里和他像了。他说什么你知道吗?他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马医生看他有些严肃,劝他,“他不正常,一直神神叨叨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东西拿回去摆在哪儿随你便。反正他该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能全告诉你,天机不可泄露嘛。” 佟嘉文把模型收好。 他不信世上有巧合,他才刚来找人,人就不见了。他分明是不想回答白月的疑问。 白月也在听他们讲话,不过听不太懂他们究竟在讲什么。 马医生看向白月,“你和小表弟关系这么好,去哪儿都带着。” 白月朝他笑。 佟嘉文和马医生聊一会儿就带着人离开。 他带着白月找了其他几家看风水的,有的纯骗钱,说白月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有的本事差,讲的前后颠倒,云里雾里,自己也编不下去。 佟嘉文疲惫地靠在车座椅上,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白月看一整天佟嘉文的心情都不好,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低身过去蹭蹭他的脖子,佟嘉文有点痒,但是没有把它推开。 “晚上送你去应承景那里住两天。”佟嘉文说。 “能,能独处?”白月眼睛一亮。 “别高兴得这么明显。” 白月顺着他的话改正表情,心里高兴,却撇着嘴说,语气低落,“能,能独处?” “我说什么你就表现什么?”白月变脸的速度让佟嘉文觉得好笑。 “因为,你不,不高兴。当然,要顺着,你。” “住在应承景家也别给人添麻烦,记得微信聊天。” 白月用力点头,“我,我知道。” 白月此时还不知道他要去大学休学,乐颠乐颠回到应承景公寓。 应承景昨晚宿醉,身体不舒服,去过医院解决完就回家,没再出门。 佟嘉文把白月送到门口,白月抱了他一下,“嘉文,我会,会想你。我虽然,在追求,应,应承景,但不会,忘记你。” 在他的观念中佟嘉文算是他的朋友,不过跨了物种,可以说是忘种交。 “两天后我就来接你了,有什么好想的。” 说不出来“一日三秋”,白月描述不准,只是坚持地自己的意见,“就是想。” 佟嘉文笑了笑,“去吧。” 白月进门,应承景在玩射击游戏,乒乒乓乓,战况激烈,头都没回。 等到这一局结束,他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你睡那里,明天我跟着你去xx大学。” 白月神色一下就垮了,惊骇道,“你,你为什么,要去,我学校?我,在上课。” “你的状况不适合上学,得先在家好好休息。”应承景回头看他的表情,“你大学霸啊,不用上学不用早八不用做实验难道不开心吗?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白月被他的安排吓到,“我,我没问题。我不要,带你去。” “为什么?” “我,我身份证,掉了。” 第20章 “补办一个就行。”应承景看他反应有点不对劲。 “我,我不要,你跟着,我。”白月急得话说不清楚。 “你别急,我在这里工作这么长时间都没去过这个大学玩,听说风景很好,正好逛逛。这还是佟嘉文母校呢,看看什么样的学校培养出来他这种没心肝的人。” “你明天,不上班?明天,周一。” “请假就是了,医院最近不忙。你这件事得好好解决,不能老拖。”应承景朝他挤眉弄眼,“怎么,你学校里有情人,你追我是脚踏两条船,不能让我知道?” “没,没有。” “那你怕什么?哎呀,我不会让你去交流的,我就问问你辅导员学习情况呗。你舅舅把你丢给我,我得对你负责。” 白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想到了装病。 但应承景偏偏就是医生,有没有病被戳穿太容易了。 他它苦思冥想一夜,都没有解决办法。 只要他们去大学一查,就知道根本没有白月这个人,到时候所有的谎言被拆穿,应承景肯定要把它赶出家门,再也不会相信它,板蓝根族真的要灭亡啊!嘉文肯定也再也不喜欢它了。 为了人类的大爱想,到时候还有哪种感冒药像板蓝根这么实用,这么养生,叶子可以当画家笔下菘蓝色的颜料,可以给人炒野菜吃,根部入中药味道还好喝的植物?人类要靠什么来预防上呼吸道感染? 白月越想越害怕,可是心里着急,脑子也乱,它在房间里到处乱转,好像只有暴露身份这一条路。 眼下什么勾引什么小言都抛掷脑外,它很快就待不下去了。 人类到时候会怎么看它?他们不会相信板蓝根能成精,只当它是个无耻的骗子,赶走它流落街头。 白月偷偷在房间里流眼泪。 应承景喊他两声,叫他出来吃晚饭,不过又想起来白月在减肥,晚上喝水,也不催他,吃完接着打游戏。 第二天清晨,应承景见白月一直没动静,敲他房门也不应,推开后才发现白月不见了。 白月可没有晨跑锻炼的习惯,应承景以为白月出去买早饭,在家默默等了会儿,到了九点钟白月都没回来。 感觉到不对劲,他立马下楼去保安室要调监控,看人是不是跑了。 监控显示他大半夜凌晨2点离开公寓,什么都没带,做贼一样从后门离开。 只不过送白月去应承景那儿一夜就出了事。 佟嘉文接到电话,应承景声音急切,“嘉文,白月突然不见了,你快看你们家那边的监控,他回去找你了吗?”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昨晚凌晨两点,我都没听见声音。我说要和他一起去大学,他很慌张,怎么说都不肯,我觉得他有事瞒着,结果今天就不见了。” 佟嘉文拿起钥匙,“你先别急,我请个假出来,回家看看。” 他把重要的事先交待给李薇,李薇问怎么回事。 得知白月失踪,李薇惊讶不已,“他昨晚十点给我发微信,问我装什么病能躲过医生检查。” “装病?” 李薇说,“我以为他想骗你呢,我就说你无论你装什么病,医生肯定能发觉的。他没有再回过我。” 佟嘉文动作快,回家查看一圈,也调了监控,没有白月的身影。 应承景来了,焦躁不安,“我明明是锁好门的,他要开门溜出去动静肯定很大,我不可能睡这么死。” “先去派出所报案,再去大学找人,他一定有事瞒着。” 一看是人口失踪,警察在系统里却没有找到白月的名字,多看了他们几眼,“你们姓名都搞错了吗?” “不会。他就叫白月。” 查了好几遍也没影,警察先派人跟着佟嘉文一起去大学看看。 已经到了中午,天很热,佟嘉文出了不少汗,口干舌燥。 辅导员听说是大学生失踪,和警察交涉之后,先在群里发消息问下动向,然后带他去食堂,“姓白的我们学院就一个,你等会儿,我去叫他。” 这些天要重新种板蓝根的事挤压在心里,白桦一直处于生气的状态,此时正在二楼食堂狂干饭,突然被人叫出来,脾气显然不会太好。 见到佟嘉文的时候他眯起眼打量一番,人家穿着衬衣西裤一副精英派头,像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自己踏着人字拖,乱糟糟的头发挤成鸟窝,气势立马低了一头。 “你谁啊?”他语气还是比较拽。 “你是之前张贴板蓝根启事的那个学生?”佟嘉文熟悉他的名字。 “是啊,你抓到贼了?” “你有没有同学或者弟弟姓白?” “哈?我独生子女诶,同学都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只有我姓白。” “你认不认识白月?”佟嘉文把照片给他看。 “不认识。他看起来和我一点都不像好吧,”白桦摇摇头,“这儿农学院,你估计找错学院了?” “没有,麻烦你了。” 他们又回去问辅导员,辅导员也解释好几遍,别说农学院,他去档案馆查过,整个大学都没有叫白月的,连谐音字都没有。证明白月压根不是他们的学生,他的身份是伪造的,系统全查不到他。 线索就这样突然断了。 佟嘉文站在树荫底下,大太阳照着,树叶呼呼啦啦掀起来,凉风阵阵。 第21章 他开始后知后觉地后悔,不应该把白月逼得这么急。 白月如果只有十岁的心智,那自然也只有十岁的胆量,他们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它吓跑。 应承景也打了好几个电话去,打给白月的舅舅,是空号,不在服务区,地址是假的,问父母都不清楚。 父母说,“只是救命恩人而已,都是他来联系我们,我们要留他手机,给他回礼,这么多年他都不同意的。” 其实佟嘉文也料到了,白月这个名字是编的,那所谓舅舅的身份更是假上加假。 应承景自责不已,没胃口吃饭。 佟嘉文安慰他几句,在微信上发消息给白月:你在哪里?我和应承景不带你去大学了,你不要害怕。我们都很担心你。 他又发:你忘了要给我介绍新男朋友吗? 他收起手机,去超市买瓶矿泉水喝,医院的电话打来好几通,下午还有手术,催他快些回去。 着急也没有用,还得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白月消失了整整三天。 晚上回家,佟嘉文注意到阳台上的那么大一株板蓝根掉了片叶子。 板蓝根叶片偏大,掉下来很显眼。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倒霉的运气,难道让白月也跟着遭殃么? 佟嘉文闭上眼,头痛欲裂。偏头痛又来折磨他。 他想得越多,越是理不清头绪,头越是疼痛得厉害。 这毛病说大也不大,从他小时候就有,是天生的毛病,看遍医生也看不好。但说小也不小,已经折磨他二十来年,发作起来基本就要靠熬,吃很多药都没用。 眼眶和太阳穴都在发胀,脑子里像有狮子那么大的心脏在跳动,一震一震。 手机声音响了一下,是上门快递,佟嘉文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忍着头痛去签收,签收人的确是他,电话号码也是。 他还以为白月给他寄快递,可发货人又是淘宝卖家。他拆开看,是五箱百岁山。 佟嘉文想了想,把箱子放在厨房位置,顺手拿出几瓶,拍了张照片发到白月手机上:白月,你再不回来,百岁山就要被我喝光了。 白月这些天没有四处乱跑,它就在佟嘉文楼下的小花园里。 这个小区比较高端,大平层前面有广场和喷泉,右边有一处小花园,白月变成板蓝根后就隐藏在一堆树里,至于它的手机,也跟着一起埋土里。 逃避现实只有这种办法,周围的树木对它十分好奇。 白月无聊,就和一群植物谈了下自己跌宕起伏的遭遇。 老大哥杨树看得很清楚:还没把你怎么样你就逃跑了,他们肯定去过大学,发现了你的身份。 白月叶片抖了抖:可是我就算不跑,照样也会被发现。逃不掉的。 槐花:既然是为板蓝根王付出这么多,哪怕失败了,你不在临死前再看看你们王,道个别? 白月低落地垂下来:我没有脸见王上。 槐花:没事,反正你是植物诶,哪里来的脸和面子。你不去找你们王想想办法,在这里自暴自弃,又怎么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也有植物劝白月不要太冒险,万一人类生气,把它叶子和根茎拔下来炒菜吃,那不是尸骨无存了吗! 白月:嘉文是好人,不会把我拔掉炒菜吃。 杨树:是好人,为什么你还害怕坦白? 白月纠结了三天,手机消息就这么一下一下地响,它都没有再看。 等到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睡觉了,白月才有勇气从坑里爬出来,拿起手机翻看,李薇给它买的百岁山到了,它也高兴不起来。 它已经想清楚,先偷偷溜进嘉文的家,去见沉睡的板蓝根王,见最后一面,即使得不到对方回应,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个点佟嘉文还在加班,没有回来,屋内漆黑一片。白月拿着之前留下的钥匙开门,摸黑走到阳台上的板蓝根旁边。 它想,如果坦白身份,嘉文会接受吗? 就算接受,也不会忍受一棵植物去追求他前男友吧。太荒谬了。 白月靠着板蓝根王冰冷的茎身,告诉它自己可能要失败了,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没有第二个会说话、会变成人样的板蓝根代替它,趁着时间还来得及。 板蓝根王没有回应它。 今天来的不巧,佟嘉文在医院通宵做手术,夜里一点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还黑沉沉的,佟嘉文脑子胀痛,低头翻手机,没翻到白月的回复。 应承景也找了好几天,就是没动静,好像人间蒸发了。 他关上门,刚一开灯就看见白月趴在那株板蓝根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佟嘉文僵了一瞬,脚步放轻,慢慢靠近白月,轻声叫他的名字,“白月?” 白月睁开眼,先是发呆,之后才直起腰来,虽然有点害怕,还是说出口,“嘉文。” “你跑到哪里去了?”佟嘉文坐在它身边,摸它的脸,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你去过,大学吗?”白月认定了它的命运。 “去过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白月斟酌很久,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出口。 “没事,我和应承景不会再追问你什么,你别害怕。你不是大学生就不是,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真的吗?”白月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很快苦着脸,“如果我是你不能接受的人怎么办呢?” 第22章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是潜逃罪犯,还是我仇人?”佟嘉文蹲在他身侧。 “不是,不。我,我没有杀,杀人,抢劫。”白月坚定地否认,却不敢说真话。 “那不就行了,以后不要再到处乱跑,我和应承景找不到你,很担心。”佟嘉文起身,“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白月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他的腿,“我不饿。我只是,只是,没办法,告诉你。” “为什么?” “告诉你,你就,把我赶,赶走了。” 佟嘉文对白月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想,但都没有得到证实。 它的到来似乎是有目的接近,但具体想要什么,佟嘉文也猜不到。 “不会的,既然你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佟嘉文顺着他瘦削的后背。 白月得到了保证,心情终于又平静下来。 “那,那应承景,也不,不会怪我么?” “他也很担心你。下次不想去就告诉我,我们不会逼着你的,但是不要再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白月心里十分愧疚。 佟嘉文把它拉起来,“要不要先睡觉?有什么话休息好之后再说吧。” “好,好。”白月又紧紧抱着他,生怕他反悔。佟嘉文哄了它几句,白月终于安心睡下。 第11章 佟嘉文发消息给应承景,告诉他人回来了。 应承景发出几个大大的感叹号:真是,这么大个人跑哪去了,还挺能藏。 佟嘉文:我没问,你也别问。 应承景:那这事就算了? 他又发:他都二十了,压根没上大学,名字都是假的,很危险啊。我问过我爸妈,他们这个救命恩人也没踪没影的,就说白月家里人死光了,想找我照顾一下。 佟嘉文:你说他舅舅是你们家救命恩人,他怎么帮你们的? 应承景:是我小时候突然生场大病,差点没命,我爸妈也中招了,家里人找遍医生都没办法,白月舅舅来接我和我爸妈去道观住了三个月,天天给我们喝药,病忽然就好了。 佟嘉文:道观? 应承景:我以前以为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我爸妈却坚持说白月舅舅是白大仙,肯定不是一般人。这些年也没有再联系过我们,不过救命的恩情肯定要还的,他就一个月前才找到我们家,把白月托付过来。 佟嘉文:白大仙原型是刺猬,刺猬能有道观? 应承景:不清楚,我虽然在道观住过,其实真不太信这套。认真说起来,不就是以前医术不发达,好多传染病都治不好,当时去道观住就是远离了传染源才慢慢好的么?但白月这个事很古怪,白月舅舅大活人找不到,白月一失踪,我们也找不到人,很难说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佟嘉文:这样,他还是先留在我家,观察一段时间再说。白月也不会伤害人。 应承景:行,再把他逼紧了估计又跑了,永远也解释不清。 过了会儿,他又发:白月不伤人是一方面,万一它是个什么成长形的妖怪,画皮看过吧,狐妖会吸男人阳气,厉害点的还吃男人心脏,你得注意点安全···它以前想扒我裤子,说不准还真是狐妖,等我有空联系几个道士来悄悄看看。 佟嘉文却想,狐妖哪有白月这么呆的,一点都不像。 收起手机,白月已经躺在床边继续睡了,他呼吸清浅,几乎没有声音。 月光照在他身上,单薄凄冷。 佟嘉文被应承景的话影响到了思路,他低头看了看白月的脸,长得不是狐狸一样的尖脸吊梢眉,眼睛又大又圆,嘴唇饱满,身形修长挺拔,一点都不像妖怪。 他贴在白月胸前,仔细听他的心跳,很规律,就是人的静态心跳,一分钟标准60下。太标准了,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白月睡觉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仿佛藏着非常多的心事,不像白天的时候总是朝他笑,好像无忧无虑。 佟嘉文记得自己看过一个志怪小说,作者很认真地讲如何辨别妖怪。 一定要闻一闻妖怪身上的气味,狐狸有狐味,猫有猫味,动物隐藏不了自己天生的味道;最好再数一数它的肋骨,妖怪化形容易化骨难,很有可能不是人类的肋骨数目。 常见动物大多有13对,而人类只有12对。 数肋骨最简单,佟嘉文就是干这个的。 白月朝他这面侧身躺着,佟嘉文没有犹豫,小心剥掉他的上衣,看到肩膀上有个胎记。 月光暗,他看不清这个胎记是什么形状,只是像一种植物。 紧接着,他把衣服朝下多拉了点距离,但下手没轻重,按到第7对的时候感觉到白月颤动了下,抬眼对上了它的目光。 白月是在佟嘉文把衣服脱到肩膀醒的。 睡过一会儿后稍微好些,脑子还混沌着,迷蒙间感觉有个男人一直在摸它,手指又凉飕飕的,不醒都难。 白月睁大眼看他,茫然中带着困惑,“嘉文,你趁,我睡觉,拖,拖我衣服,干什么?” 佟嘉文也不尴尬,替它把衣服拢好,一手去摸额头,“还累吗?” 它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还好,但看,看我累,需要这样?” “我看你这几天有没有受伤。” “哦。”白月很快接受了。 十岁智商很好骗,佟嘉文垂眼看了一会儿,手贴在他腰腹的位置。 第23章 白月被他碰得往后退了些,很不自在,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在看,什么?” 数到第12对,没有更多,佟嘉文没说话,他收回了手,只是看着白月不说话。 白月觉得莫名其妙,感觉他眼神中有更深的意涵,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嘉文,你没,话讲,我,我就,继续,睡了哦。” 佟嘉文忽然从身后抱住它,头搁在它肩膀上。他只能闻到浓郁的板蓝根味道。 就算真成精了,也不是动物,大概是板蓝根之类的吧。 佟嘉文先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一直猜白月是种植物。 佟嘉文想到那个算命的只说他必须照顾好阳台上的板蓝根,那白月要真是板蓝根,它也是自己欠下的债么?是不是也要还? 白月个子瘦长高挑,没想到一下就被不留余地抱住,能用严丝合缝来形容。 白月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出来,问他,“嘉文,你先前,脱我,衣服,我以为,你,你馋我,身子,可是问,你,你又不说,现在还来,抱,抱我,你是馋,还,还是,不馋啊?” 说这么大段话真是不容易,白月说得都有些喘气。 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语气故作委屈,“还是你,你本来,看我,我在睡,觉,就见色,起意,结果,嫌弃我,我不,不好看呢?” 白月知道在人类眼里它自己是有点瘦了,不是好看的类型。那应承景会不会也这样嫌弃它? “你每天都在手机上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佟嘉文失笑。 白月固执得瞪眼,在等佟嘉文的回答。 “你很好看。” 佟嘉文说话时声音低沉,灼热的气息拂过他脸边,白月有点呼吸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腿有点无处安放,往里侧蜷缩得更厉害。 逃跑的事好像简单地糊弄过去了,白月自认为是板蓝根族命不该绝,给它碰到了这么好的人类。 佟嘉文说应承景也很担心它,白月不希望因此破坏应承景的印象,它想要认真地给他道歉,在网上搜了份检讨书,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抄了一份。 周末,佟嘉文带它去见应承景。 佟嘉文在楼下抽烟,白月掏出来这份检讨书递给他,“应承景,对,对不起。让你,担心。” 应承景现在看白月的眼神极其复杂,但也不能戳穿,接过来一看,这写的字真是太工整了,堪比人体印刷机,每一笔画都和微软宋体一模一样。 写的内容更是只把称呼改成了应医生,其他全照抄。 应承景再次抬头盯着白月看,叹口气,“挺好的,挺好的。我接受道歉了,你知道嘉文对你这么好,别给他添麻烦。” “我,我还,没住完。” 白月惦记着上回才住一晚就跑了,任务都没完成,还想回去住。 应承景立马摇头,避之不及,“不不不,我妹妹回来了,你还是住嘉文家里比较好。你不喜欢和他一起住吗?” “喜欢,但,但我更,更喜欢,你。”白月违心道。 “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佟嘉文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更比我会照顾人,你这次跑了,回去的时候不还是想着要见他吗?这就是羁绊!”应承景激动地拍桌子,“这是命运的安排。” 第12章 “但,但我舅舅,安排我,见你。也是,命运。” 白月承认他说的都对。 可是嘉文再好终究也不是那条龙,它回去找嘉文也只是以为身份暴露,想回去给板蓝根王道个歉。 应承景挠挠头,手里反复抓放钢笔。 真是搞不懂,如果白月真是狐妖,怎么就盯着自己一个人吸啊,佟嘉文长那么高,够他吸、精气的。 “那你知道你舅舅在哪里吗?我爸妈想找到他,可是怎么都没有消息。” “舅舅,也,也去世啦。”白月提到他,神色很是落魄。 舅舅临死前把它安排到位,就彻底凋零枯死了,白月就在身边。 人类最多只活120岁,何况板蓝根?成精也不意味着可以活很久,舅舅本身也到了年纪。 而没有这条黑龙的心脏,板蓝根承受不起诅咒的代价,最后它们所有族人都会死。 白月是最后一根能化人形的独苗苗。 “哈?白大仙也死了?”应承景一惊。 白月疑惑道,“我舅舅,不姓白啊?” “那他姓什么?” “他没有,姓名。”姓名是人类才有。 “哦,那他是怎么去世的?生病了吗?他把你交代给我爸妈的时候,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到年纪,就,就会死。” 应承景小声嘟囔,“我去,天煞孤星!” “舅舅,怎么了?”白月问。 “没什么,哎,”应承景发觉自己叹气的次数都在增加,“我爸妈还没好好谢谢他,他也没留下什么话,居然去世了。” “舅舅,死前,没有,不高兴。” 舅舅告诉白月,植物春生秋落,死亡是很自然的事,它只是遗憾无法再尽力挽救局面,把重担都压在白月一个板蓝根身上。 就着顶好的阳光,应承景打量白月,白月享受太阳,享受吹来的风,不排斥白天。 吸血鬼转世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救命恩人的恩情要还,但如果这个恩人很可能不是人,谁不会害怕? 第24章 佟嘉文胆子大,他不怕,不代表自己也不怕。白月舅舅只要自己照顾照顾白月,语焉不详,不知道要照顾他到什么地步。 应承景放下笔, “白月,你想和我住在一起?” “是呀。” “要是我不同意,你要做什么?”应承景紧张地握着杯子。 “我,我会,一直,永远···跟着,你。” “你不会伤害我吧?” “我,为什么,要害你?”白月歪头问,“我只是,要得到,你的,心。” 原先听到这句话也不会多想,可是经历过这种事,应承景的想法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画皮就是这个走向,狐妖说要得到男人的心,男人还沾沾自喜以为小情人调情呢,结果是他妈生理的心脏。 “是真的心脏吗?”应承景咽了口水,追问。 “不是哦,”白月说,“只是,上辈子,印记。” 越发玄乎了,应承景问,“上辈子印记?那究竟是生理层面的还是情感方面的?” “我也,不清楚。但,情感,方面,一定有。” 前世板蓝根救了恶龙,留下不可饶恕的诅咒,这次一定要将龙带到板蓝根王面前,要它主动献上心脏,回报板蓝根的恩情,将上辈子的印记消除掉,板蓝根才能存活。 至于这个献上心脏是怎么献法,是要剖开,还是要恢复记忆,板蓝根王会做出决定。 应承景追问,“可是我和嘉文都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在警察局都查不到你的消息,也没有身份证明,我不敢面对你。” “我,我发誓,我不是,奇怪的东西。也不是,通缉犯,没有犯法,”白月急红了脸,“只是,目前,还,还不能,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告,告诉你,一切。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喜欢你。” 应承景还是有些怕,用商量的语气,“这样吧,你每周过来一晚,就一晚,行不行?我妹妹正好每周末去上海学大提琴,你要是答应我别老乱跑,别害我,我就让你住一晚。” 哪怕要吸食精气,至少也比佟嘉文少一点。 有一晚总是好的,可是靠着小言手册里日久生情的温吞办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骗到心脏? 小言里从暗恋开始都等个三年五年的,而板蓝根王时日不多,只剩三个多月,按照小言走向,暗恋都没结束,板蓝根就灭族了。 时间不够的情况下,白月打算还是恢复用强取豪夺这一套快。 强取豪夺时间线比较短。 白月信心满满,“好,好的。谢谢你。” “等会儿!” 应承景叫住快离开的白月,掏出一把八卦阴阳镜,对着它的脸照了照。 不照还好,一照,应承景自己的手忽然烫到,手一松,镜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镜子摔碎前,他眼看着白月的手在里面显得格外绿。 白月立即找来扫帚把它扫干净。 应承景找的道士说过,如果这真是妖怪,镜子是不会怕它的,它一定会怕镜子。 可是眼下反而是镜子烫到他的手,白月不仅不害怕,还认认真真把镜子碎片扫完,认认真真朝他歉疚地说,“对,对不起。我赔你。” 应承景强装镇定摇头,“不,不用了。你,你去和佟嘉文道别。” 连他自己说话都有些结巴。 家里还贴着符纸,应承景紧张地想,不知道有没有用啊。 佟嘉文抽烟回来,“聊完了?” 应承景把这个事告诉他,佟嘉文点点头,“每周六我送你来住。今天住么?” 今天就是周六,白月就跟着应承景回去。 临走前,白月又上前抱了下佟嘉文。 它说,“明天,明天见你。” 应承景现在一点也不羡慕白月,反而开始同情佟嘉文,被一个莫可名状的东西盯上了。 回家的时候,在他房间门贴上了符纸,白月好奇地看着它随风吹,还跳上去摸了两把,“好,好玩。” 应承景把手机背在身后,默默发消息给大师:大师,它不怕这个,还玩得很开心。 大师:好厉害的妖怪!不要慌,等我去找我师兄。 应承景问白月:“今晚还是喝水?” 白月从包里掏出百岁山,“嘉文,留给我的,晚饭。” 应承景一窒,佟嘉文心理素质真够牛/逼的,还给一个喜欢喝水的妖怪买百岁山。 他看着白月进房门后,牢牢地把门锁住。 这些天在外头奔波,也没有好好再研究小言,磨刀不误砍柴工,它今天晚上打算好好研究战术。 它翻到了《国王的x奴》这本小说,成绩非常突出,看的人很多,之前收藏了没看,现在有点时间,它下定决心好好拜读一番。 但看了几章,它开始感到奇怪,看到中途脸又发红,最后难以言说地看到结尾。 这书没什么具体情节,突然就开始开花授粉,开花还很痛的样子,然后休息一下,邪魅一笑,又开始开花,哪里都在开花,被迫开,主动开,最后开花结束,花也没凋零,看样子活多久就开多久的花。 白月自己是知道人类怎么开花的,可是要这么久吗?看了这本书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开花。 其次这书描写得惊心动魄,白月觉得言过其实,开花授粉对它没多大感觉,就是起到传播种子的作用,干嘛要一直开啊?人类好变态。 第25章 可是它又觉得之前按照那些普通的小说来也没有什么成效,还不如走走偏门。 白月说做就做,起来去敲应承景的门。 应承景游戏都没办法好好打了,一听有人敲门咯噔一声,摘下耳机,“干,干什么?” “找你。” “具体要做什么事?”应承景拿起桌边的扫把挡在胸前。 “聊,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应承景感觉他的口吻偏重,生怕白月不高兴,“大晚上的,不好吧。” “就是,晚上,才要聊。” “那你找佟嘉文吧,我要睡觉了,真的。别来管我。” “哦。”白月失望地回房间。 它觉得目前和嘉文的状态很平衡,像好朋友一样,正是它想要的临界点,《冷酷男神轻轻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朋友么,应该什么都能聊天。白月发消息问佟嘉文:你在干什么? 佟嘉文还在医院值班,白月来问的时候他正好在楼下抽烟散步。 佟嘉文:散步。 白月想了想:应承景不肯见我。 佟嘉文:你干什么了? 白月:我就是想和他聊天,但他借口说要睡觉,叫我来和你聊。 佟嘉文知道应承景害怕,生怕白月把他吃了,便问:你想找他聊什么? 白月想到刚刚看到的内容,一时有些迟疑。 白月:聊做x。 烟抽到末尾,佟嘉文正想掐掉,看到这个词愣了好久,烟就烧到他自己的手了。他猛地把烟扔掉。 白月:嘉文,你做x多久啊? 等了阵见他没回,白月又说: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正常水平,没有别的意思。 白月等了快十分钟,佟嘉文总算发过来:你想和谁做? 白月不会实话实说:只是好奇,没有要和谁做。 佟嘉文把烟丢掉:你今晚本来打算去和应承景交流这个问题? 白月:是的,不可以么?还是应承景没办法做啊? 这个在植物界也存在,无非就是茎身收到创伤,没办法再开花播种。 佟嘉文:我也不知道。 白月:哦。所以你一般要多久呢? 佟嘉文:不知道。 对于白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佟嘉文有过很多设想。 动物被优先排除,骨骼和气味都不一样,白月身上每天都在飘板蓝根味道,不管它在干什么、去过哪里,这种味道都不会消失,这越发肯定了他一开始的猜测,白月如果真是妖精,那就是板蓝根变的。 但为什么白月很喜欢接近应承景,一直都想接近他,还问出做多久这种问题?有吸食精气的动物,难道还有吸食精气的植物? 而且板蓝根不是泄火补身体的吗? 正好接下来好几天白月都在他家,佟嘉文打算试试它的习性。 第二天是周日,应承景被白月吓了一晚上没睡好,但白月的确都比较乖。 除了它住进来的第一晚就扒他裤子以外,大多时候它都很安静。 今天白月忽然不安静了。 白月要来抱他,应承景就抓着游戏手柄坐得远了些。 恰巧这时找的道士师兄也来了。 应承景给白月放猫和老鼠,白月一下被吸引了目光,暂时不搭理应承景了。 应承景这才叫他悄悄进来,道士师兄拿出不少宝贝在它身后试了试,白月都没有太大反应。 道士师兄把应承景叫到门外:“它应该不是动物。” 应承景一惊,“它竟然是活人?” 道士师兄摇头,“是一种绿绿的中药,倒是不会伤人。” 第13章 冷酷男神轻轻爱 应承景一听,不是吸食精气的动物,杀伤力降低,提起来的心总算稍微落下,“那,那它为什么老是盯着我?还说喜欢我……植物也要阳气修炼吗?” “这株植物并不寻常,来找你可能不是为了它自己。” “怎么,它还有别的植物朋友要吸食精气?” “它本身很是温和的品种,和你接触一个月并没有害你,也许就是你们很有缘分,你上辈子行善积德帮了它,它来回报你而已。” 道士师兄说,“我们不会随便杀生的,既然和你有缘,如果你强硬地要摆脱它,反而会缠着你不肯走。你先等一个月再看看,它要是真来伤害你,你就拿着这个来对付它。” 道士师兄交给他一张符纸,“不过符纸功效也很短暂,只能用一个月,记住用这符后尽快联系我。” “好,好。”应承景恭恭敬敬送走师兄。 原来是中药啊,应承景长舒一口气,还是没有彻底放松警惕。 等到他回来,白月两集都看完了,又凑到他身边,“我,昨晚,找你,聊天。你睡得,好早。” “早睡早起身体好。” “我是,有个问题,要问。” “你说,不用坐过来。”应承景默默向后坐。 白月问,“你,你做x,多久啊?” 应承景一口水呛出来,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都挤出来了,“你大清早的突然说什么奇怪的话?” “就是,问你,做x多久。” “你想和谁做?”应承景顿了顿,“佟嘉文?” “不,不是。” “那是谁?不会是我吧!” 应承景脑子转得飞快,紧跟着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白月是中药的话,那做x是补白月的身体还是补他自己的身体? 第26章 白月看应承景好像被吓到了,不敢说要和他x,只问,“做x很痛吗?” “呃,还好。”应承景追问,“你是不是想和佟嘉文啊?那你放过我好了,别住在我这儿,住他那儿有的是机会。” “我不告诉你。” 白月要是说想和应承景做,那应承景更要跑得远远的。 “哼,我也想和佟嘉文做啊,结果谈的时候偏偏有流感,天天加班,根本应付不过来。”应承景抱怨,看了看白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这样的,不如你去找他试试看?我有点好奇。” “我,我问你,你多久,你还,没回答。”白月很认真地要找到平均值。 人和植物差距很大,万一人类超过白月的阈值,那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我和他不一样啊,怎么比较?我做四五个小时都可以。” “哪里不一样?” 白月心里嘀咕,四五个小时算什么,小耽里做一辈子的都有。 “你试了就知道了。”应承景不想多说,生怕被白月缠住,“我要继续打游戏,你想干什么?” “想逛街,买衣服。”白月还是坐在了他身边。 “衣服?” 应承景反应过来,它这些天都穿的是佟嘉文的衣服,怪不得显得那么大呢。 “是,衣服。”白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上面,有钱。你能,陪,陪我去,吗?” 应承景立即想到了个转移白月视线的好办法。 他丢掉手柄,“行啊,走,带你去世贸广场!” 白月不知道世贸是什么地方,但他看见应承景第一次同意自己的请求,也很高兴地坐上他的车。 白月年纪小,适合运动装,应承景给他挑了两套,然后七拐八拐,远离市区,带它去了看起来像睡衣店的地方。 这儿的老板和应承景老熟人,一看见躲在身后怯生生的白月,吹了声口哨,“哟,小应医生换口味了嘛。你改当1了?” “闭嘴!”应承景正烦着,把白月往试衣间里推推,对它轻声细语,“不要害怕,只是量一下你的身材,然后给你推荐合适的睡衣。” 白月看这些衣服像是做工很差,料子缺一块少一块的,它平常在淘宝上看衣服,都是很正常的款式,何况现在也是秋天了,穿这么少恐怕很冷。 它皱眉问,“这,这睡觉,能舒服?” “当然舒服,这每一件都很贵的!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贵就是好的同义词。” 白月懵懂地点头,它抓着应承景的手,“你喜欢,喜欢,我穿?” 白月的手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应承景被碰得一阵激灵,“对,对,我很喜欢。” “哦,好。” “不过呢,我想你可以先找佟嘉文试试。” “试什么?” “做x。” 白月不懂,“我,我喜欢你,但和嘉文,只是,朋友。我,我不可以,背叛你。” 应承景听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妖精目标真是专注,甚至可以称得上纯情。 “这个怎么能叫背叛呢?你还没有追到我,我只是你的熟人,在此之前你自己想干什么,想和谁做,我都没有权利阻拦你。这是人权。人权你懂不懂哦?” 白月想到小说的情节,要是主角和男二开花,男主可不得把人弄死? 它迟疑道,“你,你不,难受,不生气?” “白月,毕竟我还没有接受你,如果接受你了,你真是我男朋友,我肯定会难受,痛苦,要发疯,”应承景搜肠刮肚找合适的词来解释给它听,“可你目前,只是借住在我家的朋友。” “就是,是我和你,关系,没,没好到,那个地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嘉文,嘉文和你,时间,差不多?” “差不多吧。”应承景着急把白月送去折磨佟嘉文,随口乱编。 “不,不行。我不会,和嘉文,做的。”白月摇头,神色低落。 “为什么?” 植物开花也就开个一个月,开完就要结果,而它们板蓝根一生只开一次花,开完就没了。 白月只有一次机会,开完花,它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它必须要确保这个人是应承景。 把开花的机会浪费在别人身上,而不是这条龙,那还能有什么办法能骗到龙心?它看书上都这么写的,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做x,越做越爱,反正做多了也没事,不会越做越恨的。 白月也想先找个人试试看,它毕竟修为有限,不是真正的人,很多方面都保留植物的习性。 白月又不肯讲了。 这个妖怪怎么还死心眼儿呢,应承景想,白月太固执了,短时间内要撮合他们俩,立即叫白月改变主意还不容易,先一步一步来。 给白月量完身材,老板目光很是玩味,问应承景,“你给他挑,是要把他送给别人?” “那肯定的,你看不出来它和我都是0吗?”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有这么好心,送给谁啊?” “前男友。” “什么?你认真的?”老板大跌眼镜。 “你没听错,就是前男友。” 老板一愣,哈哈大笑,“小应,你真的很豁达,一点都看不出来。” “豁达么?”应承景看着柜台,哼,等到你也有一天面临吸取精气的威胁,你只会比我做得更猛。 第27章 老板拉着白月选它喜欢的类型,白月看不懂,就挑了布料最多的两件。 挑完后白月问,“是,是今晚,就要穿?”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不,是老板,告诉,我的。” “你穿给我看多浪费,我对你没兴趣。”应承景看着他,“佟嘉文生日要到了,这是你给他的惊喜。” “生日?” “没错,佟嘉文把你照顾得这么好,劳心劳力,你失踪了他还特意满城找你,你难道不要好好报答他?等到半个月以后佟嘉文生日,你就这么穿!” “可是,你说这,这是你,喜欢的,样式。嘉文,也喜欢,这样?” “肯定喜欢。” “你,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我?早就过去了,明年再说。” 白月失望地低头。它感觉应承景油盐不进,常见的手段都没办法攻破他的防线。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和佟嘉文做呢,和他不好吗?你干什么非得喜欢我,我缺点很多。”应承景苦口婆心。 “没,没有,你,很好。只是,嘉文,他不是我,我要找的。”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应承景也劝不了什么了,他只好说,“但是你想和我做x,你知道具体怎么做吗?” “知道。” “做x可不是脱衣服直接开干。” 白月却想,它看的那本书就是直接干,夜夜干,还能有什么别的花招? 看着白月的神情,应承景稍微轻松了些,这个妖精大概修为不够,还没有领悟到更深层的含义,他还有机会把它从歧路上拉回去。 他说,“你真的想要追求我,得到我的心?” “是呀。” “你想和我做,无非是要我喜欢你,对不对?但对我来说,爱不是做出来的。” “那应该,怎么办?” “你不想和佟嘉文做,我能理解,你只想,只想拥有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应承景都有些绷不住了, “不过你可以先把前期勾引这部分拿他练练手,如果嘉文能因此喜欢上你,那肯定也能让我喜欢你。因为我和他都是男人,男人都一样见色起意,见鱼饵就上钩,你想,你一直得不到我的心,只是你的技术太浅薄,太浅显,还不够熟练,等到你这一套在佟嘉文身上练习熟练的时候,我就会被你吸引。” 虽然此举极其缺德,但为人身安全最大化考虑,不得不介绍喜欢自己的妖精去勾引前男友。应承景在心里给佟嘉文点了根蜡烛。 “你,你是说,你喜欢,熟练的、有经验的,意思?不喜欢,傻白甜?”白月顺着他意思问。 这个不难理解,小说里主人公的分类也有好几十种,有人喜欢经验丰富的,有人喜欢单纯的。人类各有所好。 傻孩子,只是型号不同罢了,应承景心里这么想,却频频点头。 “但,嘉文,喜欢,熟练的,还是,傻白甜?” “傻白甜。”应承景继续诓骗它。 这样的逻辑说服了白月。 它迫切地想要得到龙心,这条龙讲什么,它都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可嘉文,要是喜欢,我,我又,喜欢你,嘉文,怎么办?” “到时候我给他介绍新男朋友,他移情别恋,不就万事大吉了吗?谁也不亏欠。佟嘉文变心很快的,你看他还没和我彻底分手,不就去相亲了吗?” 白月了然点头,恍然大悟,“可,我该,怎么,怎么练习?” “这个不难。” 回家之后,应承景彻夜为它补习,将独家秘诀悉数告知,生怕它反悔。 白月在手机上挨个做笔记,听得十分认真,但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它回去翻看自己收藏的小说,这不正是《冷酷男神轻轻爱》的后半部分情节吗? 就这样,兜兜转转,白月又回到了小言的最初版本。 第14章 不求回报 应承景把道士师兄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佟嘉文,叫他也不用慌。 佟嘉文:他真的说是中药? 应承景:我老在它身上闻到板蓝根味道,说不定就是板蓝根! 佟嘉文:我也觉得是。 应承景:害得我担惊受怕好些天,板蓝根精至少比什么狐妖花妖好。它现在和你一起住,你要么试试它究竟是不是板蓝根。 反正植物的大部分习性,白月都对的上号。但究竟是不是板蓝根,佟嘉文也在想方设法验证。 佟嘉文是第二天傍晚去医院接白月的,白月和应承景的同事们相处得也不错。 它人长得可爱,声音又好听,被追着问联系方式,应承景没有阻拦,越多人喜欢它,自己就越安全。 见到嘉文,白月和众人告别,手里拎着应承景给它买的衣服袋子,过去抱着嘉文的胳膊肘。 佟嘉文问,“你买过衣服了?” 白月点头,“应承景,对我,比以前,好。” 佟嘉文摸摸它的脸。 “嘉文,你生日,快到了?” “是啊。”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白月语气坚定。 佟嘉文很少过生日,他不喜欢热闹,也不在意有没有送他什么东西。生日不是值得铭记的特殊日子。 “什么礼物?” “现在,不可以,说。到时候,就知道。” 第28章 应承景有这么好心?他恨不得白月立即离开。 佟嘉文说,“今晚有聚会,你晚上不想吃晚饭,我等会儿把你送回家,你在家玩电脑可以么。” “聚会?” “科室聚餐。” “那,李薇,姐姐,也在?” “在的。” “我也,也要去。” “你不是不能吃?”佟嘉文把车门关上。 “我不吃,看,看你们,吃。”白月摇头,“我想,想见,姐姐。我不要,一个人,在家。” “行。” 佟嘉文这些天思来想去,对白月是一株板蓝根的想法越发地肯定。 他最好奇的是白月为什么一直跟着应承景。 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是因为上辈子欠了谁的债,这辈子要来照顾他? 板蓝根怎么还到处欠债,一会儿是自己欠他们的债,一会儿又是它们来欠应承景。 到了火锅店,李薇率先看见白月,热烈地拥抱了他,“小表弟,是不是佟主任对你不好,你才离家出走的啊?和姐姐住一起吧?姐姐肯定不会亏待你!” “你要捡漏?”佟嘉文看了她一眼。 “表弟这么可爱,是我们大家的表弟,照顾照顾嘛。” 白月忙说,“没,没有。表哥对我,很好的。” 这一次不止是他们骨科的医生聚餐,马医生也来了,全是熟人,不是公事应酬,气氛很是融洽。 白月就坐在李薇旁边,它问李薇上次相亲的情况。 李薇还好,没有特别沮丧,“我提前打过预防针,她知道佟主任要求高啦,不然怎么会三十多岁还不结婚?不合适就不合适吧,只是还是好奇主任究竟会看上什么样的人,表弟,你说佟主任谈过对象,为什么又分手了?” 白月上次也没问到佟嘉文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至于分手的原因,它也没搞得懂。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要看样貌,看身高,看职业,看收入,看合不合眼缘,这样挑下去没个几年怎么挑的出来? 不像它们板蓝根,根本不需要伴侣,自己开花,自己结种子。 “不清楚,也许,是,都是医生,很难,见面。”白月思索片刻给出答案。 “这个理由倒是很能讲得通,主任的手术是太多了,忙起来一个月都没几天能回家。” 李薇给白月夹菜,白月带来一瓶百岁山,什么都不吃,就看着他们聊天。 佟嘉文话不多,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别人问他,他就回答一句话,半个字不多讲,好在马医生和佟嘉文相反,他很健谈,气氛不会突然冷下来。 白月听着听着明白今天聚会的原因,原来是骨科的张医生快结婚了,大家叫他请客庆祝。 张医生正在兴头上,啤酒喝得不尽兴,特意叫几瓶白酒上桌,混起来喝。 白月是知道酒精的杀伤力的,对植物来说就像人类的硫酸,轻则叶片枯黄,重则根系坏死,它坚决抵制别人的劝酒。 “反正老张有老婆来接,他喝多少都不怕,你们都悠着点啊。”马医生拒绝他倒白酒。 佟嘉文来者不拒,给他倒他就喝,等火锅吃结束,桌上没几个人还清醒的。 喝到一半,父亲佟山忽然打来电话。 他说了声不好意思,去外面人少的地方接通。 “你妈查出来乳腺癌,在市医院,7楼505病房。你去见她。” “那你呢?”佟嘉文抽出根烟,在口袋里摸着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我在讲你的任务,你问我干什么?” “她还不是被你气成这样的?你连去看她都没时间?” “哼,都是她自己作的,非要和我吵架,生闷气,怪我?我给你们花的钱还少?”佟山语气很不耐烦,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你爱去不去。反正是你工作的医院,上班随便找个时间去看看。”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佟嘉文回拨过去,拨了三次,对面再次接起来却不是佟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喂?是嘉文吗?” 佟嘉文厌恶地挂断。 佟山第一个小三是女人,小四就变成男人了,是个年纪不大的模特。佟嘉文记得他的嘴脸。 有时候佟嘉文也会厌恶自己喜欢男人,这不可避免地提醒他和佟山是一类人。 他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里面的人喝得热火朝天,手上也是灼热的烟丝,佟嘉文却觉得身上发冷,冷得指尖没有温度。 白月频频朝外看,见佟嘉文还是没有回来,它推门去找人。 “嘉文?”白月忍着烟味绕到他面前,“嘉文,回去,吃饭。” 佟嘉文一看见白月就不抽了。 “你,你怎么了?” 佟嘉文现在不想去看母亲。他就算立即开车回医院,母亲也不会感激他,她会质问他、朝他抱怨和谩骂他的父亲,直到自己骂得没有力气,就会把佟嘉文赶出去,然后拼命朝地上砸东西。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佟山不止一次想把母亲关到精神病院,他认为她有狂躁症。 佟嘉文抱住了白月。 白月也回抱着他。它感觉到佟嘉文身体很热,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佟嘉文没有讲话,白月看他心情不好,也许不想再留在这里。 它回去和医生们道别,在手机上捣鼓了好一阵,找到代驾,开车回家。 第29章 佟嘉文没有醉得不成人样,他走路还很稳当,白月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如法炮制,像上回照顾应承景一样准备去煮醒酒汤。 家里缺不少东西,白月告诉佟嘉文它要出去一趟,然后就只剩下佟嘉文一个人躺着。 他一般不喝酒,一喝就头痛,而且喝酒了还不能吃止疼药。 每次应酬回来,他就独自熬过这一阵头痛的时间。 白月去楼下超市的时候发消息给应承景:嘉文喝多了。 应承景:喝多?喝多少了? 白月:三瓶啤酒,一瓶白酒。 应承景:他酒量还不错啊,醉了吗? 白月:我和他讲话,他都没有回我。 应承景: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你干什么去了,在身边照顾他吗? 白月:什么机会?我在买醒酒汤的材料。 应承景:哎呀,就是你好好学习一下让别人喜欢你的机会! 白月被他这么一提醒,很快就想到了看过的内容。它没有买醒酒汤的材料,空手回到家。 佟嘉文头痛正难受,只听见门开合的声音,没听见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白月还是在床前做了一阵心理建设的。 它犹犹豫豫,担心自己学不会,不成功,以后被嘉文讨厌。 可是一想到紧迫的任务,它必须要鼓足勇气。 白月跪在床边,用垂下的脸磨蹭他的手心。白月的脸又热又软。 等佟嘉文意识到它在干什么,要把人推开,白月已经起身坐在床沿,朝他慢慢靠近。 白月想要俯身去亲吻他,却被佟嘉文一下挡住了。 他的目光却并不温和。 “白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白月点头,“知道。” “你不喜欢应承景了?” “我,我发现,我没那么,喜欢他。” 它这点反应还是明白的,既然就是要嘉文喜欢它,肯定不能再把应承景牵扯进来。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和你在,在一起,很舒服。”白月贴在他身上,学着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我,我不求,回报的。” 第15章 破防吵架了 “你不打算继续在应承景身上,找到你要的东西么?” “反正,找,找不到了。”白月编借口,“他,他不会,给我。” “那你现在是想在我这里找到这样东西?” “没有,我,我真,不求回报。” 佟嘉文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清晰刺耳,显得咄咄逼人,“你在他身上得不到回应,看不到希望,但觉得我人还不错,所以才要回头来喜欢我。” 平常佟嘉文不会这样,他虽然话少,但较有礼貌。起码在白月眼里是这样。 “不,不是,我,我就是,单纯,喜欢你。” “可是你之前也这样告诉应承景,说你就是喜欢他。我问过你喜欢他什么,你也回答不出来。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你只是觉得我比应承景好接触。”佟嘉文冷冷地盯着他。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神看得令人心悸。 在他眼中,白月只是在应承景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慰藉,这才转而投奔他。 这也不是值得生气和计较的大事,反正他和前男友从不掰扯得这么清楚。 可能是和佟山的那通电话让他心里窝着火,没地方发泄。 白月一下子有些无言以对,“那嘉文,你,你也能,清楚,说出来,你为什么,喜欢,应承景?” “因为他情绪稳定,不会和我吵架。”佟嘉文闭上眼。 这在白月听来十分荒谬,哪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描述对方? “不,不对,嘉文,是你,你不明白,喜欢的含义。” “你就很明白么?你谈恋爱经验很丰富?” 佟嘉文睁眼看它,差点笑出声来。 酒意模糊了他的神智,他本来想说你只是一个植物,你懂什么爱情不爱情,可是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控制住了。 白月握着他的手臂,要和他理论清楚,“起码,比你,明白!” “你说说看,你明白在哪里?”佟嘉文声音也高了。 第一次感受到情绪的强烈波动,白月控制不住它想要说的话,因为嘉文毕竟不是那条龙,说实话、争吵也不会怎么样,“嘉文,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你是胆小鬼!”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白月一下说中他的心事,佟嘉文坐直身体,露出讽刺的笑。 “你怕吵架,就要,分开,你害怕,分离,干脆就,就找,找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反正,他们走了,你也,不在乎!他们,也不会,影响你!” 白月气喘吁吁地讲了这么多字,讲得都累了。它声音并不大,但说的都是事实。 “你是我什么人,有资格来点评我?” “你是,是我,好朋友!”白月梗着脖子。 “好朋友?谁告诉你是我朋友?你不过是和我才认识不到两个星期的陌生人,我负责替应承景照顾你,分外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佟嘉文甩开它紧握着自己的手,眉锋上挑,神色锐利,甚至有些凶狠,“而且你对应承景的喜欢就是喜欢?你也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比我好哪里去?” “是啊,我,我是想,得到,我也,告诉他了。但难道,我做的,不对,就,就可以,证明,你是对的?”白月就事论事。 第30章 越吵越清醒,佟嘉文深深呼了口气,他最讨厌争吵不休,吵得没有尽头。 “出去。”佟嘉文拽着白月的手腕朝房间外一甩,语气极其不善。 白月今晚没有打算睡在他房间,它躺到客房飘窗上,身体都在发抖,眼泪也下意识越掉越多。 嘉文说不把它当好朋友,虽然令它伤心得浑身发抖,可是白月是一株知恩图报的好板蓝根,它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它只是觉得嘉文有的观念错的离谱,而且对恋人不负责任。 嘉文是它认识的第二个人类,应承景是它的任务目标,嘉文和它没有利害关系,是它自认为的、跨物种的好朋友,它希望等到它走后,嘉文能真正找到心爱的人。 应承景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问它成果。 一上线,白月沉重地告诉应承景:我,我和嘉文吵架了。 应承景:什么意思?不是叫你勾引他的吗,吵什么架?他吐你身上啦? 白月颓然地发消息,把事情告诉他。 应承景对它很是敬佩,不愧是一株有用的中药:哇,佟嘉文竟然真有会生气的时候!看来你是戳他心窝子了,下次一定记得给我拍个录像,看他生气是什么样子。 白月:我之前以为嘉文很喜欢你,但他竟然告诉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不会吵架。好像在羞辱人。 应承景难得找到知音,忙打了一连串的字:没错!你说喜欢别人是因为高富帅就算了,哪有喜欢别人这样的,这话说的,好像要是我和他吵架,他就立即不喜欢我了。我和他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佟嘉文看起来对你上心,你走了也没多大个事,有你没你日子照样过。 白月:也许是嘉文昨天心情不好,很少看他这样。昨天晚上他接了通电话,一直不太开心,我不应该挑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 应承景:哼,他心情好也没见得有什么差别。 白月:那怎么办呢?我怎么道歉比较好?就说我下次注意说话的分寸? 应承景:你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喜欢呗。你想啊,佟嘉文毛病这么严重,连真正的喜欢都搞不清楚,他又怎么能喜欢上你? 应承景是正常人,白月的目的是要让应承景喜欢自己、爱上自己,甘愿奉献心脏。佟嘉文这个困难户问题有点过于突出了,要解决谈何容易? 不过本来白月就一直在纠结,它的根要送去感谢大学生,感觉身上没有其他部位可以回报嘉文的照顾,总不能把叶子卸下来给他炒野菜吃吧?佟嘉文也不喜欢板蓝根泡面。 现在它自觉抢走了应承景,一定要给佟嘉文找到合适的对象,这就是它对嘉文的报答。 白月:我一定努力治好他! 白月没有受到打击,很快振奋地恢复信心。 刚刚它说话太直接,嘉文又喝多了,白月想到应承景那天夜里还吐了两次,因为自己睡觉就没有发现。 白月从飘窗上坐起来,蹑手蹑脚走到佟嘉文门前,伸手开房门。 转了两下,白月发现门被锁住了。 它心大得很,就坐在门前睡觉,等天亮。 佟嘉文一夜都没睡好,后半夜头是不疼了,可是心里总在反复回想白月说的话,越想越睡不着。 凌晨五点他不得不起床洗把脸清醒清醒,一开门,白月往他腿边一倒。 白月回头见他醒来了,立即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佟嘉文抬了下腿,白月抱得死紧,挪不开。 他又担心真把白月拖得摔在地上,就不走了,低头看着它,“你干什么?你不是昨天才谴责过我么,现在做出这种样子来,知道错了?” “对不起,嘉文,我,我说话,没有,没有数。”白月头也贴着他的膝盖,“你,你现在,清醒了,也多骂我,我,我不会,反驳。” “骂你?我可不敢,你结巴归结巴,伶牙俐齿得很,我才骂不过你。”佟嘉文冷笑。 他一生气,就变得和以前冷漠又高高在上的样子完全相反了。 “没有。你可以,骂我,说我,利,利用,应承景,居心不良,说我,朝三暮四,水性,养花,”白月的头又蹭了两下子。 佟嘉文不想搭理它,一狠心,漠然地往前迈,白月就坐在地上被拖着动,拖动没几下,白月的脚就撞上了客厅的茶几。 “嗷!” “怎么了?” 佟嘉文蹲下身掀开它的裤腿。 脚踝处红肿得很明显,白月咬着唇,“脚,撞到了。” 佟嘉文去拿红花油,白月哼哼唧唧半天,佟嘉文一边给它擦药膏,一边说,“活该。” 白月一听有戏,在佟嘉文要走的时候抱住了他的肩膀,头也靠在他胳膊上,“对不起,我,我知道,你昨天,心情,不好。我不该,那样讲。” “就只是这些?” “嗯?”白月不解。 佟嘉文不想和它多说,“你既然这么明白什么叫喜欢,你觉得我不懂,你回去找应承景。别来烦我,也不要管我。” 白月明白他还是在嘴硬,它没有松手,“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管他,是什么样,性格好,还是差,都喜欢嘛。你不懂,我还是,喜欢你啊。” 佟嘉文认为不是这样。喜欢,包括爱,永远都有条件。被喜欢也是,连父母的爱都是如此,何况陌生人? 无条件的都是骗子,不骗身就骗钱。 第31章 可是他何必要和一株植物讨论这些。 “你坚持你的想法,我也坚持我的想法。互不干扰不行么?”佟嘉文给它把伤口包起来,“别妄想改变别人。” 白月暂时答应下来,它学会了人类的阳奉阴违这一套,“那,那我以后,做别的事,你,你不要,再,再把,我赶走。” “别的事?”佟嘉文抬眼看它。 “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做些事。” “随你。” 佟嘉文也想知道板蓝根突然转性子说要喜欢他,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白月得到了许可,高兴地摇头晃脑,“那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佟嘉文把它凑上来的脑袋往外推,语气已经平和下来,“再说。” 第16章 友情变质 佟嘉文还是去了趟母亲赵燕的病房。 就算他不想去,同事也迫不及待地过来关心他,“佟主任!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啊?好像各项指标都不错诶,预约了下周二手术,要不要去和李主任打个招呼?李主任正好有时间。” 午饭时间,佟嘉文去了解情况,李主任说已经出现淋巴和肺部扩散,必须尽快手术切除,等到下个月,情况好就得立即安排化疗。 “小佟,你妈妈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不过她还年轻,在这个年纪算发现得早,还有很大机会痊愈不再复发的。你千万记得叫她少操心,不要生闷气,好好养着,其他的注意事项你都知道,我就不啰嗦了。” 李主任说。 佟嘉文走进病房,病房的东西明显少了许多。 不像别的病房里摆着那么多东西,恐怕是摔过了几回,也没东西再给她扔。 赵燕歪着头,一见到佟嘉文就笑,眼角皱纹深深刻在脸上。 她年轻时是歌剧演员,漂亮倒是其次,唱功惊为天人,上天赏饭吃的嗓子也遗传到了佟嘉文身上,可是佟嘉文却很沉默,很少说话。他也讨厌别人讲话。 她的声音没有笑容那么有感情,带着尖刻的怨气,“大忙人,竟然还有空来看我?我住院一个多星期了,现在你才想起来还有个妈妈就在你上班的地方?” “爸昨天晚上才通知我这件事。” “哟,那我是不能怪你呢。”赵燕笑笑的,“我也想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从来不接?” “在上班,前些天一共做了六台手术,很忙。” “你和你爸一模一样,借口早就想好了来搪塞我,好像我生病是我犯的错。” 佟嘉文摇头,沉默不答。 可是赵燕看着佟嘉文站在她床边的样子,越看越面目可憎。 佟嘉文和佟山年轻时长得太像,眉眼都一样,除了个子比他爸高挑,全身也只有脸型轮廓像她,赵燕在佟嘉文刚出生那会儿就恨屋及乌地恨上这个儿子了。 可惜她已经坏了身体,无法再生育,否则她一定要生出来个和佟山长得相反、长得毫无关系的孩子,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爱这个孩子。 “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婚?”佟嘉文注意到她憎恶的神色,开口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要看着他死呀,”赵燕收起那副眼神,依旧是和婉的样子,“离婚是在便宜他、顺他的心意,我这辈子看不到他死在我面前,等不到我拔掉他氧气管的时候,我都不会甘心离开。” “你好好养着,别再动气了。总是为别人生气有什么意思?”佟嘉文握紧了手,没办法再和她聊下去,克制住情绪,“你摔再多东西,爸也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可是能让他为此更烦心,多多少少要他分散更多精力来和我生气。”赵燕说,“我已经叫小叶把什么水杯,台灯,水盆,重新置办一遍,最好都是陶瓷做的,摔起来声音更大,更响!” 佟嘉文知道他阻拦不了,医院为她单独留出一层的空房间,就是叫她好好发泄的。 反正只要给够了钱,受苦受累的只有那些在医院排不上号来住院的病人。赵燕和佟山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你也别想着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我不会得精神病好让你们父子抛弃我的。”赵燕在佟嘉文临走前说。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了别的医生,有的也建议给赵燕尽快做手术,之后转院去精神科。 有些嘴巴比较碎的医生都把这事传到了病人耳里。 “佟主任的妈妈是个疯子。” “啊,不是说癌症?” “癌症,同时也是疯子!天天晚上不睡觉搁那儿唱歌,不唱歌就摔东西,一点都不能惹!听说打了镇静剂才行。” “我们这层没听到什么动静吧···” “他们有钱,住vip,就东面那栋大楼知道吧,离我们这么远,肯定听不见的嘛。” “精神病不是遗传的吗?亏我之前还想给佟主任介绍对象哦,幸亏没开口。” 佟嘉文每日例行来问情况,病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深意。 赵燕知道佟嘉文被议论,她也很开心。她不去别的地方,就是要住在佟嘉文工作的医院,让佟嘉文没法安生地置之事外。 马医生听到流言,下班去找佟嘉文聊天。 该用工作来麻痹神经的时候反而不忙了,佟嘉文连值班出去倒水都听得见有人在议论他。 一看见马医生,佟嘉文难得露出真心的笑,“你也不忙?” 马医生不打算和他聊赵燕,只说,“来问问你那个小表弟什么情况。我叫你有事联系我,你这些天都没话,小表弟恢复正常了?” 第32章 “他更不正常了。” “怎么个说法?他现在来扒你裤子?”马医生开玩笑。 “他现在说喜欢我前男友,现在估计是看不到希望,忽然又说喜欢我。” 马医生捋了一会儿才捋清楚,“小表弟的喜欢,不是对男人的喜欢吧?” “不是。它是太缺少关爱,有谁对它好一点就要赖着谁。” 错把别人施舍的好当成爱,佟嘉文觉得白月喜欢自己真是可笑,还好意思反过来指责自己不理解什么叫喜欢。 “吓死我了,以为你们乱、l呢。”马医生喝了口茶,长舒一口气,“你说它爹妈刚死,经历了重大打击不得不来投奔你,这样的心态太正常了,就是一时情感缺个寄托。你可别拒绝它,不然它更难受,更难恢复。” “我知道,不过总依赖别人不是办法。” 佟嘉文自然不会告诉马医生,白月多半只是一株道行很浅的板蓝根,它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世全是编的,真实目的还一无所知。 “有时候面对精神有问题的病人,依赖比不依赖好啊,他愿意依赖你证明还有康复的可能,人生还有希望,要是谁都不依赖,对世上所有人都失望,那会崩溃的。” 这句话令佟嘉文想到的不是白月,是赵燕。 他靠在窗前,“你说我妈会有康复的那天么?” 马医生劝他,“一切都会好的。” 佟嘉文恍若未闻,抬头望着楼前花园里已经凋败的花花草草。 医院楼前有个广场,十几盏路灯绕着它,每一盏都很亮,佟嘉文一下就看清了蹲在离他最近的路灯旁的人。 白月看起来正低头在草坪上用树枝画画,一只手握着树枝,一只手在频繁看手机。 自从它脚被撞到,就一直乖乖待在家里看电视,晚上也没有再和佟嘉文睡一起。 今天白月没说要来医院看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在医院楼下,还没有任何通知。 送走马医生,佟嘉文叼着烟下楼,脚步放轻。 白月的的确确是在地上画东西,而且在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人讨论。 和白月聊天的不是别人,正是应承景。 应承景问,“这些天你和佟嘉文一点进展也没有?” 白月点头,“我想,他还没,没有消气。” “看不出来嘛,平常脾气还行,一生气居然就生好些天啊。” 白月说,“我看的,小说,说男人生气,多亲,就好了。可是,嘉文,根本不,不让我,接近,对我,好冷漠。” “哈哈哈,”应承景在那边听起来很欢快,“你学得真快,理是这么个理,他不让你接近,你就不接近啦?继续死缠烂打。” “我,我今天,来了。嘉文,在值班。” “你就在外面等啊?” “是,是的。我想,等他,值班结束,出来,看见我” “那你要等到猴年马月?外科值班值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你就干等?” “没,没有,干等,我在和,朋友,聊天。” “朋友?什么朋友?” 白月看着周围一圈植物朋友,怕吓到应承景,就含糊过去。 应承景没太在意,“你不是喜欢看强取豪夺的小说吗?按照这个上面做就是了。关系拉近可不是靠等来的。” “我喜欢,看,但,但是···” 但这种方法可是它保留着用在应承景身上,方便后续做x,用在佟嘉文这里好像有点怪。 “哎呀,还但是什么?”应承景说,“最多把你推开,大庭广众的,他是能打你还是干嘛。” “也,也是哦。”白月在地上纠结地画圈圈。 “行了,快去做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好。” 白月挂断电话,和它的植物朋友们道别,一转身,吓得手机啪嗒摔到地上,往后退了两步。佟嘉文正打量它。 佟嘉文没听全,但应承景的声音还是认得的。 白月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弯腰去捡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嘉文听见了多少?知道他的计划了吗? “和应承景聊天?”佟嘉文过来问。 “没,没什么,你别,误会。我,我在楼下,等你,很无聊,找人,聊天。” 佟嘉文没别的意思,不过白月忽然这样紧张肯定有猫腻,假装生气地板着脸,“聊什么?” “聊,聊你。” “难道不是看我这边没希望了,就再聊一聊你多么喜欢他?” 他站在路灯的光圈边缘,光影切割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像戴上了面具,让佟嘉文的神色看起来不像自嘲,而是在审判。 “没有。”白月低声说。 “那你接着找人聊天,我不打扰你。” 佟嘉文转身就走。 白月抬眼犹豫着,终于猛地跑过来拽住佟嘉文的袖口,把他拉到一楼暗处,躲在自动贩卖机和墙壁夹缝的小角落。 白月把佟嘉文压在冰冷的贩卖机身旁,他没有佟嘉文高,踮起脚尖才勉强和他视线平齐。 两人呼吸如此迫近,令白月耸然心动,全身充斥着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抬手把佟嘉文的眼镜摘下来。 它本来还想说几句书里的台词,什么你逃不掉的,你永远不能离开我,但当白月真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这些话都没有必要讲。 佟嘉文竟然主动逼近了一些,目光深不见底。 第33章 白月握着他的手压在自己身后,浅浅亲了他唇边一下。 其实小说里做到这地步,下面就开始扒裤子了,白月不敢做。佟嘉文不喜欢别人太轻浮。 白月迟疑着,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佟嘉文胸膛,听他清晰的心跳。 “嘉文,我在问,应承景,怎么,才能让,你消气。”白月缓缓地说,“你这,几天,还是,不理我。” “我没有在应承景面前生气过。” “对,他,他也,不知道。我就,自学,这个办法。” “要是我还不想和你讲话怎么办?” 白月没有思索,又去亲他的脸,“不讲,就不讲。反正,我亲你,也不亏。应承景,还没,亲过呢。” 佟嘉文低低笑了两声。 “你脚踝不疼了?”他问。 “本来,也没有,多严重。” “那你这几天是装的不能走路?” “是,但,但你也,没再,问过我。我装的,没用。”白月委屈地低头。 “脚不疼就好。”佟嘉文笑了笑。 “怎么了吗?”白月困惑道。 佟嘉文忽然反扣住白月双手,两人调换了位置,他逼压下来,白月嘴唇钝痛,随即失去了平衡,全然被困在角落。 疼痛从脚踝袭来刺醒了它,佟嘉文控制他手腕的力道也松下来。 白月一边喘着气,一边听见佟嘉文在它耳边轻声说, “要我不生气,得这种亲法。” 第17章 陌生人 佟嘉文从白月手中拿走他的眼镜,稍微整理下衣服走出角落,白月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口,踉跄着随他一起去科室。 他在值班,白月没有多开口打扰工作,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睡觉。 果然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换班,佟嘉文开车带白月回家。 睡醒之后,白月脑袋依然晕乎乎的,心里盘算佟嘉文的想法:他这个意思应该是原谅它说的话,可能以后还会给它得寸进尺。 但具体意味不明,好像不该是这样的走向。白月也搞不明白。 回家等到佟嘉文下午补完觉,已经到了四点,中途白月无聊,就坐在阳台上和鸭掌木聊天。 听完白月的话,鸭掌木才讲:你还不明白他究竟有没有原谅你啊? 白月:应该没事,谁会和讨厌的人接吻? 鸭掌木:也对。不过你现在为什么转头攻略他,那条龙你不问了吗? 白月:龙喜欢经验丰富的人,我在积攒经验,等到足够应付自如就回头再找他。 鸭掌木:好不道德,你怎么赔偿佟嘉文? 白月:多亲他一会儿就该好了,到时候再介绍新男友给他。他也没有亏。 鸭掌木:你可真是造孽啊。 白月:什么意思? 手机消息响了一下,是快递到了。 这回不是李薇买给他的,是自己第一回在淘宝上买东西,这样东西对于它学习人类做x非常重要。 白月已经问过,既然应承景喜欢经验丰富的,肯定不止单纯的恋爱层面,还有床上功夫也是。这点在任何类型的小说中都有所提及。 对人类而言,这是极其珍贵的能力。 考虑到它只有一次开花的机会,那必然要好好开,开得令应承景无法自拔,难以忘怀,才能提高勾引的成功率。 当然,也是在它认真深入学习之后才逐渐知道,当时应承景带着它去逛的衣服究竟是什么衣服。 应承景叫它穿给佟嘉文看,想必也有让白月借着佟嘉文的身体,好好提高x能力的期望。 综上所述,提高x能力迫在眉睫。 白月下楼拿快递,旁边柜子也有个男人来拿。他就站在白月身侧,目光却没有盯着快递柜,而是在看自己的后颈。白月搬起自己箱子就要回头,却被他叫住。 一看见他的脸,白月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忽然变快了,这并非出于它主观意愿,这是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这个男人比嘉文矮一些,相貌英俊,莫名很有亲和力,笑起来眉眼温柔。 “你好,你是住在9栋的么?”他默不作声看了眼它的快递箱,主动问。 “是。” “我也是,我是最近新来的住户,叫王子钰。” 白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自报家门。 “你,你好。”它只能这样回复。 “你和佟主任是亲戚?” “你,你认识,嘉文?”白月狐疑。 “是呀,我和他很熟悉了,上个月我未婚妻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骨折很严重,佟主任就是主治医生,她到现在还在住院呢。没想到这么快和佟主任成了邻居,缘分真是奇妙。” 白月恍然点头,“那,那你,未婚妻,情况,怎么样?” “佟主任水平很高,马上就能出院了。不过我未婚妻身体一直不太好,病恹恹的,受一次伤总要比平常人更多时间恢复。” “哦,好。那个,我,我是嘉文,表弟,在x大,上学。”白月这才想起来介绍它自己。 “表弟?”王子钰笑意渐深,“看起来不像嘛。” “基因,突变。”这个词是白月从书里学来的。 王子钰好像对于它的结巴一点都不奇怪,“你一个人出来拿快递,佟主任还在上班吧?” “昨天,他值班,在睡觉。” “真是辛苦,等病好了,我和她有空请你们吃饭。”王子钰和它一起往前走,一边侧过脸和它讲话。 第34章 目前遇到的人类里,佟嘉文看着随意,其实最不好惹。应承景脾气算不错,白月面对他们时常会有些累,总要绞尽脑汁想怎么说话,但只有眼前的王子钰给它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讲话舒服自然,没有目的性。 白月喜欢和他聊天,顺便留下王子钰的联系方式。 “你姓白?” 白月点头。 “我能叫你小白吗?”王子钰很快察觉到不妥,忙补充,“别介意啊,我也有弟弟,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看见你就想到他,不自觉地把你当小孩。” “可以。我也觉得,你很,很亲切。而且,还,还没有人,这么,叫我。” 王子钰摸着它的头顶,闻到一股淡淡的板蓝根味。 他笑得更开心,更温和了。 如果白月是个人类,它一定能发觉不对劲。 因为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这样弧度的笑容,而且将近十分钟都不变。 白月送别他,走进门,佟嘉文已经起床,刚刚冲过澡,正在擦头发。他碎发有些多。 “你去哪儿了?怎么听见有人讲话?”佟嘉文走近它,看着它抱着一箱又沉又大的东西。 “拿快递,碰见,你的,邻居和,病人。” “王子钰?” 白月点头,绕过他把箱子放进房间,“是他,他好,和蔼。” 它一转头,没想到佟嘉文跟着进来,忙挡在箱子前。 “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快递吗?”佟嘉文视线很轻易越过它,落在快递单上的那行小字。 可惜刚洗过澡出来没戴眼镜,看不清楚。 “没,没有。”白月主动拉着他回客厅,殷勤地找到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嘉文,今天,是你,先和我,讲,讲话的。你,你不生,我气了吧?” 佟嘉文伸手把吹风机抓过来关掉,“再说一遍,没听清。” 白月原封不动重复完,佟嘉文后背靠在沙发上,神色自若,“昨晚纠正过你的错误,你还没订正,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错误?那不就是亲吻么?白月不排斥,以后肯定也要吻应承景,多亲几遍,经验更熟练岂不是更好? 白月坐得靠近点,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和他吻了一遍,佟嘉文扣住它的后脑勺。这一次佟嘉文回应得比昨晚温柔,明显在引导它,帮它复习。 原本白月还坐在他身侧,亲着亲着人就往佟嘉文身前倒,变成面对面趴在他身上,白月亲完后也没有起身。 它一直喜欢贴着他,也许不止是体温合适这个原因,它没有深入想过。 白月眨着眼睛问,“现在,可,可以了吗?” “进步得很快。”佟嘉文说, “你的嘴唇尝起来竟然也像板蓝根。” “我,我怕感冒。喝了点,冲剂。”白月目光躲闪。 “是么。” “对,对,就是这样!”白月生怕他追问,“嘉文,那万一,我以后,再让你,生气,还能这样,做?多亲,就没事吗?” “为什么会让我生气?你还打算和我把喜欢这个话题辩论到底?” 佟嘉文温热的手指穿在白月头发里,白月感觉很舒服,不打算挪窝了,一动不动。 “不,不是,这件事。只是,可能,以后可能,骗你,或者,让你不高兴。” 佟嘉文以为它指的是自己不是人、是个板蓝根的事。他早就接受了。所以他告诉白月,“可以啊,只要你亲的时间够长,技术够好,我会原谅你的。” “你说的哦!”白月眼睛一亮,离开他身上去找手机。 佟嘉文看它突然兴奋不已,更是料定心中的想法。它绝对是怕自己知道板蓝根的真实身份。 或许这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都接受不了,比如应承景,但佟嘉文却觉得新奇有趣,板蓝根又怎么样,至少不像人类那么多心眼。 “嘉文,你,写个,承诺书,好不好?”白月从手机上找到一份承诺书模版,想必是准备已久,重新趴在他身前给他看屏幕,“你写一写,我才,放心。” 佟嘉文很轻松地从它手里夺过手机,白月一慌,坐起来伸手去抢,还没挣扎两下就被佟嘉文单手扣住手腕。 白月很着急,抻着脖子乱动,“你,你不要,乱看!” “我看一下承诺书上有什么,别激动。”佟嘉文只是想吓吓它。 白月不动了,佟嘉文抓着手机的胳膊也垂下来,贴着他的侧脸注视屏幕。 承诺书上写得很明白,自己要是犯错,无论什么样的错误,佟嘉文都不要追究更不要把它抓去警察局。 “你没犯法吧?改过名字吗?”佟嘉文再三确认。 “没有。” “你是节肢动物变的?”佟嘉文问。 “节肢,动物?” “蜘蛛,蝎子,蟑螂。” “不,不是。”白月忙摇头。 “行,我签字就是了。”佟嘉文在屏幕上给它写姓名。 白月心满意足地收好。 佟嘉文问,“这是应承景教你的?” “是我,自己,要你写。” “最好是这样。” “哦对,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为什么,我,我看见,王子钰,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以前见过。” “他说,他的,未婚妻,是你病人?” 第35章 “是,他未婚妻姓宫,叫宫竹。不过身体很不好,有些弱不禁风,病也拖拖拉拉的,不容易好全。” 佟嘉文对宫竹的印象极其深刻,深刻到超出了他平常的限度。 对于自己负责的病人,佟嘉文自然记得清楚他们的病症。但宫竹不一样,佟嘉文对此也想不通,宫竹的长相,声音,经历,像在看见她眼睛的时候就被动刻在脑子里,信息熟悉得远超陌生人。 这是很古怪的地方,不过白月没问他这些之前,他还想不起来用“即视感”来描述这一切。 “姓宫?好少见,他们,名字,简直是,是一对。” 白月想,他们一个王子,一个公主,听起来真般配。 第18章 少见确实少见,佟嘉文他们医院院长就姓宫。 但宫院长只有两个儿子,都出国了,不在本院,佟嘉文平常不聊八卦,对这个事知道的不多。 关于王子钰的话题没有继续谈下去,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人而已。 白月在把签字的承诺书保存了好几份,应承景恰好给佟嘉文发消息。 昨晚佟嘉文就想问问他白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应承景心虚,以值班为借口始终没回复。现在才鼓起勇气问。 佟嘉文直言不讳:你怕白月吃了你,是你撺掇它来找我? 应承景紧张兮兮:白月给你捣乱了吗? 佟嘉文:白月说它喜欢我,但它不是一直都要在你身上找什么东西么? 应承景没说实话:它可能发现在我身上找不到这样东西,就放弃了,多半是看我不喜欢它,没希望吧。 佟嘉文:它没和你聊更多? 应承景:没啊,我挺怕它的,它百分之90的概率不是人!我怎么敢像你和它那样相处啊。 佟嘉文倒是认同这一点。 白月等到佟嘉文收起手机,它才认真说,“明天,能不能,和你,上班?” “怎么,要当我学生?”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我给你看猫和老鼠。” “不要。”白月立马否定。 “你非要盯着我?” “没错。” “不肯告诉我你的目的,你怎么叫我相信你?” “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要伤害应承景?” 佟嘉文一下说中点,白月低头辩解,“也没有。” 可板蓝根能有什么可怕的目的?它是一味中药,看它昨晚上的样子,多半是修炼过程中出了岔,要学狐妖来吸食人的精气。 “你要跟着我去,就别像上次那样到处乱跑。”思虑再三后佟嘉文才同意。 “好啊!我,我不会,再跑的。我就,跟着你。”白月抱住他胳膊,依偎着他躺下来。 佟嘉文缄默不语,白月习惯了他的沉默,不在意有没有回应。 没多久,白月好像忽然发困,直接缩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佟嘉文松开它,独自去阳台抽烟。 他莫名想到先前和白月吵架的原因,越想越烦,虽然他还是坚持原先的立场,板蓝根懂什么? 无所谓了,佟嘉文把烟掐灭,白月明摆着另有所图,应承景也不肯说,好在白月只有十岁智商,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白月最近特别能睡,它猜想是离最后日期将近,能力正在逐渐衰减。 它要尽快抓紧时间,所以佟嘉文去上班,白月也要跟着去。 今天有市里领导来检查,佟嘉文去的早,正好撞见张主任进门,张主任和他打招呼,又和他谈他妈妈的情况。 佟嘉文其实一点都不想听,出于礼貌没有打断,白月就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听。 除了专业名词不理解,其他话理解起来都没有问题。 等张主任离开,白月就问,“嘉文,你妈妈,身体,很差?” 佟嘉文回头看他一眼,“我不想讨论她。” “哦。” 佟嘉文去巡视病房,白月就和李薇一起跟在佟嘉文身后。 李薇惊讶不已,“你不上学了?” “身体,不好,在休学。” “啊?哪儿不好?”李薇见它红光满面,“你不是活蹦乱跳的么。” “嘉文,带我见,医生,医生说我,我脑子,有问题。我说,不是。他不信,就休学了。” 李薇一愣。她是感觉白月不像大学生,清澈中带着幼稚,幼稚中带着纯真,她没多想,但佟嘉文这么说,证明带它去医院看过了,她忍住疑问,没有多问。 “你脑子没问题,佟主任吓唬你。”李薇安慰他。 “吓唬?嘉文,为什么,吓唬?” “你上次不是跑了吗,主任怕你哪天想不开再跑嘛,就编点病症让你不敢出门。” “那,那,是不是,说明,嘉文,也很关,关心我?”白月问。 “肯定的。不过主任对谁都比较关心,他虽然看起来不爱讲话,人还不错。” 这在白月意料之中,在它看来,佟嘉文根本是谁也不在乎,所以对每个稍微亲近点的人都差不多。 只是为什么他对他妈妈态度那么差?白月有些困惑,“那,嘉文,妈妈呢?” 李薇神色一变,“你也听到传闻了?” “传闻?” 李薇言简意赅地告诉它原委,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跑去vip病房,最近那里都没人敢靠近。” 第36章 白月沉默了一路。 巡视病房巡到最后一间,就碰到昨天刚认识的王子钰,还有他躺在病床上的未婚妻宫竹。 在想象中,宫竹应当也会有公主的美貌,“鸦羽般的睫毛,冰雪的肌肤”,宫竹和这些描述分毫不差,但她实在太瘦了。 它们植物当然也有长得高壮和瘦弱之分,可是瘦成宫竹这样,眼窝深陷,颧骨下的脸颊凹进去,露出来半截像根竹竿子的双腿,看起来有些吓人,也忍不住让人产生怜惜。 头发遮挡着她大半张脸,身上穿着件黑色外套,装束简单。 白月不由多看了几眼。 宫竹声音轻细,佟嘉文听一句问一句,朝王子钰说,“没大事,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她这么瘦,骨头很脆,你最好给她多吃点。” “她胃口一直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就算看遍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维持这样的体型。” “会不会是厌食症?”佟嘉文面色严肃。 “这个早就检查过,她本来也没减过肥,生下来就这么瘦,以前还挺开心,怎么吃都不胖,可是过几年后就变得越来越吃不下。我还是找中医才暂时把她调理好的。” “中医开的什么方子?”佟嘉文顺口问。 “别的都不太记得,只记得里面有二两板蓝根,反正就稍微好点了,只是还吃不下太多。”王子钰忍不住笑道,“以前还不知道板蓝根能开胃、降胃火。” 又是板蓝根。 佟嘉文下意识看向藏在李薇身后的白月,果然,听见板蓝根入药,它撇开眼朝后多躲了几步。 白月挪步的动静很小,王子钰却敏锐地朝它所在的方向投来视线。 一见到白月,他就像碰上十年不见的朋友,热情一笑,“小白,你跟着佟主任来医院了,今天不上学?” 白月没来得及回话,佟嘉文笔一顿,抬头,“你叫它什么?” “小白啊,怎么了?” 白月和王子钰打招呼,“你,你好。” 王子钰顺便将白月介绍给宫竹,宫竹忽然间和白月对视,她的眼睛深邃漂亮,却没有一丝神采。白月本只想点点头算打招呼,宫竹却主动伸出了手。 “佟主任表弟真年轻。” 她笑着垂下眼,声音还是轻细,只是听起来不一样了。 这下白月不得不回握,宫竹的手在慢慢缩紧。她看着瘦,手上力气大得可怕,握住的一瞬间,白月差点没站稳朝她身上摔。 但就在白月要彻底甩开时,宫竹又陡然松下力气,王子钰帮她把手收进被子,隔开白月和宫竹的距离。 今天天热,白月站着的位置还靠着阳台,后背却出了不少冷汗,握手的感觉挥之不去,阴嗖嗖的。 它忙转头贴着佟嘉文,等它终于抓到他温暖的手,缓了口气,心底寒意才慢慢驱散。 佟嘉文看出来不对劲,把白月拉到身后,“宫小姐有话和白月讲?怎么刚刚还握着它不放?” “没有的事,”宫竹没有解释,躺下来,被子盖住脸,“帮我把窗帘拉上,有点刺眼。” 王子钰好脾气地照做,笑了笑,打破奇怪的气氛,“小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粘着主任,你们感情真好。” 佟嘉文没有客套两句,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走出病房后,佟嘉文问它,“你不是昨天才认识他们的么?” “是啊,我,我也不懂。就是,不敢,靠近宫竹。” 白月知道这个世界不只它一个精怪,肯定还有别的。 但宫竹就是人类,她身上没有精怪特殊的气味,何况她还生着病,还给佟嘉文治疗到现在。 “那他还叫你小白?” “啊?”白月沉浸在自己回忆里,没听见。 佟嘉文已经往前走了,白月迟了两步才追上,“他,他说,我像他,弟弟。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佟嘉文还是没开口,绷着脸,步子还快。 白月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听见王子钰谈两句以后怎么就变脸了。它紧跟着佟嘉文的脚步,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它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地方,就不知道要怎么道歉。 “小白!” 王子钰从身后追过来,叫住了白月。 白月松开抓住佟嘉文的手,佟嘉文看了他们一眼,回了办公室。 “有事吗?” 王子钰把白月拉到走廊没人的地方,说,“是这样,刚才佟主任在,有的话不好交代,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白月还惦记着佟嘉文好像在生气,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没有表态。 王子钰却说,“是关于你一直在找的那条龙的事。” 第19章 烫伤 白月突然怔住,好半晌说不出话。王子钰就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它。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龙?”白月警觉地朝后退,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和它讨论这些秘密。 “你没有好奇过,你们板蓝根和龙的故事难道就只有两个主角么?” “那你,到底,是谁?”白月追问。 “我不是坏人,但你舅舅没有把这个故事原委清清楚楚给你讲完,只要你带着那条龙心去见板蓝根王是吗?” “你,什么都,知道?”白月显然被他吓到了。 “因为我也是主人公之一。” 白月盯着他看半天,还是觉得他是个人,不是什么精怪。 第37章 “那条黑龙前世为了逃避死亡耍了一个花招,它并不是你眼睛看见的那个样子。这是我给你的护身符,你戴在身上可以避免受到危害。” 王子钰将一条项链交到他手上。 白月根本不懂他的意思,迷迷糊糊收下东西,一个人站了很久。 这会儿看病的人不多,佟嘉文在办公室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在电脑屏幕上瞎点,脸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其实没什么事做。 紧接着手机上跳出来开会通知,他深呼一口气,想想还是没留下纸条告诉白月,直接去开会。 所有的会都无聊透顶,可是领导又把赵燕拿出来特别提醒。 “佟主任妈妈就在我们院,小李啊,你要多担待。” 李主任是主治医师,忙点头应下。 佟嘉文一向没有多余精力和心情关注别人脸色,除了涉及赵燕的时候,他就算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很多人探究的目光扎在身上挥之不去。 以前他会一直沉默,把这种时刻熬过去,不过现在有了新的转移方式,他在想白月这个笨蛋就算反应再慢,也该回办公室了吧? 一散会,佟嘉文直奔办公室,白月魂不守舍地蹲坐在墙角抠墙皮。 听到动静,白月立即站起来,拍拍沾满墙灰的双手,“嘉文,王子钰,说,说了,奇怪的,话。” 没等佟嘉文说他想不想听,白月就坐在他对面,把手中的项链递给佟嘉文看,“还给我,这个。” 一看就是劣质的镀金项链,链坠磨损得破破烂烂,佟嘉文随意拿过来,在碰到的一瞬间陡然被刺痛了,指尖立马红得像烫破了皮。 佟嘉文不死心,又试了一遍,一样的结果,这次是真被烫破了,血很快淌到指缝。 可是烫伤很少会流血。 “啊!怎么,会这样?”白月一吓,手忙脚乱找东西给他包扎。 血怎么都止不住,汩汩向外流,仿佛是对他的警告。 白月紧张之下想到小说里的止血好方法,含住佟嘉文的手指吮吸。 没想到效果奇佳,白月舌尖尝不到血腥味,大概已经止住,它提着的心才降下来, “好像,好像,没了。” 它一抬头,却发现佟嘉文正定定看着自己。 白月没有松开他的手,“嘉文,你刚刚,在生,什么气?我不明白。” 在人间的这些天,它说了很多次它不明白,搞不懂,这四个字已经不再结巴。 “我没生气。” “没有吗?”白月疑惑地打量他,但是佟嘉文的反应和那天晚上差不多,都是翻脸不认人。在白月的记忆里,这样的表现等同于生气。 “没有,你看错了。”佟嘉文垂眼,“我只是心情不好。” “你好像,没有,开心的,时候。” “是吗?” “没错。看起来,总是,心里有,很多事。不开心。” 佟嘉文没有多讲。 他蜷了蜷手指,看向罪魁祸首的项链,“王子钰想干什么?” “没说,别的。说这个,是,护身符,送给我。” “护身符?那刚才发生的事,证明对你来说我是异类吧。” “不是!” 王子钰说的话白月没有完全相信,因为疑点实在很多,与其相信一个陌生人,还不如相信和它朝夕相处的舅舅。舅舅没说的事就不重要。 舅舅总是语重心长地说,“人就是天地间最可怕的怪物,谁也不能相信。” 说不定这条项链就是专门用来破坏它计划的! 幸亏有嘉文在,不然要是烫伤了应承景,它这任务岂不更是难如登天? 白月义愤填膺地抓起项链扔进垃圾桶,“在病房,宫竹,就抓着,我,不放。她的,眼神,好可怕。像吃了我。” 而且我本来就是一棵板蓝根,是可以直接吃的!炒着吃、榨粉吃都可以,根本不是一种文学修辞手法单纯用来形容对方神情恐怖。 这话不能告诉佟嘉文,白月有苦说不出。 “我也奇怪,你真的不认识她么?” “不认识。”白月再三强调。 “算了,你不用管,世上坏人多,以后别和他单独说话。” “好!” 白月还有一件事要问,“那,那以后,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生气?” 佟嘉文偏过脸,明显没有刚才那样绷着,语调却还是四平八稳,“你自己猜。” 已经习惯了佟嘉文的口是心非,白月想到一个万全的对策,反正佟嘉文生气的时候亲他两遍好像就好了,那以后无论是疑似还是确认,都用这个方法。 它给应承景发消息,应承景果然夸它处理得十分机智。 提到项链,应承景却说:你把项链扔了干嘛?捡回来给我看看是不是有这么邪门。 白月: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应承景:没事,我命硬。 白月准备这周末去见应承景的时候再带给他。 上午忙完后佟嘉文主动去见李薇,李薇在偷懒,见到他主动来找自己,顿时冷汗涟涟,在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犯的错都过了一遍。 佟嘉文却问她,“宫院长的女儿是不是宫竹?” 李薇被他问懵了,“啊?这件事,哦,主任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以为院长只有两个儿子。” 第38章 难得他来问八卦,李薇仔细想了想,“那段时间你好像在忙着找白月,怪不得没听过呢。这个还是我听人家传的,明面上院长是有两个儿子啦,但那都是后来生的,宫小姐是院长前妻的女儿,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在靠药续命,好几次都下病危通知书了。但最近自从和她现在的未婚夫谈恋爱,身体好了很多,所以院长才同意他们结婚。” “王子钰是医生?和他在一起病就好了?” “不是,好像家里收租的,所以平常很闲,每天都陪着宫小姐。” “那他们两个人怎么认识?” “宫小姐在外地治疗的时候认识的吧,这个细节要去问本人。” 在佟嘉文给宫竹治疗的期间里,院长一次都没联系过他,也没人主动提,佟嘉文自然没多想。 宫竹却在第二天情况突然好转。 原本骨瘦如柴的人忽然就有了精气神,一改死气沉沉的气氛,见到佟嘉文时有说有笑。 王子钰恰好不在。 “今天各项指标忽然全都正常了。”佟嘉文脸上却不高兴。 “每个人体质不同。”宫竹轻声说。 再不同也不会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和昨天指标比压根不像同一个人。 佟嘉文又问她哪里不舒服,宫竹一点问题都没有。 佟嘉文觉得他既然都遇到了板蓝根变成人的事,碰到这样奇异的事也不算奇怪。 “佟主任,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你肯定忘了。”宫竹忽然在闲聊的间隙说。 佟嘉文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但他一直在忽视这种不自然的既视感。 “在哪里见的?”佟嘉文看了看点滴的速度。 “我也记不得了,大概是梦里。”宫竹像是开玩笑的口吻,“不是有个词叫一见如故吗?” 佟嘉文只在偏头痛发作以后的那几晚频繁发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云总是紫红色的,天地混沌,带着诡秘莫测的气息,一开始是一团团的云雾,后来渐渐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云龙,像火焰燃烧的云龙一直追逐着他。 他看见山上有座城堡,有个女人在城墙上的影子影影绰绰。 梦境里他一直在往前跑,跑到了高山下,又像不要命一样沿着岩壁向上攀爬, 他记得他是要去救人,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佟主任!”宫竹的声音让佟嘉文从恍惚中回神,仿佛在宽慰,“我只是随口一谈,不用太认真。” “宫小姐的父亲是宫院长?” “我以为你知道。” 佟嘉文说,“院长没有特别吩咐什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宫竹笑了笑,“我也不希望生病搞得大张旗鼓,再说,虽然没有特别交代,佟主任不还是把我的病治好了?” “是你未婚夫的功劳。他一直陪着你,你心情好,身体就能好。” “是啊,我也很感谢他的出现。”宫竹的笑意味深长。 “那就好。宫小姐好好休息。” 佟嘉文今天问的已经算很多了,他在宫竹这里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也知道她多半不会说。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和自己见过面? 宫竹始终在外地医院接受治疗,佟嘉文这么多年都没接手几个姓宫的病人。 真的有现实中素未谋面的人出现在梦境里么? 从前他肯定不信,但现在板蓝根都能成精,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只是越发好奇他从前那个梦境里,自己究竟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第20章 歧途 佟嘉文心事重重,下班回家后也没有力气,粗看一眼白月房间,确认人还在,洗过澡就睡了。 宫竹的话令他很不安,夜里睡不好,盯着天花板发愣。 转动门锁的声音在黑夜里极其细微,近乎无声,要不是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板蓝根味道,佟嘉文都以为是听错了。 这个人先是靠在门框上,踮起脚尖等了五分钟,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老鼠偷偷摸摸偷食物一样,走一步等半步,确认床上的人没有发现它,就钻到另外半边被子里躺下来,再把自己那边靠床脚的被子踢开。 前几天他们吵架之后,佟嘉文没有主动提,白月就一直不回到这床上睡觉,保持着这种默契。 谁说白月没脑子的?一看这两天他们关系缓和,白月就再次得寸进尺,还学会了大半夜爬到别人床上。 它先是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可能在做什么思想建设,佟嘉文本来不想管,打算装不知道,但白月明显不只是要做这件事。 它的整个身体慢慢向下滑,直到头也滑进了被子。 这套动作无疑经过了精心设计,只是听起来动静不小,其实动的幅度很小,很慢。 这下连佟嘉文也搞不懂它想做什么,植物虽然喜欢二氧化碳,但也不至于跑到被子里吸的吧? 下一刻白月伸手去拉扯他的裤子,力气不大,还没拽下来半截就被佟嘉文抓住了手腕,一提溜把白月从被窝里拉出来。 “嗷!”白月大喊。 “大半夜不睡觉,到我床上来偷东西?” “没有!”白月第一次就失败了,好在它提前想好借口,“你说过,我可以,睡,睡在,你房间。我的,被子,冷。” “你不盖被子还嫌弃被子冷?”佟嘉文狐疑。 “因为,天冷了,想和,你,睡一起。” 第39章 “你掀我裤子要干什么?你对你每个喜欢过的人都要这样做?” 白月慌张的时候总乱动,像个泥鳅,佟嘉文薅不住,抓到哪里哪里就特别滑,只能向下薅。 “啊!你不要,揪我,的根!” 白月大叫一声,脸颊通红,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很不好意思。 佟嘉文只是掐住它屁股而已,被白月说得这么奇怪。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 “我,睡不着,看看,看看你,有多大。” “什么?” 佟嘉文没听懂。 白月也知道,和人类公开讨论这样的问题非常‘轻浮’,它就凑到佟嘉文耳边又解释一遍。 佟嘉文神色十分古怪,“所以你之前扒应承景裤子,也是为了看这个?” 白月点点头。 佟嘉文欲言又止半天,“你不会觉得这样做会让别人喜欢你吧?” “我只是,偷偷的,没打算,被发现。”白月小声解释。 佟嘉文越发确定,这个板蓝根的目的是要和他xx然后夺取精气。 说不定是看应承景特别怕它,死活不肯接近,不好下手,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百般勾引他之后提升修为。 这个逻辑似乎可以说得通,但最初的疑问还是没解决: 板蓝根作为一味滋补中药,就算真发生了关系,也能对自己起到养生效果啊?它真能通过这种方式提高修为? 佟嘉文感觉到生活的世界正变得极其陌生。 白月看佟嘉文不讲话,歪头观察他一阵,又突然亲了下他的脸。 “你,你又,生气,吧。” “没有。”佟嘉文顺嘴回了一句。 “那,那我,刚才,没看清,多大,”白月有些腼腆,“能不能,再看,一遍?” 反正他也不生气嘛。 佟嘉文忍不住笑了笑,好笑间又有点无语,盯着它,“白月,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说了,我喜欢,你。” “不要求我也喜欢你?” “是的!” “不可能什么要求都没有。”佟嘉文又扫了一眼,意料之中道,“想和我上床?” “不行!”白月陡然如临大敌,反应出乎意料,“不可以!不能,这样!我有,底线。”初次开花是留给应承景的! 挑逗完别人突然就反悔,白月是真傻还是装傻?这是只有十岁智商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佟嘉文真有点生气了,他拽过白月的脸,“那你是觉得这样逗我很好玩?还是,想量一下我的尺寸,再介绍人给我相亲?” “难道,不可以,搞,纯爱么?” 白月看过不少这样的小耽,到大结局两个主角只亲了几下,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同样过得好好的。那种成天开花的小耽是要和应承景最后做的,和嘉文搞纯洁模式——这是白月这几天想到的新招数。 在它看过的所有he版本的小说,无非只有这两种相处模式。要么成天都做,要么几乎什么也不做,最后都可以达到目的。 “你意思是虽然喜欢我,但只想纯牵手聊天;你刚才上床掀我裤子,也只是单纯好奇?” “是啊。” 佟嘉文冷笑,突然变了脸,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又森然。 他看起来不壮,但力气很大,一下就翻过身按住了白月的胸膛,将人按在床、上,另一只手向下拉扯白月裤子的松紧绳,白月下意识挣扎起来,裤子被脱得更快。 白月心跳剧烈,它没能理解到佟嘉文行为的真正含义,但是完全被圈住的身体已经预感到了危险,脑袋嗡嗡作响。 佟嘉文的手顺着它的腰腹向下,白月大概知道他要做的事,它想,只是蹭蹭,不是真正的开花,应该没事。 它看过的那些书毕竟讲述的都是人的感受,快乐不快乐,爽不爽,作为板蓝根白月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它的头微微斜着,眼神懵懂,靠在佟嘉文的肩上,佟嘉文中途偏过眼睛看了看,白月的眼睛里像有植物叶片上的露水,要掉不掉。 深夜月亮是最亮的,移到白月脸上,白月不得不睁开眼。它感觉到脸烫得不正常,不想让佟嘉文看见,转过头去看房间内黑暗的一面。 “你也不阳、萎啊。”佟嘉文说完后才像意识到了一样,微微笑,“你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么?” “没有。我没,没问题。”白月声音很低。 “那你怎么会像那种自己不行的人到处去看别人行不行?” 佟嘉文摸着它单薄的脸,“还是你以为我不行?” 白月露出的神情很无辜,也并不完全无辜。 为了学习喜欢才和佟嘉文做这些。它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指尖上残留的东西,像个专注又认真的好学生在雕琢打磨艺术品。 佟嘉文意外地看着白月注视他的目光。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白月正努力把眼前的脸想象成应承景,想象到时候真枪实干的场景,但佟嘉文的眼睛鼻子嘴巴和应承景实在是天差地别。 应承景长得偏秀气,嘉文···嘉文,该怎么形容?白月曾经和佟嘉文信誓旦旦地辩论什么叫喜欢。但喜欢一个人怎么连对方什么样的都说不出来? 还是想不到形容词,它脑子本来就不大,这种时候更思考不了多余的问题。 第40章 白月喘着气问,“嘉文,你只喜欢,这样么?” 它还在挣扎,劝解佟嘉文选择纯洁模式。 “只有阳、萎的人才会喜欢盖着棉被纯聊天,你明白吗?” 佟嘉文又用一个吻回答了它的疑问。 他大概知道刚才陌生的感受从何而来了,因为多年来凭借外貌的优势,无论和谁相处,都只能由他控制别人、影响别人,决不允许别人的言行来影响他。 佟嘉文是个隐藏的控制狂。 他抬手蒙住了白月的双眼,不让它用那种眼神一直看自己。 对白月来说,有一点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时刻确定:佟嘉文下面的确很大,听说越大的x欲越多,所以不接受白月盖棉被纯聊天的喜欢方法。 这与它的想法已经彻底背道而驰,它高兴不起来。 根据这些天的相处,它知道佟嘉文极其固执,不可能会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且自己又是个结巴,论谈道理肯定说不过。它无法劝说佟嘉文走到纯爱的路上去。 于是它忍不住想,为什么嘉文不是那条龙呢?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白月低落地发消息给应承景,应承景心情复杂,一边为佟嘉文的尺寸酸得要死,恨自己太忙没享受到就便宜了一棵板蓝根,一边又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子,敢和妖怪调情,一点不怕哪天死在它手里。 应承景发消息试探:白月,你还喜欢我吗? 白月:当然。我一直都最喜欢你。 应承景:你听起来一点也不想和佟嘉文发生关系。 白月惆怅不已,真话和谁都说不了。 白月含糊:我没有经验。 应承景:就是做了才有经验。 白月:再说吧。 作为一株板蓝根,它真的是背负了太多。 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白月只能想到一个人,一个暂时可以倾听它的事,又能解答疑惑的人。 趁着佟嘉文白天上班,白月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非常巧,王子钰和宫竹都在家。 宫竹在屋内看书,没有和白月打招呼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王子钰不意外它的到来,他的眼神看着就像早已预知到有这么一天,这让白月很不舒服。 不舒服也得忍,白月没有任何其他帮手。 “你给,给我的,护身符,丢了。”白月直言不讳。 “是因为它伤害到了佟嘉文,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白月瞪大双眼。 王子钰没说话。 “嘉文,是人类。”白月语气笃定。 王子钰笑得很大声。 “我说的,不对?” “所以你觉得佟嘉文会受伤的理由是什么?”王子钰看着它。 “你法力,比我,高,可以做到。” “那倒不是,我再厉害,也违背不了自然的法则。” 第21章 “自然,法则?” “是啊,你本应该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因为你是唯一能化形的。但你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本事。”王子钰给它倒了杯茶。 白钰坐在他对面,“因为,事态紧急,舅舅,没有,来得及,告诉我。” 还没等到它本事长成,任务就来了。 王子钰对此不置可否,他说,“很多都是命运的选择,就算让你做好万全准备,照样会让你束手无措。” “你所说,自然,法则,是什么?” “前世今生你是明白的吧?” “知道。” “自然法则就是前世的故事一定会重演,如果有人想要改变,就会遭到惩罚。” “惩罚?谁来,惩罚,我?”白月指着自己。 “有地下的精怪当然就有天上的神明,是神明会惩罚。” 白月没有见过神,神虚无缥缈,看起来不存在。 它犹豫了很久,想要从这个貌似知道所有事的人口中得到答案:“你先,告诉我,前世,板蓝根,和龙,是什么故事?” “你得和我一样,保证不会做什么去改变故事的走向,不然板蓝根会死得更快哦。” 白月没答应,“你讲了,再说。” “故事只有一个坏角色,就是那条大黑龙。” 童话故事本来就没什么新鲜的,以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城堡,城堡内住着一位公主,城堡外险象环生,山脚下有条比山峰还要高大的恶龙在守卫。 公主身体不好,生了重病,只有一株神仙草能救她的命,所以国王规定谁能摘到这株最大的板蓝根,就把公主嫁给谁。 但是离开了山脉,板蓝根就会即刻枯萎。 王子很勇敢,用刀剑割下黑龙的心脏喂养板蓝根,以保证这株草在回城堡的路上不会枯萎。 但是一如猫有九条命,王子不知道龙也有四个心脏,失去一个也不会丧命。 这条黑龙狡猾又恶劣,它靠偷袭杀死了王子,变成王子的样貌强占公主,献上板蓝根,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就,这样吗?” “王子死了三年时间,公主还不知道和她睡一张床的是黑龙,直到王子的冤魂变成小鸟到窗台前乱叫,公主叫来宫廷乐师,将鸟叫编写成乐曲,在黑龙面前演奏,黑龙这才暴露原本面目,然后公主历经千辛万苦拿到了王子的宝剑,杀死黑龙,结束。” 王子钰讲的故事白月听懂了,而且能解释很多问题。 第41章 可是这段情节里有关板蓝根的部分未免也太少,少到无法从中窥探出任何走向。 白月问,“我舅舅,说,板蓝根,做错事,帮助,坏龙,要受到,惩罚。” “板蓝根的部分我确实不清楚,我所知道的就这些,是完整的故事脉络,而且谁会关注童话故事里的一株草发生了什么?” 王子钰的轻视令白月感到不舒服,不过它也确实没什么可反驳的。 白月想了想,忽然警惕起来,“你说,王子和,黑龙,换了身体?那你,岂不是,才是,黑龙?”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想,”王子钰笑得十分亲切,“你不也还是板蓝根吗?一切还没有发生呢,我的未婚妻就是公主,我们正处于童话的开头,龙没有死,我也没有把板蓝根献给公主治病,故事还没有进入高、潮阶段。” 王子钰所谓的黑龙会伪装,原来是说它会变成王子的样子啊。 白月盯着王子钰看了又看,“如果,按照你,你讲的,要把,板蓝根,献给公主,那我,快死了?” 王子钰垂下眼,“还记得你刚进门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前世的故事一定要重演。这一世,你会救活你们板蓝根王,那条龙注定要杀死我顶替身份,夺走板蓝根王献给公主,最后公主也一定要亲手杀死那条龙。”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救活王,然后,消失?” “差不多吧。”王子钰说,“故事后半部分完全不干你事啊。” “那你,不是,也得死?” 白月震惊地看王子钰这悠然自得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得知死亡的表情。 “是啊,如果不遵守这样的走向,我只会死得更快。” “为什么?” “因为故事的主角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公主和龙。我们可有可无,”王子钰的眼神别有意味,“不如遵守原先的走向,少了痛苦,神明下辈子能给我们投个主角胎。” 白月不认可这样的逻辑。 神明看不见,摸不到,为什么一定要遵守前世的故事? 这一世的应承景人也不错,不像前世作恶多端,难道就把他和公主硬凑在一起,还要让他丧命? 白月有太多想不通的事,它不认为既定的命运可以决定一切。 “没事,你回去好好想想,不信就算,反正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对你来说也没有太大作用,不是吗?你还是要回去找到龙心,还要救活那株板蓝根。” “那,嘉文呢?” “佟嘉文?”王子钰先来反问它。 “这个,故事里,没有,嘉文吗?” “没有。”王子钰很快否认它的猜测。 “所以,他,为什么,会被,你的,护身符,灼伤?” “正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故事。有古怪的东西,比如你,我,宫竹,碰到它反而没事。” 王子钰忽然靠近,白月吓得往后退。 “你问我的,我说完了,我还有问题想问你。你打算怎么骗那条龙?” 王子钰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很享受它身上板蓝根的香味。 “卖钩子。” “什么?” 乍一听这个词,王子钰实打实笑了。 “应承景,教我的。比较,流行的,词。” 白月是因为佟嘉文上次说过它老土,它就学了点时髦的词。 王子钰靠着沙发笑了好一阵,“原来你这些天一直在烦恼这件事啊。” 白月并不说它打算拿佟嘉文当试验品,只顺着他的话讲,“没错。但是,植物一年,只能开,一次花。开一次,就要枯萎。我是,一年生,植物。” “可你已经变成了人,并不完全是植物啊。植物和人的习性互相融合,并不纯粹,你想做就做,反正最后都会成功的。再说了,你怕受精开花会死,你做的时候记得买个避孕套不就好了?” “想做,就做,和你,一样吗?” “和我?” “你不是,得知,命运,才提前,和公主,在一起?也不,顾及,那条龙。” 王子钰本想冷笑,笑白月怎么配和自己比较。但他不想引起怀疑。 他点点头。 今天的聊天很有用处,至少白月知道,它最后能得到龙心,拯救族人,不至于灭绝。这是它唯一的使命和任务。 可是回去之后,白月却因为得知了他人的命运郁郁寡欢。单纯像王子钰那样享受剩下的时间,它做不到。 它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无力,就算它打算改变什么,一根草能做的事也太有限。 王子钰的话白月依然没有完全相信,白月总感觉他有点怪。他出现的太及时,而且突然,看起来别有所图,有的话也说不全,半隐半藏。 佟嘉文连续一个星期都没回家。 赵燕状态不稳定,前天晚上跳楼了。 这件事医院甚至没有人先通知他,怕闹大封锁了消息,是佟山打电话告诉他,他说已经找人安排好葬礼,让佟嘉文去参加。 佟山听起来得意洋洋,他认为他在和赵燕的拉锯战中彻底胜利了。 佟嘉文一直睡在医院,这段时间称不上忙,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他母亲的脸。 他想到她的表情,她昂扬的斗志,她说她绝不可能死在佟山前面,要耗一辈子。 周末,佟嘉文请假去参加葬礼。 第42章 人不是很多,毕竟不太体面,而且佟山和赵燕的事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佟山从不回家住,熟人都清楚,葬礼就是走个过场。 见到佟嘉文来,佟山立即把事情全交给他,借口要忙,一分钟都不肯待下去。 来来往往的亲戚都在表露哀伤,但在生前,他们每个人都被赵燕骂过,要么是背地里讲坏话被她听见,要么就是帮着佟山数落她的。 佟嘉文始终面无表情,从白天忙到黑夜,送走亲戚,再赶回医院忙到凌晨。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冷漠,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伤心,但又无可挑剔。 这些天白月也不是每天都会发消息关心他,一般问完今天吃什么,做什么,就不回了。 佟嘉文想白月应该是被他说的话给吓退了。 吓退也好,佟嘉文没有精力和它在这件事上绕来绕去,既然说喜欢他,那就证明给他看。 精神上的喜欢是最不需要,也最累的。 实际白月和佟嘉文想的方向截然相反。 首先,白月得知可以和佟嘉文练习下做x,它是高兴的。 其次,抛开其他杂七杂八的思绪不谈,主线任务总得进行下去。 白月算了算日子,和佟嘉文已经单独相处半个月,不仅没有纠正心理疾病,如今还对白月提出来更过分的要求。 它要抓紧时间,保二冲三——保证两个月内和嘉文练模拟完并分手,第三个月正式冲刺去勾搭应承景。 白月买的装备也终于到了,xx棒,xx链,它还不会用,对着说明书和视频看半天才大致明白往哪里用。 大致了解后,白月不禁担心起自己的根,会不会因为频繁使用导致板蓝根营养流失? 它在结束任务后还得把根送给大学生当补偿。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它的问题,它不想什么事都去问王子钰。 王子钰虽然长得像王子,但从他的谈吐来看,更像童话里会兜售毒苹果的骗子男巫。 作为一根有良心有节操的板蓝根,白月惆怅地趴在窗户边。 原来人类世界最难还的债并不是金钱,而是人情债。 第22章 葬礼过后没几天,医院堆积的事还没解决,佟嘉文紧跟着被医院派去外市出差学习两个星期。 宫院长语重心长地劝他,“院里这些天流言不少,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这个研讨会倒是其次,正好可以趁这几天出去散散心,小周和你一起去,他这个人你知道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很熟悉,让他带着你,你心情也好点。” 佟嘉文听完点头,“能安排两个房间吗?” “你要住单间?可以啊,去和安排的小张说一下。” 佟嘉文喜欢独处,脾气有点怪,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一出差就是两个星期,白月虽然爱喝水,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吃。叫外卖也不健康。 而且自从那晚过后,他和白月还没有仔细谈过,不知道白月究竟在想什么。 佟嘉文不想问。因为怕得到拒绝,所以装作满不在乎,就这样耗着。 今晚不值班,佟嘉文回家比以前早了两个小时,一开门,白月从沙发上跳下来,主动开口,“嘉文,你最近,好忙哦?” 这是那天晚上后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有事?”佟嘉文看表,回想下这个星期的排班表。 “没事,就是,想你了。”白月歪头问。 自从感觉到每次做这个动作佟嘉文眼神都会变得柔和点,摆明了很喜欢。 它知道自己这样在人类眼里很可爱,就经常做了。 佟嘉文看它和自己隔着一段距离讲话,心里不舒服,“你以前不都直接上来抱人的吗?” “啊?可是,嘉文,说这样,比较,轻浮。我以为,你,不喜欢。” 白月已经把他讲的话都听进去了,这样会招人喜欢,小说里不都喜欢很听话很乖巧的主角吗?但佟嘉文的反应不是这么一回事。 白月上前几步,一大把抱住佟嘉文,“如果,你其实,喜欢,为什么,不说?” 佟嘉文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没有拒绝,只说,“我后天要出门,两个星期后才回来。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不要,我最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晒太阳。还是要见应承景。”佟嘉文把白月推开,“觉得我的提议不可行,所以还是改去喜欢他了?” “没有!有正事。”白月严肃强调,加重语气,“正事!” “不能告诉我?” “不可以。” “不去就不去。” 白月听他语气不高兴,看他往卧室走,从身后重新抱住他,“等你回,回来,我有惊喜,给你。你,生日,要到了。” “不会又想给我介绍女朋友?” “暂时,找不到。我有,别的,惊喜。” 佟嘉文没说话。白月头绕到他身前,抬头看他,“我这,两个,星期,怎么过呢?” “你指的哪方面。” “吃饭。” “叫外卖。” “外卖会咸死我。我自己,只会烧水吃。” “那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让我给你做好菜放冰箱?” 白月笑笑,说出它的打算,“这两周,我可以,去住,应承景,那里,和他一起,吃饭,睡觉。” 佟嘉文在白月脑袋上弹指蹦,白月“嗷”一声,他拿出手机买菜,“不许偷偷去见应承景。” 第43章 “不是,偷偷,是正常,和他住。” “你要做的正事也和他有关?” “没关。”白月撒谎。 这棵板蓝根百分百在打坏主意,还正事,植物的正事除了喝水晒太阳还能有别的? 佟嘉文发消息给应承景,应承景一听妖精要住两个星期,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不可以!就算它非要来,我也会把门关的比监狱都紧。” “那就一个星期。我要出门,没办法带着它。” 应承景先挂了它电话,打给道士师兄,要了八个护身物品摆好位置,然后才回拨,“它最近有什么反常表现吗?我怕它又做幺蛾子。” “没什么,还是说喜欢我。不过这两个星期有正事要做。” “妖怪除了害人这个正事,还有别的正事?” “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 应承景勉强答应,随后直接发消息问白月它来找自己的目的。 白月坦然地告诉他,应承景这才稍微放心。 安排就是这个安排,佟嘉文做了点简单的菜,大概够白月吃一个星期。早饭它去吃包子,晚上喝水,饭量很少。 佟嘉文去机场之前,白月很是失落。 它对时间的感知和人类不同,板蓝根是一年生植物,一般开花结果两三次就死了,也就活三年,两个星期对它来说也已经很久。 机场很远,佟嘉文5点就起来赶飞机,人还没怎么醒,白月心里有事,没有赖床,起得和他一样早。 白月看他在低头洗脸,小声问,“嘉文,你会,想我吗?” 佟嘉文也会像它一样,感到难以言说的失落吗? 应该不会,两个星期对人类如此漫长的寿命来说太短了。 如果以后它完成任务消失了,嘉文大概也不会想起它的存在。 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大家只想看恶人什么时候死,想看公主王子什么时候在一起。没人在乎一棵草的结局。 “什么?” 水声大,佟嘉文没听见。 “没什么。”白月趴在盥洗台上看他,“你睫毛上沾了好多水珠。” “你刚刚说的不是这句话。”佟嘉文清醒了点。 白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一路顺风。” 这个成语它说的非常顺,没有结巴。 佟嘉文看了看它,“你要是再偷偷扒应承景裤子,他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一次错别犯两遍。” “可是我,偷偷,扒你裤子,你还是,会见我。” “我不怕你。” “我知道。”白月垂眼。 佟嘉文觉得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不过就两个星期而已,并不是生离死别。白月既然要证明它喜欢自己,不至于这点时间会突然吃回头草。 莫名的焦虑感让他话都变多了。 佟嘉文想,可能是他太想要个答案,白月又一直不表态。 他出门后,白月带着冰箱里的饭直奔应承景的医院。 应承景人很开朗,科室里总是谈笑风生的,见到白月时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从白月来访的目的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白月在佟嘉文身上下了功夫。 他心里有酸楚,有痛苦,有嫉妒,可是一想到白月是妖精,这种感觉就释然了,只希望它不要来找自己就好。 白月口中的“正事”,就是希望应承景可以好好教导它做x这件事,毕竟这些事只在小说里看过,白月买来了设备,还不知道该如何练习。 它要在这两个星期里好好突击一把。 应承景是无所谓,他也不是天天下班就打游戏。如今陪白月有种别样的乐趣。 白月问,“这个震动的东西,真的要塞进去吗?” 应承景一把捂住它的嘴,左右看,“你别光天化日之下谈这些啊!” “哦,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想练习怎么勾引到佟嘉文吗?你得找人练练嘛,光嘴上说说可没用。总不能一上来就用这些道具,你勾子不会痛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做x前都是要讲些有的没的,随便哈拉几句。 应承景带白月去了三个酒吧。 白月本来看起来年纪就小,个子也不矮,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样子,上来就约的人不少。 白月发现了看小说的坏处。 小说里描写的人物都太完美,可是现实中遇到的到处是随意乱约、长得又丑、叽叽又小、身材差劲的人,和佟嘉文一样高的,往往一摸叽叽特别小,和佟嘉文一样身材好的,长相却一言难尽,和佟嘉文差不多帅的则是根本没有。 而且他们调情的方式也不能说叫调情,应该是发情。白月不喜欢这样,还不如一个人回去钻研玩具。 “刚刚那个人还可以啊。”应承景说。 “他讲话,油腔滑调。” “前一个呢?” “他头发,像蜥蜴。” “第一个人为什么聊不下去?讲话很好听。” “他话,好多,又密,听不过来。” 应承景一脸了然,“看到最后还是觉得佟嘉文好?” “是,没有,学到,东西。” 白月想,它要是按照这些人的办法去对待嘉文,肯定又要被嫌弃轻浮了。 应承景赶紧附和它,“我就说嘛,佟嘉文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喜欢他?” “你,和他,不可以,比较。” 第44章 但是白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开始动摇了。 你真是油盐不进哪!应承景看不出自己哪个条件比佟嘉文好的,不过改变都要时间的,他开车带白月回了佟嘉文家。 应承景将这个玩具360度都讲解一遍,白月一边觉得痛,一边加油打气。 “不过,你买的这个尺寸是不是大了啊?”应承景比了下白月买的东西大小。 “没有,嘉文,就这个,尺寸。”白月还记得这一茬,“你,放心,等到,我和你,做,我买小,小点的。” 应承景咬牙切齿,要是生气吧又像被别人说中了,不生气又不甘心,最后憋出来一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看着,就好痛,”白月皱着脸,“真的,能全,全都塞,进去?” “佟嘉文不是还有两个星期才回来吗?你扩张两个星期,就算是西瓜也能塞。” “人体,好神奇哦。”白月给玩具充电,准备晚上就试试。 应承景离开后,白月发消息问佟嘉文到哪里了。 佟嘉文才到酒店办好入住手续,晚上还有东西要写。 他看起来很忙,白月不多打扰。 它照着教学视频,找到合适的位置,一下就疼得开始流眼泪。 尝试再三,白月还是疼得要命,甚至有出血迹象,不过鉴于板蓝根血液都是透明色,看起来不太吓人。 白月把东西洗洗,心惊胆战地准备过两天再试试。 第23章 保二冲三 知道佟嘉文不在家,王子钰露面的次数变多了。 借口也五花八门,做饭做多了给它送一些,宫竹在休息过来找它聊天,要么是说白月一个板蓝根呆着有危险。 白月对他的戒备完全没有消失,但王子钰毕竟也帮助它解决困惑,进退两难之间,王子钰自己就进门了。 其实大门只开了条缝,白月抵着门,只留个能交谈的空间,下一秒王子钰就出现在客厅。 “你会,法术?”白月目瞪口呆。 “没错。”王子钰自顾自开始泡咖啡。他还不忘看向另一侧的酒柜,似乎在挑选喝哪一杯。 “你,上辈子,既然是,人,是王子,和我又,又不同。怎么会,法术?” “好事做多了就能得到神的眷顾。” 白月不信,紧紧盯着他,“你总说,有神。神在哪里?每天,在干什么?我根本看不到。你会,法术,肯定,有问题。你给我,出去!不要用,嘉文的,东西。”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你这样护着他,他也不知道吧。”王子钰绕开白月,“我告诉过你,佟嘉文只是个普通人,你纠缠着他是浪费时间。” “关你,什么事。嘉文不在,你才敢,找我。你一定,怕他。” 王子钰的假笑变得更不自然,这棵板蓝根没有他想得那么笨,有点难办。 他的目光四处转,转到了桌上摆着的玩具,登时又来了兴趣,“你连这个都用上了?” 白月扬起脸,光明正大地让他端详,“怎么,不可以, 吗?” “你不是要勾引那条龙?现在和佟嘉文这么亲密,龙不会生气?” “不会的。” “为什么?” 王子钰紧追不舍。 “你好烦!你走!”白月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你喜欢上佟嘉文,连你要拯救板蓝根的大业都抛到脑后了?” 王子钰抓着白月的玩具不放手,白月追他到哪里,他就闪现到另一边,追半天都撵不走。 白月对王子钰的恶劣刷新了认知,它刚见到他的时候还觉得他和蔼可亲,眼下却和臭水沟里的牛皮糖一样弄也弄不走。 好在王子钰很快失去逗弄它的心情,把东西扔在桌上,一眨眼就消失了。 白月把东西擦干净,放回原位置。 佟嘉文不在,白月依旧成天粘着应承景。 应承景明显感觉到白月的心不在焉。 理论是理论,实操是实操,白月面临一堆还没有解决的问题,纠结好几天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胡思乱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一定要实践。 它又和应承景学了几天如何使用各种玩具。 应承景不像他们当初说好的那样洒脱,教得心不甘情不愿,白月不是读不懂脸色的植物,它说,“你还,喜欢,嘉文吧?” “没有。”应承景想了一会儿才说。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哪个人教人去勾搭自己前男友开心,这和喜欢是两码事。” 应承景想这个妖怪道行一看就很浅,估计一百年都没有,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 “那是,为什么?” “胜负欲。” “可是,赢了,怎么样,输了,又能,怎么样?” “你不懂,这和胜负的结果没关系,是心里会很畅快。” 畅快这个词超出白月的理解范围,它带着疑问“哦”了一声。 它看应承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忽然问,“你有,几个,心脏?” “啊?”应承景裹紧衣服,“你要干嘛?” “是,只有,一个吗?” “废话!是人就只有一个!”应承景试探道,“你有几个?” 白月想到王子钰说龙有四颗心脏,或许是应承景变成龙的形态以后才能发现的吧。 白月说,“只有,一个。” 第45章 “你别骗我。” “不信,你来,听听看。” “我才不要。你别过来!” 白月沮丧地坐在原位,它感觉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和应承景的距离还是很大。不像嘉文。 它和嘉文都快要坦诚相见了,和应承景到现在连嘴都没亲上。 “你还,讨厌,我?” 应承景不敢让它生气,连忙摇头,笑比哭难看,“没,没有。” 付出难道不该有相应的回报吗?为什么很多事都不是这样。 它为了讨佟嘉文欢心的招数应承景都知道,白月都和他商量过了,它的努力应承景全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总是鼓励它到佟嘉文身边去。 但凡有一丁点喜欢都会很在意吧。 白月感觉到了委屈。 应承景看它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也觉得过意不去,他很想直白地告诉它,0和0是没有好结果的!撞型号了能怎么办?又怕白月想不开,惹出别的是非。 应承景脱掉外衣,靠近一些坐在它对面,“好了好了,不要生闷气了嘛,你来摸摸看,我就是只有一个心脏啊。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你,不介意?”白月拿眼偷瞄他。 “介意,但我们关系不是比以前好了么?” “那我们,起码,是朋友?” “是。” 白月一下子眉开眼笑。 它说,“之前,和嘉文,吵架。它说,我和他,才不是,朋友。我真的,特别,伤心。” “人生气的时候当然什么狠话都会说的。那只是气话,不是真心话。” 这点白月已经体会到了。像佟嘉文就总是在遮掩,从不说真心话。 应承景有点冷,“喂,你听不听?要听快点听。” 白月凑过去听,的确是只有一种心跳。 它没有过多纠缠,应承景见它也不做其他事,终于放心。 “所以你究竟在找什么?” “找,可以,救我们,的人。” “救你们?你们是?”应承景迫不及待想听到它承认自己的身份。 “这个,不能,讲。其他的,都可以,告诉你。” “我就只好奇这个。” 白月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说。” 既然是中药,所谓的‘我们’当然就是一类品种的中药,中药还能怎么害人?这样听起来,对自己也不是有多大威胁。 诡异的话题被迫停止,应承景接着教导它如何正确使用道具。 应承景晚上要加班,白月没有住他家,回了佟嘉文的家。 人类的时间很长,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白月自从变成人后,作息也和植物不一样了,一闲下来就会瞎想,把和王子钰的谈话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想,想办法,想对策。 王子钰说它可以和人类做,只要戴套就行,白月特意去问了家里的好朋友鸭掌木。 鸭掌木:这个当然可以是可以啦,我们这一族也有先辈这样干过。 白月:哪个先辈? 鸭掌木:你不认识。那个人类没有说错,随着你变成人的时间越来越长,你拥有的人类习性也越来越多。你看你以前还总是喜欢睡窗台,现在不是直接睡床上也行了吗? 白月:也对。这条龙说喜欢经验丰富的,我打算和嘉文好好练习。 鸭掌木:真的吗?你确定没有被龙骗吗?人类嫉妒心很强的。 白月:它是龙,只是转世是人而已,应该和人类很不同。 鸭掌木:龙真奇怪诶,按理来说,龙是比人类嫉妒心更强的生物。你确定没找错龙? 白月:我前些天看了个传说,说是讲龙性本淫,龙才生九子。感觉这样也能讲得通。 鸭掌木:说得通就行,我对龙没有那么了解。可是你也没有完全脱离植物,你们板蓝根不是一年生植物吗?一年只能开一次花,你既然打算勾引那条龙,应该把开花的机会留给它。 白月:我知道。我最近新看了几百本小说,有个很不错的想法,特意来和你交流。 鸭掌木(张开叶子):是什么? 白月:不是有一类小说是带球跑吗?我想好了,只要和龙开一次花,很快就能结果,不经意透露给他我结种子了,孩子是他的,然后假装失踪,他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就把他引到王上身边,把其中一个心脏救活我们王上。 鸭掌木:你确定人类和小说里的行为一样? 白月:不一样的话他们怎么会这么写呢? 鸭掌木:他们非常会说谎,会编造很多莫须有的事。 白月:可是既然有很多人看,就是有共鸣的,说明肯定有人吃这套。 鸭掌木:行吧,你自己决定。我也没办法告诉你百分百可行的路子。我也只是一株鸭掌木。 白月:你是一株可爱的鸭掌木。 鸭掌木:谢谢夸奖!祝你成功哦。 白月很有行动力,有这样的想法以后,它对和佟嘉文的做x就需要更加谨慎。 套子上写概率98%,还有2%的空间,白月四处寻找让植物暂时绝育的法子,但大多都很复杂,要找专业的科学家帮忙。 看来只能自己勤快点了。 有人教肯定比自学快,白月渐渐掌握了方法,每天晚上都试验。 一开始它没有任何感觉,还受伤了,因为现在太冷,不是开花的季节。 第46章 但它毕竟可以化为人形,人的习性不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发、情吗?它逐渐调整自己的心态,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对待,效果十分显著。 可道具只是道具,没有人的时候白月总觉得少了什么。 一寸光阴一寸金,为了加快速度,它打算佟嘉文一回家就和他练习。 它特意在手机上发消息:嘉文,你后天几点回来。 佟嘉文:你要去机场接我? 白月:我在家等你。 佟嘉文:你上次说准备了惊喜,是准备等我回家直接给我? 白月:是呀。 这次出差是不大忙,佟嘉文准备提前回去,但没告诉白月。 他说:晚上八点。 白月就自然认为他是第二天才会回家。 它前一天晚上还在卖力学习。 坏消息是它练习的时候打湿了床单,但这几天都是阴天,洗干净的床单晒满阳台,统统都没干,白月不能把床都弄脏,一转眼就想到了佟嘉文房间还有一张干净的床。 佟嘉文爱干净,白月自然不想让他一回家就发现床单乱七八糟的,所以都是在隔壁房间练习,练习完再睡过去。 可是今天没有床单可换,地板也太冷,冻得它发抖,沙发太窄,练习练习着就会从沙发上掉下来。 明天就要现场真枪实刀地干,怎么可以偷懒? 板蓝根一族还在等待它拯救。它不可以松懈。 白月四下翻找,立即想到可以在佟嘉文床上铺个扯开的垃圾袋,这样既不会弄脏,佟嘉文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它觉得自己真是好聪明,很久没碰到像它这么聪明的植物了。 一切准备就绪,白月和往常一样开始练习。 它不会控制声音,因为小说里总是形容男人喜欢这样的叫声,会格外兴奋。 佟嘉文在机场打车,拖延半个小时后才到家。 恰巧王子钰开门出来,和宫竹有说有笑,见到佟嘉文时不约而同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有一阵子没见到佟主任了,出差了吗?” “嗯。宫小姐身体怎么样?手术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佟嘉文例行询问。 “没有,最近很好,有精神也有胃口。”宫竹笑道,“倒是佟主任,要多关心关心你的表弟才好。” 白月不就是对外宣称是他的表弟?佟嘉文看他们的表情感觉很不舒服,没有搭理。 没想到尽管他们人还在楼梯间,自己住的这户门内却隐隐约约传出些很不雅的声音。 王子钰按电梯门数字,在门关上前还不忘真诚建议,“主任确定要这时候进门?可别坏了表弟的好事。”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佟嘉文手上按密码的速度都快了,砰的一声关上门。 “白月!” 他快步闯进屋内,怒气蹭蹭往上涨,白月说的惊喜就是带着陌生人到他房间上床? 他猛地推开门,白月的东西才刚刚拔出来,正要跑,看见佟嘉文时双脚一下冻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房间里的窗户紧闭,不透气不透光,灯也没开,扑面而来的满是板蓝根冲剂那股味道。佟嘉文打开灯,一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惊愕。 两人四目相对,没人先开口,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床上的东西还没关掉,嗡嗡作响。 佟嘉文咬牙切齿,“你在做什么?” 白月低垂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小声说,“嘉文,你,你怎么,提前,回来?” 第24章 种子 “你叫的声音我在门外都能听见。”佟嘉文深呼一口气。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开的,震度,有点大。” 白月默默回到床上,把电池扣掉。 “先收拾好再和我解释。” 佟嘉文把行李箱打开,但其实心思压根不在这里,白月也没有磨蹭多久,很快开门,但不敢上前。 “你这些天在家里就干这件事?” 白月点头,但想到佟嘉文正背对着它,看不到,就绕到他面前,“是。但我,不是,故意,用你床。我是,床单,洗没了。” “那这是你说的惊喜?” “是。”白月认真解释,“我以为,你明天,才回。你放心,我用,垃圾袋,铺好了。没有,弄脏。” 佟嘉文低着头,看见白月的两只脚叠着,脚尖动来动去,他看得心浮气躁,一把按住它的脚。 “别动。” “嗯?”白月不好动了,“对不起,但我,有点,痒。” “你故意的?” “什么?” 佟嘉文没开口,白月看他又不讲话,蹲到面前去亲吻他。 因为行动匆忙着急,所以第一次失败了,它鼻梁撞到了镜片,“啊!” 白月好像听到佟嘉文笑了一声。笑声如此细微,轻飘飘地散在月色里。 白月想,嘉文应该没有很生气。它微微偏了些方向,伸手摘掉他碍事的眼镜,佟嘉文的双眼又黑又明亮,眼型和眉毛浑然天成的搭配,只要一笑就令人心神荡漾,蛊惑着别人对他言听计从。 但他讨厌笑容,看人的时候总是隔着一层冰冷精致的镜片。 它学着上次教它的方式,慢慢抱着他的脖子。佟嘉文的嘴唇凉冰冰的,和自己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忍不住想去触碰,但对方态度暧昧不明,只能尽量克制不要太热情。 第47章 “我,我是,故意的。”白月低声附在他耳边,嘴唇擦过脸颊,“但不是,今天,故意。” 白月一直清楚它的样子是人类会喜欢的那一款样貌,下巴和嘴唇正是它变幻的最好的地方。 白月这回是相信了,做x一做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停一会儿就又要开始,多数时候是白月主动,它希望抓住时机好好练习技术。 这么想尽管有些缺德,不过植物并没有道德的约束,它只想快点保二冲三。 正好也是周末,医院特意给佟嘉文多留两天休息,没催促他去上班。 白月是植物时不喜欢开花,这意味着种子已经准备就绪,自己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但是变成人类后它就不这么想了。做x比较累,但感受很不错。 它依恋地趴在佟嘉文身上,眼睛看向窗外夕阳。 佟嘉文动了下,去拿床头柜上的烟盒,白月捉住他的手,“不要,抽。” “你要我戒掉么?” “戒掉。” “戒掉有什么奖励?”佟嘉文丢掉盒子,手抱着它的腰。 白月想,“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你是小精灵吗?还能实现别人的愿望?” “差不多。不过我,能力,有限,最多,只,只能,实现,一个。” “那我许完愿,你大概要消失了吧。”佟嘉文随口说。 “不会。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有。” “你,没有,男朋友。”白月很肯定地讲。 “所以呢?你打算像上次给我介绍女朋友一样,到时候再给我介绍男朋友?” 白月觉得佟嘉文太聪明了,这正是它以后的打算,几乎分毫不差。 “不,不是。”白月苍白地辩解,“我随便,说的。” “随便?你给人许愿也很随便么?你这么不诚心,我就不把你的话当真了。” “没有!你不要,男朋友,我可以,送给你,补品。”白月勉为其难。他不要男朋友,就要把自己的根送出去以当做报答。 可是根只有一个,它该拿什么来报答那位养育它的大学生? “补品是板蓝根啊?” 白月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植物就是好懂,虽然没有见过其他精怪,不知道动物来骗人是不是花招百出,但佟嘉文觉得白月把心思写在脸上这一点已经把它暴露无遗。 他看过纪录片,说植物有和人类一样的情绪,还会互相交流,只是发出的声波人类听不见。 想到这里,佟嘉文忽然问,“阳台上那株板蓝根,你知道它在想什么吗?它会说话?” 白月正在绞尽脑汁转移话题,佟嘉文自己倒是不再逼问,它松口气,“它不是,一般的,板蓝根。是很,特别,独一无二,的板蓝根。”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它为什么会长这么大?” “就是,因为,它很特,特别呀。”白月车轱辘话来回讲,没有正面回答,眼睛真诚地望着他。 “你不想告诉我是么?” “这个是,机密,不能说。” “你就是不肯讲?”佟嘉文扯着白月的领子把它拎到眼前,一翻身就把它压在身下。 白月双手捂住嘴。 佟嘉文捏着白月的后颈,白月被迫抬头仰望,佟嘉文眼神幽深,里面映衬的是自己红润的脸。 佟嘉文看着它,“你喜欢我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做这些?” 白月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喜欢有很多种形式,白月描述不出来对佟嘉文的是哪一种。可只要一解释,所有的答案都逃不开应承景这个名字。 它看过的小说里,只要主角在开花的时候提到第二个人的名字,多半下场都很惨,白月不可能说。 它抿着唇不说话,一句话都没说。 “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佟嘉文一字一顿,眼睛半睁着,反而咄咄逼人。 “我,嘴笨,说不出来。” 佟嘉文眯起眼,“这就是你的借口?” 白月忽然吻住他,堵住他的嘴巴,用力吮吸,不让他再接着多问。反正佟嘉文硬得快,只要一开做,复杂的问题就会被抛掷脑外。 幸好佟嘉文似乎也只是随便问问。 他在床上也不失态,白月自己叫得欢,佟嘉文却没怎么开过口。 白月想,如果给佟嘉文介绍男朋友,他这样的人究竟能喜欢什么样子的? 控制狂多半会喜欢一个百依百顺的对象,但自己三番五次地拒绝他的提问,还总让他不高兴,他应该不会真的对自己多满意。 白月对此也没有太伤心,这样的话,以后白月离开,嘉文想必能很快恢复。 明天还要上班,再赖床明天就没办法回到正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佟嘉文抱着白月到浴室洗漱,他以为白月很累,闭着眼睡着了,等他抬头时,白月还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嘉文,你真奇怪。”它只说了这几个字。 “哪有?” “你也不,不是,真喜欢我。你只是,需要,我用,上床,来证明,我喜欢你。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你为什么,要追问,更多?” 而且在此之前,白月见到的佟嘉文总是一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他什么都不在乎。别人的八卦漠不关心,自己的未来也不期待,母亲死了更没什么可以悲痛的。 第48章 但是近距离接触之后,白月发现佟嘉文特别喜欢刨根问底,什么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些事的确是在瞒着他,可是感情方面佟嘉文逼问得更多。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不安。虽然把不安套用在佟嘉文身上,下意识会觉得奇怪。 白月无法理顺其中的矛盾之处。 “我不会喜欢你。”佟嘉文强调了一遍。 谁会喜欢板蓝根?除了快要感冒的那几天。 “我知道。”白月甩甩脚上的水珠,一点也不在意。 “你不介意这一点吗?” “我说过,喜欢,不求,回报。” “我不信有人不求回报、不计代价和成本的喜欢什么东西。” “那今天,你就,遇到了。” 佟嘉文没有再和它理论什么,洗完后白月没有跟着出来,进去再一看,白月自己还在清理。 “我都戴套了。”佟嘉文这一点还是很注重的。 “我知道,但你,有点深。”白月认真说,“套子只有,98%的,概率,要清理,干净,不然,会怀孕。” “什么?”佟嘉文不可置信。植物的怀孕,不就是开花结种子吗? 实在难以想象白月会生小板蓝根的事实,而且自己是个人啊。这也可以?佟嘉文的世界观又崩塌了一角。 “真的,会怀孕。” 它的神情和说它会被外卖咸死的那瞬间一模一样。 佟嘉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半天,“这个,也不能变小。” “嘉文,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可以,怀你的,孩子。” 龙不可以被欺骗,如果白月的种子是佟嘉文的,再去欺骗龙,事情万一败露显然得不偿失。还是老老实实怀应承景的比较稳妥。 这话讲得佟嘉文逼近了一些,身前变暗了,“那你要怀谁的孩子?” 白月心头一震,“不,不怀,谁的。” “应承景的吗?” “啊?和他,没关系。” 等到白月痛呼出声,佟嘉文意识到他正用力抓着白月的手,白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床头柜的边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为了这样可笑的话两个人还正儿八经讨论起来,佟嘉文这才松开它。 再说,植物雌雄同体,本身自己就能结种子,又不是人。所谓的怀孕生子不过就是长一串瓜子一样的小板蓝根。 “疼吗?”佟嘉文把白月扶起来,看了看它的腿脚,没有红肿受伤。 “我的,孩子,就是我,我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白月抱住他的腰,“有什么,好,生气的。” 佟嘉文顺便给它擦头发,“好,是你的,我不是要抢你种···孩子。” 第25章 意外 凌晨时分,白月还在熟睡,医院的电话打过来了。 “主任!宫小姐出意外了,腿里有钉子,张主任做完手术后情况忽然恶化,正在重症监护室,明早就安排手术。” 宫竹上星期才刚来做过检查,一切正常,即将好转,任何指标都没问题。 “我现在就来。”佟嘉文穿好外套就走。 病房外都是人,包括宫院长也在。 佟嘉文下手术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还没吃早饭,他趴在桌上闭眼休息。马医生好心给他去食堂打包了点饭菜送来。 奇怪的是,以往只要是这种长时间工作不吃饭的情况,他的偏头痛一定发作,头痛欲裂,今天却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很精神,除了饿之外没有别的不舒服。 一开始他没有想到其中的原因,直到他划开屏幕,看见应承景发来的消息。 上午白月一醒来,迫不及待告诉应承景这个好消息:它现在已经摆脱了处草的身份,成功迈入有经验的队列。 应承景没有先回他,而是同样第一时间问佟嘉文:你牛,竟然和妖精上床!有没有感觉到浑身乏力,没有精神,阳气被吸干? 佟嘉文:早上做手术没看手机。我的症状和你说的完全相反。 应承景:怪不得道士师兄说白月是中药呢,原来是大补的啊。 佟嘉文:板蓝根不是大补药。 应承景:这你就不懂了,我问过道士,他说世上任何一种植物,但凡能成精,不管它是灵芝人参还是路边的野草,多多少少都能大补。 他说的很有道理。佟嘉文放下手机。 “你身上怎么一股板蓝根味?感冒了?”马医生好奇。 “嗯。”佟嘉文没解释。 “味道太重了,少喝点。反正感冒不管你喝多少药,最后都是七天左右才恢复。” “挺好喝的。”佟嘉文低头去拿文件。 “这味道得好喝到忍不住天天喝吧?你很特别嘛,听过酗酒酗咖啡的,没听说过酗板蓝根的。” 佟嘉文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勾了勾嘴角。 马医生把凳子挪到他桌子旁边,看他噼里啪啦写报告,“那院长就打算把他女儿丢给你医治了?不是说前段时间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吗?” “我也没想通。上次是她不小心摔倒,免疫力突然下降,这次是腿里多了一串穿进去的钉子。”佟嘉文说,“我也交代过她要小心身体,但她的意外接二连三发生,身体再好也扛不住。” “意外?我看不是,多半是她那个男朋友搞的。医院里之前不是有传闻,说是王子钰和她在一起后身体好转了吗?那也不应该遭遇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第49章 “你意思是?” “王子钰根本在骗婚!他编造了这种流言,才让院长同意把宫竹嫁给他。” 李薇正进门,听到马医生的论断,兴奋地加入讨论,她说出她这些天的观察, “你们不知道,王子钰对宫小姐的态度变化特别大,人前好像很恩爱,但其实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太交流,有点冷漠,像陌生人,王子钰都不知道宫小姐不爱吃的东西,每次带给宫小姐吃的,宫小姐背地里都要吐掉。” 虽然马医生倾向于宫竹是受害者,佟嘉文还是觉得他们两人同时有问题。 无论是总让宫竹陷入险境、身体病危的王子钰,还是对这一切逆来顺受,对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宫竹。 鉴于在今年买来这株板蓝根之前,一切怪事都还没发生,怪人还没遇到,佟嘉文不得不思考问题的来源。 他没有想过他自己可能不是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既不会法术,也没有通天的本领,只是个比常人运气不好的倒霉蛋。 佟嘉文下午要开会汇报,没有再深想。 一连五天他守在医院都没回家,宫竹总算脱离生命危险。 王子钰看他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忙说,“佟主任真是辛苦了。” “宫小姐怎么摔倒的?”佟嘉文盯着他的表情。 “是她说有条项链丢在了中午吃饭的餐厅,要回去拿,没想到旁边的店铺正在施工,施工材料就直接铺在路边,她正好摔倒在上面。” “宫小姐两个月来遭遇了两起意外,实在巧合。” “也许因为今年是本命年。”王子钰笑笑。 “你知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佟嘉文皱眉。 “你想提醒我多注意意外?可是世上这么多意外,你也不清楚哪个时间就一定发生。这我可没办法办到,我也不是神仙,预测不到未来。” 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令人十分不快。 “至少在她要摔倒的时候也该扶一把。如果你当时拉住宫小姐了,这个钉子根本不会插这么深,牵扯到旧伤,只要再送得迟点就要截肢。”佟嘉文见他不客气,也就开门见山直说。 王子钰忽然笑了起来。 其实他笑的时候不难看,称得上温文尔雅。但这种笑落在他脸上就无端令人讨厌。 “那又怎么样。” “她是你未婚妻。”佟嘉文强调。 他走近一些,靠在佟嘉文的耳边,“是她叫我不要扶的,我当然不能违背她的意愿。” 佟嘉文朝后退,“你在说什么?” “宫竹希望见到你,你又是骨科的医生,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受伤,受更重的伤,伤到骨头,这样才能见到你啊。你说我还不够好吗?她的要求我都一一满足了。”王子钰戏谑地看着他的神情,语调阴冷。 佟嘉文脸色一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 “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挑选这一天出事么?你上个星期天和你的小表弟刚发生了点什么?” 佟嘉文愣在原地。 “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说,不过”王子钰笑得更加灿烂,眼神带着挑衅,“不过,我觉得现在没必要再演下去,反正你什么都没有了。” “照你的说法,已经可以报警证明你故意伤害。” “好,你报警吧。等你能找到我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和警察解释我的所作所为。”王子钰临走前模仿警车的声音怪叫了几下,奇怪的是,仿佛只有佟嘉文一个人能听见他的怪声,其他人匆匆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等到佟嘉文追上去,王子钰早就消失了。 从这天起,王子钰凭空消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 这样的大八卦很快传遍,大家都可怜宫小姐只因为生病就被彻底抛弃,宫院长气得直接报警,不出所料,和白月一样,系统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但凡重名的人长得和王子钰完全不一样。 有过白月的经验后,佟嘉文猜测王子钰也不是人。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和人没有任何分别。 白月装作人形错漏百出,王子钰却全然融入社会,后者更可怕。 为了验证王子钰的话,在宫竹醒来之前,佟嘉文就守在她病床边。她依然在一天天地衰败下去。 直到白月来了。 前几天它正对自己是否会怀孕提心吊胆,一直没有联系佟嘉文。 王子钰说它可以做,鸭掌木也说可以,白月还是不放心,去药店买了验孕棒。结果出来的确没有怀,白月高兴了半天。 它轻车熟路来医院找佟嘉文,李薇和它打招呼,带它来病房。 佟嘉文最近忙得觉都睡不安稳,此刻正趴在桌上休息。 白月没打扰他,听李薇说宫竹身体不好,王子钰还跑路了,它大为震惊,“什么?不见了?” “是,你说稀奇吧,而且警察都找不到人。” 白月一阵心虚,它自己也是警察找不到。联想到王子钰说过的前世的故事,难不成是他接受不了这个结局,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想想也不可能,王子钰这个人实在坏心眼。坏人不会自杀等死。 它问,“那,宫小姐,就这么,一个人?” “是,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醒呢,幸亏是我们院长的女儿,医药费不是负担。” “我去,看看她。” 白月觉得它和宫竹同病相怜,都是王子钰的受害者。 第50章 它坐在宫竹身边,只是手稍微碰到了她的腰,宫竹好像就回应一样动了动手指。 白月试探性地多碰了下她的胳膊,宫竹的心跳就变快。 病人的变化很快引起护士注意,众人把白月赶出去,白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它想去看佟嘉文,走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人不在,它就先去楼下草坪找同类聊天。 得知宫竹醒来以后的第一时间,佟嘉文就赶去见她。 宫竹躺在床上,脸颊瘦得凹陷,脸色好了很多,王子钰不在她身边,她也无所谓,根本没问他的去向。 佟嘉文没提这件事,他一进门,宫竹就转过头来朝他笑。一种古怪又森然的笑,像骷髅。佟嘉文心中一凛,面色如常地坐下。 她说话很慢,声音沙哑,“你来了。” “你是故意伤害自己么?”他问。 “没错。” “你又是什么人。” “你很想知道?” “我身边发生了非常多的怪事,问谁,谁都不肯讲,总是对我隐瞒。我想你和王子钰是同一类人,应该知道这些。” “当然。” “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带我回你的家住,我离不开你们家的板蓝根。等到我完全恢复,我会告诉你真相。”宫竹 第26章 小题狂做 “不可以。”佟嘉文冷冷看着她,“如果你需要它,我把它送给你不就行了。住我家干什么?” “当初那个人把板蓝根王送给你的时候难道没讲?只有你才能令它存活。放在别的地方只会枯死,所以就算是我把它带走也没有用。” 宫竹的脸色已然雪白,仿佛撑不了太久。 过会儿之后佟嘉文问,“你也不是人类?” “我是,但有转世的记忆,所以和别人体质不同。” “转世?”佟嘉文问,“那你上辈子是谁?” “公主。” “我呢?我是谁?” 宫竹朝后躺了趟,换到更舒适的姿势,“有的事不能在这儿说。除非你愿意带我回家。” 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不想说。白月瞒着他,王子钰挑衅他,就是没人坦白,宫竹的提议令他心动。 “你怎么和院长交代?” “就说佟主任是我新男友。”宫竹一点也不在意,语气傲慢,仿佛住进佟嘉文家里是他的恩赐,“我爸爸还会很高兴。” “王子钰才走,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别人会怎么看你?” “别人我管不着,我只在乎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所以你答应么?” “你要住多久。” 这就是已经接受了她的提议,宫竹笑道,“什么时候身体好,什么时候走。” “要是这板蓝根一直不好,你岂不是要一直留下?” “你看起来不大喜欢我。”宫竹黑漆漆的眼睛盯住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宫竹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她忽然笑了,“你家里的那株板蓝根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开花,开花以后就会枯败,到那时对我自然也就没有用处。我不会在你家待个十年八年的。” 思索片刻后,佟嘉文同意了。 白月被赶出病房,还没搞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却见到佟嘉文出来找它,它立即跑过去。 “嘉文,宫小姐,怎么回事?” “王子钰忽然失踪,她受了重伤。” “哦。” “白月,我要带宫小姐回家住一段时间。”佟嘉文仔细观察它的脸色。 “啊?你要,带她,回家?”白月震惊之余,一下说中宫竹的目的,“不行。她是不是,冲着,家里,最大的,板蓝根来?” “没错。但家里有多余客房。” “我不喜欢,她。我害怕。” 白月记得他们上次见面宫竹那副想要吃掉它的样子。 “你如果现在告诉我你的身份、你的来历,我当然不会将她带回家。” 白月咬着唇,抓住佟嘉文的袖口,“不是,我,故意,不说。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说出来,你就要,赶我走。” 白月心想这做x还没做够呢,应承景对它回应平淡,一定嫌弃它做的不够多。 倘若佟嘉文得知自己是板蓝根,再将它赶出去,它可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再加上宫竹即将住到佟嘉文家里去,把板蓝根王一顿嚯嚯,板蓝根是真要灭亡啊! 白月着急得眼泪刷刷掉。 佟嘉文叹口气,“白月,我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也许和我有关。但我问你,你又始终不说。现在有人能解答我的疑问,她的条件就是要靠近家里那棵板蓝根。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害怕,但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这件事困扰我太久了。” 白月不会说的。 它抹了抹眼泪,红着眼,“宫小姐,要住,就住吧。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说完它就一溜烟跑出了医院。佟嘉文还要上班,想它有过上次的经历也不会跑到多远,先回了病房。 院长下午来问宫竹情况,佟嘉文本没打算细说,可是宫竹满面春风,“爸爸,正好我之前租的房子就在佟主任家对面,虽然王子钰不在了,我也不打算搬回家去住。我就还租在那儿。” 院长望了眼低头看病历的佟嘉文,“没人贴身照顾你,我不放心,你都出过多少事了?” 第51章 “这个病本就是天生带的,这么多年不是都一样,治了也治不好,千防万防意外都会发生,干嘛还要把我看得那么紧,在医院我不会开心的。” 院长起初坚决不同意,架不住宫竹软磨硬泡,他还是单独把佟嘉文叫到病房外, “小佟,我这个女儿一直比较任性,我看她好像很信任你,但是特意麻烦你在工作之外还要照看她,我也实在过意不去。这样,你尽量和我保持通话,下班回去以后稍微看看她,有事及时联系我就好。” 佟嘉文能怎么办,自然是点头。 宫竹等到两星期住院结束以后才会搬到他家,他回去时白月眼睛已经不红了,但脸色依然很白,看着呆呆的。 “宫小姐,什么,时候搬来?”白月主动开口。 “还有两星期。” 白月喃喃自语,“两星期···” 好,两星期就两星期。有两星期的经验应该够了。 宫竹可没有白月那么多顾虑,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人要拯救,只要王上的命。 但她太心急了。故事还没走到那块,还停留在小板蓝根救活大板蓝根的阶段,等到它们王上被龙心养好,公主再摘走,王上明年春天才能再长回来。 可是王子钰的离开让一切计划都打乱,公主提前来了。 王子钰不是说他们不可以改变命运走向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让人措手不及的。 白月想,或许是王子钰对它撒了谎。 不过这些话先不谈,目前最要紧的是他得把应承景搞到手。 只要它能在宫竹来之前睡到应承景,问题就不再那么严重。 他想好了办法。 这个星期他能利用则利用,等到宫竹住进来,他就带板蓝根王溜走,赶紧把应承景给睡到。 板蓝根的花期一般只有一周,一周后就凋零结种子,白月连那时候的场景都想得清清楚楚,就说,我怀了你孩子,你必须对我负责。 时间算起来真是紧迫,白月无奈之余也觉得不舍。 两星期过后,佟嘉文要是看到它带着板蓝根王跑了,一定不会再原谅它。 可是还有什么比整个种族生存更要紧的事?为此,有些牺牲也很正常。 白月眼神好像忽然就不呆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然后光着脚下床跑到他身边。 佟嘉文想,也不能因为是板蓝根,就光脚不穿拖鞋吧。 “你喜欢,宫小姐么?”白月问得特别直接。 “没有。” “只是,因为她,告诉你,事实,你才要,暂时,将她,接,接回来?” “对。” 白月朝他张开手臂。 “要我抱你?”佟嘉文问。 白月点头。 佟嘉文伸手之后,白月贴着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嘉文,你目前,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呢?” “目前是多久?” “就是,等宫小姐,来之前。” 佟嘉文以为白月只是怕被人抛弃才会这样,自然答应它,“好。” 白月得到了许可,干脆就趴在佟嘉文肩膀上,不说话,也不想动。 “我还没吃晚饭,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佟嘉文提醒它。 “我有个,问题。” 半天后白月才哼唧出来很小声的一句。 “怎么?” “你觉得,我们,前几天,做,的时候,我表现得,怎么样?” 白月是个很懂得学习的板蓝根,有不好的就要尽快改,时间并不多。 这话很少是由白月这一方问的,佟嘉文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一会儿,他想了想,“可能声音有点大。” “哦,那我,今天,小点声?” 白月对这点有些意外,书里都说喜欢声音大的。 “也不用。” “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还有一个。” 白月有些焦急,“是什么?” “你总是不想看我的眼睛。偶尔眼神好像落在我身上,明显又不聚焦。”佟嘉文靠近了些,“所以我做得时间很久,想看你什么时候才和我对视。” 白月怔住了,随即如他所说般垂下眼睫。 书上说人心虚的时候就会避开眼神,用在白月身上也是一点都不错。 它本就是一株很通人性的板蓝根,在人类社会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什么叫“道德”。 它现在做的事就极其缺德。 白月很快再次抬头,“我不是,讨厌你,才不看的。” 只是除愧疚之外,当佟嘉文靠在它身边的时候,它感受到的不再是温馨快乐,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它就越来越不敢看他。 “那是为了什么?” 白月抿着唇,“我害羞。” 佟嘉文笑了一声,笑得并不真诚。 白月被他笑得忽然真有些害羞了,挣脱开佟嘉文,转身朝房间走,“你吃,晚饭,就去吃。” “你真准备什么都不做让我吃饭?”佟嘉文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这么问?” 佟嘉文将它顺势往后压,白月趔趄了两三步,贴在墙上才站稳。佟嘉文身上永远只有消毒水的气味,本该令植物闻之色变,可是白月莫名很喜欢。 他看见白月脸上沾了点草屑,伸手替它摘下来,白月有些痒,头向后偏了偏。 第52章 应承景身上也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没有佟嘉文这样深刻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因为你下面什么都没穿就出来了。”佟嘉文仿佛怕它还不够害羞,咬他耳朵低声说。 第27章 生气 佟嘉文上个星期比较累,在医院为宫竹连轴转,下巴上冒了些青渣,接吻的时候刺得白月又痛又痒的,感觉十分奇妙。 白月很佩服人类的精力,怎么这么能干。但是它也同时担心受怕,生怕自己结种子。 真正做起来就考虑不到这么多了,甚至在某个瞬间它胆子也被勾得大起来,觉得结的就算不是龙种也行,龙也不是植物学专家,难道会认出来板蓝根种子和自己长得像不像? 试着想一下龙和板蓝根大眼瞪小眼,白月忍不住笑起来,没由来得感觉轻松。 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白月揉了下后背,墙上太硬,压得它不舒服;它又揉了下腰,上次也没有今天这样酸,走路都有点不大稳。没办法,草的韧性和人比不了。 但它想起更严重的问题,“嘉文,你晚饭,还没吃?” “不吃就不吃了。我也不饿。” “我去,拿东西,给你。”白月说着就准备下床。 “你要烧点开水给我喝?” “对啊。” “不用,回来睡觉。” “哦。”白月乖乖躺回来。 今晚它睡不着,发现佟嘉文也没抽烟。 他闭着眼,睫毛沉静,好像睡着了。白月爬起来,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却被佟嘉文一把抓住。 “做什么?” “不吃晚饭,不好。去吃,夜宵么?”白月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很有神地望着自己。 “你不是说会咸死你。” “我陪你。”白月坚持。 佟嘉文不爱吃夜宵,夜里下班虽然是常态,他也不喜欢烧烤摊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白月难得主动要出去走走,佟嘉文也不困,带他下楼去周边的小夜市。 今天周末,夜市上人不少。 佟嘉文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摊子,点了烤串,白月果然不吃,就看着他吃。 白月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嘉文,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但是,怎么做,都打动不了,他。你会,做什么?” 佟嘉文倒啤酒的手一顿,“你是在向我咨询怎么让应承景喜欢你?” 白月讨厌佟嘉文太敏锐,但它当然不能说了。 它摇头,“不是他。是你。” “每个人接受的方式不一样。” “你呢?” “我不知道。”佟嘉文还是那副拽得不行的样子,“我没有追过别人。” 这部分是最难的,白月看的小说,要么是强来的,直接省略这部分,要么是救赎的,可是应承景又没有什么家庭问题要它来关心。 白月主要是想在怀上应承景种子之前,能做的都做一下。可是问谁都问不出来。 “你问过应承景了么?” “问过,他,他说,喜欢,主动的。” 白月可不敢讲应承景喜欢有经验的。 它低头若有所思,明显心思不在这儿。它大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情全表现在脸上。 白月比人类要更生动。这是佟嘉文一开始不排斥它的重要原因。但明明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能表露出来,偏偏对突然转向自己的事讳莫如深。 佟嘉文本来也想得豁达,不知道就不知道,他不认为板蓝根能伤害到人。 但他现在想法变了。 佟嘉文想尝试最后一次。 他知道他已经问了许多次,这样做显得他很犯嫌。 但其实只是因为总是害怕被伤害,要么把别人推得很远,要么就要不停地确认对方的想法,这才会让他感到安全。 “白月,”佟嘉文叫了它一声。 “嗯?”白月手托着腮,眼睛瞪得很大很亮。 “我知道你是什么。” “嗯?!” 白月吓得站起来,凳子也带倒下了,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佟嘉文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更不逃避,低下身帮白月把凳子扶起来,“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动静小点。” 白月又尴尬又紧张,把凳子挪到佟嘉文身边,低声道,“嘉文,你不要,乱说。” “乱说?你不就是板蓝根吗?哪里乱说了。” 白月脸一下发白,结巴得更严重,“你,你,你怎么,知道?” 别太明显了,佟嘉文想。他定定地望向白月,没开口,白月心里就发慌。 见再也瞒不下去,白月颓丧地蔫下来,“我,我不是,故意,不说。是舅舅,说人类,都是坏人。我说了,就有人,使坏。但是,你不,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 白月沉思,“我可能,会吃人。” “你到现在为止吃我哪儿了?”佟嘉文反问。 “那,那我也,不是人。你都,不惊讶,吗?” 佟嘉文心想你这表现要真是人才令他害怕。 “我胆子大。”他说。 “哦。”白月脑子不大,很快接受这个解释。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佟嘉文低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宫竹,我也不喜欢,可是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你明白吗?” 白月可太清楚了,拯救整个板蓝根族的使命自然远比其他事都重要,但它十分贪心,它也不想令佟嘉文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第53章 佟嘉文又多疑,又难搞,咄咄逼人,还有点别扭,不像应承景天天都那么开心潇洒,白月觉得搞到他是它这短短的草生中最困难的事,它本想让他知道爱是什么样子,佟嘉文对此始终极其冷漠,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绝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样的人其实很令人讨厌,没人愿意和他交真心朋友。所以佟嘉文总是独来独往。 白月却忍不住关心他的感受,说出事实自然容易,它一直不愿意说,是觉得对佟嘉文很残忍。 这是白月对情感最不明白的地方,因为按照它的理解,人应该爱上好人。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一个善良,热情,宽容,和气的人才值得被爱。书里都这么写。 所以许许多多的人要压抑本性,为了让别人爱自己,改掉缺点,要成为更好的人。要值得被爱。 为什么它会如此担心一个表面人还可以,实则性格不好,冷漠阴郁,除了脸身材和下面根本没有任何优点、屡次被别人放弃的人呢?担心到不断隐瞒,产生愧疚,到了宁肯令他讨厌都不说事实的地步? 难道被爱根本没有值得不值得的说法,感情本质就是很主观的事,就算你把自己变成完美无缺的圣人,别人该讨厌还是讨厌你,该喜欢还是喜欢? 白月想不通了。 好在两周后它必然是要走,宫竹定然要拿板蓝根王续命,它必须要走。 想不通的事也没有多余时间令它继续思考。 它没有把话说死,它认真地告诉佟嘉文,“你放心,两周后,我会,告诉你。” “两周?正好宫竹搬进来么?” “在她,之前。” 佟嘉文以为是它看自己戳穿了它的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为什么要等两周?” “两周后,你过,生日。” 佟嘉文自己从来不过生日。 “你打算把这个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 “不,只是觉得,郑重点。”白月神情难得可以用严肃来形容。 佟嘉文忍不住笑了笑,他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好啊。” “你既然,知道,我是,板蓝根,为什么,不好奇,我能,干什么?” “你能实现人的愿望。” “是哦,虽然我,水平,不够,但还有,其他办法。”白月自顾自说,“我们族···有个传说,说,要实现,愿望,就得爬到,悬崖深处,乱葬岗附近,摘下曼陀罗,然后,然后连续,以个月,每天用,鲜血浇灌。等到花开,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你不是板蓝根吗?怎么扯上曼陀罗了。” “曼陀罗,是我们,好朋友。”白月依然维持着郑重的语气,“嘉文,你有没有,愿望,要实现?我可以,帮你,拿到一株。” “可是血还要自己流,有没有无痛的办法。” “那不行,世上,有得,就要有失。你付出,才有,收获的。” 佟嘉文看起来勉为其难接受,他没有要实现的愿望,他看起来什么都有。 他说,“你要去乱葬岗?哪个乱葬岗?” “不是,这个,世界的。” “危险吗?” “还好。我以前,去过。” “为了谁去的?” “舅舅。我舅舅,生了病,我想,救他。可惜,没有等到,花开,他就,离开了我。” 佟嘉文摸了摸它垂下的头,“抱歉,不该提的。不过你们板蓝根枯萎了,还会再回来吗?” “舅舅,修为高,就算,枯萎,过了十年,八年,还会再,再化成,人形。但舅舅,不是,自然枯萎。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事,舅舅替我,抵挡了报应,才走。” 白月还有后半段没有讲,如果它不能救活板蓝根王,那所有板蓝根都要死。 它也认为上天不公平,它根本不知道上辈子哪里做错了,就算真做得不对,上辈子怎么老天不报复,非要延续到这一世。可是命运总是比想象中最差的境遇还要更残酷。 佟嘉文伸手去抹白月的眼角,意外地是它没有流眼泪。 白月的脸蹭着他温暖的手心,“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如果我想要你留下来,它也能实现?” “留在,哪里?” “我家啊。” 白月一怔,转而有些高兴,“嘉文,你也,喜欢我?所以才,舍不得?” “没有。”佟嘉文嘴比钢铁硬,“你是板蓝根,如果我生病了,你很有用处。” “那路上,在药店,买冲剂,不是,一样?”白月很快又失落了。 “冲剂和你不好比。” “哪里,不好比了?”在他眼里自己只有药用价值,白月有点生气,亏它还那样关心他的心情,它站起身,“我,我不吃,你接着,吃吧。” 佟嘉文见它脚步还就快,丢下钱就去拉它,白月力气小,心里急,甩了几下手没能甩掉。 白月紧紧闭嘴不说话,佟嘉文抱过它,白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流下眼泪。 第28章 开花 佟嘉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干嘛,要说,我不喜欢,的话?” 佟嘉文没料到板蓝根也会生气,这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他抱了白月好一会儿,虽然两人是站在街巷暗处,可是也挡不住有旁人好奇地朝这儿张望。 第54章 白月也觉得它反应有些过了,特别是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后,它立马红着脸往后退,“回,回家。” 佟嘉文一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笑着问,“不生气了吗?要不要再抱一会儿。” “我没有,生气。”白月低头看它的脚尖,它有许多话想说,但是都不好说出口。反正它都要走了,再多说,佟嘉文也只当它在开玩笑。 “但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佟嘉文轻轻捏着白月的脸蛋。 白月吃痛,却没有躲开。 “我觉得,外面冷。” 佟嘉文就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在白月身上。 白月个子不矮,但长得瘦,就像植物一样一根杆子杵在那儿,佟嘉文的衣服套在它身上还是大了些。 白月心想,等它到时候跑路了,一定要带件纪念品走,就带这件外套,又不贵,对佟嘉文来说也不会造成很大损失。 “你,能不能,把这个,送给我?”白月拢着他的外套说。 “你喜欢?”佟嘉文看了看,显然不合身。 “对。” “可以啊,不过你穿得哪件衣服不是我的?”佟嘉文说。 “我不管,这件,我也要。”白月今晚难得的强硬。 “好。”佟嘉文的笑难得温和,也许是因为他没戴眼镜,目光不再藏在锋利的镜片之后,所以能看到人心里去。 佟嘉文步子快,往回走的时候,白月稍微慢了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第二天佟嘉文去上班,马医生还是那副稀奇样,“怎么科室里一股板蓝根味,你感冒还没好吗?听你声音也不像昏沉无力的样子。还是你家那个大板蓝根开花了?” “没有开花。它这几个月始终没动静。”佟嘉文手里转着笔,一敲桌子,“你之前那个算命朋友最近出现了没?我有话要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退休了么?谁退休还回工作岗位?他早就云游四方去了。” “他收了我的钱话也不说清楚,我又找不到你,当然就要找你算账。” “诶诶,别追着我问。最近有消息说,你和宫院长的女儿谈恋爱了?真的假的?你牛x啊。” “没有的事,谁在乱传?”佟嘉文皱眉,语气十分不满。 “大家都这么说。” “假的,她只是我的病人。” 马医生失望地一摆手,“我以为你开窍了。” “开什么窍,开脑颅的窍吗?” “你这话讲的,我也是关心你。” “宫小姐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最好和她少接触。” 别的话佟嘉文也不好多说,收起病历本,“我九点有台手术,你自便。” 白月这边,虽然佟嘉文知道了它是板蓝根的真实身份,表现得也不害怕,甚至接受得也太快了些,可他还是不敢告诉应承景。 应承景发现这几日白月安静不少,一直没找他聊天,他就知道这个死妖怪一定沉迷于和佟嘉文做x,沉迷到直接忽略自己的境地。 心里才起了这个念头,晚上白月就约他吃饭。 还特意约到西餐厅。 应承景纳闷得不得了,它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西餐的。 他想看看白月要做什么事,所以答应了。 白月特意挑在佟嘉文加班的晚上和应承景出去吃饭。 应承景生怕它又和自己表白,又说要缠着他的话,但它没有。 而且白月不知道去过哪里,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血丝,衣服也皱得像打过架,看起来非常憔悴。 难得看到它这样,应承景也不得不担心起来,起身想帮他整理头发。 白月却下意识偏过头躲闪开了。 两人都是一愣,白月忙解释,“不,我不是,讨厌,你。我身上,有毒,你不要,碰。” “毒?你去过哪儿了?” “没事,过一会儿,它会,自己,消掉。”白月打了个喷嚏。 它说的话越来越奇怪,应承景压根没听懂,但是白月的样子实在糟糕,他郑重道,“那干嘛还特地让我出来吃饭,我叫佟嘉文来接你?” “不要!”白月急忙拦住他。 “白月,你究竟怎么了?” 白月摇摇头,拿出包裹在衣服里的一个盆栽,“马上,就是,嘉文的,生日,你能不能,把这个,交给他?” 应承景十分为难,“你究竟发生什么事,难道不能告诉我么?” 白月说,“你,很怕,我。我不能,说。” 应承景听得心里一紧,他现在没有那么害怕它,看到它垂头丧气,自然要关心。 “我就算怕你,这不还是来和你吃饭?” “那,那你,已经,对我,有点,好感了?”白月这话说得不像之前那么顺畅,结巴又勉强。 “算是吧。” “哦。我是,为了得到,这株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就为了送给佟嘉文一盆花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啊?”应承景大为惊叹,“为什么他过生日时你不在?” “我有,私事。” 妖精的私事能是什么好私事,应承景叹口气,心情颇为复杂,“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帮你去送好了。” 要去帮前男友过生日,想想就尴尬。 白月总算露出一个笑脸。 应承景回过味来,怪不得今天要请他吃饭,大概就是托他办事想要还人情。 第55章 懂得人情的妖怪修为可不浅,少不得也是个白素贞级别的。 等到上菜后,应承景多瞄了眼这盆花,怕白月弄错了,“这是什么花?” “曼陀罗。” 应承景放下叉子,神色凝重,“曼陀罗全株都有毒,你怎么把它保存的这么完好?” 要不是白月不是人,应承景这会儿就得带它挂急诊去。 道士师兄都说白月是植物了,虽说是同类,可是碰到有毒的同类,多半也得受伤。 看它这一天天折腾地来回奔走,应承景忍不住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没有什么同伴帮你之类的?” “没有,”白月低头,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嘴唇也发白,手里握着热水,“我们家,就我,一个啦。” “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好东西?” “没有。” 应承景想,板蓝根也算是濒危植物吗? “我刚刚叫佟嘉文来接你,你怎么不同意?不会又和他吵架了?” “再过两天,宫小姐,就会,搬进来。” “宫小姐?哪个宫小姐?” 白月简略讲了一讲。 “啊,是他们院长女儿,”应承景和佟嘉文不在同一家医院,但是八卦可没少听,“宫小姐遭的罪可不少,前段时间都下病危通知书了好像。不过佟嘉文喜欢男的,他能和宫竹有啥发展?就算住进家里,也是当照顾病人一样。” “不是的,住进来,就有,关系。” “为什么?”应承景好奇白月为何这么认死理。 “因为,书里,都这样,写。”白月一字一顿,很认真。 “嗯?你看的哪本书?” “《恶作剧之吻》,还有《邪魅舍友恋上我》。都这样,住在一起,就有故事。” 应承景听得红酒都喷出来了,“你,你看点正经的不行吗?这些故事怎么能当真呢?” “包括我和,嘉文,也,也这样。就是,对的。”白月质疑他。 所以一开始,白月总是处心积虑想要和应承景一起住,后来应承景排斥得太厉害,才回到佟嘉文那边住的。 应承景无话可说,抽餐巾纸擦桌子,“行吧,的确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可是宫竹难道就因为佟嘉文老给她看病就突然抛弃那个半路跑掉的男朋友,一下就能喜欢他?” “也有,主角是,医生类的,小说。我和嘉文,也是这样嘛,”白月耐心解释,“我不就是,被你伤心,然后,然后你,叫我找嘉文,我和他,就做x了。说不定,宫小姐,也是这样,被男人,伤心,然后和男主,发生关系。” 应承景简直惊掉下巴,这一切竟然如此吻合,吻合到天衣无缝,只要换个人名就是一样可能会发生的故事,白月自然要认死理,简直出不去这个怪圈了。 “但佟嘉文不喜欢女人。”应承景坚持看法。 “也有,双性,恋的,小说,就是那种,男女我都要,我都看过,”白月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人,这么缺少,实际,经验,世上就是,什么人,都有啊。什么版本的,故事,都可以发生。” 应承景反驳不过一棵植物,有些恼羞成怒,“我知道!哎,说不过你了,既然你认定这个事实,就打算以后离开佟嘉文?你觉得,你已经有经验,所以要回来问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白月有了应付应承景的方法,隐藏它想要怀上龙种的真实目的,刻意地摇头,“不是。我会离开,嘉文。我原先,想要,赔他一个,男朋友。但宫小姐,来了,我也没必要,这么做。” 在白月看来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宫竹住进去,宫竹成为佟嘉文女朋友,佟嘉文幸福。 “我保证,不会再,烦你。我只是,要在你家,住一晚上,就走。” “你想在我身上找的东西不想要了?” 白月说谎,“它不在,你身上。” “就一晚?”应承景追问。 “对。” 白月心想,小说里不都是开花一晚上能怀上吗?肯定够了。 “行,一晚上就一晚上。”白月都这么爽快,应承景不疑有他。 第29章 事发 白月约定好在佟嘉文过生日的前一天去应承景那儿住。这件事佟嘉文不知道,白月特意去问了李薇他的排班表,下周过生日那天他还得加班做手术。 不过白月去找应承景吃饭这事儿佟嘉文却听说了。 好在白月恢复得快,那天去摘曼陀罗虽说中了毒,晚上睡一觉起来就已经恢复如常。 佟嘉文问起这件事,白月给的理由很合理,“我,我在,偷偷,和他,策划你的,生日惊喜。” “那为什么是应承景?”佟嘉文好像看起来又不大高兴。 “他,怎么了?” “他也算我前男友。” “哦。”白月搞不懂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前男友,难道,不是,朋友?”白月困惑,“你的朋友,太少。找不到,其他人。” 佟嘉文深深地看着它,随后忽然打开手机,白月不知道他按下谁的号码,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喂?” “是我。今晚想请你吃饭。” 对面愣了愣,传出一阵笑声来,“好啊,可是我还在医院,很多东西吃不了,你煮点粥带给我。” “什么味道的粥。” 佟嘉文特意看了眼白月。 第56章 “你当了我三个月的主治医生,都不知道我的口味啊?” 对方很上道,语调渐渐开始暧昧,白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是谁?自然是宫竹。 白月去抢他的手机摔到沙发上,手叉着腰,语气不自觉蛮横,“你,不要,老是,这样!” “哪样?” “故意让我,生气。” “那你为什么会生气?” “当然,因为,我喜欢你了!” 白月声调很高,最后这五个字说得很顺畅,总算没有再结巴。 “那你还请我前男友给我过什么生日?”佟嘉文把通话挂断。 白月心中委屈,虽然它自己这么点大的脑袋也没想明白在委屈什么,就是难受。 它想说,自己是板蓝根,哪里懂那么多呢,人类感情太复杂了。在它眼里前男友也是朋友,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除了他之外,白月还真找不到任何人托付。 植物和人不一样,人有时候伤心是不会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植物感知到负面情绪,叶子就要枯萎。 白月感受到曼陀罗的毒素又卷土重来,让它全身变得冰冷。它受不了这样的温度,一下子扑到佟嘉文怀里。 白月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埋进颈窝,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你,抱,抱紧我。”白月轻轻叹气,“对不起,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不用为这件事向我道歉。” “但你吓到我了。”白月抬头看他。 “抱歉,的确是我不好,你是板蓝根嘛。”佟嘉文顺势亲了下它的发顶。 “但我,变成人,以后,和人没有,区别。” 佟嘉文抱着白月,感觉它好像比昨天瘦了点。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它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就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 他说,“你昨天好好吃饭了没有?还是只喝水?” “我吃了,好几个,包子。”白月脸色倒是正常。 也许是他多想了吧。 宫竹这边被佟嘉文莫名其妙戏弄一遭,竟然也不气恼,第二天佟嘉文去上班巡视病房,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是不是白月生气了,朝你身上泼过水啊?你这衣服领子上哪儿来的水渍?” 她不说,佟嘉文都没发现。 他随手擦了一下,竟然也抹不掉。 佟嘉文不搭理她,只说,“下个星期你别来了。” 他的口气强硬,简直像在耍人,宫竹既不生气,也不恼怒,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又怎么样,命里那株板蓝根就是我的,你让不让我去都是迟早的事。只是你这样反复变卦,难道是了白月么?” 护士进来了,佟嘉文没回她,照例问了身体的寻常问题就要走,可是却被宫竹叫住。 宫竹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黑得能将人吸进去,“明天是你的生日。” 佟嘉文生日正好是周末,以往只有马医生记得送礼物,要不是马医生送东西来,佟嘉文蛋糕都不会买。 他发消息问应承景,白月那天晚上和他说了些什么,应承景只说,白月不知道挑什么礼物,这才特意找他约饭,强调再三它对自己没兴趣。 应承景的话也看不出破绽,佟嘉文不疑有他。 这几天白月很乖,没有到处乱跑,成天待在阳台上那棵大板蓝根边上,有时就发呆看着,有时会说话。说话的时候佟嘉文凑过去听,也是问板蓝根最近有没有恢复。 佟嘉文觉得白月变得惆怅了。一棵板蓝根也能有惆怅的神情,实在奇妙。 日子过得快,一眨眼就到周五,马医生下班前拐到佟嘉文办公室,把蛋糕递给他,忽然发现奇怪的地方,佟嘉文办公桌下面放着一个袋子,仔细一瞧,竟然是一件黑色的新毛衣。 马医生问,“你今年怎么回事,终于想起来要给自己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了吗?” “多谢你的蛋糕。”佟嘉文笔都没停。 “喂,我给你送个大蛋糕,你就这个态度?” “今天要加班,很忙。”佟嘉文看了他一眼,神色没有之前那么冷清,“下个月省院派人来检查,你材料全弄好了?这么早就下班。”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这不还有一个星期吗?下个星期再熬夜加班。” 佟嘉文随他去,到时候马医生肯定又要来长吁短叹,问他搞好了没有,能不能借自己复制粘贴改改。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套。 “以前你都是独来独往的,今年你不是把你那个小表弟接回来了吗?他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马医生很期待地看着他。他想知道白月的小脑袋瓜能想出来送什么样的东西。 “还不知道。它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佟嘉文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笑的。 “你确定以它的智商能想出来惊喜?” “怎么不能。” 马医生看佟嘉文这么笃定,估计他和表弟关系应该不错,也没多问,只是客套一下,“下个星期一带来给我看看,我很好奇。” “你还是好奇好奇下个星期做不完材料给你扣多少钱吧。” 佟嘉文话说得不好听,嘴边依然带笑。不像以前嘲讽别人神色也冷得刺人。 他同样也很好奇。 既然已经与白月约定好,它会告诉自己一切事实,那宫竹自然不用搬来。 他脚边的礼物,也是送给白月的。 第57章 白月和他的个子差点,差得不多,比他瘦一些,佟嘉文大概用手量过,就是他自己上衣尺寸短一指。 他也想过,白月是板蓝根,到冬天就会枯萎凋零,尽管白月没有说过到冬天以后会怎么样,但佟嘉文想,给植物套层毛衣估计会枯萎得慢一些。 这样荒唐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多年来,除了马医生,从没有人真的坚持要单独给他过个生日。他的生日要么被遗忘,要么被轻轻带过,渐渐他也觉得出生的日子没什么好纪念的。白月给了他一种期待感,一种希望。 自从将那株特别大的板蓝根带到家中,怪事怪人遇到了不少,可是倒霉的事至今为止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起了作用。 佟嘉文想到这儿,笔一顿,匆匆去翻手机,几乎没有再思考,他脱掉白大褂,拎起袋子也准备下班。 李薇十分惊奇,“主任,你今天走这么早?我才在楼下看见马医生的车。” 马医生是公认下班早的,能和他齐名,足见佟嘉文离开得多快。 “有事。” 佟嘉文丢下两个字很快就没了影。 他想尽快把毛衣送给白月。他其实是想快点见到白月。 但是佟嘉文没想到,他的霉运压根没有离开过。 等他开车到家时,家里灯没亮。 这时候佟嘉文就敏锐地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白月并不在,家里冷冰冰的。 他一开灯,东西并没有少,却怎么看都不对劲。 四处都没有白月存在过的痕迹,它将一切东西都回归原位,它喝水的杯子是佟嘉文从储藏柜里拆出来的新杯子,佟嘉文猛地一开柜门,这个杯子完完整整缩在抽屉里。它喜欢看的碟片也规整地按照顺序放在电视柜中,像是完全没拿出来看。 佟嘉文转了一圈,白月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走了那天晚上的外套,别的一样都不少。 房间安静得可怕,静到佟嘉文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失衡。 他本来以为他第一个感受到的是愤怒,但他没有,他感受到巨大的失落像阴影一样笼罩了他,好像这种阴影从他出生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摆脱掉,永远如此残酷,不让他见到一点阳光。 佟嘉文机械地拿起摆在地上的毛衣,没有犹豫,开车去应承景公寓。 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想,他握紧了方向盘,握得手冒青筋,克制着不去乱想。 好久没来这一带,佟嘉文一开始还开错了方向,翻看以前聊天记录才找到应承景家的具体位置。 他从车窗看过去,数到楼层那一间,果然亮着灯,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把旁边路人吓了一大跳。 好在应承景粗心大意,留给他的备用钥匙还落下一把,两个人不是你加班就是我加班,就没来得及还。 佟嘉文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心情也随之起伏到了顶点。 他也没敲门打招呼,径直把钥匙一转,咔哒,没开动,门竟然还从里锁了一道。 佟嘉文冷笑,用力一脚把门踢开,锁芯直接坏了。 空间里满是酒味,白得刺眼的灯光下,应承景不省人事地倒在沙发上,沙发又窄,白月正紧贴着应承景,费力吧啦地脱他裤子。 应承景裤子太时尚了,扣子有七八个,排列得歪七扭八,纵横交错,解也解不开,累得白月在这儿解了一个小时都没解开,直喘气。 它忙得起劲,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开锁。 直到门被破开,白月大叫一声,吓得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耳朵嗡嗡作响,脸色直接白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佟嘉文走过去把白月人给拉起来,白月身上穿得不是别的,就是一个月前应承景给它挑的情q内衣。 “嘉文,你,你听,我,解释!” 佟嘉文的手揽住它后脑勺,强迫它抬头与自己对视,眼神出奇平静。 他什么都没说,没用力气,白月也没挣扎着要跑,只是佟嘉文一直用白月受不了的眼神看着它。 佟嘉文的眼睛好像有点发红,但是并不可怕,更说不上狰狞,唯独不像他平常那副冷眼看人、事不关己的样子。 放在过去,白月依然看不懂他的表情,可是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心惊肉跳的瞬间,一个万不该让他发现的瞬间,白月以前那些不懂的感情和情绪一下就全明白了。它意识到这是佟嘉文伤心时的样子。 白月试探着用手去摸他镜片下冰冷的脸,摸不到眼泪,但是湿冷冷的,大概是外面的雾水。 白月眼泪簌簌流下。 第30章 邻居 事情本不该如此,白月想。 如果佟嘉文那天照常加班到夜里,白月那时候已经成功和应承景做x并怀上种子,佟嘉文不会发现。等佟嘉文睡觉时白月再走。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佟嘉文回来这么早? 白月见佟嘉文不像要走,它抹掉眼泪,“嘉文。事情是这样的。” 它说自己是板蓝根,可是板蓝根族快灭绝了,只有一条黑龙的心脏能救活它们族人。但这条黑龙投胎转世后变得十分难搞,白月一直很听他的话,还为了能够练手去招惹佟嘉文,结果黑龙还是没办法喜欢自己,始终排斥它。没办法,时间早已不多,王子钰也消失不见了,它只能出此下策,这是唯一的法子。 黑龙是恶龙,它的心如果不是它心甘情愿献出来,里面蕴含的恶念照样会杀死板蓝根。 第58章 白月本就结巴,讲完这些更是不易。 它没有想过要得到佟嘉文的谅解,但是事情闹到现在这样难看,可以想见结局会有多么糟糕。 “我不是黑龙,我也不认识你们板蓝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可怜你把你带回来!”佟嘉文似乎觉得很可笑,想要笑出来,最后只是发恨一样地丢开白月。 寒冷的风从过道流过白月身上,白月冷得发抖,再也没有勇气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了。 临走前,他语气平静地说,“随便你想怎么样,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白月冷得全身颤抖,可是它没有再说挽留的话。 它回头去看应承景,伸手碰到他的衣服,想要继续它应该做的事,但佟嘉文的眼神令它感到心痛得浑身都蜷缩起来,它再也做不下去了。 这天晚上回到家,佟嘉文洗漱完,打开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他想到刚刚他一直开车在楼下打转,转到觉得没意思才回家。 人生能有什么是有意思的?佟嘉文想着这样的问题,想到睡着,第二天清晨醒来,他又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这个世界对自己未免太残酷,如果只是因为上辈子欠了板蓝根的债,那之前那样照顾白月,照顾阳台上的板蓝根,有没有还清? 佟嘉文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不想再去想念。 应承景打来不少电话,他把人拉黑,过了周末照常上班。 马医生果然来借他写好的材料准备改头换面抄一抄,见到佟嘉文后难得一惊,“你两天长了不少胡子,不会在家熬夜写材料吧?” “嗯。” 佟嘉文一向不多话,马医生当然猜不到白月的事。其他人也只是觉得主任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今年秋天很短,好像最后一场雨下完就到了冬天,快得让人恍惚。 佟嘉文出门时常常看见宫竹,宫竹朝他笑,他每次都当没看见。 家里那株大板蓝根长得也不大好,叶子枯黄掉了一地,只露出光秃秃的枝干,能撑到冬天才枯萎已经算奇迹了。 看到这株大板蓝根时,佟嘉文偶尔不可避免想起白月。一个长得像抽条的枝干,头发很柔顺,眼睛比人类疲惫昏暗的双眼亮得多的精怪。 他有时会怀疑白月有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还是他做了一个很长且结局不好的梦,现在才醒来? 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很快到了深冬,大板蓝根的叶子彻底掉光,枝干也枯萎成朽木。白月也很听他的话,没有再来找他一次。 寻常的一天,佟嘉文正要去上班,去停车场的路上注意到一个眼熟的人,好像在等他。 佟嘉文当没看见他一样往前走,应承景不知道力气怎么变大了,一下子就扯住了他。可能佟嘉文本来就没想走。 “干什么?” 应承景着急得要命,很难得能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我一直找你,你老是不在,我这段时间也天天加班,耽误了好久。白月叫我把这个给你。” 佟嘉文盯着他手里的盆栽看。 任谁看到它都会吃惊。曼陀罗花开不败,这样冷的天竟然开得格外精神,叶子翠绿而舒展,花朵比夜晚还要黑。 佟嘉文心里一紧,他一下想到那天随口一说的愿望,白月认真问他想要什么,可它自己水平一般,实在给不了很多,它说了曼陀罗可以实现他任何想要的。 白月为了拿到它,付出了什么呢?佟嘉文还记得当时摸到它变得越来越瘦。 人受伤了会哭诉,会说话,植物受伤了,被镰刀割破流血的时候,它们的哭声又没人能听见。 “我和白月真的没什么,那天我被它灌醉了,等我醒来它和我解释了很多,它原本就不打算做到最后,说实在不喜欢我,可是板蓝根又没办法不救。它说我身上有个龙的胎记,但我告诉它那只是我的纹身,颜色可以擦掉的,白月脸色很难看,突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到现在我都没看见它。你知道它去哪里了么?” 一个妖精,姓名也是假的,应承景自然是找死了也找不到。 为此,应承景又回去找了那个神通广大的道士师兄,道士师兄拿个镜子照,然后叹一口气,“它实现了自己的使命就已经回去,你们别找了。” “回去,回到哪儿?” “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应承景沉默半晌,“···它好像本来在我家楼下的花园?” 道士师兄摇摇头,“是它原本归属的地方,天机不可泄露嘛。我讲得太清楚就要遭报应,你们自己去找。” 话说得半明不白,应承景问不出来,回去后儿科就忙了,秋冬季节感冒的小孩最多,忙得脚不沾地,结果连白月拜托他的曼陀罗都丢在脚边,一点都没想起来。 好不容易过了忙季,应承景打扫卧室,这才从窗台下翻出来这个盆栽。 他本以为冬天都已经到来,这朵花肯定早已枯萎,没想到它一点叶子都没有落,花朵开得正好,只有中间的花心始终闭合着。 应承景还准备去佟嘉文医院找人,结果佟嘉文上个月出差了一整个月,他今天出来得早顺便来试试,终于碰上人。 “我说,你也别太怪它,”应承景忍不住为白月求情,要不是他自己作孽,白月也不至于去招惹佟嘉文,他说,“它本来就呆呆的,成天看那些小说学里面情节,你说能学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它也回去了,你们家那个大板蓝根应该没事了吧。” 第59章 “回去?” 天色渐渐发亮,这点微弱的光却刺得佟嘉文额头忽然再次发痛,他忍着痛追问,“它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没问到啊。是那个道士说的,回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应承景匆匆看眼手表,“我得上班了,你要是找到它记得和我说。” 佟嘉文接下盆栽,打电话请假,重新回家。 他看着阳台上的大板蓝根,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恍惚,佟嘉文没有站起身,他弯腰贴在板蓝根的枝干上,他听见了它的呼吸。呼吸太沉重,好像是个千岁的老人在幽幽地喘息。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离真相只差一步,可是他当初一逃避,一切早就被埋藏。 他本来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白月。 如果白月还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佟嘉文想自己一定不会原谅它,但是它肯定会死缠烂打,结巴地说想要抱想要亲。佟嘉文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心软。只要白月再多说几句喜欢他,他就不会再埋怨它了。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他想要多听几遍。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对人总是冷心冷肺,对这种类似小孩子的把戏一向觉得厌烦。 很多事都有解释的缘由,佟嘉文不再迟疑,走出家,第一次敲响宫竹的门。 宫竹没有起身,门却开了。 门内,她靠坐在高高的椅背上,眼神凌厉,神态高傲,手里正在把玩一颗精致的骷髅头,她的姿态仿佛她早已在这里等待他。 她起身的瞬间,眼瞳就变成了金色的横瞳,额头上也长出长而弯的犄角,嘴边带着一抹残留的血。 她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与佟嘉文直视,恭敬地略弯腰,笑吟吟地欢迎他的到来。 “恭候多时了。” 第31章 1 “你是谁?” “我有很多名字,很多世纪前的人们都称呼我莉莉丝。”她笑道,“但你们现在都叫我恶魔。” 佟嘉文对她的长相只有最开始的愕然,很快就接受了。他只想知道白月在哪儿,别的一概不关心。 “你不是什么公主?”他冷静地问。 “真正的宫竹早就死了。当我知道她会碍我事的第一天,我就拔掉了她的氧气管。” 恶魔笑得很开心,声音变回它本来的音调,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听得人心里发颤。 “那白月在哪里。” “你急什么,你不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吗?为什么你从出生开始就这样倒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人事来接近你?” 佟嘉文没有回答它。 恶魔仿佛有许多时间和耐心陪着他耗,它变出一张椅子给佟嘉文坐。 故事大致模型还是那样,可是调换的顺序比想象中要早的多。 很久之前,山上有座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位公主。 另外一座山上同样有城堡,里面有位王子。 但这几座山一直不太平,山崖底下藏着一只黑色恶龙,会喷火,会飞到很高的天上掀起炙热的风,它的脚只是轻轻一踏草地,就会引发一场地震,烟尘腾道几百米的高空;它的牙只是在喝水时碰到小溪,就会烧光附近的山林。 这条龙有这样的本事,倘若再有些怜惜生灵的善心,本是可以成神的,可惜它就是一条全天下最恶劣的龙,它喜欢带来灾难。 它看不惯当地的建筑风格,就要毁掉大多数臣民的房子,它喜欢看人类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要在假装被他们的枪炮打死、正在欢呼庆贺的时候将那些人全部杀光。杀生对它而言只是挥一挥爪子的简单事。 担心受怕的日子越来越多,城堡里的王子也长大了,到了二十岁,他成长为一个勇敢无畏的人,拿起最锋利的宝剑,带走足够的粮食,翻山越岭地寻找恶龙,要解决它的性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子找到了,他与恶龙艰难地缠斗,最后不幸被捉住。 恶龙活了千年,颇为无聊,杀死蚂蚁一样的人类也没什么意思。 它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子,注意到他不凡的衣着,突然产生了一个好玩的想法。 龙想要尝尝当人的滋味,便同时抓来一个女巫,以性命为要挟逼迫她用法术让两人调换灵魂。 可是女巫也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相逼之下,女巫只能召唤出恶魔,让恶魔来实现龙的愿望。 恶龙披上王子的皮囊回到城堡,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王子却不仅变成恶龙的模样,还没有恶龙上天下地吞云吐雾的法力,飞也飞不起来,成天只能坐在高山上,坐成一只庞大的呆龙。 它偶尔也能喷出一只小火球,但是连狗尾巴草都烧不着。 王子起初没有放弃任何希望。 他回到过山上的城堡,想要杀死恶龙证明自己的身份,却被当做入侵者,惊得他们举国攻打自己。 他已经无法口吐人言,说出的每一句辩解都是龙沙哑的怒吼,向父王挥手,爪子却刮起凌厉的风将一队士兵掀下城墙,变成一团团血污。 射向他身上的火炮越来越多,王子悲痛地看了一眼城楼,他的位置被恶龙取代了,恶龙下令追杀他,他手下的骑士们一拥而上用刀剑刺进他的皮肉,他仓皇而逃。 他没有法力,身上的伤口日复一日疼痛。 他试图去找到那位召唤出恶魔的女巫,可是恶龙心狠手辣,有恶魔的帮助,女巫的用处就不大了,直接杀死了她,王子没有任何途径改变现状。 第60章 王子本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可是再有勇气,也会被现实消磨。 渐渐地,他性格变得古怪,厌世,阴郁暴躁,并且再也没有回到过城堡。这样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来,恶龙顶替他的身份过得很好,听说都快娶公主了。 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王子愤愤地朝地上吐火球,还是没烧起来。 “喂!你看着点!” 王子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讲话,可是声音太小,他以为自己已经昏沉到出现幻觉,联想到现实的遭遇,心中愤懑不已,又朝刚刚的方向吐了个火球。 “喂,你在干什么?” 这下他听清了,真的有东西在讲话。 可是能是谁呢?这里的山崖底部,方圆百里都是怪石头。 王子挪开龙脚,总算看清楚了说话的对象。 原来是岩石缝里的一棵很小很小的草,大概才长出苗来。它说话的时候会摇一摇。要是看不清,还以为有风吹过。 王子草药学学得也很优秀,他认得这是一株菘蓝,俗称板蓝根。 王子没把它当回事,他依然保持着身为王子的傲慢,一棵草是不配引起他注意,更不配和他说话的。 可是这棵草十分执着地要纠正他的理念,“我的命也是命,你别乱喷火。” “只是板蓝根而已,隔壁山上到处都是。”王子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瞧不起我的呢?上次你受伤发烧,不就是摘了我一点叶子敷伤口吗?” 那是因为他懒得翻山越岭去找板蓝根了,随便扒拉点草药敷伤口。 王子早就不想和任何东西交流,翻个身当没听见。 “我当了你十年的邻居,你今天才注意到我哦?我从你掉下山崖被那条龙换过身份就一直开在这里。可是你每天都坐在河边喷火球,回来就睡觉,实在找不到和你说话的时候。” 这棵板蓝根话真多,提起过去更令王子烦躁得不行,他再次翻身,朝着板蓝根的那边抬手,准备随便挥一挥爪子把它拔了算了。 “我只是一棵植物都活得很认真,何况你呢。” 王子的爪子停在半空。“我?我有什么好何况的。” “你是王子,你的剑比任何兵器都锋利。” “这把剑现在在那条龙手里了。”王子摇头。 “你还很勇敢,敢一个人就来到荒山野岭屠杀恶龙。” “结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十年了都被困住,早知道还不如学我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他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不敢做,可是他很快乐。”王子长叹一声。 “你不要总是这样悲观,你的臣民们还在等你回去将龙杀死呢。” “在他们眼中王子早就胜利了,这十年恶龙都不再出现,国泰民安。没人记得我。”王子喃喃。 “我记得你啊。我不是每天都陪着你吗?” “那是因为你就长在这里好吧,根本走不掉。”王子忍不住冷嘲热讽,“说不定哪天我做梦一伸手,就把你压死了。”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人。他原先是个很礼貌,很有风度,待人亲切和善的好王子,是命运逼迫他变成今天这副丑陋刻薄的样子。 “不会的。你压不死我,我是神草。” “神草?” “就是有修为的草。长在这座山上的板蓝根只有我和我们板蓝根王有修为。” “有修为能把我变回原样么?” “这个有点难,但是也许等待我再好好修几年,你再吃我的根,说不定就可以了!” “真的?” 这句话无疑给了王子天大的希望,他好像一个失明的人突然摸到了光明的边缘,只要再往前摸索一阵子就能重现光明。 王子终于正视了这棵草,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没有名字。为什么要有名字?” “这样才能记住你。就像,像你记住我一样。万一哪天我们分开了,我不睡在这座山,到这儿来叫你一声,你也知道是我。” “好啊,不过我不会取名。” “我给你取个名,”王子看了看周围,这里实在荒凉,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大石头,没有任何值得记忆之处。他于是抬起头,他觉得今天的月亮比以往都要圆。 他说,“就叫你白月。你喜欢吗?” “喜欢!” 王子就这样认识了他人生中第一棵会说话的草。 白月很活泼,它一直是草的形态,王子想,如果它能变成人,肯定也是个喜欢蹦蹦跳跳,讲话清脆的人。 想要活下去不仅仅要靠勇气,还有希望。 王子重振旗鼓,虽然被没收了法力,十年来喷火球的本事也不见长进,可是他还有一身恐怖的皮囊可以吓唬别人,他就去了另一座城堡假装入侵,身负重伤就为了带点修炼法术的古籍回来。 好在龙身修炼得快,王子有时候身上疼看不了书,板蓝根就念给他听。 王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秋天快要到了,白月的枝叶开始变黄,他有些担心,讲话也不像起初那样难听,“你马上就要枯萎了吗?” “没事,我说了我是神草嘛,当然不会死,冬天只是在冬眠,明年春天还会再开的。” “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到时候我没办法再从龙变回去。” 王子嘴硬。 “我知道的,我答应你不会反悔的。” 第61章 王子想象白月说这句话时肯定在笑。植物也会像人一样笑吗?它们笑起来是什么样的? 王子希望白月早点变成人,这样它就不用再过一个冬天才能和他说话了。 第32章 2 冬天一到,白月果真不再讲话。王子很担心它会不会受冻,还特地翻山去别的山头找些枯死的草给它当被子。 铺好后,王子又觉得自己做得很多余,随意地把草扔到一边。半夜自己被冻醒后,他还是把枯草重新整理好放在白月身上。 他也会悄悄和白月讲话,试探它究竟有没有睡着。 无论他讲多少遍话,白月都没反应,王子知道它的确在冬眠,干脆讲话声音大起来。 过去十年他都在自言自语,很久不和人说话。他很孤独,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告诉白月他很孤独。 今年的冬天和过去的冬天没有两样,只是明年春天,恶龙就要迎娶公主了。 王子看不明白这条恶龙的想法,他难道真无聊到想单纯经历人类的生活么?为什么非得娶公主? 按理来说,他都有恶魔帮助,什么事做不到?还是他垂涎公主的美貌? 王子凭本能发觉其中有蹊跷。 可是他这个体型也太显眼,压根探听不到任何事。 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这个冬天不像往常那样难熬,王子每天都在练习法术。 春天一到,雪开始化了,他已经能喷出一个很像样的中等火球,自己取暖没什么问题。 王子特别开心,这是十年来唯一有过成就感的时刻,他的勇气再次回来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杀死那条恶龙。 可是等到他回到山崖底,那棵板蓝根却忽然消失不见。 王子慌张得不行,焦头烂额地四处找,方圆百里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它。 尽管板蓝根都长得差不多,王子却能分辨出来究竟谁是白月,谁只是一棵普通的草。 王子反复扒拉着白月曾经所在的那片土,那片夹在石头缝里,很薄很浅的土,翻着没一会儿就到底,什么都没剩。 就算真的死了,好歹也留个尸体吧?怎么连个根都没有? 王子颓然地靠在山壁上抓头,动作笨拙。 他心里泄了一股气,好像会喷中火球也没那么厉害。 一阵风吹过,有个少年路过,站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怕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他看。 一般人类看见他这个样子早跑了,少年却只是在笑。 “你是谁?”王子不解。 “我是白月呀。”少年咧着嘴笑,露出漂亮的牙齿。 “白月!”王子一喊,整座山都震了一震,“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啊?” 白月绕了一圈,最后坐在他肩膀上,“我刚刚去找你,想看你干什么,结果你四处乱转。” “我正在找你,怕你不见了。”看见白月,王子的心情瞬间好了,也有时间来端详它的脸。 王子一点也不失望,他认为白月就应该长这样,一丝不差,一种澄澈的好看。 “怎么了?”白月问他。 王子不自然偏过脸,“什么怎么了。” “你刚才盯着我的时间有点长。是我哪里变换得不好吗?”白月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 “那你就是觉得我变得很好看!” “也没有,就是在走神。” 王子突然恼怒,他现在不是人,是龙的样子,一生气怒目圆睁其实真的很吓人,白月也是被他一吓,王子注意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的样子有点可怕。” “我没有怪你。我见你这个样子见了十年,早就习惯啦。”白月轻声安慰。 “其实我还是人的时候,长得也很好看。”王子忍不住说。 “我当然知道,我见过的。” “今天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个冬天我进步得特别快,火球已经能喷到这么大了。” 王子很有把握地张开双爪,比了下大概距离。 “那你很快就可以追上那条恶龙了吧?” “当然。不过,我有个问题。”王子犹豫一会儿才说。 “什么问题?” “你已经可以变成人,我还怎么吃你呢?”王子犹豫不已。 “如果你非要吃我怎么办?”白月兴致勃勃地反问。 “那,那我不吃了吧。”王子用商量的语气说,“只要我够强,把恶龙杀死,这个法术不攻自破的话我也会变回来的。” 他心里其实清楚,恶龙死了还不够。造成这一切的是恶魔,除非恶魔也能被杀害,否则这法术永远不会消失。 能和恶魔干架,岂非要上帝这种等级的神明?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王子就在这样的夜晚做出一辈子的决定,要是白月会因为他吃了就死,那他就不吃了。 他已经变成了龙,十年来多多少少也习惯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尽管他本不该如此。 白月的头靠在他脸庞边,“我不会死。等我修为再高点,你光吃我的叶子就可以变回原样。” “你的叶子又是什么啊?”这样的话太令人心动了,好像命运突然想起来给他开扇窗子。 “头发吧。” “我才不要吃头发!”王子说话时又喷出来火焰,可是他也记住往右边喷,没有将火气冲到白月这里。 第62章 “我头发不是人类的头发,你吃起来就和板蓝根叶子一样的。不信你摸摸看。” 他的爪子就比白月身体大了两倍,王子勉为其难摸了一下它的头发,非常小心翼翼。 他其实感觉不出来什么,轻飘飘的,像是什么都没有摸到,指尖掠过的只有一阵阵的春风。 春天来了,满世界都是这样温暖干燥的风,王子轻声说,“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他却不敢放松,恶龙即将迎娶公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白月自告奋勇,既然你没办法去,我帮你去打听。 王子担心它的安危,“不行,你不要去。大不了等到他们成婚那天,我直接闯进去破坏他们的婚礼。” “这样就提前暴露了。” “暴露也总比白送死强,我再想想办法。” 王子坚决不让它去,白月也只得放弃。 到了夏天,王子的中等火球已经成型,变成大火球了,和当初的恶龙喷出来的大小几乎没有两样,除此之外,他还渐渐学会利用翅膀飞行。 飞行的时候天空没有鸟敢靠近他,他们也没有去熟悉的城堡,以防打草惊蛇,因而只在无人的旷野之上打转,白月就贴着他的脖子笑。这是王子十年来最快乐的时候。 可是这样的日子毕竟也不会过很久,王子做足准备,他已经决定好,无论这条恶龙在打什么算盘,等到夏天最热的时候,等到天地热得能把人烤化,他便要重返城堡与恶龙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说着容易,王子心里其实很紧张,他不是害怕,就是单纯紧张。 他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失败了,白月怎么办呢?它还是长在这个连阳光都晒不到的石头缝里,日复一日地修行吗? 恶魔会不会知道它的存在,为了报复他来找白月麻烦?白月只是一根远离族群的板蓝根,压根没有东西能保护它。 想到这件事就心里难受,王子愁得睡不着觉,白月这些日子也好像遇到了什么事,不经常来见他。 它说,“我们板蓝根王要被那条恶龙带走给公主吃。我必须要回到族群身边保护板蓝根王。” “你们板蓝根还真有个王啊?”王子惊诧不已。 “当然啦,如果王上遇到危险,我们要齐心协力去帮忙。” “好吧。但你们怎么对付恶龙?需要我的帮忙吗?” “很简单的事,只要我们将王上连根拔起躲藏起来,他们就找不到我们。” “那我以后怎么找到你?”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不要担心我。”白月依然在笑,好像这件事一点也不严重。 王子心中很不安,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虽比去年厉害许多,就算和白月一起去,以他的身形只能搞破坏,而且还会因为身体过于庞大提前被恶龙发现板蓝根正在转移。这岂不是帮了倒忙? 王子突然有个想法,产生这种想法令他有些害羞,但他还是在白月临走前问它,“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白月一愣,“为什么?” “其他童话故事里,公主只要吻一下王子就会醒来的。” “可是我并不是公主。”白月依然不明白。 “没关系,可以试试嘛。” 白月没有犹豫,它弯下腰,亲吻了王子的眼睛。 王子心想这条龙的皮真厚,白月亲他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就像一片叶子擦过他的双眼。那一定是很美好的感觉。 王子当然没有变回去,但他非常满足,他看着白月,“你一定要回来。不然等我赢了那条恶龙重新变成王子,我就派军队把你摘回来。” 他的威胁苍白无力,就算派出军队也抓不住一个会幻化人形的草。 不过他还是说了,他希望拿出自己可以掌控的一点东西,无论这东西是什么,只要能把白月留住。 白月也很配合他,“哇,军队!我没见过呢。” “所以你要记得回来。” “你叮嘱过我好多遍了,我的记忆力比人厉害。” “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王子皱眉。 “那你在反复叮嘱,难道不是怕我忘记你吗?”白月歪着头,不大理解。 王子并不是害怕它忘记,是怕它离开。 很多话他没办法细说,说得太明白,如果它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他想,还是等他真的能打败恶龙以后再说比较好。 但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却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第33章 狂魔 白月一直都没回来。 世界静悄悄的,又变成他一个人看日升月落。王子固执地待在山崖底,哪儿也不挪,为了等待它,要出发去决斗恶龙的那一天都等得错过了,等到他第二天睡醒才想起来。 可是王子不觉得这一天有多特别,万一他跑出去白月没见到它怎么办。 他不去找恶龙,恶龙却在十天后主动找上他。 有恶魔的帮助,他早已知道王子在这谷底发生的一切。他知道王子正在发愤图强,企图利用龙的躯壳重练法力,令恶龙没想到的是,王子竟然练成了,只是比自己还是差了一大截。 恶龙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得到恶魔的帮助是有代价的。任何事都有代价,即便它生来是条龙也逃脱不掉规律。 恶魔是个喂不饱的怪物,它要求恶龙每天都要向自己奉献一个活人的心脏,一天也不能少。 第63章 恶龙起初不清楚恶魔要人的心脏干什么,恶魔说人的心脏上附有人的灵魂,灵魂越多,恶魔越强大。 恶龙变成王子的每一天都心惊胆战,它不能暴露,就去邻国杀人,不够杀了就派士兵去更远的地方找。 它不止一次有对抗恶魔的念头,但每一次都败在对方手上,还遍体鳞伤。它只能装作乖乖听话。 直到恶魔要求他与邻国公主联姻。 公主天生体质弱,是因为身体无法承受太强的灵魂,恶魔让龙在新婚当晚杀死公主。 恶龙却想到了掰倒恶魔的方法。 宫廷中不乏东方炼金术士,听他们说遥远的东方有一种偏门法术,能将最纯净的灵魂提取出来装在瓶子里,然后在打铁时将其浇筑在剑上,与剑合二为一,再念咒,用这把剑就能杀死任何恶魔。 恶龙是行动派,它私下悄悄联系到这位术士,得到法子就刺穿他的心脏,将他献给恶魔,以防恶魔怀疑。 其他材料都已经备好,只差一味灵草。 灵草不在于这草是什么植物,但必须得是修炼千年的植物,才能将灵魂封印在剑刃上,不会散去。 恶龙找了好久都没有头绪。等它了解到最近王子的动向后,注意到了板蓝根王的存在。 它的计划至此终于成型。 它找到王子,告诉他,“我早厌倦了当人的感受,你与我合作,帮我在杀死恶魔时拖住它,事成之后我便将皮囊还给你,怎么样?” 这根本不是在谈条件,这一切本来就是王子的。 王子言简意赅,“滚。” “我早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恶龙话锋一转,“但你不想知道板蓝根去哪儿了吗?” 王子这时才抬眼看他。 他本就是龙形,这样看着渺小的恶龙,多少有点震慑的意思。 “它就在我手上,它本来是去帮助板蓝根王逃跑的,听说了我的计划,自告奋勇,说它可以代替王上去死。我看它也能化形,也能当我的剑引,你意下如何?” 王子猛地伸手将恶龙提起来,恶龙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一点都不怕他。 “你再说一遍。” “我可没有逼它什么,它自愿这样做,我当然很乐意。你现在对我发火有什么用?不如和我回去见一见它,怎么样。” 恶龙掌握了这场谈判的关键所在,轻而易举就将王子带走了。 王子知道,这或许是恶龙的陷阱,龙可能根本没抓住白月,这一切全是恶龙一面之词,它在胡说八道。 他不相信白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它一点留恋都没有吗?说替别的草牺牲就牺牲?王子心里很不舒服,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把他放在第二位,白月一棵轻飘飘的草怎么可以这样选择呢? 哪怕这就是陷阱他也得去,如果能够见到它,他一定要当面问。 王子被恶龙幻化成普通人,带回了原本属于他的城堡。他一进到这里,自身习得的法术就彻底失效,这是恶魔的杰作。 恶龙一示意,侍从就把白月带到了王子面前。 城堡里很多东西都变了,王子早已记不清当初他还在时的样子,只觉得陌生。 白月却没有变。 白月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刹那间两人都愣住了,紧跟着它就低下头,仿佛有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它,让它不得不回避。 恶龙走到白月身边,当着王子的面问,“我在你来见过的时候就说过,你只要说出你们族最大的那颗板蓝根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白月紧抿着嘴,它从没有在王子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它只是说,“你不用为难他,也不用花时间再去找王上。这些都没用。反正我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 反正这对恶龙来说又没损失,恶龙就转头对王子说,“你看,我就说是它自愿的嘛。不过我是无所谓谁来帮我封印灵魂,你要是有本事撬开它的嘴就去撬,没本事还是得留在这儿替我做事,这个给你自己选。” 恶龙走了,王子走到它面前,“白月,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白月反问。 “你这么想死?”王子声调变高。 白月又不说话了。 “你不肯说你们王上在哪儿是吗,我就去自己找。”王子口吻强硬。 “我没办法选。”白月终于开口。 失去了笑容的白月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能化形的板蓝根只有我和王上两个。不是它就是我,可是王上死了,板蓝根一族都要消失,我怎么对得起我的亲人朋友?”白月低声说,“这没什么不好。你到时候趁机杀死恶龙,诅咒破解后你就能回到过去的正常生活了,这不是你一直都在期盼的吗?” 这件事细想一下很合理,谁会为了才认识几个月的陌生人放弃亲人? 这个理由白月没有讲,白月没有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白月突然走近王子,伸手紧紧拥抱他。 它知道他不是长眼前这个样子,它从十年前就见过他真实的样貌。当时王子手持利剑,翻山越岭,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拔剑砍向恶龙的脑袋,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他的勇气。 当时它只是一棵很小的草苗,只要稍微一翻身就会被石头压垮。但它记住了王子的样子,被这股精神打动,十年来,天上的雷云风雨、地上的蛇蚁蜈虫都没有让它死去,它希望以后自己也可以长成王子这样的,一个不怕死,不怕牺牲和失败的草。 第64章 “你说要我回到正常生活···可是我当了十年的龙,早就回不到从前了。我不要回来,还是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啊?”王子双眼通红,他也紧紧抱住了白月。 “不是这样的,是这一切本来都属于你。你一定要杀死恶龙,我会帮你。” “不要唬我了!”王子一下推开白月,他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就算找不到你们王上,也能找到其他灵草代替你。别人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要你活下去!”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果然开始没日没夜地寻找。 在他之前,恶龙早已搜寻过一遍,它很确定方圆几千里都找不到比白月更有灵性的草了。 王子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直到恶龙与公主大婚的前一晚,他还在以龙的身躯翱翔在天上搜寻。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朝宫廷汇报看见了从前的那条恶龙,可是它竟然转了性,没有伤害人群。 恶魔最近也没有放松警惕,它知道龙在打坏主意。龙的这些小把戏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它对自己一向自信。 恶龙和公主成婚的夜晚正是大战之时。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子真找到了一株绿萝。 这株绿萝尚未化形,却已经具备千年灵性的资质,王子欣喜若狂,它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婚礼现场。 好在一切尚未发生,他赶回来也很及时,他接连五天都没有阖眼,精神疲惫到极致,手里握着绿萝和恶龙谈判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你先放了白月。” 恶龙也有些吃惊,“真找回来了?” “没错,符合你的要求。”王子累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恶龙朝他点头,“好啊,来人,把密室的人放了。” 白月很快被带来,它看起来面色苍白,好像很冷的样子,手有点发抖。 王子揽住它,白月顺势靠在他怀里。 “怎么,他虐待你?”王子感觉它整个人轻飘飘的。 白月摇头,脸埋在他肩膀上,“地下室太闷,我喘不过气。” 夏天夜晚的风并不是很大,王子将它带到城楼上,外面正在举行婚礼,到处是围观的人群,城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白月身上没有伤口,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就好点了,嘴唇也逐渐红润。 王子搓了搓它冰冷得没有温度的脸,想要让它恢复体温,“你放心,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要去帮恶龙对付恶魔,你要藏好,等我去找你。我一定能赢。” 王子强调了很多遍他要赢,他必须得赢。 白月笑道,“如果你赢了,变回人的话,我还能留在这儿么?” 王子早已想得十分周全,说到未来打算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你可以当我的骑士,不过不用和其他骑士一起挤在一个房间,我在我的房间里留个花盆,这样我们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起,和前几个月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我这么瘦,怎么当骑士保护你?” “不需要保护我,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你赢了,我就没办法,再飞到天上去了。我很想再坐在你身上,在天上飞一次。”白月闭上眼,好像很困,说话也一顿一顿的。 “可以啊,可是马上就得打架了,我怕你受伤。” “那我能躲到哪里去呢?” “我母后的房间有个透气的小书房,你先在那里藏好。我母后人很好,很善良,你就说是我的朋友,她不会为难你。” “好。”白月声音也变轻了,它抓住王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它好像越来越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它用尽力气接着问,“我到现在都没有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呢?我以后···不想和其他骑士一样,只知道叫你殿下。” “我叫加文。这个名字在威尔士语里是鹰的意思。”王子郑重道。 “加文,加文。”白月念了很多遍,想要记住他。它自己也不明白,在生命最后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为什么要记住,但是它无法抵抗这种冲动。 也许是它希望下辈子再遇到王子。 可是草哪有什么轮回。 整点钟声响起,低沉阴冷,毛骨悚然。 王子把它送到房间内,最后看了看缩在床榻边的白月,他坚信自己一定会赢。 外面已经有惊慌失措的声音,有人大喊公主死了。 王子回到恶龙的婚房,旋转楼梯上都是血。 恶龙已经让公主喝下灵草汤,再用剑刺进公主的心脏,做完这一切后,它的剑就能杀死恶魔。 恶魔变回原形,额上长角从鬓角延伸出去,头发是火红的烈焰,双眼横瞳,说不清的迷幻意味,让人恐慌,又引诱人靠近。 恶魔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两人,等着动手。 恶龙大喊叫王子恢复龙形,王子照做,恶龙就跳上了王子的后背,龙飞到空中和恶魔厮杀,足以撕裂夜空的打斗声让天地都在发颤。 在和恶魔对上的那一刻,恶龙耍了花招,用另一把刀刺进王子的龙背,王子不受控制吐出大火,引得恶魔衣角猝不及防被烧到。 恶魔被激怒了,逼近龙身,手中的火焰划破王子双眼,留下深深的伤痕,鲜血顺着脸庞流淌,龙鳞也碎落在地,鲜血喷洒,染红了整座城楼。 王子一刹那看不见任何东西,在空中剧烈摇摆,恶龙就在此时借力从龙身上跳起,一剑刺进恶魔的心脏。恶龙恶狠狠地盯着它看,再将刀拔出来,多刺几刀。恶魔的身形渐渐散了。 第65章 恶魔本身就没有脸,龙不知道它消失时的神情。龙露出可惜又得意的笑,想欣赏它落败不甘痛苦的表情。 恶魔自然不会死,它永生永世都会存在,只是暂时消失回到地狱。 它一离开,禁锢在两人身上的法术就失效了。 王子恢复成人形,伤口一处不少。他的双眼都在流血,他摸到自己脸上的血痕,知道可能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恶龙也变回龙的样子,王子靠着墙壁站稳身体,他要回去见白月。他想要在彻底失明前再去见一见白月。 没走几步,王子踩到了一块空中掉下来的骨头。 一块很像脊椎的骨头,明显是龙扔下来的。 王子抬头,看向恶龙的方向。 他已经伤痕累累,痛得睁不开眼,但他知道龙一定有话对他说。 “你猜这是谁的?”龙藏不住的笑意。 王子握紧了拳头,“我没有时间和你绕弯子。有话直说。” “你知道吗?很奇怪,植物的灵魂不像人在心脏处,而是在叶子里。你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王子脚步顿住了,他猜到了最恶劣的情况,不顾伤势和渐渐看不清的双眼,疯狂地往回跑,他不顾腿要断的痛苦也在跑,直到那个充满希望和未来的房间。 房间一点亮光也没有,地上也没有血迹和尸体,就像白月从未来到过这里。 王子久久地跪在地上,月光将他的阴影拉得很长。 “你怎么可以相信一个坏人的承诺?” 龙大声笑他,笑得猖狂,疯狂,它酝酿已久、计划周全的恶作剧自己也要喝彩,笑声在黑夜像鬼的怪叫,回荡在城堡的每一处,满耳都是它的声音。 万事万物都是它的玩物,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笑声后就是死寂,王子站起身,他盯着它,浑身都在发抖,“我已经找到了替代品,你为什么还要杀了白月?” “我骗它说你抓到的是它们王上,都不用我说,它自己就愿意死了。”龙补充道,“我不像你们人类总追求美好的结局,我只喜欢看悲剧,而且看你们生离死别的真的很好玩。” 龙望着王子孤零零的身影,本没有什么,但他却正像十年前他要拔剑杀死自己时的那股气势,便冷笑着说,“别傻了,没有我的皮囊就只是个普通人类。而且谁会为一棵草报仇?它已经放弃了你。” 王子手边没有刀剑,就算有也杀不死龙。 当恶魔都败在它的阵下,还有什么能打败它? 王子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冷漠。 就在这时,就在龙要飞走的瞬间,他眼睛上的血痕不再产生灼烧刺骨的疼,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光线比任何时刻都要亮,天上电闪雷鸣,地下有无尽的雨,多到地上的树林都已经淹没。狂乱的雨带起漫天大风,要把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全部摧毁。 他抬起头,好像满世界的雨水都落在他一个人的眼睛里,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恍惚间,他再次听见白月的声音。 白月问,“你怎么在淋雨?不冷么?” “下雨了吗。”王子困惑。 “你打了一架变呆啦。” “没有。我只是,只是没办法接受这一切。”王子流下了无尽的眼泪。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在了。”白月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遗憾。 “我不喜欢你。我恨你。”王子低声说。 “为什么?”白月不解。 “我知道你没有选择,但我还是有点恨你。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先放弃我?”王子的声音变得幽怨。 白月笑得和之前一样开心,“你现在只是太伤心了才会恨我。很快,再过个三年五年,你会娶公主,成为下一任国王,你还会有孩子,等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再记得我了。时间比任何事物都要无情。” “你骗我,我要恨你到下辈子,到时候你怎么求我都没有用,我要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你。你一定后悔今天的选择。”王子恨恨地望穿它模糊缥缈的脸。 他习惯性地说狠话,看起来好像总是把人推得很远,其实是希望白月能害怕到反悔,希望时间能不顾一切地倒流。 “哎呀,你怎么又忘了,我是植物,没有下辈子的。”白月认真地说。 他猛然睁开眼,睁到极限。 没有白月,更没有它说话的声音,只有磅礴的雨声与撼动天地的雷电。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龙身,却是与那条恶龙全然不一样的黑龙,整个天空都被他的身体覆盖,他喷出的火焰是金色,想要把天边的黑暗燃烧殆尽;双爪只是随手一挥,就给地表留下几道惊心动魄的裂缝;只要他飞翔的速度稍微加快,就能掀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龙卷风。 世界正因他的愤怒分崩离析,天塌地陷,火焰顺着风入侵天地的每一寸缝隙,一瞬间便是血流成河,枯骨遍野。 洪水随着坍塌的城墙蔓延而下,惨叫不绝于耳,无数人死在这场突然的灾难之中,可是王子听不见,他只听得见猎猎的风声。 他想要再次听见白月的声音,所以飞得越来越快,快到云层浓墨滚滚,被他全部聚集而来,挡住了太阳。 可是他飞得再快也追逐不到,只有悲伤和压抑如影随形,同他的命运联结在一起。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是想要什么就得不到什么? 第66章 为什么命运可以比想象中更残酷,残酷到没有底线? 那条恶龙早已被他的阵势吓得身上发麻,匍匐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能帮助它的恶魔刚被他消灭,它没有任何帮手。 恶龙颤抖着声音,强撑出对峙的样子,张牙舞爪,“你想干什么?!” 王子此刻眼里没有毁灭,也没有报复,他只是想要一切倒回到最初的时候。 他微微偏过头,想象自己的肩膀上正坐着白月,它抱住脖子亲吻他的脸,只是像风流过。 第34章 这时候外面也同时在下雨。 “最后还是惊动了好几个神明才把你震住,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恶魔问他,“你知道你上辈子变成龙之后给人类带来多少灾难,又害死了多少人么?这辈子倒霉也正常。” 佟嘉文沉默许久。 他还是重复第一个问题,“白月在哪里?” “你罪孽深重,板蓝根是罪魁祸首,没有它鼓励你,你也不会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举动。板蓝根就要承担它的恶果,白月只是做出了和上辈子一样的选择,既然得不到龙心,它决定牺牲自己,将灵魂献给王子钰,让王子钰躲过死亡的命运,换来半颗龙心救板蓝根。哦对了,调换身份你知道了,王子钰就是那条恶龙的转世。” “王子钰又在哪儿。” “当然是被我杀了,上辈子的仇还是得报一报嘛。” 佟嘉文的手一颤,“白月回不来么?” “植物本来没有轮回的,白月有灵性,是意外,要等到它轮回成人,恐怕你早死了几百年了。但是我可以帮你。” 恶魔低声细语,走到他面前,“王子的心才是真正的龙心,你明白吗?那条黑龙不是受到天地造化变成的龙,只是一条会变换的螭而已,四处为非作歹,没有一点价值。” 恶魔将一把剑递到佟嘉文手中,轻声蛊惑他,“你将这把剑刺进你自己的胸膛,把心挖出来,白月就能活。” 龙心只有一颗,最珍贵,也最有效的一颗心。 佟嘉文看着手里的剑,看得有些痴。 他有许多话要问白月,和上一辈子没关系。只是这一辈子就有很多问题。 他忽然抬头问恶魔,“你是不是等待这一天等了很久?” “何出此言?”恶魔反问。 “白月已经死了,救不回来,而你害怕我,强取不成,就想要用这种方式骗走我的灵魂。”佟嘉文没有上她的当。 恶魔幽幽地叹息,“你真聪明。” 佟嘉文却收下了这把剑。他的脸色并不好,有些失魂落魄。 恶魔当即变脸,知道或许真有得到龙心的这一天,笑吟吟的朝他挥手,“你要是反悔,考虑了我的条件,可以随时找我,我一直就住你家对面哦。” 回家后,他将那株曼陀罗放在床头柜,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 佟嘉文想,白月说这朵花三个月之后会实现愿望,如果到时候还见不到它,他就用那把剑刺进心脏。 佟嘉文的手非常稳,从不出错,从没有偏差,开刀的时候总是判断得很准。他能这么年轻当上主任,这方面自然很有天赋。 他伸手摸到自己心脏的位置,闭上眼也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刺。 面对死亡他比任何事都要坦然,仿佛这正是宿命的一部分。 佟嘉文也觉得神奇,正常人面对死亡怎么会一点不犹豫,一点也不害怕呢? 也许是他知道春暖花开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正如前世他还是王子的时候睡在山谷边上,虔诚地等待冬眠过去。 —— 农学生白桦在失去了板蓝根之后,痛彻心扉,被迫将研究课题换成种植大白萝卜,可是这学期期末考试都结束了,寒假都已经过去,下学期要开始研究新品种,他挖好的土坑里却结了一根板蓝根苗苗。 这根摇曳在寒风中的苗苗又瘦又小,营养不良显得枯黄,不过白桦却十分惊喜。 要知道,这时候天气还冷得不行,板蓝根苗可是在二月的大冬天长出来的,既没雨水更没有肥料,怎能不是奇迹? 白桦给新品种新挖一块坑,这块地还是种板蓝根,然后自费买个铁丝网将它圈起来。 随后便是暖春,白桦以为板蓝根会长得更快,但它始终都是这个样子,到别的植物开花的季节,它也静悄悄的,没有长大一点。 白桦又是换肥料,又是换浇水方式,板蓝根都没再长过。 他就不敢再瞎折腾了,打算先放在那边,让它自生自灭一阵子再说。 才刚冒出这样的念头不久,有个男人来找他。 这个人白桦只见过一次,但对他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人很高,手又瘦又长,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有种错觉,仿佛其他人忽然不存在了,眼里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上次他来找自己是为了找个姓白的,这次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白桦从实验室出来,看见他正低头靠在车边,出神地看着它们农学院的实验田。 白桦手里夹着书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你在看什么?这都是我学姐种的萝卜,你想带两斤走吗?” 他好脾气地笑笑,怎么笑也掩盖不了沉郁的眉眼,“我是想问你,上次你种的那株板蓝根回来了么?” “啊?”白桦纳闷,怎么就扯到板蓝根了呢,“这事都好几个月了吧,我贴告示也不指望真有人来还,我换别的种了。小偷肯定不会把东西还回来。不过这个人真奇怪,田里那么多好吃的不偷,竟然偷中药。” 第67章 听到自己说没有,他失望地垂下眼,要走的时候又忽然回头,将他的名片递过来,“如果有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谢谢你。” 白桦只是象征性地接过名片,没有想过会有再联系他的一天。 等男人走了,白桦仔细打量名片上的字,心想这人明明是医生,医院中药肯定比他们这儿丰富,怎么往农学院找药啊? 他没当回事,照常上课去了。 等到他想起来自己新种的板蓝根苗苗,又过了两个星期。白桦只是顺便路过那块田,一瞬间就愣了神,赶忙跑过去仔细看,板蓝根不长则已,一长竟然直接跳过生长期到达成熟期,白桦舍不得把它拔了拿去做研究,想要再等两天。万一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太忙,忽略了它,把时间记错了也说不准。 可是同样的悲剧再次降临在他身上。白桦这天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研究这棵板蓝根,结果一到现场,怒火蹭蹭往上涨,他悲愤地盯着那块空空如也的田,显然是先前的那位小偷故地重游,又偷走了他的植物。 此时距离佟嘉文许下愿望有零有整,刚好过了三个月。 这一天,佟嘉文请了假,手术全都往后排,他闭着眼躺在床边。 每一晚他开门前都希望回到和白月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幕,或者白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等他,笑着抱住他。佟嘉文自己是很不爱笑的,他喜欢看白月笑。 可是命运没有给他任何奇迹,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距离零点还差半个小时,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在。 佟嘉文其实不该意外的,他一向倒霉惯了。 他躺在床上,没有戴眼镜。他记得白月说过不喜欢他戴眼镜的样子,看人总是冷冰冰的。 佟嘉文想,为什么白月还没有来?是因为讨厌自己说的那些话么?它在学习人类讲话做事的时候,是不是只能理解人讲话的字面意思,叫它再也不来找自己,它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睁开眼,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盯着手表一分一秒走到零点。随着时间流逝,有一种钝痛缓缓蔓延到心脏深处。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伤心的感觉,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深夜里只有他因为疼痛喘不过气的声音。 佟嘉文深呼吸,缓了一会儿,去拿恶魔送给他的那把剑。 剑很锋利,比手术刀还要尖锐。 佟嘉文起身去开门,准备找邻居恶魔,做成这笔交易。 门一开,有个人倒在了他脚边。 它没有长高,脸也没有变化,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却看起来意外的柔顺。 它好像很困,眼睛紧紧闭着,可是一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是尽力撑开眼皮,一下辨认出来佟嘉文,便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它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急切地想要解释,“我,我,到今天才,才能变成人,法术用完了,现在,特别困。嘉文,你,你不要生我,气了吧。” “嘉文,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它现在抱着他的时候,竟然还能记得以前抱他是什么感觉。 它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眼前人的任何回应,可是他不是因为讨厌它才不讲话,他把自己抱得很紧。 它抬起头来,愕然发现佟嘉文双眼通红,正在无声地流泪。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的眼睛又黑又沉,哭起来更是看得人心里一颤。 它忍不住去摸他脸上的眼泪,“你在,因为我,伤心吗?” 佟嘉文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我等了你很长时间,有点太长了。” “还好啊,对人类而言,三个月,太短了。” 白月起初还担心会是三年,三十年,甚至三百年,到那时候,它都担心自己也记不得佟嘉文了。就算再有下一世,那也不再是佟嘉文这个人。 “可是我不知道只有三个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我当时说的话很不好,让你很难过。”佟嘉文的头靠在白月肩上,低声问,“你以后还会再走吗?你不要再走了。我在家里给你装了一个放映室,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在里面看电影,我还给我的卧室装了很大的落地窗,阳光能全部透进来,如果你再离开我,我···” 讲到这里,佟嘉文依然没有好的法子永远将白月留下来,他想了很长时间,白月握紧了他的手,接着说,“你会,怎么样?” “我会让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喜欢到离不开的程度。”佟嘉文的声音又柔和下来。 白月歪头,不理解他的意思,“我已经,很喜欢你了。不然,我为什么,一定会,来见你?” “还是不够。” “那要到,什么,地步呢?嘉文,你教教我。” 佟嘉文没有回答它,他说得再多,白月也不理解,不明白,可是他并不在意。 佟嘉文偏过头去亲吻白月,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温度,这一切并不是梦。白月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回应他一边弯着眼角笑。 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漫无目的地麻木地生活。他为了另一个人伤心难过,也得到了它全部的爱。他什么都不再害怕。 —— 全文完